三百年

《三百年》作者：[美] 乔·哈德曼

　　黄艳艳　译

　　１９７５年１２月

　　科学家们提出太阳可能会是某双星系统的一部分。由于我们还没有发现其对应的同伴星，它们在几千天文单位以外自然显得微小而黯淡。
　　他们最终将找到这些星星，“一个”将会是“两个”，它们随时都会成双成对出现的。

　　２０７５年１月

　　即使以２１世纪华盛顿对于财富的标准来判断，这间办公室仍可算得上布置奢华。参议员克诺斯喜欢古董。房间的一面墙摆满了皮革封面的书籍，此外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铜制的望远镜，那是他作为科学协会联络员的身份象征。桌上摆着—个他祖父留下的钟、一些图画和古老的地图。
　　电脑终端隐秘地藏在粗重的柚木桌子的第一格抽屉里。桌子上放着记事本、一个制作精巧的钢笔架和一个有上百年历史的黑色贝尔牌电话。
　　电话响了。
　　他的秘书说莱文索博士正等着要见他。
　　“再过３０秒，”他说，“然后直接让他进来。”
　　他放好电话，走到镜子前拉直了领带和外套，用指尖抹匀了润唇油，理了理又长又稀疏的白发，然后站回到桌子旁，把一只手放在电话上面。
　　沉重的门“吱”的一声开了。一千个子不高、瘦瘦的男人向他鞠了个躬：“阁下。”
　　参议员张开双手拥抱了他：“噢，别这样；查理。握个手。”那人握了一下他的手。
　　“对你来说，我什么时候成了‘阁下’，傻瓜？”
　　“自上周起，”莱文索说道，“协会成员们已经开始用更糟糕的名字称呼您了。”
　　参议员轻轻点了点头：“是啊，的确是这样。我有同感。那只好顺从民意了。”
　　克诺斯走到书架旁打开一个嵌板：“喝点什么？”
　　“好啊，葡萄酒或是其他什么。”
　　参议员拿着酒坐到查理旁边：“你早该听我的，应该让广告协会来写你的提议。”
　　“我们有文笔好的人。”
　　“但要写法不同的。想要投票的选民区还不到2％，其中大部分都选了行政部门。现在你掌握了工程协会……”
　　“掌握了工程协会，然后……”
　　“他们利用广告协会，”参议员耸了耸肩，“他们拿到了需要的预算。”
　　“推销桥梁、发电站或是航天飞机总是比推销自然基础科学来得容易。”
　　“而你这么做更重要的原因是……”
　　“是的，要双份的钱，然后把其中一半给卖广告的家伙。或许明年这么干吧，那不是我现在想谈的。”
　　“想讨论无线电是吗？”
　　“没错，你读过那份报道了吗？”
　　克诺斯看着他的杯子：“查理，你知道我没有时间了。”
　　“会有人读的，不是吗？”
　　“哦，我的职员中有个学天文学的男孩简要告诉了我内容。那非常有趣。”
　　“在11光年以外有文明存在，这仅仅‘非常有趣’？”
　　“当然，这是个大突破。那么，关于这个你想做什么呢？”
　　“两件事。第一，我们设法弄清楚他们的意思，但这很难。第二，我们要给他们发消息。这简单，并且你很擅长。”
　　参议员点了点头，看起来有些谨慎。
　　“让我解释一下，我们之前已经有消息发送到天鹅座的61西格尼星球。实际上，它是一个双星，有一个暗星同伴。”
　　“和我们的星球一样。”
　　“差不多。但他们从不回应。他们没有在听。很明显：他们没有发送信息。”
　　“但我们得到……”
　　“我们现在收到的是你从离地球１１光年远的地方收到的东西。一些杂乱的广播，已过１１光年，很模糊。但明显的是，那不是从任何一种自然来源生成的。”
　　“可我们已经根据他们发送的信息而发送同样的回应了。”
　　“没错，但是……”
　　“那么这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老朋友，我们不要与他们耳语——我们要能大声说话！得到他们的注意。”莱文索喝了口酒，然后又往后靠在沙发上，“要做到这点我们需要许多能源。”
　　“呃，查理，能源就是金钱。你说需要多少钱呢？”
　　“一大笔。我要关闭死亡谷１２个小时。”
　　参议员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查理，你工作太辛苦了吧？要再来一次能源中断吗？并且是有意的？”
　　“不会有能源中断。死亡谷的应急能源存储可以保持１４小时。”
　　“那只能供应一般的用户。”他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走回到吧台，边走边摇头：“一开始你说需要能源，现在又要切断能源。”他拿着酒瓶走回来，“你自相矛盾了，孩子。”
　　“不是切断，是把它转向。”
　　“你在说谜语吗？”
　　“不。你知道能源并不来自死亡谷的电网，它仅是一个站点，一个蓄电容器。能源来自轨道的……”
　　“这些我都知道，查理。我有自然科学证书。”
　　“当然。所以我们有的是轨道中一组大的微波激光，它发射出很强的能源光束而使北美洲能正常运转。”
　　“这就是我所说的。你可以……”
　　“所以我们把它转向，从月亮上击中它的一个能源栅栏。把能源转接到较远—边的大型无线电碟形卫星天线，把它变为无线电波再传到６１西格尼星球。给他们一个大大的冲击，把他们炸得七零八落。”
　　“听起来不太友善。”
　　“事实上也没那么大威力——但这绝对会比21世纪的任何自然能源威力都大。”
　　“或许我可以偷偷的这么做，只告诉一些人发生的事，但这只需要几分钟……你要１２个小时做什么？”
　　“那东西不会像在死亡谷一样自动瞄准月亮。需要计算一个小时使它能够准确转向瞄准。所以，我们不仅要向他们发射一股无线电波，我们还有一个历时五小时的计划。首先要建立一种共同语言，然后让他们了解我们，最后还要问他们一些问题。我们共要发送两次。”
　　克诺斯重新在两个杯子里倒满了酒：“２０４７年时你几岁呢，查理？”
　　“我是２０４５年出生的。”
　　“你不会记得那年的能源切断。死了一万多人……而你要我……”
　　“这不一样。我们知道蓄电器现在能起作用。另外，那次死去的人大多数是因为车上的自动防故障系统不完善。如果我们警告他们能源将切断，他们会检查他们的自动防故障系统或是干脆离开车子的。”
　　“那么媒体呢？他们只能轮流播放。你打算告诉人们他们还能看什么吗？”
　　“他们将看到自耶稣被钉上十字架后最大的头条新闻。”
　　“或许吧。”克诺斯拿了根香烟，把香烟盒推过去给查理，“你应该不记得２０４７年加利福尼亚那件事后参议员们的结局了吧？”
　　“我想一定不太好。”
　　“确实糟糕，他们被弹劾。幸运的是没有被判刑，即使真正的问题是轨道。”
　　“正如你说的，人们付电网费给加利福尼亚，他们认为能源来自这里。如果再出点事的话，他们会把加利福尼亚骂得狗血喷头。查理，我是加利福尼亚的工党参议员，如果你向我要月亮的话，或许我能帮点忙，但别叫我去拢死亡谷的麻烦。”
　　“好吧，好吧。我不是要你为我疏通。投票决定吧。我们将竭尽所能来执行。”
　　“没用的。那仍不会使Ｌ－５项目获得通过。”
　　“仅仅是要求无记名投票。”
　　“我有限额，这你是知道的。而且３００年就快到了，该死！每个人都要求投票。”
　　“拜托了，老朋友。这比那重要，比任何事都重要。让大家投票吧。”
　　“或许仅是一个提议，无法给你允诺。”

　　１９９２年３月

　　消息源来自传真和照片，１９９２年３月１２日
　　旧式的宇宙探测器被新星击落
　　先驱者１０号在１９７３年向地面传送第一张木星的照片
　　在太阳系１９８７年。第一个人造天体脱离太阳系
　　昨天，来自国家安全局的报告指出，先驱者１０号上午开始吸收辐射，收集到下午三点，辐射总量达到量强，然后开始减弱。辐射来自太阳系外。
　　国安局和夏威夷的科学家们指出先驱者１０号楦查了同步加速器辐射磁盘，其辐射来自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的两个星体。
　　1）那两个星体是小型“黑矮星”。
　　2）它们每４０秒相互公转，每35万年完成绕太阳一周的公转。
　　3）其中一颗星由反物质构成。这种材料一碰到物质就会爆炸。夏威夷科学家看到的是每隔２０秒发出闪光的、由不可见红外线形成的黯淡光圈。这光来自那两颗星体接触到的大气。
　　4）这些星体是大磁力场。辐射源于绕着星体旋转试图穿过磁场的物质。
　　5）这些星体到太阳的距离是地球与太阳距离的５０００倍。与太阳系其他星体比较，它们处于错误的角度上。
　　国安局指出那些星体对我们没有威胁。它们太远了，并且太阳系内还没有任何物质能穿过辐射。
　　发现这两个星体的女人将它们命名为锡拉岩礁星和卡律布迪斯星。
　　科学家们说，他们不知道这两个该死的星体来源于何处。

　　２０７５年２月

　　当太空船空间对接阶段开始时，查理暗想，要把科学家同运载的行李区分开实在很不容易，因为科学家们看起来都很紧张。
　　当飞船升空时，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很平静，一点都没有骨头与皮肤拉伸加速的痛苦。那闪光的透明L-5船体在慢慢地膨胀。
　　现在的问题是，一个能容纳４０００个移民的太空聚居舱的惯性很大。如果飞船击中连接点的速度太快，它会像手风琴一样折叠。有另一艘太空飞船在另一方向分担压力。
　　查理没有买头等舱票，但他们出于对专业人士的礼貌，让他进入观察室的圆屋顶。那里只有两个人站在维克劳地毯上，被带子固定在把杆上。
　　他们是一对年轻男女，应该是新移民。那男人讲得很兴奋，女人却没在听，双手还紧紧握着把杆，关节都捏白了，牙齿紧咬。查理同情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说。
　　快到达之前最后几米的经历是最糟的。你没法越过飞船船体的曲线看到什么，而且船体不停地左、右、前、后撞击。如果这时飞船折叠，圆屋顶会粉碎，大家都完蛋。
　　当然，这一切都是电脑控制的。宇航员只是坐在那里满头大汗、无所事事。
　　接下来有一阵低沉的呼啸声，出现了几乎是次音速的振动。飞船光滑的外壳与滚压垫发生摩擦，发出怪叫声。查理在等待预示他们有一点超速的提示铃声：易碎的台金盘子在滚压垫下面碎裂进而吸收他们前进过程中的能量。
　　如果这样还不能使他们停下来的话，他们将撞上一堵两米高的钢铁墙。这也曾发生过，但这次不会。
　　“请留在位子上直到压力平衡，”广播传来声音，“很高兴乘坐我们的飞船。”
　　查理从杆上爬下来，回到旅客区。他很快回到座位上，安静地承受着巨大的耳鸣。一会儿，舱门开了，他与其他旅客一起走过通向电梯的通道。
　　在他们到达地面之前还经受了３０秒没有重力的体验。
　　查理走出来，走进一片新整理过的发散着香味的草地。他到家了。
　　“嗨，查理。这儿。”站在一辆双人自行车旁的一个年轻男子叫他。查理握了他的双手，之后坐上了自行车后座。
　　“喝点什么？”
　　“有没有拿到……”
　　“先喝点东西我们再谈。”
　　车子沿着平坦的碎石路往闹市区开去。
　　酒吧位于市中心，俯瞰着湖。这里没有招待员：客人到服务台输入信用卡号码，然后选择酒或是果汁。
　　他们讨论了一会儿飞船遭遇的情况，然后年轻人说： “你从克诺斯那里得到了些什么？”
　　“几句话，不太多。我将在今晚的会议上给出完整的报告。似乎我们争取投票的机会不大。”
　　“现在我们之前说的要发生了，不是吗？我们应该采用弗朗克斯·皮坦的主意。”
　　“太冒险了。”皮坦的计划是要告诉死亡谷他们应该关掉激光进行维修。信号的事情一点也不告诉地面的人，只是回应信号。
　　“如果他们发现了。一定会捉拿我们直到天涯海角的。”
　　那年轻人摇了摇头：“我永远无法明白地球上的人在想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查理出生在地球，是地；球训练出来的心理学家，“在这里出生的人都没法理解。”
　　“或许吧，”他站起来，“谢谢你的酒。我得回去工作了。记得在会议开始前打电话给贝密斯博士。”
　　“好。开普那里传来一条消息。”
　　“她有惊喜给你。”
　　“她总是这样，不是吗？你们这些笨蛋，我不离开的话就不会好好做事。”
　　阿比盖尔·贝密斯所要说的不外乎让查理到她那里吃晚饭，她会为他做好会议准备的。
　　“太好了，阿比，在地球上我可吃不起真正：的食物。”
　　她笑了，把盘子叠好放进洗碗机，然后倒了两杯咖啡。坐下时忍不住又笑了。
　　“你今晚心情很好。”
　　“是的，是期待。”
　　“强尼说你有惊喜。”
　　“那个小男孩，他哪知道那么多。这么说，你从参议员那里什么也没得到？”
　　“没有。甚至比我预期的还要少。不过他已经为我们做了不少。”
　　“说说看，是什么？”
　　“他是对的。把地球人的电视关掉２０分钟会引起另一场革命。”
　　“阿比……”
　　“我们打算发送信号。”
　　“当然，我认为我们会的。用最大的瓦特。如果我们幸运的话。”
　　“不行，功率不够。”
　　查理舀了半汤匙糖放到咖啡里搅拌：“那么，你打算公然反抗克诺斯参议员？”
　　“去他的参议员。我们根本没打算用无线电。”
　　“可见光线？紫外线吗？”
　　“我们打算用紫外线。在代达罗斯。”
　　查理的咖啡喝了一半，停在嘴边。他洒了一大半咖啡。
　　“给你，餐巾。”

　　２０４０年６月

　　来自《旧世界格局的简要历史》（自由人出版社，２０４０）
　　……如果你觉得那是一种浪费，考证一下代达罗斯计划。
　　这是自Ｌ－５之后第一个大型太空实体。现在Ｌ－５星球上一切顺利。但是代达罗斯（名字来源于一个希腊神）很明显是一个把钱塞进老鼠洞的赔钱项目。
　　这些２０１６年的科学家们说服资产阶级们出资让他们到另一个星球！这可能要耗时１００年以上。但这些科学家打算在途中抚养后代并把他们也训练成科学家（不管他们是否愿意）。
　　他们打算用光所有旧氢弹作为燃料。似乎地球上的我们不再需要这燃料了。如果Ｌ－５人决定他们不喜欢我们，并且关掉能量光束，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计划中的代达罗斯号是近一公里长的宇宙飞船！大部分在宇宙中制造而成，取材于月亮上的物质。但一大部分——最贵的部分，我能打赌，是从地球来的。
　　几乎就要制造好了，可是分裂出现了，然后人们开始闹革命。这些氢弹可不能那样放着，不可能让它们悬在人们头顶上。
　　于是我们把氢弹留在赫尔辛基。科学家们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做事。他们每年都请求使用那些氢弹，但每年都被人民的意愿否决。
　　那太空飞船仍在那里，一个上亿美元的无用工艺品。它是资产阶级愚蠢的纪念碑，甚至比金宇塔更无价值。

　　２０７５年２月

　　“所以锡拉岩礁探测器只是个诡计，是为了得到燃料。”
　　“嗅，不全是这样。”她递过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给他，“我们还是要去锡拉岩礁，去挖几兆吨退化的反物质，也要去卡律布迪斯获取相同数量的退化物质。”
　　“查理，我们没打算造一个需要几代人的飞船。氢燃料能直接把我们送到那里。一旦到了那里，它会给磁力瓶供应能量，以获得真正的燃料。”
　　“完全地灭绝物质。”查理说。
　　“没错，我们说的不是需要几世纪才能到达６１西格尼星球，我们只要九年韵时间就能来回。”
　　“地球人一定不会喜欢。之前代达罗斯号给他们留下了很坏的印象。”
　　“让们他见鬼去吧。我们说过，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成的。带着他们珍贵的氢弹到锡拉岩拉岩礁，在那里把反物质带回来。”
　　“你没打算告诉他们那就是我们要做的吗？没有任何……’
　　她摇了招头，再一次笑了，这次却有点苦涩：“你一定还没读过早上《人人期刊》的社论吧，是吗？
　　“我太忙了。”
　　“孩子，我也是。忙得顾不上。不过，我的一个职员把它拿过来了。”
　　“是关于代达罗斯号吗？”
　　“不……是关于６１西格尼星球的。那些疯狂的科学家们居然想要让那些家伙知道地球上有生命存在。”
　　“他们会到这里把我们做成汉堡人的。”
　　“差不多。”
　　３０００多人坐在山坡上，这像一个天然的圆形剧场，布满从月亮泥中长出来的小草。这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同时说话。贝密斯博士刚刚告诉了他们去６１西格尼星球的探险计划。
　　在喊了不下十遍的“请安静”后，贝密斯才能够继续她的讲话：“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广播这次会议，地球会接收到广播；同样的，现在Ｌ－５上没有地球人的媒体。他们正在回地球的路上，并且需要在并普修复飞船，而另两艘飞船就在这里。
　　“所以我要求你们，还有你们还在工作岗位上的兄弟们保守这个大秘密，直到我们离开。
　　“现在我们社会科学部的负责人——莱文索博士要通知关于筛选人员的情况。”
　　查理讨厌在公众面前演讲。这种场景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基督徒正被押往受刑的略上。他在演讲台上抚平了潮湿的演讲稿。
　　“呃，基本问题……”１０００人要他大声点，于是他调整了麦克风。
　　“最基本的问题是，我们的飞船只能容纳１０００人，大约四分之一的人要走。”
　　下面传来大声的讨论声表示同意。
　　“我们不想乱挑选……我制定了一些规则，贝密斯博土也同意了。”
　　“如果自身需要复杂的医学照顾的人不能去。年纪大的人数也不能多。”
　　阿比盖尔说：“６４岁不算老，查理。我要去。”她之前什么都没说。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看了一下贝密斯，查理继续说：“第二，我们会留下对维修Ｌ－５，包括发电站正常运转所需要的人。”贝密斯冲他笑了。
　　“我们不想让夫妻分离，大概要九年……同时也不带小孩。”他停了一下，等着讨论声减小，“在这次的代表团中，小孩是负担。你需要为他们找保姆。或许他们下一趟可以去。”
　　“因为我们无法带行李，我们不知道６１西格尼上等着我们的是什么。你们中一些人可能喜欢它，但不一定都是这样。你们或许觉得我们需要选择能代表人类知识和能力的人，但在那里可能一个能唱小曲的人也比等离子物理学家来得重要。天知道。”
　　这４０００人确实保守了秘密，不像有着根深蒂固偏执狂的地球人性格。
　　参议员克诺斯的３００年计划确实帮助了他们。
　　虽然现在地球是由“人民意志”统治下的“同一个世界”，但有些地区的影响力比较大，民族主义决不会消亡。
　　另一个原因是地球人对于储存在赫尔辛基的高热原子核反应弹的看法。他们觉得这些都过时了：几乎有一个世纪或更长久了。科学家们说他们绝对安全，其实未必。
　　原子弹在技术上仍然专属于那些已经放弃使用它们的国家。十有八九在北美和俄罗斯间瓜分。剩下的就在其他４２个国家中。每隔几年他们就一起为如何处理这该死的东西争论不休。每个人都希望能够有效地摆脱它们，但谁都不愿意承担费用。
　　查理·莱文索的提议很简单。Ｌ－５将提供资金、原料及人员。在挪威海的一块荒地上，他们可以分解旧的原子弹，一次一颗，然后把他们转移到代达罗斯飞船统二的燃料舱里。
　　锡拉岩礁或卡律布迪斯探测器到时候将用来纪念两个主要的航天国。改名为约翰·肯尼迪号，在美国三百周年纪念日时它将离开地球轨道。飞船在半途往右加速到双重星系，然启翻转，接着以一定的速率减速。它将使用一个磁铲从锡拉岩礁收集反物质。２０７７年五一节，它将再度改名为勃列臼涅夫号并返回。出于安全考虑，反物质将送到月球研究中心，靠近太阳背面。Ｌ－５的科学家们认为，利用来自灭绝的物质的能量将在地球上建造一个天堂。
　　多数人对此表示怀疑，但仍然期待这样的争论。

　　２０７６年１月

　　“让它见鬼去吧！”查理脸色发紫，“我不会做的。决不！”
　　“你是唯一的人选……”
　　“不对，阿比，你知道的。”查理经过墙壁，走到她办公室的小卧室里，“有几十个人驾驶Ｌ－５技术比我好。”
　　“不会更好，查理。”
　　他在她桌前停了下来，斜靠着：“来吧，阿比。只有一个能留在后面处理事情。她不仅无法胜任这个位置，而且年龄也太大……”
　　“我不听这个。”
　　“不，你听我说。我们开始建代达罗斯号时，我还是个婴儿；我的少年时代和成年早期都花在这个上了。”
　　“我可以带你到飞船里，给你看我亲手放进去的铆钉。半个世纪前了。”
　　“那是我……”
　　“我自己挣得入场券，查理。”她的声音变柔和了。
　　“年龄是个因素，没错。这是许多航行中的第一次，回来时我就太老了。你正当壮年……并且你也当了２０多年的协调员，我敢肯定他们会让你成为下一任机长。”
　　“我不想当机长。我不想当协调员。我只想走！”
　　“你和另外３０００个人。”
　　“在那１０００个不想走或不能走的人中，难道就没有人可以胜任？我可以替你点名……”
　　“这不是终点。你在地球上的关系和影响力，Ｌ－５上无人匹敌。没有人比你更熟悉地球人。”
　　“这是种族歧视，阿比。地球人就像我和你一样。”
　　“怎么，你想在这里呆着？你喜欢住在铁罐里？”
　　对此他没有回答。
　　阿比接着说：“谁是协调员都要准备夸张的解释，让Ｌ－５和地球间的事务顺利进行。这是你毕生的工作，查理。你熟悉这里也为这里着想。你是最佳人选。”
　　“我不反对你的逻辑。”
　　“我知道。”他们俩谁都没提到那个查理和其他人签署的文件，它让贝密斯博士有最终权力决定人选到代达罗斯／肯尼迪励列日涅夫。
　　“别太恨我，查理。我要为我的人民选择最好的。我所有的子民。”
　　查理瞪了她很长一会，然后离开了。

　　２０７６年６月

　　传真和照片，２０７６年６月４日
　　太空农场下月飞抵星球
　　1）下个月到达锡拉岩礁／卡律布迪斯的约翰·肯尼迪号，像小的带有原子弹尾部朝上的Ｌ－５。
　　A.航行的２０个月。他们可以捂载一些人，然后装满食物、空气和水，或者如Ｌ－５那样在一个封闭的生态圈里多装些人。
　　B．他们本可以只用几百个人去经营农场和原料。但是几乎所有的太空怪人都想去。不管怎样，他们习惯了那种生活（而且他们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C．他们返回时，农场就可以作为Ｌ－４的启动器，与Ｌ－５相似，但比Ｌ－５小，并且在月球的另一面。
　　2）其他三百周年传真或照片，见后封面。

　　２０７６年９月

　　代达罗斯号到达其航行中间点时，人们平静地庆祝了一下，翻转后开始减速。成员发来的进度报告把它称为“平安无事的”航行。那时，他们正以接近光速的２／１０运行。激光束使通信从蓝光变到橙光；转变的信息成功地用两周时间从代达罗斯号传往地球。
　　他们发布了一个微小的航道变化消息。当相位角增加时，他们分析从锡拉岩礁佧律布迪斯号光的极化，非常肯定系统被平坦的碎片环包围，就像土星一样。他们将“低空到来”，避免碰撞。

　　２０７７年１月

　　三周以来，代达罗斯号一直发回可以辨认的锡拉岩礁佧律布迪斯号光图片。
　　查理把照片放在桌上，惊叹不已。
　　“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办到的？”
　　“当然了，这是蒙太奇。”强尼是留下来的最年轻的成年人，他是沉溺于天体的天体物理学家。
　　两个星球是红外线里的闸门快照。
　　“当飞船绕系统的轨道运行时，接受了大约一两万次曝光，然后分开，再加强。”他指出，但没多大的帮助，因为查理正在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照片。
　　“用紫外线拍下的空气接触的闪光薄层表明更多的精细结构。”
　　“光环很简单。在可见光中相当长的曝光也让星球有了一个背景。”
　　门开了，助手进门：“给我点时间好吗，博士？”
　　“当然可以。”
　　“俄罗斯五一节委员会的一个人打电话找你，想知道是否他们已经把飞船改名为勃列臼涅夫了。”
　　“是的。不过告诉她我们决定用利昂·托洛茨基。”
　　“这是真的吗？”强尼问。
　　“我不知道。谁会在意？再过几个月他们就不会想用任何人的名字来命名了。”他和阿比制定出一个计划，诚然不太可靠去保护Ｌ－５，避免地球人愤怒：卫星上没有人提前知道飞船前往６１西格尼星球。这是全体人员在锡拉岩礁／卡律布迪斯途中的决定；他们修定了驱动器，当在双星运行时系统承受物质－反物质破坏。当代达罗斯号离开锡拉岩礁／卡律布迪斯时，通过发出的转播，Ｌ－５将最先听到反对计划。信息在到达地球时，他们已在路上一个月了。
　　非常透明，但是至少他们很谨慎。Ｌ－５上没有遗留任何关于代达罗斯真正的使命的记录。虽然３０００个人确实知道实情，任何有能力的工程师或是物理学家都会怀疑。
　　虽然他们暴露的可能性肯定大于随机水平，阿比已经感觉到了。
　　阿比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地球人即使没有被反物质和其他奇迹所震撼，过了２３年他们应该也不再愤怒了。
　　此外，查理认为这已经不用他们担心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表明，代达罗斯全体人员需要担心的是更大的事情。

　　２０７７年６月

　　俄国人举行了五一劳动节的庆典——查理在电视上观看了这个庆典。接着勃列日涅夫号平静了下来，恢复了正常。查理和其他３０００人都紧张地期待着那个“惊喜”的消息。但出现的却不是预期的那样：
　　“这里是阿比盖尔·贝密斯，致查尔斯·莱文索。”
　　“查理，我们遇上大问题了。飞船被一大块不明物质击中了船尾，损坏了。那块东西恰好又穿过了主引擎的反射器，破坏了一组控制传感器和一个姿态喷射器。”
　　“我们现在可以判定，形势已经稳定了。我们正在维护右翼下方的加速器，它只是一个小的部分。但是我们无法驾驶，而且没办法关闭主引擎。”
　　“自从我们在洛希极限的限制里做轨道运动后，我们在穿越环状碎片时没有遇上任何麻烦。正如你知道的那样，开始我们是设法利用那些环的自然划分。回来的时候我们试着用同样的方法，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困难，这将会是一个更慢更加复杂的过程。我们需要选择一条靠近外层环边缘的路径。
　　“如果我们关闭引擎，可能我们还有机会修理它。但是工作分离舱不在右翼那边。总之，那儿的放射线会在一秒之内把操作者射倒。
　　“我们正在设法修复。如果你有任何想法，请告诉我。”
　　一切都进展顺利，一个志愿者进入到一千重装甲的工作分离舱，降低到缆线以下，去查看底部的状况。他在缆线断掉之前，传回了受损部位清晰的图片。

　　代达罗斯历：公元２０８１

　　地球历：公元２１０１
　　以下新闻片段已经在传真和照片记录中被删除。因为它太难被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语”。
　　今天从代达罗斯飞船收到的消息称，飞船已经经过了６１西格尼星球的４００个太空单拉。这大约是冥王星到太阳的距离的十倍。
　　事实上，飞船大约１１年前就经过了那个行星。时间都花在把这信息传给我们的路上。
　　我们现在不知道飞船实际上在哪里。如果他们仍然没有修复失控的引擎，他们大约在越过６１西格尼星球约１１光年的地方（他们越过双星的速度超过了光速的９９％）。
　　如果你从一个飞船上的乘客的角度来看，情况更为复杂。根据相对论，你以光速前进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更慢了，所以对他们来说，恫年的旅途，他们只花了四年时间。
　　Ｌ－５协调长官查尔斯·莱文索指出，太空船拥有足够的反物质能源来持续加速到达那个星系的边缘。全体人员那时将只老２０岁左右。但是要两万年后才能收到他们的消息。

　　代达罗斯历：公元２０８３

　　地球历：公元２１４４
　　查理·莱文索痛苦地死去了，享年９９岁。差不多在他死前十年，他们就一直计划把代达罗斯变成一个恒星飞船。很少人对这个新闻加以关注。正如那些人所做的，舆论说能一下摆脱掉１０００个科学家，做任何事都是好事。看看他们把我们带入了怎样混乱的状况中。
　　代达罗斯在６７光年外，仍然在加速。

　　代达罗斯历：公元２０８５

　　地球历：公元３５７８
　　结束了七年对飞船的研究和发展以后，经过１５００光年的飞行，他们设法关闭了引擎。借助于精细的遥感勘测，这项工作在没有危及其他生命的情况下完成了。
　　现在每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他们现在不仅仅是简单的探索者，几乎一半的能源已经消耗掉了。他们成了没有返程票的穆住民。
　　不管是否有一个红外望远镜在探测信息，他们发射成功的这条信息将在１５个世纪中到达地球。这只是一个大概的推测。

　　代达罗斯历：公元２０９３

　　地球历：公元５０００
　　减速的时候，他们调查了他们飞行线上的几个系统。他们发现一个类地球的行星环绕着一个类太阳的恒星，他们把目的地定位在那个行星。
　　他们开始着陆，那个行星的夜空真是漂亮，盛开的气体组成的云朵，天文学家把它命名为北美星云。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在Ｌ－５上住过的移民没人记得这是美国的３０００年纪念日。
　　美国自身因为损耗也变得更糟糕了，这个３０００年的纪念。围着海洋的岸边布满了深红色的、由厌氧生物组成的硬壳；大城市衰败了，它们保持的是几乎随处可见的永不停息的沙尘暴。
　　没有计划好的焰火，因为没有观众，因为没有人计划。五一劳动节也被忽略了。
　　太阳系里仅存的人类生活在玻璃和金属建成的舱里。他们看护着自动机械，背对死亡的地球，朝拜着天鹅座星，却忘了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