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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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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作者:[美] 迈克·雷斯尼克

  猫猫 译

  每个人都叫它大家伙。
  它身高2.36米,壮得像头牛,敏捷优美如瞪羚。
  我想没人能叫得出它的真名,即便是那些创造它的家伙们。我记得听到他们谈到它时有几次叫它拉尔夫43,那有几分让你好奇,拉尔夫1至42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并不是我所关心的。没人掏钱让我去考虑那些。我是靠篮板球和防守挣钱的,偶尔当我们的一二线队员被人防守,我也会投球——或者至少投球试试。

  我叫捷高·迈拉奇克。尽管不像大家伙那样,我也相当高。我身高2.08米,重118千克。(呃,这是我今天早上锻炼后测的。现在我喝了些流体,体重大约升到120千克左右。)那就是我,我会告诉你我不拥有什么:壮得像牛或者敏捷优美如瞪羚。
  他们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中锋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没人预料到他们会找到这个:我不知道它是个机械或者机器人或者其他什么,不过我知道它是我曾见过的最可怕的篮球手。我看过踩高跷的威尔特①、卡里姆和奥尼尔以及其他人的全息空间投影,不过对大家伙来说他们看着就像是孩子。

  我还记得它在我们早训时走进球场的那天。鱼饵麦凯恩——我们的教练,没人确切知道他怎么会被取了这个绰号,不过他们说有次钓鱼时他喝醉了吃下一串鱼饵——走到我身边把我拉到一旁。
  “我想看看那机器能干吗,”他说,“如果它上场,正手发力,等它跳起投球时推它。让我们瞧瞧它怎么应对。”
  “我读过新闻,”我回答道,“我知道它值多少钱。我不想损伤它。”
  “如果我让它参赛他受的损伤会更多,”鱼饵说,“我得知道它如何反应。”
  “你是老板。”我耸耸肩回答。
  “很高兴这儿还有人记得这些。”鱼饵回答。
  他拍拍手让球员们注意,然后作手势让大家伙往前。“伙计们,”他介绍说,“这是我们的新球员。我知道你们都听到和读过它的消息。如果它有他们夸的一半好,我想你们就会高兴威洛比先生出的价钱比它的其他主人高。”
  “耶稣,它比我想象得还高!”我们的控球后卫——斯克特·索恩利说。
  “它比任何人想的都高!”我们的候补大前锋杰克·雅各布插嘴说,“你有名字吗,大家伙?”
  “我叫拉尔夫。”它以一种令人惊讶的人类音调回答。
  “很高兴见到你们所有人,很高兴加入蒙大纳巴特队。”
  “你能感觉到高兴?”我们的训练员道西·兰德瑞斯问。
  “不能,”大家伙回答,“可是良好的礼貌需要这样回答。”
  “呃,”道西说,“如果你没有任何感情,至少你和戈利亚·杰普森比赛时他不会吓着你。”

  赛季里杰普森篮板球以及技术犯规第一。我认为没有人会喜欢他,即使他的队友。
  “好了,”鱼饵扔给大家伙一个球说,“让我们试一下一对一。拉尔夫,让我们看看你怎么对抗我们的捷高。”
  大家伙瞧瞧我,它的脸完全没有表情。我向它靠了一点儿,距离只是刚够出击以及看它要怎么动作,这时它开始带球跑,在我能再近些触到它前它已经从我旁边绕过把球投进了篮里。
  “再来。”鱼饵命令道。
  这次我对着它的脸伸出一只手,挡住它的视线。它的反应是垂直跳起近1.5米,嗖地把球从三分线上投出。
  那是10分钟羞耻赛的开始,那个大家伙比我更快,比我更强壮,比我跳得更高,每投必中而且除了两个球外拦阻了我所有的投球。
  接下来10分钟我们二对一。一次它二次运球,另一次我看到它脚动了,不过鱼饵并没说话,它以30比0打败我们。
  “伙计们,”在第二次耻辱赛结束后鱼饵说,“我想我们找到我们的中锋了。”

  那意味着我失去了工作,至少失去了中锋的位置,不过我怎么能抗议呢?我们已经是一支相当不错的球队了,我们需要再上一个台阶打败洛岛红队成为冠军。

  我们每个人依次走向大家伙,和它握手欢迎它成为球队一员。它不可能更礼貌,你会感到是程序让它讲礼貌,不过它的脸和态度与它带球跑向篮前时没什么不同。
  “而你,捷高,”等我们都握完手鱼饵说,“我想让你和拉尔夫一个房间,帮助促进它。”
  “和它同住?”我重复着,“你就不能晚上关了它,早上再打开吗?”
  “它是球队的一员,要像对待球队一员那样对待它。它会和我们同行,和我们同住,假如它吃东西,它会和我们同吃。”他突然停下转身问大家伙,“你吃东西吗?”
  “我能,如果我们在公众场合而且需要吃的话。”拉尔夫回答,“私下,我会晚些时候再移去我咽下的东西,丢掉它,或者把它提供给我的室友。”
  “不用,谢谢。”我很快回答。
  “那是消过毒的,”它向我保证,“我没有消化酸。”
  “总之我不要。”我回答道。
  “好了,”鱼饵说,“我们会进行20分钟的训练,穿短衫的对光膀子的。拉尔夫,你和穿短衫的一组。捷高,你看着快要晕倒了,去洗个澡;我们会让杰克做光膀子的中锋。等我们练完坐公共汽车回旅馆。媒体还没得到风声,所以或许我们回去时不会被几百名记者围住。一旦回到旅馆里,你们可以自由做你们想做的事,去你们想去的地方,除了拉尔夫。它不能离开旅馆,直到我们明天坐车来参加比赛为止。”他停一下,“你和它待在一起,捷高。”
  “干吗?”我问。
  “教它我们的比赛,给它看我们如何打掩护,通常在什么区域防守。”
  “它完全不需要这些,鱼饵,”我反驳道,“只需激活它给它球就行了。”
  “那会让你失去一千块,”鱼饵说,“现在我会再一次要求你,如果你再给我多嘴,这次会让你损失五千块。”
  “如果我仍是你的中锋,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悲伤地说。
  “如果你仍是我的中锋,有很多事我都不会做。”他说,“现在趁还为你提供毛巾时去洗个澡。”

  除了裁判以外,在人类历史上还没人在争论时能赢了鱼饵麦凯恩,所以我出去洗我的澡。等我洗回来,看到穿短衫的38比0打败了光膀子的,大家伙得了30分,4次助攻得分,6次盖帽,11次篮板,我一个星期艰苦努力才能有这样的成绩。

  等练习结束我们回到旅馆,我给拉尔夫看我们的房间。
  “我从未看过有什么东西和你一样。”我羡慕地说,“我已经相当好了,可你对付我像对付个孩子。我想你对付戈利亚·杰普森不会有任何困难。”
  “我不会和戈利亚·杰普森比赛的。”它回答。
  “他膝盖又受伤了?”我问,“如果新闻上登了,我一定是错过了。”
  “不是。”大家伙回答,“我不是唯一的原型机,至少还有其他三个会进入今年的联赛以及参加决赛。”
  “别告诉我,”我说,“它们中会有一个为洛岛比赛。”
  “是的,捷高。”它回答,接着又问,“期望我与球队一起吃晚餐吗?”
  “没有,鱼饵让每个人自由活动——呃,每个人除了你和我。我或者会去饭店吃或者叫客户服务。”
  “你什么时间睡觉?”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或许十一点。”
  “我从来不睡。”拉尔夫说,“如果我使用房间里的电脑是否会打扰你?我会把它调整到静音。”
  “你能做到?”
  “是的。”
  “不介意,”我说,“你是否介意我问你个问题?”
  “我们是队友和室友,”他说,“你可以问我任何你想问的问题,对你我没有秘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连接电脑?上床前我会为你图解我们的比赛。”
  “我有学习的冲动。”拉尔夫回答。
  “关于篮球比赛?”我皱着眉头问。
  “关于一切。”
  “所以你不打篮球时,你要记住国会图书馆里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我选择一个题目然后努力学习我能学到与此相关的一切,然后再换下一个题目。昨晚是埃及古物学,特别是第十二王朝的。”
  “那今晚的题目会是什么?”我问道。
  “训练员问我能否感受到情感,我不能,所以今晚我会努力学习对此我能做什么。我曾在文学作品中看到提及情感,不过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意识到地球上所有活着的事物中只有我们这一类不拥有感情。”
  “你是活的?”我问。
  它完全静止了一分钟,最后回答:“在我学习完感情后我会探究这个问题。”
  “呃,不论是不是活的,很高兴你加入我们。”我说,“不过我很迷惑。”
  “什么让你迷惑?”它问。
  “你是我见过最不寻常的机器。”我说,“你的动作流畅而优美,看来你也不会因受到损伤而痛苦——我给了你几肘,那几肘我敢保证会让戈利亚·杰普森够受——可你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你只是表现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而现在你在任何可能的时间连接电脑学习你能学到的一切。”我摇摇头,“我不相信他们想让你做的就只是打篮球。你应该去管理哈佛大学或者美国国务院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我只是个原型机,”它回答,“最终陆海空三军会由经过变异的我组成,人类太重要不用浪费在像战争这样无用的琐事上。一旦我们证明自己有能力处理一切人类可以在生理上处理的事情,再经过细致的指导,我们会被赋予进行价值判断的能力,毕竟是价值判断把人类和机器区分开来。”
  “可你现在就正在作着价值判断。”我说。
  “请解释一下。”
  “让我们假设你抢到了球。如果你被三人包夹,而我无人防守,这时你怎么办——传球还是投篮?”
  “我把球传给你,你可以灌篮。”
  “你瞧,”我微笑着说,“这就是价值判断。”
  “确实,”它回答,“可那不是我的价值判断。我拥有对球场上一切可能发生情况进行反应的预定程序。我所讨论的情况是我自己选择一系列动作,而不是跟随基于特定设置环境而为我预先选定的动作。”
  “我羡慕你的技能,”我说,“但我为你感到难过。”
  “为什么?”他问。
  “因为你整个一生都无法拥有自由意向。”
  “我整个一生,像你措词讲的只有60天,我意识不到拥有自由意向的优势。而选择的要素一定不可避免地意味着错误选择可能性的存在。”
  “总之我为你感到难过。”我说。
  我确定再谈下去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我开始画出我们的比赛图解,给它讲各种代码。

  每走六到七步它就会停下问个问题,不过一个小时内我就讲解完了。我起身去餐厅吃晚餐,等我回来时拉尔夫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它左食指上伸出根细细的金属线连在机器后面,一直到早上我醒来它都没动过。

  我们在距比赛还有两个小时时到赛场,换上我们的队服,热身了半个小时——除了拉尔夫,他不需要打得满头大汗(也可能压根就不会流汗)。
  然后比赛开始了,这是两年来第一次——呃,第一次我没有受伤却待在椅子上。

  那是一场残杀。上次比赛相遇时怀俄明队以8分之差打败了我们,他们拥有斯克特·索恩里,我们之间相差最少时只有2分。可是这次半场时我们就得了22分,我们以高出43分把他们打出了局。我甚至安全地上场玩了一下。大家伙,它得了53分,抢了24个篮板,9次助攻,再差一次助攻就能得三双②。

  两晚后在对塔尔萨队时它得了四双③:61分,22个篮板,11次助攻,12次盖帽。它感觉不到疼痛是件好事,因为在更衣室里它受到的背后重击和拍打足以把一个正常人类送进急救室。

  日程表上我们还有12场比赛,我们全赢了对手。另外三个机器人也参加了联赛,球队不再有尖叫以及血腥的谋杀,因为这四支拥有机器人的球队唯一一次失败就是他们和另一支拥有机器人的队伍比赛。
  等我们进入最后决赛时,我们觉得自己占有优势。红队、枪手队和鹰队也都拥有机器人,可我们比他们要早拥有拉尔夫几个星期,有更多时间让它的特殊才能与比赛吻合。对抗联赛其他的参赛队伍没有太多问题,可要对付拥有和它一样又高又强壮又敏捷的机器人队伍,我们想那会有些差别。

  我们以38分和44分之差赢了最初的两场比赛,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然后全息投影网上,开始抱怨拉尔夫的表情从来也不会改变。看来观众并不认可一个手臂上挂着几个家伙仍能投出三分球但面无表情的球员。

  所以他们把它带走了几个小时,等它回来时脸上有了喜悦的微笑。问题是,那微笑从来没有改变过。与伯明翰队比赛时它得了66分,25个篮板,可我们从网上和新闻上听到的只是说它永远不变裂着嘴笑让它看着像个白痴。

  所以在进行半决赛前一天,他们把它带走了整整24个小时。它走进房间时,我正躺在床上看三维新闻。
  “嗨,捷高。”它说,“很高兴能回来。”
  “嗨,拉尔夫。”我应道。
  “美好的一天,对吗?”
  我盯着它,“你听着不像你自己了。他们对你做什么了?”
  “记得我来的第一天我们讨论过感情吗?”拉尔夫说,“呃,现在我知道我什么地方错了。那时我无法领会,那就像对着一个盲人描述色彩。”
  “他们给了你感情?”我问。
  它高兴地点点头,“对。我永远感激媒体。如果不是他们批评我与伯明翰比赛时的微笑,我永远不可能感觉到这!”
  “你感觉到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感受到今晚将要与枪手队比赛的兴奋;我感受到鱼饵麦凯恩的关心,他在担心我如何对抗杰瑞56;我感受到对你的友谊。”
  “前天晚上他们给了你那一切?”
  “自从我被激活后我自己广泛地学习得来的,我确信这些感觉太复杂,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建立的。我想这些感情是已经安装好的,昨天他们只是解除对那些感情的阻断罢了。”它仅仅能控制住自己,“该死!我已经准备出发了!你不想早点去做一个小时额外的练习吗?”
  我皱皱眉,“你从来不练习。”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我渴望上球场的兴奋,渴望成为一个完美运转叫做蒙大纳巴特机器上的小齿轮。杰瑞56并不是个容易打败的对手。他比我高出5厘米,他们说它速度更快。我得为此做些准备。”
  “你确定你现在就要去球场?”我怀疑地问。
  “绝对肯定。”

  我们到得早了些,不过球场已经清理过,安装了照相机,做了种种工作,所以我们就待在更衣室里。当每个球员进来时,拉尔夫就像迎接一位失散很久的兄弟一样。它甚至拥抱了斯克特,他只有1.88米,是我们队最矮的队员,几乎总看不到他。

  鱼饵进来告诉我们可以进行十分钟的单投投篮热身,然后我们退回更衣室,他进行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如果不是同以前比赛前的演讲相同(几乎一字不差)的话效果会更好。

  然后是比赛时间。我们走出更衣室,走过几乎把我们喊聋的两队高校拉拉队间,当依次介绍我们时,我见过最明亮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最后我们立正,手放在心上——呃,胸上,我不认为拉尔夫或者杰瑞56有心——然后双方跳球开始比赛。杰瑞56确实更胜一筹。我无法相信,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比大家伙跳得更高。

  杰瑞56把球打给队友,那名球员接到球投出。球打在篮板上,拉尔夫抢到篮板球。他看到斯克特在球场上穿插,就一个长传把球传给他。斯克特接球投篮命中,没有人比大家伙欢呼的声音更大了。等他们退回防守时,它伸出手鼓励地拍拍斯克特后背。
  现在这两个机器人已经证明它们有团队精神,它们开始领导比赛。半场时我们以52比55暂处劣势,比分中杰瑞得了38分,拉尔夫得了32分。

  比分一直胶着到下半场中场,鱼饵让我打大前锋替换杰克·雅各布。突然我听到一声哨声,四处打量看到他们宣判拉尔夫犯规。
  “出什么事了?”当杰瑞走向罚球区时我低声问,“你一整个赛季都没犯过规。”
  “这个婊子养的活该,”大家伙说,“那家伙行进间掩护时快要杀了小斯克特了,那个白痴裁判竟然不吹哨。”
  它听着不像那个我曾认识的拉尔夫,不过对此我并不吭声,因为它的球技更上了一层。最后我们以六分之差赢了,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会说那是因为拉尔夫比杰瑞56更想赢。
  它从不和我们一起洗澡,因为它不会出汗,不过在我们赢了半决赛后它洗了,因为它说它不想错过任何友谊。在坐上飞机飞去普罗维登斯打决赛时它仍兴致高涨。

  当我吃过午餐回来时我想着它或许已经停止运转了。它只是坐在那儿绝对面无表情,盯着虚空。我伸出手推推他的肩膀。
  “你还好吗,大家伙?”我问。
  “我很好,捷高。”它回答。
  “你让我担心了。我还想着是你电源用完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
  “不是,”它回答,“我只是在分析。”
  “分析红队?我们以前和他们比过。你知道他们的一切习惯。呃,你以前还见过山姆19。”
  它摇摇头,“不,我不是在分析红队。”
  “那你在分析什么?”我问。
  “感情,”它回答,“它们是不寻常的东西,是吗?”
  “对此我从来没想太多,”我说,“不过我猜是的。”
  “那是因为你已经习惯它们了,”它说,“不过当终场哨子吹响,我们赢了比赛时那感觉——真是难以形容。或者在更衣室里的感受——整个球队欢呼雀跃!或者是当我骗杰瑞56出了界那感觉,或是……”
  “我有个问题。”我打断它。
  “什么问题,捷高?”
  “为什么你要分析所有这些感觉?为什么你不只是享受它们?”
  “我从前告诉过你,”它说,“我有学习的冲动。如果我经历了每种感情——兴奋、胜利、友情,无论哪一种感觉——我必须要完全领会它。”
  “呃,如果你领会了鱼饵在裁判做出公正判决后对他们尖叫是什么意思,告诉我,好吗?”
  “我会的。”它认真地说,“你知道吗,我说价值判断把我们同你们区分开是错误的,我现在明白区分我们的是感情。”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对对表说,“四个小时内我们不会去体育场,我去小睡一会儿。如果五点还不醒叫醒我。”
  “好的,捷高。”

  我走到一张床上躺下,我发誓我睡了半分钟就醒了。我起来大约43次去浴室,看到拉尔夫仍是面无表情,仍在盯着只有它能看到的什么东西,仍在分析它感受到的每种感情。

  我决定不回去睡了,所以我打开全息投影看些体育新闻。那并不会打扰大家伙。什么也打扰不了它,除非它自己打扰自己,它太忙于分析它的感觉了。

  我们五点半坐上公共汽车,六点到运动场,穿上我们的队服,进行了次快速的热身投篮,然后退回更衣室。鱼饵对我们进行了通常的演讲,不过为了强调,他一字不差地讲了两次。

  然后是比赛时间。他们说美国会有大约两千万观众,全世界范围内会有近三亿观众观看。我们稍稍有点挫败感,因为是红队的主场,而且山姆19也是比大家伙更新些的机型。

  我们经过整个冗长的开幕式,我注意到我们球队里没人比拉尔夫唱《星条旗永不落》更热情的了。然后所有的仪式结束,赛季其他事情都放在我们身后,我们在为每次运动的圣杯——冠军杯——比赛。

  他们很快领先。严格说来那是因为他们在主场比赛。不,群众的尖叫和欢呼声并没影响,可这儿的地板上有几个死点,他们知道这些点在那儿,等我们摸索出这些点的位置时上半场的一半已经结束了。我们以25比34落后,不过我们相信自己特别是相信大家伙,我们又回到比赛。半场时我们54比61落后,下半场打一半时我们89比94落后。

  大家伙打得比我以前见过的都好,好像它找到了一种使用新发现的这些情感的方法:把它们融入了比赛中。它得了70分,30个篮板,那破了历史记录。

  可红队在有山姆19前就是支好球队,现在他们更是支伟大的球队。在还有六分钟终场时我们以一分领先,可山姆一个盖帽,让我们只领先了半分钟后就突然落后了三分。而后分数一直胶着到比赛的最后一分钟。

  然后斯克特抢了个传球,把球传到拉尔夫手里,拉尔夫投球,在比赛结束前的38秒里我们只落后了一分。
  拉尔夫抢到篮板,带球回球场。
  “谁也别碰球!”鱼饵在边线处大叫,如果我们中有个要灌篮,他想确定是拉尔夫。

  还有10秒,然后8,6,最后拉尔夫投篮。每个人都知道他能投进。山姆19能控制住他的躯体不去犯规,可他们队中有一个向前伸出手,想把球拍开。球场上的每个人都听到叮当一声!那是他拍到拉尔夫的手腕。

  那已经犯规了,那意味着即便拉尔夫这次不投,仍有两次罚任意球的机会。那意味着比赛,冠军比赛我们已经稳操胜券。拉尔夫罚球还没失过手,不论是在训练时还是在比赛——所有比赛中。
  我瞟向记分板。记分板显示红队得122分,巴特队121。

  拉尔夫走到罚球区,看看篮球,运了几下球,然后投出——没投中。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来没投不中过。我走向他。
  “镇定。”我说,“再投,我们会在加时赛里打败他们。”
  “我是镇定的。”它回答,听着它确实很镇定,听着并不像一个相信自己最终罚球会投不中人的声音。

  人群开始尖叫,挥舞手臂,做任何他们能做的事情分散大家伙的注意力。这以前从来没起过作用,现在也不会起作用。
  拉尔夫从裁判手中拿过球,平静地研究下篮球,然后再次把球投入空中。
  又没投中。
  山姆抢个篮板球,然后投出。
  红队赢得了冠军。

  更衣室里没人说拉尔夫什么。我是说没有罚球没投中的指责,该死,它是我们能打到这个程度的唯一原因。可是该死的——在比赛结束前三秒我们以为我们是冠军了,可接着冠军又溜走了。我一生中从没这样安静沮丧过。

  我们离开的飞机是早上的,所以公共汽车把我们送回旅馆。我在酒吧里停下喝了几杯,然后走回房间。拉尔夫坐在椅子里,脸上带着无法理解的表情。
  “别怪自己,”我安慰说,“你得了多少分,66还是67?没人能要求更多。不需要沮丧。”
  “那真美妙。”它说。
  “什么真美妙?”我问。
  “这种沮丧。这种知道我让我的队友失望,破坏了所有球迷们的希望的感觉。我相信它就是人们描述的失败下的极度痛苦。”它停下,“我把它同昨天晚上的感情相比。它们都是迷人的感情,两种对立的情绪,不过仍有相似。”
  “你在说什么?”
  “罚球没中。”它回答,“我告诉你我有学习的冲动。”
  我迷惑不解地皱皱眉,“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投中了,我的感觉会和昨天晚上相同,我就学不到新东西了。”
  “你是说你故意没投中?”我问。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经历失败?否则我怎么可能破坏不仅我自己还有我最好的朋友,”他指着向我,“以及数百万球迷的欢乐?”
  “我不明白,”我说,“为什么你要体验失败?”
  “赛季后他们会拿走我的感情,那就是说在今晚以后,直到下个赛季开始他们也不把感情还回来。”它说,“时间短暂,我必须在有可能时经历一切。”
  “甚至失败?”
  “人类也不是所有时间都能赢,我们昨晚不是打败伯明翰队了吗?”
  “你做这个只是为了学习失败的感觉?”我爆发了,“你这个该死的没有灵魂的机器!我努力了一生想要进入决赛,而你却把它当儿戏!”
  它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现在我感觉到了内疚。那是种非常有趣的情绪,同失败或沮丧有着相当的区别。谢谢你,捷高,让我体验到了它。”
  “呃,我可不感谢你让我体验到了失败和沮丧。”我猛然打断它,“它们是我的老朋友了,不需要你再把它们带回来。”我盯着它,“我想你不可能做价值判断或拥有自由意愿了。”
  “我也这样想,”它回答,“可是感情压倒了一切。”它高兴地微笑着,“那不有趣吗?”
  “你毁坏了我们球队一直的努力,而你还想着它有趣?”我大叫,“见鬼去吧!”

  它站起身,有一会我以为它要打扁我。
  “我还不打算放弃我的情感。”它宣布,“明天在公共汽车上请替我道歉,告诉他们我在下个赛季会回来。”
  “你有2.36米高,”我说,“你想你能藏到哪儿去?”
  “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
  “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儿有太多东西。”它说,“我从没爱过也没失去过。我必须得找个什么人爱爱,然后失去我的爱情。我想这两种情绪都会很美妙的。”
  “你会中该死的感情毒瘾!”
  “每个人不都这样?”它温和地反问。
  然后它走了。

  它还没有回来,可它仍保持联系,还有几个月赛季就开始了,所以我确信我们很快会再见到它。
  你知道,有一段时间我曾为大家伙体验不到任何感情而为它难过。这些日子我看到机器人可以轻易地拥有感情而不能好好了解感情。我想在某个星期,在它爱的女人离开它,它最终经历了心碎和后悔后,它会希望从来不拥有感情才好。

  我总想着拥有更高的情感水平打篮球会最好。我想我错了。在它最终出现在训练营时,他们把它带走了一整天,除去了后悔、悲哀和挫折……回来时它会像以前一样。
  我希望对我们其他人他们也能做到这些。

  注:
① 踩高跷的威尔特:NBA名将张伯伦的绰号。
  ② 三双:指得分、篮板球和助攻次数均达到两位数。
  ③ 四双:即四项技术统计指标超过两位数。非常少见,历史上才出现过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