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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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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静点!》作者:[英] 亚瑟·克拉克

  西早 译

  按照一些评论家的说法,幽默与科学幻想小说是互相挨不上的两码事。但在克拉克原于1950年的以笔名“查理·维利”发表的这篇笑话里,你会发现,两者却成功地结合起来了。这篇科学幻想故事,笔锋尖锐、有讽刺性、而且带有一种颇为不动声色的幽默感。
  在克拉克的那本令人赏心悦目的《白心》故事选中,这篇小说曾作为该书的首篇被选入出版,不过文字稍有不同。因考虑到它的来历,我们认为很有必要保持故事本来的面目。即使你曾读过这篇文章,现在再读一次亦不无益处。
    ——原编者按

  ◇    ◇    ◇    ◇    ◇    ◇

  既然你指出了教授的敌人败于他手下的方式似乎总是相当离奇的,但是我认为你的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有点不公平。事实上,他是个心肠挺好的家伙。要是他能够避免的话,连个苍蝇也不会伤害。我并不是说他不喜欢吵架,但他总是公平合理、光明正大的。是的,几乎老是那样。也许有件事例外,可你得承认那个罗德力克先生是自作自受、活该。
  我和教授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刚好离开剑桥,仍在为公司偿还债务而日夜奔波。我想,他离开了学府的回廊而进入坎坷不平、变幻莫测的工业界,有时候会感到遗憾。但是,有一次他对我说,他为生平第一次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感到欣慰。
  我刚加入电子产品有限公司时,该公司已差不多能做到收支平衡了。我们主要的商业生产线是制造哈维积分器的,这种袖珍灵巧的电子计算机几乎能够进行微分分析器可以进行的所有运算,而价钱大约只有它的十分之一。这种积分器对大学与研究部门的销售量一直稳定。它还是教授特别宠爱的宝贝哩!他不断地对它进行改进。再过几个星期,15型积分器又要投入市场了。
  然而在那个时候,教授只有两个优势,一个是学术界对他有好感,虽认为他有点发了疯,却暗地里钦佩他的胆量。他以前在卡文迪许实验室的老同事不断帮助他改进他的产品,还免费为他做了相当多的一部分有用的研究工作。另一个是他与之打交道的那些商人有种墨守成想的看法,总以为一个从前当过教授的人在商业上只能说是初出茅庐,不会耍什么花招。当然咯,这正是教授巴不得的。然而有些可怜虫仍然死抱这种理论不放。
  就在哈维积分器问题上,罗德力克先生与教授首次发生了冲突。也许你从未见过哈维博士,那是个难得的人才,一个大众心目中标准的科学家。天才归天才,他却只配关在自己的实验室里搞研究工作,并通过活动门板让人家送饭菜给他。罗德力克先生就是靠了一些象哈维那样的单枪匹马的科学家建立起一条生气勃勃的商业生产线的。由于国家的控制,其他大部分容易赚钱的生计都绝路了。于是罗德力克先生就转向扶持那些有独创性的发明。1955年的有关有限股份私人企业的法令曾试图促进发明创造,但不是采取罗德力克先生的那套办法。由于免税他得到了好处,同时通过从象哈维那样书生气十足的发明者手中攫取基础专利,从而使工业界不得不花钱向他购买。有人曾称他为科学强盗,真是太恰当了。
  哈维博士将计算机专利交给我们后,就隐退到自己的实验室去了。大约一年以来,我们从他那儿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后来他在《哲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介绍那个能计算多里积分的奇妙非凡的电路。几个星期过去了,教授还没有发现这篇论文。而哈维呢,正忙着其他事情,自然也没有想到提起它。时间耽误了,这是最要命的。有个罗德力克的密探(是雇用来的,而且技术上能出些点子)威逼可怜的哈维将东西毫无保留地卖给了方顿企业。
  教授当然火冒三丈。当哈维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情以后,悔恨不已;答应未经与我们商量,不再跟别人签订什么了。可是损失已经造成。罗德力克在紧捏着不义之财,正等待着我们去找他,而且他知道我们必须要找他。
  我好说歹说要参加这次会见,可是不管用,教授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大约一小时之后,他回来了,看起来既焦急又烦恼。要购买哈维的全部专利,老骗子索价五千英镑。这正好比我们那个时候的透支总额略少一些。我们得出这样的印象:教授在告别的时候对他太不讲客气了。事实上,他叫罗德力克先生见鬼去,而且还揭穿了他的意图。

  教授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们听见他急急忙忙地准备了一分钟,然后带着帽子,穿上大衣走了出来。
  “这儿闷得发慌”他说,“我们离开这个城镇吧!西蒙斯小姐可以留在这里关照一下事情。来,走哇!”
  对教授的处世行事的方式方法,我们已经习惯了。从前我们觉得这些方式方法有些离奇古怪。可现在我们比较理解了。在这紧要的时刻,跑到乡间散散心是会创造奇迹的,能绰绰有余地补偿在办公室里损失的时间。况且这又是夏末里一个美好的下午呢!
  教授驾着一架大型的阿尔维斯直升飞机(这是他的奢侈品,但也是十分必要的)沿着西大街滑行到了市区的尽头处。然后起动螺旋桨,飞机腾空而起,在我们底下展现出方圆一百英里的英格兰乡村景色。老远下方可以看到岂特弗卢机场白色的跑道,一架三百吨的喷气式航线班机正慢速降落。
  “我们上哪儿去?”乔洽·安德森问道。他当时是董事长。一块去的还有保罗·哈基韦斯。你不认识他,两年前他去了华盛顿,是负责生产的工程师,而且是最好的一个。他只得同意教授的意见,并且跟他走。
  “去牛津怎么样?”我提议说。“那些综合性卫星城去腻了,换换口味吧。”
  于是就去牛津。
  但还没有到,教授又发现了一些引人入胜的山丘,他又改变了主意。这样我们就降落在一片长满石南属植物的平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一个长长的山谷。当还有私人庄园的日子里,这里似乎曾经是一个私人经营的大庄园的一部分。
  天气非常酷热,我们爬出飞机向四周甩开已穿不着的衣服。教授敏捷地在草坪上铺开他的大衣,随后一下子就卷缩到上面去了。
  “不到喝茶的时候不要叫醒我!”他吩咐道。五分钟后,他就进入梦乡了。
  我们低声地聊了一会,不时看看他,怕的是打扰了他。他熟睡的时候,松弛的脸庞使他显得格外年轻。很难看出在这平静的脸谱后面,正蕴酿着一项使罗德力克彻底垮台的错综复杂的计划,那怕是一丝痕迹也看不出来。
  最终我们也都打起盹来了。这天下午和那时的日子一样,即使昆虫的鸣叫也降低了调门。酷热几乎能看得见似的。山丘在我们周围焕发着柔和的光。
  突然,我被耳边的一声巨大的喊声惊醒。我躺了好一会儿,心烦意乱地察看一片被干扰的景象。接着其他人也起来了。个个恼火地望着周围。在两英里处,一个小村庄舒展地躺在山谷远处的尽头,一架直升飞机悬浮在它的上空,并正向那儿没有设防的居民扔下竞选宣传的“炸弹”。爆炸般的讲话声不时随风袭来。我们躺在那儿试图弄清究竟是哪个党在干这种勾当。但是扩音机只是一个劲儿地吹捧一个叫斯努克斯先生的人。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
  “他捞不到我的选票。”保罗气恼地说。“手段太拙劣了,这家伙肯定是个社会党人!”这时他差点被安德森的鞋碰到,他闪开了。
  “有可能他是应村民要求前来向他们发表演说的。”我没有把握地说,我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让大家平静下来。
  “我怀疑,”保罗说,“但我反对的是这件事的原则。这完全是对个人安静地生活的一种侵犯,与在天空里写广告没有两样。”
  “我不认为天空是私有的,”乔治说,“但我理解你的意思。”
  后来争论是怎样进行下去的,我已经忘记了。但最终还是环绕着噪声袭击人这一主题进行了一般性辩论。而且还特别讨论了斯努克斯先生。保罗和乔治不耐烦地望着那架直升飞机,乔治最后说:“我要的是能够在我需要的时候建起一道声音的屏障。我总认为沙姆尔·巴特勒发明耳罩是个好办法,只不过效果不大就是了。”
  “我想,从社会上打交道的角度来看,还是有效的,”保罗回答说,“当演讲者靠近你的时候,而你毫不客气地将两只耳朵用一对耳塞塞起来,那怕是最令人厌烦的家伙也会丧失一点信心的。但建起道声墙的主意很有趣。不过可惜得很,不把空气抽掉就办不到。这不太实际。”
  教授没有参加任何的谈论,看来他实在大困了。不久他打了个大呵欠,站了起来。
  “喝茶时间到了,”他说,“我们到马斯馆子去吧!这回该轮到你请客了,弗莱德。”

  大概一个月以后,教授叫我到他的办公室去。因为我是他的广告代理和主要中间人,他经常在我身上考验他的新想法,看我是否能理解,以及在我看来它们是否有用。我和哈尔格里乌斯起到一个压舱物的作用,使教授保持平衡,但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成功的。
  “弗莱德,”他开始说话了,“你记得那天乔治提到过的声墙吗?”
  我想了半响才回亿起这回事来。“哦!我想起来了,这想法真是异想天开,你也没有认真考虑过它吧?”
  “唔,你知道波干涉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大懂,你告诉我吧!”
  “假如有一串波,这儿一个峰,那儿一个谷,一个一个连绵不断,然后再用另一串波叠加在波峰与波谷上,会得到什么结果呢?”
  “那要看你怎样加上了。”
  “确切地说,假定这串波的一个波谷恰好碰上一串波的一个波峰,这样不断下去。”
  “那就会完全互相抵消了!我的天啊!”
  “对极了,现在假没有一个声源。我将麦克风靠近它,将输出输到一个我们称之为相反放大器的装置去。这装置带动一个喇叭。整机调节到使输出自动地维持着与输入一样的振幅,只是不同相位就是了。那么结果又如何呢?”
  “这似乎不太合理……但从理论上讲,应获得完全无声的效果,这里面不知什么地方有些什么蹊跷。”
  “什么地方?这只不过是负反馈的原理而己。多年以来,收音机上一直在应用这一原理。这样可以除去多余的杂波。”
  “是的,我晓得,但声音并不由象海浪那样的波峰与波谷组成的,它是在大气中发生的一系列被压缩与变稀薄的现象,是不是?”
  “是这样,但这丝毫没有改变上述原理。”
  “我仍然怀疑是否行得通,对一些问题你大概已……”
  就在这个时候,十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我还是一个劲儿地说,可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房间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教授在我前面拿起一块压纸器,并把它摔在桌子上。虽发生碰撞、弹跳,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声音。然后,他的手动了一下,突然间声音又涌回了房间。
  我吃力地坐了下来,半晌还在那儿发楞。
  “我不信!”
  ‘真可惜,还要试一试吗?”
  “不要了,真使我恶心!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教授笑嘻嘻的拉出他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面有一块各种组件杂乱凑并在一起的电路板。从那些一疙瘩一疙瘩的焊点,互相缠在一起的接线,凌乱不堪的模样来看,我认定是教授自已亲手做的。电路显得相当简单,肯定不比现代收音机来得复杂。
  “喇叭(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就藏在布幕后面。整机完全可以做得很紧凑的,甚至可以做成便携式。”
  “它的覆盖范围有多大?我是想说这样厉害的家伙得有个限度才行。”
  教授一边指着一个象是普通的音量控制开关,一边说:“我做过大量的试验,但这部机器能调到使半径为二十英尺的范围几乎完全无声。在这范围以外的三十英尺,声音变得沉闷压抑。再往外一切恢复正常。通过增大功率,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覆盖某一区域。我这部机器大约有三瓦的‘负声’输出,它不能对付十分强大的噪声。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能够造出一部可以使阿尔贝特大厅里听不到演出的声音;也许我会给文德莱体育场划定一个传播声响的范围。
  “喂!既然你把东西做出来了,你想用它来干什么?”
  教授得意地微笑了:“那是你的事情咯!我是不管实际应用的。不过我觉得它有非常多的实际用途,但现在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要使它成为出奇制胜的东西。”
  这种事情,我已经习惯了。几天后,我将报告交给了教授。生产方面,我与哈尔格里乌斯一起研究过,制造这一设备似乎还比较简单。所有零件都是标准件。即使相反放大器,你见过怎样制造之后,也会觉得没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要设想发明的各种用途并不十分困难,我会毫无保留地投入这一项工作。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教授最杰出的发明。我确信我们能够用它来安装起一条赢利的商业生产线来。
  教授细心地读了我的报告,他好象对其中一两点内容有怀疑。
  “我不认为目前我们就能造出灭声器来,”他第一次使用了这个名字。“我们没有工厂和人员。可我又急需用钱,而且还不能施到一年之久。方顿昨天来电话说他已找到购买哈维专利的买主。我并不相信他,但也许他说的是事实。积分器比这个玩艺儿还重要。”
  我感到失望,说:“我们可以将许可证卖给一家规模巨大的收音机制造广家。”
  “对,也许这是最好的方案。但还有一两个问题要考虑清楚的。我想到牛津去跑一趟。”
  “去牛津!为什么?”
  “哦!要知道不是所有聪明人都在剑桥的,现在人才有点过剩了。”

  又是三天没见他的影子。他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的神色。后来才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原来他口袋里有一张R·H·哈维先生抬头、背书转让给电子产品公司价值为一万英镑的支票。支票由罗德力克·方顿签字。罗德力克先生买走了灭音器,这是最令人懊丧的,但这已经无法挽回。对教授这种做法,我们个个十分气愤,他却若无其事地坐在桌子上。当中要数安德森最为恼火,他毕竟被认为是最有希望当选总经理的人。
  看来教授仍然十分高兴,正等着我们把肚里的气全都发泄出来。事情似乎是他叫哈维将灭音器作为自己的发明卖给方顿的,以便掩盖它真正的来源。付款人对装置很感兴趣,井决定全部买下来。要是教授想避免直接交易,那么老实人哈维博士充当中间人再也恰当不过了。他最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你为什么将它卖给这个老奸巨猾的骗子呢?”我们颓丧地问道,“即使他出的价钱很公道,也是靠不住的,为什么不卖给另一个靠得住的人呢?”
  “不要担心,”教授边摇着手中的支票边对我们说,“我们能对用一个月的劳动代价换来的一万镑过于挑剔吗?现在我可以购买哈维的专利,同时也可以使我的债权人高兴。”
  这就是我们能够从他那儿得到的一切回答。于是我们愤然离去了。以后几个星期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新型计算机去了。这倒还好。罗德力克先生交出了宝贵的专利,他并没有表现出神经过敏。他大概对那个新的玩意儿仍然感到很满意。

  三个月后,方顿灭音器在大规模的广告宣传中投入了市场,真可谓轰动一时。第一件产品交付大不列颠博物馆阅览室使用。光就它带来的好名声就抵得上安装的费用了。就在医院也争着去订货的时候,我们强制着内心忧郁的感情急得团团转,并用责备的眼光看着教授,但他似乎还是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罗德力克先生为什么抛出便携式灭音器来。想必是某些感兴趣的人出的主意,这种灵巧的小玩意儿,设计得象是个人使用的收音机。而且开始时只以廉价出售。后来人们觉得在噪杂喧闹的地方这种东西能派上用场。因而就……
  说也碰巧,我正好出席观看爱德华·英格兰剧团轰动一时的新歌剧首场演出。不是说我特别喜爱歌剧,只是因为我朋友有张多余的票。听说这出戏还很有趣。事实上也是如此。
  几个星期以前报纸就一直谈论这出歌剧了,特别指出它大胆地使用了电敲击乐。多年来对英国的音乐一直争论不休。支持的和反对的双方在开场以前就已吵得不亦乐乎。但这种争吵是家常便饭。萨杜勒斯维尔斯经理室考虑得很周到,叫来了特别警察来维持联序。因此启幕时,只听得见稀稀落落喝倒采声和口哨声。
  既然你不知道剧情,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部当今十分流行的那种既刻板又现实的歌剧。故事发生在维多利亚时代后期,主要人物有沙拉霞·斯丹帕,她是个满腔热情的女邮政局长;瓦尔特·伯梯捷是个愁眉苦脸的猎场看守人;还有个乡绅的儿子,名字我记不起来了。这是一个以三角恋爱这一永恒主题为题材的古老故事。中间穿插着村民反对更换新的电报系统的事件而使剧情复杂化了。据地方上老太婆预言,新电报系统会影响到牛奶的产量,而且还会在母羊下羊羔时产生麻烦云云。
  这简直就令人难以理解,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歌剧似乎往往就是这个样的。当然啰!通常的那种争风吃醋的事儿也少不了。乡绅的儿子不愿攀邮政局长这桩婚事。而猎场看守人由于她的拒绝而气得发了疯,企图要报仇。可怜的沙拉霞被人用包裹带勒死了,后来又在死信邮袋里被人发现,这时悲剧达到了高潮。村民将伯梯捷吊在最近的一支电杆上,使得线路工人大为头痛;乡绅的儿子变得嗜酒成性,后逃到北美殖民地去。故事就这样。
  开场以后,我知道已经有点不妙,但又不能中途退场。也许我是个守旧人,这出现代戏使我不寒而栗,我喜欢象旋律那样的东西,可是看来再不会有人写那样的乐曲了。我对这些现代作曲家没有什么耐性,我愿意听象伯里斯、瓦尔顿、斯特拉温斯基以及旧时代的一些作曲家的作品。
  刺耳难听的乐曲在喝采声和哨声中消失。布幕又升起来了。场景是多德灵·斯劳莱一个乡村的广场,时间大约在1860年。主角出场,一边念着早晨派来的明信片。她很快念了一封寄给乡绅儿子的信。突然间,她引吭高歌。
  沙拉霞起头的那段咏叹调还没有序幕那样坏,可也够难受的了。从表面来看,唱的和听的几乎一样费劲。但我们只听见了开头几节乐曲,因为突然间我所熟识的静寂的毯子一下子覆盖了整个大厅。这期间,在这广大的观众当中,只有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仿佛都在座位里被冷僵了似的。而演员的嘴唇还在无声地一开一合地动着。随后,她也发觉是怎么一回事。她嘴巴张得大大的,要是在其它场合,准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她伸着两臂拔腿就跑。明信片一下子象雪片似的落下来。
  我遗憾地告诉你,在以后的十分钟里,真是笑得我身体也有点不适。一片混乱,实在令人难以置信。相当一部分人谅必已认识到所发生的事情了,并且试图向他们的朋友作解释,但当然也是完全徒劳的,他们所作的努力实在显得太可笑了!眼下就是纸条传来传去,跟着每人都开始向别人投出疑神疑鬼的日光。然而,罪犯大概隐蔽得很好,因为他一直未被人发现。
  不就是它吗?对,我猜想这是可能的。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要怀疑乐队。这也与犯罪动机有关,我以前可没有想到。
  无论怎样,第二天,报纸对罗德力克先生可不客气了。甚至还说要对他提出质询。方顿公司的股票已开始不受欢迎了。
  教授呢?比起前些日子来显得更乐滋滋的。

  萨杜勒斯维尔斯事件发生后,跟着又发生一大堆类似的事件。规模虽没有那样大,但情节各有千秋。有些恶作剧的家伙已被抓到。可是竟没有找到适合追究其责任的法律条文,这使得大家惊恐万状。就在大法官试图引伸有关巫术的法案,使之适合那些案件的时候,第二件引起公愤的行为又发生了。
  我身边一向有份国会议事录副本的,可是不知给谁偷了去。我怀疑是教授干的。你还记得那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吗?国会当时正在辩论国家支出预算,个个争得头脑发热,火气上升到了极点。突然,财政大臣的声音被取消了,于是他就挥动两只拳头进行反击。这又是萨杜勒维尔斯事件的重演,不同的是这回大家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国事。
  会场一片无声的混乱。每当反对照发言人站起来发言,整场声音就被关掉,因而辩论变成有点是单方面的。怀疑集中到一个倒霉的自由党人身上,他恰好带了一个个人使用的收音机。他几乎被认定是有罪的,虽然他在无声地抗议别人冤枉了他。收音机被夺走了,但会场还是一片静寂。议长站起来干涉,他也被抑制了。最后,这件差使使他忍受不了。于是他走出国会,从而结束这场前所未有的混乱不堪的辩论。
  罗德力克先生大概从那时候起就已觉得闷闷不乐。谁都讨厌灭音器。他的名字已和他引以为荣的灭音器紧密地连结在一起。幸而目前还没有什么严重的事件发生。还没有……
  前些时候,哈维博士找过我们,说方顿先生要他设计一部大功率的灭音器,以满足一个私人订单。教授照样搞出来了,并且还获得一笔昂贵的制造费用。令我惊奇的是哈维居然成功地对付过去了,以致罗德力克先生一点也不怀疑。他得到超级灭音器,哈维得到了称赞,而教授得到了现金。各得其所,皆大欢喜。连顾客也满意,因为就在下议院事件发生后两天的一个下午,当时时间还早,哈顿园珠宝店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抢劫了。这件事十分奇特,保险箱被炸开了,竟没有人听见一点儿声音。不论抢劫者的声音还是爆炸声都听不见。
  一点也没错,完全符合伦敦警厅的想法。大约从那时候起,罗德力克先生开始后悔了,觉得早不该听到有灭音器这样东西。当然,他完全可以证明当初他造出这部特殊的机器没有想到有何用处。而且,顾客的地址也只是旅馆的地址。
  第二天,有一半报纸以头条登出《方顿灭音器应该被取缔》的报道,要是不知道教授很久以来就与战舰街的科学报道记者有着良好的关系,它们的一致性可能会使入感到迷惑不解。
  也是由于另外一次巧合,就在同一天,美国一家公司的代理访问了罗德力克先生,他想要购买灭吉器的全部专列。那代理在侦探正要离开时来到。而罗德力克先生已经软弱得不堪一击。那人以两万美元获得这项专利。我想付款人能买回这笔发明钱不知有多高兴。
  第三天教授叫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他高兴得了不得。
  “我恐怕对不起各位,”他说,“我卖掉灭音器的时候,我理解你们当时的心情,然而,今天我们失而复得,我看除了罗德力克先生外一切都十分顺利,让我们祝福那位可怜的罗德力克先生吧!”
  “你别洋详得意了,”保罗说,“这回算你走运就是了。”
  教授象被刺疼了似的。“我承认这里面有某些走运的因素,”他随和地说,“但并不和你想的一样,你还记得我接到弗莱德的报告以后去过牛津一趟吗?”
  “记得,那又怎样?”
  “咳!我上威尔逊博士那儿去了,他是个心理学家。你知道他干的是什么工作吗?”
  “不太知道。”
  “我想你是不知道。他还未公布他研究的结果。但发展了他称之调社会心理数学的一门科学。太高深莫测了,他宣称能够用一系列的矩阵来表示任何社会的特性。如果你想知道当你对社会做某件事情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比如你要通过一个法律,那么你就要用另一个矩阵去乘这一矩阵。懂吗?”
  “不太懂。”
  “自然,结果纯属是统计性质的。这是个概率问题,象人寿保险那样,没有必然性。刚开始时,我就对灭音器有所怀疑,担心如果不限制使用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咸尔逊告诉我,当然不详尽地面是从总的方面来告诉我。他预言要是有0.1%的人使用灭音器,那么大概在一年之内就被禁止使用。但如果犯罪分子开始使用它的话,麻烦甚至会发生得更快。”
  “教授!你是说……?”
  “我的天啊!不!我决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虽然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但总有点走运的成分在这里面。我惊奇的是有些人要花那么长的时间才想到它。”
  我们看着他,无言以对。
  “我还要做些其他什么事呢?我需要灭音器和金钱。我冒了个险,而且成功了。”
  “我仍然认为你是个骗子,”保罗说,“可是既然再次将它弄回来了,你现在又想用它来干什么呢?”
  “唔,我们等大家的恶感平息下来,从在方顿企业的设备来看,他们卖出去的灭音器大约一年之后就要进行修理,所以我们最终能全部消灭它们。同时,我们目前要准备生产出新型的固定装在另一些设备上的内装式的灭音器,这样就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了。这些机器只供租赁,不出售。我正期待着皇家机场给我们的庞大订单。原子火箭发出令人厌恶的噪声,可是直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它。”
  他拾起一捆纸,爱惜地把它搓成一团。“要知道,命运在起着不可思议的作用,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它说明忠诚老实必胜,而一个人当他的事业是正义的……”
  我们全都动起手来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头才从字纸篓里挣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