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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萨斯号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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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萨斯号飞机》作者:麦克尔·斯坎伦

  作者简介
  麦克尔·斯坎伦几年来致力于自己的事业,并不断取得进展。同时,在西雅图地区一个办公室做过临时工。他积极参加科幻小说写作活动,一个十足的科幻小说迷。他们经常聚会探讨科幻小说的写作,表达他们对科幻小说的爱恋之情,他还是贝灵汉地区荣誉科幻小说的嘉宾。
  1986年在西克拉里翁岛的一次会议上,他似乎对这篇小说就胸有成竹。这部小说结构严谨,技巧娴熟。我们为此而感到高兴。

  基耐半岛上空,我们从米格飞机上跳了下来,只有一架飞机很幸运。我在雷达上看到导弹袭来便做了报告。
  我还在注视着雷达的屏幕,这时一个导弹发出。仅仅一分钟,屏幕上全是些雪花状物,所有的屏幕都充满了我们丢掉的垃圾物,接着便是一片空白。
  “注意!”屏幕变白时我立刻大声喊道,赶紧蹲在座位的后面以防屏幕爆炸。
  机尾炮手贝伦森大喊一声便一切都完了。堪萨斯猫大头朝下摇摇晃晃地栽去,呼啸声进入到我的耳机里,同时听到阵阵尖锐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飞机开始震颤,而且幅度在不断地加大,我想在空中它就会折成两截,因此我在极力回忆跳伞的程序。
  “坚持住!”耳机里传出机长苏伯塔的声音。我已经准备好执行跳伞的命令,可就是得不到这种命令。在接下来的二三十秒钟,死亡就过去了。飞机也不那样大幅度地颤抖了,给人的感觉就像似在水平飞行。
  “损失报告,”又传来了机长苏伯塔的声音。我想,我们一定是渡过了险关。我可没想在北太平洋跳伞,那我们生还的希望就只能依赖苏联的炮艇了。机长又一次救了我们。
  这时副驾驶麦格雷尔报告说一个发动机熄火了,看起来飞机尾部的控制板也遭到破坏。
  “麦尼思?”
  “机长,我一切都好,”我说,“所有的电器设备都已失灵。”
  “我想雷达也坏了,收音机怎么样?”
  我看了一下眼前屏幕上这白茫茫一片,说:“是,机长,雷达失灵了,我看看收音机情况如何?”
  我开始调整那些开关和旋钮,这时就听到机长在喊贝伦森,喊了三四次才听到机尾炮手缓慢微弱的声音。
  “机……机长,”一阵静电干扰阻断了他的声音,“机长,对不起,我刚才大喊了一声。”
  “没事,贝伦森,”机长苏伯塔问,“感觉怎么样?情况如何?”机长说话带有一种安慰,声音也不大。
  又是一阵静电于扰。“不……不好,机长,我的肩部受伤了。”
  “具体情况如何?”
  “我看不见,”过了一会儿,“我什么都看不见。”贝伦森的话带有点歇斯底里。
  “好,不要慌!”机长说,“你戴没戴防强光护目镜?”
  “戴了。”
  “这种失明是暂时的,”我知道他想加一个“可能”这个词,碰着别的地方没有?
  耳机里除了静电声以外没有别的声音,时间那么长以致于我想贝伦林一定是晕过去了。这时又传来了声音,“我旁边湿了,一定是血。”没声了。“这儿也冷。”
  听到这儿我感觉我是笑了。贝伦森总是抱怨机尾炮手间冷。“你觉得冷教官才能笑”这话是一天晚上人们在NCO俱乐部说的。我不再笑了,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
  “挺住,小伙子!”苏伯塔机长说,“我们很快就返回机场了,然后到医院住上一周。”
  听到贝伦森同意了声音不大,这时机长转过来对我说:“开动所有的仪器,好吗?麦尼恩。”
  “不行,机长,”想了一下,我说,“发报机可以工作,但是收不到信号,雷达根本就不好使。”我补充说。
  “怎么能使我们找到回程路?”
  我看了一下那张小比例地图说:“空军作战司令部在朱诺有一个简易机场。”
  “太短了。”
  “为什么不能在那降落,至少那里有一个野战医院。”
  “我想找一个轰炸机基地,那里还有修理飞机的机师,而不是供战斗机起落的简易机场。空军作战司令部对轰炸机一窍不通。”
  “在温哥华外面有一个加拿大兰利空军基地。”我看着地图上标着南方,盯着上面的符号。
  “我想飞麦克乔德,”他说,“我们离开温哥华时,那座城市就遭到攻击,现在可能还遭到攻击。从这儿往南飞只需几分钟就到了塔科玛,”他停了一会儿说,“我想把贝伦森送到医院去,也想把堪萨斯猫送到飞机库修理修理。”
  “通了,机长!这里是麦克乔德。”要是修不好这架飞机,他们会把机组人员赶跑。我盯着那几个还在工作的仪器,“方位90度,直到我能打下星星,方向更准确,”想了一会儿,“其余小分队怎么办?”
  麦格雷尔说:“看不见目标,也看不见米格飞机,没有小分队,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云彩。”
  “云彩?”
  “我们转过去了,看我们的身后,发光的云彩处就是导弹发射点。”苏伯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应该有云彩……”我刚要说话,麦格雷尔打断我的话。
  “那里还在闪闪发光呢!”他的声音很尖,有点歇斯底里,这还是第一次听他那样说话。
  “好了,麦格雷尔。”苏伯塔厉声地说,“麦恩,确定方位,我们就能飞回去。”
  “是,机长。”我说。机长在思考问题时他往往就什么都不做了。这就是他之所以当机长的原因。在进行飞行计算时,我用眼瞥一下云团。从前我可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其形状如阿米巴虫,闪闪发光,在我们向南飞行时,才渐渐地退出了我们的视野。
  我击中了星星,并向机长报告航线已经调整,不去想我们是否有机会。这就看我们的飞机受损的程度。B—45型战斗机结实,我曾看见过这种飞机在破碎的情况下安全返回,也看到这种飞机几乎在机身有一个洞的情况下着陆。
  我不知道,贝伦森是否想这样做,但我想这样做。这些人当中除了麦格雷尔以外,我们相处已有三年的时间了,在战争时期,这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如果在加西亚走后不久我们再失去贝伦森,那情形可就不同了。
  即使这种情况发生,即使贝伦森牺牲或走了,还有机长苏伯塔。他就是猫,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能把这只猫驾驶回去。我喜欢他,也喜欢贝伦森,但却不一样,在我所结识的所有军官中,他是我最喜欢的。
  在这次执行任务中,我们的确感受到这一点。
  也许机长对贝伦森住院的时间非常有把握,毫无疑问,我们都得去接受治疗,这就意味着二周内不能执行任务。
  这样我就可以去想点更好的事。二周内不用去打仗。第一周治疗后就离开基地去野营,或到海边去。
  我不去想我们是否回来,而在琢磨我们能干什么。我一边想尽力做些修理工作,一边又在漫无边际地遐想,如同在白日做梦。领航时往往只需几分钟的时间,何况没有雷达。从别的仪器上拆下零件也许能把收音机修好。我完全忘记了时间。
  “麦恩。”耳机里传出机长苏伯塔的声音。
  “是,机长。”我清了清喉咙说。我和朋友能在完成这次任务后生还,就到NCO俱乐部痛饮一场的想法已经消失了。
  “我要检查一下航线。”
  我计算出我机的位置,说:“我们就在奥林匹克半岛的北部。不用一小时便到达麦克乔德。”
  科克雷尔说话了:“燃料不多了。”
  “还有多少?”
  “快没了。”
  “足够了,”苏伯塔急促地说,“燃料不多,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快!”片刻的停顿,“雷达怎么样?”
  我摇摇头,这时才感到精疲力尽,通过麦克说:“机长,雷达坏了,我正在修别的仪器。”没有别的指望,只好在我用过的工作台上到处翻找。
  又是静电干扰,接着又一次,发出的信号全都消失了。“机长,有一台仪器可以工作了。”
  “好;发信号。”
  “机长,接收机工作了,不知道发报机怎么样。”我想,机长一定希望奇迹出现。他常这样想,但也真的出现过。
  “试一下,无论如何得试一下。发条消息,好,就说飞机受伤了,燃料也快没了,现在正飞往麦克乔德,要他们做好准备。”他几乎是一口气就把飞机的情况全讲出来了。
  我取出密码器,编了一条消息发了出去。
  “过十分钟再发一次。还需要修正航线吗?”重复发出消息不是电台的正常操作程序,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别无办法。我又用莫尔码发报,也许我们只能这样做。我们的敌我识别系统仪器坏了,而且自从塔克玛市遭原子弹攻击后监听系统也收不到任何信息了。
  修订完航线并报告给机长后,我便开始修电台。试了一下可以听到一点广播声,但无法辨别。最叫人感到奇怪的是音乐声,不止一次地出现,好像是民用广播电台发出来的。尽管如此,依我来看,这个电台离我们所在的位置相当远。
  我还在修理电台,修订航线,发报,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这时苏伯塔与我们说话,这才想起问问情况,去小睡一会儿。飞机在飞行,朵朵白云在机下翻滚。
  这时机长麦格雷尔同时说话,弄得我开始时分不清他们说什么。
  “到处都是光,看!在那儿!”
  我朝外望去,只见一条光带展现在我们面前,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时只觉得毛骨悚然,混身颤抖。眼前一片灿烂的图像,和平城市的光彩,满目都是街道,楼房在机下伸延。
  “麦恩,麦恩!”我听到机长几乎是在喊,“闭嘴,麦格雷尔!这是命令!”
  “到,机长!”我终于回答。
  “电台收到什么没有?”他急着问。
  “对不起,机长,”我说,“全都是些垃圾!只能收到一些交通信号,一直调不准,信号也很弱。”
  “继续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麦格雷尔喊道:“米格飞机!两边都是!”
  我看着米格飞机跟着我们的飞机,有点紧张,但是又一想准是麦格雷尔这家伙疯了,这地方不可能出现米格飞机。苏联人没有运输机,最近的军事基地还在阿拉斯加那边呢。我们返回时我想同苏伯塔机长谈谈,我们这个机组不需要麦格雷尔这样的人。
  “它们是护航的,不是米格飞机。”
  “该死的!对不起机长,可是我们还没有这样的战斗机啊。”
  “上面有美国的标志,镇静点,麦格雷尔,也许这就是试验机。”机长的话听起来也不那么确定,“所以我们现在就有了护航的,”他开玩笑说,“能联系上吗?”
  “我来试一下,机长,”我用空军作战司令部的频率试图用声音联系,“查理·罗密欧734请求护航,我们的电台出现了故障,收到我们的信号后请回答。”调整好频率后又试了一次。
  麦格雷尔说话了。他努力想保持镇静,可是看得出来他总是镇静不下来,“机长,4号发动机坏了。”
  “关闭对面发动机!”
  “关机!”随着麦格雷尔的声音,飞机一侧的声音便降了下来,“机长,燃料也没有了。”
  “麦恩,就是他们收不到我们的信号,也要发下去。告诉他们机上的燃料已尽,我们不得已迫降,同时我尽量用俄语同他们联系。麦格雷尔,选择一个平坦的地方降下去。”
  我感到飞机在改变方向,往下降落。往下望,下面的东西太多了,在这样的街道上我们的飞机根本不可能降下去,到处都是障碍物,街道两旁,巨大的路灯杆排列成行,朝上望去,天空一望无垠。麦格雷尔说:“看,12点了,就在前面!”
  “不对!”机长喃喃地说,“那是波音机场。”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个地方。这个波音坑是西岸最早进行原子弹爆破的场地之一,过去我来过很多次,来去自由。
  现在可完全不同了,就在我们接近它的几秒钟里,我看见了一种从未见过的建筑物。
  即使苏伯塔机长对于在这样一个多年前就遭到破坏的机场进行降落多少有点疑虑的话,也看不出来。他按下机头,摇摇晃晃地往下降,护航的飞机就跟在后边。
  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样降下来的,起落架刚一着地,燃料恰好用完了。飞机冲出跑道有一百多米,我的胃像拳头一样紧缩了一下,只听风在呼呼地掠过。机长苏伯塔非常熟练地驾驶着飞机相当平稳地降下来,一点都没有颠簸,好像这架飞机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我们飞机冲进跑道时,一架大型飞机就停在我们飞机的前面。“帮我拉一下闸,”机长苏伯塔喃喃地对麦格雷尔说。拉闸时飞机头跳动一下。
  终于,飞机慢慢地停了下来,一会儿,一切都悄然无声。我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急喘着气,同时尽力想慢慢地喘息着。
  “下一步怎么办?”
  “嗯,机长?”麦格雷尔说。我眨了眨眼,摘下氧气罩,散发出一种汗味,还有那机舱里的味道。
  “谁知道妈的干什么?”机长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脏话,“我们现在呆的跑道几年前就坏了,还有飞机护送我们到这儿来,整个西雅图就像过狂欢节一样兴高采烈。”
  谈话间,各种车辆都开来了。我记得有一辆救护车和一辆救火车,有的车上面还有旋转顶灯,来了不少,目的明确,但来势有点奇特,还看见一些穿制服的人从车里出来。
  我解开皮带想去打开舱门,“你干什么,麦恩?”苏伯塔急忙说。
  “我想……”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想出去吗?想好了再出去。我们还不了解这些人。”他的声音有点紧张。外面的人围成一团,好像在讨论什么事,圈外一个人在注视着驾驶舱,并挥手要我们出来。这时我向他示意对机长说。
  “机长,他们看来不怀好意。”
  “都是些老百姓。都是警察,没军队。对不?”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好吧,我们出去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人。我同他们谈,麦恩。”
  当我们从飞机上下来时,两个人站在飞机旁看着我们下飞机。麦格雷尔和我站在苏伯塔机长的两边同他们面对面地站着。
  其中一个显然是一名消防队员,另一个身着制服,戴着写有“安全”字样的徽牌。他用眼看了我们一会儿,然后用俄语跟我们说话。我用余光看见苏伯塔机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们不说俄语,你们得找一个翻译。”我先用俄语讲,然后又用英语重复一次。我也搞不清楚他们怎么说俄语,而臂章却是英文。
  两个人听我说话后,消防队员问:“你是美国人?”另一个则朝机尾望去,看美国空军的字样。
  “是美国人。”我回答,而机长苏伯塔却示意我不要讲话。
  “请拿出证明来,先生。”他说得挺随便,可还是有些生硬。
  这时,安全保卫员说:“先生,对不起,我们是想问你这个问题。”他胸前的胸章上写有“巴利”字样。他还在问。
  “这是空军的事吗?战斗机向指挥塔报告说一个无声的怪物正在飞来。”巴利皱了皱眉头说,“我们向麦克德空军基地打过电话,他们知道你们在这里。”他抬起头说,“如果你们几位想和我们一起走的话,可以找个更好的地方。”
  苏伯塔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可以看看你们的证明吗?”他又重复了一遍。巴利又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皮夹子,打开后上前递给苏伯塔。机长研究了一会就还回去了。
  我看了身份证和徽章,这才知道他叫查理斯·巴利,波音公司的雇员,用英文写得清清楚楚。角上贴着一张彩色照片。在这周围,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有说服力的,除此而外,我一无所知,所以便把身份证还了回去。
  机长苏伯格看了巴利好长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还是好像对自己说:“我是机长苏伯塔,这位是中士技师麦恩,中尉麦克乔德,还有一位中士叫贝伦森,受伤了,在后面。”
  只见那位消防队员在用对讲机讲话,一辆救护车便开到飞机旁停下,所有工作人员都进入工作状态,一辆带轮子的活动床推到了炮塔上面。
  “麦恩,”机长说,“帮他们进去。”他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向飞机后面走去。我来到紧急出口处时救护人员已经到了,他们正把贝伦森轻轻地抬出来。
  贝伦森的衣服上都是血,救护人员把她抬出时她的手还在动。
  “受伤的机组成员还是个女的,”巴利似乎有些惊奇,“我还以为……”
  “你说什么?”苏伯塔问。
  “这是空军干的事?你们是在拍电影?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飞机。”巴利指着飞机头说,有点不解,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告诉我,如果能把事情搞清楚的话,我会妥善处理的,先生。”
  “搞清楚?”苏伯塔回答,“我们是执行正常的轰炸任务,战时安全……”巴利这时把话打断了。
  “先生?你是说执行轰炸任务?”他想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空军基地有人和你讲话,”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波音公司认为飞机使用不当。我讲不清原因,如果你想弄明白的话,那就到安全办公室去一趟。”
  “怎么回事?”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出机长苏伯塔在看我,“巴利先生,我们离开这里开始执行任务时,这个地方,”我用手指了一下波音机场,“还是个弹坑。西雅图还实行灯火管制,而且……”救护车的鸣笛声打断了我的话,周围马上一片黑暗,灯光闪闪。
  一阵闹声后,我来到巴利面前,还没等我开口,机长苏伯塔先开了口:“中士,我们来谈谈。”
  “不能谈,机长,”我咽了一下说,“为了尊重起见,我们应当开诚布公地谈,双方要相互了解,”我对巴利挥挥手说,“我们什么都没告诉他,他也没告诉我们任何事情。”
  我抢在苏伯塔前面说:“我们离开时,美国和苏联正在进行战争,现在还打吗?”
  “还在打?”他说,“我们从……”苏伯塔打断了他的话。
  “麦恩,闭嘴吧。”他急忙忙地说,我不明白他怎么不下命令呢。
  我转过身子来直愣愣地看着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机长苏伯塔一动不动,而麦格雷尔却退了一步。“先生,”我几乎是在喊,然后继续低声说,“得不到帮助,我们的飞机是飞不起来的。贝伦森还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到底到什么程度我们还不清楚。”我吸了一口气说,“我们需要帮助。”
  从前我对机长都有令即行,不这样也许会丢了位置。但是这似乎并不那么重要。我们相对凝视着很久很久,那报警声越来越小了,不知那辆救护车是否开来了。
  “兵变。”机长苏伯塔说,声音特小,我估计谁都没有听见。
  “不是,机长。”我回答说,他说什么我都不想了,而是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转过身对巴利说:“今年是哪一年?”他正注视着这一戏剧性的小小变化,我的话显然使他有点吃惊。
  “1989年。”他说话时有点笨。
  我看看他,摇摇头,“不算长。”我自语了一句。这时大家都盯着我,我便对巴利和那个消防队员解释说:“从未来的角度来看还不算长,应当还有波音飞机弹坑的痕迹。”
  我用眼睛一扫就看出苏伯塔和麦格雷尔脸上那惊天动地的表情。也难怪,一下子来到一个未来的世界必然感到震惊。我心里倒是有些疑惑,人们也许会有更糟的震惊。
  “巴利先生,我们是在1989年3月28日离开费尔希德空军基地轰炸位于诺姆附近的苏联补给,”这时只听苏伯塔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在这之前我们还同苏联作战吗,对吧?”我想我对此很清楚。
  巴利用一种奇特的表情看着我,胡子一动便说:“我们从未同苏联直接交过火,”他慢慢地说,“就连冷战也随着GLASTNOST和PERESTOIKA降下温不定期了。”我听不懂他说的词,因此也就不那么吃惊。
  那位消防队员茫然地望着远处,几乎是在喃喃自语:“两个势均力敌的世界”。大家都转过身来看他,他知道这声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膀笑着又说:
  “噢,我读了不少的科幻小说,”他嘟哝着,这时没人笑,很自信地继续说:“你们,”说着冲着我、苏伯塔和麦格雷尔说:“像我们一样来自另一个地球,在那个地球上,苏联同美国交战。”
  “你们没有同苏联打仗,从未打过。”苏伯塔喃喃地说。
  消防队员战栗了一下。这时一辆拖车过来直奔飞机头开去。苏伯塔机长看到这种情形马上转过身来问巴利:“这是干什么?”
  安全员听到这种问话感到不解,说:“送到机库里啊。”
  苏伯塔机长看着远处,转过来问巴利:“把飞机修理好并且加上油得需要多少时间?”他说话时,我一直看着他,想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首先得对飞机进行检查,另外空军方面想同你谈谈,同时对飞机进行检查,还有赔偿问题,还有……”
  还没等巴利说完,苏伯塔机长便转过身快速走到飞机的舷梯旁,停下了,紧紧地抓住了把手。
  “我去取飞行日记,这对于问题的快速解决会有帮助的。”说着便上了飞机,进了机舱,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会儿看见他在驾驶舱里,一转眼又不见了。
  巴利摇摇头说:“你们的机长不会高兴的,得需要几天才能检查完,或许几周。”
  我来到飞机下,顺着舷梯向上望去,只见苏伯塔机长正忙着往一个小盒子上接线。“机长,”我轻轻地说,“巴利说得需要几天的时间,甚至几周。”说完,感到特别轻松。
  “我们等不了,现在就走,但愿那东西还在。”说话时显然咬着牙。
  “东西?”
  “蘑菇云啊,”他在上面往下看着我,上面几乎是黑的,看不清他,但是能够感到他是在盯着我,甚至说在瞪着我,“你没看见吗,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和炸弹有关,爆炸后的闪闪发光的云彩就是我们回去的路,回程的路。”
  我心里没底,说:“但是……”
  “叫巴利过来。”他说,放下手里干的活走下舷梯,手里拿着连着电线的小盒子。
  我回来看到巴利和那位消防队员正在同麦格雷尔面对面站着,他们好像正在说话,但他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巴利先生,机长要见你。”我朝他喊。他刚走过去,机长便从飞机上下到地面来。
  “有事吗,苏伯塔机长?”巴利说话时眼睛瞟了一下机长手里那个带电线的小盒子。
  “这是起爆器。我们这架飞机上有一个当量为25万吨的原子弹,这颗原子弹足以把西雅图毁掉。”他说得很慢,以示这话的份量,“别动枪!”当巴利向前走来,手下意识地摸后腰上的手枪套时,机长加上一句。
  我尽力不表现出吃惊的样子。但是想想机长的措辞,他的话的确不假,我们机上携带着一颗原子弹,或者叫高能炸弹,在执行任务时已经投下去了,但是巴利不知道。
  苏伯塔机长命令麦格雷尔把巴利的枪拿过来到飞机上警戒。巴利望着机长时麦格雷尔便把他的枪给下了。在麦格雷尔顺着舷梯上了飞机时他才说:
  “你们想干什么?”声音还是那么坚定,但是在车灯下可以看到汗珠从他的额上流下。
  我转过身不去看这种戏剧性的场面,看不见人影,他们都躲在车辆后面观看。安全保卫人员都手持枪站在汽车后面。巴利身上的步话机发出静电干扰声。
  “油箱空了,给我加航空JP-4型油。”想了一下,机长又问,“派人来安个电台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装个电台?干什么……”巴利打量着机长说。
  “我们的电台坏了,”机长打断他的话,“得多长时间?”手里挥了挥那个起爆器命令他说,“用你的对讲机叫人来加油。快点!”
  巴利拿起了对讲机,叫通了调度员,讲明了情况。巴利和调度讲话时对讲机里传出了嘎嘎响声,苏伯塔听清了最后一个问话:“没有别的,火速办理!”巴利对苏伯塔冷冷地说:“没错吧?”
  苏伯塔机长摇摇头说:“只要燃料和电台,”他嘴唇动了动说,“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消防队员又惊又恐地看着飞机说:“这种倒霉的原子弹,还有那个起爆器!”他有点哆嗦,只听他在小声说:“天啊!”
  我走近机长苏伯塔,这时离消防队员和巴利稍远些,小声地对机长说,声音小到那两个人都听不到,“机长,这样做不对。”
  “麦恩,我们没时间了。”他平静地说。
  “谁能保证那云彩还在……”他把我的话给打断了。
  “中士,这一点谁都不能保证,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机会。这是我们飞回去的惟一机会。”他的话听起来好像机会很大,好像非得有那个机会,因为他很想有那个机会。
  这时,巴利的对讲机响了,打断了我们的话。巴利和消防队员都凑过去极力想听清楚里面讲些什么。突然,只见那个消防队员直起身子,抬头看看飞机,便后退了两步。
  这时他们看看我们,“你们的”他在飞机后面朝我们挥挥手,“飞机尾炮手,在医院确诊为辐射引起的。”他看起来有些恐慌不安一想到那个起爆器。
  巴利仍旧听手里的对讲机,消防队员还在说。最后,他对我们说:“机长,油料马上就到,还有一辆车把电台送来,”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补充说,“电台的频率是125,2兆赫。”
  “兆赫?”他重复说。
  “是兆赫。”消防队员说。
  巴利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令人不解,但没有表示出来。机长苏伯塔又钻到黑影里去看那油料箱。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使我们都抬起头来,只见麦格雷尔手指着远处,一对车灯从远处开来。
  苏伯塔机长对巴利说:“告诉所有的人都往后撤。”开始时,安全员吃了一惊,然后才点点头,一边向旁观者挥手示意后撤一边用对讲机讲话。燃料车开进,然后慢慢地停了下来。安全员的车依旧没动,停在原地。
  燃料车在飞机后部停下了。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麦恩,告诉他们燃料口在哪儿,叫他们快点!”
  我走到堪萨斯猫号的机翼下面。那两个人见我走来有点紧张。我抬起手向他们示意手里没有武器,并告诉他们燃料口的位置,“在这一个,在另一个机翼的同一位置上还有一个。机长要你们快点。”他们没有吱声就开始了,精神还是那么紧张。
  我回到飞机前部的时候,只见消防员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战争在你们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还在想的时候他又说,“我是说在你们的那个地球。”
  这问题叫我感到惊奇。我看了一眼机长,他正在注视着暗处,从他那劲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挡着我们离开似的。“不太清楚,可能是1955年或者是1956年吧。他们击沉了我们几艘船,也许我们帮助过匈牙利,时间很长了,我记不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说着我耸耸肩。
  他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这时运电台的卡车来了,车上拉着一个箱子。没有别的什么。在机长的指挥下,随车来的人把电台放在跑道上就离开了。我把电台放到本来就拥挤不堪的机舱前部,这样一来,就更挤得要命了。
  “……发射塔呼叫不明飞机。发射塔呼叫不明飞机。请回答,不明飞机。”几乎一接上就通话了。
  “我是查理·罗密欧734号,我现在处于主跑道的最南端。”我对着麦克风讲。
  “你是负责人吗?”对方回答。
  “不是,”我朝机头外面望去说,“机长叫苏伯塔,现在他不在。”苏伯塔现在正盯着巴利和加油的几个人。他往上看的时候,我用手指了指耳朵和口,告诉他电台工作正常,同时作了个手势示意指挥塔要他回话。他摇了摇头。
  麦格雷尔在座舱下面喊:“告诉机长,油箱满啦!所有的油箱都满啦!包括副油箱。”我示意知道了并且再次打开了麦克:“指挥塔,苏伯塔机长很快就会同你通话。”说完我就把麦克接到机内通话系统,这样机长就可直接同指挥塔通话。
  我从舷梯上下到地面。刚一着地就感到有点头晕,站不稳,这时才意识到我已筋疲力尽。“机长,麦格雷尔说油箱已满。电台已经接通。”
  他又点点头,一手摸着巴利的手枪,把子弹拿出来,扔到地上。完后,拍拍手枪,把弹膛推到原处递给巴利。
  安全员看看没有子弹的手枪,又看看机长苏伯塔的脸。苏伯塔耸了一下肩说:“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
  巴利伸手把枪接过去,什么也没有说。苏伯塔看了他一眼,似乎想用另一种方式表示歉意,耸了肩说:“清理跑道,我们起飞。”说着便挥手示意我们要离开。巴利和消防人员离开了,没有跑,但也没有在附近逗留。
  就在他往舷梯上爬的时候,我叫住了他:“贝伦森中士怎么办?”话是这么问的,可心里还担心他回答。
  他停下看着我说:“我们只好把她留在这里了。”他不紧不慢地说,“她是执行任务时受伤的,我保证她在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他又加上一句。可是还看着我,低着头进了机舱,转过身来伸下一只手给我。
  我看看他的手对他说:“机长,我不想走。”
  他的手缩回了一点,从上往下看我,过了一会儿,可能意识到另一手还拿着起爆器,就把它放下了。
  他再开口时,便放低了声音,而且听起来也真诚:“你是领航员,没有你我们怎么能回去。”说到这儿停下了,好像在措辞,“吉姆,我们在一起执行过那么多任务,离不开你。”说着又把手伸出来。
  过了一会儿,我握着他的手,可是还是不想上去,但是我还真的感激他,每次执行任务他都能把我们安全地带回来。
  我一打开电台就接通了指挥塔,“查理·罗密欧734,我是波音指挥塔,请注意,你们起飞时将有空军为你们护航,你们的航线不是人口稠密地区。再重复一遍:如果你们飞越西雅图上空,空军歼击机会把你们击落。听见了吗?”
  “指挥塔,听到了。”苏伯塔像是又振奋起来了,“可以起飞了吗?我们飞越帕比特海峡和奥林匹克半岛,一直向北飞。”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们会绕过西雅图的,请告诉空军。”
  电台里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查理·罗密欧734,我们已通知指挥塔你们要起飞。我是机场导向员,起飞后立即向西飞20度。”透过机舱前面的航罩我想看看护航的飞机,可是云雾很低,什么都看不清。
  指挥塔告诉我们可以起飞了。机长遵照导向员的话,起飞后马上左转,接着不断爬高,这时看见护航机俯冲下来迎我们,其中有两架离我们非常近,好像伸手就能碰到似的,其余的飞机离得较远。
  这些护航飞机的飞行速度和航向与我们一样。我们一飞离西雅图,两边的飞机就偏向一边给我们腾出点地方来。我想他们除此之外就不知道干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一架巨大的空中加油机向我们飞来,那些战斗机都去加油了。
  在我的领航下,机长改变了航向,尽力飞回到我们曾险些身亡的地方。发动机的噪音渐渐地小了些,我们也有点困了,心里考虑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什么。闪闪发亮的云彩可能早就不在了,即使在的话,那与我们活在这个世界有什么联系。
  我在设想这个世界:似乎不那么坏,没有战争,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战争爆发时,我还是孩子。我看过电影,读过不少书,可是就是想像不出来和平时期会是什么样。我想可能是休假,而且是长久地休假。
  我希望贝伦森能安然无恙回到西雅图。好像她没有牺牲,只不过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我会想她的。我们一起度假,在基地骑马,相处得那么好,真叫我想她。
  电台声把我弄醒了:“查理·罗密欧734,这里是机场导向员,你的飞机就要进入阿拉斯加领空,请注意!”
  机长沉稳地说:“导向员,我们就要开始搜寻,寻找一片发光云。”机长把真情告诉他们,这可真叫我高兴。他还说:“假如你的雷达发现附近有异常的光点,并且告诉我们航向,我们将非常感谢。”我只好把电台递给机长,想法把他的意图告诉那些护航机。
  “听到了,查理·罗密欧734。”导向员回答时几乎有些吃惊。
  据我计算,我们现在的位置,导弹完全可以击中。我把电台从内部通话系统切断,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机长。飞机开始倾斜,绕着目标开始搜索。机长要我告诉战斗机我们正在进行搜索,我告诉他们后得到的回答都很简单:“明白。”
  机长和麦格雷尔驾驶飞机在寻找云团,我也在找,而且还得监听。这时导向员转换了频率与爱门德夫空军基地通话。一个航次便可把他和他的部下替换下去。
  天刚破晓,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星星在渐渐隐退,几乎让人感受到清爽的空气。厚厚的云层一动不动在飞机的下方铺开,对堪萨斯猫号飞机以及其他的飞机来说,好似看起来软绵绵的地板。飞机下方的云海中突出的一部分便是基耐半岛的山峰。
  突然间飞机开始倾斜,我赶忙接上机内通话系统,刚好听见机长和麦格雷尔的兴高采烈的说话声。我往机头方向望去。看见远处一块明亮的物体。那方向可不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云团也不像我们离开时那么大,但是比飞机要大得多了。
  飞机在朝着那块云团飞去,我也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块云团,盯得我眼睛直流泪。我在战争中已经经历了七年,我的最好朋友躺在南方的一所医院里,而我就要回到那个战争不断,尸体遍野的世界。
  机长苏伯塔和麦格雷尔还在驾驶舱里欢呼着。云团越来越大,就在我们的飞机离它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里停止了,但云团的边缘还在运动。
  我查看了一下降落伞的背带,还结实。降落伞,急救包,基耐半岛的地图,全在这里。“再见了,机长。”说完我便跳伞了。
  堪萨斯猫号飞机冲进了云团,消失了,只在脑海里留下一个印象。我在向一个新的世界飘落,向一个老朋友飘落,心里祝愿机长苏伯塔和麦格雷尔好运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