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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海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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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注不在大,贵在能赢,酒不在多,能醉就行。
  九疑山,山不特高,也没有仙,所以不怎么出名。
  青龙潭,有没有龙谁也不知道,灵不灵更是未知数。
  至于赌嘛,小赌兴家大赌创业,江湖生涯本就是一场豪赌,拎着头颅跟人赌命,赌嬴是英雄,赌输比狗熊还不如。
  说到酒,小饮助兴,狂饮乱性,醉后真言没人信,别问我酒是啥玩艺,笔者号称三杯大醉侠,今儿个宿醉未醒无由置评。
  九疑山深处有百毒峰,峰上无仙亦无龙,无名无灵,鬼打死人。
  峰顶巨石参差,东一磊西一堆,嵯峨林立,犬牙交错,如盘如踞虎扑猿获,更如同一群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
  九沥山广裘千里,百毒峰兀然耸立,千百年来渺无人迹。
  事实上百毒峰就是一处绝地,下临千仞毒龙潭,绝壁如镜滑不留手,不仅猿猴难渡,连飞鸟都远远避道而行。
  毒龙潭不仅潭水含有剧毒,连蒸发的水气也奇毒无比,受地理环境影响,使得百毒峰上也终年云封雾锁。
  毒气氤氲,滚滚如浊浪,寻常人闻之一且毙,峰顶约有百十丈方圆,不仅寸草不生,连虫蚁都不见一只,是个完全没有生气的死寂世界,四处更散落一些鸟兽枯骸,更显得阴森、恐怖、惊悚、诡异。
  今晚,月色蒙胧,风却很轻。
  百毒峰上依旧毒雾弥漫,依旧阴森、恐怖、诡异。
  千古一样的夜,却有着不一样的气息。
  一座巨石顶上,踞坐着一个花纹的人影,大剌刺的无视于周遭人畜沾之立毙的毒雾,膝上一包炒花生米,脚前一个钵大的酒葫芦,左手不停的把花生往口里送,卡吱卡吱的嚼个不停,右手不时举起葫芦巴咂两口。
  这家伙吃得挺写意的,满面通红,鼻尖还冒汗油呢!
  下弦月虽然不够明亮,但依悉可辨此人年岁似是不大,顶多二十出头,长得是虎背雄腰,好一个壮硕的小伙子。
  小伙子抬头望了望天色,雾太浓,什么也看不到,于是又埋头喝酒吃花生,就是七月半的饿鬼也没这等馋法。
  黑巾绾发,黑劲装绘有龙纹,脸上戴有龙形面具,全身宛如择人而噬的怪兽,黑夜中看来,令人心中发毛。
  纹衣人边吃还边抖脚,那惬意劲儿,叫人好想海扁他一顿。
  突然,纹衣人似有所觉,黑白分明的双眸精光暴闪,但是一闪即逝,身形微微一动,宛如即将出猎的黑豹。
  蓦尔,一阵雾气上涌,刹那间,雾散,人杳。
  空气中,有花生香、酒香和毒雾臭气混合的怪味。
  骤然长啸震耳,白虹经天,原来纹衣人盘踞的巨石上,已卓然立定一个白衣人,落地点尘不惊,轻如鸿毛。
  白衣人全身一式的白,白巾绾发,白劲装,白鹿皮快鞋,奇怪的是白衣人脸上还戴着一副银白色的鹰形面具!
  黑夜白衣,更显得醒目突兀,白得令人惊悚慑惧。
  白衣人露出的双目异光炯炯,却屹立原地纹风不动。
  这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百毒峰上,平常飞鸟经过这个“飞航管制区”都会中毒“坠机”的地方,居然来了两个不畏钜毒闻之立死之人,难道他们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还是…?
  白衣人身材颀长,宛如临风玉树,五官唯一露出在外的双睛冷电如芒,显然武功修为已达相当上乘的境界。
  月,依旧迷蒙:风,依旧轻拂;雾,依旧冒涌。
  白衣人如石翁仲般伫立,陡然,一转身一掌劈出。
  蓦地,劲气狂涌厉啸如泣,一座巨石轰然声中碎裂。
  石膏纷飞四外激射,一声轻笑,黑影从另一块山石后出现。
  “朋友,人家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你黑夜里打石头,难道也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吗?”纹衣人口气充满揶榆。
  白衣人朗声笑道:“阁下好像很得意?”
  “也没有啦,只是有些好笑罢了,我只不过在那堆山石上吐了口花生,再滴上些老酒,就害得它被分尸,不过我还是佩服朋友的嗅觉和精纯的掌功,能隔空碎石,起码你可以在拆除大队兼差。”纹衣人仍是吊儿郎当的口吻。
  白衣人从容道。“你很精,把花生和酒的味道留在一处,人却躲在另外一处,害我差点上了当,不过……”
  “你嘛搬搬(帮帮)忙,”纹衣人轻蔑道:“什么叫差点上了当,你本来就上了当,还浪费气力气打碎了一块大石头,破坏景观又破坏生态平衡,还违反石堆组织条例……”这家伙信口乱掰,口水比茶还多。
  “你以为你计谋得逞了?”
  “难道不是?”
  “你何不看看身旁的石头再下定论?”
  “石头?”纹衣人缓缓转头目光一定,不由一怔。
  距纹衣人不及一尺的山石上,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寒铁三角锉,入石寸半以上,通体蓝汪汪的闪着寒芒。
  纹衣人不由得毛骨悚然,寒意不由得自泥九宫升起。
  对方显然早已发觉自已的藏身之处,发掌击碎山石只是为了掩护寒铁三角挫的破空锐啸声,白衣人似乎无意伤人,要是有意收买人命,依这种劲道和准头,纹衣人决难躲得过,非死必伤,那还能大刺刺的胡吹瞎吹?
  “佩服佩服!”纹衣人惊魂甫定由衷赞叹。
  “你阁下已经死过一次了。”白衣人语气转傲。
  “我阁上是死过一次了。”
  “这么说阁下是欠我一条人命。”
  “这么说你也欠我一条命了。”
  “什么意思?”白衣人不解问。
  “你摸摸你的发结就知道了。”
  白衣人信手一摸,也不由一震,因为他居然在自己的发结里摸出一粒花生米来,不由得他不大吃一惊。
  “厉害厉害!”白衣人洪声大笑,心中暗自震惊。
  江湖高手,飞花摘叶都能伤人,二粒花生米不啻一粒铁丸子,足以贯穿脑袋,白衣人果然也死过一次!
  “彼此彼此。”纹衣人哂然。
  第一回合双方算是半斤九两,纹衣人稍胜半筹。
  白衣人要用掌击山石以掩盖暗器飞行声,纹衣人却无声无息的将花生米嵌入对方发结,相形之下优劣立判。
  “酒狂的传人果然盛名无虚。”白衣人风度仍佳。
  “毒鹰的门下也是厉得很害。”这也不知是那国的话。
  “阁下方才似乎取了巧?”
  “坦白说是取了巧,我的花生米和你的手是同时到达你的发髻的。”纹衣人伸伸舌头缩缩脖子做了个鬼脸。
  白衣人恍然大悟,头发本身虽无感觉,但发根却相当敏感,平时风吹蚁爬都能立即反应,一粒花生从两三丈外打过来,自己却一无所知一无所觉,原来对方是利用自己以手触发的瞬间嵌入发结,时间计算之准和手劲之巧,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可见对方不仅艺业高强,头脑更是一级棒。
  “阁下果然不凡,难怪出道数年便红得发紫。”
  “你也烦不烦,没出道便疯得像花子。”
  这是什么话,表面上语意相近,意义可差远了。
  “在下今天不是跟阁下斗口舌来的。”
  “男人跟男人斗口舌?那多恶心哪?”纹衣人嘻皮笑脸,双关语叫人听了果然满恶心,这家伙八成欠扁。
  “阁下可否正经些?”白衣人语气有些不耐烦。
  “正经是每二十八天来一次。”纹衣人依然不正经。
  “住口!”白衣人终于按捺不住厉声喝斥。
  “你凶什么凶?开个玩笑也不行吗?”纹衣人委委屈屈道:“工作不忘娱乐,干嘛要摆起老K面孔?”
  白衣人语音一冷:“在下奉先师遗命讨公道来的。”
  “令师过世了?”纹衣人微感讶然。
  “不错,在下是来报师仇的。”
  “令师之死与我何干?”
  “在下找不到老的只好找小的,打了小的不怕老的不出面。”
  “就算你把我打死,他老人家也不会出面的。”
  “难道……”
  “他老人家也见背了。”
  “什么?令师也仙去了?”
  “不错,他老人家先去,以后换你去。”
  白衣人仰天吁了口气道:“那师门恩怨只好由我们来了结了。”
  纹衣人频摇手道:“兄台听我一言……”
  “说!”白衣人语气斩钉截铁,像在审犯人一般。
  纹衣人一慑,随即平静道:“上一代的恩怨……”
  “不必说了。”白衣人中途截话:“先师临终遗命,无论如何一定要了却这段仇怨,十余年前先师与令师两度约斗,不幸失手半招而中了令师一掌,药石罔效拖了八年,终因旧伤而含恨过世。”
  白衣人咬牙切齿继续道:“一掌之赐致先师含恨以殁,这段血海深仇,纵将你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
  “老兄,你可知道家师是如何过世的吗?他老人家是中了令师的剧毒,一样药石罔效,也没拖过第九年,他老人家临终嘱咐我,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永无了时,为了一时争胜,落得百年纷扰,何苦来哉?”
  “令师好度量。”白衣人压抑自己的激动情绪:“但是师恩如山师命难违,任阁下舌灿莲花也难解深仇。”
  纹衣人苦笑道:“老兄当真要打?”
  白衣人冷然道:“非打不可。”
  纹衣人吃吃笑道:“要打几圈?”
  神经病,当这是打麻将啊?
  “闲话少说,你就划下道来吧!”
  纹衣人表情一正:“易地相处,兄弟倒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白衣人道:“在下亦有同感。”
  这两个猩猩……不不!这两个家伙居然惺惺相借起来。
  “我真的不想把仇怨越结越深。”
  “阁下怕了吗?如果阁下怯于一战,只要阁下大声说出阁下师门武功是下三滥,阁下的师傅是混蛋加三级的老番颠,然后跪下磕三个响头,自废修为气门,在下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白衣人咄咄相逼!
  纹衣人越听越冒火,毕竟年轻气盛耐性有限,是可忍孰不可忍,亦仰天一阵长笑,声震苍穹大声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个人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该欺我师门,在这百毒峰上你要我自毁气门,我哪还有活路?”
  “本来就是要阁下死。”
  “死前还要凌辱一番?”
  “正是。”
  “你好毒!”
  “毒鹰门下岂有不毒之人?”
  “你以为你有必胜的把握?”
  “阁下今晚必死无疑。”
  “有何依恃?”
  “此是何地?”白衣人答非所问。
  “废话!”
  “百毒峰以毒闻名。”
  “难不倒我。”
  “毒鹰门下玩毒是行家,约斗百毒峰于在下有利。”
  “你用心很毒。”
  “毒的还在后头。”
  “看来我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不错。”
  “那你还在等什么?”
  “接招!”白衣人一声沉叱,掌化鹰爪,幻起一片爪山,悍勇进袭,刹时劲风狂涌气流漩啸,声如鬼魅夜泣。
  “来得好。”纹衣人亦无畏的欺洪门抢中宫,云封雾锁,虎拒柴门,双方第一招就硬碰硬,存心称称对方的斤两。
  轰然一声气爆震耳,烟喷雾涌中两道人影一分。
  气流啸如泣,碎石四外激射如雨。
  白衣人暴退三丈,背部几乎撞上一堆巨石。
  纹衣人小退五尺,足下石板应声碎裂。
  双方呼吸都略显急促,眼神依旧凌厉,鹰顾虎视。
  内力修为相差有限,胜负仍在未定之天。
  “令师没偷懒,阁下果然不差。”
  纹衣人笑嘻嘻的解下腰间葫芦,一仰首,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道:“当年家师与令师之争,以内力修为而言,令师也承认逊上一筹,但令师所学另有长处,双方才会两度不分胜负,我想今曰之战,结局也必相同,何苦……”
  白衣人冷竣道:“在下承认阁下内力精纯得出乎意料之外,适才阁下未尽全力,但在下已感直撼心脉,几乎一招受创,确实胜在下半筹,但师门荣辱,在下已无退路可言,阁下不必枉费口舌,准备受死吧!”
  纹衣人豪笑道:“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既是如此,我也只有舍命陪君子,今日非印证,乃是生死之斗!”
  “你的意思是……”
  “在下不会舍长取短,将用毒、兵刃、暗器等招呼。”
  “我敬重你是个磊落的对手!”
  “阁下,纳命来!”
  白衣人右手微动,两支淬毒寒铁三角锉蓝芒乍闪,右手已弹出三缕白烟,挟着破空镜啸分五路朝白衣人袭到。
  “来得好!”纹衣人左手微招,三粒花生米激射,和三缕白烟空中遭遇,啪!三响如一,三缕白烟骤止,花生米化为飞灰散失,右手葫芦崩开寒铁三角锉,人化狂风欺近,指掌兼施,刹那间八掌十二指如暴雨当头罩下。
  暗器毒物遭人近身则难以发挥,纹衣人以己之长攻波之短。
  白衣人一声沉叱,居然也悍勇切入,双方瞬间接触。
  砰!噗!啪!轰!周遭空气响如裂帛,气爆声密如连珠,人影兔起骼落,一堆堆巨石如摧枯拉朽般坍塌。
  这一场恶斗的结果没有人知道,听说杀声持续相当久。
  恶斗结束后,百毒峰依旧是百毒峰,千古江山永不改变。
  三天三夜后,七条人影神情萎顿的离开百毒峰,有部份人身上还里着伤巾,但依旧身形奇快,有如星跳丸掷。
  其中就有戴着鹰形面具的白衣人一住内。
  老方,他是个超级的世纪大衰星。若说他是大号的衰尾道人,可一点也没冤枉他,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来,只要是倒楣事准有他的份,简直衰到外婆家去了。
  别人家失恋来个跳楼大牺牲,他铁定在楼下卖肉粽当垫背!
  不过偶尔他也有天公疼憨人的机遇,往往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危机四伏的武林道上,他能活到这般年纪已算是异数了。
  老方其实不算老,只因长年江湖浪迹,忍受雨雪风霜,无情的摧残,加上出了点意外,先天失调后天又不良,还有大后天……,对不起这好像跟大后天无关,总之,他这个人从外表看来相当“臭老”就是了。
  以他目前的外表来衡量,实在很难推断他的正确年龄,有时候天真憨厚,傻呵呵的像个智障儿,有时候又精明得像个机伶鬼,有时候酷酷的像个帅哥,有时候又露出中年人的沧桑神情,所以说他是个罕见的怪胎。
  尤其是他老发酒疯,惹人好想海扁他。
  正确的说,他只不过二十出头再多一点点而已。
  年青人爱耍帅、爱骚包自然不在话下,老方一向自命夭下宇宙超级第一无敌大帅哥,发飙耍帅舍我其谁?
  所以他经常藉酒伴狂,为此而“吐槽”不知N次了。
  这个年龄还可以抓住年少轻狂的尾巴,什么白马黑马,什么“罗卜头与猪菜叶”,什么才子佳人,牛头马面,豺狼虎豹,狗屁倒灶……,反正天外飞来什么死人骨头梦都梦得到,毕竟人类是因为有梦想而伟大。
  以目前而言,老方实在差帅哥的水准有段满大的距离,枯黄的头发像秋天的野草,而且掉得厉害,老方烦死了。
  说来可真是“毛顿”,头发越掉越烦,越烦就越掉,老方实在无计可施,只好用“发掉得越多面子越大”来“自慰”了。
  且住!各位看官可别误会,这里所说的自慰可不是那种“五个打一个”的自慰,而是自我安慰的意思,可别想歪了。
  除了掉发外,老方的眉毛也稀疏了许多,因为瘦的关系,使得他有点血丝的双睛微突,两颗却有些凹陷。
  骨架子长得倒是不差,只是瘦了些,皮肤有些干瘪,但脊梁仍然挺直,瘦瘦高高,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要提起身世,老方的话可就长了。
  其实老方的出生八字倒不错,命好,运却是奇差,他从小父母双亡,但却留给他庞大的遗产,所以说他先天的命是不差,只是后天的运不能配合,还有大后天……怎么又提大后天了?这跟大后天完全无关。
  只因当时年纪小,啥“晓屁”都不懂,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在外头打架闹事撒野放泼,十足当了个街头小霸王。
  反正不愁吃穿,有钱又有闲,他白己也浑浑噩噩的搞不清楚,反正就是开始要行衰运了,他遇上了一个自称酒醉天下无敌手的老酒鬼,一见到他就惊为“天人”——天下最佳的练武之人,跟了三条街甩都甩不掉。
  老酒鬼说要帮他“罚谁洗毛”(伐毛洗髓),要传授给他一套“三杯大醉拳”,保证使他轰动武林惊动万教,让他能横行七丈直上五寻,搞不好还能留名“屎厕”(史册)成为未来课本里的民族英雄,受万人香火也未可知。
  只因当时年纪小,耳根子又软,而且思想犹如原木浆卫生纸般的纯洁,糊里糊涂就被老酒鬼的花言巧语所诱拐,提了一大票银子跟着老酒鬼,十几年来硬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其中大半的日子是在醉乡中度过的。
  至于其他的日子则是在深山大泽中打熬练功苦挨而过的,老酒鬼管教可严得很,差点没磨破他的猪头皮!
  算起来离家十几年了,十几年光阴都喂了狗!
  可不是吗?看他这个落魄相,可见得没混出什么名堂来。
  老酒鬼可是一片好心,是他自己缺乏耐性,老酒鬼教他内练一口气,他是越练越气,打坐坐得几乎少年得“痔”,说什么要气上十二重楼,他却只会气在心头,越练越冒火,总算也熬过来了。
  他奶奶的练什么行功运气,“运气”可越练越背!
  到现在他可能比患口蹄疫的病猪还不如了。
  时衰鬼弄人,白白浪费十几年光阴,如今是一事无成,两袖清风……不不,清风倒有,可是却两袖俱无。
  身上只剩件裘衣,哪来的两袖清风?鼻孔倒有两管废气!
  也不知是哪个无聊派掌门人说的:“十个秃子九个富”,乱可恶的,最近秃得快见光了,硬是一富也不富,发明这句话的人生儿子保证没屁眼!
  去他奶奶的,十个秃头九个富,九个都富了,我这个秃得厉害的偏被排在那十分之一的机率中,乱可恶的。
  离家十几年了,家里也不知变成什么样子。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去他奶奶的什么不好衰,居然连鬓毛也一起衰,这成什么体统嘛!
  人到了一艮运临头时,衰气运城墙都挡不住,上茅坑拉屎都会遭受“反弹”,弄了一屁股污水,这够衰吧?不,衰的还在后头呢!
  凭良心讲,老方这个人除了难看的部份,其他倒也勉强过得去,耳朵是一边一个,居然没连在一块儿,嘴巴也没长在膈肢窝里,手是手来脚是脚,还是分开长的,肚脐眼和屁股眼分得一清二楚……
  什么话,要是两只耳朵长在一块,嘴巴生在膈肢窝里,肚脐眼和屁股眼分不清,那还能算是人吗?那是妖怪!
  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他一直自认为很帅,还有,由于跟老酒鬼混久了,整天喝得茫酥酥,却老是说自己酒醉心头定,坏就坏在这里,烂也烂在这里,酒国梦里人的想法,非清醒者所能揣度。
  那年,武功高强的老酒鬼,还是挨不过死神热情的召唤,和人间说声不要再见,呜呼哀哉和阎王爷拼酒去了。
  老酒鬼英雄一世,仍然难逃定数,被捉去当真酒鬼,世上不论是英雄好汉还是凡夫俗子,最后的归宿都是一样的。
  老方倒能善尽弟子之礼,买了口薄棺下了葬,既没披麻也不带孝,谈不上风光,还算隆重,终于也入土为安。
  何处青山不埋人?江湖人有这种归宿算不错的了。
  老方从此如脱缰的野马,仗恃一身死胆,倒也做了好些行侠仗义的事,混出了一点名望,老酒鬼的功夫平时好像无三小路用,真正上了阵仗可挺唬人,不过老方另有一套行走江湖保命的绝学,那就是——吃得过就K他A他,吃不过就溜他。
  这点倒是满精的,见风驶舵,几年来倒没触礁过。
  直到那一夜,一时的大意,差点丢了小命,其后经过无数痛苦的折磨,他终于想通了,极为厌倦江湖生涯,江湖路上魅影幢幢,尔虞我诈,充满无数的凶险,兴起了不如归去的念头,叶落总是要归根的。
  问题是他身上连一个蹦子都没有,打昨儿个就断粮啦。
  唯一的一件外裳,三天前就送进了当铺,其实那件衣服送人都嫌太旧,总算那个朝奉心肠好,看他饿得手酸脚软,正好他也缺块擦鞋布,所以特别通融做了个顺水人情,咬着牙让他当了一串钱。
  一串钱只够买几个大馒头,吃了两顿就清洁溜溜,前天晚上搭了一趟“WC”号特快车,几个馒头全化为“米田共”,居然是“饱梦了无痕”,吃了跟没吃两样,早知道留一个今天吃该多好。
  饿了两天,今儿个他头昏眼花全没辄。
  去他奶奶的,这叫英雄末路!
  老方居然自比英雄实在是爱说笑,但他好像挺自负的,自认为“身高八斗,财富五车”,可没敢小看自己。
  偷鸡摸狗他可不屑为之,伸手大将军,那就更不用提啦,君子固穷,活得可要有尊严,千万别损了帅哥的形象。
  人活着本来就要有自信和人格,不是吗?
  他个性虽硬,手脚可饿软。
  这种不能通权达变的人,饿死了活该!
  老方之所以自呜清高,和他的身世有关,在古称渝州的重庆一亩三分地里,方家可是有头有脸的仕绅之家,“银子”多得数也数不清,他老爷文武兼修,做人更是乐善好施,得到相当的名望和敬重。
  他老娘是因为生老方这个怪胎难产过世的,所以老老方对老方这个“孤哀子”可是钟爱有加,小时候就不惜工本,用上好的药材及本身的武艺帮他改变体质,所以筑基的工夫做得相当扎实,老酒鬼就是看上这一点才收他为徒的。
  文的方面也没荒废,特别延聘西席教他读些三字经:不是现在社会骂人的那一种:和一些俚俗文章。
  可惜老方后天运气太差,大后天……怎么又提无关的日子?反正老方没那个运,他老爷由于中年丧偶,思念加上悲伤,在他六岁那年也撒手西归,老方就成了孤儿,但他老爷的士大夫观念却已深植他心中。
  爹娘虽然早逝,却留下了庞大的遗产,老方真好命。在重庆府的太平门——不是供逃生的那道门,更不是通往太平间的门——是重庆府的南门,一整条街的产业都是方家的,酒楼、饭馆、客栈、布庄……各式店面开了好几家,在重庆府一亩三分地里,提起方家可罩极了。
  由于店在黄金地段,生意好得不得了,单请的伙计就有百十来个,每天忙进忙出,银子就像流水般的哗啦响。
  老老方平常不怎么管事,住在市郊缙云山麓的别墅里享福,别墅占地宽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极富园林之胜。
  当年,方家可绝不会“见笑方家”。
  只是此刻老方回味这些已无三小路用,眼前他最需要的是一顿粗饱,好好抚慰一下快要造反的饥饿虫。
  去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世界嘛,饿得大肠扁小肚,扁得叽哩咕噜,饱汉不知饿汉苦,饿的滋味竟是如此难以忍受,家里开的是酒楼饭馆,却在千里之外挨饿,硬是远饭救不了近饿,想想就令人抓狂。
  纵使望穿“口”水,老方也只能任由饥火中烧。
  当年老酒鬼告诉他,人生有限,事业可以无限,“南鹅住在朔荒”——老酒鬼的台湾国语真菜,他说的是“男儿志在四方”,又说什么青春不要留白头发,老方耳根子软,就这样“包袱款款”跟着老酒鬼进入江湖生涯。
  他老爷的拜把子兄弟尤二爷怎么劝都劝不听,老方干脆把所有的产业让尤二爷全权管理,一不收租二不拿税,老方家世代单传,没别的亲人,尤二爷外号八面玲珑,人很四海又长袖善舞,把产业交给他正是所得其人。
  想当年,他几乎不把钱当钱看,可是如今走投无路,只巴望快点回家吃顿饭,喝几坛老酒,醉他三天三夜,老酒鬼可把喝酒的真传全教给了他,哈得炉火纯青,百儿八十杯算是小cASE而已。
  断酒整整十天了,喉中快淡出鸟来啦!
  家,可是乡关千里,可望不可即。
  四川,古称巴蜀,四面群峰罗列,地理险要。
  岷江、沱江、长江、嘉陵江贯穿全境,所以称为四川。
  四川盆地,古来即被誉为天府之国,红土盆地的土壤肥沃,水利发达,物产丰饶,民风敦厚朴实,宛如世外桃源。
  老方想起故乡的名产——麻婆豆腐,腹中酸水就上涌!
  这肚皮老爷可真难侍候,吃多了它就屯积脂肪,还得花钱瘦身,吃少了它就喊饿,干的全没正经事。
  可不是吗?除了肚皮舞娘能靠肚皮挣钱以外,既不能用来走路,也不能用它抓痒,只会装一肚皮屎晃来晃去。
  他奶奶的,前天还填了三四个大馒头,昨儿个就公然堂堂上演一出空城计,越是缺粮它越是饿得快,乱无聊的。
  老方是个“一元锤锤”的直肠子,埋怨一番也就释然了,他也是个乐观主义者,凡事想得开;天,不会绝人之路的;人,难免会遇上一些横逆,痛苦的人没有悲观的权利,只有抱持希望与乐观,人生之路才不会走得那么辛苦。
  当年“仙角”孟轲大侠就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好个“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老方想想,又“自慰”了!
  且住,仍然不是想像中的自慰,是自我安慰。
  古圣先贤金口玉牙,想必也是金科玉律无疑,我老方今天在此“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将来必能天降大任,不是国家楝梁亦必是朝廷柱石,说不定是太师、国舅、尚书什么的,也许搞个什么公公或太后之类的职位亦未可知。
  老方忍不住偷笑出声。
  圣侠孔子不也曾绝粮于陈蔡吗?史书上记载历历是不容怀疑的,这和老方绝粮于界亭驿岂非不谋而合?
  搞不好以后小学课本里还有“方子蒙难界亭驿”这一章呢!
  这真是太伟大了。这也叫痴人做大梦!
  这个人脑袋大有问题。
  界亭驿在湖南境内,是个不大不小的中途站。
  一条长街沿路依山而建,三两百户人家而已。
  一家不清不淡的客栈,七八家不干不净的小吃店,两三家乱七八糟的杂货店,居然还有一家不三不四的当铺!
  这里只是个中途站,旅客“过境”的多,住宿的少。
  地方虽小,倒设有官驿,养了几匹老马,专供传递紧急公文换骑用的,天高皇帝远,驿卒们可懒散得很。
  驿站旁边的马场可体面多了,这是私人经营的换马站,这条路上有人包下了路权,专营长途的客货运输。
  老方起先也是乘坐这家车行的马车来的,他的目的地是好几百里外的重庆府,他是中途被请下车的,说是请,那是老方的一面之词,他一向大言不惭,其实他是没钱付车资被赶下车的,请跟赶可差多了。
  这条路打湖南长沙迤逦到四川重庆,长达两千多里路,全靠这种长程驷车来维持大众运输,由于路程远,路又不好走,而且路权独霸孤行独一巾,收费不免高了些,但因驷车宽大平稳,生意还是相当不错。
  也许生意好,服务就差了些。
  那驾车的大掌鞭“运匠”可真势利眼,见老方一脸衰相,衣着又都是地摊“拗货”,连驱带赶硬是逼老方下车。
  老方异想天开,赶紧去买张邮票贴在额头上,表示自己是用“寄”的,“运匠”依然不为所动,驾车扬长而去。
  老方就是这样被放了鸽子,穷途潦倒在这驿站上。
  举目无亲,连打工都没人要,还真是衰星照命。
  他现在就在一间小庙里数时间等死。
  小地方的庙也小得可怜,小归小,倒也五脏俱全,神龛、金身、供桌、拜垫全都有,这些东西已占了小庙的四分之三空间,两边走道宽不及三尺,勉强可供两人擦身而过,幸而这是神庙,否则必成摸乳巷无疑。
  天天难过天天过,处处无家处处家,老方迫于现实,只好暂时以庙为家,半睡半醒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挺尸。
  一大早肚子就饿得前胸贴上了后背,饿的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为了疗饥,狠狠的伏在庙旁水沟里,龙吸水似的喝了一肚皮凉水,现在连翻个身都像流水过滩般的哗啦响,腹中有东西总比没东西好。
  宰相肚里能撑船,肚里没水怎么撑船?
  有道是时衰鬼弄人,这句话可灵验无比。
  小庙已经够小了,神龛里那位不知名的神只自己住都嫌太挤,却又莫名其妙的收了一位霸王房客,不知是因为烟熏还是心中不爽,脸孔气得发黑,还没半点笑容,八成对新房客不怎么欢迎。
  此时,长街上施施然的来了一个小鬼头。
  看身形,瘦俏俏的,好像有些发育不良,背着个大行囊,走路垂头丧气的没半点精神,可能又是个天涯落魄人。
  头上挽个懒人髻,身穿旧直缀,面孔黝黑。
  倒是那对黑白分明的双睛令人印象深刻,五官出奇灵秀,瑶鼻挺直,唇型丰润,流露出秀逸出尘的不凡气质。
  从他那无精打采的样子看来,过得也不怎么如意。
  没错儿,这小鬼头今儿个一大早就被客栈老板给“请”出门的,当然啦,这个“请”字仍是小鬼头的一面之词。
  他已经积欠客栈老板五天的房饭钱了,用请字只是文法上比较好听些,挑明了说,他是被人用大棒子赶出来的。
  这点跟老方倒是不谋而合。
  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欠钱被赶人。这小鬼头也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一眼就相中了这间小庙作为栖身之地,这叫做无巧不成书,无聊派小说的情节一向都是如此安排的,要不是这么巧,这书也就写不下去了,戏也演不成啦!
  这小鬼头可真没礼貌,大房东不拜二房东不睬,招呼也不打一声,活像个冒失鬼,就这么一头撞进了庙门。
  他一进门发现老方挺在走道的一边躺得四仰八又似乎怔了一怔,略为犹疑一下,走到另一边,以囊作枕纳头便睡。
  老方半梦半醒之间睁眼一看,他奶奶的这还了得呀?这死瘪三臭瘪四,竟然只热爱他的睡觉,无视我老方的存在,不懂先来后到敬老尊贤,简直目无尊长,大逆不道,这置我方老大于何地、何处、何时、何必、何……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方最近情绪很不稳,脑袋也时清时迷,有些锈斗。
  我老方要是连这个地盘都让人入侵,那有何“面具”回见重庆父老?又怎能对得起只会单传的方家列祖列宗呢?
  老方一肚子水,好像突然化作低燃点的汽油,猛然爆裂开来,一时之间夭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满怀的激动和愤慨,老方一骨碌爬将起来,也许是挨饿得虚了,居然头重脚轻,差点就来个倒栽葱,肚子里的水也不争气的哗哗响,彷佛在抗议遭到“政治迫害”,老方只好先安抚肚皮“治安内阁”一番。
  站定片刻,肚子里“党政协调”告一段落,这才戟指小鬼头提气大喝道:“你这臭小子烂小子,哪不去挺尸,偏来老子的地盘和老子争风水,快给我爬起来死出去,惹得老子性起,教你活不过两百岁!”
  老方是麻雀站在牌坊上,鸟不大,架子倒不小。
  他也看到小鬼头人小,吃得过就想K他、A他。
  小鬼头相应不理,短短时间居然就香睡沉沉。
  老方更火了,怨声叱道:“你给我‘店店’听好,你也没探听老子是何方神圣,重庆府随便哪个垃圾筒翻一翻都可以找到我的大名,提起我的大名,第二公墓几百人吓得忘了呼吸,跟你三分钟内离开我的视线,否则,哼!”
  老方面恶心善,凶起来也没多少霸气。
  小鬼头闭目如故,长长的睫毛都没动一下。
  “你是聋了是不是?”老方提高分贝。
  “……”小鬼头九雷敲不醒。
  老方以为小鬼头真是个失聪者,特地绕过供桌走到小鬼头这边,嘶声大吼:“你睡死了吗?没死就爬起来!”
  “……”小鬼头依旧不搭不理。
  老方纵使喊破喉咙也只是自编自导自演的唱独角戏。
  在这种情况下,老方不“抓狂”也难,所谓恼羞成怒,老方自然也不例外,立即破口大骂:“我操……哎唷!”
  一句四字经只骂了一半,突然脚下一滑,莫名其妙的摔了个狗啃地,几乎碰断了两颗西班牙,不但唇破血流,头上还长出了一个不能充饥的大肉包,一时之间满天金星条,要“沙”没半条。
  挣扎了好半响才爬起来,细看脚下,啥都没有。
  小鬼头依旧在黑甜乡,动都没动过。
  怪哉!刚才在感觉上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才摔了一跤的,这里又没别人,难不成供桌也会伸腿绊人?
  最近时运低,说不定真有鬼耶!
  为了释疑,老方还特地弯腰检查了供桌,确定它是木头做的没错,肯定这桌脚决不可能伸腿来绊人无误!
  休怪老方有这种脱线的举措,他本来就是那种想像空间能飞象过河的人,何况他最近判断力和辨别力都差了很多。
  老方猛抓头皮想了又想,又抓落了数十茎头发,仍然想不通这一跤是怎么摔的,摔得干脆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就奇得很怪了,难道是我自己左脚绊到右脚了?还是鞋子穿反了?”老方一脸迷惑越想越迷糊,头都想歪了。
  那种白痴相,叫人不发噱也难。
  有人憋不住“噗嗤”一声,随即沉寂无声。
  老方怔了征,听声源,似乎应该是小鬼头那边传出来的,只是小鬼头黝黑的面孔看不出任何表情,睡姿也没换过。
  他奶奶的,真的有鬼,老方鸡皮疙瘩掉满地。
  “阿弥陀佛!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老方口中喃喃颁着佛号,边在胸前猛画十字,来个中西合璧驱邪。
  惊魂略定,可又不怎么信邪,壮着胆干咳一声道:“喂!我说小瘪三,我老方可是个讲理的人,这个地方是我先发现的,古人说得好,先到为君,后到为臣,你不该鸠占鹊巢咖啡……不不,只有鹊巢没有咖啡。
  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起码你也该弄个俎豆罄香什么的拜拜码头,我老方量大如海,况且国法不外人情,念你年轻无知,也为了惕励自新,不计较你所犯的滔天恶行,希望你自行检讨,并且痛改前非给我死出去!”
  老方口气和缓多了,仍嫌色厉内荏。
  小鬼头依旧鸟不甩人,九牛拖不动。
  老方算是碰上泰山石敢当,软硬都不吃。
  其实老方的本性是相当善良妁,只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套句现代的话,他的“EQ”实在不及格。
  “你难道睡死了不成?”老方为了证实小鬼头是不是睡死了,伸手想去探小鬼头的鼻息,谁知手刚那么一伸,突然一股奇异的怪力猛的一拽,两脚离地,身体已腾空而起,一声比杀猪还难听的惨叫,老方表演一套高难度的空中飞人。
  一个空中大车轮,身体平衡感完全消失,碰然一声,背部撞上了庙壁,摔落在墙角根下,摔得帅极了,半天爬不起来。
  这一摔在老方来说简直是石破天惊,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捏盘,摔得发昏第二十一章,斜视者为之侧目。
  惨叫声也叫蝴蝶的幼虫全身发毛。
  “哎唷喂呀!”老方雪雪呼痛,名符其实的“摔哥”。
  痛定思痛,老方还是搞不清楚怎么摔的。
  “猪脑袋,活该……”小鬼头忍俊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柳眉轻挑,瑶鼻微耸,颊上还带着梨涡儿,可爱极了。
  “原来刚才是你在搞鬼!”老方恍然大悟,又有些难以置信,表情既尴尬又滑稽,吃惊得张大嘴巴可以“吃鲸”。
  “谁叫你嘴巴不干不净的乱骂人?不识字兼没卫生,没摔死你算是你祖上有德呢!”小鬼头既嘲又说又谑。
  “谁说我不识字的?”老方捶胸顿足叫起屈来:“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份子,形象清新,未受空气污染,学问‘水深火热’,再说我已两天不食人间烟火,嘴巴怎可能不干不净?你不可以用‘抹黑’的手段来打击我!”
  “你是爱‘弹’一世人‘捡角’!”小鬼头嗤之以鼻:“凭你也敢说受过高等教育,那我家阿花教育程度也不低。”
  “阿花?是很漂漂的马子吗?说不定是我高中同学呢!”
  “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是的,第二个问题:有可能。”
  “哇塞!太棒了,她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高级警犬训练学校!”小鬼头几乎爆笑开来。
  老方瞪大眼,差点得了疝气。
  “拜托,你怎么可以拿我来跟狗比?”老方讪讪道:“我真的受过高深教育,我是在‘家里蹲’大学就读的,跟龙发堂有建教合作关系,主修学分是风马牛之间的三角关系……”老方吹牛连草稿都甭打。
  “你别挨骂了。”小鬼头一撇唇,一派不屑!
  “不相信就算了,我当年可是‘校草’呢!”
  “你‘伏下比较不会中枪’!”小鬼头仍无情的挖苦。
  “你这是什么话!”老方脸红脖子粗力争:“你别小看我老方,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通!”
  “原来你叫老方?”小鬼头敢情才睡醒。
  “然也!是否有如雷贯耳之感?”老方实在大言不惭。
  小鬼头依然揶榆:“你为什么不叫老扁或老长?至少长和扁都比老方出名,不然叫三角或梯形也不错嘛!”
  老方被小鬼头弄昏了头:“那是因为我老方姓方,方向、方法、方位、方略、方针、方程式的方,所以才叫老方!”
  “也就是上WC方便的方?”
  老方硬是挨了一闷棍,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对。
  “你别小看我,我方某人在重庆府……”
  “你姓方?住重庆府?”小鬼头微感讶然。
  “正是!有什么不对吗?”
  小鬼头柳眉微蹙:“最近几年江湖中出了个怪侠,他也姓方,也是重庆人,他跟你是不是有亲戚关系?”
  “你说的是那个姓方的呀?”老方道:“我们岂止有亲戚关系,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一天到晚都分不开呢!”
  “哦?真的?听说他……”
  “他这个人呀,长得头如巴斗,目光如炬,身高一丈,腰大十围,声如霹雳,吐气成雷,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胡说八道!”打断老方瞎掰:“我虽没见过方大侠金面,但人家都说方大侠年青有为,外表平易近人,幽默风趣,天性随和,不拘小节,只是爱喝酒,偶尔发发酒疯但不及于乱,那有你说的那般难堪?”
  老方又叫屈道:“你别听别人乱讲,我和他谊属同宗又同乡,平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连上厕所都形影不离,他吃坏肚子我一定上WC,他伤风我一定感冒,你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他?”
  “真的?”小鬼头眼中放光。
  “不是煮的。”
  “那他人现在在何方?”
  “‘挂’了。”老方相当漠然。
  “什么?”小鬼头小嘴呈O字型。
  “好人不长命,他已经死了。”老方面无表情。
  “怎么会?他……”
  “人总是会死的,只是迟早而已。”
  小鬼头脸上黯然:“江湖传言是真有其事了?”
  “不错!几个月前他和人约斗百毒峰,结果中了对方的阴谋诡计,不幸被打落毒龙潭,连尸骨皆化为毒泥。”
  “怎么会这样?”小鬼头意颇不信:“听说方大侠玄功已有相当火候,水陆功夫俱超人一等,怎么可能……”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老方声调幽幽道:“毒龙潭中不但水蕴奇毒,听说潭中还存有上古怪兽,他在受到重创之后才被打下毒龙潭,纵使百丈悬崖摔他不死,也难逃毒气侵体,何况尚有怪兽虎视耽眈呢!”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小鬼头找出疑问。
  “你忘了?我跟他磁场相近,自然会有感应的。”
  “你说得太玄了吧?”
  “信不信由你。”老方懒得解释。
  看老方说得煞有介事不像有假,小鬼头不由泫然欲涕道:“真是太可惜了,天嫉英才,侠义道又失一巨擘。”
  “是有些可惜。”老方缓缓道:“他这个人管尽天下不平事,踩尽天下不平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一了百了。”
  “咦?”小鬼头又有新疑问:“你好像一点都不悲伤?”
  “我为何要为他悲伤?”老方眼中一片空洞。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什么叫朋友?”老方拉回视线扫了小鬼头一眼:“朋友你懂吗?朋友拆开来是两个月,友字就是‘反’字出了头,意思就是说朋友只要两个月没来往就可以反悔,不承认这份情谊,他已经死了不只两个月?我和他的交情早完了。”
  “你好偏激!”听老方把朋友两个字解释成如此,小鬼头大大不以为然:“你也太薄情寡义了,你不觉得失去人性了吗?”
  “人性?!”老方收敛了心神,又回复吊儿郎当的表情道:“冤枉啊!大人!我老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性。”
  小鬼头义正词严道:“亏得你有脸说这种话,一个对好友过世都不会感到悲伤的人,实在不配谈人性二字。”
  “我不想和你争辩。”老方道:“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多烂?和他的交情二十几年,他穷时我也苦,他难过;我也不爽,他哭;我陪着掉眼泪,他简直像个拖油瓶,他挂了,我也解脱了,我又何必悲伤?”
  小鬼头叹道:“他有你这种朋友真是悲哀。”
  “你这话并不公平。”老方大声辩驳。“他有什么好悲哀的?他死了一了百了,冤魂却缠着我不得安宁,我也不想要他死,他要死我也阻止不了,我也曾经为他九死一生,结果他还是要死,我悲伤也无济于事。
  凭良心讲,他能交上我这个朋友,算是他的光荣了。”
  “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
  “报仇?我自己已经去……对不起,力有末逮。”
  “你太自私了。”
  “我……”老方摇摇头坐了下来,懒得再提。
  双方无语,暂时沉默下来。
  半晌,小鬼头忍不住幽幽的叹了口气。
  老方饿过了头,肚子反而没那么难过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叹?”老方打开话匣子。
  “我在为一代巨星的损落而叹。”
  “如果他知道有人称他为巨星,他一定会感到无限的骄傲!”老方挺了挺三两肉的胸脯道。“其实这就是人生,人无法决定生命的长度,只能尽力发挥生命的宽度,生与死冥冥中自有定数,谁也无力回天……”
  “你懂什么?”小鬼头似有无穷懊恼。
  “谁说我不懂?”老方又被激起好胜心:“我的学识决不比他差,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什么都不知。”
  “你也配和方大侠比?别臭美了。”一脸轻蔑。
  老方看到小鬼头那种瞧不起人的表情心里就不爽,一不爽就控制不了情绪,直着喉咙嚷嚷:“告诉你,我就是!他没什么了不起,你不相信我是不是?首先我告诉你什么叫天文,什么叫地理,让我为你开一次茅厕……不不!为你开一次茅塞,所谓天文,不是‘天’那么大的‘蚊’子,也不是‘天’大的新‘闻’,更不是像三杯大醉侠那种‘天’天熬夜写出来的狗屁‘文’字,所谓天文就是……就是……”
  老方脑筋此时似是不甚灵光,就是半大还抓不到要领,突然补来一笔:“所谓天文就是‘天’下‘文’章一大抄!”
  小鬼头差点打跌!
  老方越说越来劲,灵感天外飞来:“你还知道什么叫地理吗?你当然不知道,只有我老方学究‘夫’人……”
  “学究夫人?。”
  “对!连孔‘天’子都比不过我。”
  “学究夫人是谁?孔天子又是谁?”
  “逊哪你,”老方振振有辞:“人家是学究天人,我所学又比别人多一点,所以叫做学究‘夫’人,连孔夫子都逊色一点,所以他只好改名叫孔‘天’子,这你总该懂了吧?所以我说嘛,我就是学究夫人……”
  小鬼头为之喷饭。
  “至于说地理嘛,让我再为你开一次茅厕……不不,茅塞,怎么老是讲错了?不管他,所谓地理不是说‘弟’弟爱‘理’不理,也不是说皇‘帝’日‘理’万机,更不是在‘地’下道遭到非‘礼’,所谓地理就是……就是……”
  老方搜尽枯肠,还搔落满地断发和头皮屑,灵感突自天外飞来:“所谓地理者,乃课本名称之一是也!”
  小鬼头差点摔倒。
  老方有够天才,实在教人吐血。
  小鬼头被逗得前仆后仰,笑得咯咯响,笑得差点抽筋,这小鬼头笑声有如银铃般清脆,笑得纯真,悦耳极了。
  还好小鬼头家学渊源,也扎实练了几年正统气功,否则必然因笑岔了气而走火入魔,那才乐极生悲笑死人了。
  “你应该住在天才隔壁。”
  “客气。”老方忻然色喜。
  “天才与白痴只有一墙之隔。”
  老方脸都快垮下来。
  “你那什么天文地理,简直是在‘撇风’,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天文,什么叫地理吧。”小鬼头憋笑不已。
  “所谓的天文,就像你在学校写的作业簿一样,不仅老师连看三遍都看不懂,连你自己都蒙查查,那就叫天文!
  至于地理,就是地下的道理的意思,每个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却又不能明说,比方说回扣啦,贿选啦,收保护费啦,节礼啦,护航啦,挂钩啦,漂白啦,包庇啦,特权啦之类,统称之为地理是也!”
  听小鬼头一席话,连三杯大醉侠都为之大开茅厕……不不!是大开茅塞,真是闻君一席话,胜爬十行稿啊!
  “天文地理是这样解释的吗?”老方还在搔发。
  “这是一位社会贤达说的,想必无差。”
  老方肃然起敬道:“我老方一向最是敬老尊贤,既是前辈‘仙角’所言,想必镂金刻玉,千古颠簸不破的真理,我老方得闻此益世良言,幸何如之,佩服之余,当效犬马以报,请教立此狂言的圣者姓甚名谁?”
  小鬼一嗤然笑道:“他外号叫三杯大醉侠。”
  “三杯大醉侠?”换老方差点打跌:“你开什么玩笑?凭他也算是社会贤达?那两百块也该是一代圣雄罗?”
  这回换三杯大醉侠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两百块有什么不好?”
  “我IQ起码高他五十。”
  “那你就是二百五罗?”
  老方自搬砖头砸自脚,差点又去撞墙。
  “你才二百五呢!”老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跟你瞎掰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你到底滚不滚?”
  小鬼头杏眼圆睁叱道:“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庙宇乃十方供奉之地,又不是你家私产,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我先来当然有优先权!”
  “你也不过是‘外来政权’罢了。”
  “我扎根在此,有‘本土意识’!”
  “你缺乏‘国际观’!”
  “我和庙是‘生命共同体’!”
  “我不同意你的‘分裂主张’!”
  什么跟什么呀,好像离题太远了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没尊重神龛里那位“原住民”的意见。
  “你一点都不懂‘政治伦理’,没听过先入为主这句成语吗?意思就是说先住进来的人就是这里的主人!”
  “你逊毙了,根本不了解这句话的涵义,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先住进来的人要当东道主,我后到,所以说我是你的贵宾,主人对客人要有礼貌,也要善尽地主之谊,该拿些什么吃的东西来招待客人吧?”
  老方又一次自搬砖头砸自脚。
  “怎么样?主人,你无话可说了吧?”小鬼头伶牙俐齿。“你有什么‘政治大饼’可以端出来招待客人呢?”
  老方猛翻那有些红丝的白眼无可辩驳。
  “别吝啬嘛,有道是分金同利,独食不肥……”
  “天杀的!”老方惨声叫道:“你有没有搞错?我真要是有‘政治大饼’,还有心情窝在这里喝西北风吗?”
  “你这就太不够朋友了。”小鬼头似乎吃定老方:“起码你还有这个庙的主权,比我这个无壳蜗牛强多了。”
  “我……”老方揉揉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些。
  小鬼头步步相逼:“别‘冻霜’(吝啬)啦,俗话说得好,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相见即是有缘……”
  “我……”老方血压起码上升十度。
  “怎么?有酒有肉多兄弟,你又何必藏私?”
  “藏私?天晓得!”老方差点道血冲喉。
  他平时有钱不当钱用,出手阔极了,还自称是小气财神,心情爽时一掷千金毫无吝色,朋友相知无多,凯子倒当了不少,没什么心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钱花光了才后悔,后知后觉悔之晚矣!
  说到后悔他就后悔,当年要是有一点,只要有一点点,今天就不会那么漏气,沦落到以庙为家,有家归不得的境地。
  “怎么啦,主人,你想当‘推事’吗?”
  “我又没读法事系,当什么推事?,”
  “此推事非被推事,而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的意思。”
  原来“推事”有此一解,颇令人会心。
  “你有点良心好吗?”老方昏头转向:“我现在一个银子都没有,你还打我秋风,‘猪头皮煎没油’啦!”
  “我才不信。”
  “骗你的是王八羔子!”老方情急诅咒:“我现在是超级贫户,亟需人力赈济呢,若你能给我‘善意的回应’就好罗?”
  “看来你真的很穷耶?”
  “岂止我穷,我们家的菲佣穷,泰劳也穷,园丁也穷,欧巴桑也穷,大门守卫也穷……”老方逮着机会猛哭穷。
  “你好可怜哦!”小鬼头的语气和表情是两回事。
  “如果你同情我,就不该来抢我的地盘。”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拥有小庙的主权而已。
  老方之所以念念不忘护土有责,这种心态是可以理解的,据说人类是由猿猴进化而来,野生动物都有占领地盘的本能,不容其他同类侵犯,老方也是猿猴的后代,这种兽性的本能,并不因为已经进化为人类而消失。
  老方还年轻,好胜心也强,加上脑筋转不了弯,原始的兽性就表露无遗,其实争夺这座小庙毫无意义。
  “那我们‘一国两治’,你也别赶我,我也不要你作东。”
  “不行!”老方掉了疮疤忘了痛,意态坚决。
  “那你想怎样?”碰上这种驴蛋,小鬼头也上了火。
  “想怎样?哼!”老方将袖作势:“撵你走路!”
  “你敢!”小鬼头早上才被客栈老板撵过,提起这个撵字,无疑揭了小鬼头的疮疤,跳将起来,比老方还凶。
  “我就敢!”老方摆起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架势。
  “好哇!你还等什么?”小鬼头一手叉腰,一手勾勾食指。
  老方又岂是经得起撩拨的人?在武林道上混的人,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拳头大胳臂粗,从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
  这种人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就排不下第三,凡事都以武力解决,敢杀敢拼好勇斗狼,胜了是英雄,败了成狗熊。
  这种错误的英雄主义,不知害死了多少年轻人。
  老方的本性其实不是如此,只因某种原因致使变得“一元锤锤”,冲动、爱现、发飙,他控制不了自己的EQ。
  小鬼头挑衅的举动,老方一把火烧上天灵盖。
  所谓人急悬梁,狗急跳墙,一怒之下就不计后果,他奶奶的,老虎不发威,给你当病猫?非得给他点颜色不可!
  一声怒吼,火杂的冲上,右拳一抡,出了一招逊毙了的庄稼把式——黑虎偷心,直来直往的往小鬼头胸前击去。
  谈不上拳风虎虎,倒也中规中矩。
  在小鬼头的眼中,这一拳简直太没规矩了,显然犯了忌讳,柳眉陡的一竖,一声清叱:“轻薄狂徒!”
  左手挡开老方的黑虎偷心,右手掌出如电,一无阻碍,砰然声中“正中下怀”击中了老方的胸腹之间,一击中的。
  中掌之处正是老方的胃部。
  老方出师不利,还未开张便踢到了铁板,陡觉千钧力道上身,胃部骤遭重击,早上喝进腹中的凉水,打哪进去,还打哪出来,哇的一声,一股水箭冲喉而出,小鬼头转念都还来不及,早被喷得胸前开满水花。
  小鬼头完全没料到老方居然还有这招“含水喷人”的绝技,微一怔神之间,“水灾”上身,湿漉漉的臭气薰人。
  这两个家伙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第一次见面就“打成一片”,立刻“三通四流”“水乳交融”起来。
  老方双手乱舞,脚下踉跄而退,砰然声中撞到神桌,神龛差点倒下来,里面坐的那尊金身吓得垂眉念佛。
  屋顶上正在聊天的蜘蛛吓得掉下两三只,有的咬伤舌头,有的扭伤脚指头,吓破胆般的一扭一拐逃命去也。
  至于衰星老方可衰死了,软瘫瘫的挫倒在神桌下,哼哼唉唉两眼翻白,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差点就闭了气。
  “你……”小鬼头三步做两步急忙跳开,连撕带扯的把外衣脱下,边脱边骂:“你这垃圾鬼,肮脏鬼,不死鬼……”
  小鬼头众家鬼王一体统请。
  老方则瘫在那儿气若游丝,成了个“没有声音的人”。
  “登徒子、卑鄙、下流……咦?”
  小鬼头开骂几句,见老方依然没动没静,不禁吃了一惊,难不成这未尽全力的一掌竟打出人命来,这可糟啦!
  出掌原是情急,本来无心伤人,若打死人就不好玩了。
  “老方!老方!”小鬼头惶然低叫。
  “哼,唉……”老方发出濒死的惨哼!
  “老方!老方!你死了没有?”
  老方软叭叭的像条死蛇。
  “你不要紧吧?老方?”
  老方连惨哼的声音也停了。
  “老方……”
  老方突然身体一僵,随即放松,好像断了气。
  “老方!”小鬼头心慌意乱号叫出声,急伸手探老方鼻息。
  这下机会难得,老方五指如蛇般缠向小鬼头腕上脉门,同时起脚猛蹴,一招两式出手极快,阴狠毒辣兼具。
  老方也会玩阴的,真是天底下没有新鲜事。
  手脚同施,小鬼头这下玩完了。
  谁知还是那句老话,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儿,千算万算,不如小鬼头机伶一算,老方认为十拿九稳的杀着竟然两头落空,念头都还没转过来,腕上阳池穴一麻,人已被凌空飞摔,手舞足蹈,飞越供桌,摔落在另一边走道上。
  这下更惨,全身骨头好像都散啦!
  老方衰上加衰,也伤上加伤。
  小鬼头拍手脆笑道:“饶你奸似鬼,也难免喝姑……古井水!”
  转得还真硬。
  而老方的惨叫声比杀猪的叫声还恐怖,墙上的壁虎吓得去丢掉半截尾巴,没命的“涝跑”,只恨爹娘没给它生像蜈蚣那么多的脚。
  小鬼头双手抱胸隔“案”观火,意态悠闲。
  “哎唷唷!”老方拼命抬头,好像要甩开满天星斗。
  “还想跟我玩阴的,葡萄成熟时——还早得很哪!”
  “哎唷!雪雪!好痛呀!算你精,我认了行不行?”
  “那还要撵我吗?”
  “我……很想,可是……不敢。”
  “那换我撵你走了。”
  老方又像杀猪般叫起来。“你这家伙没天理没良心,乞丐赶庙公,那有这种道理,你是吃人不吐葡萄皮啊?”
  “那你打算怎样?”小鬼头杏眼一瞪。
  “算你狠!”老方大概是被扁怕了,脖子一缩:“你那边算是贵宾席好了,随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成了吧?”
  “成!早说就好了,也不必挨摔两三次!”小鬼头露出贝齿笑道:“既然你承认我是贵宾,该拿些东西来待客吧?”
  “待客?拜托!”老方两手一摊:“我现在可是四大皆空,衣袋空,裤袋空,肚里空,还加上头壳一空,说良心话,我自己都两天两夜不食人间烟火了,要不是饿得手酸脚软,加上地面凹凸不平,我哪那么容易被你摔倒的!”
  老方哭了穷还不忘在自己脸上贴金。
  小鬼头倒是颇为意外:“你真的这么落魄啊?”
  “骗你别人的儿子死不完!”老方诅咒:“我要是没说真话,天打雷劈,凳子四脚朝天不得好死,就算我能骗尽天下人,也不能瞒过你的青光眼,再说你我不打不‘识相’(相识),又何必以莫须有的罪名骗你。”
  老方文学修养显然欠佳,文法好像不怎么对搭。
  小鬼头同情道:“你好像真的落难了哩。”
  “落难?”老方愤然不平道:“还不是你这家伙,‘窃据’我的地盘,还不放弃‘使用武功’,此时我是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等我回到重庆府,房子几十楝,我爱住哪就住哪,才不会跟你争这小庙呢!”
  “算了吧!”小鬼头不屑道:“少在这胡吹乱盖了!空心大佬倌,打肿脸充胖子,全身都烂了就是面子不烂。”
  “我绝不是瞎盖!”老方急急分辩:“我在重庆府有十几家店面,饭馆酒店布庄,南北杂货,全都是老牌老字号,伙计上百,顾客车水马龙,生意可大呢!另外还有园林别墅,里面有三个游泳池,有冷水、温水,还有没水的。”
  “没水的游泳池?”
  “我有些朋友不会游泳嘛!”
  什么话?为旱鸭子设游泳池,未免太招摇了吧?
  “不对吧?”小鬼头大表怀疑:“你家有几十间店面,还有园林别墅,算来是个富户,怎么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
  “说来话长,”老方叹了口气道:“时衰鬼弄人,我不想多作解释,反正我家很有钱很有钱又很有钱就对了。”
  小鬼头听到这心中一动:“你没说假话?”
  “骗你我会被飞毛腿炸死!”
  老方的誓言值得商榷,当年可没飞毛腿飞弹!
  “你没发烧吧?”
  “什么话!你看我像是会骗人的人吗?”
  “像!”小鬼头兜头一盆冷水。
  老方差点吐血!
  “你别老破坏我的形象!”
  “你这个人有形象吗?”
  “当然!我最喜欢打形象牌了。”
  “什么叫形象牌?”
  “形象牌就是……就是不吃不碰一摸三!”
  神经病!这话教真正的形象牌跳脚。
  “你家真的那么富有啊?”
  “你还怀疑?只要能回到重庆,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那就太好了!”小鬼头欣然色喜。
  “好什么好?”老方没来由的起了戒心。
  “好就是好!你听我说……”
  “募捐?找我募捐?你有没有搞错?”
  老方果然没猜错,打秋风的来了。
  世风日下,莫说财不露白,连口风都得紧些。
  “没错!我决定向你募捐,反正你家家产多多,乐捐一部份来济助数万在饥饿中的灾民们,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发挥人类的同胞爱,行善者必得善报,上苍一定会给你很好的福报,你一定会像乌龟一样长寿的!”
  “不干!”老方头摇得像博浪鼓。
  “为什么?你难道连同情心都没有?”小鬼头讶然。
  “你别把我当凯子,现在有太多人假爱心之名行敛财之实,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爱心骗子之一?”老方振振有词:“人家都看我老实,心肠软,老是欺负我,拿我冤大头,甚至要我的命,我才不会‘脑上当’呢!”
  老方愤然不平,可真是有感而发呢!
  小鬼头睁大黑白分明的大眼:“我像爱心骗子吗?”
  “像!”老方答得干脆,一报还一报。
  小鬼头瘪着脸道:“岂有此理。”
  “本来就是,俗话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萍水相逢,谁知道你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坏水?”
  “我说的都是实在话啊!”
  “莫说十在话,百在千在我也不捐!”
  小鬼头颇为失望:“你真的不肯捐?”
  老方铁了心:“说不捐就不捐!”
  “原来你是这么冷血的人。”
  “我老方无法兼善天下,独善其身又有什么不对?”
  小鬼头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那不知名的神只幽幽道:“或许这也怪不得你,当今世态炎凉,人情似纸,世上太多为富不仁之人,我蓝晓晴跑遍方圆数百里路,就没碰上几个肯慷慨捐输的人,尤其有钱人更少。
  可怜怀化、沆州、辰豁、麻阳、凤凰、黔阳、会同、清水、通道、陂州等十余县的饥馑灾黎,全部即将沦为饿殍,遍野哀鸿,路有死骨,你难道真的是铁石心肠吗?,你没有一点人道之心?你有钱却吝于行善,于心何忍?”
  一席话把老方骂得几乎体无完肤。
  老方恼羞成怒,情绪又失控,愤然大声道:“我知道你说的全是事实,怀化、沆州、麻阳等十余县,连年蝗灾肆虐,几乎连树皮都被啃光了,赤地千里不见一片绿叶,这些我都一清二楚三明白。
  前阵子我也曾打那经过,几乎被陷进去出不来了!
  不是我老方铁石心肠,问题是就算我能同情他们,那又能改变多少,坦白说,这一段时日来,我已经受够世人的白眼,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怎么过的吗?告诉你,过得比王二麻子他家的癞痢狗都还不如!
  我承认我现在穷困潦倒,但我还有点骨气,我不屑去求乞,我用借的,赊些食物充饥,借些盘缠回乡而已。
  可是……你知道吗?每家都当我是疯子。
  没错!我和他们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他们没有义务赊我、借我,我不见得就有借无还呀?干嘛狗眼看人低?
  若说人有人性,总该把我当成落魄异乡的可怜人来看待,偶尔给我一些‘关爱的眼神’吧?给我一点人性的尊严,可是我得到的却是人们憎恶的冷眼,我就曾被人用扫把赶过,你知道那多难堪吗?
  就拿这条路上赶车的大掌鞭来说吧,他也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却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别人穿得‘爬里爬力’,他就大爷长少爷短,可以先上车后补票,我却非得先收现银不可,只因我穿得寒伧吗?
  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慈善家,我没有救济他人的义务,我自己都饿得心头冒火,眼中发花,有家归不得,又有谁来救济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只要自个活得好,管他妈妈嫁给谁?
  我最近是很衰,衰得一塌糊涂,人到衰时喝口水都会塞牙缝,连躲在小庙里睡觉都有人来找碴,我是招谁惹谁了我?
  天下间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方家有‘钱’是我方家的事,他们没饭吃他们自己去凉拌,与我老方有何豆腐干?”
  老方这些日子以来,也许真的吃了不少窝囊气,才会放出一长串的连环屁,似要把所有的委屈一骨脑的发泄完。
  蓝晓晴——一个满流行的中性名字,表情怔了一怔道:“你的言论好偏激,思想好可怕,简直像恐怖份子一般。”
  老方吸了口气,情绪略为平静才道:“不是我偏激,在江湖上历练久了,遇上冷漠的事也就多了,看透了世间冷暖和人性的丑恶,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贫在闹市无人识,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光敬有钱人,国破山河依旧在,城春草木海样深,蚕蛾应会偷偷摸灵药,劈海擎夭夜夜不安心……”
  老方飞象过流沙河,脱轨脱到快露毛了。
  “看多了险恶与阴毒,人心都变硬了。”
  “我只听说肝会变硬,可没听说心硬化的症状。”
  老方可没笑,缓缓舒了口气道:“你不是我,所以无法了解我内心的感触,今天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卯到底了。”
  蓝晓晴偏头想了想道:“没那么便宜的事,为了十几万灾民,我是赖定你了,就算你是只铁公鸡,我照样要拔一把毛下来。”
  老方不悦道:“你好像吃定我了?”
  蓝晓晴慧黠道:“能不能吃定你,那是以后的事,十数万灾黎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我非卯定向你乐捐不可,我不相信你全无同情心,是一团拒绝溶化的冰,就算你是万载玄冰,我也要用心性来融化你!”
  “这是不可能的!”老方语气坚决。
  “可别说得太绝哦!”蓝晓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哼!”老方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蓝晓晴好整以暇的拖过那大包袱,倚壁斜靠而坐,以一种怪怪的眼神睨着老方,脸上充满捉狭的神情。
  不知怎的,老方竟有些心虚起来,感觉蓝晓晴的眼光能透视似的,看穿了老方内心世界,心情感到局促不安。
  为了坚定信心,老方别过头去,一遍遍默念:“我不乐捐,我绝不乐捐,打死我也不乐捐……”其实他自己也没信心能坚持多久,口中说不捐,心里却在天人大作战,只是不肯输口罢了。
  老方绝不是那种冷漠无情之人,相反的,他热血澎湃,充满着侠骨柔情,硬嘴巴只不过是为了发泄愤懑之气罢了。
  无论是谁像老方这般遭遇,情绪反弹是很正常的。
  今天他就被摔得七荤八素,又挨了一掌,连栖身小庙睡大头觉都被人骚扰,境遇的痛苦指数已够高,受人冷眼是旧恨,今天的遭遇是新仇,难怪他心头老大不爽,口中的坚持只是“为反对而反对”罢了。如果劝募的对象换了个人,老方一定不会拒绝的。
  “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也无法勉强你,”蓝晓晴似乎洞悉老方的心态,不火不徐的道:“我能体会你此刻的心情,等你激情过后心血来潮时,若想做点好事以弥补空虚的心灵,我蓝晓晴随时候着。”
  说着说着边打开大包袱,在里边掏呀掏的,居然掏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纸包,赫然是三个香喷喷的葱油烙饼!
  捧着三个烙饼凑近鼻尖,近乎夸张的嗅着,还哈了几口气,好像这三个家常烙饼是鹿胎熊掌银耳燕窝似的。
  此情此景,对饿了两天的老方而言,烙饼比银子更诱人。
  老方的牛眼瞪得比铜铃还大,饥火由胃里延烧到眼中,一阵阵酸水上涌,吞了一口又一口,偏喉咙不争气的咯咯作响,引来蓝晓晴嘲讽的眼光,老方又窘又瘪,恨不得撞开庙壁逃离现场,来个眼不见为净。
  “好香的烙饼,好好吃的大烙饼。”蓝晓晴啧啧赞叹。
  “哼!大饼有什么好?”老方依然嘴硬:“配二筒只能听‘骑壁’,两张才能喊碰,有了它还不能断么九!”
  什么跟什么呀?此饼非彼饼,形状相同,味道各异。
  其实老方说的也没错,两种饼都可以“吃”,只是吃的方式不同而已,老方有资格进入龙发堂麻将班深造。
  蓝晓晴嗤的笑道:“大饼才好,我正缺这个大饼,如果少了这个大饼就做不成一条龙,只能像你一样变一条虫!”
  “我是有一条‘虫’,难道你没有?”
  蓝晓晴脸一热,差点没瞪死老方。
  老方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蓝晓晴手中油滋滋的烙饼,看得眼珠都凸出来,馋水汨汨而出,那滋味比什么都难挨。
  所谓“垂涎三尺”,老方总算领略其中精髓。
  蓝晓晴可没管他望穿“口”水,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小片烙饼,放入樱口中细嚼慢咽,故意吃得啧啧有声,表情十分陶醉,像在品尝象鼻凤爪般,比什么山珍海味更为可口,现出齿颊留香余味无穷的表情。
  老方口水也不知吞了N次,就是浇不熄饥火。
  “好吃!嗯,真的好好吃!”蓝晓晴也不管老方眼光贪婪如刀,自顾自的边吃边叫好,呕舌舔唇回味无穷。
  这么一来,老方的理智成为薄薄的一片。
  “我说这位蓝小兄弟,”老方抹了一下流在口角的涎液道:“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人吃不如两人饱,再说分金同利独食不肥,既然相逢何必曾相识,知心天涯有几人,四海之内皆兄弟,绿岛监狱满天星……”
  “你在说什么呀?”
  “我说……我说……大饼香气乱纷纷,肚子饿得欲断魂,借问吃饱何处去,五更三点茅坑蹲……我……”
  “拜托!”蓝晓晴憋笑不已:“有话直说好吗?”
  “我是说……咯!”老方猛咽唾沫,转弯抹角还是不着边际,为了死要面子,讨饼充饥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你是想要分我的饼吃吗?”蓝晓晴早知老方的企图。
  “如果……你不反对……”老方希冀的道。
  “我当然反对!”蓝晓晴一口回绝。
  “你……你难道连同情心都没有?”
  “你别把我当凯子,以为我老实、心肠软,老是欺负我,拿我当冤大头,我不是圣人,也不是慈善家,我没有给你吃的义务,我来小庙休息一下都有人赶我走,吃块烙饼也有人要分享,又有谁来同情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只要我自个儿肚子吃得饱,管他妈妈嫁给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蓝某人有几块饼是我蓝家的事,你自己没饭吃你自己凉拌,跟我蓝某有何豆腐干?”
  一席话完全是从老方那拷贝出来的盗录版!
  腊月债,还得可真快!老方脸瘪得像条苦瓜!
  “唉!或许这也怪不得你,当今世态炎凉人情似纸,世上太多没有同情心之人,我跑遍了方圆数百里路,就没碰上几个肯共享食物的人,尤其饮鬼更少,可怜我肚子里几百条蛔虫即将成为饿殍……”
  又是一段不折不扣的“口水版”!
  蓝晓晴斜瞄了老方一眼缓缓道:“你不是我,所以无法了解我内心的感触,今天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啦!”
  “没那么便宜的事,为了肚子里百数十条饥饿蛔虫,我是赖定你了,就算你是只铁公鸡,我照样要拔一把毛下来。”
  “你好像吃定我了?”
  “能不能吃定你,那是马上知道的事,为了大肠小肠陷于空成计的水深火热之中,我非卯定吃你的饼不可,我不相信你全无同情心,是一团拒绝溶化的冰,就算你是万载玄冰,我也要用人性来溶化你!”
  “这是不可能的!”蓝晓晴语气坚决。
  “可别说得太绝哦!”老方有些不怀好意。
  干嘛呀?一样的情节,一样的对白,只是角色调换而已,三杯大醉侠八成已是江郎才尽,玩不出新点子了。
  “哼!”蓝晓晴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见者有份,你休想独吞。”
  “你想得美,我这烙饼得来不易,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客栈的厨房A来的,你要分一早,告诉你,门都没有!”
  老方自我解嘲似的笑了笑道:“何必那么绝呢?毕竟我们是同文同种血浓于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惜老怜贫人皆有之,保护国家幼苗人人有责,见人饿死如同杀人父母,你的善心音容宛在……”
  “你最好死了心,想都甭想!”
  “我用借的好不好?我保证会‘获利回吐’。”
  “你说什么都没用,对于像你这种没有丝毫同情心的冷血动物,给你吃等于浪费粮食,还不如拿去喂狗!”
  这话可说重了,老方的脸由白转青,气得直想撞墙,索性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但肚子仍不争气的抗议着。
  “你好过份!”老方回嘴也没好话:“为了维护本人的尊严,我不会再对你低声下气,你撑死当饱鬼好了,你也不会多吃两个饼而多长一团向两块皮,我不吃也不会少了两颗‘杏子’,我还是我,脖子也没变短!”
  蓝晓晴脸一热,冷冷道:“这是你说的?”
  “不错!”
  “不后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饿死也不反悔?”
  “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老方的嘴和胃正掀起漫天战火。
  “很好!早讲嘛,我就不用暗杠这坛子酒了。”
  “酒?”老方心防差点洞开。
  蓝晓晴从包袱里掏呀掏的,居然掏出一坛酒来,拍开泥封,一股浓洌、香醇无比的酒香立即弥漫开来。
  “好酒!好酒!”蓝晓晴大声赞好。
  “多‘久’?”老方未饮先醉。
  “真醇,起码窖藏二十年以上。”
  “正确的说,这是窖藏二十五年的汾酒!”
  老方的理智防线全面崩溃!
  老方的恩师就是酒中仙,对酒的认识可算无人能出其右,老方一向也是酒国梦里人,对酒早已失去了免疫力。
  蓝晓晴一开坛,他就已分辨出那是真正山西汾阳的名产——汾酒,这下算是击中老方的罩门,老方可死定了。
  “该死!”老方心中可懊恼极了。
  去他奶奶的,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名酒,刚才就不该把话给说绝了,把自己的门槛弄得太高,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哇拷!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意气,还得用血腥去镇压肚子里边的酒虫,面子上是要足了,精神上可受罪啦!
  蓝晓晴可不管老方心里作何感想,一小口饼一小酒,饼香加上酒香,逗得老方心猿意马,一颗心已脱缰欲飞。
  意志力在酒香的诱惑下已成为薄薄的一片,腹中强烈要求“改革”,于是脑袋和大肠小肚召开了“国是会议”。
  给论是——去他的面子,为了里子,面子算是老几?
  涎着脸,老方强颜欢笑道:“有酒有饼大家吃,这是每个国民的基本信条,五岳之中有角头,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有相交之情,朋友有通酒之义,我刚才只说不吃饼,可没说不喝酒,你说是不是?”
  老方为了顾里子,还是顾不了面子!
  蓝晓晴懒得搭理。
  “……”
  “我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
  “我……我叫你祖宗好不好?”
  为了酒,老方连祖宗都卖了。
  “……”
  任老方卑躬屈膝,蓝晓晴就是无动于衷。
  老方耐性已到极限,恨声道:“我已道过歉,也低了头,你还鸟不甩人,别太‘摇摆’,‘相堵会得到’!”
  眼看老方为酒陷入“抓狂”境界,蓝晓晴不由暗叹,酒,有时真的害人不浅,发明酒的人应该绑起来打屁屁!
  君不见多少社会案件皆因酒起?乱性、斗殴、闯祸……皆与酒有关,想起酒就有气,海喝它三大碗解恨!
  “你真的那么喜欢喝酒啊?”蓝晓晴对酒鬼没好感。
  其实老方固然爱酒,倒也不致成瘾,他喝酒另有作用。
  “那还用说吗?”
  “你要喝酒?成!我这个人一向慷慨……”
  话犹未完,老方已一个虎扑,越过供桌抢酒坛子。
  “慢着!”蓝晓晴忙把酒坛藏在背后,一手挡开老方:“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吃饼喝酒都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老方真的猴急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是不是吃东西前要先洗手?”
  “我管你洗不洗手,首先,我的条件之一是你必须要尊重我,不要老是自认为老大,更不可以讲粗话。”
  “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
  “第二,我会尽力帮你回到重庆府,回去以后你必须要拿出你一半的家产来赈济麻阳、怀化等十余万灾民。”
  “这……”这招又捏到老方的痛脚。
  “怎么?有困难吗?”
  两个小烙饼,一坛好酒,价值能值几何?居然要交换老方几十万贯家产的一半,连比都没得比,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不干!不干!”权衡利害,老方可不想当老凯。
  “随你便。”蓝晓晴胸有成竹。
  “大便还是小便?”
  “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蓝晓晴又喝起老酒吃起烙饼,平静道:“我不会勉强人家,等你想通了再告诉我。”
  眼见一个烙饼快没了,老方舌头都吊在口腔外了。
  脾气使不到三分钟,老方立即全面竖降旗。
  他奶奶的,这不是逼上梁山吗?去他的,有酒有饼先吃再说,重庆府的家产,一别十几年,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不是有句话说:“白云‘藏’狗‘尝海鲜甜’”吗?
  狗都藏在白云里吃海鲜,为了现吃现喝,去他的家产!
  “我干!”老方下定决心。
  “干嘛骂人?”
  老方叫屈道:“我那有,我只是说我干……还真有点像四字经的开头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道歉!”
  有错认错,这才是帅哥份所当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终于想通了。”
  “不想通行吗?总比饿死他乡好,快把酒给我。”
  “急什么急?我还没说第三个条件呢!”
  “你真‘龟毛’,说吧。”
  “第三嘛,暂时还没想到,但要保留权利。”
  演变至此,老方算是整个被“套牢”了。
  “哪!”蓝晓晴又在包袱里掏,掏出一只卤鸡腿,两个冷饭团,还有一包卤菜,他这包袱像个百宝囊似的,要啥有啥。
  “这些够你填一顿饱了,可别忘了你作的承诺。”
  “不……费……安……啦……唔……”老方大口往嘴巴塞食物,还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差点没把舌头吞下肚。
  “那我代表湘西十余县灾民向你致谢。”
  “不……不屁……客气!”
  “你好像饿惨了。”
  “是……是饿惨了。”
  蓝晓晴摇头叹息道:“你只饿了两天便成了这副模样,可怜怀化等十余县灾民们,他们三年来,几乎天天在饿肚子,实在很难想像他们这种非人的日子是怎么挨过来的,每想到他们,不禁心如刀割。”
  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是……我猪到……”
  “唉,偌大家当,我也知道善财难舍,原本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看了那些饥民的惨况,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怀化、沆州等十余县,是位于罗子山、武陵山和梵净山之间的狭长谷地上。
  蝗灾,三年内竟五度降临,受到地形的限制,这些蝗虫无法飞越崇山峻岭,只能在这片谷地上迂为害,一代产卵死去,新的一代又继续成长,农民们种下的种子,刚发芽就被啃得精光,农民们只能望天兴叹!
  他们已经连种子都没有了,难道要让他们坐以待毙吗?天啊!这是一场人问浩劫啊,谁能为他们尽点心力呢?”
  “咯!”老方好不容易吞下满口的饼屑,又灌了两口酒才吁了口气道:“我亲身经历过,的确是惨无人道。”
  “可不是吗?鞑子苛政已经是民不聊生,明教起兵,名为驱逐鞑虏,然而连年兵燹株连祸结,民生颠沛流离,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啊!加上蝗灾三载,他们连耕作的役用牛马都宰光了,不宰怎办?它们也会浪费有限的粮食啊!
  民间固有善心人士,但些许救援物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你知道吗,已经有人在挖蚯蚓吃了,挖草根、剥树皮,这都是寻常事,还有人把马鞍剁碎了煮烂来吃呢!更有人希望蝗虫再来,因为可以吃到烤蝗虫,为了挣扎活下去,只要能入口的都弄来吃掉了。
  有钱有势兜得转的人都走了,连父母官都弃职潜逃!只可怜那些穷困、无助的市井小民和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他们没别的选择,留下来受苦受难受煎熬,在那里,人命贱如蝼蚁,有谁能帮助他们呢?
  为了几条蚯蚓打死人已经不是新闻了。
  长期挨饿的结果,有人成为轻飘飘的行尸,有人却拥肿不堪腹大如鼓,四肢却不成比例的枯瘦如柴,这是缺乏某种营养造成的水肿,看得令人心胆俱寒,你会感叹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又如此的坚强!
  在灾区里,生命有如风前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只要在路上倒下去,永远也没机会再爬起来,惨哪!
  真正的天灾人祸,有钱也没什么用,唯有延续生命的食物才是无价之宝,我沿路劝募,由于人微言轻,所得十分有限,前前后后才运了十几车粮食到灾区,十几车粮食和十万饥民实在不成比例,一人分不到一口哇!
  如果你真的肯踊跃捐输买粮抒困,不仅十万饥民感激你,老天会佑护你,我也会由衷的感佩你,敬重你!”
  “我有知有道啦!”老方边吃边道:“其实我也绝不是冷血之人,钱财身外之物,只要能回到重庆,必全力而为。”
  蓝晓晴诚心道:“我代表十万灾民向你致敬。”
  “算了吧!人溺己溺,人饥己饥,尽人性本份而已。”
  蓝晓晴道:“我发觉你越来越帅了。”
  高帽子人人爱戴,老方一听就爽。
  “说不定我还可以多捐一些哩。”
  老方骨头没三两重,被人一捧就忘了自己是老几。
  “帅啊!你真是再世的佛祖,下凡的菩萨啊!”
  “风声的啦!大家也都这么说。”
  这家伙三杯下肚立刻“摇摆”起来。
  “好心一定有好报的。”
  “说什么好心会有好‘抱’,我从来就没得‘抱’,碰上一头顽皮豹,要抱又怕被强暴,”老方喝了口酒,一大堆怨天尤人的屁话又来了:“其实天道本无凭,我从来就不信这一套,这种说法骗死人不偿命。
  若说苍天有眼,世上就不该有好人坏人之分,如果好人都上了天堂,坏人都下地狱或沦入畜牲道,那谁来投胎做人呢?若说苍天有报,世上就不需要像你我一般的侠义道来仗剑作不平之呜了。
  若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像我这么善良又帅气的人,就不会在神明面前受困挨饿,如果苍天有眼,怀化等十余县十万生灵就不会连年受蝗灾之害,天空臭氧层都破了个大洞,如果真有天,恐怕也坐得不怎么安稳了。”
  蓝晓晴笑道:“你可真会‘谈天’。”
  老方将最后一口饭团塞入口中道:“其实人是很渺小的,为人处世无须按天理,只要求心之所安就行,毕竟老天离我们太远,我死后也不想上天堂,活着只要对得起自己,是非成败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说得好!”蓝晓晴击掌道:“想法虽然偏激,也脱离现实人生,但不偏离‘国统纲领’,勉强听一半。”
  “才听一半?看来我们很难‘肝胆相照’了?”
  “谁跟你相照?马不知脸长!”
  “猴子也不知屁股红啊!”
  两人都笑了起来,能真诚的笑是友谊的开始,同样是年轻人,同样没什么心机,“气毛”若爽,就成了好朋友。
  大半瓶酒全部喂了老方肚子里的酒虫,老方原本黄腊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现出年青人的一丝神采。
  老方近来可能是因为三餐不继,所以瘦了很多,瘦归瘦,萝卜拔掉坑还在,骨架子不错,看起来倒不会有未老先衰的感觉。
  吃饱了,酒虽不足,也勉强搪塞过去,诸葛亮唱完空城计下台一鞠躬,周公却已粉墨登场,堂堂上演寻梦园。
  饱暖思睡觉,老方打了个哈吹顺势放平啦。
  “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蓝晓晴急忙叫道:“救人如同一一九,十万灾黎嗷嗷待救,你怎么睡得下去?”
  老方摆平在地道:“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你还睡,快起来回家筹银子赈灾呀!”
  “回去?回哪去?”
  “重庆府呀!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忘,问题是怎么回去?”
  “怎么回去?多幼稚的问题,当然是赶路回去呀!”
  “你有盘缠吗?”
  “我要是还有钱会跟你争这小庙吗?”
  “这不就结了!没盘缠你难道想坐十一路公车?”
  “十一路公车有到重庆府吗?”
  “你真挫,十一路就是两条腿赶路的意思?”
  “天!用走的,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啊?”说得也是,从界亭驿到重庆府,拉直了只有几百里,但是这条路经过崇山峻岭,弯来绕去怕不有两三千里之遥。
  “就是说嘛!”老方满足的打了个酒隔道:“紧事缓办,先睡个大头觉,说不定梦中另有奇遇也未可知。”
  “什么话?你怎么有这种鸵鸟心态?”
  “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不行不行!”蓝晓晴急如星火一蹦而起,夹胸一把揪起老方往外拖:“起来起来,无论如何也要赶快赶路!”
  “别扯别扯,我只有这一百零一件……哇!惨了!”
  说时迟那时快,嘶然一声裂帛响处,老方身上唯一蔽体的抬衣,已经前胸后背分了家,这下子可凉快罗。
  “你怎么那么急色!”
  老方手忙脚乱东遮西掩,还是穿了帮露了两点加一眼,这家伙身上没什么“观光”价值,胸部倒可当洗衣板。
  蓝晓晴可窘极了,脸红耳热羞态可掬。
  男生和女生的身体天生就不同,正是俗话说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男人打个赤膊司空见惯,老方一向也很“散形”,两手一摊,不再遮掩道:“这下连‘中央党部’(挡布)都没了,怎么见人?”
  老方这贱人才不在乎怎么见人,但是要他就这么坦胸露肚的回乡,那帅哥的英名岂不尽扫落地?说什么也不行。
  “你乱不够意思,填了我的肚子,却剥了我的皮,存的是什么心啊?”
  “废话少说!”蓝晓晴忙转身拖过包袱,随手掏出一件衣物抛给老方:“你皮肤白啊?还不把衣服穿上!”
  老方被削了两句颇感委屈,接过衣服更傻了眼!
  蓝晓晴拿给老方的衣服竟不是衣服,而是古代的华歌尔——一件粉红的肚兜儿,有没有搞错?这教老方如何穿哪?老方怔了怔,忽的哈哈大笑道:“原来兄弟你是个有偷香癖的雅贼呀?外表老实,没想到竟然是心理变态者。”
  “你才心理变态,”蓝晓晴脸上红如六月榴花,还好他此时面目骛黑看不大出来,这次可糗到外婆家去了。
  咬了老方一口,劈手夺过肚兜,换了件短衣抛过,窘态未退道:“你少给我发神经,快穿上,立刻准备上路!”
  老方无计解套,乖乖穿上衣服。
  这件衣服穿在老方身上是嫌小了些,却带有淡淡的薰草香味,乖乖,想不到蓝晓晴竟如此讲究,连衣服都薰了香。
  老方这个人一向大而化之,也没深究其中原因。
  界亭驿虽然不是通都大邑,却是湘境通往贵州、四川的必经要道,旅人商贾来来往往络驿于途,可惜这个小小山城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繁荣,原因是腹地狭小,又没名胜古迹,更不会有政要来此打高尔夫球,难怪没没无闻。
  从长沙出发,经宁乡、益阳、常德,直到辰州(今沅凌),这么一大段路途,长程的驷车可要换好几趟马哩。
  这段路的路权包在路氏兄弟的手上,由于底子硬,面子大,本钱足,没人敢插手竞争,是稳赚不赔的黄金路线。
  路氏双英,在武林中算得上是一方枭霸,日行千里路子宽,神行太保路子广,两兄弟人如其名,一身轻功睥睨武林,为人四海,政商两界都吃得开,路子既宽又广,家大业大,江湖中能这么经营事业的人可不多。
  路氏双英对一般人哼哼哈哈,但对属下驾御极严,这条路上的大掌鞭一点也不敢徇私,做事可是光屁股坐板凳——一板一眼,一点人情也不敢卖,要是徇私搭载
  “黄鱼”被抓,后果将极为严重。
  老方之所以会被“请”下车理由在此。
  蓝晓晴对路氏车行的规矩倒也略知一二,但是仍想再碰碰运气,人都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希望能碰上个好心的大掌鞭,打个商量搭个便车,前阵子不是流行“共乘制”吗?响应政府政策应该有得商量才对。
  界亭驿不是大站,平常就不怎么热闹,尤其是申牌时分更是冷落,路氏车行驿站的工作人员懒洋洋的穷瞎掰。
  一早从桃源出发的马车,就算是快马加鞭赶路,也得要晌午才能赶到,吃个饭打个尖,到辰州过夜还有得赶呢。
  老方和蓝晓晴显然来早了些。
  距午牌还有近两个时辰,还真有得等哩。
  等着等着,或许是饿得太久,年轻人消化能力又强,不到已牌,老方的肚子又叽哩咕噜的讲起非洲话来。
  他奶奶的,孔子的后代孔明乱无聊的,发明什么空城计,不能吃到无聊派,偏在肚子里唱无聊歌,有句讲烂了的歇后语,猪八戒是怎么死的,听说是笨死的,那孔明是怎么死的,大概是无聊死的。等待的滋味不好挨,无聊、枯燥、乏味。
  等得老方心浮气躁,不知挖了N次鼻屎,搔几N根头毛,打了H次哈欠,马车终于千呼万唤“驶”出来。
  尘埃滚滚夹杂着马嘶,马车终于驶进了驿站,四匹骏马都口喷白沫浑身湿透,呼吸有如拉风箱,显得疲态毕露。
  大掌鞭约莫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环髯绕颊,浓眉下的大眼精光如电,看起来有点凶又不会太凶,颇具威严。
  马车一停,旅客们争先下车,前段路途长,大部份都憋不住,石门水库水位暴涨,非赶快找地方泄洪不可。
  这里也是午膳的地方,舍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在这里吃饱可要挨到沅凌才能歇脚,出外人可没选择的余地。
  老方爱现爱耍帅,立刻上前拦住了大掌鞭,鞠躬哈腰行礼如仪,诚惶诚恐道;“老哥正月以来可好?远道可辛苦了。”大掌鞭怔了怔,态度倒还平和道:“还好还好,‘心苦’面不苦啦,老弟台有何指教?如欲乘车,请向站上登记……”
  “是这样的,我们不乘车,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哦?老弟台请甭客气,出门在外难免会遇上困难,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力能所及,一定义不容辞。”
  这大掌鞭人不错,挺热心的。
  老方想了想,委婉的道:“是这么一回事儿,我有两套旧衣服,想委请老哥您给我捎到重庆府,老哥可肯帮忙?”
  大掌鞭又怔了怔:“两套旧衣服?”
  老方窘然道:“是…是两套不怎么值钱的旧衣服。”
  大掌鞭大笑道:“两套旧衣服,那有什么问题。”
  老方瘪道:“当然,衣服里面还包了两个人。”
  这是什么话,大掌鞭的笑容僵住,差点没吐血。“原来你想坐霸王车?”大掌鞭不知气好或是笑好。
  老方讪讪道:“瞧您,说得多难听,我只不过是想先上车后补票罢了,再说只要上过,我还会不认胀吗?”
  大掌鞭脸上阵白阵青,冷峻回绝:“免谈!”
  老方只得低声下气恳求:“拜托啦,只是两件旧衣服,顺便包两个人,只要能到重庆府,车资定然加倍给付!”
  “不行!”大掌鞭态度坚决。
  “何必呢?我一定不会白坐您的车,再说尔等到匕月份公教人员加薪,我自动调高待遇,这可是好康A……”
  “还是不行!”大掌鞭压住耐性道:“路氏车行有严格规定,不准任何人搭载黄鱼,否则后果极为严重。”
  老方仍不死心,“规定是规定,人是活的,总该有个转寰的余地吧?不然还可以向大法官会议声请释惠……”
  “释你个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老方依然苦苦哀求道:“打个商量嘛,您老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想达何必曾相识?同是道上流浪人,江湖无家归何处,寸草难报上车恩,天涯何处无芳草,香花素果海样深,在天愿为比翼鸟,清明时节雨纷纷……”
  老方飞象飞过无可奈何桥,还带押韵呢!
  “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拉屎我就放屁,雪中送炭真君子,万丈高楼平地起,喂狗犹有积功德,朋友岂无顺道义……”
  “莫说是朋友,就算你是我儿子也不行!”
  老方好瘪,硬是白白被占便宜。
  “我说老哥,我只是想……”
  “你最好什么都别想!”大掌鞭怒气终于爆发。
  驾御这种两前两后四匹马拉的车,是相当耗费体力的工作,没有过人的精力休想动得了,大掌鞭赶了半天的路,早已精疲力尽又饿又渴,巴不得坐下来喝杯水休息一下,被老方这么一夹缠,再大的耐心也烧成灰啦!
  “我……”老方还想再说。
  “你少给我五四三!”大掌鞭怒叱。
  “不是五四三,我只是想搭大便车……”
  “大你个头!快给老子滚开!”
  “老哥何必……”
  “你到底滚不滚?”大掌鞭表情愤怒扭曲。
  老方却仍不知死活,将洗衣板般的胸脯一挺,来个大蛇吞扁担——硬撑,大有不达目的誓不干休之势,大声回道:“你老哥发什么火,是人就该有人性,岂不闻人饥己饥,你的鸡就是我的鸡,你的车没车牌就是野鸡,我当然有‘鸡’可乘了!”
  碰上这种夹缠不休的飘星,大掌鞭大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兵遇到秀才,有理说不出来,差点气疯了。
  “好!你不浪!我滚!”大掌鞭气虎虎扭头就走,死汉怕赖汉,碰上这种无聊角色,诸葛孔明教他一招,第三人口六计,走为上策。
  “您可别这么‘一别千古’呀!”老方居然死命扯住大掌鞭衣角恳求:“您老就算是‘强势内阁’,我们还是可以‘朝野协商’嘛,您也不过是个‘掌鞭’,何必死守‘底线’呢?我不过是想‘卡位’而已……”
  “放你娘的狗臭屁!”大掌鞭也发了飘,开始粗野的咒骂:“卡位?你还不如去第三公墓卡个好风水挺尸!”
  “你说得真难听……”
  “难你妈的臭机车!”
  大掌鞭粗鲁无比,这种出卖劳力的人,不可能是由博士班的研究生或翰林院大学士来担任,出口成“脏”事属平常。
  这个大掌鞭还算修养不差,憋了那么久才发了火。
  可别小瞧这大老粗似的大掌鞭,他们可都有好几把刷子的,出门在外,刷牙、刷浴缸、刷马桶、刷油漆……
  我在说什么呀?其实驾御这种长程驷车,没几分硬底子的真功夫是不行的,不仅要眼明手快,手劲更是马虎不得,技巧和工夫缺一不可,非得有几手绝活吃不了这行饭,吃这行饭的必有几手绝活儿。
  尤其这条路线由湘至川,沿途以山路居多,在那个动乱的年代里,是山就难免有占山为王的草寇,虽说路氏兄弟招牌够硬,也经常有所打点,难免仍有疏漏之处,尤其是出没不定的独行盗或是临时起意的流窜亡民,有时候很难防备。
  大掌鞭的职责除了赶车外,还得保护全车人货的安全,万一不小心翻了船,砸了车行的招牌,事情可就大条了。
  所以路氏兄弟挑选大掌鞭相当严格,能被遴选为大掌鞭的人,全是百中挑一的好手,相对的待遇也相当优渥。
  老方这个衰星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赶车的不过是个下人而已,充其量有把挂力罢了,加上自恃有三分颜色,一定可以卯起来吃定大掌鞭,俗话说得好,吃“鞭”补鞭越补越勇……且住,此鞭非彼鞭,好像扯远了。
  反正老方就是这么以为,果然差点吃鞭。
  被骂了几句粗话,未免有伤方大帅……咦?谁是方大帅?哦?原来是方大帅哥,中国的文字真奥妙,多一个字和少一个字出见相差那么多,此是题外话,老方觉得有伤自尊,于是脸红脖子粗,张口如癞蛤蟆般嚷嚷起来。
  “你这张脏口,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狗眼……哎呀!”
  说时迟,那时快,大掌鞭忍无可忍,未待老方骂完,双臂微动之间,捷如闪电,已将老方凌空摔了个大马趴!
  “我去你老娘!”大掌鞭不因“丢人”而消气,戟指哼哼哎哎的向老方破口大骂:“我操你十八代AX女……”
  大掌鞭的话太脏不堪入耳,符号等句代表自动消音。
  老方虽被摔得昏头转向,依然不愿放弃回乡的机会,一翻身又拖住了大掌鞭的金华火腿,使用的力气过大,差点把大掌鞭的“石门水裤”给扯了下来,害得大掌鞭急忙双手用劲提裤头,以免穿帮镜头出现。
  “我去你老娘!你敢情是个‘玻璃’,要脱人裤子也不挑地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嫌太招摇了吗?!”
  “我才不会要你的老屁股……哎唷!”
  话犹未完,大掌鞭已怒火直冲天灵盖,一个扫把脚踢过中场……对不起,这又不是世界杯足球赛,只是大掌鞭一脚把老方当人球踢,老方连翻带路,惨叫之声如丧考妣,吓得电线杆都不敢动。
  蓝晓晴以为老方应付得了,眼见大掌鞭动了火,但没想到居然还动了手,待老方挨了揍要救时,已是不及。
  其实蓝晓晴也是个初出茅庐的“菜包”,在江湖上闯荡没几天,见老方一再吃瘪挨揍,也不由得生起气来,杏眼一瞪怒声道:“你这掌鞭的好没规矩,岂不闻顾客至上,服务第一?你们路代车行是这样待客的吗?”
  大掌鞭余怒未消,厉声回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路氏车行不是慈善机构,你们不该强人所难!”
  “车行不过是便利交通,还有什么臭规矩?”
  “路氏车行是营利事业,严格规定不得搭载黄鱼,凡是违规者一律开革,永不录用,并且追讨一年薪俸,你们强要我违规搭载,是不是想要害死我啊?我上有七八个老母要奉养,下有七十八岁儿女……”
  大掌鞭一急,连话都说反了。
  蓝晓晴一怔,这就难怪大掌鞭死也不肯搭载顺风客了,口中却不服气道,“你们路氏车行的规矩还真的不通情理,就算你依规定不能载无票之人,但君子动口不动脚,你动脚踢人总是说不过去。”
  大掌鞭可是个大老粗,功夫是不差,口才却烂透了,加上又渴又饿又累又气急攻心,实在打不起精神和两个二流混混歪缠,没好气的斥道:“摔了也掉了,踢了也踢了,你们待怎的?识相的滚一边,否则……哼!”
  “否则怎样?你要吃人呐?”
  “我就是要吃人,你又能如何?”
  话不投机各走极端,老方所求必然泡汤无疑。
  路氏车行驿站里的执事人员,包括养马的马夫在内,一共六七条大汉闻声纷纷奔出探视,个个挺胸凸肚神情彪悍,胳臂比老方的腰还粗,拳头比老方的头还大,全是雄猛威武身高体壮的汉子,一齐围将过来。
  十几二十位旅客和当地居民一直在一旁瞧热闹,叽叽喳喳一面倒的指责老方和蓝晓晴雨人没事乱找碴。
  一时之间,两人竟成路边尿桶——众人漩(骂)。
  “你敢!”蓝晓晴暴虎凭河。
  “吃人或许不敢,扁人却是家常便饭!”
  “你……”
  “只要我吩咐一声,保证你们明天就会去参加残障协会!”
  大掌鞭的话绝非恫吓之词,在路氏车行的编制上,大掌鞭的职位比驿站的执身人员高,有权命令这些执事大汉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说扁就扁谁也不敢违抗,看这些人的气势,蓝晓晴心中暗自打鼓。
  偏老方还看不出危机,哇啦啦直喊:“怎么?你们凭人多就想‘克烂饭’(群殴)吗?你踢我一记香港脚,我怎能不回一把空手道?人多又怎样?来呀!杀人不过头啃地,睡觉还须脚朝天……”
  大掌鞭懒得理他,手一挥,七八条大汉合围。
  老方吓了一跳,总算神魂入额,忙缩头缩脑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番,翻脸此翻书还快,我不玩了行不行?”
  唉!这种人也配在江湖上混,实在有够丢人,听说西门叮一块招牌掉下来砸死三个人,其中两个就是这种“俗辣”
  大掌鞭其实也不想惹事,就算把这两个混混打死,对路氏车行并无助益,生意人毕竟和气生财,没必要多惹事端。
  “你滚不滚?”大掌鞭冷声问。“滚就滚,你神气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菜”烧,忍一时之气,免百年之忧。
  不管怎么说,生命才是无价之宝,一群活蚂蚁能吃掉一只死狮子,狮子号称兽王之王,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说,人,要活着才能有所作为。
  围观的人群吱喳不休,非要看老方出乖露丑不可。
  每个人都有与天俱来的劣根性,天生爱看人出洋相,圣哲说:“看人出馍自己会有成就感”,这句话也不知是哪位古圣先贤所创,什么?你压根没听说过?那八成是三杯大醉侠那二愣子醉后胡说八道的。
  三杯大醉使自己馍自己,诸位英明读者是否有成就感?
  围观者无非是想看到热闹刺激的“肢体冲突”,所以一直在旁捩风点火拍手瞎起哄,同情老方的人可不多,老方四面楚歌进退失据。正在此时,有人突然喝了声:“等一下!”
  朗朗睛空万里无云,人声嘈杂当中,此声犹如沉雷。
  老方怔了怔,向人群中望去。
  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排众而出。
  老者身穿百补破纳袄,足登“空前绝后”破云履,走路踢踢踏踏响,走过的泥粉地上五只脚趾印痕如画,敢情连鞋底都没有,真个“脚踏实地”,一双瘦脚骨伶伶的,巍颤颤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来。
  稀稀疏疏的花白头发,五缯各十数茎花白胡须,脸皮如风干橘皮,摇头晃脑手捻疏须,一派酸劲十足。
  有人认得他是车上旅客之一,自称名叫牛一毛。
  牛一毛话不多,穿得邋埙却自称是大户,是大地主也是大财主,是死人出山加逼上梁山加被砍大山的三山国王,又是初次下海买辞海就被人海逼得跳海的四海龙王,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显然此人脑袋大有问题。
  平常此老孤癖得不近人情,就算好意跟他打招呼,他也鸟不甩人,连狗都躲他躲得远远的,大条得不得了。
  一副老R表情,三棒子了不出一个屁来,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在这节骨眼开了口,中气还十足呢!
  大掌鞭原本无意为难,见有人出面阻止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冷冷的道:“牛客官,你也想淌这场浑水吗?”
  俗话说得好,车船店脚牙,不死也说杀,这些话虽然太过以偏概全,但也不无道理,穿得体面,小费给得多的,他就称你是大爷,服侍得周到又妥贴,对付不出小费的普哈哈,那可就不一样了,没冷言冷语算你祖上积德。
  而牛一毛正是那种九牛难拔一毛的人,要小费?No.俗!难怪大掌鞭的语气没点人味,字字像冰碴似的。、
  这能怪大掌鞭吗?很难说,毕竟社会是金钱挂帅,势利小人比比皆是,就拿三杯大醉侠来说吧,平常嘴里满口仁义道德,白天人模人样招摇过市,三更半夜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什么跟什么呀?我干嘛提这档事?
  钞票人人爱,爱他大大块,世上谁不爱钱?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他正好腰间疼,不信可以亲自问他。
  三杯大醉侠辛苦爬格子所为何来?不必冠冕堂皇说什么文学创作,说穿了没什么,不过是为几个臭钱罢了。
  如果还有第二个理由,那就是贼!
  如果说车船店脚牙都该杀,那三杯大醉侠应该被判死刑连打三枪!(记得喔!等我穿上三枪牌内衣再打。)
  所以我们也没必要责怪大掌鞭,这就是现实人生。
  牛一毛难得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眸间精光暴闪,但一闪即逝,除了各位先知先觉的读者和后知后觉的作者外,其他人都不知不觉,他态度的谦卑,掩盖了眸中的神采,看来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哈,不敢!不敢啦!老朽半截入土已是风烛残年,哪来的熊心豹胆敢管贵车行的事?老朽还想多活几年呢!
  再说贵行东路氏双英,路子既宽路子又广,交游满天下,有谁敢毛了胆惹他们?呵呵!老朽年老体衰,老是耽心不知何时会被人抬去种掉,每天为了死期不知何时到来而烦恼不已,哪还有心情管你们家的闲事?”
  “那你为何乱叫?”
  “嘻嘻!老朽哪有乱叫?老朽只是在帮脸部作运动而已,人老了脸皮也皱了,又没钱买口香糖,只好……嘿嘿。
  说实在的,好久没说得这么顺畅又这么溜,多少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呢!简直夹得冒泡,这就好比……好比……好比卡在喉咙里的浓痰一口哇了出来,又正好吐在大掌鞭您的脸上,真是大快人心。”
  大掌鞭无端的被削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环髯无风自动,咬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存力架梁了?”牛一毛面不改色,嘻嘻笑道:“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艺术,只是老朽发现了一大秘密,偷偷告诉你,你知道怎样帮脸部做运动吗?绝不是去嚼那嚼不烂的口香糖,只要满嘴喷粪的骂几个人就可以达到运动效果。”
  这个牛一毛,口才好得没话说,骂人都不带脏字。
  大掌鞭牙关咬得死紧,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但只能按捺,牛一毛毕竟是买票的客人之一,顾客永远是对的。
  牛一毛骂人骂得高竿,老方特别激赏,立刻心悦诚服的乱套关系:“您老的最新发现大棒了,绝对可以申请诺贝尔骂人奖,诺贝尔是谁您知道吗?他是我高中的同学,您老一定是我的学长!”
  牛一毛嗤笑道:“小伙子,老朽老眼未花,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但不知你在搞什么鬼,别跟老朽乱拉关系。”
  “你听说过我?那是不是可帮我一点小忙?”
  牛一毛点头道:“帮忙?哦!那是当然。”老方满怀希望道:“太好了!那你就帮我买两张票……”
  牛一毛一听此言,立即面色大变,连连后退数步,双手搓得像车轮般叫道:“不!不!不敢!不敢!你可别搞错了,老朽贵为三山国王兼四海龙王,可是到现在连金棺材本都还没存够,哪有问钱替你买票?”
  “那你……”
  “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老朽只是感到喉咙发痒,急欲吼几声清清喉咙罢了,只是恰巧撞上这节骨眼,纯粹只是巧合,你可别用那种眼光盯着老朽,老朽是有些不动产,包括臭氧层在内,不过数千万里而已。
  王八龟孙的,就没人去那边炒地皮,否则老朽早发了。
  老朽其实辛苦度日,从来没有人怜惜老朽鳏寡孤独已占其三,这年头又没老人年金可领,穷得三餐难过,四壁萧条,这么办吧,如果有人愿意惜老怜贫,捐张千元大钞给老朽,老朽愿意拨出一毛钱给你做路费。
  老朽是很慷慨的,人家都称老朽是慈善家呢!绝不盖你,想当年那个什么‘衣兽不雅’(伊索比亚)发生大饥荒,死了一大票人,老朽看了不由肝肠寸断,为聊表寸心,老朽还参加了饥饥三十,饿了个半死,有够‘积恶’。
  此外老朽还狠狠乐捐了两毛钱,只是救济单位没八毛钱找零,老朽只得又收了回来,真是有够‘派势’啦!”
  这老家伙捐了等于没捐,说了等于没说。
  牛一毛果然人如其名,九牛难拔一扎。
  老方起先对牛一毛还抱着几分希望,这下子心头凉了半截,敢情这牛一毛还不是普通的抠,简直抠到奶奶家去了。
  “你给我‘刷刷去’,我看靠你是没指望啦。”
  “你稍安勿躁。”牛一毛龇牙咧嘴,又在帮脸部做运动:“你是猪只者为猪只,不猪者为病猪,是猪也,老朽纵使无法替你买票,但绝对可以继续帮脸部做运动,替你传个口讯,叫你家人拿钱来接济你总成吧?”
  老方暗中赏了自已一个爆炒粟子,果然是只猪,这条路线上的旅客那么多,早该托人捎个口信回家才对。
  “我果然很猪。”
  “你总算有自猪之明。”
  老方立即挤出一副近乎谄媚的笑容,鞠躬外带哈腰加上拱手,差点没去亲吻牛一毛的脚指头,这个衰人真的很贱,有求于人时,什么丑态都表演得出来,只是在阿谀的表情之外,似乎又有些其他的情样。
  “您老睿智,您老圣明,一切就拜托了。”
  “不不不!你可别误会,”谁知牛一毛居然把一颗花白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老朽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经济效益的,从来不替别人白干活,刚才为了替你筹思解决之道,一匕经死了不少脑细胞,蚀了不少老本啦!
  如果老朽这把老骨头还要替你跑腿传信,那必须由你付出相当的代价,否则老朽蒙受双重损失,吃亏可大了。”
  “你不是喜欢帮脸部做运动吗?”
  “帮脸部做运动也要消耗卡路里的。”
  “你真能精打细算。”
  “不然你以为牛一毛浪得虚名?”
  “伟大的哲学家说过,‘人生以服务为目的’。”
  “另一位伟大的哲学家说:‘赔钱的生意没人做’!”
  “这也是伟大的哲学家说的?”
  “是不是伟大哲学家说的无关宏旨,重要的是目前你有求于我,而我做事必须要有代价,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牛一毛铁算盘真精,老方无可奈何。
  “你说的是很简单,可是我现在已经是‘赤字预算’,根本付不起任何酬劳,你是嘴巴抹石灰一说了也是白说。”
  牛一毛笑嘻嘻的从他那百补破纳里掏呀掏的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道:“你现在身上不方便也没关系,老朽设有私人签账卡,只要你签名画押立即生效,等你有钱时再付,老朽一向公道信用,利息小算些,算五分好了。”
  老方怪叫道:“五分利?你要吃人啊?”
  牛一毛皮笑肉不笑道:“老朽不吃人,只吃钱。”
  “你是被钱朦了心啦?”
  牛一毛仍是平静道:“老朽是看你老实好欺负,想当年老朽搞地下投资公司,起码还有八分利呢,干不干随你。”
  老方大摇其头:“不干!不干!”
  牛一毛干咳一声道:“随你,反正老朽损失不多,你干了!老朽还耽心多了一笔呆账,若搞成‘利空’才划不来呢!”
  老方心中可思虑百结,去他奶奶的,此时此地时乖运赛,要是得不到家中的奥缓可就死定了,以我老方的威名,死到阴间居然成为饿鬼,那岂不惭愧得再死一次?但任由牛一毛敲竹杠,实在又心有未甘。
  思前想后,老方的心揪得没个落脚处,拿不定是资本主“意”,还是社会主“意”,拿主意的事,老方老抓不着主题。
  牛一毛见老方面有难色吟哦半天,依然下不定决心,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原来你江湖是这么混的,实在浪得虚名,无三小路用的东西,碰上困难唯有下定决心去克服,畏首畏尾像什么男子汉!
  老朽怀疑是否老眼昏花,把庸才视为奇葩,江湖传言说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依此情况看来,你连狗都不如!”
  牛一毛话中显然另有所指,很可能把老方看成另一个人,但是语焉不详,谁也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个怪老人话一说完,扭头就走。
  “等一下!”老方情急大叫一声,他突然想通了一点,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己孑然一身,父母双亡,上无兄下无弟,连丈母娘在何方都不知道,留下偌大财产要给谁呀?
  再说自己浪迹惯了,又不是经商理财的料,搞不好三年两载就败得精光,那倒不如用于现在救这条衰命的好。
  人,总得要活,活着才能有未来,不是吗?
  老方能及时想到这一层,总算搭上后知后觉的尾班车。
  “‘创啥小’(干什么)?”牛一毛头都不回。
  “好吧!好吧!算我给你吃定,您老就开个价吧,费用一共若于,等我回到重庆府立刻付清!”老方还是有些心疼。
  谁知牛一毛竟拿跷了:“老夫现在不接这趟买卖了。”
  “你不接?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夫就是不想接。”
  “你这个人真的很机车耶,不接总有个理由吧?”
  “你这个人太反覆无常,老朽怕收不到银子。”
  蓝晓晴插嘴道:“您老也很反覆,半斤八两。”
  牛一毛牛眼一翻怒声道:“谁跟他半斤八两?他那点比得过老朽?就拿怀化、杭州等十余县的蝗灾来说吧,老朽就曾经咬牙切齿捐出一块钱赈济,而且狠狠的吃了一盘烤蝗虫以示同仇敌忾之意。
  老朽不仅以身作则,而且沿途募捐,包括路氏兄弟,长沙马家堡,全都慷慨解囊,久闻重庆府羊氏兄弟富可敌国,老朽正欲前往募捐,老朽为灾民尽心尽力,他呢?不仅屁没放一个,自己还弄成要人接济,跟老朽比都没得比!”
  老方叫道:“我正要捐……”
  “马后炮!”牛毛嗤之以鼻:“你拿什么来捐?空口白话大佬倌!老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不赚你这种人的钱!”
  这个牛一毛真难款待,揽了生意又不做,硬是占住茅坑不拉屎,害得老方进退维谷,一张脸窘得像红烧鸡屁股。
  “我有那么‘二裂’吗?”老方苦笑不已。
  “哼!老朽不太了解你这个人,也不想问你在搞什么鬼,但为了避免被‘套牢’,老朽生意不做,闪人总行吧?”老方可是个脑筋弯不过来的死硬派,人家表明不赚他的钱,他反而非要人家赚不可,牛一毛欲擒故纵,老方中计了。
  “你不能走,我的钱一定给你赚!”
  “老朽不赚!”
  “非给你赚不可!”
  “说不赚就不赚!”
  “倒贴也要给你赚!”
  “老朽不赚又不犯法。”
  “我要给你赚也不犯法。”
  “你凭什么?”
  “凭我老方有钱!”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
  “有钱的好处多了,有钱可以买票,可以炒地皮,可以走后门、打通关,还可以借给人家竞选县长……”
  什么话?牛一毛心动道:“想不到钱的魔力如此迷人。”
  “所以说,你不赚白不赚。”
  “可是……老朽也不是那么……那么十分不爱钱的人,听你这么一说,老朽倒有点心动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钱既是如此好用,那利息可要加算了。”
  老方咬牙切齿:“成!我给你八分利。”
  牛一毛道:“不成!最少要十五分利。”
  “妈呀!你又要吃人啊?”
  “生意不成仁义在,答不答应随你。”
  “好!你厉害!那本金怎么算?”
  牛一乇轻捻苍须适:“你答应了那就好办,老朽天生侠骨柔肠,这么办吧,三七三十一,就拿你财产的三成好了。”
  老方跳了起来:“妈呀!你吃人连渣都不吐啊?”
  难怪老方把他老妈都请了出来,以老方当年离家时的财产而言,三分之一的财产,恐怕不下几千万两。
  那年头一亩地不过五十来两,路氏车行从长沙到重庆全程要五天,不包吃住收费五两有得找,一只大腌鸡要不了几钱,牛一毛只不过帮脸部做做运动传个口信,居然狮子大开口,这不是吃人不吐渣是什么?
  “要不要随你!”牛一毛打蛇随棍上:“老朽只听你自称老方,可不知道你重庆的家是方不方圆不圆还是扁不痛,说不定你家瘪瘪的不值三两银,这趟生意是利多还是利空,犹在未定之天,你无须先拉出一道长红。”
  老方又来一次重覆动作:“不干!不干!”
  连蓝晓晴都对牛一毛不满起来:“你这老人家未免太番颠,传个信不费吹灰之力也大开狮口,简直是勒索嘛。”
  “老朽不懂勒索是什么,老朽要的全是乐捐,路家堡起先也不肯捐,老朽一连打烂他十几辆车,还放火烧掉他的马厩,把他兄弟的护院打手伤了十七八个,他最后欣然乐捐了五百多两,没办法,全堡搜光就只那么多。
  这么办吧,姑娘极似老朽的一位故旧,冲着姑娘金面,老朽也不强人所难,这酬劳方面可以打商量,就算打个对折加一倍,至于利息,十五分若嫌太高,十六分亦无不可,姑娘以为如何?”
  “姑娘姑娘,谁是姑娘?”蓝晓晴啧道。
  “对呀!谁是姑娘?”老方满头雾水。
  “你甭管,老朽说有姑娘就有姑娘。”
  “你是神经病!”蓝晓晴耳根发烫。
  牛一毛大笑道:“也不知谁是神经病,有人不是很帅却偏爱耍帅,有人却偏偏把美丽藏起来,有人千方百计跷家,有人却有家归不得,呵呵,就这么办,老朽负责带口信到重庆方家,说不定讨杯喜酒喝呢!”
  “你……变态!不正常!”
  “变态也好,不正常也罢,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朽这笔生意做定了,喜酒大概跑不了,就这么办!”
  老方傻傻道:“我可没答应什么哦。”
  “呵呵!你答不答应无关宏旨,只要老朽到时候收得到钱就行了,老朽白信眼光独到,你们有夫妻脸,到时老朽不仅免包红包,说不定还有一份丰厚的谢媒大礼可拿,这回老朽可走运了,冒死啦!”
  “哇塞!您老可真高竿,不但可以白吃,还可以拿大红包,这款‘好康A’代志真是太好了,我也要去!”
  牛一毛挤挤眼道:“当然少不了你,你是男主角呢!”
  “我是男主角?那谁是女主角?”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老方左瞧瞧右瞄腾,但见在场的人群大多是男的,少数女客都是大婶级的“欧巴桑”,更没有一个端得上台面,那年头黄花大闺女大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眼前啥都没有,这老儿准在“撇风”。
  蓝晓晴一把抱起老方飞遁,边跑边叫道:“别理那神经病,变态,不正常,疯子,狂人,白痴,有毛病!”
  跑了好远,身后还传来牛一毛捉狭的笑声。
  回去栖身的小庙,两人依旧一筹莫展。
  那位神只也因好久没人来上香,同样的一筹莫展。
  人到心情不爽时,看什么都不顺眼。
  牛一毛说要传口信,但这种人疯疯癫癫,不见得是女性专用品——靠得住,个性又反覆无常,实在很难信任。
  老方坐在那又不由得长吁短叹怨天尤人起来:“他奶奶的,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怎么衰运老是挥之不去?人到一艮时,连神经病都来搅局,我看这牛一毛八成是个大老干,想骗几个银子花花罢了。”
  蓝晓晴若有所思道:“我不这么认为。”
  老方讶然道:“你真以为他会履行承诺?”
  “是的,我猜想他不是一般的老千,如果我没料错,他一定会把口信带到你家,也一定会向你收取费用。”
  老方道:“那他会不会去喝喜酒拿红色?”
  “你也是变态!”
  老方辩道:“他才是变态,我又没答应他什么,他要白干是他家的事,要向我收取费用,哼!门都没有!”
  “只怕由不得你。”
  “我才不甩他。”
  “你想甩也甩不掉!”
  “难道他是‘黏巴搭’高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那你说说看,他到底是谁?希特勒?拿破仑?秦始皇?莎士比亚?沙士汽水?锅巴气夫?ET?WC?”
  猜了一大堆的名人和“名器”,没有一个猜中。
  蓝晓晴笑骂道:“你比牛一毛还神经,我问你,你在江湖上走跳这么久,可曾听过一首流传三省的歌谣吗?”
  “什么歌?我听过很多歌,是流行歌还是校园名歌?或是帅哥同室操戈?小马哥包皮被割?满场飞的和平鸽?”
  “变态!”蓝晓晴啐了口笑骂。
  “你何妨说来听听看。”
  蓝晓晴低声吟道:
  “十年河东又河西,
  莫笑穷神穿破衣:小马乍行嫌路窄,
  大鹏展翅恨天低。
  龙游浅水遭鱼戏,
  虎落平阳受羊欺;
  粉洗鸟鸦白不久,
  折翼凤凰不如鸡。”
  “这跟牛一毛有何关系?”
  “你连这首歌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连这都不知道,你江湖是怎么混的?”
  “一天混过一天,就是这么混的。”
  蓝晓晴望着老方道:“你的眼睛已告诉我,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凡是武林中人,谁都知道这五十六个字代表什么。”
  “你知道我的武艺平凡得很,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现在算不上武林中人,不知道这些事也算不了什么。”
  “你这是驼鸟心态,”蓝晓晴不客气的批评:“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江湖中的事懂得越多越好,江湖门槛若是不精,把灾惹祸的机会就越多,我看得出你不是不懂,你是在逃避,甚至说,你是在递世!”
  “别说这些了,”老方心中一震,叉开话题道:“我又饿了。”
  “你的肚子忒怪,越是缺粮它越是饿得快。”
  “它要饿我有什么办法?”
  “当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
  “你干脆把喉咙结扎算了。”
  “你是叫我上吊哇?”老方这回反应倒快。
  “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我是误交损友,遇人不淑了。”
  “碰上我,活该你倒楣。”
  “就算你把我喉咙打三个结,该饿的还是要饿。”
  “你真是饭桶、米虫!”
  老方绕道:“没办法!天生的酒囊饭袋,没得吃喝身体好虚,连撒泡尿都有气无力,好像有点肾亏模样。”
  “你神经病!”
  “神经倒没什么病,只是肚子饿。”
  “你别老‘口饮’,谈点别的好不好?”
  “好!那就谈谈你刚才吟的烂歌吧。”
  “你说我吟的是个烂歌?”
  “五音不全又跑掉七八个音,不是烂歌是什么?”
  “乱讲,我可是正规音乐科系出身的。”
  “哦!你是哪个音乐系的高才生?”
  “龙发堂乐队。”
  老方霍的大笑起来:“原来你才是神经病!”
  蓝晓晴自己馍自己,不知老方有没有成就感?
  “你刚才吟的究竟是什么死人骨头?”
  “好吧!既然你厚颜不耻下问虚心求教,我也只好为你作醒酬灌顶传道解惑了,有关于这首七言律诗……”
  “是患了‘妻管严’的‘律师’吗?”
  “胡说八道!”
  “那一定是花‘七元’就可以请到的‘律师’了?”
  “你别老打岔,这首诗把三省有头有脸的武林人物全包了。”
  “有头有脸被包住,那岂不是都没头没脸了?”
  “拜托!我是说这首诗包括了最近几年在川、湘、鄂三省中的一些武林人物,也是三省中有数的高手。
  第一句‘十年河东又河西’,指的是东河钓叟江泰恭和西河渔翁韩江雪,这两人是川东地区称雄道霸的人物。
  他们控制了从重庆到宜昌这一段水路的所有买卖,主宰这一段江面的鱼货和运输,等于扼住川、鄂间的咽喉。
  他们当大盘的鱼牙子,操纵当地所有的鱼货买卖,买空卖空赚取不当的仲介费,也向过往船只收取保护费,若有不从者,必然船沉人亡,渔民、鱼商、船户,个个敢怒不敢言,对他们深恶痛绝,但又莫可奈何。”
  老方虽是“一元锤锤”,听罢也不由义愤填膺攘臂叫道:“这些鱼肉善良百姓的混蛋,难道官府都不管吗?”
  “唉!遭逢乱世啊!前些年刘福马、韩林儿倡导白莲教兴兵作乱,这些武林豪霸趁机坐大,官府那敢管?想管也管不了,反正天高皇帝远,再说地方官和黑金挂钩之事古今皆有,只要不桶大漏子,大家只有睁一眼闭一眼了。他们以分水河为界,双方势力范围难免重叠,平常嫌隙就有,小冲突更是不断,河东钓叟的地盘油水较少,所以向西扩张势力范围,跟河西渔翁有了严重冲突,为了既得利益,河西渔翁也不甘示弱,争夺益形激烈。
  十年来这两人也不知卯过N次架,双方互有胜负,实力有互有消长,也死伤了不少人,依然斗得没完没了。”
  “那岂不满嘴喷毛?”
  “什么喷毛?”
  “狗咬狗岂不满嘴喷毛?”
  “说得好!至于第二句‘莫笑穷神穿破衣’指的是三位武林高手,其中一对是夫妻,另一位则是笑傲江湖玩世不恭,在武林中罕逢敌手,专以敲榨勒索大户为业的奇人,绰号叫富贵穷神,姓冒名一年。”
  “富贵穷神冒一年?”
  “正是,富贵穷神冒一年,据说此人打扮寒酸,终年一身百补破纳袄,也经常闹穷,但他总有办法弄到钱,而且一弄就是一大票,弄一票就‘冒’一年,也就是说他只要‘冒’一摊,就能吃一年的意思。”
  “哇拷,他可真高竿。”
  “虽然他经常有大把银子入手,却仍经常闹穷,钱财左手来右手去,今天才入手一大票,明天又两手空空,谁也不知道他钱从何处来,也不知从那里去,所以号称富贵穷神,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怪老人一定是他!”
  “他是谁?”
  “就是冒一年嘛。”
  “怎么可能?”老方大摇其头道:“一个姓牛,一个姓冒,除非是‘牛感冒’,否则他们怎能扯在一块?”
  蓝晓晴送了老方一记卫生眼:“你花点脑筋好不好?你想想看,冒、毛同音;年同形,再加上玩世不恭游戏风尘的个性,一身的百补破纳袄,你说,除了他以外,还会有第二个富贵穷神吗?”老方醒悟道:“说像他还真的很像他耶。”
  “富贵穷神想要得到的钱,从来就没有落空过,他这个人极讲信用,不轻然诺,他若开了口,保证一定能做到,所以说这个口信他一定会传到你家,而你该偿付的代价保证一毛钱也跑不掉,不信你等着瞧。”
  老方在江湖中打混这么久,当然知道富贵穷神冒一年这号人物,叹了口气,“头壳抹着烧”,只好认命了。
  在武林中有许多千奇百怪的事,也有许多千奇百怪的人,越是个性古怪孤癖的人,脾气也特别执拗,难缠的程度令人无法想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率性而为,从不问别人的感受,几达不近人情的地步。
  这种人做事不达目的死不干休,如果你阻碍了他,他就死缠烂打,缠得你永无宁日,连白天都会做恶梦。
  老方这个凯子是当定了,去他奶奶的,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先是被蓝晓晴这小子一坛酒一只鸡腿两个饭团,“鲍仔鱼钩蛄郁”先谁去了一半家产,冒一年又强要了三分之一,一个巧取,一个豪夺,老方全没辄。
  没办法,衰星遇上了克星,老方哑巴吃黄莲。
  蓝晓晴见老方瘪着张臭脸,忙安慰道:“你也甭像条苦瓜,有钱被人家揩,总比没钱去揩人家的好,不是吗?”
  老方不满道:“你少说风凉话了,别人的大腿授麻绳,夹的是别人的腿毛,疼的不是你,你当然老神在在了。”
  “你心疼又待如何?”
  老方只能唉声叹气,去他奶奶的,有钱也是个祸害,自己连家产的铜臭味都没闻着,就已经去了一大半,未免太离谱了吧?
  看来社会治安真的很糟,是须要好好整顿了,看看一艮星老方,人都还没回到家呢,家产已被瓜分光了,社会价值观已扭曲,作奸犯科反而成为落难英雄,难怪有办法的人宁愿移民作次等公民,毕竟他们有免于恐惧的权利。
  老方没能力移民,只好说外国的月亮是扁的。还有,故乡那些财产是酸的,去他奶奶的,还是看开了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心疼呀!
  想是这么想,金钱虽非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没钱走投无路,不能喝酒,不能吃饭,不能泡妞,不能……。
  最主要的是,没钱还不能打电话讨救兵……对不起,那年头可没有电话这玩艺儿,倒有无线电……您说什么?您不相信?这可不是乱盖,考古学家在我国古代遗址中,从来没有挖到电线,足证我国早已使用无线电了。
  “啊哈——”老方打了个大阿欠,百无聊赖。
  “无聊死了!有本无聊派小说来看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自己演戏自己看罢了。”
  “神经病!”
  “你怎么老骂我是神经病?”
  “无聊嘛,阴天骂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你好毒!”
  “是人都毒,岂不闻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
  “这话有矛盾,既然大家都毒,怎么会有情爱?”
  “这叫以毒攻毒嘛。”
  掰得有理,怪不得爱滋病毒越来越猖狂。
  “你刚才说三省的武林代表人物,你才说了五个?”
  “我累了,想睡会儿。”
  “我饿了,不想睡。”
  “我眯一下再说给你听。”
  “不行!我现在就想听。”
  “你很烦呐。”
  “你要我不听也行,你管饭,我吃饱就睡。”
  “你简直无药可医。”
  “有,‘巴拉松’保证药到命除。”
  “你真像条蠢猪。”
  “我年纪比你大,你可要敬老尊贤,别乱骂人。”
  “有志不在年高……”
  “有‘年糕’也成。”老方真饿疯了。
  “你除了年龄比我高外,还能跟我比什么?”
  “有!我血压比你高。”
  什么话,连高血压也拿来比,太离谱了吧?
  “你好像很想当老大?”
  “那是当然。”
  “成!你去找吃的,兄弟我饿了。”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当老大还要管伙食?”
  “不然你以为老大那么好当吗?”
  老方猛抓头皮道:“那……老大还是由你当好了。”
  “我当就我当,你以为难得倒我?”
  “好!你去找吃的,兄弟我饿了。”
  “我也饿了,老大命令你去找吃的,我吃饱你才能吃!”
  老方傻了眼,脑袋不够灵活注定吃瘪。
  一赌气,干脆背转身,面壁清修。
  蓝晓晴噗嗤一笑道:“小气鬼!喝凉水,跟你开玩笑的,男生怎么这么‘龟毛’,有困难要面对困难去解决。
  民生问题你放心,不过现在不行,晚上就有办法了。”
  “真的?”听到有东西吃,老方欣然色喜。
  “骗你干嘛!你记得村北那儿有个乱葬岗吧,那边平时野狗比蚂蚁还多,晚上我们想办法去宰他两只,起码也能撑个两三天,安啦!跟着我等于买了饭票,保证饿不死你,现在先好好养精蓄锐吧!”
  “就算撑过这两三天,以后呢?”
  “别想那么多了!富贵穷神一定会把口信传到你家,一来一往之间要不了十天,你叔叔一定会派人来接你的,这十天里,我们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我深信天无绝人之路,时到时担当,没米就吃蕃薯汤!”
  老方默然无语。
  两个小瘪蛋三声无奈,各白抱头打呼去也。
  梦中无甲子,午睡不知年。
  或许他们也有梦,至于是梦到“扒手鸡”还是呆头鹅,“莫宰羊”,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外人则难以理解。
  三杯大醉侠乃井底之蛙,更不敢妄加猜测。
  村北乱葬岗鬼声啾啾。这里是界亭驿居民们的百年归宿地。
  比人还高的芒草,茂密得老鼠都钻不过去。
  夜幕初涨,草影摇曳,宛如获人而食的鬼影,野狗凄厉的嗥叫,加上偶尔闪烁的鬼火,更令人心寒胆颤。
  所谓鬼火,其实就是磷火,动物的骨质中含有磷的成份,磷是易燃的化合物,气温若升高时,磷就会自燃,出现丛丛绿火,此皆自然现象,古人不知此原理,误以为是鬼点灯,不知吓坏了多少人。
  荒山野地,野犬特多,当然也有少部份是界一早驿民众所养的家犬,这些家犬少不了红杏出墙的母狗,更少不了“家犬不如野犬香”的猪哥公狗,总数约有两百出头,谁也分不清哪只是家犬,哪只是野犬。
  当夜色更浓时,两人已装束停当潜抵坟场边缘。
  乡下人没啥好消遣的,二更初,人声寂寂。
  年轻精力充沛的夫妻,正努力增产报国,年纪长的也不免“轻车熟路”“鹤蚌相争”一番,这都是很正常的。
  至于“罗汉脚”(单身汉),只好“自力更生”了。
  那做客他乡的就只好“轮休”啦!
  大地一片漆黑,星也茫茫,月也荒荒。
  在这寂静的夜里,野狗的嗥叫声特别凄厉刺耳。
  “汪!喔!注!喔——注!”
  有嗥有叫,益增坟场的恐怖气氛。
  听说坟地里的野狗,当会扒开棺材吃死人肉,由于吃得好,所以长得特别肥大壮硕,性情十分凶猛,经常会主动攻击人类,真实是否如此,三杯大醉侠内没被吃过,也没被攻击过,恕难断言。
  对嗜吃狗肉的人而言,野狗家狗都妙不可言。
  所谓黑狗香,白狗甜,两般都没有,死狗也不嫌。这是老饕们的词儿,只要沾上了狗字,都是人间难得美味。老方对狗肉无所谓好恶,跑江湖的人三餐不定,有啥吃啥,什么老鼠、田鸡、蝗虫、蟋蟀,甚至毒蛇也照吃不误,出门在外哪能讲究这些,可以说是“长毛的吃到蓑衣,四脚的吃到凳子”,在这范围内的都啃下肚。
  中国人可也是个嗜吃的民族,老方算得上是个中翘楚,他不挑嘴,管他黑狗白狗滴屎狗,他可以照单全收,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朝难,随缘才是福。
  坟场阴森森的,老方和蓝晓晴同样全身长毛。
  为了侍候肚皮大爷,他们不得不硬起头皮卯,毕竟没有了胃,胆子也不能独活,只好让胆子作一点牺牲了。
  人有老大,狗也有狗头,一大票的狗兄狗弟在一只有如牛犊般大的野狗带领下,正合唱一首恐怖夜交响曲。
  这是它们猎食的地盘。
  暗夜瞳瞳,野狗的眼中,反射出折褶的寒芒。
  “瞧见没有?前面那只肥肥的白狗,就拿它开刀?”
  “我说白狗甜。”
  “不!还是黑狗香。”
  “白色代表纯洁。”
  “黑狗代表五月花!”
  干啥呀?居然扯上卫生纸品牌去了,神经病!
  “你少噜嗦!那只黑狗太壮了,利齿森森太过凶悍,少惹它为妙,白狗看起来比较温驯,应该较易下手。”
  “你说的也对,它看起来较好欺负。”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狗善被人吃,放诸四海皆然。
  “我来!”老方自告奋勇。
  “小心!”蓝晓晴低声叮咛。
  “安啦!”老方自信满满。
  跟老酒鬼学了那么多年,打狗的工夫可是一级棒,打蛇打七寸,打狗要打在两眼之间的鼻梁上,只要敲得准,保证连哼都不哼一声,就是一条狗命,老方自信打狗万无一失,比捏死只蚂蚁还容易。
  那只白白胖胖笨笃笃的肥狗,显然如老方一般后知后觉,犹不知死之将至,正低着头在扒着一座新坟的土,这可是个绝佳的下手机会。
  老方蹑足而行,悄然从草丛中扑出,一棒下手不容情。
  但老方失手了。
  不是他不够快,也不是力道不足,只因他是衰星。
  他在扑出时,居然被草梗绊了一下,人打了个跟跆,连带棒子也失了准头,一棒子竟敲在大肥狗的背脊上。
  虽说这一棒没对准要害,但老方的手劲奇重,一下差点将大肥狗的脊骨给敲断,大肥狗痛极厉声哀嗥起来,动物原本就有保护自己的本能,一受攻击本能回首,巨口一张,森森利齿已朝老方脚上咬到。
  老方大吃一惊,百忙中缩脚抬腿,反应已是相当快速,脚部虽免了一齿之危,一只破鞋却让肥狗给捞了去。
  大肥狗的惨嗥声也惊动了觅食的狗群。
  那只雄壮、威武、严肃、刚直……我在说什么呀?
  那只雄壮如牛犊的狗老大,远在数十丈外,蓦地人立而起,喉中凄厉嗥起处,群狗纷纷响应,刹那犬吠如雷,但见狗群揭竿而起,出现一片汹汹抗暴怒潮。
  这种“群众运动”,老方可是第一次碰上呢!
  狗老大嗥声未歇,一跃数丈,凶神恶煞般扑来。
  一时之间群犬狺狺,波奔浪涌而至,令人不寒而栗。
  同一时间,蓝晓晴一声清叱,从旁一跃而起,脚下奇准的踹中仍在翻滚嚎叫的肥狗,正对两眼之间一击中的。
  肥狗的叫声骤然中止,蓝晓晴随手一捞,扯起一条狗腿扛上肩就跑,同时招呼老方:“风紧!快扯活!”
  干嘛呀!这个时候还说黑话,难道怕被狗听去不成?蓝晓晴口中急叫,脚下也不敢怠慢,一跃两丈落荒而走,扛着条死狗依然快似奔马,逃命时刻不得全力施为。
  老方也顾不得拾鞋,一脚高一脚低随后飞奔。
  两百多只狗狂纪而来,不跑的止同定是傻瓜!
  “狗多势众”,连一流高手也会手脚发软。
  众狗一路狂吠狂追,漫山遍野而来,那光景可真够瞧。
  尤其是那只狗老大,威风凛凛悍不畏死,率四五只特壮的大狗,几乎贴着老方的脚跟死追不休,怎么也甩不脱。
  人至衰的时候,连狗都不放过他。
  两人七狗(死狗也是狗)一路飞调,跑得老方剩下的那只鞋子也掉了,脚跟敲上后脑勺,上气接不上下气。
  人的潜在能力非常神奇,在遇上危险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发挥出来,老方也不例外,跑的速度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跑了近半个时辰,居然还没被追到,只是一条裤子被狗爪抓得千丝万缕,像个稻草人。
  虽说人的潜能十分神奇,但也不是无穷无尽的,短时间之内或可发挥惊人的力量,时间一长可就不管用了。
  经过半个时辰的狂奔,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两人气力放尽,都快瘫啦!千杯不醉的老方,这回没喝酒也脚步跟蹈。
  蓝晓晴扛着一条四十来斤重的肥狗,自然更是耗费体力,此时也是心跳气促,但仍舍不得丢掉那只大肥狗。
  那可是得来不易,也是他和老方的晚餐呢!其实他若丢掉那只肥狗,狗群就不至于像这样盯着死追不放了。
  他只顾逃,却没发觉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已如瀑布般流泻下来,脸上的化妆也已被汗水洗净,露出红馥馥吹弹得破的粉颊,居然樱口瑶鼻柳眉如黛,几分英气中又有几分娇媚,十足是个美人胚子哩!
  蓝晓晴无意中现出“本尊”,他就要改称“她”了。跑呀跑,跑在前面的蓝晓晴暗道一声:完了!没戏唱了。
  只见面前一条大江阻路,暗茫茫的也不知多宽。
  这下问题可大条了,要知道一个在剧烈运动中的人,血管扩张,热血正在奔腾当中,若是骤然跳进冷水中,冷缩热涨的原理下,血管猛然收缩,造成心脏不堪负荷,于是心脏麻痹,心肌梗塞,心脏一艮竭降临,这些都是很快致命的症状,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枉送性命。
  蓝晓晴和老方都是练家子,当然明白这种状况,也知道后果的严重性,前有大江阻路,后有咆哮群大,这下没得玩了。
  为了想吃狗,弄得要被狗分尸,真是始料未及。
  正危急间,蓦尔救星从天而降……
  当然,从天而降的未必是ET或UFO。
  反正所有的小说全都一样,只要主角有难,保证就会有救星从天而降,如果情节不这么安排,它一定不是小说。蓦尔吼声如雷,一条高大矫健的人影从天而降,双掌同出风雷乍起,当先的狗老大没吭声便已脑浆四溢。
  此人掌劲来收,双脚蹴处,快如流光逸电,另外两只雄壮的恶狗惨嗥半声,翻飞三丈外腹破肠流,一一了账。
  剩下的几只显然已魂飞胆落,露出一副“伶牙利齿”虚张声势一番,慢慢后退,退出五丈外,夹起尾巴翻身逃命去也。
  这个人招式快捷掌力浑厚,显非无名之辈。
  老方惊魂犹未定,只顾着大口喘气,衣破裤裂,狼狈已极,上头拼命呼吸,下头也通风凉快,还好没穿帮。
  这条衰命注定死不了,天公疼憨人又一例证。
  藉着微弱的反光,蓝晓晴打量这个高大雄壮的救星,但见他燕颔虎须浓眉如帚,铜铃大眼开阖精光如电,上身一件虎皮背心,包不住如坟般的胸肌,下身虎皮短裤,脚穿虎皮快鞋,虎背猿腰,壮得像一座山!看年纪,约在四十上下,笑吟吟的负手而立。
  这只是瞄一瞄的粗略印象,蓝晓晴可不好意思老盯着人家看,抱拳一拱道:“晚辈敬谢前辈援手之德。”
  她可没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水湿透,露出玲珑柔美的女性身材,女生行抱拳礼,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壮汉似乎也是个神经大条之人,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仰天朗声大笑道:“甭客气!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老方喘息一会总算顺了气,开口道:“好在我老方洪福齐天,命不该绝,也多亏老哥您多管闲事,否则我明天就变成一堆狗屎了,对了,还没请教老哥您尊姓大名,今年几岁,家住何方,改天好带份礼物答谢您。”
  壮汉尚未回答,蓝晓晴明眸一转,已绽出慧黠可爱的笑容道:“前辈且慢说出名号,容晚辈猜上一猜如何?”
  壮汉大笑道:“好啊!你不妨猜猜看。”
  “晚辈猜想,您一定是纵横武陵山区,专门济弱锄强,率领五虎山寨百多名儿郎的武林铁汉,人称武陵野虎的袁前辈!”
  高帽子人人爱戴,武陵野虎也不例外,闻言已自掀髯洪声笑道:“姑娘好眼力,我正是那头不驯的野老虎!”
  蓝晓晴一怔道:“前辈您……”
  武陵野虎笑道:“姑娘虽然身着男装易钗为弁,可是衣服已经湿透,有穿没穿差不多……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姑娘已现出女性的身材,加上姣美的花容月貌,就是笨蛋也看得出姑娘的性别,何况我比笨蛋聪明些。”
  蓝晓晴低头一看,不禁面红过耳,羞态可掬。
  老方眼都看直了:“你什么时候变性的?”
  “神经病!谁去变性啦?”
  “白天是男生,晚上变女生,变男变女变大便。”
  “你才变大便!大笨牛!”
  “你在骂牛一毛吗?”
  “我是在骂你!”
  “我怎么又变大笨牛了?”
  武陵野虎大笑道:“你真的是大笨牛。”
  老方不爽道:“怎么连老哥您也骂我大笨牛?”
  武林野虎笑容未歇道:“牛有什么不好?牛耳,是首领的意思:牛奶,是很营养的饮料,还可以用来洗澡美容养颜:牛顿,是有名的科学家;牛刀,是大才的意思,牛黄,可以入药救人:牛肉场,养眼怡情,牛皮还可以吹。
  牛,是忠实勤劳的动物;牛痘,可以预防天花,牛的好处说都说不完,我想当姑娘口中的大笨牛还不够格呢!”
  老方回啧作喜道:“真的呀?那我就当大笨牛好了。”
  蓝晓晴差点没瞪死老方。
  武陵野虎看了他们的狼狈形象,不禁疑惑道:“你们怎么会被野狗追得那么惨?据我所知,野狗攻击人类的事是有,但追得那么远的却是绝无仅有,它们对新鲜的人肉兴趣不大,只爱吃腐尸肉……”
  “前辈是说……”蓝晓晴心中咚的一跳。
  “这些狗都是吃坟场腐尸肉的。”
  蓝晓晴一听,差点就反胃。
  原本她没想那么多,只因肚子饿才会把脑筋动在那些野狗身上,听武陵野虎这么一说,此生大概闻狗色变了。
  老方只得把如何潦倒异乡,如何被“请”下车,如何缺粮才合谋宰只野狗充饥,以及如何被狗追等讲了一遍。
  武陵野虎道:“这么说你们是饿了两顿啦?”
  老方点点头,为了博取同情,还叹了口气。
  武陵野虎笑道:“现在总算没事了,瞧这四只野狗,够你们吃好几顿了,来吧!大笨牛,准备升火烤狗肉啦!”蓝晓晴突然娇叱道:“不许动!”
  武陵野虎和老方同时举起双手……干嘛?抢劫啊?
  对不起!因为最近黑道军火猖獗,治安每况愈下,人人闻枪色变,我们的演员有点反应过度,镜头穿帮啦!
  “不许吃那脏东西!”
  “可是……”老方看着蓝晓晴发怔。
  “这种狗怎么能吃?难道你不愿心吗?”
  “可是……不吃我会饿耶。”
  “饿死了也不准吃!”
  老方老大的不服气道:“打狗的主意是你出的,死狗也是你扛来的,现在又说不准吃,女人!你的名字叫乱来!”
  蓝晓晴辩道:“我怎么知道它是吃那种肉的?我说不准吃就不准吃,你要是敢吃上一口,今后休想我理你!”武陵野虎大笑道:“你是大笨牛!从来没听说过有牛吃狗的,兄弟,你就认了吧!别因为吃狗惹毛了女人。”
  蓝晓晴价颜像块大红布:“前辈……”
  武陵野虎端详一会道:“姑娘好美!真是我见犹怜。”
  老方突然捻起酸来:“美不美关你屁事。”
  武陵野虎一怔,随即恍然大笑道:“原来如此,三八兄弟,呵呵!你放心好啦!我武陵野虎是只桀傲的老虎,可不是色浪的突变种,我袁某人的年龄足可做你们的父执辈,在武林中纵无赫赫之名,没听过我的人倒也不多。
  袁某一生早已献给五虎山寨,从未有成家的打算,纵使西子再生嫦娥下凡,我也不会心动,你又何必吃醋?”
  说的声音不大,但字字入耳,蓝晓晴羞得无处容身。
  老方心头舒了口气,又自嘲的笑了笑,他奶奶的,就算武陵野虎发了春情去泡蓝晓晴,这跟我老方又有何于?难道这就叫恋爱吗?怎么可能,才认识一天而已,可是……蓝晓晴是这么的聪慧,这么的可爱……
  但是……老方神色倏然一黯,眉头打了个结。
  老方神色问瞬息的变化,大而化之的武陵野虎并未发觉。
  “这几只狗你们真的不吃吗?”
  蓝晓晴坚决道:“不吃!”
  老方咽了口唾沫道:“想吃,但不敢吃。”
  武陵野虎笑道:“好极了!既然你们不想要,那就赏给兄弟吧,我那些郎们想狗肉都快想疯了,够他们爽的啦!”
  “前辈要的话就全部拿去吧!”
  “你也无须前胸后背的客套,我是个野性难驯之人,虚伪客套去他娘,不嫌伧夫粗鄙,叫我一声老哥足矣。”
  老方同意道:“对嘛!什么全背全背,把人的手气都叫背了,如果您能招待一顿饭,叫你一声老哥又何妨?”
  “帅!酷毙了!”武陵野虎关怀大笑:“你很现实,也很坦白,越来越投我的缘了,当今社会上,像你这般率性的人已是绝无仅有,很多人在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却桶你一刀,有些人心中恨不得宰了你,见面却胡说八道打哈哈。
  你是真小人,真小人比伪君子可爱多了,真小人要你的命,会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伪君子要你死,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我喜欢这种有话直说有屁快放的人,成!我武陵野虎袁仇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我说老哥,闲话别说那么多,我可饿死了。”
  武陵野虎猛敲自个脑瓜子笑道:“瞧我,只顾着哈啦打屁,记忆力居然成了薄薄的一片,差点就长翅膀飞走了,居然忘了你们还没吃饭,走!到我那蜗居去,你们要吃多少就吃多少,直到你们撑死为止。”
  武陵野虎今天很怪,老提“死”这个不祥字眼。
  武陵野虎袁仇,也就是流传川、湘、鄂三省歌谣当中“虎落平阳被羊欺”所指的那只虎,他是个坦率豪爽之人,诚如他自己所形容:野性难驯,至于为何有“被羊欺”之说,下文自有一父待,在此先略过不提。
  这只野性十足的大虫,不仅在两湖四川一带享有盛名,就是在整个中原武林也是灸手可热大名鼎鼎。
  提起这位个性刚猛无比的人中豪杰,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之所以誉满武林,不仅由于他的武功狂猛辛辣,出手间有我无敌,气吞河岳,主要的是他对人义薄云天正气不阿,令同道敬仰有加,出道近廿年盛名不坠。
  今晚;他是出山……不不!他是出外巡逻,正好碰上了这档事,老方命不该绝,该感谢这只野虎适时的出现。
  不对!老方该感谢的是三杯大醉侠,安排如此巧妙的情节。
  武陵野虎找了条山萨,将四只死狗捆在一块,也不管血淋淋的腥臭扑鼻,单手一提便已上肩,这四只狗加起来不下于两百斤,看他上肩毫不费力!两臂怕不有千斤之力,盛名之下无虚土,修为罗责了得。“走吧!”武陵野虎死狗上肩,迈开大步依旧纵跃如飞,两百来斤对他来说轻若无物,丝毫不影响矫健的身手。
  对这种草莽英雄,老方和蓝晓晴也不客气,随后便跟。
  武陵野虎在江边隐密处藏了一只木舟,当下带领二人上舟,也不用桨橹,双掌推处,小舟已如箭般激射而出。
  武陵野虎算是一位草莽中的传奇人物。
  草莽人物其实没什么不好,人有三六九等,绿林人物也是有好有坏良莠不齐,上焉者划地占山开疆辟土,渔樵耕猎,自给自足,对所谓的王法嗤之以鼻,自己当自己的土皇帝,这种人固然也是狂人,但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
  中焉者,打着替天行道的大帽子,专搞劫富济贫的玩艺,土豪劣绅贪官污吏见了他们非破财不可,但只要钱不要命,只劫财,不劫色,得手钱财也会济孤助贫,他们心中自有一把尺,正所谓盗亦有道不是非常盗。
  下焉者,掳人勒赎,勒赎不成便撕票毁尸,劫财劫色烧杀奸淫无所不用其极,不分善恶,视人命如同草芥,看不顺眼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那不叫绿林,那叫土匪,等而下之的武林败类!
  这种人为一般武林人所鄙视,亦不屑与之为伍。
  五虎山寨的作风介乎中上之间,山寨建在武陵山南麓靠近沅江的支流处,辟有百数十亩的良田和园地,种些水稻、甘薯、玉米和一些寻常菜疏之类的作物,从外观看,这种根本不像是山寨,跟一般山村并无二致。
  其实五虎山寨并不指望这些庄稼,武陵山方圆数千里,有的是上好的木材,百十条大汉“旦旦而伐”砍都砍不由兀,把木材扎成木排,顺沅江下放到常德脱手,省本又厚利,是寨中主要的收入之一
  此外打猎也是他们另一个重要的财源,武陵山多的是飞禽走兽,随便拿根棒子去敲敲就能敲到野鸡野兔什么的。
  照理说武陵山寨并不穷,日子却不见得好过,但他们很少“出草”,除非碰上大赃官大恶霸时,才偶尔出动一次,目的不是为财,只是为了惩恶,同时也把“出草”当成调剂身心的余兴罢了。
  闲言表过,且说武陵野虎带着老方和蓝晓晴上了木舟,木舟如箭矢般激射而出,老方立足不稳,哗啦一声笨牛落水。
  武陵野虎忙掉头救人,正所谓欲速则不达。
  还好老方水性不差,倒没喝多少水。
  武陵野虎可没敢再快风驶快船,让小木舟缓缓划过水面,朝五虎山寨荡去,夜深清幽万籁俱寂,波光如镜,映出山光倒影上叶扁舟荡漾水中,多么的诗情画意,陡然一声哈啾震耳,一切美景瞬间破碎,老方在“刹风景”。
  武陵野虎关心道:“老弟,你受凉了吗?”
  “没有,刚才是一条小泥鳅钻到我鼻孔里。”
  武陵野虎差点打跌,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我真服了你,连鼻孔也能捞鱼。”
  “那有什么了不起,牛一毛还会嘴巴喷粪呢!”一句话逗得大家都开了怀。
  说着说着小船已靠了岸,武陵野虎舍舟就陆,一条不甚明显的小径不知道往何方,远远却有三两灯火明灭其间。
  老方这个衰星真的很悲哀,光着两只脚丫子,浑身湿淋淋的,暗中不辨路面,高高低低挨挨蹭蹭翻翻滚滚跌跌撞撞,也不知撞出了N个疱,走得眼中发花,头上冒泡,总算把两条不听使唤的腿给拖到地头了。
  五虎山寨名动武林,照理来说应该山门巍峨气派十足才对,可是眼前的景况却跟想像中差距不只十万八千里。
  严格来说这根本不是寨,这是一个山窝,三面俱是插天高峰,数十楝木屋依山环抱而建,庄左山腰有一道流泉,飞瀑冲下形成一座深潭,再沿庄前流过,形成一条十余丈宽的护庄河,垒巨石为寨墙,墙高不过丈多而已。
  这种建筑也能称为寨,那三杯大醉侠所住的公寓高达十二层,钢筋水泥坚固非常,窗口正对泳池,“景观”特佳,堪称“疗心殿”矣,此外内部密如蛛网大门全是一个样,三杯大醉侠醉酒之时经常在家门口迷路,三过家门而不入,所以又可称为“大禹治水”阁,有次被人闯空门搬光了家当,又名叫“杳如黄鹤楼”,各位贤明读者以为然否。
  题外话暂且休提,言归正传。
  五虎山寨丝毫没有绿林的霸气,反而显出宁静纯朴。
  然而,今晚却有了不寻常的紧张气氛,寨中人来人往,个个露出紧张的表情,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空气中显露出一种浮躁不安的气息。
  武陵野虎一出现,那群人立即围了过来。
  “什么事?干嘛慌慌张张的?”武陵野虎不悦道。
  “这、…:”一名瘦黑的汉子欲一肓又止,看了老方和蓝晓晴一眼。
  武陵野虎道:“没关系,这两位都是我的‘内人’……”
  “两位都是?”瘦黑汉子嘴巴张成O字型。
  武陵野虎尴尬道:“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是外人。”中国的文字的确妙不可言,“内人以外vto外人”、“开心vs关心”,字意相反,指的却是不相关的词,令人莞尔。
  “到底是什么事?”
  “回大哥,”瘦黑汉子恭敬禀告道:“我们插在重庆府的旗子回报,羊家那三个狗腿子,纠众准备来袭了。”
  武陵野虎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回大哥,旗子传书说是今天早上出发的。”
  武陵野虎神色一缓道:“重庆到此地路途遥远,最快的脚程也要三天,他们要发动攻击也是三天后的事,放心吧!我们还有充裕的时间从容布置,今晚我有贵宾,吩咐下去,安排大鱼大肉来吃个又醉又饱,免得做了饿鬼。”
  武陵野虎话中充满不祥的预兆。
  “大哥……”瘦黑汉子眉头微皱。
  “别说了,快安排宴席为两位贵客接风。”
  “是!”瘦黑汉子不敢再说什么。
  “对了!等下叫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一起过来商议,顺便介绍你们认识我新交的两位朋友,大家好好干几杯。”
  瘦黑汉子领命欲走,武陵野虎又叫道:“等一下!这几只肥狗拿去厨房整治整治,全部赏给弟兄们打牙祭。还有,主席上不可有香肉,明白了吗?”
  瘦黑汉子点了点头行了一礼,拎了狗尸自去张罗。
  “来来来!两位这边走。”武陵野虎肃客入屋。
  老方此时的扮相实在不是狼狈二字所能形容,衣被裤裂浑身湿透,披头散发还光着两只脚丫子,若说这样的人也称得上贵客的话,那三杯大醉侠寒天剃光头打赤膊,岂不成为“上宾(冰)”了?
  在一大票“观众”的惊讶目光下,老方和蓝晓晴被当成佳宾般的请进大厅,外面的人终于开始窃窃私议起来。
  “大当家的莫非不正常,怎么把这种人当朋友看?”
  “可不是吗?八成有根筋不对。”
  “大概是脑袋变‘控固力’啦。”
  “那男的长得像三个月没东西吃的青蛙,又瘦又凸目。”
  “不过那女的倒很标致,莫非大当家的动了色心啦?”
  “是很正点,我见犹怜。”
  “那男的会不会是个‘拖油瓶’?”
  “不对!看样子当小舅子还差不多。”
  “不像,同‘公司’出品的品质不可能差那么多。”
  “简直是美女和野兽!”
  “会不会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
  “要是这样,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此时此地,老方完全被瞧扁了。
  大厅里,武陵野虎点了数支牛油巨烛,亮如白昼。
  不一会,瘦黑汉子已带着另外三名汉子告进。
  老方斜着眼打量这些人,但见他们各个形容古怪,就说那个瘦黑汉子吧,尖嘴猴腮缩头缩脑其貌不扬,瘦得跟老方差不多,脸色苍黄一脸病容,像是患了第三期肺痨症的人,风都吹得倒,实在不怎么样。
  第二个则是个大水缸般的胖汉,体积起码有瘦黑汉的三倍大,胖嘟嘟肥笃笃的,浑身肥肉松垮垮像要滴下油来,两撇鼠须往上翘,八字眉儿往下吊,眯着眼似乎还没睡醒,或者仍在半睡半梦半醒之间。
  第三个是个红光满面,嘴角上翘,不笑也有笑意的大汉,酒糟鼻,绿豆眼,腰间还挂了个瓢大的酒葫芦,呼吸间仍有酒味,连站都站不稳,大概仍在醉乡之中,老方打心眼里喜欢他,因为同是酒国梦里人。
  第四个则是个硕长的汉子,大鼻子临鱼嘴,穿着一身无袖皮靠,露出筋肉虬结的双臂,挺胸凸肚,甚为雄壮。
  这些人见了老方的样子,不由得齐声笑了起来。武陵野虎也暗自好笑,忙叫人准备衣服让老方换下,蓝晓晴自有女眷接去,重新梳妆打扮,忙了好一会。
  等他们重新出现时,大家眼睛为之一亮。
  倒不是老方在换了衣服之后有什么奇迹出现,他那副尊容,就算穿了金镂衣也难以遮掩,反而欲盖弥彰。
  问题出在蓝晓晴,换过女装后的蓝晓晴,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虽然仅是布衣素裙,亦未抹胭脂粉黛,但已显出她的绝世风华,她的美不是那种艳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的美,而是一种非常纯真、无邪、圣洁的美。
  美美的女生穿什么都好看,尤其是“穿帮”……什么话!
  蓝晓晴嫣然抿嘴一笑,宛如春风解冻般,令人心旷神怡。
  “没想到你长得像‘天花’一般漂亮。”老方由衷赞叹,但并不得体,他还以为天花就是天下最美丽的花呢!
  众人重新见礼,武陵野虎也分别作了介绍。这四个汉子就是五虎山寨的精英,和武陵野虎并称五虎。
  瘦黑病容的汉子叫病虎劳三期,在五虎中排名老二,手底下的功夫可绝不含糊,二当家的交椅可不是白坐的。
  胖子是老三,叫睡虎余不醒,平常他站也睡,坐也睡,睡也睡,五虎当中以他的智商最高,他常说他不是在睡觉,仅是闭目思考。
  腰上挂酒葫芦的是老四,叫醉虎解千愁,一套醉拳有酒全步数,没酒就没半步,只要有酒喝他做啥事都来劲。
  精壮的皮靠大汉是老么,叫水虎阮小三,据他说他是水浒传里阮小二的后人,水中功夫高人一等,著名的水中蛟龙。
  老方这个人见食眼开,对五虎都一见如故,大哥长二哥短,热活得比亲兄弟还亲,很快的就博得五虎的好感。
  说起来也真够呛,只不过为了一餐饭,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卖力表演,连自己都感到嗯心,鸡皮疙瘩掉满地。没多久,热腾腾的饭菜已然上桌,无非是山鸡水鸭、野鹿野猪、鱼虾鳖蟹、山笋野菜……之类,满满的摆了一桌,未待武陵野虎下令开动,老方已然自行开工动土,身手捷如电闪飘风,其快无比,刹那间风卷残云,有诗为证:
  未曾举筷手先抓,横拽倒拖口中扒;
  淋漓汤汁溅如雨,连皮带骨不吐渣。
  嚼快嘴边流油水,吃穿龈肉现红牙,
  只恨喉小难吞象,恰似一只癞蛤蟆!
  老方的吃相实在是恶形恶状,但却很投武陵野虎的缘,野虎本来就是个不服五化的人,讨厌世俗的拘束,凡事率性而为,心如海阔天空坦白磊落,最怕的是虚伪客套,这种人恩怨分明,有时固执得不近情理。
  老方毫不客套正是一种率性的表现,饿了就是饿了,饿了就是要吃,人家端上来的就是要给你吃,客气什么?
  武陵野虎看得心中“气毛”大爽,忍不住和老方抢起菜来,食欲也有扩散性,大家也都胃口大开,吃得不亦乐乎。
  内中只苦了个小美女蓝晓晴,几个臭男生大肆“攻城掠地”之下,几乎找不到地方下箸,好在江湖儿女比较不拘于俗套,几个男人也对她稍有礼让,菜也够多,她也只能尽量吃,捞个够本。
  有了七八分饱,老方又开始作怪了,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凝视酒杯良久,现出黯然哀伤的表情。
  “怎么啦?”武陵野虎好奇的问。
  “看到这酒杯,我就想到一个死去的朋友。”
  “你朋友是卖酒杯的吗?”
  “不!他是不小心吞下这种小酒杯给噎死的。”
  武陵野虎大笑道:“原来你是嫌杯子小喝得不爽,既是酒国英雄,成!来人哪,给我换成大碗,今晚不醉不散!”
  醉虎解千愁大声道:“看不出来方老弟是真人不露死相,咱们算是同一国的,难得碰上同好,来来!先干三十碗再说。”
  老方豪兴勃发道:“怕你不成!”
  水虎阮小三手提两把大酒壶,容量各二十斤,四平八稳的替双方斟了满满一碗道:“我来服务,小费随您打赏!”
  两人既不划拳也不行令,就这么我一碗你一碗干将起来。
  但见碗起碗落,碗落时碗碗酒满,还有“表面张力”,水虎斟酒涓滴不差,碗起处如长鲸吸水,口到酒干!不一会四十斤老酒分别灌入两人的肚子里。
  醉虎这回可真遇到对手了,在第三壶喝不到一半时,终于弃甲丢盔承认喝不过老方,对老方的海量为之叹服。
  其实醉虎的酒量也足以自豪,能喝五十斤老酒的人毕竟不多,要是三杯大醉侠喝那么多,早被酒杯给噎死了。
  醉虎喝挂了,躺在那像只瘟猪,口中还念念不忘说些什么五虎山寨要当老大之类的话,语音呢喃似不可辨。老方其实也有了九成九醉意,大著舌头结结巴巴道:“老……老哥,有件事我……呃,我不明白,刚……刚才劳……劳二哥说……呃,说什么羊家的什么……什么狗腿……腿子,我记得狗……狗已被打死,呃,为什么会……会跑到羊身上去,老……老哥,您倒是说……说说看,这狗……狗呃……死了,腿还……还会跑吗?”
  老方说得断断续续,还边打酒嗝,醉态可掬。
  武陵野虎洪声笑道:“老弟,你大概醉了,刚才劳二弟口中的狗腿子,指的并不是狗的腿,而是活生生的人。”
  “人?人……人人什么时候改为狗腿子的?”
  蓝晓晴道:“老方,你喝醉了。”
  “醉?谁……谁说我醉了?呃,我醉‘八摆’,只喝那……那么一点点,我……我怎么会……呃……醉。”
  喝成那样还说没醉,大概真的醉了。
  武陵野虎道:“方兄弟,可别太勉强。”
  “什…什么叫……叫醉?杀人放……呃……放火是死罪,喝……喝酒又……不犯罪,所以……就没有醉……”
  蓝晓晴婉言道:“老方,可别硬撑……”
  “硬撑的是鸟!”老方喝多了满嘴喷毛:“怎……怎么,你……你们都……呃,不相信我——没醉,我老……老老方此刻……清醒得有点……点点迷糊,你……呃,你们不信?不信我……我吟个诗你们听。”
  说着说着嗯嗯唔唔的清了清喉咙,接着大声嚷起来:
  “君……君君不见黄……黄黄的河水天……天天上不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笨牛到上海不复回(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军人见……高……高……高唐神女犯了法(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招惹青……青竹丝去尝血(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仁兄得经这一关(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摸屎臭了三个月(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天生五胎有屁用(天生我才必有用),
  千……牵筋散形回不来(千金散尽复还来)”
  什么跟什么嘛,竟然把青莲居士李太白的“将进酒”拼成这个样子,诗仙若是地下有知,必然掀棺破土而出,为之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之余和老方同干三百杯,醉后再到水边重演一招“水底捞月”再死一次!
  蓝晓晴怫然不悦道:“你别藉酒装疯了。”
  老方叫屈道:“我哪有,我不藉酒已经够疯了。”
  说得也是,老方要疯何须藉酒?
  夜幕虽沉,五虎山寨却是内弛外张。
  所诮山寨,其实徒具其名,其实跟一般山村差别不大,同样是有携家带眷的,不管老弱妇孺,只要能动的人都动了,男人们搬砖叠石巩固寨墙,巡风放哨加强警戒,妇孺们则努力后勤补给,甚而磨刀霍霍向猪羊……
  干嘛那么客气,客人早已吃饱喝足,何必再……哦?他们准备宰羊是没错,可是要宰的可不是十二生肖中的羊。
  重庆府羊家三兄弟也不是温驯的羔羊,在三省武林中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名头比五虎山寨不遑多让,两者之间的差别仅在别人的评价上,五虎山寨是誉之者多,谤之者少,而羊家却正相反,江湖风评并不佳。
  明洪武五年,距离臭头皇帝朱元璋起义已有十八年之久,元朝势力并未完全被消灭,据有蜀境一地的夏王明界,在前一年才被平定,四川一地的政事仍未进入正轨,乱世之间必有枭雄,羊家兄弟就有人想做乱世枭雄。
  羊家和五虎山寨结怨固深,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但羊家却发誓要铲平五虎山寨,此中缘故耐人寻味。
  在大厅里,老方醉酒出洋相,还演出了续篇。老方发神经出馍,蓝晓晴也觉得尴尬不已,恨不得挖个地洞好藏身,只是藏身太久又怕变成“地藏王”……什么话!
  有关他的身世,若照他自己所描述,有太多不近情理之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是个没有城府的人。
  他说他家是个大户,这一点可信度存疑,但为了十余县灾民,她宁愿相信老方说的话是真的,有机会就不要放过。
  她父母都是武林中名号极为响亮的高手名宿,声誉之隆也不输武陵五虎或重庆羊家,只是她年纪尚幼,而且因为某种原因,所以没有学到家传武功的精髓,她之所以艺业未成便出道江湖是另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什么?您问什么是不可告人的原因?这您就问对人了,我可以替您开一次茅厕……现在谁还用茅厕啊?现代人都用抽水马桶……话题好像扯远了,三杯大醉侠每次喝多了就这样,答不出来便顾左右而言他。
  嘎?您又问顾左右而言他的他是谁?哈哈!您总算问对人了,有次三杯大醉侠酒醉迷了路,只好“左看右看”找人问路,对方是个泰劳,言语不通,“他”也爱莫能助,所以说“顾左右而言他”的他指的就是那个泰劳嘛。
  还有,刚才问的是不可告人的原因是吧?三杯大醉侠学如瀚海,交通标志知道一半,几个指头全都知道,那天三杯大醉侠在路上掉了一块钱被别人家小孩捡去不还,一怒之下准备告他,买状纸就花了二十元,所谓不可告人的原因就是不可乱上法院告人,因为诉讼会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您就别再问了,蓝晓晴现在“气毛”很不爽,问了她也不会说,本书的編著她没参与,详情仍得继续看下去。
  “老方,如果你还是如此不识大体,我可要生气了。”
  武陵野虎忙道:“不必如此,方兄弟是个率性的人,坦荡磊落的表现,总比虚伪客套的好,我并不介意。”
  蓝晓晴臻首微摇道:“袁前辈大人大量,但做人就要像人,人是万物之灵,总有个礼仪规范,如果违反了应有的应对礼节,变成主不主,宾不宾,君不君,臣不臣,没有了长幼尊卑,那不叫率性,那叫乱来!”
  武陵野虎仍心平气和缓颊道:“方老弟还年轻,年轻人气盛,行为略狂放无伤大雅,姑娘又何须苛责呢?”
  “不然,”蓝晓晴是个鬼灵精,辩才相当机敏:“或许袁前辈个性狂放不拘,但不代表没有主从之分,以贵寨百余名弟兄加上眷属,若非尊敬前辈为一寨之主,前辈又如何能统御他们?又如何能使他们忠于五虎山寨?
  敬人者人恒敬之,或许前辈不计较老方的狂颠举措,但旁的弟兄可能已将老方视为不受欢迎的狂客、恶客了。
  连野生兽类都有领袖者,何况是人类?是人就要识大体、行礼仪,这和年龄的长幼无关,而是个人的修为和涵养,年轻人哪个不衽?狂有一个限度,若狂得以自我为中心,视天下如无物,以众人为刍狗,那不是狂,是无知!
  小女子无状,但家父却是饱学之士,小女子个性叛逆顽劣,但幼承庭训,从不敢谕越向教二字,前辈以为然否?”武陵野虎大概好久没刮胡子了,这下被刮得好惨,脸上一热赧颜干笑道:“姑娘高见,老哥哥我承教了。”
  蓝晓晴在武陵野虎家训起这头野老虎,行为也算够狂了,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羞笑道:“前辈海涵。”
  老方被骂了一顿,倒有了三分清醒,疑惑的道。“我本来没那么狂,是为了迎合老大才狂的,武林人物不是都爽快俐落,口没遮拦,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三分六眼快意恩仇的吗?拼地盘赌性命,生死等闲,不才是好汉所为吗?
  人家拿眼睛瞄我;我就桶他,敬酒他不喝!桶他,看他不爽;桶他,不给钱!桶他,时下的江湖人不全都这样吗?
  有一本书里面描写一百零八个好汉,个个憨不畏死,掉颗脑袋不过碗大的疤,这本书叫做……叫做‘本许传’!”
  武陵野虎纠正道:“是水浒传。”
  水虎阮小三立正肃容道:“大哥是在叫我吗?”蓝晓晴差点笑得打跌。
  “方兄弟,你的思想偏差了。”武陵野虎喟然道:“好汉与恶汉其实是差不多,但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好汉固不惜命,不畏死,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为国家、为民族而死是很该死,不不!我是说战死沙场马革里尸,其死才有意义,或为救人、救灾,或捍卫人间正义,抛头颅、洒热血,这才是真正的好汉。
  好汉应以仁义为重,不仅对人有仁恕,对己亦须有仁道,死固不足惧,但不轻言死,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尊重生命,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说起来简单,要身体力行去做,那可就难了,我就办不到。
  我这个人性子急,易冲动,很多道理我都懂,但是经常忍不下来,忍字头上一把刀,武林人能勘破这个字的少之又少,所以我不敢称侠,要做侠是很辛苦的,至于像三杯大醉侠那么厚脸皮敢自称为侠的人,早该碎尸万段!
  还有少数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动不动拿家伙乱打乱杀一通,那不是好汉,那是莽汉!那不是英雄,是狗熊!好勇斗狠,心胸狭窄,吸督必报,轻贱别人的生命,也轻贱自己的生命,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不珍惜自己就是不孝,不珍惜别人就是不仁,未尽自己本份是为不忠,未能善待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这种人实在沾不上英雄好汉的边,真正的英雄不见得一定要以力服人,也不是在市井中用拳头刀枪打出来的。”
  蓝晓晴拜服道:“前辈高见。”
  武陵野虎讪讪道:“不好意思,我出生也早,没受过什么国民教育,所以识字无多,这么一长串的台词差点害我背昏了头,不过导演有交待,以上言论纯属个人意见,不代表三杯大醉侠立场。” 二
  睡虎睡眼倏睁道:“那‘俗辣’话可真多。”
  武陵野虎笑道:“爱困的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就算同情他年老体衰败肾下消,留一条路让他苟延残喘吧。”
  睡虎认为说得有理,继续闭目“沉思”去了。
  老方醉得怏,醒得也不慢,酒意倒褪了六成,原本姜黄的脸色又有几分血色,眼中的血丝也淡了许多,精神有点亢奋,接续刚才的话题道:“照老哥所说,他们不是用拳头刀枪打出来的,难道他们是在‘八三么’炮战轰出来的?”
  (注:八三么是以前金门军中乐园的代号。)
  老方此言虽然未全中,但也相差不远。
  武陵野虎答非所问道:“我国自盘古开天以来,历数千年之外,出现不少英雄人物,你最敬佩的是哪一位。”
  老方想了想道:“若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只’能干的手的逻辑来看,我最佩服云洲大儒侠史艳文。”
  蓝晓晴笑骂道:“史艳文又不是人。”
  老方道:“那猪八戒算不算是人?”
  这个问题可真复杂,能回答的是猪八戒!
  猪八戒若也算民族英雄,三杯大醉侠必是世纪末人类救世主了。
  蓝晓晴接连啐了好几声神经病。
  老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叫道:“我知道了,曹操说过:‘世上英雄唯“屎军”’,英雄就是挑大便的人!”
  几句话惹得哄堂大笑。
  老方知道自己又说错了,猛搔脑勺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这世界谁是英雄?对了!当今只有老哥您才是英雄!”
  从头至尾,老方只有这句话最得体。
  高帽子人人爱戴,三杯大醉侠何能例外,轩眉展颜畅快的洪声大笑道:“方老弟说得这么实在我是不敢不当,我这头野老虎算什么英雄人物?方兄弟年轻有为近悦远来,恭祝圣诞百丹争呜,你才是未来的英雄人物!”
  老方被人一“阿佬”,连姓什么都忘了,眉开眼笑道:“那里那里,岂不敢,岂不敢,我老方生性仁厚朴实敦品励学,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老哥您才是香艳大胆,楝宇连云,是女人无法一手掌握的男人……”
  “不不!你才是脑满阳肥、清洁卫生、无菌包装……”
  “好说!好说!您才是因为所以,老奸巨滑、盖棺论定……”
  “不不!您才是富丽堂煌,岂有此理,入土为安……”
  这两个果真是岂有此理,一定是龙发堂的前后期同学。
  蓝晓晴薄嗔道:“你们有完没完啊?”
  三杯大醉侠略收敛顽笑态度道:“闹得有些不像画漫画,难怪有人要生气了,说正经的,许多在江湖上‘走跳’之人,往往曲解了英雄的真义,他们以为走在路上‘三角六肩’威风凛凛,走到哪人家都畏惧三分,自以为很抖,走到哪吃到哪,从不付账,专事敲榨勒索收保护费,不用工作也有大把钞票,这种人人人敬鬼神而远之,碰上了也敢怒而不敢言,几个恶人朋比狼狈,专欺压弱小为乐,这算什么英雄?若这样的人也算英雄,那三杯大醉侠也可以称得上是世纪末救世主了,咦?这句话好像有人说过了?
  五千年历史,晋国英雄多如恒河沙数,可没有只被瞄一眼就动家伙砍人的,做英雄要有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度量。
  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如果真的精力过剩,何不投入特勒单位以打击犯罪,或穿起征衣,执于戈以卫社稷呢?
  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在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国家里逞英雄欺侮同胞,‘牛寮里面斗牛母’,那不是英雄,是人渣,是垃圾,是废物,如果这种人也算英雄好汉,那三杯大醉侠……也算是垃圾,人渣吧!”蓝晓晴道:“那前辈必有一套正确的英雄观了?”
  老方怔道:“哪个英雄被关了?”
  “你嘛帮帮忙,关限观差很多耶。”
  夜,已经很深,约莫已三夏末四更初了,武陵睡虎却了无睡意,精神极为亢奋,“打屁哈啦”越说越有劲。
  “我说过我没读多少书,也没什么英雄观,只是在江湖上跑多了,也看多了,所以有感而发,事实上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然而,身为优秀民族的一份子,却感受不到优良血统的尊严,反而觉得丑陋不堪。”
  老方道:“不会呀!看起来满价廉物美的嘛。”
  他们打屁哈啦,可苦了病虎劳三期,睡虎余不醒,醉虎解千愁和水虎阮小三,这四只大虫白天山寨的事已忙得要死不活,晚上还被抓来听演讲,武陵野虎没吭声他们也不敢溜班,偏又插不上口,枯坐一旁苦不堪言。
  香茗已换了N次,武陵野虎仍然精神抖擞,继续谈他的英雄主义:“不是我看轻自己的同胞,我族人的自私自利,酒色微逐,热衷名利,在在以自我为中心的沙文主义,把人性变得冷漠又可怕。
  错误的英雄主义,以为有钱有势,走路有风就是英雄,这是不正确的,真正的英雄从来也不会自认是英雄。
  岳武穆挥军抗金精忠报国,屈死风波一早而未竟其志,忠贞之气永留千古,他从未自称英雄,但他确是英雄。
  关夫子封金挂印,过五关斩六将,千里护嫂寻兄,傲骨铮铮义烈千秋,他也没自称过英雄,他一样是英雄。
  勾践卧薪尝胆,忍人所不能忍,终能匡复越国,班超投笔从戎而立功异域,田单以寡击众双城复国,文天祥至死不降正气磅砖,史可法死守杨州力尽死节,花木兰代父从军忠孝两全,梁红玉执杆鼓身先士卒……,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他们没有人自称过英雄,但他们确然是大忠、大孝、大勇的英雄,史书记载历历,没有人敢否定他们的地位。英雄不是男人的专利,也不论出身,更不一定非使用武力不可,社会上其实有许许多多的无名英雄,奋不顾身护卫疆土的三军将士,维持治安打击犯罪的治安人员,乃至于捐血人、社会义工,他们都是英雄。
  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市,一切劳苦的大众们,为整个社会默默奉献,不论是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他们推着时代的巨轮,艰苦的维持世界的运转,因为有了他们,人间才会有进步,他们是一群无名英雄。
  英雄的定义不在武力或功业,秦王政北击匈奴南并闽粤而统一天下,但秉性残暴,焚书坑儒,历史上的定义是暴君,不是英雄,曹阿瞒智略过人,统百万貌貅,挟天子以令诸侯,他是奸雄,不是英雄。
  黄巢杀人八百万,张献忠悍立七杀碑,那更不是英雄,那是屠夫,至于安禄山、史思明者流,更等而下之矣。”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若说他没受过什么教育,打死我也不相信,我得承认,他的学识只比三杯大醉侠差那么一点点,也就是说他是袁“天”子,我是学究“夫”人,有点建议给武陵野虎,本书的背景是明初,张献忠可是明末人。—
  “那老哥自认是不是英雄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答,自认英雄未免太狂,是英雄从不自认是英雄,这可是武陵野虎自个说的,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武陵野虎胸有成竹道:“说什么英雄,英雄岂是那么好当的?我是很想当英雄,学了一身艺业,很难自甘寂寞。
  这里名叫山寨,两位可以看得到,这里跟一般山居没什么两样,只是居民比较团结合作,练武的风气较盛而已,村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耕有种,有渔有猎,自给自足,自食其力,日子过得很平凡。
  我,只是他们心目中的精神支柱罢了,他们很自由,我没给他们太多的限制,有事大家商量,我是很民主的。”
  “那外人为何称此地为五虎山寨呢?”
  武陵野虎喟然道:“不瞒两位说,我这里的组成份子相当复杂,其中有三成以上是官府悬赏缉拿的重犯,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于犯了国法,可以说是一群不良份子的组合,甚至还有奸夫淫妇在内!”
  “那这里岂不像感训队?”
  武陵野虎道:“‘感性’对不对我不晓得,他们却是一对也不对,要不是我们弟兄撑着,早就成强盗窝了。”
  蓝晓晴道:“那这里岂不成罪犯的安乐窝了?”
  武陵野虎摇头道:“不然,这些人固然都有罪名,但五虎山寨也不是阿猫阿狗想来就来,否则早就爆满了。
  要想加入为五虎山寨的一份子,除了要有几分文武本事之外,重要的是他们本身的品行,从他们的出身,犯罪的动机,作案的过程与对象,乃至于言行,我们都严加考核,必须通过道德标准才能加入为弟兄。
  我经营了十年,此地才不过百多名弟兄,可见筛选之严。”
  老方惊叹道:“这比大学联考还难。”
  武陵野虎道。“按理来说,此地山产丰富,我们应该过得很富裕才对,其实我们苦得要死,这些人虽然都是性情中人,但有些人思想偏激,管理他们可得花无穷心血,单这些弟兄倒好办,我们还有沉重的负担呢。”
  “前辈刚才不是说此地可以自给自足了吗?”
  “若是单以眼前这一两百弟兄,加上眷属也不过三百多口,生活是不虑遗乏,只是我们还得背上沉重的包袱。”
  “沉重的包袱?前辈是说……”
  “眼前的弟兄,倒有半数以上成了家,有了家他们才能安定下来,人性化的管理,是我一心要实行的目标。
  这个村寨是我们胼手胝足经营的结果,目前已粗具规模,很多慕名前来寻求庇护,但能够通过留下来的人少之又少,大部份在品德上被刷了下来,官府追得紧,村里又不能留下定时炸弹,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过去有一些被拒门外的人,离开此地重操旧业,反而变本加厉,成为危害社会安宁的害群之马,这些人其实未必个个难以改造,有些人其行可议,其情可个,情理或者站得住脚,却为国法所不容。
  衡情度理,尚堪改造的,我们在后谷开辟了一处谷地,将他们的活动限制在内,逼他们蹈光养晦磨掉野性,其实他们都是好人,只是行事偏激而已,这些人还不乏名动武林的高手,为了养他们,可苦了众弟兄了。”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嘎?您问我很深到底是多深?不晓得,大概有两三丈吧?什么?夜的深度不是这么计算的?什么时候改的?
  他们在品茗哈啦,最爽的是醉虎解千愁,他酒早醒了,却还在装睡,冷板凳并不好坐,睡虎余不醒则不愧其名,“沉思”得微微发出鼾声,最苦的是三杯大醉侠,不仅要奉陪到底,还得兼纪录实况报导。
  老方和蓝晓晴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宽大襟怀的一群人,武陵野虎果然作风与众不同。
  “我们可不是在囚禁他们,后谷三面插天,只有一个出入口,由一位老前辈在管理,他们很自由,来去悉听尊便,日常用品供应无缺,他们无所是事,只是看书读经,奇怪的是走的人很少,所以人越来越多了。”
  老方叫道:“招待这么好哇—我也去住几天。”
  蓝晓晴瞪了他一眼道:“人家煞费苦心,用刑期无刑的方法去感化罪犯,你又没犯罪,干嘛去穷搅和?”
  “反正是免费的,去去又有何妨?”
  “神经病!”
  “为了感化这些人,我们还不时延聘高僧和道长讲经劝善,也请饱学之士说文讲理,这些开销也不算少,为了筹措经费,我们偶尔会‘出草’干上一票,一来抒解身心压力,二来减轻经济负担,一举两得。
  我们作案的对象是经过相当慎重选择的,不是恶性重大的土豪劣绅,便是贪官污吏,我们绝对恪守江湖规矩,我的想法是:用他们的不义之财,行有意义之事,也算是替他们积点阴德,想法是很可笑,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蓝晓晴欲言又止。
  “我知道这么做也是违法犯纪,然而与其让一票人无法无天,还不如有组织加以规范,至于我是于犯国法还是罪犯天条,我并不在意,我既号野虎,本来就不是被管束的狂人,对或错,是与非,任由他人评断。”
  “江湖传言什么虎落平阳……对不起,我……”
  武陵野虎狂放的大笑道:“姑娘不必吞吞吐吐,虎落平阳被羊欺,这句话武林中人尽皆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提起羊家我就一肚子火,他们是官,我是匪,被欺负也是很正常的事。”
  “是重庆羊家?”
  “正是那三个狗腿子。”
  老方一脸迷惑:“狗都宰了,腿怎么会跑到羊家去?”蓝晓晴道:“狗腿子是骂人的话。”
  “狗腿子撒尿会不会举起后脚?”
  “你嘛帮帮忙,”蓝晓晴摇头道:“你八成还没醒,少说两句吧,敢问前辈,怎么会和羊家兄弟结下梁子的?”
  武陵野虎喝了口茶道:“其实也没什么梁子,我跟他们本来就立场异,各有各的志业,他们的职责是肃清奸宄,我却是个山大王,这两者之间是明确的对立,他们想抓我,我不想被抓,如此而已。
  有一次我还差点被逮去蹲苦窑呢。
  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奇妙,如果没有像我这些弟兄们去犯法,那他岂不要失业了吗?所以我们是互相依附存在的。
  事情是在两年前,我在山里窝得无聊,打算到峨媚去瞻仰佛教胜地,不料行踪不密,路过重庆府时,被羊氏兄弟给盯了,我没在重庆落过案,所以不以为意,想不到他们却摆起阵仗,一言不语就卯起来了。去他王八龟孙的,他们居然另外请了用毒高手,还好我发觉苗头不对,立刻溜之大吉,中了点毒没要了我的命。
  谁知道羊家那个最不成材的推山掌羊殿凤,硬是发了羊癫疯,在外面胡吹瞎吹,说我那次大败而逃,以显他们的威风,我对这种传言根本鸟不甩他。
  凭良心讲血们的老大渝州一剑羊殿康我没见过,那天出面的是老二推山掌羊殿凤和老三花中狂客羊殿孝,以他们兄弟俩的武功,一对一保证他们灰头土脸,一对二我都未必会输,那天是因为有个身份不明的用毒高手帮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
  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羊欺这句话的由来。”
  蓝晓晴道:“原来如此,前辈什么时候采取报复的?”
  武陵野虎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进行报复?”
  蓝晓晴笑道:“想当年耳,以前辈好强的个性,绝不可能忍气吞声打断牙齿和血吞,而且报复的手段必然使他们十分难堪,他们才会千里迢迢处心积虑,甚至劳师动众的前来攻击五虎山寨了。”
  “姑娘冰雪聪明,事情正是如此,我对他们很感冒,他们也很伤风——败俗,此地本非重庆府辖区,他们只是一府的地方官,无权越区办案,再说我袁某人在官府中并无案底,他们抓我只不过想树威而已。
  我的个性本就好强,岂容得他们胡搞瞎搞?
  三个月前,我秘密潜抵重庆府,夜探巡补房,趁推山掌羊殿凤熟睡时制住他,剃了他个大光头,又循本寨旗子提供的线索,直捣羊家宅邸,羊家在城外的别墅可真大,楼阁亭台水榭一应俱全,我找了半天都没找着。
  后来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息,嗯嗯啊啊的还带着喘息,我以为有人要死了,忙赶过去一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老方道:“你不是说有人快要死了?”
  武陵野虎笑道:“不是,是花中狂客在玩妖精打架!”
  老方忙问:“那是什么游戏?好不好玩?”
  武陵野虎微赧道:“那不是玩,他们在‘做人’。”
  “做人?人是用做的吗?要多久才能做一个人?”
  武陵野虎道:“正常的话是十个月。”
  “十个月才做一个人有必要加夜班吗?”
  什么话,那不是加班,那是正常班……干嘛提这个?
  蓝晓晴早已羞红了粉颊,益增娇艳妩媚。
  “他们正在欲仙欲死之际,根本未提防外人闯入,我用两粒小石子就轻易制住他们,我把他们照床上叠罗汉原姿势不变绑在一起,放在十字街头示众,大大刷了他们的面子,这档事想起来就很爽。”
  想起得意处,武陵野虎不禁轩眉大笑。
  “前辈未免太捉狭了些。”
  “我本来就是野性难驯,对付羊家的手段,我认为一点都不过份,只是这次玩笑开的太大,得罪了另外两个人。”“为什么?”
  “你们知道和花中狂客表演丑剧的女人是谁吗?她就是歌谣当中‘粉洗乌鸦白不久’那两只乌鸦之一。”
  蓝晓晴讶然道:“是毛家姐妹?”
  “正是那两个淫娃。”
  老方惑然道:“她们为什么会被称为乌鸦呢?”
  武陵野虎解释:“乌鸦本来是黑的,用白粉洗过一时看起来是白的,只是白不久罢了,这两姐妹粉黛佳人毛蜜蜜和粉墨佳人毛蓉蓉,外表雍容高贵美绝尘寰,骨子里却是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
  推山掌是重庆府的三班总捕头,藉身份掩护包赌包娼,黑白通吃,坐地分赃,花中狂客会和毛家姐妹搞上一腿不足为奇,这两姐妹凭美色和身体到处骗武艺,是男人都很难拒绝,所以她们所学极杂,艺业甚至比羊家兄弟还强。
  说实在话,羊家兄弟没什么了不起,渝州一剑羊殿康稍有侠名,但近几年好像不太管事,推山掌羊殿凤是个大老粗,要对付他并不困难,花中狂客早被酒色掏空了精气,手软脚软无三小路用,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蓝晓晴道:“什么花中狂客,听外号就教人想扁他。”
  武陵野虎道:“此人岂只该扁?他另有个外号叫‘处女终结者’,是个色中饿鬼,不知糟遢了多少女性。”
  老方咬牙道:“这种人该把他的‘祸根’卡察掉!”
  武陵野虎微微叹道:“羊家兄弟来袭并不足虑,我是耽心他们藉公门势力,胁迫武林人物助阵,加上毛家姐妹也淌了混水,那问题就严重了,不过无须畏惧,五虎个个是好汉,绝不是好吃的果子。
  我这个人天生侠骨,专好打抱不平,偏又有悲天悯人的柔肠,自古以来,这种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我很认命,江湖生涯本来就是在玩命,谁有本事谁拿去,生死等闲看,这次若不给他们个颜色瞧,我死也不瞑目!”
  武陵野虎今天太反常,已经几次说出不祥的语句,病虎、睡虎、醉虎、水虎,全都皱紧了眉头,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位领导大哥,从来就豪气于云,说话简洁有力,很少像今天这样三个婆婆四个妈妈的没完没了。
  “啊哈!”睡虎打了个大哈欠,勉强睁开一线半睁半闭的眼睛,有意结柬话题道:“夜已深了,该请客人安歇了。”
  武陵野虎道:“困老二,你还没睡够吗?”
  睡虎叫屈道:“我哪有睡?我是在‘思考’。”
  武陵野虎笑道:“你老是在思考怎么睡才睡得好,可别一睡不起,客人都还不困,做主人的哪能先去放平?”
  病虎病恹恹的道:“做主人的都不提,客人怎么好意思先睡?再说羊家的人即将来袭,我们应该未雨绸缪。”
  “别急别急!羊家那些催命鬼昨儿个才出发,最快也要大后天才能到来,我们时间并不急迫,方老弟和蓝姑娘都是好听众,我难得话这么多,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多听一些好话又有何妨?”
  醉虎微感不安道:“大哥!你今天不太正常。”
  武陵野虎呵呵大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今天精神简直有点光返照,好得不得了,你可别扫了大家的兴。”
  水虎本来也想劝几句,想了想欲言又止。
  蓝晓晴道:“前辈若不困,我们只有奉陪了。”
  武陵野虎点头道:“古人说得好,舍命陪君子,命算得了什么,难得两位投我的缘,人生得两知己,死又何憾!”
  这回连老方也感到浑身不对劲起来。
  蓝晓晴和老方互望一眼,知道话题再拖已没意义,以手掩日打个呵欠道:“我看有话留待天亮再说,我倒是困了。”
  武陵野虎微感失望道:“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以后恐怕……唉!既然两位累了,老五,劳驾你带他们去客房安歇吧!”
  快五更天了,老方其实困得要死,挨了一晚疲劳轰炸,听了一大堆废话,明天请“怪手”来挖,保证能从耳里挖出几“头拉苦”(卡车)的废话渣子,这种废弃物倒在那里都是噪音,可以填海造就新生地。
  老方异想天开,这种人本来就很机车。
  互道一声“姑的奶头”,两人分别访周孙的爷爷去了。
  病虎、睡虎、醉虎和水虎,分别行礼告退,武陵野虎挥了挥手,不知怎的,在这凌晨时分,心情竟如此波涛般汹涌。
  大家都睡了,他依然亢奋得了无睡意,灌了一大杯冷茶,提着半壶残酒,信步走出出屋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
  清晨的空气是无比的新鲜,带着甜滋滋的清爽味道,武陵野虎贪婪的深吸着,芬芳怡人的气氛直沁心脾。
  生平第一次感到,空气竟是如此美妙。
  从晓色迷蒙中,从霾锾轻雾里,他放眼凝望着这一片自己辛勤建立的王国,竟然涌起一些落寞,一些不舍。
  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荣枯之间,半点不由人,仰首喝了口冷酒,感慨人生无常,他想起三国演义的刊头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个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真是豁达,短短的五十余字,道尽世事的沧桑,在时光的巨轮中,在历史的洪流里,人生是多么的飘忽与短暂,千古不变的是时序更替,对照出人生的虚幻无常。
  正是“人间多少兴亡事,不值青山一笑看”!
  想着想着,古今佳句,在脑海中翻腾。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青莲居士喝酒都喝痴了,人在地面赏月,居然和天上的月亮说起话来,说要永结无情游,还相约在天上相会,咱们的李白李大侠,早该送去龙发堂修心养性,也免得他为了捞水底的月亮,而惨遭溺毙了。
  想起了捞月沦为波臣的青莲居士,他又想起了另一位爱酒也爱国,满腔热血“辛苦丢掉病”的辛弃疾来: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
  近来始觉圣人书,信者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日去!
  辛弃疾傲骨磷峋,生逢乱世不得志,失意时醉酒放歌,醉得迷糊,也醉得爽快,醉得痴狂,也醉得天真。
  武陵野虎更是目空一切的狂人,对辛弃疾的豪迈不拘与狷狂,视为自己师法的对象,连灌三大口老酒,带酒狂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五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又是爱国词人辛弃疾的“破阵子”,词中热血奔腾澎湃,豪情壮志跃然纸上,雄浑气概,沛然欲溢,字字句句表现出他忧国伤民的悲怆情怀,他的一生怀才不遇,空有壮志凌云,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武陵野虎蓦尔嘬唇发出震耳长啸。
  但闻群峰音不绝,有如九雷同呜,历久不散。
  只见宿鸟纷纷惊起,连已进入产房的母乌鸦都吓得把生下一半的蛋缩回去,已生下的蛋为之滚蛋,滚不动的就变成笨蛋,掉下去被乌龟捡到则变成王八蛋,没人要的是“圣诞”(剩蛋),摔破的是“扁担”……
  蜈蚣吓醒,找不齐几十只鞋子,蚯蚓则忘了戴眼镜,只好就地钻入土里躲藏,泥鳅掉了全身毛,被毛虫捡去被在身上,至今蜈蚣不敢穿鞋,蚯蚓依然躲在土里,泥鳅光溜溜,毛虫全身毛,此皆野虎之过也,信不信由您。
  仰天吁了口浊气,往事历历出现眼前。
  年青时雄心如五岳之壮,如四海之阔,原也想成为人中之龙,而今,也不过成就这一片小小的基业而已。
  这并不是当时投身江湖时所希望的结果,自己原本是想当一个无羁无绊的游侠,遨游天下,管尽不平事的。
  因缘际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原是身不由己啊!
  恍惚四十年光阴虚度,不过在弹指之间。
  人,好像是上苍在地面所摆棋局中的一粒棋子,扮演的是过河卒子,还是睥睨天下的将帅,半点都不由人计较。
  为了这些人,为了这片基业,或者说是为了些许虚名,连家都没成,深怕家累而销磨雄心,而今孑然一身,在大敌将大举来袭的前夕,感到无比落寞和无力,十年来,他第一次有心力交瘁的无奈感。
  人类的力量其实很渺小,甚至是微不足道,要管理这五六百个怪胎,真的好累好累,不知何时才能卸下重檐?
  人,生与死不过差两管废气罢了,一口气转不过来,一切就一了百了,在永恒的宇宙里,一生只是一个泡沫而已。
  武陵野虎凄然的笑了笑,一掌把身边一棵碗口粗的树挥成两段!
  时序的运转不会因为野虎的感伤而停止,天,终是要亮的。
  老方只觉得眯了那么一会就被吵了起来,眼角还挂着两粒眼屎,去他奶奶的,老是睡眠不足,日子要怎么熬?
  也不过睡了个把时辰,老方整整流了一个时辰的冷汗,起床时不但衣服全湿,而且臭气薰人,闻之令人作呕。
  睡眠虽不足,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山寨里,家家户户门户大开,男女老幼忙得团团转。
  羊家即将来袭的消息已传遍了,大伙忙着“传家私”准备(武器),整个村像被桶的马蜂窝,大大小小全忙翻了。
  白天,山寨的建筑格局总算看清楚了。寨墙高仅丈二,护寨河宽约十来丈,以此作为防御,防野兽尚可,却很难防御武林高手,墙虽不高,却很结实,宽达一丈,全用巨石垒起,中间以黏土加石灰舂实,就算火炮也不容易轰垮。
  以寨中有限的人力,建筑这道数百丈长的寨墙,加上挖护寨河沟,工程可谓十分艰巨,但他们做到了。
  寨中的房舍看起来杂乱,但是乱中有序,宅与宅之间都有防火巷,路却错综复杂,看得出来是刻意的安排。
  五虎山寨屹立武陵山达十年之久,盛名可不是靠运气得来的,除了武陵五虎各有一套绝活之外,其他的成员几乎全都经过大风大浪的铁打硬汉,五虎山寨的防御工事不是很强,敢来虎口拔毛的人却绝无仅有。
  洗漱完毕,老方也换过了衣裳,武陵野虎这个主人够尽心,又弄了顿丰盛的早餐,昨儿吃到半夜,哪还吃得下?
  武陵野虎有些焦躁,甚至坐立不安,但仍很有耐心的陪着吃完早餐,气氛相当沉闷,一干人都食不甘味。
  “我说袁老哥,那生了狗腿的羊家兄弟敢毛了胆来送死,身为武林的一份子,我老方决定留下来卯他一卯。”
  老方说得义形于色,其实是想多捞几顿饭吃。
  “不!”武陵野虎一口回绝:“你们不用耽心,若羊家兄弟按规矩来,我这一两百名儿郎还罩得住。
  他们是官府中人,你们犯不着招惹他们,再说他们的武功也有相当火候,你们艺业尚未练成,不宜跟他们硬碰硬,两军相争兵凶战危,我们也无法照顾你们,若有所闪失,我万死亦不蔽其辜。
  你们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万万不可得罪他们,否则在江湖上诸多困扰,你们吃过饭立刻就走,最好跟他们连照面都别打,以免抹黑了身份,须知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搞不好下一波的扫黑就轮到你们了。”
  “有这么严重吗?”老方怀疑。“岂止严重,如果要罗织罪名给你相当简单,武林中人哪个行事不干犯法纪的?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武陵野虎说的没错,武林人物打打杀杀,就算是侠义道中人也是侠以武犯禁,要给个罪名轻而易举,如果被绘影图形张贴缉拿,那在江湖上必寸步难行,可能成为过街老鼠,黑白两道都喊打,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现在换老方坐立不安了,虽说武陵野虎为了正派,但毕竟列名绿林,若在这垛子窑里被羊家中弟撞见,那铁定要败肾下消,万一被弄去蹲几年苦窑,岂不有损老方清誉?一念及此,老方的勇气便成为薄薄的一片,几乎已不存在。
  “可是……老哥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朋友香蕉苹果……不不,我是说朋友本来就要患难相扶,有人敢爬到您头上撒尿,我老方为您煽风助火,同流合污也是应该的,我看我还是留下来帮忙送便当也好。”
  老方心中早打退堂鼓,场面话却不能不交待。
  武陵野虎大为感动道:“好兄弟,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我没看错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如果你的武功再高些,我死后愿意将五虎山寨交给你去经营,相信你必能胜任愉快,为此值得浮一大白!”
  武陵野虎大笑,笑声却带着晦涩,想喝酒却误拿了酱油,嘴对嘴喝了两口才发觉,咸得他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这行为对武陵野虎来说,是极为少见的失误。
  为了掩饰窘态,武陵野虎故作若无其事道:“酒喝多了,喝两口酱油解酒,来来!两位快吃吧,吃饱了上路回家,你们回家我不用回,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是死了也要埋骨此地,永远和弟兄们在一起。
  呵呵!诗中说得好,生死中年两不堪,生非容易死非难;剧嶙病骨如秋鹤,犹吐青丝学晚蚕。一样伤心悲命薄,几人愤世作清谈?何妨放棹江湖去,浇水桃花共结庵!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生命何其无聊?
  两位都还年轻,生命正闪耀着光明和希望,我的心情你们未必了解,呵呵!无聊,不提不提,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我在说什么呀?对了!两位此去一路顺风,欢迎随时来玩,呵呵,哈酒,哈酒!
  哦!有件事儿忘了问,武林中近年出了一位莫测高深的青年高手,外号叫醉海狂龙,很少人见过他的卢山真面目,以醉海狂龙身份出现时,总是穿一身龙纹衣,戴龙形面具,听说此人姓方,和老弟同乡,敢问……?”
  老方道。“老哥别抬举我,重庆府姓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这一支三代单传,跟他八竿子打不上关系。”
  老方急忙撇清,蓝晓晴则冷眼旁观,看老方变什么把戏。
  “是吗?他跟你还有相同的嗜好,那就是爱酒如命。”
  老方笑道:“世上醉鬼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三杯大醉侠就是其中之一,你为什么不怀疑他才是醉海狂龙呢?”
  武陵野虎掀髯狂笑道:“你嘛帮帮忙,他这个人麻绳串豆腐,连提都甭提,酒品之差天下少有,上次跟他在PUB喝了几杯他就乱了性,下流、卑鄙、无耻、不识字兼没卫生,还随地大小便……”(我哪有?我只是不小心把洗脸台当小便斗而已,偷偷告诉您,野虎酒品更差,有时喝醉之后还跟人比大小呢!)
  干嘛?这种事也敢提,有够无聊。
  老方喟然道:“其实醉海狂龙早已嗝尸了。”
  武陵野虎也不由叹息道!“是啊!可惜了这位声誉骼起的奇男子,听说已身殒毒龙潭,天妒英才,令人神伤。
  以前羊家兄弟可能顾虑醉海狂龙是重庆府人,所以行为不大敢明目张胆,但自数月前醉海狂龙的死讯传开之后,他们兄弟便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起来,这次他们敢远离巢穴大动于戈,想是豁出去,存心来替我送终了。
  呵呵!无聊!哈酒!哈酒!”
  武陵野虎有些语无伦次,显示出心情极为紊乱。
  其余四虎个个惶然,不知如何插嘴。
  匆匆吃完这顿无聊派早餐,武陵野虎立即吩咐水虎阮小三送他们“出山”,神情漠然,居然连句再见都没说。
  老方似欲说什么又难以启齿,蓝晓晴却知道后果严重,为免池鱼之殃,赶紧催促老方及早远离是非之地。
  这并不能怪蓝晓晴自私,保护自己是人之本能,以她和老方的武功而言,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要人家分神照顾,成为别人的累赘,这原是蓝晓晴的巧辩之词,女生毕竟较细心,也更能注重现实。
  老方本来想开口借点盘缠,被蓝晓晴一催,也乱了思绪,就这样捞了两顿饱之外,挥挥衣袖,没带走一片云彩。
  水虎倒也殷勤,直送出十里外,指点了路径才告辞回去。
  老方领头顺着水虎阮小三指点的路径大步往前走,也不知是水虎指点错误,还是老方没听清楚,走着走着,居然迷失在丛山峻岭里,怎么走都转不出去,头都转晕了,仍是缘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个世纪一艮星,连路都认不好。从早到午,不知走了多少路,居然又转回到和水虎分手之处,还真的越混越回去,蓝晓晴也傻了眼,不信邪,自己带头辨路,直走到日近偏西,早上吃的无聊派早餐早已消化完,又饿又累,总算找到一条像样的道路。
  看样子,方向应该是搞对了,还是女生较厉害。
  问题又来了,两人都饿瘪啦!
  还好刚才摘了些不知名的野果,也好玩的掏了两窝去他妈的鸟蛋,就这么吃烤鸟蛋配野果,草草将就一餐。
  早餐还有酒有肉,晚餐就那么草草,上午下午的境遇就差了那么多,去他奶奶的,还真是白云苍狗人事无常哪!
  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呢?
  老方又不由得怨天尤人起来,老天对老方同样的老子辈,却如此无情、无义、无道、无状、无论丫无效、无……相对意气风发之时,真是情何以堪,还有武陵野虎那老小子,居然一块钱都舍不得打发,当什么山大王?猪、猪八戒,猪八戒的师父,不!猪八戒的师祖!
  老方喃喃自语,嘴巴动作频频。
  “你在偷吃什么?”蓝晓晴以为老方暗杠食物。
  “我在吃屁!”老方没好气道。
  蓝晓晴噗嗤一笑,宛如盛开的喇叭花。
  老方看傻了,由衷叹道:“你笑起来好美。”
  蓝晓晴脸红掩口,娇羞万端,迷死一卡车猪哥。
  两人默默对坐,以前不知蓝晓晴易钗为弁,同性之间说说笑话,开开黄腔都无所谓,蓝晓晴换了女装后却生疏了。
  乌龟瞪绿豆,两人却不是无声胜有声的料。
  “我们该怎么办?”蓝晓晴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老方不胜懊恼道:“据水虎说从大路到有人烟之处还有几十里路,要走上好久呢。”
  “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就算走到村镇里,还是一筹莫展,你可是个男生,男生就该站出来想办法解决呀?”
  老方不服道:“为什么男生就要站出来?”
  “男生本来就该出头解决困难,难道不对吗?”
  “同样两手两脚,构造大同小异,为什么男人就要解决困难?”
  “什么叫大同小异?差别很大耶!”
  “有什么差别?只是‘大’便的姿势相‘同’,‘小’便的姿势各‘异’而已,这就是这句成语的由来。”
  说得有理,三杯大醉侠亦为之击节叹赏。
  “男人本来就是要出死力的。”
  “胡说,男女平等,你得讲道理。”
  “要讲道理吗?”蓝晓晴似笑非笑道。“古人造字早就说明男人是要出力的,所以男生一定要用力,再看这女字,两手张开,一双小脚跷起,天生就是胖嘟嘟享福的命!”
  老方猛搔脑勺道:“说起来好像有道理,男生下边要用力,女生要张开双手跷起小脚,这种姿势好像怪怪的?”
  蓝晓晴脸一热,差点没瞪死老方。
  老方吐了吐舌道:“这都是你说的呀!”
  蓝晓晴杏眼一瞪叱道:“你没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老方识时务得很,蓝晓晴古灵精怪聪明慧黠,就算是恶作剧开玩笑,吃瘪的稳是自己无疑,只得摊手耸肩,作出无辜相。
  蓝晓晴责怪道:“你早上为什么不向袁前辈借点银子?”
  “你还说,都是你,我是男生,男字头大脸四方,都比较爱面子,你是女生,两手张开,何不向袁老哥开金口?”
  “袁前辈和你称兄道弟,你不借谁借?”
  老方赌气道:“就算我错了行不行”
  蓝晓晴笑道:“怎么?生气了?”
  老方道:“生气倒没有,只差点得疝气。”
  蓝晓晴想了想道:“嗳!有了。?”
  “男字都还没用力,你就有了?”
  蓝晓晴一脚踹去,差点踹中老方得疝气的部位。
  老方讪笑道:“无聊嘛!开个黄腔解解闷。”
  “在我面前说脏话,你当我是什么?”
  老方的回答很明确:“女人。”
  说得有理,三杯大醉侠亦无可辩驳。
  “废话!”
  没错!还是有理,仍然无可辩驳。
  “你刚才说有了,可是有了什么妙计解套?”
  “妙计是谈不上,暂时解困或者可行。”
  “说来听听。”
  “你早上打哪来?”
  “五虎山寨。”
  “有样学样。”
  “什么?打劫呀?”
  “嘘!小声点好不好?”
  “你开什么玩笑?结伙抢劫罪很重耶!”
  “放心吧!我难道会把你推进火坑吗?我不是叫你用抢的,我们用借,只是手段用强势一点,”蓝晓晴振振有词:“我们可以留下他们的住址电话……说溜了,只留下住址不留电话,等你回家再连本带利送还给他们。”
  蓝晓晴的想法有够天真,甚至有些幼稚。
  “这么做敢有妥当?”老方有些犹豫。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回去跟袁老哥借!”
  “你找得到路吗?”
  “没把握。”
  “你好意思开口吗?”
  “不好意思。”老方还是挺爱面子的。
  “这不就结了。”
  “结什么中国结,或许你的办法可行,可是这里是荒山野地鬼打死人,就算要找人强借,也没个对象可借呀?”
  “不然。”蓝晓晴充满信心道:“这条路面不算小,应该经常有人行走,耐心点,绝对会有肥羊人口的。”
  “那我们岂不成为鸳鸯大盗了?”
  “鸳你个头,是你一个人出面去借。”
  “为什么又是我?”“因为你命苦。”
  “我……”老方有些畏缩。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嘛?”
  “我当然是男人,不信裤子脱下来给你看!”
  什么话,老方能“自暴其短”吗?
  “我看你不如改穿裙子参加妇女会算了。”
  老方的EQ本来就烂,最受不得人家撩拨,闻言早已脸红脖子粗,扯起喉咙大声道:“你太侮辱人了,我老方脱下裤子保证‘吊儿郎当’,要我改穿裙子?我还怕小弟弟感冒呢!你别瞧不起人,我就借给你看!”
  蓝晓晴的激将法成功,老方又被套牢了。
  天下间的男人都差不多,在女人——尤其年轻又漂亮的女人面前,为了表现男子汉大豆腐,英雄本好色的气概,只要一受激,保证啥事都干得出来,小者争风吃醋打破头,大者大动于戈杀得血流成河,历史事实斑斑可考。
  就拿三杯大醉侠那小子来说吧,平时道貌岸然老神在在,三杯黄汤下肚之后,若被漂亮妹妹灌此迷汤,也免不了下流轻狂起来,还好修为功深定力坚强,倒不曾因此而颠覆朝廷卖国求荣,诚属不幸中之大幸。。
  老方何许人也,和三杯大醉侠一般,浑身贱骨头没三两重,但修为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他被套牢乃意料中事。
  “那就看你的罗。”蓝晓晴笑在脸上,得意在心里。
  “安啦安啦!”老方胸脯拍得震天价响。
  老方信心满满,跟普通路人借钱,简直易如反掌。
  选了根长约四尺合手的粗木棒,挥了挥,倒还趁手。
  两人潜伏在路旁草丛中,伺机找人“借”钱。
  等没多久,施施然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货郎,肩上扛着一大袋杂货,手上摇着博浪鼓,一摇三摆的走了过来。老方相准时机,一个虎步跃上路中,一扬木棒大喝道:“此山是我栽,此树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来卖棺材!”
  货郎起先倒被吓了一跳,及听到老方的喝声,早已抛下货囊,双手捧腹前仰后合,笑得弯腰驼背,像要抽筋。
  货郎的反应倒叫老方莫名其士地庙,搞不清楚那边吐了槽,看货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只好猛抓头皮。
  “哈哈……小老弟,你真喜欢开玩笑,”货郎边背起货囊边笑道:“我只卖日用杂货,从来不卖棺材,你真幽默。”
  “我……”老方一手握棍憨态可掬。
  “你自个玩吧,我还要赶路呢,再见啦!”
  目送货郎渐行渐远,老方还在发凯。
  蓝晓晴气急败坏从草丛中跳出来,劈头盖脸臭训:“你在搞什么鬼?一句切口都不会说,有这么幽默的强盗吗?”老方委曲道:“我已经装得很凶了,可是……”
  “什么留下来卖棺材,你留着自己用吧!”
  “水浒传里的好汉也是这么说的嘛。”
  “你乱七八糟讲,人家是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你还开树栽山,还兼卖棺材,若这样也能借到钱,三杯大醉侠早就先借了,也不用辛辛苦苦爬格子,爬得脑袋快坏去了。”
  老方面如苦瓜道:“也许我记错了,下次一定改进。”
  “拿你没办法,只好重新来过了。”
  两人重新躲好,等待下一个债权人。
  不多久,人言人语叽叽喳喳,来了三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肩扛扁担,担头还有绳索,看样子应是挑夫之类的人。
  老方又是一个虎跃,挥舞手中木棒大喝道:“此三四五开,此四四五栽,若要从此过,留下来买……买棺材!”
  三个汉子指着老方笑得满地找牙。
  老方木棒斜伸,表情十足土蛋。
  其中一个汉子笑声不止道:“你真好玩,是在拍整人游戏吗?哈哈!棺材你留着自己用,我们还用不着。”
  另一个精瘦汉也笑道:“你分明是在吓人好玩,谁不知道这武陵山是五虎山寨的地盘?在野虎袁老大的脚底下,保证没有不三不四的毛贼,这里虽是王法难及,但过往的行旅比在天子脚下的南京还安全呢!”
  第三个汉子好心道:“小伙子,别再玩啦!夫色不早,我们还要赶路呢,一道走吧,路上也多了个伴儿。”
  三个汉子嘻嘻哈哈,说说笑笑走远。
  老方原姿势不变,呆若木鸡。
  蓝晓晴差点一口气憋不过来,跳上路面又是一阵叽哩呱啦:“什么此三四五开,你以为这是赌场押宝吗?”“你刚才不是说……”
  “我是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原来是开路种树,我还以为滥挖山坡地建房子呢!”
  “没有人贪赎,乱发执照谁敢滥建?”
  老方点点头,心领神会。
  “下次我一定记得了。”
  两人又回到草丛伺伏。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壮汉挑着一大担柴,走路咚咚有声,腰间插着一柄斧头,敢情是个靠山吃山的樵夫。
  瞧扁担下垂的角度,这担柴可能不轻。
  老方蓄势已久,看看来到切近,暴喝一声跃出,手中木棍先来个毒龙洞再转横扫千军,身再出荆轲献匕,坐稳了马步,口中怪叫道:“中山北路是我开,拉拉山神木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来买……买木柴!”
  大汉疑道:“小兄弟要买柴火?”
  老方喝道:“谁要买柴火?我是要借钱的!”
  “借钱?小老弟别开玩笑了,借钱要到银行或是合作金库去借,跟我这种苦哈哈的人借钱?你昏了头啦?”
  “你没钱?”
  “我要是有钱早就去炒地皮炒股票,或者靠买票当选民代去了,还会如此辛辛苦苦上山砍柴?时候不早了,经济不景气,治安越来越坏,虽说此地有袁大坐镇,为防万一,还是早点回去以免父母耽心,再见。”
  樵夫挑起担子,扬长而去。
  老方又碰个软钉子,满面豆花。
  蓝晓晴差点昏过去,恨不得把老方握成老扁。
  “什么中山北路是你开,江山楼还是你盖的呢。”
  “我是在想,要开路就要开比较像样的路,中山北路是台北灯红酒绿的精华地段,开中山北路有什么不好?”
  “开你个头,你最好开高速公路!”
  “高速公路更好,不用拿棒子就能收过路费。”
  说得有理,三杯大醉侠也去开高速公路—我是说在高速公路上开车。
  “你这样永远也借不到钱。”
  “我表演得这么卖力,他们不欣赏我有什么办法?”
  “谁要你表演给人欣赏?我们只是要借钱!”
  “知道了,借钱要到银行或合作金库……”
  “拜托,行库借钱三担四保,你有吗?”
  “那现在怎么办?”
  “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方无可奈何,天要绝人之路,予何言哉!
  时候已是不早,归乌阵阵,声声鸟呜,显得恬静安谧。
  前头路上蹄声的的嗒嗒,一人一骑缓缓而来,马骏人也俊,骑士年约卅出头,一身宝蓝劲装,宝蓝披风,披风上用金线绣出某种图案,但看不甚清楚,马是通体漆黑,唯四蹄俱白的乌云盖雪,人马都十分出色。
  此人面目英挺,深日隆鼻,微留髭须,更显出他的威武气概,骑在马上顾盼自雄,似是唯我独尊不可一世。
  虽独嘴角下垂,神态傲岸,令人难以亲近。
  老方又是一个虎跳跃上路面,却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头先摔了一大跤,匆匆忙忙爬起来,左脚又绊右脚再摔一次。
  蓝衣骑士勒马停步,好奇的看着老方一个人演动作片,搞不清楚此人为何在此“彩衣娱亲”,既笨拙又好笑。
  老方好不容易爬将起来坐稳马步,木棒挥舞先出毒龙出洞再化横扫千军……,动作完全依样画葫芦,招式全没变过。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回倒是字正腔圆,一点也没吃缧丝,没想到那名骑士也仰天大笑起来,弄得老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牙齿白呀?一辈子没笑过是不是?亏你还笑得出来,等一下叫你哭都来不及!”老方虚声恫吓。
  “你说什么?叫我哭?哈哈!”那骑士笑声未止,轻蔑的道:“真不知姓袁的那只软脚虎是怎么管束手下的,居然会派你这种货色出来,简直越混越回去了,你——”抬毛戟指老方喝道:“给滚远点!”
  “我滚?你有没有搞错?我的角色是强盗耶!”
  “我管你是什么,滚!别惹毛了我!”
  “你凶什么凶?你会毛我也会毛,只是我最近毛掉得比较多而已,你毛比我多也没什么了不起,识相的快把身上所有的现钞、美金、支票、金融卡什么的全交出来,我女朋友说只是用借的,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骑士冷冷道:“你说完了没有?”
  “还没有,我女朋友说要你留下地址……”
  “你还带拉皮条啊?”
  “我没拉皮条,我只会拉大便……。”
  “你给我住口!”骑士厉声斥责:“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拦路打劫,还打到展某人头上,你真是该死!”
  语毕也不待老方答腔,披风一张,人已从马上飞跃而起,双手十指勾如鹰爪,朝老方兜头盖脑罩下来。
  披风尽展,金线鹏鸟图形灿然入目。
  “展翅大鹏!”蓝晓晴惊呼:“老方快躲!”
  话甫落,人已如狂风冲出救应。
  老方倒也闻声知警,百忙中撤棍暴退,无巧不巧的棒头却挥向疾冲而来的蓝晓晴,临敌慌乱立陷危境。
  蓝晓晴眼见棒影扫来,身形只好急转向右挫开,老方亦发现状况不对,抛棍,右旋,懒驴打滚,恶狗啃屎。
  危机其实间不容发,两人问避全凭下意识的本能,就那么无巧不巧,一进一退避无可避,居然撞成了一堆。
  一时之间软玉温香抱满怀,羡煞三杯大醉侠。
  老方何其一艮,又何其不衰?
  那骑士一扑未中,空中大旋,又扬爪扑到。
  空中大旋,在完全没有可藉力之下改变方向,扑势依旧凌厉非常,可见此人轻功之佳,不愧展翅大鹏之名。
  老方和蓝晓晴还抱在一起玩滚元宝。
  眼见就要爪抓鸳鸯两分散……
  然而衰星身不该殒,晓晴命不该绝。
  正在千钧一发,一发千钧之际……。
  蓦尔苍劲长笑之声震耳,一条微显佝偻身影疾泻而至。
  但见来人手中寿星杖骤化暴雨狂风,刹那间杖山如涌,破空之声如鬼哭神号,显示来人功力已接近化境。
  展翅大鹏一扑之势立化无形,人也暴退丈外。
  “又是你这老不死的!”展翅大鹏咬牙切齿。
  来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者,银发蓬头,银髯绕颊,身材佝偻,老态龙钟,但双目神光炯炯,精神瞿烁看不出老态。
  “俄国没人!”老人说的话叫人难懂。
  “你又想干什么?”展翅大鹏怒叫。
  “叫化子唱歌。”还是答非所问。
  展翅大鹏一声怒啸,反手撤下背后一对外门兵器————四瓜钢抓,一抖手左三右四,一连七爪朝老人全身罩到。
  怪老人呵呵怪笑,寿星杖风雷乍起,毫不示弱。
  这两人显然是旧识,而且天生的死对头,他们是怎么结怨,三杯大醉侠正在探听当中,若有八卦消息再行奉告。
  两人一下打成一片,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蓝晓晴一拉老方,两人趁机溜之大吉。
  直跑到完全听不见他们卯架的声息才敢停步。
  老方喘了口大气直埋怨:“干什么?难得碰上吃嫩豆腐的机会,你却拉着人家跑,被人揩一下油会死啊?”
  蓝晓晴气得狠狠捶了老方几十拳,老方更是一元捶捶。
  生死见真情,经这一次患难,两人的情感进一步滋长,年轻人活泼好动,纯真无邪,打打闹闹不算一回事。
  蓝晓晴直捶得手软才罢手。
  老方此时全身没三两重,越是被捶心越痒,男人就是这么贱,尤其是三杯大醉侠,被漂亮的女生看一眼都会爽半天。
  蓝晓晴惊魂南定埋怨道:“你还真是一艮尾,居然惹上一只大尾的,你可知道你刚才‘借钱’的对象是谁吗?”
  “他总不会是黑手党党魁吧?”
  蓝晓晴白了他一眼道:“你发什么神经?黑手党是外国货,要是义大利黑手党出现在古代武侠剧里,这像话吗?”
  “说得也是,那他是谁?”
  敢情刚才慌乱之间,他没听清楚。
  “他是有名的杀手。”
  “杀手会不会杀人?”
  “笨,杀手本来就是杀人的人。”
  “他杀人都由‘割腕’开始吗?”
  “杀手杀人还有分部位的吗?”
  “既然要杀人,干脆叫‘杀头’岂不更容易令人致死?单‘杀手’,只要及时送医保证死不了,你说是吧?”“这……”
  蓝晓晴怔住了,若照字面上来说,用“杀头”来称呼“杀手”,似乎没什么不对,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说起来奥妙无比,不信您瞧两家报纸报导:中华大胜美国,甭说中华队赢了,另一家报导:中华大败美国,中华队还是赢了。
  这种魔术,只有中文才玩得起来。
  蓝晓晴一时之间倒被唬昏了头,苦笑道:“管他是杀手也好,杀头也罢,反正他是轰动三省武林的特级高手就对了。”
  “他究竟是谁?”
  “也就是那首歌谣中‘大鹏展翅恨天低’中的展翅大鹏展青云,此人武功高强,名头不比武陵野虎袁前辈低呢。”
  “他为什么又会被称为杀手?”
  “是这样的,他的武功自成一家,兵器也是罕见的鹰爪,出招诡异毒辣,专门以杀为生,只要价钱谈拢,他谁都敢杀!”
  “好在我们跑得快,否则岂不被‘卡察’掉?”
  “正是如此,我才会拉你快跑。”
  “他奶奶的,害我羊肉没吃到,只吃了几十记羊蹄。”
  “你还说,再说我捶死你。”
  “他也没什么了不起,那白胡子的老公公就敢卯他。”
  “你有所不知,那句‘大鹏展翅恨天低’指的是两个人,除了展翅大鹏展青云外,另外一个就是这位老人家了。
  这位老怪人叫恨天谜翁,他是个谜样的人物,无人知其姓名来历,行动神出鬼没,为人亦正亦邪,武功高深莫测。
  这几年他好像专爱跟展翅大鹏作对,展翅大鹏所接下的买卖,全叫恨天谜翁给破坏无余,使展翅大鹏的信用大打折扣,听说最近已接不到生意了,恨天谜翁把他盯着死死的,所以才会有大鹏展翅恨天低之说。”
  “这老头挺怪的。”
  蓝晓晴没来由的一叹道:“武林中的怪人不少,他们的言行往往超出常轨,以正常人的角度去衡量,似乎不可思议,像冒一年,今天腰缠万贯,明天一文不名,像恨天谜翁,像醉海狂龙,这些人都是怪胎。
  他们的异端性格,有时候很难捉摸,有时天真率直,有时喜怒无常,有时正直,有时邪恶,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很疯狂,冒一年一辈子独身不愿成家,有的人却宁愿抛家弃子,很多大人们的想法我都看不懂。
  反正以后若碰上这种人,只要能投其所好,抓到他们的痒处,他们会视你如生死之交,为你卖命亦在所不惜。”
  “他为什么会叫恨天谜翁?”
  “他之所以被称为谜翁,本身就是个谜样的人,不仅出身如谜,武力如谜,姓名如谜,说话也带谜语要人猜。
  至于他为什么恨天,只有他自己晓得了。”
  “怪人,”老方下了结论:“可惜他不住钟楼,否则就红了。”
  “你嘛帮帮忙,别老把时空搞混了。”
  “他刚才说什么俄国没人……?”
  “笨!俄字少了个人旁,意思就是我。”
  “怎么又扯上了你?”
  “他说的我又不是我。”
  老方有些迷糊:“你不是你,你是谁?”
  “他口中的我是他。”
  “你又变成他,他又是谁?”
  “他就是恨天谜翁。”
  老方扳着指头排了半天:“你变成他,他变成恨天谜翁,恨天谜翁的我指的又不是你,你又变成他……”
  排来排去,越排越迷糊。
  “你该改个日本名字,叫做老方竹木子,笨!”蓝晓晴忍不住埋怨:“说什么安,结果一安也不安,前面几个能借的被你脱线给放走了,等你不脱线时又惹了个大条的,差点连命都丢掉,你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老方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好找路回去五虎山寨,厚着脸皮求袁老哥了。”
  此时此地,蓝晓晴亦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俗话说得好,一毛钱急死英雄汉,又有句话说:财是英雄胆,三杯大醉侠再有钱也当不成英雄?您说若三杯大醉侠也算是英雄,各位睿智读者全都是世纪末救世主?您说得可真老实。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扮什么就要像什么,是的,人生如戏,是戏就要高潮迭起,但难免也有低潮的时候。
  生命是可贵的,也许;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由自主,既然已经来了,就必须勇敢的的面对现实的考验,这是义务,也是责任,不管是横逆还是顺遂,你都必须坦然接受,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种说法未免太消极。世事如棋,不见得要靠上苍安排你的步伐,有时候也要自己想办法走自己的路,或许人生无常,我们不能决定自己生命的长度,但绝对可以扩展生命的宽度,朋友们,勇敢的走出去吧,拓展你的视野,扩大生活的领域。
  记得别走得太远,要打电话回家哦……什么话!
  生命其实是一段旅程,你我都是过客,西方学者“赫胥黎”说过:人生是一种持着火炬的接力赛跑,当我们从前人的手中接过火炬时,要使它更加明亮,自己才能坦然隐没在黑暗里。是的,要把前人留下的火炬燃烧得更旺、更亮,这就是人生的真缔,我为您“加油”!
  当然啦,人生难免会有低潮的时候,低潮就要想办法弄到高潮……咦?这种文法好像不太对,我的意思是说在心情低潮的时候,不妨放下一切痛快的玩一玩,储蓄能量,以应付下一波的挑战,创造生命的另一个高潮。
  其实看看轻松的无聊派小说,哈哈一笑,舒爽身心,倒也不失为抒发悒闷的好方法,特此稍作广告以广招徕。
  有人在事业或感情遭遇挫折时,动辄以毒品或酒来麻醉自己逃避现实,此皆万万不可,毒是绝对不能碰的,醉海狂龙武功精深,在万毒峰上就吃了毒的亏……嘎?此毒非彼毒?不管啦,反正是毒就不是好东西,别碰就是了。
  至于酒,小饮可促进血液循环,可别多喝乱性……什么?三杯大醉侠成天醉醺醺没资格谈酒?这是什么话!嘎?是台湾国语?我知道您念ㄉㄆㄇㄈ偷偷摸摸,虽然不是标准的京片子,我也还听得懂。
  说三杯大醉侠成天醉醺醺,本人声明坚决否认,但承认有点茫而已,再说三杯大醉侠喝酒绝非为了生活不如意,乃是耽心菸酒公卖局不知何时会倒,忧愁将来没酒可喝,故此以酒浇愁,实是万般无奈,迫不得已也。
  至于有人只因感情不如意便轻贱生命,则等而下之矣。
  有时候人比人会气死人,有人合著金汤匙出生,天生的好命,但也有人白手成家,从无到有,成为身价亿万的钜富,他们的奋斗历程,值得我们借镜,正所谓“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老方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只可惜他走错了路,选择了江湖这条不归路,以致于在武陵山区迷了路。
  山区樵径四通八达,暗夜里辨路相当困难,两人凄凄惶惶挨挨蹭蹭,好几次走岔了路,半夜里还在山中摸索。
  三更过后,总算找到和水虎分手之处,直到东方出现鱼肚白,两人是又饿又累,总算走对了路,走到山寨大门。
  但见丈余高的大门半掩,寨中一片死寂。
  这情景,太不寻常了,平常寨中一定会有人在寨墙上放哨,尤其现在大敌即将来袭,寨墙上却没半个人影。
  静,静得连鸡呜犬吠之声都没有。
  静得令人惊惶,也令人窒息。
  数百口人的山寨,怎么可能如此安静?
  两人互望一眼,第一个念头闪过:“有问题!”  两人一样心跳加速,浑身毛骨悚然。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老方心中志忑难安。
  “五虎山寨一定有大变!”
  “五虎山寨哪天没‘大便’啊?”
  “我是说五虎山寨出事了。”
  “这个局面就是没事三杯大醉侠也要掰出来。”
  什么话!剧情如此演变,岂是人为所能左右?
  “这种气氛好恐怖。”蓝晓晴脸色全变了。
  “怎么会这样?”老方眼中亦充满惊惶。
  “这……”聪明的蓝晓晴亦显得六神无主。
  “怎么办?”老方语音遥着惧意。
  蓝晓晴略定心神道:“过去看一下再说。”
  “你敢过去?”
  “为求真象,不过去不可。”
  “好!我陪你去。”
  “走!”蓝晓晴举步向前行。
  “走!”老方却回身向后转。
  “你……”蓝晓晴快发飘了。
  “我……我先去屙个尿。”
  人一紧张肌肉会收缩,膀胱一收缩尿意就来,这是人体正常的基本反应,别怪老方胆小,他只是胆子不大而已。
  等老方放过了水,两人小心翼翼往前探。
  四周仍静得反常,更显得他们足音的沉重。
  走过护寨河石桥,越近大门,心跳得越厉害。
  走近镶着铁皮的寨门,小心往里头瞧,这一瞧骤然热血直冲脑门,嗡然一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只见寨中,路上、门边、院里,全都堆满了尸体!
  有猪尸、狗尸、牛尸、马尸,最多的是人尸!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最多的是小孩!
  横七竖八的尸体,或仰、或趴、或坐,散见各个角落。
  所有的死体都同样呈现死灰蓝色,表情扭曲可怖。
  两人惊怖已极,全身都发麻,浑身寒毛肃立。
  看样子,全寨中无一活口,鸡犬不留!
  红日已从山边升起,两人却如坠冰窖,丝丝寒意从脊梁沁透全身,腹中一股浊气上涌,胃部一阵抽搐,双双猛奔至石桥边大呕特呕,事实上他们腹中空空如也,只呕些黄水,却无法停止,呕得涕泗纵横。
  突然,蓝晓晴一声嘶然尖叫,玉容一片煞白。
  “什……什么事?”老方惊上加惊,胆都快吓破了。
  “桥……桥下……”蓝晓晴手指桥下,脚步却后退。
  “桥下怎么啦?”老方两腿发软。
  “有……有人!”
  “有人?”老方勉强壮着胆子往下瞧。
  “咦?”只见桥底下正有一只手急切的招着,似乎要老方赶快下去,老方刚刚放过水,似乎尿意又来了。
  此情此景,寨中数百形容可怖的死尸,全寨无一活口,纵使明知桥下招手的是活人,也难免令人心中震骇。
  这座桥是磊石而建,中间有两个桥墩,桥面距水面约有丈余,水面另有一凸出之踏板,莫非桥下另有乾坤?
  老方福至心灵,心中暗想,莫非武陵野虎没死,躲在桥下避难?若是这样就好极了,借钱的事有着落啦。
  这个时候他还想借钱,有够天才。
  “我们下去瞧瞧!”老方这次总算像个人样。
  “我……”蓝晓晴还是怕怕。
  这不能怪蓝晓晴,寨中数百具牙咧嘴歪的恐怖尸体印象鲜明,她没当场昏倒,以女生来说,已属难能可贵了。
  “也许是袁老哥受伤躲在桥下,也许他急需要帮助,不下去看一看,难以安心。”想起野虎的气概,老方胆气一壮。
  蓝晓晴定了定神道:“这也是应该的。”
  那个踏脚石紧贴水面,而且长满了青苔,但只丈余高度,应该难不倒老方,和蓝晓晴打个招呼便涌身下跃。
  这次居然平安跳下,又创造了一次武林奇谭。
  定睛一看,桥下果然别有天地,是一块特大的巨石,当初挖护寨河时,因为石头太大无法搬走留了下来,石面约有七八尺宽广,武陵野虎袁仇和病虎劳三期两人盘膝端坐在石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老哥,您……”武陵野虎摇了摇头,招手要老方过去。
  老方并无犹疑,一跃入桥下,野虎一声不吭,虎爪一伸便将老方掀翻,以老方的身手,在武陵野虎手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硬是被拽倒,老方大吃一惊,以为武陵野虎也有断袖之癖,忙把“后门”关紧。
  武陵野虎一手掀翻老方,一手已迫不及待按上老方背后腰椎间的命门大穴,一股炽热的滚滚洪流澎湃如潮,自命门穴注入,老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毫无选择的余地被强迫中奖,接受这一分外来的能量。
  蓝晓晴随后跃下,几乎同时被病虎拖过,同样的被强行贯入内力,同样的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蓝晓晴机敏过人,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因此以自己所修习的气功基础全力配合引导,使两种能量合而为一
  老方不知是不懂内功运行之法,还是天生愚钝,和武陵野虎贯输的内力完全无法配合,武陵野虎感到老方身上各处穴道顽强无比,从命门上窜悬枢、脊中,下连阳关,长强,各个穴道居然全都闭塞不通!
  武陵野虎面露震惊与骇异的神色,但却没有停手,仍继续强力施为,头上雾气蒸腾,豆大汗珠如雨点般落下。
  老方似乎也不好过,汗珠不比武陵野虎少,双目圆睁,面色铁青,上牙紧咬下唇几乎入肉,似在忍受无边痛苦。
  这个怪胎,连体质都跟别人不一样。
  一般武学中的气,其实是身体中的一种静电能量,所谓运气行功,其实是在吸收宇宙间的先天真气,循经络运行,带动自身潜在的能量,进而达到血脉畅通强筋健骨的工夫,体质特异者,功深后能将能量发出体外,当然,这种特异体质的人万中难寻其一
  经络是经络,血脉是血脉,两者虽互有关联,却是完全不同的体系,经络有手三阳手三阴,脚三阳脚三阴,加上任督二脉,共十四组经络,直走为经,横系为络,全身三百余穴道皆在经络要点上,另有大经八脉,族繁不及备载。
  血脉即是血管和脉博之统称,和经络有关联或重叠,但不一样,一些人误解练“气”是空气的气,所谓的气,就是静电能量,妨间很多产品强调有负静电功能,其实就是补充身体能量之不足,进而改善身体状况的一种方法。
  如果练的是空气的气,气入血管,保证此人必死无疑。
  既属能量,则必有动力,必须循管道顺序而行,若因故分神受到打扰,这股动力无处渲泻,就会四处窜行,造成经络的伤害,这就叫做走火入魔,轻则残废或疯狂或白痴,若重创了心肺经络,隔屁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在运功之际,切忌他人打扰。
  野虎和病虎行功已至重要关头,蓦然桥上又跳下一道人影,身材胖大,两眼如眯,赫然是五虎中的老三,睡虎余不醒。
  睡虎此时须发俱张,咬牙切齿,神态威猛怕人。
  平时嗒拉的眼皮,此时圆睁如铃,神光如电般暴闪。
  当他发现桥下的状况,似乎微微一怔,思维却飞快转动,随即返身将刚才老方和蓝晓晴狼藉的呕吐物和跳下的痕迹加以清除或掩盖,人亦钻入桥底,凝神调气,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严密戒备。
  余不醒外号睡虎,平常老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诚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是在睡觉,其实是在思考,人类的脑筋是越用越灵光,爱思考的睡虎,!n4也是一级棒,思虑慎密,在五虎中是属于智囊型的人物。
  他遇事比任何人都冷静,能很快分析事理,并采取应对的方法,五虎山寨能有今天的局面,他居功厥伟。
  睡虎并不是那么爱睡,他只是藉睡来梦想而已。
  人类因梦想而伟大,梦想是行动的启发,行动是梦想的实行,人人都可以筑梦,筑梦踏实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原动力。
  他小事迷糊,遇大事可精明得很。
  至于什么才是大事,得看他的清醒程度而论了。
  像此刻,他清醒得过度,反而有些迷糊,满寨的死人,不醒也会被吓醒,醒了之后又被吓昏,他就快昏了。他此刻的震骇与悲愤,心情紊乱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是老江湖,他很快的理出一丝头绪,探取正确行动。
  身为练家子,他看得出这四个人在干什么,武陵野虎和病虎正以多年修为储蓄的能量,灌输在老方和蓝晓晴身上,灌输内力比一般练功更忌打扰,因此睡虎只能暂时放下一切,严密警戒,丝毫不敢大意。
  甚至,他听到头上桥面有异样的声息,他一样不言不动,他十分清楚,此刻不仅是他个人的生死关头,眼前这四个人的性命也维系在自己够不够机警和镇定上,他更不敢轻举妄动,绷紧全身筋肉,双眼不敢稍瞬。
  对于今早所发生的事,睡虎也一样搞不懂怎么会这样,他三更时分奉命外出巡哨并侦搜敌情,循捷径远出二十里外,在这大敌来袭,风雨飘摇的时刻,他可没敢偷睡,只半闭着眼把哨所安排妥当,似乎并无特别警兆。
  武陵山河等广阔,不可能每寸地面都监视得到,只能在重点安排哨所,所以难免挂一漏万,这是睡虎最耽心的地方。睡虎忙到五更天才回到山寨。
  等他进了大门,全村已陷鬼蜮。
  睡虎纵使见多识广,亦不由为之震慑。
  寨中的死者,全都是平时胼手胝足的好兄弟,他怎能不震惊,不哀痛欲绝呢?但理智告诉他,此刻一定要镇定,千万不可自乱心神,略作端详,地发现所有死者的表情都甚为狞恶可怖,分明濒死前经过极为痛苦的挣扎。
  死者露出的皮肤呈现一种恐怖的灰蓝色;死神般的颜色。
  能够在短时间内,让实力坚强的五虎山寨死无啾类,且未达任何抵抗,任何功臻化境的高手都不可能办到,唯一的方法是“毒”!只有毒才能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看这些人的“死相”,确是中毒无误。
  毒的种类千奇百怪,毒性更是无所不包,动物之毒,植物之毒,木石之毒,气体之毒…,,寻常人难窥堂奥。
  武林人物不怕面对面真刀实枪硬干,一对一“钉孤支”,艺不如人死了活该,跑江湖的人生死等闲,但却闻毒色变,因为毒令人防不胜防,有时特等高手遇上使毒的下三滥,也会阴沟翻船,所以睡虎未免心中先寒。
  此时五虎中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幸免于难,为了查出整件事的真象,也为复仇留下种子,他更不敢轻身涉险。
  他目龇皆裂,几乎咬碎满口钢牙,强忍噬心噬肺的悲愤,含悲忍泪,缓缓打量四周,看看是否能从周边找寻线索,首先他发现了老方和蓝晓晴呕吐的秽迹,又看到他们跳下踏板的履痕,循迹找到他们四人。
  他现在却有了新疑问:野虎和病虎为什么要对老方和蓝晓晴灌输内力?这对练武的人来说,是极为损耗真元的,在这紧要关头的节骨眼上,两人会采取这种做法,事态的严重性可能超乎想象。
  他又那里知道,武陵野虎和睡虎也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把仅剩的一口真元灌输在老方和蓝晓晴二人身上。
  若睡虎早半刻到,此时受到灌输内力的必是他。
  从现场的状况推演,老方和蓝晓晴只比自己早到一步,在发现寨中遍地是形容可怖的死尸后,本能的反应即是呕吐,这对初履江湖的小辈而言,是极为正常的,也必因为探头呕吐,才发现桥下的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虽耳朵眼睛俱全,但跑不了,一点也不奇怪。
  因为武陵野虎和病虎此时已身中钜毒,性命危在日一夕,虽仗着警觉性高,本身修为也有相当火候,勉强用内功将毒性逼在泥丸宫以下,却无法自涌泉穴排出,此种毒毒性相当猛烈,渐有控制不住向上逆窜之势。
  武林中人大都随身带有应急药物,武陵野虎在此披刑斩棘,与蛇虫猛兽为邻,当然也少不了各种救伤解主毋药物,他也试了好几种,但都药不对症,所谓解毒之药,大部份是以毒攻毒的虎狼之药,用错了后果严重。
  武陵野虎江湖岁月不是白混的,门槛极精,知道这不是一般江湖人用的普通毒药,很可能是某一帮某一派独门配制的剧毒,这种毒必有其特性,除了原来的配制者外,别人很难化解,用的药物不对,还可能加速毒的蔓延。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正是这个意思。
  武陵野虎相当绝望,别人既是用了这种独门剧主毋,当然是存心不留活口,不可能心存慈悲拿解药来救他们了。
  他们存心要五虎山寨永远从人间消失!
  好恶毒的绝户计!
  往事如尘如烟,出道江湖二十余年来,自问行事容有干犯国法,但无愧于天理,做事容或偏激,但不亏于人情,亦未开罪到任何以毒出名的门派,究竟是谁会用这种狠毒的手段,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和羊家的梁子也不算什么,至今都未闹出人命,应该不至于闹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地步,不是羊家,那又会是谁呢?
  眼见自己多年的心血,就此冰消瓦解毁于一旦,眼见亲如手足的弟兄无声无息死去,他心如斧劈刀剜。
  这种椎心沥血的痛楚,他宁愿先走一步的是自己。
  然而,他却不能选择悲伤,因为危机尚在,五虎山寨不只这些人,睡虎、醉虎、水虎,他们都澈夜忙碌,巡山查哨探敌,都不在寨中,可能幸免于难,此外还有插旗、放哨的几十名弟兄,他们的安危堪虑。
  自己原本以为羊家的人马距离尚远,再说五只老虎艺业都不含糊,纵再不济,后谷亦有数名超级高手可为后援,故此老神在在不以为意,当晚在室内和病虎小酌,边喝酒边讨论情势,并安排迎敌大事。
  三更过后,有一股淡淡的异味慢慢散出,像是煮糖烧焦的味道,心中还在责怪哪一家三更半夜还在搞吃的。
  待警觉时二切都太迟了,一阵心潮上涌,晕眩之感骤然降临,心跳已然如怒浪拍岸,冷汗沁出如沈。
  几乎连转念都来不及,武陵野虎一掌登出,木窗碎如斋粉,粉末散,人已如怒鹰腾空,空中扭腰向寨外飞射。
  病虎和野虎是十几年的兄弟,早已培养了良好的默契,野虎身形一动,病虎立即摒息随后穿窗而出,速度快极。
  野虎几乎足不沾地,飞跃丈二护寨墙,一头栽入水中。
  病虎随后而至,毫不犹疑投身入水。
  五虎山寨屹立武陵山长达十年,无人敢轻捋虎须。
  但天下没有不败的王国,也没有不覆没的朝代。
  皇帝老爷要人叫他万岁万万岁,没有一个活过一百岁。
  五虎山寨再坚固,也难防于万一。
  正是:人间多少兴亡事,不值青山一笑看!
  五虎山寨此次被下的毒,其性剧烈无比,武陵野虎发觉不对时,毒性已自发作,首先他就想到电视上的广告:冲、脱、泡、盖、送,赶快找水冲,冲不成必“脱”掉一层皮,那人生就如“泡”影,“盖”棺论定,“送”上山头。
  什么话!冲脱泡盖送岂是如此解释的。
  武陵野虎的第一个念头没错,水是冲淡毒性最有效的方法,入水立即脱下外衣,从头到脚激底洗净。
  等他们洗干净再回头时,全寨已完全没有一个活人,连家畜家禽全都死光光,而两人所中的毒益发沉重了。
  此时若施毒者出现,他们亦毫无柢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权衡利害,两人只好躲在桥下,企图运功逼毒。
  但这种毒的毒性超出他们意料的顽强!
  随着时间的增长,他们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在变质,气机也逐渐流失,面色逐渐转蓝,晕眩感不断加重。
  武陵野虎和病虎互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都知道两人已接下了阎王帖,绝然看不到今天的夕阳了,武林人物生命的看法不同,沟死沟埋,路死插牌,死对他们来
  说小事一桩,但是却怕死得不明不白无声无臭。
  他们硬撑着,希望能等到睡虎、醉虎,水虎之一回来,把两人性命交关的二三十年修为转注在他们身上,造就一只超级猛虎,好死不死三只虎没回来,倒来了个衰星老方和蓝晓晴,万不得已之下,无鱼虾也好,就是这么一回事。
  老方和蓝晓晴因缘凑巧,凭空得到别人三三十年的修为,至于他们得到这些功力是福是祸,目前尚难下定论。
  江湖之路坎坷难行,未来更是难以预料。
  太阳已慢慢爬高,但不代表光明已经来到。
  在阳光的照射下,五虎山寨仍然一片死寂。
  山寨右面树林中,隐伏着两条纤细人影,一着红裳一着绿裳,俱以同色纱巾蒙面,正定神向五虎山寨遥望。
  两人一般身材,隆胸蜂腰,凹凸有致,显得极为喷火。
  “奇怪!怎么会这样?”红衣女郎低声说。
  “我们好像被骗了。”
  “走!我们回去问清楚。”
  “……”
  由于她们的声音放得非常低,三杯大醉侠把头放低到能看到她们内裤的颜色还是听不清楚,只好忍痛放弃。
  两位女郎藉草木隐身悄然撤走。
  两名女郎刚走,树上又跳下一个年轻人,年约二十余岁,满脸精明强悍,望着女郎消失方向,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两个怪女人是谁?她们又在搞什么‘碗糕’?五虎山寨怎么这么静?我得瞧瞧。”
  小伙子轻手轻脚走过石桥,探头望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左右张望一下,立即回头狂奔而走,很快消失在树林里。
  除了时间之外,任何事情总有终结的时候。
  武陵野虎和病虎生命中的最后工程也快结束了。
  眼见两人脸色慢慢泛蓝,睡虎心如刀割。
  老方起先觉得武陵野虎的双掌炽热如焚,气流鼓动澎湃如潮,渐渐的由热变温变冷,终至若有似无,力道减弱!
  老方汗透重衣,却慢慢觉得没那么痛苦了。
  “大哥:”睡虎一声碎肝裂胆的凄厉惨呼。
  这声惨呼,把老方的磕睡虫吓得连夜遁走三千里。
  病虎长叹一声收手,蓝气比野虎更浓些。
  武陵野虎亦自叹息出声,双目神光尽散。
  “大哥……二哥……”睡虎眼中泪如泉涌。
  蓝晓晴则恭敬跪倒,珠泪纷抛。
  老方却坐在那发愣。
  武陵野虎脸上已无生气,强忍满腹悲情,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虚弱的语气道:“你们用不着悲伤,江湖人的生命犹如风前之烛,生与死亦不过差了一气而已,我有几件心愿要交待……。”
  “要‘胶带’我去拿。”老方插嘴得真不是时候。
  “大哥……”睡虎嘶号着,悲不能自抑。
  武陵野虎表情陡然一肃,沉声道:“爱困的,你怎么忽然婆婆妈妈起来了?既已投身于江湖志业,生离死别事属平常,如果勘不破生死关,就不要做江湖人,我已剧毒攻心,生死只在须臾之间,遗言非说不可。”
  睡虎直挺挺跪落,膝与石相碰,咚然有声。
  武陵野虎道:“爱困的,别太严肃,生死之事我看得开,自投身江湖之日起,我就随时有牺牲自己的心理,五虎山寨并非为我自己安身立命而设,亦从未将山寨视为私人之物,经营虽辛苦,但我无怨无悔。
  瓦罐不离并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我早已注定埋骨于此,我却死得不甘心,不甘心的不是我自己生命的消逝,而是突中老幼竟陪我殉葬,他们何辜?他们选择跟我打拼,却因我而死,我……我对不起他们。”
  铁汉武陵野虎亦不禁流下英雄泪。
  “我平生人自认光明磊落,濒死之际却背上满身罪孽,在地下,我又有何颜面对数百冤魂!我……天啊!”
  睡虎咬牙道:“我发誓,一定找到凶手千刀万剐报仇!”
  老方亢奋叫道:“对!一定要拿‘报酬’,不要白干!”
  武陵野虎叹道:“仇是一定要报,而且非偏劳诸位不可,只是此人太过残忍,竟然以屠寨为手段,殃及数百无辜,可见此人已然丧心病狂,对此种狼心狗肺之人,须从长计议小心行事,以免数百冤魂死不瞑目。”
  睡虎仍然哽咽难止。
  “先别乱了方寸,节哀顺变。”
  老方又说了:“对!节哀‘顺便’拿‘报酬’。”
  武陵野虎已然嘴歪眼斜,但神情似镇定多了,从口中迸出冰碴似的语气:“方老弟别插嘴,我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宣布,再不说就来不及了,目前爱喝酒的和玩水的都不在此,爱困的听我命令,在我死后,武陵山五虎山寨自今日起,永在武林中除名!”睡虎骇然道:“大哥您……”
  武陵野虎以手势阻止睡虎:“我知道你心里想说什么,五虎山寨创立不易,万儿也是众家兄弟们流血流汗挣来的,我下此令亦属万不得已,老四老五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目前剩你一人独木难支……”
  老方突然挺胸叫道。“不只一人,还有我!”
  “你?”武陵野虎一怔。
  “也还有我!”蓝晓晴大声说。
  “你?”
  老方难得这么正经过:“不错!承蒙老哥您看得起,把我当成兄弟看待,无以为报,愿为五虎山寨之马前卒!”
  蓝晓晴亦道:“老方说的也是我要说的。”
  武陵野虎长叹道:“我的心志其实不止于此,但是生命的长度非我所能掌握,志犹未竟,但是……继起无人哪!”老方道:“我拥戴三哥为大王!”
  睡虎摇头道。“无须抬举我,我有自知之明,我终日昏昏沉沉,根本不是当领导人的料,我勉强当个参谋尚可,就算老四老五在,他们也没有当领导人的魄力,大哥说得对,以目前而一主n,确实后继无人。”
  蓝晓晴突然道:“谁说后继无人?老方就可以!”
  老方愕然道:“我?你有没有搞错?”
  武陵野虎一击掌道:“没错!就是你!”
  睡虎大概不怎么清醒,竟然附和道:“大哥说是你就是你,也只有你才合适,我懒惰爱睡觉,老四好酒贪杯不足为训,老五格局太小,在在皆不足以成大事,连蓝姑娘都推荐你,我爱睡的全力拥护你!”
  “我……”
  “当初成立这片基业,大哥大开大阖,雄才大略,始有今日之局面,如今百废待举,振兴五屯山寨非你莫属!”
  “爱困的,你认为方兄弟能胜任吗?”
  “非常时期非常事,自要有非常人才来领导,以方兄弟之个性,或有经狂痴妄,然非常人自有非常想,或许某些妄想却正是事情转折的契机,此亦为无计中之妙计也。”睡虎的话有些禅意,连三杯大醉侠也听不太懂。
  “很好。”
  “大哥!我是说真的。”
  蓝晓晴大声道:“我会倾全力帮助老方。”
  睡虎亦道:“我会合力辅佐,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武陵野虎无神的双目肃然注视老方:“方兄弟!你看到我的下场没有?如果你怕了,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怕的是机车!”老方想到能捞个寨主当,心里不由得振奋起来:“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要能白纸黑字留名无聊派小说上,死又何足惜?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能‘顺便拿报酬’,再怎么危险我也不怕!”
  “武林人物刀头舔血,你可想到后果?”
  “我可不管什么前果后果上果下果左果右果包里百香果结果如果,老是耽心后果,连屁事都干不了!做人不能以自我为中心,总该做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只问份所当为,一条烂命,祭与正义又有何妨?
  生命的剧本里,精彩的不是结局,是整个过程,生命的精华不是在于活多长,而是在于活着的时候做多少事。”
  老方说得这么长居然没咬到舌头,令人感到意外。
  蓝晓晴道:“我艺自家传从未拜师,愿奉劳前辈以师礼事之。”小妮子心思慎密,突然提议此事,必有蹊跷。
  武陵野虎摇头道:“不必!大家以兄弟姐妹相称即可。”
  蓝晓晴一拉老方,老方亦是福至心灵,慌忙跪下大拜四拜,日中大哥二哥三哥的叫个不休,亲热得不得了。
  睡虎频频颔首,对蓝晓晴的聪慧颇表赞许。
  蓝晓晴本来对五虎山寨并无好恶,还耽心在五虎山寨会被误认为黑道,名誉如白染皂,要白回来就难了,可是看到武陵野虎大仁大义的表现,对人对事立刻改观,诚如老方所说,人总不能太本位,是该做些有益世道人心的事了。
  虽然老方最近的表现奇差,但她自以为这绝不是老方的本来面目,老方是在演戏,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她涉世未深,从未和异性交往过,老方是第一个闯入她心扉的男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她总觉得老方有一种潜在的特质,也许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迷惑在感情漩涡中的人,难免有些盲目,看错了也不无可能。
  她故意推出老方来,就是要逼老方展现潜力,看看老方要装到什么时候,但他们俩在五虎山寨既非亲戚故旧,也不是突中弟兄,甚至连当朋友都还很勉强,就算有心为五虎山寨卖命,也是师出无名。
  她之所以要拜病虎劳三期为师,一来劳三期对自己有传功之恩,二来自己便可以名正言顺成为五虎山寨的一份子,正是“摸蛤仔兼洗裤——一兼二顾”,武陵野虎是何等人物,她的心思可瞒不过他。
  武陵野虎也在耽心这一点,就顺水推舟把老方拖下水。
  这下总顺了蓝晓晴的意,武陵野虎的八拜之交,为五虎山寨出力卖命,名正言顺,连三杯大醉侠都无话可说。
  病虎也没话说,他一向以武陵野虎马首是瞻。
  武陵野虎突然闷哼一声身形一歪:“老三助我……”
  显然武陵野虎毒已攻心,脸上罩了一层阴森森的死气,嘴角一缕紫黑又带微蓝的血缓缓溢流,睡虎余不醒早已一跃上前,双掌贴上野虎背后灵台穴,催动功力帮武陵野虎逼近心脉的毒素逼出,让野虎多一点时间交待后事。
  野虎略喘一口气道:“很好!方兄弟,你有此雄心壮志,够野,够狂,我叫野虎,你……嗯,叫……叫随便什么虎……无所谓,只要凑合五虎便成,我……”野虎突然声调转厉:“方兄弟听令!”
  老方吓一跳,两脚一软,莫名其妙的跪倒。
  “我以现任五虎山寨主人的身份下令,即刻起将本人所有的权益地位全权交付给你,你有责任要继承我的义务和未竟的志向,匡正并扶助误入歧途的边缘人,方兄弟,你可愿意以性命担保努力实现?”
  “当然愿意!”不愿意可就没寨主当了。
  “唉!后谷那群粪虫不知是否也遭了劫数,这群人好些是有来头的,你们的首要之务就是先去看他们,如果他们还活着,告诉他们,五虎山寨已出了事,今后已无力再帮他们了,或去或留,他们有权自决。
  我只耽心他们这些人,要是他们重出江湖再现风尘,对社会是祸是福颇难逆料,唉!可惜山仗九仞,功亏一篑!”
  老方唯唯喏喏,插不上话。
  “关于报仇之事宜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急必债事,在未有真凭实据之前,切记勿动,以免殃及无辜。
  寨中遍地皆毒,万不可进入,我死后可将皮囊投入引丙焚之,死也要和弟兄们在一起,务使山寨全化飞灰,免余毒残害生灵,生已怏怏,死亦恻恻,生而何欢,死又何忧,这就是人生,弟兄们,九泉有伴矣!
  方老弟!寨中犹有故旧,亦有避难之地,不明之事可问爱困的,若有疑难,可微询蓝小妹,困老三谋略不差,可拟大方针,蓝小妹智慧过人,可订小细节,临别八字奉赠:上体天心,下行仁道!”
  武陵野虎光返照,这些话说得飞快,说完已接近油尽灯枯,居然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嘬唇长啸,声震四野。
  接着又以难辨的语音狂吟:“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惶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吟至最后一句,语音已模糊难辨,一代野雄,就此溘然长逝,睡虎颓然放手,神情肃穆哀戚,洒下英雄泪。
  野虎虽已断气,坐姿依然笔挺,须发贲张。
  叱吒风云的一代怪侠,曾经在武林中名动一时,还是得接受宿命的安排,死得不甘心,不情愿,却也很无奈。
  死前所吟的,又是一阙爱国文人辛弃疾的“永遇乐”,词意壮志凌云,意气风发,只可惜他永远也不会遇上快乐了。
  病虎劳三期也归天了,他绰号病虎,却不死于肺痨三期,也不是死于技不如人,死在阴谋毒手,死得不甘心。
  这两位堪称绿林中的铁汉,纵使他们经常说生死等闲,但在生与色的拔河赛上,仍输了一筹,他们怎能瞑目?
  对于这种死法,他们大概也很“堵烂”吧?
  人生若不试死一次,谁又知道将来是怎么死的?
  什么话!这也能试吗?
  蓝晓晴泪眼婆娑,匍伏在地痛哭失声。
  睡虎固然悲难自抑,倒还能镇静,不至如丧考妣。
  老方亦特地号叫数声,以示隆重哀悼。
  三人悲伤一阵,遵照野虎遗命,将两人的遗蜕投入寨中,折枝为香,各自洒泪大拜拜……干嘛?大拜拜请客啊?
  他们各自洒泪大拜,分头收拾干树枯枝,忙到日上三竿,总算大致就绪,老方高举圣火……嘎?开运动会呀?
  老方含悲忍泪引火,三人分头纵火……这的词儿好像不太妥当,反正他们四处放火就对了,刹时烈焰冲天而起。风趁火势,火助风威,整个山寨已为烈火吞噬。
  现场焦臭味触鼻欲呕,烟尘遮掩了半个天空。
  屹立武陵山区,驰名于当代武林的五虎山寨就此化为劫灰。
  望着滚滚浓烟,睡虎的感慨是可想而知,十年心血毁于一日一,人生就如滚滚烟尘,际遇虚幻无常,武陵野虎艺业精深,上苍却吝于给他一搏的机会,老方庸碌之辈,却当上了一寨之主,上天也是很爱说笑。
  “可惜十年心血尽付东流。”睡虎不胜唏嘘。
  老方倒看得开:“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有破坏哪来的建设?我一定要重振五虎声威,让大哥九泉安心。”
  睡虎叹道:“希望寨主秉承遗志一样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
  “昨晚没睡精神不济,我是说要发奋图强,让大哥瞑目。”
  “这还差不多,睡三哥,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是新任寨主没错呀?”
  “什么‘债主’,好像被人倒了几百万似的,我们原来不是五虎吗?我也要用个什么虎的外号才称头,大哥临终有交待,我就叫做‘随便什么虎’算是聊备一格,晓晴聪明伶俐机智,就叫聪机虎……”
  “什么充饥虎,有够难听。”蓝晓晴大声抗议。
  “那你要叫什么虎?”
  “余三哥加上你是两只虎,我叫虎虎虎,加起来刚好五虎。”
  睡虎和老方脚一软,这样也算五虎?
  “随便你叫什么虎,我现在只想随便吃顿饭。”
  随便什么虎肚子饿了,随便什么都吃。
  睡虎道:“既然大家都饿了,我这倒还有一些干粮,先随便搪一下,等火稍过,我们再到后谷去看那些粪虫。”
  只要有得吃,随便怎样老方都没意见。
  五虎山寨的烈焰凶猛的燃烧着。
  也许,几百几千年后,有考古学家在此挖掘出一些灰烬,一些骨殖,一些碎陶瓦片什么的,就会有专家学者前来研究,这里是属于那一期的文化,住的又是那一族的原住民,有一点可以止同定的是,他们都认定这一族死后是集体火葬的。
  研究他们是那一族并不重要,三杯大醉侠就身兼两族,一是睡眠不足,二是存款不足,后人是否研究得出来。
  至于原住何方也很难讲,古早古早古落索古的秦朝末年,三杯大醉侠的祖先曾在沛县当亭长,汉初居住在长安,也曾居住在涿郡,三国时代被孔子的后代孔明好说歹说的拉去四川成都当土皇帝,这么说您该知道三杯大醉侠贵姓了吧?
  如果您还是不明白,只好叫老方去撞墙!
  睡虎其实难以下咽,黯然叹道:“大哥外表刚正,其实内心仁厚无比,他创立五虎山寨,本身只有全心的付出,从来没得到过什么,他的理想只是希望误入歧途者能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用心值得称许。
  这些弟兄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平凡的过去。
  以我而言,我也是好人家的子弟,世代亦耕亦读与世无争,良田十顷,好山十顷,尚堪温饱,谁知有某无聊的堪舆师,对外宣称我家的山地是个好风水,乡中一名劣绅闻讯信以为真,便蓄意强行占有。
  他买通官府诬良为盗,我们哪知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及至捕快上门,从柴房中取出所谓的赃物,我们全家都还莫名其妙,但一切都太晚了,被拘被执,日夜酷刑相加,三木之下屈打成招。
  事实上寒家只有我不成才,爱在外游荡,也学了一些武艺,其他的大部是仅粗通文墨的庄稼汉,家父外号余老实,家祖年迈已不良于行,怎么可能变成强盗?然而恶敕更暴于虎,家祖死于酷刑,家慈狱中投环,恶敕恐夜长梦多,撤下火签,当堂下令斩立决!
  等我闻讯赶回,只来得及替家人收尸!
  悲痛之余,我暗中着手调查,收集各项证据,上告府衙,指控劣绅强夺民产,县令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罪名。
  谁知道连知府大人也串通沆瀣一气,竟反控我诬告,当堂扣押关入大牢,买通狱卒欲置我于死命,我一怒之下破牢而出,砍了知府两只脏手,割了县令的六阳魁首,把劣绅的脑袋搬了个家,没办法!官逼民反啊!
  正在我跑路之际遇上了大哥,大哥极力邀我为理想共同奋斗,他认为我在家破人亡之后,乃只对元凶下手,可谓人性未泯,其实我又何不想诛杀他全家啊?但在重要关头我却忍住了,说我胆小也好,说我仁厚也罢,事情都过去了。
  寨中弟兄类似我这种遭遇的大有人在,我们都不是不服五法的人,只是在各种环境逼迫下才犯了法,我们也不想如此啊,还好大哥建立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庇护所,否则我将一辈子亡命,后果如何,难以料定。”
  “你为什么不去开封找‘黑包子’?”老方疑问。
  “开封黑包子?有这种名产吗?”睡虎迷糊了。
  蓝晓晴摇头道:“老方大概连续剧看多了,想说的大概是宋仁宗时的开封府尹包龙图包大人,外号叫包黑子。”
  你嘛帮帮忙,包黑子和黑包子差很多耶。
  什么?说到包子你又饿了?你嘛帮帮忙,你在戏里还有干粮吃,三杯大醉侠只能在现实里煮字疗饥,你好命多了。
  睡虎也叫道:“你嘛帮帮忙,包龙图包公包大人是北宋时期的人,现在是明朝初年,你叫我怎么去上告啊?”
  蓝晓晴道:“你嘛帮帮忙,老方也是一片好意,…:”
  老方叫道:“你嘛帮帮忙,我是一寨之主,怎么还叫我老方?”
  大家都在叫帮忙,也不知帮谁好。
  “那你要叫什么?”
  “我是五虎之一,随便什么虎。”
  “真拗口,还是叫老方顺口些。”
  “随便。”
  这家伙真的好随便。
  “走吧!火势已经小很多了,应该不致蔓延,我们先到后谷去看看,若是后谷没受影响,也可当为复兴基地。”
  想起前一天还谈笑风生,豪气干云的野虎,沉默寡言病恹恹的病虎,拼酒拼得惨烈无比的醉虎,手提两把大酒壶,像个酒家男的水虎,只隔了那么一天一夜,居然就两死两失踪,世事何等无常,老方感触良多。
  凭良心讲,截至日前为止,老方表现“十分”良好,满分则是一百分。
  他忽然叹了口气,低语自吟道:
  “一夜生死两茫茫,
  要思量,dh难忘!
  幽魂对泣,无处话凄凉。
  九泉相逢若相识,泪满面,共悲伤。
  恍然又入南柯乡,
  江湖路,谁贤良?
  相视无言,唯有泪千行,
  料得此时肠断处,谁最衰?我老方。”
  这是东坡居士苏轼的“江域子”,原词本来就是悼亡,词意婉丽动人,经老方这一改,变成什么都不是了。
  睡虎带路,三人连袂直奔后谷而去。
  就在他们放火焚烧山寨的同时,左边绝崖顶上,有两个人目睹一切过程,两人呆呆目视大火把五虎山寨烧得精光,在绝崖上似乎有所争执,不久两人隐没在山林深处,由于绝顶甚高,三杯大醉侠拉长了耳朵还是无法听出半句。
  在右面绝崖上也有一个人影隐身在草木影里,是一个绝美的少女,在阴影中迎风而立,宛如图画中人。
  此女几乎无处不美,唯一的缺憾是眉间拢煞,似含有很深的仇怨恨火,只见她冷哼一声,一转身悄然隐没。
  五虎山寨原是背山而建,这座山的背后另有一道峡谷,若是拉直线,前后谷之间相距不远,但是望山跑死马,要翻山越岭,羊肠小径东转西折上上下下,路程起码多出几十倍,睡虎地头熟,带两人抄小径急赶。
  刚到一处谷口,便听到人声鼎沸,水桶声乒乒丘、丘、,脚步声劈劈拍拍,人语声叽叽呱呱,简直就像个菜市场。
  睡虎大踏步往谷中闯,进入谷中只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挨挨挤挤,拿铁钩的,提水桶的,带绳索的,好不热闹。
  睡虎吃惊道:“你们要造反啦?”
  其中有位花甲老者,似乎是带头的人,大声叫道:“什么造反,我们在组织消防队,准备到前谷救火去!,”
  睡虎摇头道:“火不用救了。”
  老人一怔道:“为什么?”“因为这场大火是我放的”
  老人失声道:“什……什么?你放……放屁!”
  “我不放屁,只放火。”
  另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细眉细目的青年暴吼道:“困老三,你怎么可以这样?前谷十年经营,如今兵精粮足,可以说是我伍炳后半生的衣食父母,您怎么不吭声就放火烧掉?你叫我们以后要如何过活?”
  睡虎冷静道:“你那么激动干嘛?”
  伍炳细眉一竖暴跳如雷,火一大国骂就出笼:“哇操!你们五虎全不是东西,什么鸡洞鸭洞老鼠洞,头上一个洞洞,管你乳冻果冻破房子两三楝!我就是一动也不动,我操,你们不养我们也就算了,干嘛通通烧掉?
  要不是这里招待还不错,我伍炳岂会在此一待三四年?我操!这下你把我们的饭票都烧了,你有良心没有?你叫我今后怎么生活?外边扫黑扫得那么厉害,鸡仔鸭仔抓得没半只,你这岂不是绝人之路吗?
  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对得起山川树木鸟兽虫鱼吗?对得起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吗?对得起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吗?”
  这家伙一开日就没完没了,五四三的废话一堆,烦恼皆因强出头,伍炳的连篇废话惹毛了新任寨主老方。
  “你说完了没有?”老方冷冷道。
  新官上任要树威,先找个人打五十大板。
  伍炳瞪了老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伍炳大呼小叫?我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你还包尿布吸奶嘴……”
  “住日!”老方可横了心。
  两人年纪相差无几,说这些就太过份了。
  伍炳废话像没关的水龙头:“你好大的鸟毛胆,你敢叫我住口?我伍炳天不怕地不怕,难道会怕你这‘俗辣’?”
  老方嘿然道:“你好像骨头发痒了。”“我痒?痒你个头,你以为你是谁呀?”
  “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
  “我管你是谁?这世上我只服袁老大一人。”
  “为什么?”
  “因为他给我饭吃。”
  这个人也真现实。
  “你现在就是服袁老大,也不一定有饭吃。”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饭吃要看我高不高兴。”
  “凭你?照照镜子吧!”伍炳满面不屑。
  蓝晓晴冷冷插嘴:“你自己照过没有?”
  伍炳这才正眼瞧向蓝晓晴,哇操,好漂漂,好正点,好有气质的马子,心中不由怦然,随口道:“你又是谁?”
  “你甭管我是谁,如果你不服,随时可以走人。”
  说起伍炳这个人,在江湖中仅算小有名气,一向在四川地面活动,比混混无赖略高一级,外号叫混世魔王。
  这种小角色,武林之中俯拾皆是,谁也懒得探听他的来历,他的名声并不好,只要有钱赚,他连老娘都敢杀来卖。
  几年前他在重庆府犯下了一桩大案,让重庆府的捕头羊殿凤赶得走投无路,最后还是被逮去蹲几个月的苦窑。
  他把羊家兄弟恨入骨髓,在一个夜里,他趁狱方的一点疏忽,杀了两个狱卒逃了出来,趁夜跑到羊家去放了一把火,虽然没造成很大的损害,羊家却不止同善罢干休,他逼不得已,只好向五虎山寨要求庇护了。
  由于他素行不佳,五虎山寨本来不收,经他苦苦哀求,勉强让他在后谷修心养性,近两年来好像是收敛了些。
  “我干嘛要走?这里有吃有住,”伍炳色眯眯的盯着蓝晓晴道:“又有你这么幼齿漂亮妹妹陪着,我……”
  “给我掌嘴!”老方那容得别人吃蓝晓晴一且腐?
  啪!啪!两声清脆耳括子,睡虎来去如电。
  伍炳捂着脸怔住了。
  全场的人都目瞪日呆,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困老三,你……”伍炳满面惊讶。
  “好教你知道五虎山寨的号令严明。”
  “什么?他……”
  “他就是五虎山寨的新任寨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寨主,那袁老大呢?他退休啦?”那老者气急败坏,问题如连珠炮般出口。
  睡虎神色一黯道:“说来话长,此事稍候再说。”
  伍炳却不服道:“他是寨主?我还是世纪末人类救世主呢!”
  你嘛帮帮忙,来点新鲜轻松的新词儿吧。
  要新鲜的?成,现宰的,毛拔光了还会跑的跑山鸡……不是?要轻松的?羽毛最轻,棉花最松,加起来很轻松……
  不对?三杯大醉侠人格最轻,裤带最松,加起来一点也不轻松?乱讲,偏又说得那么老实,教人不信都难。
  蓝晓晴冷冷道:“赏你小费一千,只是在警告你要懂得尊重别人,我虽然在江湖中的时日无多,但家严和家慈却是老江湖,自幼耳濡目染,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也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人,不必要太自我,在浩瀚的无量宇宙里,人,其实微不足道,不过万物之一,天体运行中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整个人类都如此渺小,个人更只占人类的几十亿分之一,所以你不必瞧不起人,首先你要瞧不起你自己。”
  蓝晓晴并不知道混世魔王伍炳的底细,初到后谷,并不想太开罪人,所以用这种大道理来缓颊,用心良苦。
  伍炳却不领倩:“我说的并没有错,要做一个领导人,本身要有让人信服的条件,他是个什么玩艺?他凭什么当上五虎山寨寨主?这两个耳光既是睡老三赏的,我无话可说,毕竟吃人的嘴软,不过这笔账可得记在这小子身上!”
  “你要记恨是你家的事,我只是就我所知的道理阐述,”蓝晓晴仍然苦口婆心:“老方之所以会让睡三哥信服,没有别的,只是本份而已,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人生的舞台上,是由众多的演员串连而成的。
  也许你自认很了不起,其实你也不过是个演员罢了,你演你的人生,我演我的人生,他演他的人生,人生的舞台上没有配角,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只要卖力去演,演什么,像什么,这就是本份。
  生命的剧本里须要各种角色,因为有人演巨奸大恶无耻小人,有人演忠臣烈士孝子贤孙,这世上始有是非黑白善恶之分,有人智略超群,有人平凡庸碌,有人圣女烈妇,有人青楼卖笑,有人位居庙堂,有人贩夫走卒,各行各业,谁都在扮演着自己,他们是自己的主角。
  人往高处,因为有了比较,人才会奋发向上,因为有了比较,人才会弃恶扬善,唯有每个人各尽本份,时代的巨轮才会转动,耕田的不怕挑粪,当兵的不畏刀枪,三杯大醉侠熬夜赶稿,此皆各尽本份罢了。”
  伍炳不服道:“三杯大醉侠还不是为了几个臭钱!”
  “钱也是使人奋发向上的原动力之一,三杯大醉侠凭本事挣钱,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比较卑鄙、下流、无耻些,上有七八十个老母,下有七八十岁儿女……咦?我怎么背了大掌鞭的台词?不管他,谁叫他自命四海挥霍无度,又好吃懒做坐吃山空?为了挣钱还债,拼命绞脑汁赶稿,这也是尽他的本份而已。
  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生存世界,各人有各人的表演舞台,也许有人上台的时间不长,但任何人都不能否定他们曾经存在,甚至有人尚未上台便夭折了,然而你不得不承认他来过了,尤其是他的父母。
  世界不是为你一个人而创造,也不是由你一个人所能操控所有的剧情,人生的剧本里有我、有你、也有他。
  你是主角,我是主角,他也是主角。
  不管你是倚马长才还是白痴阿达,丰神秀绝或嘴歪眼斜,西子王嫱或无盐嫫母,锦衣玉带或衣不蔽体,七尺躯或三寸丁,在生命的舞台上,立足点是平等的,潘安宋玉今何在?!貂婵飞燕又何在?卸了皮囊下了舞台,每个人都一样,生前再多的地皮,最后仅拥六尺之地罢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演独角戏,相信你不只感到无聊透顶,甚至还怕被鬼打死呢,你说对不对?
  或许五虎山寨新任寨主瘦得像排骨教教主,眼珠凸嘴巴翘,发枯脸黄,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有朝一日,龙因沛雨而腾云,虎因气候而乘风,谁又敢说时势不能造就英雄?他今天能当得上寨主,就是时势所使然。
  至于他能不能胜任,那得靠他的演技了。”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连三杯大醉侠都听不太懂。
  三杯大醉侠已闭上睡眼频频点头,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打瞌睡。
  老者听得入神,意颇赞许。
  伍炳冥顽叫道,“凭他的长相我就不服!”
  蓝晓晴道:“你很帅吗?或许你在顾影自怜的时候,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帅不是自己封的,要让别人认为你帅,那才是真正的帅,关起门来当国王,那算什么?是无知,是夜郎自大!
  我也认为你很帅,是蟋蟀的蟀,你心中充满了傲慢、偏见、好斗,正是蟋蟀的本质,你像是蟋蟀的异种同类!
  有谁规定一定要效岸英挺、唇红齿白、鼻如悬胆、剑眉星目才叫帅呢?帅气不是在看得见的外表,而是内在的气质。
  气质你懂吗?气质是要靠有学养的内涵,有内涵的人就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仍难掩他的卓尔不群,就像黄金宝石,纵使埋藏在污泥里,在本质上,它依旧是黄金宝石,帅气不是外表,不是装帅就是帅。
  你目中无人,逞强出头,无理取闹,这并不代表你帅,反而让我感觉出你的胆怯、懦弱、虚有其表,唯恐人家忽略你,怕人家撕下你爱现的外表后,发现你的内心世界其实一无是处,你逞强要留下自尊,那是因为你自卑!
  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有一些愧对良心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无法掩饰你心中的不安,所以藉着桀傲不驯,发飙来逃避现实,藉装疯卖傻来迷惑自己,你和三杯大醉侠一样,只不过是人生路上的心灵逃兵而已。”
  这一番话把伍炳和三杯大醉侠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三杯大醉侠一向脸皮比城墙还厚,挨骂又不是第一次,生了一阵间也就算了,不算又能怎样?总不能自断财路把写好的稿子烧掉吧!
  什么?我不烧你烧!
  X○△##×…(以上符号全部消音。)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内心世界,没有人敢说他的所思、所言、所行,件件都能诉诸天地而无愧良心,三杯大醉侠小时候就曾经捡到过别人的橡皮擦,而没有呈交老师,至今仍愧悔莫名。
  伍炳外号混世魔王,当然不可能是每晚乖乖回家睡觉的新好男人,更不可能是捡到橡皮擦也会拾物不昧的好学生,蓝晓晴显然说中了他的痛处,闻言微窘道:“这位姑娘好伶俐的口齿,我说不过你,算你比我帅总可以吧?”
  蓝晓晴的话充满哲理,老方却听得索然无味,哈了哈懒腰道:“别尽说这些尸话好不好?无聊死了,我说伍炳哪,你也不要老想过去的事,就算你过去杀了你老母,也不能靠外在的行为来麻醉。
  就如同身上长了肿瘤,不能只靠麻醉剂来止疼,要对症下药或开刀,把肿瘤连根拔除,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
  帅!要平实而不消极,狂狷而不做作,能鹤立鸡群又能让人乐于亲近你,帅气是逃不过别人的评鉴的,自以为帅不见得帅,就像我一样,大家都说我帅,可是我不承认我帅,那才是帅呆了。
  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加,但愿你的未来……咦?这是什么狗屁台词?对不起,这是我写给女朋友情书的一段,是我背错了。我是说你的过去我不想深究,正如我老方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一样,也怕人去挖掘。
  逝者如斯,追忆又有何用?好汉不提当年勇,沉浸往事是在销磨壮志,男子汉应该勇往直前,直接向问题挑战!”
  那花甲老者掀髯大笑道:“这位新寨主不错,两栖类兼爬虫类,不是简单的动物,佩服得像鬼打架,老夫仅代表更生谷全体同仁献上三柱清香以表敬意,伍炳,你平常挑拨是非,我也懒得管你,你自己该反省反省。”
  这位老者长得高大威猛,雄壮严厉,花甲年纪依然未现老态,是后谷中资历最深的老人,也是后谷中的领导人物,说话有一定的份量,连武陵野虎都敬他三分,混世魔王伍炳后生小辈,对他的话不敢不听。
  “是是!伍炳是该反省,多谢新寨主开导,闻君一席话,胜拉十泡屎,使我顿开茅厕,总算知道天外有天真,人外有人头,伍炳知道以前你失礼我不对,诚心洗洗脸把心革掉,赶快讨个老婆重新‘做人’……。”
  “你好肉麻。”老方瘦瘦的身体又掉了好些鸡皮疙瘩。
  “不不!我说真的,你是万世师表,一代飘星。”
  “好说好说!你比刚才帅多了。”
  “那里那里!还是您比较像蟋蟀。”
  “好说好说,今天天气真好,大家都很帅,昨晚睡得好不好?现在起床了吧?还没想睡吗?好极了,哈哈哈。”
  老方高帽子一戴,便又故态复萌。
  伍炳投其所好,也哈哈一笑道:“天气不错,睡起来还没想睡,刚才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桥,其实你的帅气没人比得上,大金刚瞠乎其后,秘雕望尘莫及,是我有眼不识你住新庄隔壁……”
  “新庄隔壁?”
  “就是泰山嘛,请多包涵。”
  “你叫伍炳?麻将五饼不错,位在中间,三四六七都可以成搭,有两只还可以喊碰,算起来你才是好牌。”
  蓝晓晴忙道:“你们有完没完呀?”
  伍炳道:“我们有玩,你要不要一起玩?”
  蓝晓晴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连忙住口。
  恶人还须恶人磨,蜈蚣最怕蜒蛐螺,不知怎的,伍炳对蓝晓晴居然有几分畏惧之心,也许是因为自惭形秽吧。
  老方一拍秃额道:“只顾跟你哈啦,害我差点误了正事,大家快来观礼,本人开始正式上班,执行寨主的职务了。”
  花甲老人亦自一拍脑门叫道:“只顾跟你们哈啦,害老夫差点误了正事,这位哥儿说要执行寨主任务,老夫倒是明白得有些糊涂,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新寨主,那原来的袁老大岂不高升为太上寨主了?”
  睡虎神色一黯道:“大哥已经让位了。”
  “让位?哎呀!瞧老夫这记性,先去救火呀!”
  “我说过火不用救了。”
  “为什么?”
  “雷老是想救火还是减火?!”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救火是因为火快熄灭了,要把火救起来继续燃烧,灭火是把燃烧的火熄灭掉,意义完全相反。”
  说得也是,汉字就是这么奇妙,天花不是花,豆花不是花,三杯大醉侠偶尔去喝粉味的也叫花,这是什么逻辑啊?
  如果这种逻辑说得通,那消防队的任务就颇堪玩味了。
  “管他是救火还是灭火,快!不能眼看前谷被烧掉。”
  “我说过不用去了。”
  “你说过了吗?”
  老人家太闲散,脑筋不用就退化,记性不好是正常的。
  “因为火是我放的。”
  “你……你放……屁!”
  这老儿八成吃了太多地瓜。
  “我也说过,我不放屁,只放火。”
  老人家记起来了:“对!你说过,这又为什么呢?”
  睡虎木然道:“因为五虎山寨全由兀了。”
  “完了?那袁老大呢?”
  睡虎鼻头一酸:“大哥去了。”
  “去了?去那里?何时回来?”老者问题一箩筐。
  “他…:,他已仙去了。”睡虎喉中发硬。
  “他先去?谁限他一起去?”
  “是……劳二哥。”
  “是劳老二,那谁接应?”
  “他……他们……不用……接应了。”
  老者面容陡变:“你……你是说……?”
  “他……他们……”睡虎再也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蓝晓晴梨花带雨,哀哀啜泣。
  老方为了增加效果,硬是挤出几滴泪水。
  “你……你放屁!”
  “是真的。”
  就算真的也不能乱承认,放屁很臭耶。
  “不可能!袁老大昨晚还在这儿泡茶到二更。”
  “大哥是四更天遇害的。”
  “你胡说!”老者一大步上前,单手搭上睡虎肩膀,睡虎沉着如山,老者微一用劲,五指扣入睡虎肩肉内。“这是事实。”
  老者一咬牙,手中不知不觉又加了一成劲,鲜红的血液已沁出睡虎的衣衫,睡虎仍屹立不动,亦未曾运功抗拒。
  “你敢骗我!”老者突然一声暴吼,抖手问裂帛响处,睡虎踉跄跃出丈外,老者手中一块碎帛和一团血肉。
  “十年来,余不醒从未骗过人。”睡虎任由鲜血染红半边身体,语调反而镇定,好像被撕掉皮肉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么说袁老大他……”老者须发无风自动,眼中威棱暴射,心情似极为激动,面容狞厉,神态威猛已极。
  蓝晓晴默默上前撕下三杯大醉侠衣服……干嘛?这件衣服是昨晚才在夜市瞎拼的,花了一个钟头杀价,总算老板大发慈悲惜老怜贫,说好说歹减价十块钱才成交的,你怎么可以超越时空,撕我衣服?
  蓝晓晴默默上前,撕下老方衣服下摆,为睡虎止血里伤。
  这个时候,睡虎泪如江河决堤,一字一泪将自己如何巡山放哨,回来时发现寨中数百口人已死亡殆尽,如何发现痕迹而找到野虎和睡虎,如何传功,如何结义并遗命老方继承职位,如何放火焚尸等等经过说了一遍。
  老者听完一声怒号,抖手将那块血肉抛入一处水池中,后来池中竟长出花朵,后人为纪念睡虎,将此花取名为“睡莲”
  此是三杯大醉侠喝了第五杯后道听途说,信不信由您。
  混世魔王伍炳亦自伏地号啕痛哭。
  刹那间,就像口啼疫……不不!像流行性感冒一般,一大票的男男女女全都捶胸顿足,哭得唏哩哗啦,泪流成河,其声闻于天,连灵霄宝殿的众神仙都停了午休时间探头遥望,只见山川树木皆垂泪,日月星辰齐挂哀,好一派哭景。
  老者老虽老,牙口还挺好的,直咬得卡吱卡吱响,蓦地一声激越长啸,差点把老太白金星吓得从云端掉下来,还好齐天大圣孙悟空猴手猴脚扯了一把,太白金星才没变成一颗殒星……什么话,太扯了罢?
  话说那花甲老者一声怒啸,环顾众人一眼,大声嘶叫道:“你们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老夫一生之中心硬如铁,从来就没哭过,咱们袁老大,这十年来冒着杀头的危险,带着前谷弟兄为我们流血流汗,恩义比天还高。
  但他从来没对我们说过一声苦,从来没放弃过我们,会哭的人不一定会流泪,哭要从心里哭,不要表面做作,我们要把悲恸化为力量,替袁老大及众多弟兄报仇,我们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你还哭,不要哭!
  老夫从……从来都不哭……哇啊啊……”
  老者说着说着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蓝晓晴早已泪眼滂沱泣不成声。
  “呜哇……哎唷喂呀……”老方也不得不应付一下,放开喉咙干号一番,身为领导者若不意思意思就不够意思了。
  一票人各自抱头痛哭,哭得人心惶惶,神意慌慌,害得月下老人老牵错线,现代人离婚率那么高,其实其来有自。这顿哭哭得真无聊,老方就是这么认为。
  他搞不懂人死了为什么要一大堆人陪着哭,哭其实不能改变什么,要是哭能让死人复活,他老方早就靠哭打下一片江山了。
  哭了好一会总算收泪,本书总不能一直哭下去作为结局,所以三杯大醉侠笔下叫他们不哭就不哭,当一个创作者就有此权利,也属此时最拉风,古人说:文人的笔比武人的刀更有力量,此诚是狗屁之言也。
  老者情绪仍相当激动,愤然怒叫道:“此必是重庆府羊家那三个混蛋干的好事,老夫急先锋雷厉风近十载未出江湖,他们大概忘了老夫的存在了,我操他妈,大伙抄家伙,随老夫杀上重庆府,拧下他们的狗头当尿壶!”
  混世魔王亦攘臂大叫:“我操!这些狗娘养的,三四年前把我追得走投无路,仗着一身老虎皮,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太泯减人性了,比我混世魔王还混,我操!不把重庆杀得尸积如山,难消心头之恨!”
  一个二十出头的妖娆少妇恨声道:“他们竟敢如此泯灭天良,居然鸡犬不留,我媚娘子焦姣姣有权以牙还牙!”
  “对!”另一个歪戴判官帽的老者也叫道:“我疯判官萧孝喜在此接受五年感化教育,本来已凶性渐消,但以今日凶案而言,他们已犯了越区办案及集体谋杀之罪,本官占旦判羊家兄弟活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另外一个圆头胖脸,下巴叠三层的胖老者嘻笑道:“好极了,听说重庆府的羊肉炉味道不错,值得一吃。”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猥嚣老者亦狂叫道:“我剪他娘,他娘有多少裤带,我就剪多少裤带,他娘有多少口袋,我就剪多少口袋!”
  一时之间,一呼百应,群情汹汹,大伙抄家伙准备干架。
  睡虎力聚丹田大吼:“住手!”
  圆头胖脸老者应声道:“老夫愿当‘助手’。”
  “闭嘴!你们给我‘安静的吵’!”
  急先锋雷厉风性子急,首先道:“爱困的,你就别多管闲事,老夫受人涓滴!每思涌泉以报,在吃免钱饭长达九年之久,如今山寨出事,更生谷全体同仁愿意卯命为五虎山寨弟兄报仇雪恨,你就别大呼小叫了。”
  睡虎睡目暴睁叱道:“雷老儿,枉费你在此潜修近十载,脾气依然如此暴躁,试问,杀官造反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急先锋愤然叫道:“造反就造反,老子管不了这许多,为了替前谷弟兄们报仇,老夫这颗头颅谁有本事谁拎去!”
  “你雷老儿想死谁也管不着,你要知道杀官造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雷某人无亲无故单操一个,沟死沟埋路死插牌,你死了蚂蚁都不会替你掉眼泪,可是你得替所有的人想一想,他们能跟你一样亡命吗?
  他们有不少人在外头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至少亲戚五十,朋友八十是免不了,你知道株连下去要死多少人吗?”
  急先锋虽是个性暴躁,倒也不是不明理之人,皇帝对于有人要在他脚下抢夺江山的事是很感冒的,造反是一定夷诛九族的大罪,这个九族可不是台湾九族文化村的九族,指的是父系四,母系三,妻系二,共三代九族。
  一人造反,九族不留,后果岂止严重而已。
  混世魔王却不识相,怒冲冲道。“我操,杀九族就九族,我伍炳才不怕,砍了脑袋也不过碗大的疤,我……”
  急先锋叱道:“你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混世魔王辩道:“我只是急于替袁老大报仇而已。”
  睡虎瞪了混世魔王一眼:“仇是一定要报,但要从长计议,可别仇没报成反而落人把柄,弄得大家难以安身。”
  媚娘子娇俏道:“爱困的说得有理,我赞成从长计议。”
  这媚娘子真的好媚,皮肤细白面貌姣好,身材直欲喷火,媚眼儿那么一勾,小嘴那么一翘,男人不想犯罪也难。
  “爱困的说得是有理,总得要有行动呀!”
  “老夫叫你闭嘴你听不懂是不是?”“我……”混世魔王可没敢顶撞。
  混世魔王在这叫做更生谷的后谷里,人绿相当差,所以人家都不怎么给他“信道”,他也不怎么给人“信道”,唯独对急先锋畏惧有加,不管是武功、辈份、名望、个性,急先锋可把他吃得死死的。
  说起急先锋雷厉风这个人,在十几年前,可以说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性急如火,暴躁如雷,二肓不合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但为人不失正派,打该打之架,杀该杀之人,名声毁誉参半,得看用什么角度去评判他了。
  当年提起急先锋雷厉风的名头,纵使不能使小儿停止夜哭,亦必能使采花淫贼为之阳萎,荡妇为之月经不顺。
  由于个性冲动,难免四处树敌,但因本身武功修为不差,连官府亦莫奈他何,九年前,他突然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皮肉生涯”:不是揍人就是被揍,所谓动极思静,跑到此地来安居纳福。
  在后谷的这些人当中,急先锋不仅名头最响,也是资格最老的人,武陵野虎看他除了个性之外,其他倒无甚大瑕疵,所以把后谷的责任全权交给他,这么多年来他也能尽心尽力,在后谷中颇孚人望。
  这些年来的薰陶,他昔年的性子已收敛了不少,武功也有了更深的进境,瓶颈突破,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以他目前的修为,比之武陵野虎或展翅大鹏绝不遑多让,若是此人重此江湖,三省歌谣中的名人绝对有他的份。
  在后谷中,与他身手在伯仲间的人有好几个,而且个个都是愍不畏死的亡命,彪悍的程度连鬼都畏惧三分。
  混世魔王对他心怀忌惮是很正常的。
  老方见他们争个没完没了,心中有些不爽道:“你们争了半天,我这个寨主可没开过口,大哥的仇当然要报,问题是在报仇之前,能不能先拿点东西来祭五脏庙?否则上一任寨主的仇还没报,新任的寨主却先饿死了。”
  急先锋忙道:“你们还没吃饭?”“吃过了,昨天的晚餐。”
  急先锋道:“我们新寨主真会说话。”
  混世魔王忙拍马屁道:“帅哥神武英明,当然不同凡响,威加乱葬岗,泽被墓仔埔,宇宙一废物,乾坤大饭桶。”
  老方瘪道:“拜托,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混世魔王道:“我正在表现君子风度嘛。”
  “我并不喜欢你这一套。”
  混世魔王忙道:“那我回去换一套再来。”
  急先锋立即插嘴道:“伍炳,你就别打岔,也许新寨主真的饿了,吩咐下去准备一顿‘大便饭’以‘便’招待。”
  蓝晓晴掩口葫芦道:“拜托,有点卫生观念好不好?”
  急先锋忙道:“卫生是有,观念尚待加强。”
  什么跟什么呀,那有这种文法的?
  混世魔王把急先锋扯住一旁低声道:“我说雷前辈,你真的要把这小子当寨主供奉吗?依我看,这小子实在一无可取,江湖中亦未曾听说过此人的名号,来历不明,身份可疑上刖辈可别八十老娘倒蹦孩儿给骗了。”
  急先锋冷然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袁老大义重恩深,不管怎么说,只要是他指定的继承人,老夫一定支持到底。”
  混世魔王道:“前辈说这种话就偏差了,袁老大也是我伍炳的恩人,可是他已经骨肉化灰,至于这小子是不是袁老大指定的继承人,你我都未曾耳闻目睹,是否真实,值得存疑,就算真有其事,他也不是能当领导的料。
  以前辈的声望及武功,对袁老大敬服犹有可说,这小子凭什么能骑在前辈您的头上?前谷已是全军覆没,这后谷都是前辈的人马,这寨子由前辈取而代之是顺天应人,如果前辈没兴趣,我伍炳亦当仁不让!”
  急先锋冷冷道:“你说完了没有?”
  混世魔王居然还不识相,喋喋不休道:“还没说完,前辈瞧瞧他,全身连皮带肉剥下来喂一只狗都吃不饱,头发像冬天的野草,眼珠像螃蟹,身材像僵尸,那像个山大王?!要是他当寨主,我就不怎么服气!”
  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伍炳不过稍微收敛一时,便又故态复萌,越说越大声,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
  急先锋早已听得一肚子屎,陡地老眉一竖,双目神光暴射,厉声怒叱道:“伍柄,你简直是在放屁!老夫郑重警告你,袁老大对大伙恩重如山,他辞世尚未满半天,你就想窃占其位,你根本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问你,你的人性何在?你所说的毫无道理,江湖论辈不论岁,袁老大指定的接班人,无疑的也继承了他的一切权利和地位,如果你真的不服,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一是把老夫活活打死,一是你夹起尾巴滚蛋!”
  急先锋声色俱厉,威猛气概令人震慑。
  混世魔王看得心头发毛,忙换上一副笑脸道:“前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罢了,人有失眼,马有乱蹄,看走眼亦是人生常有的事,一切大家商量,大家如果没意见,我也不会乱杯葛。”
  媚娘子娇俏道:“雷前辈义薄云天,好叫小妹佩服,伍炳固然不对,但他已知错认错,雷前辈就别苛责了。”
  急先锋冷哼道:“老夫不管你乱蹄也好,眼珠‘拖窗’也好,武林人恩怨分明,你和老夫一样,长年在此白吃白喝,有什么资格好挑剔的?如果你依然不服新寨主的领导,要浪便滚,老夫一点也不惋惜。”
  混世魔王两度被下达驱逐令,神色尴尬已极。
  老方忙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好兄弟,七月半共享一个猪头,何必为区区小事闹得不愉快?我老方长得是有点抱歉,但这不是我的错,袁大哥临终交给我这么重大的任务,现在也收不回去,何妨让我方某人做做看呢?”
  急先锋表情稍霁道:“你看看,人家新寨主方哥儿,做人是多么的谦虚,你伍炳跟着方哥儿多学着点吧。”
  混世魔王顺着台阶下道:“我错了,下次一定改进。”
  老方道:“谁对谁错不重要,解决民生最重要。”
  急先锋一敲脑门道:“人老记性就差,又给伍炳胡搞瞎搞一阵,居然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快!请,这边请。”
  更生谷是一个曲折的狭长山谷,长有三里出头,谷中最宽之处亦不过两百来丈,两旁石壁插天,地形险要。
  数十楝石屋则迁就地形倚崖而建,虽然简陋,造型却朴拙可爱,亦有凿石成穴而居,冬暖夏凉,师心独运。
  谷底有一道小小流泉,汇聚成一道小小溪流纵贯谷中,沿溪种了些果树,也有人莳草种花,看起来绿意盎然。
  一眼望去,环境甚为清洁,急先锋没偷懒,管理得不错。
  此时谷中最大的那楝石屋里,一张石桌上已摆了些菜肴,无非是松菇野菜,咸蛋萝卜干之类,主菜也不过半只风鸡,急先锋吹了牛,这根本算不得大便饭,勉强算是小便饭而已……卫生倒好,观念确实尚待加强。
  粗糙米饭一大锅,老方对饭菜并不挑剔,只可惜没有酒。
  从食物可以看出急先锋自奉甚俭,的确收心不少。
  菜色简单清爽,但极为下饭,老方吃得很愉快,心情极佳,毕土见这是他荣任寨主后第一顿正式饭,“气毛”大爽之余,连扒带啃连吞了五大碗仍意犹未尽,直吃得盘空碗空锅盆朝天,人到饿极,连锯木屑也照吃不误。
  刚刚破了空城计,周公便来串门子砍大山,昨晚在山中折腾了一夜,几天都没睡好,老方的睡意比睡虎还浓。
  急先锋人老成精,早看出老方的液态,精神和熬夜写稿的三杯大醉侠一样不济,忙安排他们“水搞搞”(睡觉)
  老方命好,有人安排他去歇息,歹命的三杯大醉侠依旧强睁醉眼振笔疾书,为了多挣点酒钱,实在是情非得已。
  这顿饭也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这场觉亦不知是早觉或午觉,行走江湖只能随遇而安,能吃能睡,夫复何求?
  这场好睡从申牌睡到未牌末才起来,匆匆洗把战斗脸,立刻被请去召开紧急内阁会议,急先锋名不虚传,做事毫不拖泥带水,三杯大醉侠临时被通知客串记录,但因正在醉中赶稿,不克参加,对会议内容所知有限。
  根据“路边社”记者“管贤士”实况报导如下:
  该项会议除了老方、睡虎、蓝晓晴、急先锋等人之外,还包括了更生谷中的几位精锐干部,媚娘子也在其中。
  混世魔王不在其中,却也不请自来。
  与其说这些是精锐干部,不如说是一大群坏蛋中的好蛋,就是那种把道义扛在肩上,讲人情却不怎么守五法的人。
  就拿三手神剪来说吧,他可不是裁缝工会的模范劳工,也不是理发院的摩登剪发师,他是不折不扣的三只手,现代人称为扒手,古时候叫剪绺,他不但当扒手神乎其技,武功也相当仿人,江湖门槛更是了如指掌。
  十年前要是提起三千神剪舜守谦,江湖中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作案有许多三不偷五不抢的臭规矩,挑选对象诸多顾忌,往往十天半月碰不上一个好凯,偏他又热心公益,扶危救困,行善济贫不遗余力,到了后来,做小偷居然做到入不敷出,这种小偷倒是少见。
  最后他只好去搞建设,筑了一座债台,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之下,只好跑到更生谷来躲债,您说此贼妙不妙?
  还有那个大饼脸,有三层下巴的老者,他叫笑面阿斗古洛琐,这家伙成天笑眯眯,活像个大白痴,谈笑间杀人面不改色,你说他冷血嘛,那又未必见得,他所杀的都是他认为该杀之人,不该杀的他绝不下手。
  至于什么人该杀,得看他当时的“气毛”而定了。
  这种人有时心如赤子,有时形同恶魔,很难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心情爽时非常好商量,翻起脸来则六亲不认。
  此外,那歪戴判官帽的五旬老者,他叫疯判官萧孝喜,这又是另外一种典型,看起来疯疯癫癫,自称是什么喜马拉雅山圣母峰“最高”学府法律系“博士”班的“棺材生”,因为充当司法黄牛犯了法,才栖身更生谷。
  他不知从那个“鸭毛酒研”捡来一支破笔,自认是无“缘”(椽)巨笔,铁笔横断人间是非,笑话也不知闹了N回。
  至于媚娘子焦姣姣,算是晚辈的后起之“莠”,此女杏眼桃胭,瑶鼻朱唇,双峰竞秀,腰只盈握,集美艳于一身,体态妖娆,骚媚入骨,但是杀人也绝不手软,是男人又怕又爱的人间尤物,套一句现代话: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她自称是被一个男人欺骗了感情,一火大就宰了那男人全家,官府绘影图形捉拿得紧,她才来此寻求庇护的。
  诚如睡虎所说,这些人都有一段不平凡的过去,连三杯大醉侠都为他们记上一笔,江湖中人是忘不了他们的。
  老方被推上了主席台,这高高在上的滋味真好。
  急先锋首先点破主题:“我说方哥儿,袁老大在过世之前,必有一番金玉良一言曰交待,何不说来大家恭聆一番?”
  老方肃然道:“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
  急先锋气结叫道:“老夫是叫你宣布袁老大遗言,又不是叫你背国父遗嘱,这是什么时代,你搞清楚了没有?”
  老方瘪道:“我刚上班接任新职务,对开会的仪式不是很清楚,喂,请问一下,要不要先招魂迎灵奏哀乐?”
  混世魔王讪笑道:“不必,只要五子哭墓便成。”
  蓝晓晴瞪了他一眼:“到你家哭吗?”
  混世魔王窘然住口。
  媚娘子瞟了他们一眼,表情森冷。
  睡虎道:“别再五四三了,快宣布吧。”
  老方道:“大哥挂的时候你也在场,你来说吧。”
  睡虎半闭眼道:“为昭公信,还是兄弟你自己说吧。”老方忸怩道:“这个……好像不太好吧,人家国会都有‘利益回避’条款,这种事情嘛……由我自己来占旦布自己当寨主,好像……好像很不好意思啦,如果有大法官来监誓会比较正式些。”
  这家伙说了半天,居然是自抬身价。
  “拜托你正经些好不好?”
  “我是很正经,读过诗经、易经、面巾、橡皮筋、震惊、射精、蜘蛛精、神经、读了十七八斤,你说是哪一经?”
  急先锋性子急,都快把胡子揪掉了:“拜托,你就当做好人好事,别再吊胃口了,老夫急得脖子都打结啦。”
  老方道:“这是你们逼我说的,我对这个职位不恋栈,也不辞职,如今是处理善后最重要,该负的责任我会负的。”
  这些话好熟悉,是现代官场常听到,出事大官们说的。
  蓝晓晴道:“你真厚脸皮。”“我脸皮那有多厚?上次有人挖了三天三夜挖了两丈多,还没见到血管,只挖出一颗小小的青春痘而已。”
  拜托!这还不够厚啊!难道你一个头就比地球还大?
  幽默是语言的最高艺术,一个人若有幽默感,能够适时表现轻松话题的人,是人间活宝,也必是个爱欢迎的人。
  老方适时表现馍己娱人的幽默感,很快就博得这群率性怪胎们的好感,以老方这块料,无论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甚至头下脚上倒着看,他都不像个人样,更没有一方角头的霸气,但是他搞笑的本领却是另一面的优点。
  老方不安的搓着蒲扇大的手掌道:“方哥儿别再淘气了,老夫都快憋疯了,赶快把遗言交待清楚,老夫是说把袁老大的遗言说清楚,两三百条人命关天,为他们报仇是每个国民应尽的义务,别再节外生枝了。”
  老方先整了整几根“喷喷”的头毛,扯扯衣服,嗯嗯两声清了清喉咙,端了端臭架子,这才开口道:“袁大哥临终之时废话很多,四代同堂族繁不及备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把职位传承给我,要我好好混。”
  就说这几句而已?老方也未免混得太凶了吧?
  “袁老大只说这些?”急先锋虽急,倒还能抓住重点。
  “当然还有……”
  “那你快说呀!”
  “袁大哥交待,五虎山寨自即日起,在江湖中除名!”
  “那怎么行?老夫第一个不答应!”急先锋暴跳如雷。
  “我们也不答应!”除了睡虎和蓝晓晴外,众人异口同声表示不能同意,这些人对五虎山寨倒是忠心耿耿。
  “诸位稍安勿躁,下面还有呢!”
  急先锋急道:“‘下面’谁没有?只是形状不同罢了。”
  这老儿心急口快,会错意在所难免。
  蓝晓晴娇颜酡红:“雷老!您,…:”
  急先锋憬然,老脸微赧道:“对不起!对不起!老夫忘了还有未成年女生在座,其实老朽耄矣,早已永垂不朽……”
  蓝晓晴早已掩耳,不忍一中听。
  急先锋亦知自己越描越黑,赧然嘿嘿干笑不已。
  相对于急先锋的老番颠,睡虎不搭不理,仍在闭目“沉思”。
  “老而风流是寿征,雷老好像颇好此道呢!”
  “胡说!老夫已经好多年身分证没盖上淫虫三字了!”
  老方苦笑道:“你嘛帮帮忙,大哥的意思是由于山寨的名字比较敏感,像强盗窝一般,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纠纷。”
  “是这样吗?”急先锋意颇怀疑。
  老方继续道:“大哥的想法和我老方一样,可见英雄所见略同,所以我决定取消五虎山寨之名,以后改称虎头山庄,建些小木屋以供情侣来此幽会,安排针孔摄影机拍下精彩影片卖钱,一头牛剥两次皮,一定削翻了。”
  蓝晓晴叱道:“胡说八道,简直不像人话!”
  老方瘪笑道:“开个玩笑嘛,我现在先作任务分配,可分成老中青三代,老一辈的组成老虎队,中壮年人组成壮虎队,年青人组成小虎队,老虎队的人要负责法统传承,开会签到,举手表决之类的任务。”
  “神经病!”这回不是蓝晓晴骂的,是默口一词的指责。
  “好嘛!你们别冲动,不满意包换,老虎队的前辈们可以当国策顾问或政务委员,负责经验传承、教授武学、闲暇时可以种鸟养花、喝报纸看茶,加上扫地倒垃圾,修剪树木,美化环境,一切庶务一手包一半……。”
  什么话!简直不是人说的。
  “壮虎队的人负责巡山放哨、耕种渔猎、代木开山、畜牧养殖、抵御外侮、维护治安、打击犯罪、担柴挑粪……”
  被编入壮虎队的人不气死也累死。
  “所有的女生一律编入虎头蜂组,负责内务料理,煮饭烧菜、马桶维护、做爱繁殖、兼把男人叮得满头包。”
  这更不像人话,像狗放屁!
  急先锋猛拍脑门道:“老夫越听越糊涂,这……”
  蓝晓晴已叫道:“怎么可以这样?所有的议案要经过‘民主程序’,你这根本是独裁,我抗议你一人‘修宪’!”
  “对!”混世魔王附和道:“你是捡现成的主席当,一个人霸占主席台,有‘独台’的嫌疑,而且寨主的传承涉及‘黑箱作业’,你根本就是‘空降部队’,我坚决反对你外行领导内行!”
  媚娘子以娇滴滴的声调道:“是呀!你歧视后谷这些‘原住民’,‘过客心态’十足,后谷应该成为‘自治区’!”
  急先锋道:“老夫年逾花甲,过两年便可领‘终身俸’,目前沦为‘弱势族群’,你还把老夫编入‘劳动改造’的名单中,显然你的‘社福’政策有偏差。”
  睡虎点头道:“他们说得不错,你‘大胆西进’中也要有‘本土意识’,而且只有一个主席台,有‘台独’嫌疑。”
  老方一个头两个大,高声叫道:“你们这是‘抹黑’我,我不想玩了,你们谁出得起价钱,我就把主席台让给他!”
  睡虎道:“你这又有‘卖台’的嫌疑了。”
  什么跟什么呀,为了一个主席“台”竟惹起如此风波,三杯大醉侠建议你们“戒急用忍”“政权和平转移”可好?
  蓝晓晴道:“死老方,大哥临终可没交待这些。”
  老方辩道:“我本来是要给他一卷‘胶带’的!”
  蓝晓晴娇叱道:“死老方,臭老方,刚当上寨主就这么‘摇摆’,你可别忘了我们在小庙中那一段不可告人之事!”
  此语一出,全场愕然注目,眼神中透着暧昧。
  蓝晓晴这才发觉有了语病,娇颜不禁红如六月榴花。
  她本来是想说在小庙中,老方饿惨了,为了食物情愿认她为老大之事,老方如今贵为寨主之尊,为了维护老方的形象,此事当然不能告诉别人,谁知话说得太快,牛头接上马嘴,引人误会在所难免。
  少女欲笑还羞的表情,是世界上最最迷人的神采,如果男人对这个表情毫不动心,那他必定是“柳下不会”
  那混世魔王就瞧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其实蓝晓晴也不是那种天香国色、闭月羞花般的美女,更无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娇容,也缺少天使般的脸孔和魔样的身材,纯外表而言,她就比媚娘子逊色,但她却有媚娘子所缺的优点,那就是纯与真。
  或许有人称这种人叫有人缘,只要和她接近,就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她就像邻居的女孩般的平易近人。
  “美人”的定义相当笼统,自古以来就没有准绳可一吉,以身材而言,汉代崇瘦,中国历代四大美人之一的赵飞燕,“美人上马马不知”,可见她是如何的瘦,到了唐代变成尚肥了,也是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美人上马马不支”,可见她肥到什么程度,所以美人是没有标准的。
  当然啦,这个世界上美人还是不少,以前专门剥人头皮的印地安人是道道地地的美人,后来从欧洲移民新大陆的白人,也称得上是美人,至于近年来,许许多多的豪门巨富拼命争绿卡,拿到的人也勉强挤进美人之林。
  我在说什么呀?美人跟美国人差很多耶。
  如果以三杯大醉侠的醉眼看来,还是咱们东方的女人最美,含蓄、隽永,有些会比较淫荡,但不失勤劳、节俭,少数会爱花钱,但温柔、体贴,只是偶尔会割掉男人那话儿……干嘛呀?哪壶不开提哪壶,三杯大醉侠一定又喝醉了。
  老方怔了怔道:“那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庙地方太小,我们只干了一下而已,被你一用力,我就吐了……”
  老方话中所谓“干了一下”指的是干架,被蓝晓晴用力一掌打在胃部,疼得他把肚子里面的水都吐了出来。
  说的全是事实,就是这么巧合,叫人不想歪都难。  蓝晓晴差点没瞪死老方。
  “我吐得你胸前也有,小腹也有,全身都有。”
  众人晔然惊呼,惊讶于老方有如此充沛的“精”力。
  “后来说可以先上车后补票的也是你……”
  “哗!”众人又是一声惊呼,望向蓝晓晴。
  “你提议打野食,我提着棒子就上……”
  老方指的是到墓地打野狗那回事。
  蓝晓晴羞得无处容身,差点没找个地洞好藏身。
  “这些事有你挺着,我玩得不亦乐乎……”
  蓝晓晴一声娇叱,面前茶杯连茶带杯砸向老方。
  老方一躲闪,撞翻了桌,撞倒了杯,会场一塌糊涂。
  急先锋叫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老方苦笑道:“没什么,被虎头蜂叮了一下而已。”
  这场会议比中央民代的会场还乱,根本开不下去。
  这场戏也是乱七八糟,根本连不下去。
  正当三杯大醉侠感到江郎才尽黔驴技穷,灵感无以为继时,蓦然睡虎睡眼一睁,一声怒叱,于是又连上戏了。
  “你们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五虎山寨遽遭巨变,大哥临终以重大责任相托,而今他尸骨未寒,寨中数百冤魂仍在九泉幽泣,你们却还在摸鱼打混,扪心自问,你们难道不会感到不安吗?不会感到惭愧吗?
  做人就要有做人的基本原则,做江湖人要有江湖人的骨气,负起你们该负的责任,跑江湖不是耍无赖的代名词。
  我睡虎余不醒,平日似是睡眼惺忪,遇事却绝不含糊,方兄弟固是迫于现实临危受命,但既受人之托必须忠人之事,人无信而不立,岂可等闲视之?死者或可欺,眼前这些弟兄却是活见证,你们尚有何说?”
  一番话,连没胡子的蓝晓晴也被刮得金光抢抢滚。
  蓝晓晴自知理屈,一句话也没敢辩解。
  少女情怀总是诗。
  蓝晓晴正值豆蔻芳龄,所谓豆蔻年华,就是最容易长痘子掉扣子的年龄……长痘子是有,掉扣子那倒未必,除非她经常跟人家拉拉扯扯……什么话!其实豆蔻年华指的是十七八岁,有点熟又不会太熟的少女。
  我这么说并没错,那年头女孩子十五及筓,十六岁出嫁是很正常的,十八岁还没婆家是会被人看笑话的。
  江湖儿女都比较晚婚,倒没人敢笑她。
  少女的心有时候很难捉摸,三杯大醉侠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故此亦不知她心里想些什么,此是题外话。
  老方这个死毛头不刮不亮,一刮就亮,睡虎一番义正词严的指责,总算让他把如脱缰野马的心给收回来,抱歉的笑了笑道:“对不起嘛,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先轻松一下,这样办起事来也比较有效率。
  我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不要称寨,也无须称帮道派,也不必结什么盟连什么线,名号喊出去难免树大招风,每次扫黑都跑不了你,老往国外躲也不是办法,尤其是身为老大的我,颇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所以呢,我想把组织重新定位,改为什么度假村啦,休闲农场啦什么的,今后大家都要投入工作,我们已经没有本钱好养闲人,不想工作的可以自己出去挣饭吃,时值动员勘乱,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急先锋道:“方哥儿想将此地改名为虎头山庄?!”
  老方道:“有此构想。”
  急先锋道:“要改虎头山庄狗头山庄还是老鼠头山庄,老夫完全没意见,老夫只急于替袁老大报仇而已。”
  老方道:“雷老请‘戒急用忍’,事情总要一条一条来,山庄改名之后!就不会落人口实,不过大家可得辛苦些,老猫钓鱼——自食其力的日子会很苦,但自己挣的饭,吃起来心安理得,味道一定更香甜。
  武陵山那么大,历史悠久物产丰饶,只是文化不怎么发达,前谷还留有庄稼,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是绝对饿不死的。
  如果有人受不了苦,要走就走,我会叫龙发堂乐队送上山头,留下来的人精神与我长相左右,共享一切俎豆馨香,以上本席简单致词,各位若有别的意见请踊跃表达,只要你们不说话,本席绝对尊重你们的发言权。”
  前半段倒还像人话,后来就变漫画了。
  “不说话的发言权”,这种词只有老方想得出来。
  睡虎又眯起了眼睛,沉思得像是挺尸。
  急先锋道:“你说什么老夫都没意见,反正老夫年纪已是一大把,再活也活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天,百年岁月等闲过,除了在此地继续卖命以外,亦是别无选择,此生只要能替袁老大报仇,其余都无所谓。”
  这老儿直说没意见,意见却特别多。
  三手神剪舜守谦激昂叫道:“我在外头负债累累,债权人比蚂蚁还多,本不欲再度风尘,宁在此躲债一辈子,如今袁老大遇害,这个仇是非报不可,只要仇报了,我的心愿已了,从此就不再出山了。”
  笑面阿斗古洛琐白痴白痴的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都不‘出山’,岂不臭死了一庄人,袁老大的仇固然是非报不可,你要是挂了,山还是要出的,至于是先报仇还是先出山,那就要看你要怎么死了。”
  “呸呸呸!”三手神剪连呸三声笑骂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在未替袁老报仇之前,我老偷儿绝不会先死。”
  疯判官萧孝喜挥舞手中尺八破笔迎风乱点,口中疯狂叫道:“万国公约律法N章N条N节记载,杀人者人恒杀之,不杀人者人亦杀之,原告被告通通要告,有包没包一律抓包,来人呀,给本官打!”
  “打什么?”
  “打安定牌!”
  “什么叫安定牌?”
  “笨!就是相公牌嘛,别放铳就好。”
  媚娘子媚眼带钩似的瞟了老方一眼,腻声道:“疯老头,山寨发生那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打得出安定牌,我媚娘子自从两三年前宰了那薄情郎一家以来,都还没开过杀戒,这次非好好杀他天翻地覆不可,我主打‘变天牌’。”
  老方差点连魂都被勾去了,坐在那目瞪日呆。
  其实这位媚娘子来头并不简单,最擅长迷魂拍花之术,所谓拍花迷魂,是利用一些迷失神智的药物,加上高超的催眠术,使人丧失意志而随人摆布,这门功夫易懂难学,天赋不够的人休想学得起来。
  蓝晓晴见老方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媚娘子,露出色眯眯的样子,心中可不是滋味,暗中狠狠的捏了他一把。
  “哎唷!”老方跳起来,又撞翻了桌子,撞倒了茶杯。
  “怎么啦?”有人问。
  老方神魂入窍:“武陵山上虎头蜂真多。”
  急先锋却已不耐烦,拍案而起道:“开什么鸟会,大家都在此坐而言,开到明年也没结果,老夫可不想浪费时间,各位弟兄们,想替袁老大报仇的随老夫一道杀上重庆府,捉几只小羊儿,烤道涮羊肉祭拜袁老大!”
  三手神剪当先“出山”道:“我要去!”
  笑面阿斗忙附和:“给我跟!”
  疯判官大叫:“本官升堂,威——武——。”
  媚娘子起身道:“拿石头碰他们的羊蛋!”
  混世魔王亦煽风点火:“正好是饿虎扑羊!”
  老方劝阻道:“你们何必那么性冲动?”
  “什么性冲动?老夫早已冲不动,”急先锋火烧屁股叫道:“袁老大是江湖怪杰武林铁汉,大仁大义大忠大勇,这种人都得不到善终,老夫是锥心泣血,老夫是个行动派,不报仇难消心头之恨,座位有限,要去的人及早报名!”
  三手神剪道:“我要去!”
  笑面阿斗跟屁虫:“给我跟!”
  疯判官叫道:“菜头铡伺候!”
  “………”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激进应派的声音,练武的人大部份都是好战份子,显然这些年的静修没多大作用。
  “闭嘴!我一言你们就‘九顶’,我放屁你们就塞孔,你们‘为反对而反对’!分明是在制造‘党内分裂’!”
  混世魔王叫道:“你独断独行,不尊重我们的发言权!”
  “闭嘴!谁说我不尊重你们的发言权?”
  也不知“闭嘴”之后是如何有发言权的。
  “各位请先坐下来‘事务协商’。”蓝晓晴柔声道:“不同的意见须要沟通与整合,切勿制造‘白色恐怖’,雷大老,舜前辈,古仙角,萧大人,焦美女,伍大牌,大家先平心静气坐下来,坐,要上阵也请先喝杯茶再走。”
  蓝晓晴笑容可掬,语调从容不迫,客客气气,又适时奉送了几顶高帽子,听得大伙舒舒服服清清凉凉火气尽消。
  人在站着的时候,情绪比较容易激动,不管再大的纠纷,只要双方肯坐下来谈,保证发生冲突的机会会少很多。
  蓝晓晴冰雪聪明,知道这些人大都以急先锋马首是瞻,只要能把急先锋这老凯稳下来,其他人起不了什么作用。
  “雷大老,您在我们这群人当中,已经算是‘党国大老’了,我知道您为袁大哥报仇的心比任何人都急切,我也很想跟着您杀上重庆府,问题是,谁能确定这些事是羊家他们干的?要是弄错了对象,岂不有损雷大老的英名?”
  一番话连吹带棒,急先锋为之动容。
  女性的声音天生娇生柔媚且富感性,容易引起共呜,说服力十足,若再配上丰富的表情,简直令人无法挡。
  所谓柔能克刚,又说百链钢能化绕指柔,女性温柔婉约的特质,任何铁铮铮的英雄硬汉遇上都会难以抗拒。
  妲己个性若如项羽,纣王就不可能为她丧国,褒姒若像只母老虎,幽王又怎会烽火戏诸候呢?西施再美,若个性像张飞,谁又敢说她能沉鱼落雁?所以说温柔是女性对付硬绑绑臭男生的最大利器亦不为过。
  陈圆圆要是蛮横拔扈,吴三桂绝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这个美人如果不是温柔体贴入微,温莎公爵怎可能为她而作那么大的牺牲?
  宇宙之间阴阳协调,刚柔互济本是天经地义,武林人物大都刚直宁折不弯,吃软不吃硬,蓝晓晴这把算是搔到痒处。
  这些都是题外话,只是在说明女性娇柔的说服力,要比男性阳刚的说服力强,若再配上像蓝晓晴这般清纯自然的妙人儿,简直比国民大会修宪的条文更具公信力,急先锋是一根肠子直通屁眼的人,不坠入壳中才怪!
  “蓝姑娘说的也是道理,不过老夫仍然认为以羊氏兄弟的嫌疑最大,袁老大义贯千秋,武林中谁不景仰?就只有羊氏兄弟不买他的胀,双方结下了梁子,正好他们又来袭,两相印证,老夫认为一定是他们干的。”
  急先锋肯讲理,这是个好现象。
  “雷大老似乎太武断了。”
  “什么才五段,我恨不得砍他十七八段!”
  笑面阿斗道:“不对!我记得你家住高速公路七段。”
  急先锋没好气道:“你家还住电线短路烧断呢!”
  笑面阿斗白痴白痴道:“有这种路这种段吗?”
  蓝晓晴含笑道。“别把话题扯远了,依据我们的旗手情报,羊氏兄弟此刻尚在赶来途中,还没抵达武陵山区呢。”
  “或许他们使的是暗渡陈仓之计,大队人马吆喝引起我们的注意,精锐高手却暗中潜来下毒,此亦不无可能”
  “不无可能就是不确定,我也承认他们的嫌疑甚大,不过倨晚辈所知,他们名声虽不太好,对用毒却是个大外行,再说双方实力相差匪遥,他们是代表白道正义的一方,官兵剿匪名正言顺,似无暗中派人下毒之可能。”
  “那你认为凶手又是何许人?”
  “凶手是谁?目下尚难断言,羊氏兄弟这条线索仍有追查的必要,晚辈只是希望在未有确切证据之前,暂勿轻举妄动,否则我们跟羊氏兄弟杀得昏天黑日两败俱伤,真正的凶手反而在看笑话,试问,那时情何以堪?”
  老方道:“大哥临终前也是这么说的,说要上体天心下行仁道,‘天心’我知道,就是那个‘上体’很波霸的女生,至于下‘行人道’是为了交通安全,大哥很关心我们,还要我们节哀‘顺便’去找老板拿‘报酬’。”
  急先锋不安道:“那我们要如何追查呢?”
  蓝晓晴道:“凶手固然狡诈,表面上似乎不留痕迹,不过仍有脉络可循,天下之事,不可能是天衣无缝的。”
  “姑娘似有所见?”
  蓝晓晴理了理思绪,嫣然笑道:“晓晴年轻识浅,江湖经验尚嫩,跟各位比起来,犹如星火皓月,愿就浅薄之观察提供大家参考,或对研判案情有所助益,首先从物证来分析,这种毒似乎有几个特性。
  第一,它必是无色无味,否则凭大哥的江湖经验,不可能在毫无警觉之下着了道。第二,它极可能是气体,以寨中弟兄几乎同时死亡的情况来看,若是下在饮食之中必有先后,唯有空气才能使寨中男女老幼同时中毒。第三,这种毒会使人血液很快变质,从遇害者的皮肤颜色判断,血液里为蓝色。第四,这重毒有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像稻草的腐败味,又有点像煮糖烧焦的味道,似乎又有点花香味,三种味道居然不混合,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第五,这就更神奇了,我和老方都有闻到这种毒,当时只感到头晕目眩反胃呕吐,此外并无中毒现象。
  以上是这种毒的一些特性,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一种毒会有三种味道?为什么我和老方都闻到却没有中毒?各位见多识广,可有人知道谁拥有这种毒?”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一脸迷惘。
  急先锋老眉微锁道:“以用毒而言,主毋五无疑是第一把交椅无疑,此人生性孤癖,很少与武林同道来往,且和五虎山寨素无瓜葛,这怪老儿虽爱玩毒,但不失为性情中人,他不可能是做此案的凶手。
  再来就是四川唐门,唐门与五虎山寨亦是河水不犯井水,而且唐门已被迫闭门十年以上,没有理由去怀疑他们。
  此外就是大漠毒鹰,毒鹰是汉外用毒的第一高手,但听说已经死了好些年,五虎山寨跟他们也没有纠葛呀?
  岭南温家只会用迷药,其他老夫就一无所知了。”
  “再者,武陵山山区辽阔,防守不易,虽派有明桩暗卡,但仍很难避免真正的高手渗入,但是五虎山寨内的警戒却甚严密,凶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侵入寨内下毒而不被发觉呢?难道凶手有飞天遁地之能?”
  “这点的确可疑,姑娘是说……”
  “有件不明之事请教三哥。”
  “小妹请说。”
  “这前后谷之间是否另有秘道相通?”
  睡虎一震,睡意全消:“小妹是怀疑:!”
  蓝晓晴平静的道:“没什么,多掌握一些资料就多了一分破案的线索,多一分线索就多一些破案的希望。”
  睡虎双目如炬,眼神充满怨毒,缓缓扫视众人。
  “三哥别激动,请答我问。”
  睡虎刹时神色颓然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以空洞的声音答道:“没错!前后谷之间确有秘道相连,这条隐密狭径鲜少人知,除了我们兄弟之外,只有少数干部曾经走过,后谷除了雷老之外,应无他人知悉。”
  混世魔王叫道:“我操!这里居然还有秘道可通前谷,我在这都住了三四年都不知道,你们保密的工夫真好。”
  三手神剪瞪了他一眼:“我老偷儿专门寻虚蹈隙,挖墙撬洞闯空门,连我这住了七八年的人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笑面阿斗跟屁虫:“对嘛!我阿斗专门嘘嘘拉屎,挖肠破肚走后门,连我这煮了七八年的人都没吃到,你怎么会吃到?”
  疯判官一拍桌面:“有秘道走后门,张飞跳粉墙私会黄莺莺,合该各打一张三万,放回家去劳动生产!”
  急先锋神色凝重:“姑娘怎么会知道有秘径?”
  “猜想而已。”
  睡虎无精打采道:“小妹是如何想到的?”
  蓝晓晴道:“这只是一个逻辑问题,试想,前谷的弟兄个个身手不凡,谷中三面悬崖,以弟兄们的实力,敌人要悄悄入侵根本就不可能,而弟兄们都是经过严格考核才留下来的,忠诚度也应无问题,何况他们全都舍身捐躯了!既然前谷外人难越雷池,谷中弟兄又没问题,唯一的可能就只有走后门直捣中枢了,前后谷之间绕山道远,为联络方便,另辟秘径亦是可能,这只是一般推理罢了,晓晴愚蠢,仅能作此推断,是否正确尚待大家斟酌。”
  蓝晓晴的意思很明显,凶手是自己人,就是后谷这些人之一。
  五虎山寨养虎遗患,难怪刚才睡虎眼中怨毒如此之深。
  而睡虎嗒然若丧的失望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最最难过的人是急先锋,武陵野虎把后谷的管理全交给他,现在漏子桶那么大,心中那份愧疚就不用说了。
  叹了口气,急先锋道:“姑娘可否分析更明白些?”
  蓝晓晴笑道:“晓晴初来乍到,对人事地理尚未熟悉,同时后谷的份子太复杂,门禁又自由,有些人恐怕雷大老都未必熟悉,我倒宁愿是外人做的,总而言之,在真凶未出现之前,谁都有可能。”
  急先锋无奈道。“老夫是最大的嫌疑人。”
  笑面阿斗道:“雷老是‘咸鱼人’,我当‘糖葫芦’。”
  疯判官忙问三手神剪:“你有没有目击?”
  三手神剪谑笑答道:“我可是三千神剪,不是三只神眼,没看到的不敢乱说,以免三手神剪变成‘三手传播’。”
  媚娘子深蹙黛眉道:“谁会是引起惨案的‘媒体’呢?”
  睡虎喟叹道:“大哥豪气于云,对人一视同仁,对后谷这些人更是仁至义尽,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谋害他。”
  混世魔王双目含泪,义愤填膺叫道:“我操!我操操操,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
  混世魔王的话骂得很粗,实在不能载之于中小学课本,为免影响本书之格调,故此以符号代替,尚请海涵。
  由于案情胶着,几乎个人都有嫌疑,大家心情沉重。
  许久许久,大家默默相对,无话可说。
  没得争吵打屁,老方顿感无聊,什么都没得玩,只好玩起左手跟右手猜拳的把戏,这家伙简直就不是块料。
  蓝晓晴心细如发,点破了五虎山寨惨案的关键,事情真的是这样吗?凶手又是谁呢?作案的动机又是什么?
  一切仍在一团迷雾中。
  一场会开得无疾而终,又是晚餐时光。
  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除了老方仍然据案大嚼外,其他的人都无心食用,草草将就一顿,气氛又陷入极度不安中。
  老方刚端起一杯滚烫的热茶,一名大汉忽然急匆匆的闯入,口中大呼小叫:“不好了!有大批强盗杀过来了!”
  老方差点烫伤了嘴唇皮!
  在强盗窝里喊强盗,天底下真的没有新鲜事。
  急先锋大声叱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大汉道:“不好了!有一大陀的人马气势汹汹的杀过来,都快到谷口了,请雷老和各位前辈速作定夺。”
  “是哪一路的?”
  “‘某裁’(不知道)。”
  急先锋破口骂道:“都是你们这些粪虫,平常吃得比谁都多,遇事无三小路用,快去打探清楚给老夫报来!”
  大漠面露难色道:“这么多人我怎么抱得动?”
  急先锋气得眼一瞪,大汉抱头风窜而去。
  蓝晓晴道:“是羊家的人马到了。”
  “姑娘如何知道?”
  “算时间,如果他们以精锐抄捷径,此时到达不稀奇。”
  “不是说他们后天才会到吗?”“别忘了;我们传递消息也要半天时间。”
  “奇怪,后谷地势隐密,他们居然也能找到?”
  “这并不稀奇,我们这里既然出了内奸,难免不会通外鬼,再秘密也不算秘密了,来了不意外,没来才意外。”
  “那岂不坐实了谷中有他们的桩?”
  “不错。”
  “这……”
  “这次他们大概准备犁庭扫穴了。”
  “哼,他们敢!”
  蓝晓晴道:“他们为何不敢?他们是官,我们是匪,官兵捉强盗是天公地道的事,你敢伸长脖子他绝不会手软!”
  笑面阿斗道:“‘天空’也有‘地道’吗?”
  混世魔王大怒:“他们敢来两个,我就杀他一双!”急先锋推案而起:“老夫杀人也不手软。”
  三手神剪大喝道:“我就挥剪剪他娘!”
  笑面阿斗跟屁虫:“对!剪他娘的口袋和裤带!”
  疯判官巨笔一挥:“口袋和裤带两代同堂。”
  蓝晓晴娇叱道:“你们别吵!”
  老方道:“要吵也要安静的吵。”
  这安静的吵是如何吵,三杯大醉侠想了三天三夜,一共想破七颗脑袋还是想不出来,直到有一天,看见一位朋友戴着耳机听重金属,还手舞足蹈,终于智珠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安静的吵”;识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也。
  急先锋火烧脚毛般跳脚道:“人家都已经打上门来了,若不给他们一点下马威,他们还当咱们是软柿子呢!”
  混世魔王更为激昂:“我操他老母,前谷杀了几百人,现在连后谷也不放过,赶尽杀绝莫此为甚,我伍炳已经忍了很久,若不宰掉那些狗养的,何以安慰数百泉下幽泣的冤魂?走!我追随雷老杀他片甲不回!”
  很久没说话的媚娘子也改变声调急切道:“他们的对头冤家是袁老大,袁老大已死,连我们也不放过就欺人太甚了。”
  三手神剪道:“羊家这群混蛋是狗娘养的!”
  尖面阿斗道。“狗娘养的羊还真是混蛋!”
  疯判官叫道:“狗羊通奸乱伦,两造各再打二十大板!”
  急先锋愤然道:“老夫主张出谷决一死战!”
  急先锋是后谷的龙头,他的主张自有一定的领导作用,一时间群情汹汹,主战派占尽上风,抄家伙准备硬干。
  蓝晓晴一声娇叱:“不许动!”
  全体立刻高举双手……又是抢劫吗?
  “不好意思,大家别乱动,别踩着我的隐形眼镜。”
  原来是饰演蓝晓晴的女演员隐形眼镜掉了,拜托,连这样NG镜头都没修剪,三杯大醉侠未免太混了吧?
  “不许动!”蓝晓晴娇叱。
  急先锋道:“什么不许动,我们要杀他个‘厕所’不及!”
  蓝晓晴道:“雷大老请听我二白……”
  “一元有个屁用!”急先锋人老口齿不清兼耳背。
  “雷大老请稍安勿躁,此时出战于事无补。”蓝晓晴冷静的分析道:“羊家兄弟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官家的身份压境,在气势上已占了上风,他们既敢远离巢穴长征,亦必有万全之准备,此时与其斗力实属不智。
  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有哪些高手,有什么手段,我们全都一无所知,且我们这些人久未经战,全是乌合之众,兼之我们内部有些人的忠诚度并不可靠,有如附骨之毒,如此不知己又不知彼,若出战焉有不败之理?
  纵使各位前辈武功高强,若是临敌之际内部先乱,杀手隐于肘腋,万一不幸为之所害,岂非白白牺牲?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延续山寨存亡的命脉,我们没有本钱作这种孤注一掷的豪赌,赌输了我们将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我们不能出战,战必殆,各位以为如何?”
  蓝晓晴分析得入情入理,急先锋耸然动容。
  没有错,看得到的敌人好搞,隐伏在身边的杀手才令人恐惧,对战之时,莫名其妙被桶一刀,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更生谷已是山寨命脉之所寄,若这些人有了重大伤亡,不仅仇报不了,恐怕连还没成形的虎头山庄也完了。
  想到虎头山庄不能成立,老方心里就急了,去他奶奶,这怎么成,没了虎头山庄,老方这个庄主还混个屁!
  “对!我们不能出去,可以放鞭炮欢迎他们进来!”
  三手神剪道:“进来可以,别让他们闯空门。”
  笑面阿斗跟屁虫:“闯空门好!我要跟!”
  疯判官破笔一挥洒出“江八”:“偷窃有理,把风无罪,若把风不严而感染伤风者,著令鞭打‘李六条’!”
  混世魔王叫道:“自古以来只有决战于外,哪有把敌人往家门口请的?蓝姑娘,莫非你是食生怕死想投降?”
  “我是不战也不投降。”
  “那你……”
  “不战、不降、不守,这是我的‘三不政策’。”
  急先锋疑道:“那你要如何?”
  “走!”简单明了。
  “走?你是叫我未战先逃?岂有此理,我混世魔王在武林中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体的动物,若是传扬开去,我将要如何出山?出山后又有何面目见好兄弟?怕死的人可以走,是好汉跟着我杀敌去!”
  “我媚娘子一介女流,既然投身江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拼将热血酬知己,为了报答袁老大的大恩大德,我不怕死,血染黄沙死亦甘,我跟你走,战死总比被人讥为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好。”
  急先锋受不了激:“老夫也不怕死,决定死战到底!”
  笑面阿斗跟屁虫:“给我跟!”
  蓝晓晴愠怒道:“你们敢!”
  媚娘子道:“别拿鸡毛当令箭吓唬我。”
  闭目“沉思”甚久的睡虎突然醒来,猛然一拍桌,沉声叱道:“谁拿鸡毛当令箭?蓝小妹是老五虎的结拜小妹,外号叫虎虎虎,五虎她就占了三虎,我睡虎都敬她八分,她的话条条是理,有谁不服的?”
  混世魔王叫道:“我不服!”
  媚娘子也道:“我也不服!”
  疯判官破笔一挥“三点不露”叫道:“不服可以上树!”
  “上树?”
  “说错了,我是说上诉!”
  老方适时道:“上诉驳回。”
  混世魔王怒道:“我抗议司法不公!”
  老方道:“抗议无效,辩论终结,本席随便什么虎占旦判,一切以蓝晓晴姑娘的意见为主,违者以国安法议处!”
  “那又怎样?”混世魔王负隅顽抗。
  “不怎样,逐出本寨而已。”
  “你……”
  睡虎沉声道:“暂时忍耐不是示弱,避其锋锐徐图后计,如有不从者,可以离开,从此一刀两断,永无瓜葛!”
  “这……”混世魔王细目中眼珠一转,立刻堆下满脸笑容道:“说得也是,避其锋锐,我们徐图后计,好!好!”
  媚娘子亦道:“既然如此,也只好先避一避了。”
  后谷这些人没有拖家带眷的,说走就走。
  一行人由睡虎带头,从一处极隐密的山间谷径撤走,这条谷经后谷的入口,距离地面高有十丈,谷口又有巨石为屏,若不是熟悉者,很难找到这么隐秘的通道,再隐密的通道被有心人探知后,就不算是秘道,因此断后的急先锋等人通过后,便立即动手摧毁秘道。
  秘道出口处是五虎山寨后面山麓,距地面约有三十丈高,每隔丈余有级磴可供落脚,普通高手上下并无困难。
  放眼望去,平常生气勃勃的五虎山寨,已成一片灰烬。
  五虎山寨经过一整天的燃烧,此时只剩余烟袅袅,数垛断垣残壁,其他都已化为飞灰,焦臭之味触鼻欲呕。
  站在三十丈高,仍可感受余温迫人,温度虽仍高,却无法让人有一丝暖意,反而更感阴森、凄凉、寒悚。
  对于眼前的景象,他们实在不忍心多望一眼,也没时间哀悼凭吊,多逗留一分钟就多一份伤感,早走早好。
  很快的,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丛山深处。
  他们前脚刚走,羊氏兄弟已浩浩荡荡杀进谷中。
  更生谷内早已人去谷空,连老鼠都跑得一干二净。
  他们原来杀气腾腾直扑前谷,却只见烈焰熊熊,五虎山庄陷入一片火海,二十丈外仍然热气蒸腾,令人片刻难耐。
  他们略作商量,一致认为这是武陵野虎惧怕他们,故意采取的破釜沉舟之计,用焦土政策让他们知难而退。
  如果武陵野虎不正面迎敌,在山区采取游击战,由于五虎山寨的人马对武陵山区了如指掌,几百个人躲在辽阔的山林,就算出动十万大军也无济于事,敌暗我明,抽冷子来一下,保证十人遭殃,他们不禁心中惴惴难安。
  远道之兵利在速战,时间而言,对他们也是致命伤,他们不可能旷费时日在此穷耗,这也是他们的困扰之一。
  他们在穷搜四周不见人影后,决定先铲除后谷这些粪虫,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先断武林野虎的奥援,武陵野虎是仁义大爷,必不能再做缩头乌龟,面对面搏斗,他们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们手中有王牌。
  等他们扑向后谷,连人屁都没问到一个,空自恨得牙痒。
  脾气爆躁的推山掌,气得直骂干破伊娘。
  推山掌羊殿凤这回可是吃了称砣铁了心,卯定要将五虎山寨从武陵山中连根拔除,除了精挑自己门下的精锐和重庆府辖下一些武师痞棍,人数不算少,此外还广邀武林同道助拳,实力相当雄厚。
  脚程慢的走大路吸引注意,他们这些高手则抄捷径飞赶,准备直捣五虎山寨中枢,杀他个流水落花春去也,没想到连屁都没得放,硬是吃了不折不扣的空城计。
  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情况怎么变得如此扑朔迷离。
  羊家的老大叫羊殿康,外号渝州一剑,为人比较持重些,本来不同意火兵远征武陵山,但拗不过推山掌羊殿凤再三坚持,同时也气不过武陵野虎完全不顾他的面子,公然羞辱他的亲兄弟,闹了一场武林丑闻。
  羊殿康是个爱面子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武林中人大都惜名如惜命,性命可以不要,面子可不能丢,为了争面子而杀得刀光血影尸积如山,为争排名而大动干戈之事层出不穷,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所以渝州一剑为仍弟争面子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
  渝州一剑在川、溯、鄂三省的武林中,可不是默默无闻的人,也没有打断牙齿和血吞的雅量,所以他来了。
  羊家另外一个兄弟是老三花中狂客羊殿孝,听名字好像满善良的,外号却令人不敢恭维,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贪财好色,个儿像条竹竿,面色青中带白,彷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是个被酒色掏空骨髓的家伙。
  在重庆府,他仗着乃兄渝州一剑在武林中的地位,以及推山掌在官府中的势力,一个人就开了三家武馆,阿猫阿狗的广收徒众,纵容这些爪牙包揽了重庆府的赌场及风化事业,外人难以插足一步。
  此外,收收所谓的“规费”,暴力讨债之类算是额外收入,可说是重庆府的一霸天,本身又好色如命,那些徒子徒孙不免投其所好,搞七捻三没干过一桩好事,善良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
  这三个兄弟这回倾巢而出,请来助拳的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一方角头,倒有几个真正是一等一的真正高手。
  一个人的内力修为到了某个阶段,其流露在外的特殊气质就大不相同,有人显得豪气于云,有人却霸气十足,有人却变得阴阳怪气,也有人变得凶残暴戾,而能够修为达到沉稳内敛,由实返虚的人毕竟是少数。
  以羊氏兄弟的为人和名望,似乎请不动那些真正炉火纯青的高人,但其中有数人的器宇风标却特别抢眼。
  这几个人算得上是三省中的风云人物。
  其中那位头顶花阳笠,背上背着一大捆不知啥“碗糕”的五旬老者,神态倨傲,表情其酷无比,此人正是川东双霸天之一,和东河钓叟齐名的西河渔翁韩江雪,果然有些霸气,不愧是一方角头。
  还有两个面貌颇为相似的中年人,满面神采飞扬,红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样子,此二人即是行走川、湘、鄂三省的交通巨子,路氏车行的东家,日行千里路子宽和神行太保路子广两位同胞兄弟。
  兄弟俩中年得意,难怪沾沾自得。
  另外还有位外貌并不起眼,神情亦颇猥亵,年约五旬的怪人亦在其中,看外表似乎不像块料,唯其形状特殊举止怪异,所以显得特别扎眼,除了羊氏兄弟以外,他也不和别人打交道,知其来历者甚少,三杯大醉侠是其中之一。
  虽然此人年纪不小,在武林中却是个新鲜人,但是若提起此人之出身,大家便会恍然大悟,此人来头果然不小。
  提起四川唐门,只要和武侠沾上边的人,包括爱看武侠小说的英明读者们在内,必然耳熟能详,他就是唐门中人。
  唐门的独门之毒,令人闻名色变,艺业传媳不传女,唯其如此,更显得神秘无比,武林中人莫不敬鬼神而远之。
  这真是令人意外,因为唐门之人已多年未现江湖了。
  十余年前,唐门因涉及了一段武林公案,惹毛了当时的一位神秘怪侠,把唐门打得鸡飞狗跳,把当年唐门的掌门人一指追魂唐宋逼得走投无路,被迫订了城下之盟,占旦布唐门闭门谢客十年,其间不得涉足武林。
  算算时间,十年之期该过了,唐门子弟终于重现江湖。
  今天来的人就是唐宋的胞弟,叫唐元,初履江湖,没混到绰号,唐门再现武林,是福是祸尚难评断。
  其实河西渔翁,路氏昆仲或是唐门,他们不管是对五虎山寨或武陵野虎个人,都没有任何仇怨或瓜葛,也没有利害冲突,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他们都在此地出现?说起来,他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也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悲哀。
  河西渔翁韩江雪的势力范围,从重庆府沿长江两岸,和羊氏兄弟算是近邻,平日就声气相通,推山掌羊殿凤以官府的身份为他撑腰,他才能明目张胆干他水上老大的事业,这也算得上是“政黑挂勾”的典型。
  他和河东钓叟江泰恭之间的地盘之争,羊家兄弟就曾拔刀相助,所以羊家兄弟要他来他不得不来,也不敢不来。
  路氏双英路子宽和路子广,他们的一父通车辆通行三省,重庆府是个赚钱的大站,仰仗羊家的地方甚多,路氏兄弟也很诈,他们商量好,卯硬的别人上,打落水狗我来,他们确也有不得不卖羊家面子的苦衷。
  唐门,这个已封门长达十余年的神秘门派,十余载的沉寂,使目前流行于武林的歌谣中,已把他们给漏失了,他们也亟思振作,企图挽回声誉,他们的老巢也在四川境内,推山掌算得上是他们的管区,他不来还不行。
  其实唐门应邀而来,一方面可以讨好羊家,二方面藉机重振声再创高峰,正是一举两得,他也就欣然而来。
  这些人的份子复杂,有黑有白,有白中透黑,也有黑中泛白,说穿了不过是彼此间的利益牵扯,大家在互相利用罢了,这种生态在生物学中有个专门名词,叫做共生,也就是互相依赖生存的意思。
  就好比大鱼须要小鱼清除牙缝的残局,小鱼又能藉此撑饱肚子,又如牛背上的小鸟,小鸟替老牛清除身上的寄生虫,又可以自牛的行走时赶出的昆虫取得食物,这种自然现象不胜枚举,这就是这群人结合的理由。
  总而言之,他们之间关系微妙,外人颇难忖度。三
  推山掌羊殿凤是个粗粗壮壮的个儿,三十四五岁正当壮年,细眉鹰目,勾鼻薄唇,眼中不经意会露出闪闪厉光,此种人心胸狭隘,刻薄阴险,吸督必报,但善用权谋,他有今天的地位,另外一个人功不可没。
  他就是外号叫白花蛇的杨八杨师爷,杨八是个讼棍,能写一手八股文章,对律法条文甚为精熟,专一挑拨是非撰状诉讼,却不止同走正路,英雄半出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枉费他文才不差,却尽做些狗屁倒灶事。
  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推山掌的所有行动泰半由他策划,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手中倾家荡产,在他笔下不得超生。
  渝州一剑是羊家的老大,此推出掌足足大了一轮!四十多岁的人,却没有“中厚”的体态,可见平日练功甚勤,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剑眉虎目,狮鼻燕颔,五给
  疏须飘飘,双眼神光如电,外表颇具威仪,三兄弟的长相差了很多。
  也不知他们的双亲是怎么“加工”制造的,同一具“母机”生产的东西,品质外观竟相差那么多,也许是因为后来“机件”老化,“密合”度欠佳,或者“工作人员”“怠工”,甚或更换了“操作员”,此非外人所知。
  三杯大醉侠无意探人隐私,本书亦不谈生理卫生,更不涉及遗传医学,他们一家的黑箱作业,非本书讨论之范围。
  渝州一剑生性比较淡泊,这些年都不太管事,平常练功甚勤,闲时陪三杯大醉侠喝喝老酒……对不起,三杯大醉侠喝了些酒便胡说八道,笔误在所难免,我是说他闲时喝三两杯老酒,甚少过问他兄弟的事,这次由于推山掌和花中狂客再三央求,他才勉为其难的跟来瞧瞧。
  推山掌暴跳如雷,主张立刻分组分头搜敌。
  渝州一剑毕竟老成持重,力主穷寇莫追,人家已经毁寨避逃,面子挣十足,再说五虎寨已化为灰烬,武陵野虎几乎等于是丧家之犬,短期之内绝无撒野之能耐,对羊家暂无急迫的威胁。
  主要的还是难以克服地形不熟的问题,一比一,连渝州一剑也没把握制服那只野虎,分组搜敌未免太冒险。
  河西渔翁和路氏双英更不想在这鸟不生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穷泡,五虎山寨与己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犯不着拼老命穷追滥打,搞不好把一条老命挂在这里,晾到明年春天都凉不了,那岂不冤哉枉也?
  他们也在旁敲敲边鼓,力陈其中之利害,主张不可深入阴境,反正事不关己,能撇多远就撇多远,能不淌浑水最好。
  唐元则面无表情,冰着一张臭脸鸟不甩人。
  推山掌虽说在公门中的潜在势力不小,但职位却仅是高不高,低不低的巡捕捕头,职务是维护治安捉拿奸宄,问题是武陵野虎并未在官府中落过案,武陵山地处湘境,也不是他的辖区,他来此其实师出无名。
  就算五虎山寨是个强盗窝,剿匪的事也该由职司作战的守备官兵负责,犯不着他越俎代庖,他算是私自行动的。
  他也明白这些牛鬼蛇神江湖朋友,不可能长期在此穷耗,另外,他把重庆府捕快中的精锐都调出来,万一在这段期间重庆府发生了重大刑案,那后果他扛都扛不了,思前想后,真是骑虎难下。
  再者,他还得提防武陵野虎抽冷子。
  万一那只野虎趁他们倾巢而出之际,绕道扑向自己的老巢,那就大大的不妙了,一虑及此,不由他不心中七上八下。
  其实推山掌并不笨,他图谋五虎山寨已久,也在山寨中插了暗旗,现在这个旗手并没留下线索,他才会进退维谷。
  渝州一剑坚持退兵,西河渔翁和路氏双英亦无心久留,推山掌和花中狂客亦无可奈何,心中其实干得要死。
  大动干戈的结果竟是虎头蛇尾,唯一的收获是眼见五虎山寨已彻底焚毁,五虎全部龟缩不敢出头,算是面子十足,虽不尽满意,但尚能接受,两人悻悻然骂了几句人之初性本善,也只好打道回府。
  大票人马不损一兵一卒,全数撤离武陵山区,人马虽无损伤,银子可花了不少,花中狂客为之心疼不已。
  人马撤离之后,武陵山终于回复了平静。
  然而,真的平静了吗?五虎山寨余烬仍在,热气依然迫人,数百冤魂,谁能保证凄风苦雨之夜不会鬼声啾啾呢?
  汹涌的波涛,其实是在蕴酿中。
  就在羊家的人马刚走不久,五虎山寨的火场外,来了一个年轻人,是一个颇为俊秀的小伙子,约莫在二十三四年纪,正是清晨曾经现身此地的家伙,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他居然还敢在此逗留,胆识不差。
  这小子眼中充满着问号,心中有无数难解的谜团。
  “这件事儿太离奇,实力坚强的五虎山寨怎么会烧成一片白地?又怎会一个人影都不见?路家那两个浑球为什么也淌了浑水?这其中大有问题,我小马哥非把这件事刨出根来不可,说不定这是马家堡复兴的契机呢!”
  小伙子低语喃喃,语音模糊难辨。
  原来这家伙竟也是三省武林名人之一的小马哥!
  小马哥马尚来出身长沙马家堡,马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也曾拥有过响叮当的显赫声威,传到了小马哥他老爹好好先生马德里手中后,马家堡突然消失了光芒,声誉就此一蹶不振。
  其实马德里本人的武功仍然相当可观,只是生性有些怯懦,凡事只讲忍让,久而久之,早已失去了争强好胜之心。
  平时只在家里种鸟养花喝报纸看茶,鲜少跟武林往来。
  他的性格既是薄薄的一片,人家也就忘了马家堡的存在。
  在这段期间,衡阳的路家堡路氏兄弟趁机崛起,不数年间已然雄霸湘南,使得马家堡更为黯然失色。
  而湘北的水路之豪洞庭黄鱼祝尧幸,早已根深叶茂,比路家堡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么一来,地理位置介于两大之间的马家堡,更成为夹心饼干,近五六年来,马家堡已在时代的浪潮中悄悄隐没,几为武林中人所淡忘。
  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是很现实的,如果你不能力争上游创造高峰,你就会随波浮沉,湮没在黑暗的水底下。
  小马哥可不是受得了寂寞的人。
  他的个性和他老爹完全相反,刁钻、古怪、好胜。
  他暗中发誓,一定要让马家堡光芒再见。
  马家过去既然称雄道霸过,本身的武功自有可取之处,小马哥很聪明,学习得很快,年纪轻轻已是一把好手。
  洞庭黄鱼祝尧幸根基稳固,且以水路为主,对马家的威胁不大,他先不去招惹,把目标对准衡阳的路氏兄弟。
  这小鬼说干就干,出道不过几年间,居然闯出了不小的万儿,只可惜路氏兄弟的潜在势力已经形成,小马哥虽然力图振作,但每每受挫于路家,因此他发誓跟路氏兄弟没完没了,只是每次吃瘪的准是他。
  在三省江湖歌谣中所谓“小马乍行嫌路窄”,小马就是小马哥,路,指的就是路氏兄弟,形容得十分贴切。
  他忽然出现在武陵山,当然不是为了登山揽胜,也不是为了关怀原住民生活,更不是为了调查山地少女被卖入风化区操皮肉生涯,当然也不是为了高尔夫球场占用国有士地案件,自然也不是……。
  废话,古时候难道也有这些问题吗?!
  其实小马哥这个人甚为彪悍,自以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有时候难免好恶由心,这种人有时候很可怕。
  他此次来到武陵山五虎山寨是怀有某种阴谋与目的的,至于他的阴谋是什么?很抱歉,三杯大醉侠一支颓笔只能塑造他的个性和外表特征,却无法了解他心中想“创”啥“碗糕”,亦不敢妄测天地之高低。
  话题扯远了,还是言归歪传吧。当他发现路家兄弟也淌了这场浑水,沉思片刻若有所得,三杯大醉侠依然不知道他心中想啥“碗糕”,正当他展眉舒气的当儿,蓦尔一阵香风飘过,五虎山寨废墟之前,悄然落下两位娇俏人影,落地点尘不惊。
  人影来得无声无息,小马哥悚然而惊。
  这两人身材一般高,一着红一着绿,隆胸蜂腰,一身劲装使得该凹的凹该凸的凸,极为惹火,叫人欲喷鼻血。
  身材绝对是上帝的杰作,令所有的男人看了都会“抓狂”,只可惜娇颜上竟朦上了一层轻纱,无法睹其芳容,轻纱轻软,依悉可见轮廓,竟是美绝人寰,尤其是露出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勾魂明眸,教人未饮已然先醉。
  红花配绿叶倩影纤纤,微风中亭一早俏立,简直像是仙女下凡,更似个画中人,美极,艳极,媚极,教人抨然心动。
  小马哥惊叹之余,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两位女郎似乎也没料到这个行迹诡异目的不明的人,竟是这般的年轻,这么俊俏挺拔,也不由微微一怔。
  “哇塞,正点!”小马哥由衷赞叹。
  红衣女郎眉目一转,噗嗤一声轻笑,这一笑如春风解冻,让人心头发痒。
  “怎么?你傻眼啦?”红衣女郎娇声笑道。
  “岂止傻眼,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啦。”
  小马哥流里流气,没正没经;红衣女郎浅笑盈盈道:“你真会油腔滑调。”
  小马哥依然笑嘻嘻道:“‘油枪’怎会‘滑掉’?”
  绿衣女郎插口冷声道:“你是打哪来的?”
  小马哥笑笑道:“从来处来的。”
  绿衣女郎冷然叱道,“废话!报出你的来历!”
  “你何不先报你的来历?”
  绿衣女郎怒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马哥却反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红衣女郎柔声代答,“女人。”
  小马哥碰了软钉子,气也没得生,微微一笑道:“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女人中的女人,我是问……”
  绿衣女郎恶声道:“你最好什么都别问。”
  小马哥吊儿郎当道:“为什么?”
  红衣女郎媚声道:“看你年纪轻轻却沉稳得很,应该是个练家子,也该知道江湖禁忌,你在此逗留不去,究竟是在探查什么?”
  小马哥心中一跳:“你问这个干嘛?”
  红衣女郎娇媚道:“我是为了你好才问你。”
  小马哥道:“你们倒是挺‘鸭霸’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也跟了我一整天,究竟是为什么?”
  红衣女郎仍含笑道:“想不到你这么警觉,我觉得你鬼鬼崇崇形迹可疑,怀疑你别有用心,想知道你的阴谋。”
  小马哥哈哈笑道:“我形迹可疑,你们又何尝不可疑?”绿衣女郎喝道:“少废话,你还是交待清楚的好。”
  从这些对话中,可以发现红衣女郎个性似较娇媚,温柔似水,而绿衣女郎则冷傲如冰,两人个性格格不入。
  小马哥道:“我不想交待什么。”
  绿衣女郎一语未发,身形骤然前欺,捷如箭矢,但见绿虹一闪人影已到,纤掌挥处,有如落花缤纷袭到,这个美如天仙的女郎,扁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小马哥没料到女郎一声不吭便出手,被逼得手忙脚乱,手脚并用指掌兼施,连封带架用了十余招,身形左闪右躲,换了好几个方位,退了七八步,总算化解了绿衣女郎的一轮猛攻,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女郎的身手,高出小马哥的意料之外;绿衣女郎身形未止,又已扬掌待发。
  红衣女郎一声银铃似的娇笑,阻止道:“妹子,好了!给他一点颜色瞧就行了,可别吓破他的小鸡卵儿。”
  这话可太大胆了,这女人大概不是好路数,绿衣女郎悻悻然道:“姐姐放心好了,他太皮了,我只是让他知道一点厉害,可没存心要这俊俏郎君的命。”
  这话相当露骨,让人脸红。小马哥油然生起戒心,照绿衣女郎的话,刚才只是个开胃小菜,根本未尽全力,小马哥已然穷于应付,可见这两位神秘女人的艺业比想像中要高得多,而且招式复杂,看不出来历,小马哥心中未免志忑不安。
  红衣女郎娇笑道:“我知道你会舍不得。”
  绿衣女郎语气稍见和缓道:“要不是看他还顺眼,才不会跟他五四三的说那么多废话,早揍得他满地找牙了。”
  小马哥虽是心中七上八下,到底也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口中不甘示弱道:“我小马哥是无‘齿’之徒,没牙可找。”
  红衣女郎微噫道:“原来你就是近来声誉骼起的小马哥?”
  小马哥傲然道:“如果你没猜错,我正是小马哥。”
  红衣女郎笑道:“你很好玩,我很欣赏这种男生。”
  小马哥微笑道:“真的吗?”绿衣女郎盈盈笑道:“当然是真的,像我这么美丽、这么高贵、这么可爱的女生,难道会撒谎骗人吗?”
  小马哥一本正经道:“一定会!”
  绿衣女郎噗嗤笑道:“你真捉狭。”
  小马哥装出一副猪哥相适:“我不仅会‘捉虾’,还会抓两条见不得人的美人渔,比你们的美人情网还管用呢!”
  绿衣女郎杏眼一瞪:“你是真人不露死相啊?,”
  小马哥道:“比起你们的神秘,我是望尘莫及。”
  红衣女郎柔声道:“江湖传言,小马哥胆识甚为了得,出道不过几年,已名动江湖,果然是名不虚传,酷毙了。”
  “好说!不敢不当。”
  红衣女郎依旧笑气迎人。“你真的有够皮,难怪短短期间便秀红了,我问你,五虎山寨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小马哥悚然一惊,惊觉这件事的严重性了,五虎山寨在武林中不是没没无闻的小毛贼,五虎亦是高手中的高手,这顶大帽子会压死人,可千万别被栽赃才好,心念一转,冷然反问道,“我正想问是不是你们干的呢!”
  红衣女郎语气暧昧道:“女生怎么会乱‘干’呢?”
  对于红衣女郎的黄腔,小马哥并不意外。
  绿衣女郎冷冷道:“我再问你,这把火可是你放的?”
  小马哥摇头道:“不知道!”
  绿衣女郎一怔道:“不知道?”
  小马哥道:“我为何要知道?”
  “你自己有放没放怎么会不知道?”
  “昨天是放了,今天还没有”
  绿衣女郎迷糊道:“你在说什么?”
  小马哥讪笑道:“屎!”红衣女郎忍不住咯咯娇笑不已,绿衣女郎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眉目中杀机毕露,咬牙道:“本姑娘好意跟你说话,你竟敢不知好歹,该死!”
  小马哥委屈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绿衣女郎冷冷道:“这附近没别人,这件公案一定就是你干的,你还是承认的好,免得本姑娘下手逼你!”
  小马哥有些恍然:“原来如此,你们是想嫁祸?”
  “不是嫁祸,因为你最可疑。”
  “难道两位就不可疑?”
  “你一整天鬼鬼祟祟在此地徘徊不去,若说这件案子不是你干的,也必然与你有关联,你难逃公道!”
  “我不想跟两位打哑谜了,五虎山寨的惨案必然是你们做的,跟踪我只是想把我当代罪羔羊罢了,我没说错吧?”
  红衣女郎笑道:“你少撇清,我会握住你的‘把柄’的。”针锋相对,令人会意脸红;绿衣女郎不耐烦道:“我看你是欠修理了?”
  小马哥道:“要修理别人之前,请先把自己修理好。”
  “我再问一次……”
  “好了!你们檬着脸见不得人,没资格问我什么,我也不想回答什么,要答案也行,先决条件是掀起你的盖头来!”
  语音方落,人已化为狂风,一闪间已欺近,左手一招如来拈花,右手仙猿摘果,艺高人胆大,一招分袭两女。这两招看似空前猛烈,其实留了分寸,旨在抓落两
  女的蒙面纱中,人皆有好奇之心,小马哥想看清两女的真面目。
  两女都不是弱者,身形微晃两面一分已自避过,四只纤掌扬处,交织成一片绵密的网罟,两人的默契绝佳。
  蓦然间风生八步,歪风如刀流泻,小马哥无心伤人,却使自己几乎陷入绝境。
  两女的真才实学绝不逊于小马哥,招式极为辛辣,小马哥乍进即退,在刹那间被逼得八方游走还手乏力。九掌七拳加上五腿,退了五丈有余,总算脱出了两女的威力圈外,差点成为掌下冤魂,出了一身冷汗,小马哥捡回一条命,差点掉了三魂七魄。
  两位女郎艳则艳矣,手底下可不含糊,招招皆狠,在这一刹那间,两人各出十招以上,可见出手奇怪无比。
  小马哥惊魂未定马步犹虚,两女已再度挥掌攻至,两女的艺业算得上是一流中的一流,就算是一比一,小马哥亦无法稳操胜券,两个打一个,小马哥准吃瘪!
  小马哥心知肚明,这两个美艳绝伦的怪马,拦住自己瞎掰了半天,绝不是偶然的,必然早已预谋嫁祸之举。
  自己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当代罪羔羊,明白是明白,要脱身却比登天还难。
  两女的默契十足,联手攻势严丝合缝,宛如羚羊挂角,香象渡河,渺无破绽可寻,此进彼退,纯熟得无懈可击,小马哥在夹击中左冲右突,连递招都感困难,往往出招一半便被迫化招防守,小马哥不禁连声叫苦也。小马哥能够称名道号,本身的艺业不含糊,人在险境中,自然也激发无穷的潜力,为了保命,他施出了浑身解数。
  以他的江湖历练,完全不明这两个怪马是什么来头,他现在心中亦无法分析,只存一个念头:逃!
  现场虽不闻兵刃接触的铿锵声,但气爆连连,气流旋啸,断校飞砂如矢四射,比闻兵刃更为险恶,更为惊心动魄,小马哥发觉情势越来越不妙,周遭的压力有增无减,压迫围越来越紧,身法迟滞,递招困难,只有挨打的份。
  汗透重衣,连流到眼中的汗水都无暇擦拭,喘息之声像拉风箱,步伐有如老牛拖破车,看样子,小马哥玩完了。
  避无可避的险招中,双方难免短兵相接。
  争战是人类的悲剧,胜利者只有一方。
  尘土弥漫中,一条人影如断线风筝飞抛五丈外,落地再翻两转,居然还能奋力站起,玉面煞白,虎目神光已敛。
  一身衣服支离破碎,头发乱如野草,脸上肌肉微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腿颤抖,似是无力支撑体重,伤势不重,但液态明显,这是脱力的现象。
  绿衣女郎眼神中杀机仍浓,莲步轻移缓缓逼上,语如冰屑:“姓马的,本来我姐妹想留你一命,但现在你已失去活命的机会了,你早上来施毒放火,下午还敢来查看风色,胆子未免太大,碰上了我们,合该你衰星照命!”
  小马哥吸了口气,平稳了急剧的心跳,仰天狂笑道:“少来这一套粉墨登场的大戏了,马某人不是初出道的雏儿,你们嫁祸的手段并不高明,纵使杀我灭口,亦不能瞒尽天下的耳目。”
  绿衣女郎道:“是好汉就敢做敢当,我姐妹临时在此经过,来此之时,此地已是尸山火海,你却两度出现在现场,已经不是可疑二字所能形容,你小马哥不是没担当的人,为什么不敢承认?”
  小马哥一挺胸,傲然道:“没错!马某人出道以来,敢做敢当有口皆碑,不像你们,神秘兮兮还血口喷人!”
  “你!”
  “算了!”小马哥口气一软:“卯不过你们,马某人认栽,注定马某人今天‘种’在此地,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辩解亦属多余,马某人只有一个愿望、告诉我你们的来历,或者取下蒙面巾,让小马哥一睹芳容,或可死而无憾。”
  红衣女郎咯咯娇笑花枝乱颤道:“你真不上道,我们既然朦了面,就有不欲人知的理由,我们当然不会告诉你我们的来历,更不会把千娇百媚的容颜给你看,因为怕你看了以后,就会舍不得死啊!”
  “哦!那你们是存心要我当个糊涂鬼了?”
  “你说对了。”绿衣女郎冷酷道。
  小马哥叹道:“我实在有够衰,种瓠子生菜瓜,莫名其妙的和袁老大死在一堆里,我是招谁惹谁了我,吠!”
  语音甫落,小马哥已奋起余力朝侧方突围。
  小马哥,武林名门之后,声誉如旭日东升,当然不愿甘心就戮,艺业相当,必然向两旁进走,早在两女意料之中。
  “找死!”绿衣女郎纤影如电拦截,比小马哥更快!
  红衣女郎更快,五掌翻处,一道银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宛如闪电疾行激射而出,目标是小马哥脊心命门大穴;这红衣女郎才是含笑杀人的魔星!
  双方发动反应之快,几已达人类体能的极限,小马哥眼角发现虹影,但已无能闪避,受到身躯前冲的惯性带动,折向是不可能了,
  趋吉避凶是生物的本能,而人类除了四肢以外,全身都是致命的要害,生死取决于刹那间的抉择,必须当机立断。
  好个小马哥,脚未沾地,左脚尖猛喘右脚背,化不可能为可能,身形乍升二尺余,全力握身转体,应变快速已极;既然无法完全避开,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万般无奈的选择,牺牲一条腿来换取生命的延续仍是值得的。
  “嗯!”一声痛哼,小马哥骤觉右膝如被火灼,异物入体。一支带有游纹的锥状暗器已尽刃而没,痛感骤临,小马哥落地,身形已无法控制,踉踉跄跄,表情因痛楚而扭曲,但依旧咬牙想稳住身躯以免倒下。
  眼角绿影已如绿虹贯日扑到,小马哥顾不得帅哥形象,侧倒,滚翻,险之又阴避过绿衣女郎追袭的一招,一蓬砂石如密矢般向绿影激射。
  绿衣女郎受阻,身形一顿;小马哥一咬钢牙,反手拔出锥形暗器,顾不得血流如注,掷向随后疾扑而至的红衣女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红衣女郎没料到小马哥竟如此悍勇,更没料到上帝的还归于上帝,撒旦的终归撒旦,自己发出的暗器竟会被敌人拿来孝敬自己,腊月债还得快,不由得大吃一惊。红衣女郎亦是闪避无及,百忙中,以手中另一支待发的暗器格出。
  这种锥形暗器,表面刻有细而深的螺纹,一人人体会旋转钻入,中者若强行拔出,伤处筋肉必定重创无疑。
  这种暗器长不过二寸,略粗于笔杆,用来当暗器可以,当兵刃格架则嫌小了些,方寸更难拿捏,一不小心就会失手,果然不错,叮然一声轻响,格是格到了,只是使来锥略为偏向,却在红衣女郎左臂上划了道寸长的伤口。
  “哎!”红衣女郎痛叫声中,居然不顾伤口血染红袖,宛如红云罩地凶猛扑上,手中那支怪锥已先一步射出。
  小马哥屈一膝跪地,已无法灵活应变,膝上血洞粗如姆指且深入筋骨,一动便痛如心扉,鲜血仍汨汨而流,小马哥眼睁睁无法可施,正想向人问说声拜拜……
  蓦地,狂笑之声震耳,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双掌挥处,歪风乍起,锥形暗器带着锐啸声改变方向,在五丈外落地无踪。
  轰然巨震,泥尘滚滚中,响起红衣女郎一声惊叫,在尘粉中,一条人影挫出两丈,是红衣女郎发乱钗横,形象狼狈。
  绿衣女郎娇叱声中,两道银虹如电激射,来人狂笑声未落,一双破袖微扬,银虹无踪。
  来人一把挟起小马哥,双脚微顿,人已腾空而起,一起落间便在五丈开外,捷如电闪星飞,轻功极为高明。绿衣女郎扑出时,人影已在十丈外,算是替来人送行。
  “长沙小马有够衰,碰上两祸水!
  江汉破衣来救驾,回头要把人来骂。
  他娘世界应犹在,只是时代改。
  问你到底什么马,原来两校大扫把!”
  狂吟之声渐去渐远。
  红衣女郎厉声道:“是他!秦破衣!快追!”
  “你受伤了?”绿衣女郎关心问。
  “皮肉之伤不要紧,快追!”
  一红一绿两道人影如流星曳空狂追而去:现场又恢复了宁静。
  劫后的五虎山寨,连余烟都已不复见,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若干年后,这里将是一片葱绿,和附近没两样。
  时间会掩盖一切,淹没历史的痕迹!但时间真的能掩盖历史吗?那又恐怕未必见得,说不定几百年后有位喝三杯就醉的家伙,穷极无聊之下,为这段野史留下历史的见证,或内容有所加油添醋,但仍不能否认这是一本胡说八道的小说。
  当今电影中的小马哥瘸了一条腿,其实非自今日才有,早在明朝初年就受伤了,一直到今天仍然逃不过宿命的轮。
  人生的宿命很难讲,起落浮沉自有定数;武陵野虎时运低,碰上了一代衰王老方,不仅把自己辛苦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连老命也给赔了进去。
  一寨几百条人命更是无辜受到池鱼之殃,老方真是害人不浅。
  您认为老方够衰了吧?不!更衰的还在后头呢!
  傍晚时分,他们从秘道中悄然撤出,但恐敌人早已洞悉秘道的秘密,因此在全体撤出后立即将秘道摧毁,摧毁秘道的最大原因是阻止羊家兄弟衔尾追击。
  睡虎在五虎山寨蹲了十来年,对附近的地理环境了若指掌,他带着大伙迂乱绕,走的都是羊肠小道,不仅路小,而且崎岖不平,时而攀百丈绝崖,时而降千寻深渊,时而树林藤萝绕颈,时而毒蛇出没,老方暗叫行不得也哥哥。天色已越来越暗,在这种山路上走,比在高速公路塞车更令人火大,一行人口中喃喃“讦谯”自是不在话下。
  环境逼得如此,亦是无可奈何,摸摸索索走了一个多时辰,其实走没多少路。
  正走之间,睡虎突然来了个紧急煞车,一未出声警告,二末见手势示意,老方一头撞上去,睡虎一个大踉跄,差点没翻个大跟斗。
  “你干嘛……”
  “嘘!”睡虎阻止老方嚷嚷:“你看前面。”
  大伙儿随睡虎指的方向定睛一瞧,但见前面三里处出现熊熊火舌,浓烟不断滚滚上升,显然又出现了火灾。
  “咦?怎么又有火灾?”
  “是人为的!”睡虎语气生硬。
  “人为纵火?”
  “不错!快,赶快救火,那是我们最后安身立命之处。”
  睡虎语音刚落,人已如鹰隼般疾掠而出,急先锋更如火烧脚毛般大吼:“大伙加油!”三手神剪、笑面阿斗、疯判官、媚娘子等人早已依次飞掠而进。
  急先锋急不择言,还好没引起误会在大火里加油。
  老方虽也卯起全力飞奔,无奈修为相去太远,远远的抛在后头,总算也有运动精神,坚持到底,终于他赶到了。
  诸位英明睿智的读友们可能要质疑了,老方不是受武陵野虎灌输了二三十年的功力吗?为何依然没啥长进?
  关于此点,后文自有交待,暂时先卖个关……
  什么?您说啥“碗糕”,拜托大声点,三杯大醉侠年老体衰,酒色过度……不不!我是说三杯大醉侠写稿时爱哈两杯,睡眠不足出现色盲:转得真硬,子日:“盍不各言尔志”的意思是说我耳朵里面长了颗痣……
  嘎?请您再说一遍,哦?瞧您长得这么帅、这么“古锥”又这么讨人喜欢,一定是一位爱看无聊派小说的读者吧?呵呵!我猜对了?那当然,所有爱看这种幽默逗趣小说的人,男生必是帅哥,女生必是辣妹,这是必然的。
  什么?您说明末吴三桂卖了一座山海关引清兵入关成了汉奸,耽心三杯大醉侠乱卖关子也成为卖国汉奸?这太离谱了吧?
  算了!不能再瞎掰了,您是有钱又有闲的大哥,三杯大醉侠却是煮字疗饥的穷酸,平时就酸得发臭,没被人当成文化垃圾扔去填海,已算是祖上有德,为了生命只好废话连篇,对不起!老编又在催稿了,还是回到主题吧。
  等老方赶到现场,火势已经受到控制了,但见现场约有十余楝茅舍,泰半已烧掉,仅余三楝未受波及。
  睡虎焦头烂额,正指挥大家扑灭余烬,从残余的火光中,老方眯眼打量四周,发觉这里是一座相当隐密的山谷,两边各有一面峭壁,两山夹豁,山壁藤萝如帘如瀑,谷中约有数十亩,疏落的建有十余楝茅屋,空地的杂草有修剪的痕迹,可见此地平时有人看守。
  老方当然不好意思袖手旁观,只好喳喳呼呼越帮越忙,好不容易把火全部扑灭,睡虎满面忧色的把老方请向一楝未受火焚的茅舍中,所有干部再次集合开会商讨;这些古代人开会的次数似乎比现代人还频繁。
  老方又像猪头似的被拱上主座。
  睡虎首先忧心的报告了目前的情况。
  原来这里是武陵野虎未雨绸缪的计谋之一!五虎山寨在武林中名气甚大,所谓人怕出名猪怕肥,难免遭忌,偶尔亦有当年之仇家上门寻仇,纠纷难免。
  尤其是惹上了羊家兄弟以后,武陵野虎便高瞻远瞩,有了狡兔三窟的计划,和心腹弟兄商量后,在附近隐密之处,建立了第二寨,一来可与旧寨成觭角之势,二来亦有个退路,这是相当高明的做法。
  武陵野虎个性虽是狂野不羁,也有其心思细密,慎谋能断的一面,可惜造化弄人,否则他必是一代将才无疑,这些事在后谷的人当然是不知情的。
  睡虎忧心仲仲的下了结论:“平日此地有二三十名弟兄驻守,此时却不见半个人影,此事确是邪门已极。”
  老方疑道:“这里平常就有二三十人驻守?”
  睡虎道:“不错,而且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艺业相当不错。”
  “那这些人跑到哪去了。”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才说这是邪门。”
  “这些弟兄可靠吗?”
  “安啦!全是忠心耿耿的老伙伴。”
  “这……”凭老方的IQ,想破脑袋亦得不到解答。
  “依常理来判断,此地十分隐密,外人要混进来不太可能,现场亦无打斗的迹象,何况二三十名俱是百中挑一的高手,要使他们无声无息的消失更不可能,这件事很蹊跷,除非——”蓝晓晴目注睡虎。
  睡虎一震:“除非什么?”
  蓝晓晴一字一顿:“除非此地也有人内神通外鬼!”
  “不可能!”睡虎斩钉截铁道:“这些人都是寨中的老干部,从立寨开始就有他们,他们的忠诚绝无问题!”
  “那这些人怎会不见了呢?”
  “这……”
  “难道有人能在短短时间内无声无息掳走这些人?”
  睡虎道:“这似乎也不可能。”
  “忠诚既不容怀疑,被掳又不可能,现场又无争斗的痕迹,那只有一个可能,这里的人是放火后撤离的。”
  “什么?”睡虎跳起来叫道。“那更不可能!”
  “三哥为何如此止日定不可能?”
  “因为这些人只有我五兄弟指挥得动!”
  “三哥可别忘了,五虎活着的不见得只有你一人。”
  睡虎又是一惊:“这……”随即摇头道:“这更离谱!”蓝晓晴心细如发道:“眼前真相未明,谁也不敢断言,依现场情况推断,东西凌乱未及收拾,走得甚为匆忙,从起火点看来,纵火亦是临时起意,要我们无处落脚,破坏我们的重建计划,间接阻扰我们为袁老大复仇!”
  睡虎摇头道:“蓝姑娘的推论或者有其根据,但老四和老五俱是血性中人,他们绝对干不出这种绝事!”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的心是很难从外表去衡量的。”
  “不!我们是十几年的老弟兄,我了解他们的为人,若说他们会做出绝情寡义之事,打死我也不相信!”
  蓝晓晴口气一转道:“我也不敢止目定此事与他们有关,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谁也不敢武断的说他们就是凶嫌。”
  混世魔王道:“依我看八九不离十,我操,想不到醉老四和水老五平常人模人样,居然是这么狠毒的人物。”
  睡虎叱道:“你闭咀!这里还输不到你来下定论!”混世魔王道:“睡老三,你也甭生气,事实摆在眼前,比青天白日更明显,你又何必冒充好人替他们辩解?”
  “伍炳,你……”睡虎气得睡目暴闪。
  混世魔王见睡虎动了气,倒不敢再说了。
  急先锋沉吟道:“依老夫看来,爱喝酒的喜欢哈两杯,玩水的孩子也不会变坏,他们应该不是吃里扒外之人!”
  三手神剪大声道:“我才是真正吃里扒外的人!”
  “你?”众人全都朝他注目。
  “我吃在寨里边,专扒外人口袋嘛。”
  原来如此,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笑面阿斗笑道:“老偷儿什么都扒,包括扒灰!”
  什么话!太伤人了吧?惹得三手神剪怒目相视。
  笑面阿斗忙道:“我是说人冢把钱藏在灰里你也照扒不误!”转得还真硬,疯判官已自拍案叫道:“验得扒灰嫌犯一名,扒得灰飞尘扬,触犯妨害空气污染条例,罚他为本判官背尿袋三天!”
  媚娘子娇笑道:“萧判官真没卫生观念!”
  疯判官叫道:“胡说,本判官经常在卫生!”
  笑面阿斗道:“卫生是三不五时,观念却待加强。”
  疯判官怒道:“乱讲,本判官的观念不差!”
  笑面阿斗道:“过水不胡,下家自摸,这算什么观念?”
  老方一脸迷糊:“你们在说什么呀?”
  三手神剪道:“他们在谈卫生麻将!”
  什么跟什么呀?卫生麻将跟卫生观念也扯得上关系吗?
  急先锋道:“好啦!别扯远了,正经开会吧!”
  俗话说得好,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为了这句话,很多人就不敢赴宴,害怕开会,讨厌开会,这种心态很要不得。
  其实这些话是说,燕子老拉屎在你头上的,一定不是好燕子,什么?此宴彼燕?管他什么宴,只要您出钱,我一定赴宴,我有宴吃到没宴,有好吃吃到没好吃,所以叫宴无好宴,懂了吗?
  至于会无好会的意思是“会的人也没有很会”,如你好会做菜,好会说话之类,又如三杯大醉侠好会吃地瓜,好会放屁等,所以说“会无好会”跟开会一点也扯不上关系,因此您放心去开会吧!有事我负责,打屁股您去!
  说宴无好宴的人该打屁屁,除非是你出钱请客!
  老方就很喜欢开会,因为他喜欢当主席的感觉:整一整表情,双手虚按,示意大家肃静,嗯嗯啊啊的清了清喉咙,端起茶杯咕噜咕噜的漱了漱口,一切都是老套。
  端了端主席的臭架子,开口就让人绝倒:“各位亲爱的父母你们好,今天天气还不错,大家都没长痔疮什么的吧?”
  这是什么屁话?
  “此地人才十分茂盛,一片瓜田李下苍苍茫茫,有如车水马龙张冠李戴,出席率有八分之九,没来的请举手。”
  简直是出师表的最后一句————不知所云。
  “本人三生有幸能来参加这个盛会,不靠买票而当选主席,本人至感荣幸,身为主席,本人有几点事情要宣布。
  第一点,嗯,第一点就是本人宣布正式视事,第二点,嗯,本人正式就任新职执行任务,第三点,唔,嗯,对不起政府当局规定‘三点不露’,所以这第三点暂时从缺,等国家政策开放后再宣布。
  还有第四点,唔,啊,第四点本人有点想没有到,暂时‘冻省’,先说第五点,第五点就是说……唔……就是说……对了,就是说新官上任要放三把火,第一把已经把五虎山寨烧成平地,第二把把这里烧掉一半还多。
  至于这第三把,嗯,留着烧三杯大醉侠他家。”
  什么话!连三杯大醉快这等老弱残兵也不放过,太狠了吧?“第五点第六点第七点直接跳过,先说‘江八点’……”
  你嘛帮帮忙,别再搞这一套了。
  “还有一点……再来一点……注意一点……加强一点……重要一点……特别一点……”
  老方连篇废话,听说当时在场的人,事后请怪乎从耳朵里挖出好几车的废话渣子,运到焚化炉去烧还会叽叽叫,信不信由您。
  混世魔王道:“你是败肾下消,还是膀胱无力?”
  老方一怔道:“怎么会?”
  “不然为什么会一点一点的滴个不完?”
  老方一听,差点当场败肾下消起来。
  睡虎皱眉道:“你到底点完了没有?”
  老方道:“我只是在帮脸部做运动罢了。”
  急先锋性子比任何人都急:“你们是‘水昆’兄啊?什么时机了还混,此刻百废待举,岂可当他是儿戏?”
  老方瘪笑道:“雷老何必性急?紧事缓办,先轻松一下嘛,自从八百年前一位高僧出了个上联给我……”
  急先锋早火烧屁毛跳脚道:“什么叫轻松?要轻放屁最轻,要松蛋糕最松,要轻松就要吃屁配蛋糕……老夫在说些什么呀?老夫要说的是做为一个领导者,要稳重、明断、果决,岂可像屁和蛋糕般又松又轻?”
  老方无奈道:“好嘛好嘛!既然连雷老都能边放屁边吃蛋糕,我还有什么话说?那就请大家多多放屁吧。”
  “我看首先得提防他们闯空门。”
  三手神剪三句不离本行。
  “说得好,万一他们来了正好闯了咱们的空门,礼物没人收,又没人留他们吃饭,这样很不好,很失礼呢!”
  若说这跟屁虫脑袋很正常,打死我我也不信。疯判官又把那支捡自“鸭毛酒砰”的破笔迎空乱点:“开会殿堂,不得胡言乱语,更不得在镜头上偷窥女代表内裤!”
  笑面阿斗跟屁虫:“对!看了不要紧,别把颜色说出来!”
  什么话?连国会丑闻也拿来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混世魔王摇头大声道:“我操!这是什么会议,简直乱七八糟,老方根本不懂议事规则,我建议撤换主席!”
  “你讲啥晓?”睡虎怒声道:“大哥临终遗言,由方兄弟继承他的一切地位、权利、义务,此事我余不醒亲自在现场可为见证,你伍炳连后谷的干部都谈不上,没有资格批评什么,亦无你喳呼的余地!”
  “我才不会喳呼余帝,连余天都不管地,我还喳呼个屁,”混世魔王愤然叫道:“爱困的,你分明是有‘省籍情结’,我虽然进谷时间不长,但我吃这里的米,喝这里的水,自认是一只‘土狗’,为什么不能发言?
  如果我不能发言,那一定是老方的错,如果不是老方的错,那一定是三杯大醉侠的错,他专制,鸭霸,剥夺了我的发言权,我建议撤换作者,把三杯大醉侠干掉,换琼瑶来写,一定写得更好!”
  哇咧女凸口X,这是招谁意谁了我?
  急先锋环眼一瞪:“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说得好,终于替三杯大醉侠出了口气。
  急先锋话锋一转又道:“换掉三杯大醉侠也不是办法,他这个人死皮赖脸恋栈不去,最好点他死穴一了百了。”
  岂有此理,这不是存心要我老命吗?
  蓝晓晴忙道:“拜托!别节外生枝好不好?”
  老方懒懒道:“其实当这个老大一点也没搞头,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不过是个空心大老倌,眼前就有百十来口人的食衣住行要张罗,我都烦死了,要不是大哥临终交付这个重担,要干的不是王八蛋!虽然我年岁尚轻,但有志不在年高。”
  笑面阿斗疑道:“有痔的人不能吃年糕吗?”“我的意思是,我虽然年轻识浅,但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实践大哥的遗愿,把这里经营成世外桃源……”
  笑面阿斗又来了:“世外新竹不好吗?”
  老方没理会,倒是难得的一本正经道:“此地地形隐密,地势阴要,若能稍加安排,必然易守难攻,不失为寿终正寝的好地方,况且距离旧寨不远,那些前辈们所开垦的良田仍可耕作,又不用缴遗产税,算是卯着了!有部分的农作已可采收,正好可以暂解燃眉之急,当然啦,长远之计,乃有赖诸位同心协力创造更美好的环境;至于未来,我们似乎应该重新定位,我的构想是把这里改变成为江湖人物退休后的安养中心,江湖人所走的路是艰辛的,很多人漂泊一生,到老依然孑然一身,以致晚景凄凉,无依无靠,的确相当悲惨。
  也有许多人为了维护武林正义而抛头卢洒热血,留下了孤儿寡妇,日子难过已极,这都是身为江湖人的悲哀,武陵山物产丰饶,伐本打猎,耕樵渔牧,只要大家努力,养活千儿八百人口易如反掌,各位以为如何?”
  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其实依旧萧规曹随,跟以前的五虎山寨没两样,以老方的口才能分析成这样,也算不差了。
  睡虎听得边打瞌睡边点头道:“很好,很好,当初我们创立五虎山寨的目的也是这样,也就是达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世界,方老弟有此胸襟,大哥当含—笑—九—泉—呼噜……”
  睡虎话犹未完,竟已鼾声大作,老方阿达阿达的故态复萌:“爱困的说话太难懂,什么叫‘老猪脑’以及‘人猪脑’,‘柚子又椅子人猪肉’?”
  混世魔王大笑道:“说你锉你还真锉,连这句话也不懂,这话的意思是说‘有五个老人知道自己已经很老,拿出偷藏的柚子大家一齐吃柚子’,这句话我在幼稚园就读过了,不知是谁说的?我操!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老方一听,触类旁通,智珠豁然开朗,大笑道:“我明白了,你的说法完全错误,现在我才想到,不知是我高中老师还是同学告诉我,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很老,你比我更老,我长得像柚子,你比我更像柚子’!”“你们都是神经病!”笑面阿斗掀髯笑道:“这句话才不是这样解释的,应该是说‘有五个老人在人面前自称很老,受不了诱惑吃了有毒的柚子’,后来就中毒昏睡不醒,直到王子骑着白马出现……”
  这家伙还真能掰,蓝晓晴笑成掩口葫芦,忍不住插上一脚:“不对不对!这句话应该是说‘我家的老子就是你家老子的老子,你家的柚子送到我家就变成我家的柚子’,这句话好像是出自‘里面打斗篇’(礼运大同篇)还是那‘爱做梦的孩子’(孟子)说的,一时想不起来。”
  蓝晓晴口头占了便宜,老方搔搔没几根鸟毛的头皮,忽然若有所得大笑道:“我明白了,这句话分明是一句情话嘛,意思就是说‘我家的老子,以后就是你的老子,我的幼子,就是和你所生的幼子’……”
  蓝晓晴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居然让老方这锉哥吃了一记豆腐,羞得粉脸通红,杏眼一瞪,玉腿也一跺!
  “哎唷喂呀!”老方鸡猫叫喊声震天,脚板被跺了一记,疼得他活蹦乱跳,又撞倒了杯,撞翻了桌;混世魔王幸灾乐祸,学猪哥亮的广告口吻道:“哎什么痛啊,这回脚板痛柳,心口儿痛柳,请用‘屁股痛’!”
  急先锋对这些飙星实在无可奈何,摇头叹息不已:“拜托!别再发疯了好不好?”
  老方瘪着脸揉着脚道。“底线反弹,不飙也难!”
  蓝晓晴拍手道:“活该!”
  老方苦笑道:“老跺脚板,难道你没别的步数吗?”
  蓝晓晴做了个鬼脸:“是你自找的。”
  “我又没指名道姓的惹你。”
  “谁叫你语言性骚扰?”
  “我哪有,冤枉啊,黑包子大人!”
  老方又将包黑子误为黑包子,真是无药可救。
  笑面阿斗道:“吃黑包子请到开封府黑包子老店!”
  老方边揉脚板边呼有够衰,上头嘴巴吃豆腐惹了祸,却让下边脚板儿受罪,这是烧炭的偷吃,抓黑人代罪。
  “啊哈——”睡虎打了个比癞蛤蟆还大的哈欠,伸了伸大懒腰,要死不活的道:“开会真无聊,不开会更无聊,有关刚才方兄弟所提的构想相当好,我首先附议,各位意下如何?”
  蓝晓晴道:“好是很好!我还要补充一点,这里不但是武林受难者的庇护所,还可以当成不良青少年的教化院,匡正武林的杀伐暴戾之气,甚至可以发展成武林正义的大本营,为人类福祉尽一分力量!”
  三手神剪道:“好极了!我举‘三只手’赞成。”
  笑面阿斗跟屁虫道:“我举二十一只赞成!”
  三手神剪奇道:“你哪来那么多只?”
  笑面阿斗道:“你把手放在裤袋里数数看。”
  三手神剪数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果然有二十一只。急先锋见这些臭蛋们尽是说着梦话,不禁又焦躁了起来,要想做到这种境界谈何容易?岂非痴人说梦?
  急先锋叹了口气道。“老夫不管山庄将来要如何演变,老夫只问现在,袁老大的血仇各位打算如何去报?”
  老方摆了摆手道:“雷老甭急,前抱后抱联合抱金钱豹,事情总得按步就班,攘外必先安内,内部稳固才能展开‘破冰之旅’,袁老大的仇固然非报不可,但若不先摆平内部‘山头’,又怎能进行‘凯子外交’呢?”
  三手神剪大表赞同道:“方哥儿此言正合时宜,正所谓‘大便不离其中’,进可攻退可守,深得个中三‘味’。”
  笑面阿斗拍手怪叫道:“老偷儿‘大便不离其中’,又深悉个中三‘味’,可见乃是一逐臭之夫也!”
  疯判官巨笔狂挥吼道:“查逐臭之夫乃追香之妻,狗屁之父,狗屎之母也,两造‘性器’不合,当采‘内阁改组’以‘重新定位’,迳查男方自有‘把柄’,女方亦有‘漏洞’,若不妨碍邻房单身汉之安宁,俯仰无愧可也!”这是什么话?媚娘子娇笑道:“萧判官此言差矣,若有‘性器不合’之事,自当去皮革店拉皮缝补,以便吻合无间,打扰了单身汉亦无关系,叫起来凑合三缺一,萧判官一到便凑四脚,来得及摸八圈卫生麻将!”
  笑面阿斗想了想道:“我在屁股后面‘插花’。”
  三手神剪道:“我带?ac去拍实况发行赚钞票。”
  什么跟什么呀?这比国民大会的议场还乱哩,急先锋压下冲上脑门的血叫道:“你们别扯远了,读者们都快吐血了,方哥儿,你倒是拿出办法来呀!”
  老方似乎成竹在胸,笃定的道。“雷老别急,一切均在本山人的计算之中,安定内部,必须安抚‘山头派系’。关于人事问题,本山人已早有打算,此地名称为虎头山庄当无疑义,本庄设庄主一名,派势啦,这个职位理所当然由区区在下敝人我来担任,庄内设内总管一人,派势啦,也由区区在下我来兼任。
  对外,设外务总管一名,派势啦,也是由区区在下敝人我来兼差,下设小虎队一队,派势啦,队长也由区区在下敝人我来承担,又设特别火爆行动小组一组,派势啦,组长也由区区敝人在下我来兼职……”
  蓝晓晴嘟着小嘴接口道:“下设扫地工友一名,派势啦,也由区区在上老方兼任,下设洗厕所倒痰盂粗工一名,派势啦,也由区区在上老方负责,再下设倒茶小妹一名,派势啦,也由区区在上老方男扮女装应付……”
  老方瘪道:“这怎么可以?”
  蓝晓晴冷冷道:“只要你喜欢,有什么不可以?”
  老方陪笑道:“不是我喜欢,而是能者多劳,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牺牲一点,倒茶小妹的伟大任务就交给你啦!”
  蓝晓晴气得鼓着腮帮子猛翻白眼。
  老方忙又陪笑道:“别生气啦,开开玩笑嘛,现在正式布达人事命令,本庄设总管一人,由雷老官复原职。”
  急先锋双手乱摇推拒道。“方哥儿别陷害老夫,想当年,老夫被袁老大千要求万拜托,一二顾茅芦七擒孟获,不得已接下后谷总管之职,为了管好这些牛头马面,老夫没睡过一天好觉,好不容易才解套,不想再被绑牢了。”
  老方道:“雷老很会干,干得有声有色……”
  急先锋忙道:“老夫已禁欲多年,没做那档事。”
  老方把能干说成会干,难怪引起误会。
  “雷老驾轻就熟,何必推辞?”
  “不!老夫要请樱作先锋,下山为袁老大报仇!”
  “报仇之事急不在一时,先把庄内的实力壮大,作为武力的后盾,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雷老的辈份名望,在此无人能及,责任心强,明理又开通,所以这个总管的大位,除了您老以外,谁也无能为力的。”
  高帽子人人爱戴,急先锋受用极了,有些心动,老方见急先锋有些意动,又激上一激:“如果雷老坚持不肯就任,那不得已只有打超时空电话,把那没啥晓路用,天天熬夜赶稿的三杯大醉侠请来,担当这创历史、划时代的伟大职务了。”
  作者正值灵感枯竭,巴不得改行去当总管,正待答应时……“好吧!那老夫只有勉为其难了。”
  三杯大醉侠望穿口水,却落得一场空欢喜。
  老方好像有些开窍了,从受武陵野虎灌输内力以来,他的表现是比以前进步了些,当然啦,要比起身高八斗、财富五车的三杯大醉侠,绝不可同日而语,他能有此种表现,绝对是武林中的异数。
  就像此刻他在分派职务,专业的程度颇值赞赏,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一把破扫帚本来要丢掉,邻居王大妈突然跑来借,又觉得它还满好用,丢掉未免可惜。
  急先锋大概就是这种心态才接下总管大位的。
  老方欣然道:“雷老终于愿意担任了。”
  “老夫不担任行吗?若是让三杯大醉侠那痞棍来当山庄总管,不出三天,保证连武陵山的泥土都会被他A低三尺。”
  这是什么话!三杯大醉侠闲时爱哈两杯是事实,偶尔乱性亦是人之常情,至于杀人放火卖国求荣之事,仅偶一为之,一个月干不到三十回,若说A就太那个了,没得A的,本人保证不A,特此声明以正视听。
  老方道:“好极了,雷老肯屈就算是国家之幸,就让三杯大醉侠那痞棍哈死算了,他连户长都不够格还想当总管?”
  急先锋轻蔑道:“他跟老夫提鞋还差不多。”
  三杯大醉侠闻言痛哭三日,泪如江河倒泻,造成长江水涨三尺,河东钓叟和河西渔翁趁机浑水摸鱼发了笔小财。
  “本庄设副庄主一名,有请睡虎余三哥担任。”
  睡虎眼睛半睁半闭,闻言打了个比癞蛤蟆还大的呵欠道:“我一天睡不到廿四小时,睡眠不足,还是另请高明吧。”
  “三哥既然推辞,我只好打超时空电话……”
  “什么?又要请三杯大醉侠来?”
  “对呀!”
  “那我只好将就一下了。”
  “二哥答应了?”
  “我不答应行吗?若让三杯大醉侠那痞根来当山庄副庄主,保证不出三天,连武陵山的泥士都会被A低三尺。”
  三杯大醉侠的名声真的这么臭哇?看来真该洗洗脸把心革掉,早上吃斋念佛中午闭门思过,晚上再偷鸡摸狗……什么话!那个已经很久没有那个了,您问那个是哪个?对不起,今天天气很好,您没长痔疮什么的吧?
  这叫顾左右而言他,别再问他是谁,他还是那个泰劳嘛。
  老方继续委派职务:“本派总管以下,设八部二会……”
  蓝晓晴笑骂道:“人家政府都在‘精省’了,在这蜩蜻之秋,你还要设八部二会,看你怎么发得出薪水!”
  老方讪然窘笑道:“‘抬轿’的人多一点,也显出我这个庄主称头些,既然经济萧条,那只好精简些,我想总管以下设四名管事,第一位是农业管事,主管渔、稼、猎、樵,有请笑面阿斗古前辈担任。”
  笑面阿斗古洛琐双手拢袖“面拗面臭”,没啥表情。
  “再说商业管事一名,负责销售山产,木材,采买日用必须品,可是个大肥缺哦,有请三手神剪舜前辈领衔。”
  三手神剪耸耸肩,双手一摊不置可否。
  “再说维护管事一名,负责插旗放哨,维护山庄安全,兼纠举弹劾肃清奸支,疯判官萧前辈应不作第二人选。”
  “再设庶务总管一名,负责食衣住行补给,作息调配,文康刺划,工作轻松,管事又多,有请媚娘子焦姑娘登场。”
  媚娘子焦姣姣嘟着小嘴意颇不屑。
  “怎么?好像……”
  “如果我不答应——?”
  “那我只好……”
  “又要打超时空电话?”
  “只好如此了。”
  “我们答应了。”
  “那就好。”
  “我们不答应行吗?若让三杯大醉侠那屁棍来担任管事,保证不出三天,连武陵山的泥土都会被他A低三尺。”
  三杯大醉侠闻言伤心得一天未进粒米,只吃牛肉面。
  混世魔王不满道:“你为何没派我差事。”
  老方想了想捉狭道:“有个职位……”
  混世魔王奋然接口道:“我来当,我绝不会让三杯大醉侠来A武陵山的泥土,你说,到底是何等重要的职位?!”
  老方大笑道:“本庄主缺了个服侍的公公。”
  混世魔王跳脚大骂道:“我操!我操!我操操操!我伍炳好歹在武林中也有了万儿,最起码也要有什么资政,委员之类又有钱又有闲的肥缺,才能符合身份,你放着人才不用,简直是昏庸、无能、颛顶!”
  老方吃吃笑道:“你甭鬼叫鬼叫,暂时并没适合你的职位,别急,等武陵山的泥土能卖钱时,一定会给你好处。”
  混世魔王气急败坏:“我操!你说话可要负责,你把我跟三杯大醉侠相提并论,太毒了吧?我比他清廉一百倍!”
  三杯大醉侠忍不住捶胸顿足,想当年,年纪很小又不会太小的时候,在课堂上捡了一块橡皮擦未曾交给老师而据为己有,我也只告诉了一位要好的同学,还再三叮咛叫他不要告诉别人,想不到第二天,全班同学都知道了。
  没料到这个臭名居然历久不衰,可见人不能犯错,否则一辈子背负污名,连用三包洗衣粉都白不回来。
  老方道:“你无事一身轻,吃碗闲饭不是挺好吗?”
  “什么叫吃闲饭?你这个‘政治大饼’我一口也没啃着,我不服,再说你这个庄主的产生并不民主。”
  睡虎闭目道:“伍炳,你少说两句成不成?”
  混世魔王蛮横道:“不平则呜,我建议票选庄主!”
  睡虎道:“庄主是传承,这是无法改变的。”
  混世魔王怒道:“爱困的,你老是袒护他是什么意思?”
  睡虎解释道:“我不是袒护他,他的职位是大哥临终遗命交付的,我当然要支持他,这比青天白日更明白。”
  混世魔王哼道:“那只是你的片面说法。”
  睡虎道:“大哥临终时,我亦在场目睹……”
  “哼!我怀疑你们串通私相授受!”
  睡虎骤然暴睁睡眼:“你说什么?”
  混世魔王一挺胸,狂态毕露道:“说不定你是为了夺权,而暗中下手杀害袁老大,老方是你一手培植的傀儡!”此言一出,全场晔然。
  “你……”睡虎拍案而起,双目威棱四射。
  混世魔王全然不惧,依旧狂言道:“你别用那种态度吓人,我不怕你,如果你想杀我灭口,你就下手吧!”
  “你……。”睡虎气炸了肺。
  除了老方和蓝晓晴外,其他人都脸色怪怪的。
  “你……你含血喷人,拿出证据来!”
  “证据?”混世魔王冷笑道:“证据早被你一把火烧光了,我伍某人承认自己不是好东西,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是不是你干的你自己心里有数,要不是你们对我不义,我还不想揭穿你的阴谋。”
  “你……”睡虎差点吐血,全身骨节咯咯怪响。
  “恼羞成怒了是吗?”混世魔王退了几步:“众目睽睽之下,不容你杀人灭日,杀了我,更坐实了你的罪名。”
  蓝晓晴忙道:“事情发生的始末我都在场,我可以证明三哥的清白,也可以证明三哥所言全是实话。”
  混世魔王摇头道:“蓝姑娘,我相信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是不会说谎的,只是你初履江湖涉世未深,根本不知人性险亚心,也许你也是受害人,让他们串通给骗了,这件事你最好置身事外,以免受到池鱼之殃。”
  “我……”
  急先锋插咀道:“爱困的和老夫相识十余年,老夫倒信得过,至于方兄弟嘛,不是老夫疑心病大,你来历不明,只在山庄住一晚便发生了这桩惨案,虽说有爱困的证明,但难保不是受到蒙骗所致,所以方哥儿嫌疑甚重。”
  三手神剪猛拍额头道:“爱困的是个人精,受蒙骗的可能不太,此事疑云重重,我三手神剪也剪不开。”
  笑面阿斗建议道:“把拉链拉开就甭剪了。”
  疯判官狂挥巨笔叫道:“所谓捉贼捉赃捉奸在床,既未在床上捉到,就算在床上捡到别人的内裤也无法定罪。”
  笑面阿斗道:“如果有擦过秽物的卫生纸也行。”
  三手神剪兴趣盎然道:“听说女主角后来还出了自传和写真集,大大的A了一笔,比我三手神剪高明多多。”
  话题越扯越远,该转回正题了。老方这个衰星,刚刚难得时来运转,登上了庄主宝座,如今又被当成了疑凶,无异从云端里摔了下来。
  他跟三杯大醉侠一样,被栽赃还百口莫辩。其实老方也不必怨叹,当今被套牢的人成千上万,又何止老方一个?只是老方特别衰,套得特别牢而已。
  心里越想越火,冷然推案而起:“成,既然你们对我起了怀疑,我已无颜继续留此,我也不稀罕这个职位,伍老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庄主之位,我可以双手奉送,不过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明白,前谷的人不必说,这后谷的几位前辈都是七八年以上的老人,只有你是在袁大哥与羊家生隙以后才进入谷中的。
  根倨大家的研判,毒死前寨弟兄的下毒者是从后谷秘道进入前寨下毒的,所以你伍老兄也是涉有重嫌之人,只是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方某人不愿入人于无名之罪,因此不想指控你什么,既然方某人涉嫌,依据法律原则,涉及本位利益者应当避,所以方某人宣布辞去一切专兼各职,庄主暂由副庄主扶正。”
  混世魔王道:“不行!爱困的也是嫌犯之一!”
  急先锋怒叱道:“姓伍的,你也涉有重嫌,最好闭上你的鸟咀,否则老夫把你劈成十七八块拿去喂狗!”
  在这个火爆老人面前,混世魔王倒没敢发横。
  “老夫认为爱困的没有问题,”急先锋大声道:“所以老夫愿意尽全力配合爱困的,为振兴虎头山庄而尽力!”
  三手神剪又道:“我举三只手赞成。”
  笑面阿斗呵呵笑道:“我举二十一只赞成。”
  疯判官巨笔一挥道。“如拟。”
  媚娘子冷眼旁观,没表示意见。睡虎摇头道:“很抱歉,余某人也是涉嫌人之一,况且此刻心乱如麻,不宜担任要职,请诸位另举高明吧。”
  “爱困的,你这是何苦,老夫……”
  “雷老甭说了,我意已决,再劝也是枉然。”
  三手神剪道:“爱困的既然决心不干,把他剪了他也不会干,不如这样,就由雷老您来当家凑合凑合吧。”
  急先锋慌忙双手连摇道:“老夫这等性子,岂是当领导人的料?若是冲锋陷阵卯架卖命,倒可胜任愉快。”
  笑面阿斗道:“不然老偷儿你挂个帅吧?”
  三手神剪连退数步叫道:“你别陷害我,若说月黑风高穿墙越户,偷鸡摸狗顺手牵羊尚可,这庄主万万不敢当。”
  疯判官道:“老古,还是你来吧?”
  笑面阿斗一把钻进桌底,双手抱头叫道:“我的妈咪呀,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插科打浑可以,当庄主可不行。”
  媚娘子注视疯判官:“萧判官……”
  疯判官未待点名,早已摘下判官帽伏地三呼道:“拜托拜托,千万别找我,司法要中立,否则我连管事都不管了。”
  急先锋眼光望向媚娘子焦姣姣。
  “雷老别尽望着我,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天生屁股大小边,坐不稳那个位子,要我当庄主,我宁愿到风化区上班。”
  急先锋又望向睡虎:“……”
  睡虎懒洋洋道:“雷老不要勉强我,我已心灰意冷,此生唯有一个心愿,找出真凶报仇,洗清冤屈而已。”
  混世魔王昂然道:“你们都推三阻四不一月檐当,我伍炳不才,愿继袁老大的遗志,将山庄发扬光大。”
  全场的人全呆了,没想到混世魔王如此单刀直入。
  “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是代表同意,伍某人正式接任本庄庄主,除了老方之外,全都官复原职,至于老方……”
  老方拿冷眼瞧他。
  “老方谋杀袁老大及数百人命,应当五马分尸!”
  睡虎陡的站起道:“不行!”
  急先锋双目威棱暴射。“不行!”
  三手神剪上前几步道:“不行!”
  笑面阿斗从桌底爬出叫道:“不行!”
  疯判官戴妥判官帽正色道:“不行!”
  媚娘子略顿一下也道:“不行!”
  混世魔王悍然道:“为什么不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方狼子野心,万死不蔽其辜,为何不能处死?”
  睡虎冷然道:“我说不行就不行,没有理由好讲。”急先锋道。“真相未明,可别报错了仇。”
  三手神剪道。“老偷儿也不赞成浑水偷鸡。”
  笑面阿斗道:“谁乱来就叫老偷儿偷他老娘!”
  疯判官道:“偷人是私事,救人是公事,当先公后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日不可杀。
  混世魔王见众人竟见一面倒,倒也不敢放泼,板起脸以恶狠狠的眼光注视老方道:“姓方的,若论你的狠毒心肠,实应千刀万剐,只是一时没拿住确证,算你好狗命,此处已容你不得,你滚吧!”
  老方表情冷漠,缓缓立起,朝睡虎恭敬行礼道:“对不起!余三哥,承袁大哥及各位兄长看得起,引方某人为知己,然而事情演变至此,是始料不及,并非兄弟为人谋而不忠,实在是力所不及,老实说,前寨的精英伤亡殆尽,凭现在这些人,冲锋K烂饭有余,振兴山庄策划缉凶不足,难以成大事。
  恕我不客气的说,这些人平时桀傲难驯,早已吃惯了安闲饭,俗语说得好,学勤三年,学懒三天,这些人无拘无束惯了,要他们过苦日子,何异于椽木求鱼?兄弟本想尽人事,然而却事与愿违,为了袁大哥知遇之恩,也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方某立誓,必天涯访仇,地角缉凶,纵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各位前辈,多承厚爱,方某永铭五衷,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冤情昭雪,兄弟必定会回来与诸位共同打拼!三哥珍重,诸位,珍重。”
  语毕一个罗圈揖,转身大步往外走,毫不留恋,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味,这家伙好像是真的开窍了。
  蓝晓晴默然在老方身后亦步亦趋。
  混世魔王1晃身拦住。“蓝姑娘……”
  “让开。”蓝晓晴语音平板生冷。
  “蓝姑娘,我……”
  “我要你让开!”
  “我并没有赶你走,我……”
  “我请你让路!”蓝晓晴柳眉微剔。
  “我……”
  “好狗不挡路,你不让开,休怪我硬闯!”
  此时睡虎亦离座往外行。
  “爱困的,你……”混世魔王大感意外。
  睡虎面无表情冷冷道,“该走的时候我会走,现在我还不想走,如果你嫌余某碍眼,余某现在走也成!”
  “我没这个意思,我……”
  “现在请大庄主闪一闪,让蓝姑娘出去好吗?”
  “这……好!好!”混世魔王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了路,却暗中恨得牙痒痒的,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笑面阿斗奇道:“你在吃花生米吗?”
  混世魔王没搭理,双目直勾勾的望着蓝晓晴的倩影远去。睡虎赶上了老方,老方满脸歉意道:“三哥,我……”
  “方兄弟,什么都别说了,这件事自始至终你我心知肚明,我好像有点头绪,但又很模糊,这件惨案似乎相当复杂,目下言之过早,老弟,不管情况如何恶劣,我余不醒一定要贯彻大哥遣言,全力协助你完成志愿!”
  “谢谢你!余三哥”老方好感动。
  “你的心情我了解,凡事技步就班,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睡虎从身上掏出一把银子和几张银票,一骨脑塞给老方:“钱是英雄胆,前途险阻甚多,这些你可能用得着,带着吧。”
  “我……”老方差点跪下来吻睡虎的脚指头。
  “什么都不必说,算起来你还是主人呢,请先走一步,待爱困的料理一些事之后,自会在江湖中寻你。”
  “三哥打算……”
  “此时的山寨,已不是以前纪律严明的五虎山寨,我已没有留此的必要,但必须逗留数日,稍后再往重庆府。”
  “好,小弟在重庆府等你。”
  “珍重。”
  “再见。”
  “好走。”
  睡虎怔怔的目送老方的背影消失才黯然回头。
  当夜,临时山庄走了一半的人。
  天亮后,急先锋雷厉风,三手神剪舜守谦,疯判官萧孝喜,笑面阿斗古洛琐,一夜之间竟然全部不知去向;第二天晚上,媚娘子也悄然离去。
  天未明,睡虎的房里空空如也,不知所踪。
  这些人都没留下片语只字,神秘的消失了。
  混世魔王无三小路用,对于这种状况完全无法控制,到了晚间,三十余名彪形大汉趁着夜色突袭临时山庄,经过短暂的接触,迅速的控制了留下的人,混世魔王几乎未经一父手便已束手投降。
  这些人的领头者,赫然是五虎中的老四醉虎解千愁和水虎阮小三,手下正是原先派驻在此地的高千群。
  五虎山庄出事之时,醉虎和水虎未在庄中逃过了一劫,却从高处发现了睡虎和老方、蓝晓晴他们放火焚庄,因此他们对混世魔王的说法深信不疑,立刻着手安排准备追杀元凶首恶老方等人。
  离开山庄,老方心头好郁卒;拧紧了眉头,绷着一张臭脸,咬牙抿嘴,沿路走沿路顿脚,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无穷的懊恼充塞在心胸中。
  他好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
  其实也难怪他心情欠佳,被人诬赖成凶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就像有一次,三杯大醉侠喝了第四杯以后,醉眼迷蒙之间,在路上捡了条旧绳子,没想到绳子后边还绑了一头牛,被误会为偷牛贼,为此也足足呕了一个多月。
  “老方……”蓝晓晴试着低声叫唤。
  老方双目发直鸟不甩人。
  “老方?”蓝晓晴略提高音量。
  老方依旧机械式的举步,有听没有到。
  “老方!”蓝晓晴凑近老方耳旁大吼,老方吓了两三跳,蹦出好几步。
  “干嘛!想吓死我啊?”老方苦笑,摇了摇头,叹了叹气,抚紧了五官。
  “老方,我知道你心里苦。”
  “是很苦。”
  “没当成庄主,你很失望?”
  “无所谓。”
  “就把那庄主的位子当成酸的。”
  “不!那是苦的。”
  “你灰心了?”
  “不!我从来也不灰心。”
  “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哦?”
  “我希望看到以前乐观、风趣的你。”
  老方停步回身目注蓝晓晴:“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仍如此关心我,鼓励我,你是个可爱的女孩。”
  蓝晓晴粉颊微红道:“你别这么说,朋友之间本来就要患难相扶甘苦与共,我只是在尽一个朋友的本份而己。”
  老方感谓道:“疾风方知劲草,你真的让我感动。”
  “这算不了什么。”
  “你难道不认为我这个人很锉,很笨吗?而且武功又那么菜,全身一无是处,十足的酒囊饭袋,我……”
  蓝晓晴勇敢的以清澈明眸相对:“老方,你太自卑了,一个人的艺业高低,并不代表其人格的高低,袁大哥说过,秦始皇并吞六国成就空前,终归是一个暴君,曹操智略过人,也不过是一代奸雄而已,你不要看轻自己,人,只要尽其在我,俯仰天地之间无愧于良心,不作于天理,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方笑道:“我不是你所想像中那么好的人。”
  “我信任你,从你的言行,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你说你从小跟什么老酒鬼闯荡江湖,我想,那只是你编的故事而已,休想瞒得了我,我也有个故事说给你听,在十余年前,武林中出现了一位神秘怪侠,无人知其姓名来历,唯其嗜酒如命,故皆以酒怪称之。这位怪侠,当年名动武林,在中原武林道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超级高手,但是这位高手中的高手,却像彗星一般,只在江湖红了数年,在十年之前便销声匿迹,从此音讯全无,没人再见过他。
  据武林传一主q,酒怪前辈在某次和汉外毒鹰阴九臬比斗,虽将毒鹰打成重伤,自己却也身中钜毒,而失去了大半的功力,从此隐居深山大泽,并寻得一名根骨绝佳的传人继承衣钵,将武艺倾囊相授,造就武林中另一位酒怪。但是也有人说他已中毒身死异域,又有人说他仍在穷荒之地,以本身修为和余毒相抗,种种传说莫衷一是。以我的看法,以第一种传说较为可靠,因为最近两年来,武林中又出现了个怪侠,武功路数和当年的酒怪前辈十分相近,而且此人亦是嗜酒如命,种种巧合,绝非偶然,此人很可能就是酒狂前辈的传人。
  这位初出江湖便一呜惊人的少年家,就是流行歌谣中‘龙游浅水遭鱼戏’中的龙,外号很怪,叫醉海狂龙;你说你认识他,和他情同兄弟,鬼才相信。”
  蓝晓晴说话之时,一直留神老方脸上的神情变化。
  老方表情漠然道:“信不信由你,没有人敢说在他的一生当中没说过假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哦?你是重庆府人,姓方,爱酒成痴……”
  老方笑了笑道:“你怀疑我是他?哈哈!这未免太离谱了,以我现在的情况,你怎么把我和他联想在一起?”
  “你真的不是他?”蓝晓晴表情不相信的成分居多。“但愿我是。”
  蓝晓晴莫测高深的笑了笑,语意深长的道:“是与不是无关宏旨,不管你是什么身分,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友谊。”
  “我由衷的感激你。”老方眼光透着温情:“或许我真的不是醉海狂龙,但是我的外表和个性跟他很像。”
  蓝晓晴红云染颊,眉目中热情四溢。
  老方倒有些腼腆的收回目光:“世间的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如戏,有时你不得不按照编剧的安排,迁就你所演的角色,当你演藏镜人的时候,就不能出现史艳文的丰采,这是无可奈何的。
  你是个聪明、机敏、善体人意的好女孩,如果事事能尽如人意,等我了结了一些私人恩怨后,如果景况没有改变,我会用生命来追你,和你并肩行道,因为你是值得用生命追求的好女孩。”
  “方……哥,我……”蓝晓晴垂首,娇靥红如六月榴花。“你的智慧让我折服,诚如你所说,我是在编故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是在阎王殿前打了个滚回来的,现在依旧如风前之烛,朝不保夕,如果能逃过此劫留得命在,自然有向你剖心自陈的一天。”
  蓝晓晴一怔道:“方哥,瞧你说得多可怕。”
  老方苦笑道:“我说的是事实。”
  “我不明白……”
  “你现不须明白,我也不会告诉你,有些事很无奈,还是让自己承担的好,纵然我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你也不能为我分担什么,就算你有心为我分担,我的重担也不会减轻,与其让你耽心,不如让我自己负担。”
  蓝晓晴怔怔的望着老方:“你好自私。”
  老太嘘了口气道:“是的!我很自私,也许我不该对你吐露那么多,增加了你心灵上的重贪,只是……只是你却让我情难自己,你是那么的纯洁、善良,虽然你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美女,但是你的内在却是无尽的宝藏,你就像一本充满灵性与哲理的名著一样,在字里行间要逐字逐句的细细品读后,才能发现你的内在美。”
  老方这家伙说得挺溜的,没料到他竟然是泡妞高手。
  蓝晓晴娇羞无限道:“我没你说的好,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而且我刁钻、古怪、不讲理,你这么说我,倒教我无地自容,方哥,谢谢你的赞美,说真的,如果有一天你追我,我大概跑不过你。”说到后面语音低不可辨。
  “你当然逃不过我的魔掌!”老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哈哈一笑道:“傻妞,我刚才只是在打屁,你还以为是真的呀?你瞧,我老方不是好好的吗?什么风前之烛,朝不保夕,哈哈,瞧我这博取同情的泡妞技术多高竿哪!”
  蓝晓晴刹时脸色煞白:“你……”
  老方没事人似的道:“没事没事,赶路吧!哈哈哈……”
  笑声涩涩的,甚至有些变调;蓝晓晴怔怔的,眉目中泪水打转。
  “走啊?你不走我走了。”老方的脚步是沉重的。
  蓝晓晴想了想,突然噗嗤一声,来个含泪的微笑。“咦?”老方倒迷糊了。
  “走啊!就算你把我当傻妞骗好了。”蓝晓晴神秘的表情里有些捉狭的意味:“反正我没吃亏,因为你家财产的一半已经握在我的手中,其他的账,等救灾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再算,你同意吗?大骗子。”
  老方瘪道:“什么‘大片子’,这只是一本名不见经传的无聊派小说而已,作者根本不可能拿诺贝尔文学奖的。”
  蓝晓晴眨了眨眼俏皮的道:“你别顾左右而言他,男子汉说话算话,你反悔也没用,你已经稳被套牢了。”
  老方笑道:“你还真的吃定了我?”
  “那是当然!”
  对蓝晓晴的刁钻,老方是一点辄都没有,牵了牵嘴角道:“就算你吃定了我,也得到了地头再说,走吧!”
  蓦地一声断喝似焦雷:“慢着!”一道人影似电般泻落挡在前行的路上。
  “咦?”老方心头一愀。
  来人一身蓝,宝蓝劲装,宝蓝披风,四方脸,剑眉虎目,嘴角下撇,有傲视苍穹的风标,披风上的鹏鸟振翅欲飞;展翅大鹏,一个为钱收买人命的杀手。
  “你们真衰,又让我碰上了。”展翅大鹏冷然欺近。
  “站住!你想干什么?”蓝晓晴踏前两步。
  “喝!你这强盗婆倒挺凶的。”展翅大鹏似笑非哭道。
  “什么强盗婆,你嘴巴放干净点!”
  展翅大鹏嗤笑道:“你凶什么凶,难道你跟这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小子不是一伙的?你们分明是鸳鸯大盗嘛。”
  “呸!你才是空手道跆拳道什么都不知道呢!”
  老方也不满道:“你这家伙日下留德好不好?”
  展翅大鹏一怔道:“我是留美的,德国没去过。”什么跟什么呀,留德跟留学德国的意思差远啦,老方瘪道:“我是叫你留点口德,骂人也该有个分寸,什么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你还百病不侵,万事无碍呢!”
  展翅大鹏怒道:“你这万恶的强盗……”
  “拜托,客气点好不好?谁是强盗?”
  “昨天分明是你向我打劫,还敢狡辩?”
  老方叫屈道。“我那有,我只是向你借钱而已。”
  展翅大鹏怒道:“天下有提着大棒向人借钱的吗?”
  老方大喇喇道:“当然有。”
  “谁?谁那么大条?”
  “我!”
  展翅大鹏牙都气歪了:“臭小子,不管你是不是强盗,你仍然难逃一死!”
  “你那么恨我?”
  “不是恨你,而是替天行道!”“你是说天桥人行道?”
  展翅大鹏差点秘结:“我要替五虎山寨清理门户!”
  “你想向五虎山寨应征清洁工?”
  展翅大鹏几乎“脑上当”。
  “住口!”展翅大鹏怒叱道:“展某人虽然和袁老大素昧平生,理想亦未尽相同,但却敬重他的磊落襟怀,你这小子不该为了争夺五虎山寨的领导权,和睡虎合谋害死了袁老大,为了武林正义,我杀你正是替天行道!”
  “你胡说!”老方脸色大变:“方某承袁大哥看得起,一见如故而称兄道弟!怎么可能丧心病狂去谋害他?”
  “你不必狡辩,此事早已传遍,知道的人又不只我展翅大鹏展青云而已,众口铄金,就算你舌桨莲花也没用!”
  “你……你血口喷人!”
  “哼!”展翅大鹏杀机毕露,缓步欺近道:“该死的东西,展某生平最恨背信失义,口蜜腹剑之人,纳命来!”
  “慢着!”蓝晓晴抢进两步,拦在老方身前。
  “小蛆,请让开。”展翅大鹏居然有绅仕风度。
  “不!你展翅大鹏在武林中不是无名小子,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就算是皇家律法,亦有让人犯有辩解的机会,你无凭无据,但听传闻便欲置人于死,难道阁下的侠名就是因强入人罪得来的吗?”
  “这……这与你无关,请你闪开!”
  “不!袁大哥被害时,我亦在场,我可以证明……”
  “你不必多说,那是因为你年轻,缺乏江湖经验而受骗,不知者不罪,展某不追究你的过失,只杀元凶!”
  “你到底讲不讲理?”
  展翅大鹏傲然道:“武林中谁人不知展某是最讲理的好汉?我只杀主凶而放过你,就是讲理的铁证!”蓝晓晴嗤然道:“你少吹了,武林中谁人不知你是凭武功横断人间是非,有时还靠兵刃为官家捉犯人领奖金过活呢!”
  展翅大鹏恼羞成怒道。“展某为公家缉捕江洋大盗,是一份高尚的职业,你休误解,我是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对你有几分好感才放过你,你不要狗咬吕洞宾,如果你还不知进退,展某不惜连你一起玉石俱焚!”
  老方道:“晓晴,这不关你的事,你让开吧!”
  “不!生死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展翅大鹏双眼厉光更炽,一声虎吼悍然扑上,左手饿鹏获兔,右手鹏飞九霄,一招两式,一实一虚分袭二人。
  老方知道展翅大鹏的鹰爪功火候不差,怕蓝晓晴一人挡不下,只好咬牙沉叱一声,霸王扛升,硬封硬架,蓝晓晴却侧身避招,巧打金钟攻其必救。
  展翅大鹏没料到蓝晓晴反应如此之快,身形微转,右手变招鹏翼遮日封出,左手原式不变,但已收回两成劲。饶是如是,老方仍感对方内力循臂直撼心脉,而自己却感到力不从心,心中暗道不好,百忙中立即挫身扭体,采用卸字诀,借力使力侧倒浪翻,应变敏捷快速,在地上连翻带滚,带起一阵尘飞土扬,老方逞强便卯,吃足了苦头,滚至两丈外才勉强屈一膝起身,面色青中泛白,冷汗如雨,脸上肌肉明显抽搐不已。
  展翅大鹏一扬双掌再度扑向老方;蓝晓晴再度娇叱,奋不顾身随后全力冲上,左手并指如戟,点向展翅大鹏脑后天柱穴,右掌拍向敌人脊心。
  这两把指的都是致命之处,旨在围魏救赵,老方此时全身如同虫爬蚁走,五脏六腑如遭巨槌,耳呜心跳,眼冒金星,阵阵晕眩袭来,连闪避的本能都丧失了。
  虽然如此,神智仍存,却无能为力,只能闭目等死。
  蓝晓晴虽尽全力,仍救应不及。
  蓦然问,长笑声震耳,一条人影扑落,双掌同出……
  接着轰然气爆,气流旋啸,人影兔起骼落。
  “又是你这老不死的!”展翅大鹏狂野咒骂。来人正是那须发俱白的恨天谜翁,展翅大鹏的死对头;恨天谜翁不答腔,双掌大开大阖,记记如开一巨斧。
  展翅大鹏亦不甘示弱,悍勇接斗,恨天谜翁却突然撤劲往后飞退,恨天谜翁哪里止同舍,衔尾狂追而去,他根本不在乎老方,他和老方并无深仇大恨,再说以老方目前的身手,对他也构不成威胁,他才懒得管。
  老方却已两眼发直,面容变形,狞厉可怕。
  “老方!”蓝晓晴肝胆皆裂,泪湿粉颊。
  老方心神一懈,摇摇欲倒。
  “方哥!你振作些!”蓝晓晴将老方拥入怀中。
  老方气若游丝,语音模糊难辨。“我……衣内………油纸……包内……药丸……各一粒……快……我……”
  蓝晓晴居然听懂了,一咬贝齿,将老方一把抱起,飞掠投入林荫之处,从老方内衣夹层里搜出两个油纸包,各取出一粒红黑两色药丸,纳入老方口中,飞快的到路旁溪涧中捧了一捧水,让老方配药吞下。
  老方吞下药丸,勉强跌坐在地上运功,看他五官扭曲,一且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咬牙切齿,似在忍耐无边的痛苦;蓝晓晴看得心惊胆跳,转头全神警戒。
  老方这个衰星,拿条棒子跟人借钱,钱没借到也就罢了,连命都差点被人打挂掉,也的确是宇宙第一无敌超级大衰星。
  老方运功自疗,蓝晓晴帮不上忙,只能全神戒备护法,也不过一会,现场又有了状况,一阵香风过处,现场轻飘飘的落下两道人影。
  体态妖娇婀娜,一衣红,一衣绿,脸上朦着同色纱巾,二人正是将小马哥击伤的两位神秘女郎,红衣丽人臂上犹里着伤巾,微有血迹沁出。
  “咦?刚才叱喝声,大笑声,打斗声,分明是从此地传出,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影!”绿衣女郎自言自语。
  红衣女却打量了四周一遍,点头道,“刚才这里有人车拼过,你看这些凌乱的痕迹,说不定人还没走远。”
  绿衣女郎道:“要不要搜搜看?”
  “当然要。”红衣女郎道:“可疑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万万不可留下后患,你搜那边,这里让我来。”
  两女分头搜索,并留意可疑症候。
  刚才情况紧急,蓝晓晴亦未曾想到要掩盖痕迹,两位神秘女郎的江湖经验丰富,很快的就发现了可疑的迹象,打了个招呼,两女并排往前搜来。
  蓝晓晴心中大急,老方正在行功的紧要关头,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情况恶劣已极。
  看两名神秘女郎落地的轻功身法,显然武功相当高明,估量自己绝非敌手,想的六神无主,冷汗不禁涔涔而下,功力不如人,又孤掌难呜,这下真的很不好玩。
  迫不得已之下,只有险中求活了,藉草木掩护,蓝晓晴悄然往恻方移动。
  草木固然能掩蔽形体,但在草木当中移动,不可能不发出声息,在武林高手的耳中,些微的异常声响也会引起注意,两女郎的耳目灵敏已极,蓝晓晴注定要糟。
  两人心意相通,默契十足,无声无息各自悄然扑上;蓝晓晴身形一蹦而起,居然快适奔马,一跃竟有三丈之遥,若在平时,她尚不可能有一跃三丈的能耐,就在此时,激发了她最大的潜能,身形前跃的同时,右手猛挥,两粒小石带着破空锐啸,朝扑来的人影袭到。
  两女微噫一声,对蓝晓晴一跃竟达三丈余的轻功感到惊讶,时间已不容多想,小石来势如电,两女轻挥转臂,小石折向,飞入草丛不见踪影,两女的速度几乎未受影响,依然循声猛扑,势如雷霆,双方的距离仅约三丈,再一跃即采手可即。
  蓝晓晴也知道跑不过人家,身形落地即折向飞跃,两女煞不住去势迫过了头,回头蓝晓晴已在八丈之外,两女怒极,再度飞赶狂追。
  蓝晓晴以身诱敌,舍身饲虎,痴心令人感动,藉地形和刁钻的身法,配合机警的应变能力,加上不时发射树枝小石阻敌,竟然使得两位高手对她无可奈何。
  这种玩法,短时间或可侥幸,玩久了必定出纰漏;两女一打手势,不再浪费体力追逐,采取包夹战术,绿衣女郎仍向尾而追,红衣女郎则悄然折回。
  蓝晓晴无暇回顾,不知身后的变化,刚从一丛灌中跃出,蓦尔红影人目,劲风已然及体,这一惊非同小可。
  好个蓝晓晴,侧身扭体,强行侧跃,绿彩如虹,绿衣女郎纤掌挥处罡风如刃。
  蓝晓晴前仆滚翻,间不容发,绿衣女郎杀机已动,双掌同出,下手不留情。
  蓝晓晴力气用老,已是避无可避,暗叫:我命休矣!
  各位看官哪,这么一个可爱、聪明、慧黠的姑娘,难道就这样要香消玉殒了吗?难道作者的良心被狗啃了吗?三杯大醉侠愤然掷笔仰天长叹,正在惋惜时……
  骤闻暴叱震耳,劲气接触如裂帛,绿衣女郎惊叫未歇,蓝晓晴身形已被带起远出丈外,冷汗已浸透重衣。
  身旁站的正是面色铁青的老方,屹立如铜浇铁铸,老方的形容相当吓人,双目如铜铃,眼珠近半突出眶外,表情狞猛已极,浑身肌肉紧绷,宛如待发的猎豹。
  绿衣女郎在惊叫声中,手舞足蹈退了两丈余,脚下依然不稳,踉跄挫倒,酥胸剧烈起伏,喘息之声隐约可闻。
  “噫!”红衣女郎大吃一惊。
  绿衣女郎的武功修为,她比谁都清楚,在当今武林中,能一招令绿衣女郎失手的不多,就算是武陵野虎也难办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小子,一点也不像个高手,却在一招内力挫绿衣女郎,难怪她感到惊讶。
  “你是什么人?”红衣女郎沉问。
  老方不言不动,连眼珠都没转一下。
  绿衣女郎回过气厉声嘶叫:“姐!宰了他!”
  红衣女郎手中暗扣一支螺旋锥,再度冷声喝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否则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除了微风吹动他疏落的发丝外,老方依旧像个翁仲,这种怪异情况有些阴森森的诡异;蓝晓晴发觉情况似乎不对,定睛往老方脸上瞧去,不禁一阵寒流从心底升起,只见老方双目圆睁,根本视而不见,脸色灰中带青,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嘴角,可以看到一缕紫黑色的血迹垂挂,呼吸似乎停顿了。
  总而言之,除了人是站着以外,好像完全没有生命迹象。
  “老方!”蓝晓晴心胆欲裂。
  说时迟那时快,蓝晓晴语音未落,红衣女郎已迫不及待,螺旋锥已化虹激射,人亦随势猛扑,抖手三掌同出,锐啸震耳,劲风狂涌,红衣女郎奋力一击。
  蓝晓晴一咬银牙,左掌推开老方,右掌聚力强封。
  卜!拍!碰!拍!哎!碰!一连五六声异响,如连珠般响起。
  第一声“卜”,是螺旋锥入体的声音。
  事情该从头说起,原来老方正在行功之时,发觉了蓝晓晴遇敌,不得已散去了功力,正逢蓝晓晴在生死关头,他不顾自己伤后之体,强提最后性命交关的真元,和绿衣女郎硬卯一掌,这一掌使得他贼去楼空,气散功消。
  旧创已甚严重,那堪新伤又来侵体?他已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之所以挺立不倒,只是一股精神毅力支持而已。
  红衣女郎的螺旋锥,他根本不知不觉,更不可能闪避了:蓝晓晴奋力推开他已嫌慢了,螺旋锥贯人左胸上方,在第一二根肋骨之间斜向外上方,深入两寸左右!
  而第二声蓝晓晴和红衣女郎对一—一掌。
  第三声是老方碰然倒地。
  第四声是蓝晓晴挨了红衣女郎一掌。
  第五声是蓝晓晴的惨呼声。
  第六声是蓝晓晴被震飞落地声。
  事情说起来噜哩噜嗦一大拖,其实从老方中锥到蓝晓晴中掌飞抛,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发生快,结束也快,红衣女郎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摆平了,倒觉得意外!
  绿衣女郎一手按胸奔来叫道:“不留活口,杀!”
  红衣女郎杀气盈庭,一扬掌向老方拍下……。
  蓦地狂笑震耳,一条身形佝偻的人影凌空罩下,人未到,劲先发,歪风怒卷巨浪排空,来人的功力非同凡响;红衣女郎已顾不得伤人,先求自保,双掌翻飞,连消带打,脚下迂连闪带退,总算有惊无险的退出了威力圈。
  来人年近五旬,一身破衣百补千钉,邋遢已极。
  “又是你,秦破衣!”
  来人狂笑道:“正是穷酸是也!”
  秦破衣手中一把破褶扇,头上戴着一顶破瓜皮帽,脚登一双被靴子,一日破锣嗓,颔下还有几根被胡子。
  此人正是歌谣中“莫笑穷神穿破衣”中的秦破衣;秦破衣这个人的生平充满神秘性,他年轻时根本不是这副德行,相反的,他还是一个风流个傥的翩翩佳公子,武功高,文才好,人品佳,堪称是文武全才的杰出青年,相当年,拜倒在他喇吧裤下的佳人不知N牛车。
  后来一位武林侠女抓住了他,一同走向红毯的另一端,当年不知多少红粉佳人为之心碎,也不过三五年间,他又重现武林,开始装疯佯狂,打扮成这副怪样子,个性也变得怪异,令人难以捉摸。他一年到头都在外流浪,说什么也不止同回家,你说他对老婆不好吗?那又未必。
  他老婆当年也是武林侠女之一,长得娇滴滴的如花似玉,武功也好得没话说,外号赛珍珠,十足美人一个。当年两人并肩行道江湖,豺狼虎豹……我是说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不知羡煞了多少的“罗汉脚”
  她姓莫,莫小琼,所谓“莫笑穷神穿破衣”里的莫笑穷,就是莫小琼的谐音。
  有人说秦破衣是惧内公会理事长,因为怕河东狮吼,所以宁愿流落在外,怕被母狮子吃掉,一有传言说他是不满莫小琼排名在他之上,所以互相争吵愤而离家,也有人说他们个生南辕北辙难以相处,种种传言莫衷一是。
  这种夫妻之间的纠葛,外人颇难置啄,清官难断家务事,三杯大醉侠亦不可醉后凭一支破笔横断他人是非。
  而秦破衣和女主角蓝晓晴之间有很深的渊源,可惜由于蓝晓晴乃在昏迷当中,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草丛茂密,秦破衣亦未发现受伤者的身份,两相错过,否则三杯大醉侠必然大伤脑筋将本书情节重新改写。闲言表过,且言归歪传。
  红衣女郎怒道。“姓泰的,你为何老破坏本姑娘的好事?”
  秦破衣大笑道:“此言差矣,穷酸专破你的坏事是也。”
  绿衣女郎略作调息,勉强压住伤势,上前怒声道:“秦破衣,你好像是活得不耐烦了,本姑娘就超度你吧!”
  秦破衣破嘴一张道。“奇哉!汝何时剃度出家耶?”
  绿衣女郎怒道:“胡说,本姑娘那有出家?”
  秦破衣笑道:“汝未出家,焉能超度他人?”
  绿衣女郎杀机毕露:“本姑娘自有超度你的能耐!”
  “慢来也乎!”秦破衣双掌连摇道:“穷酸此生最惧者,女人是也,吾鸡肋难当尊粉拳,务请袖中留情哉!”
  绿衣女郎袖中正泄出一股肉眼难见的轻烟。
  秦破衣耸鼻乱吃,忽然大叫:“厉得好害也,穷酸头昏目眩矣!”语毕左手一扬,一个小葫芦落在蓝晓晴身侧,右手破袖一挥,劲风狂涌如潮,将绿衣女郎袖底泄出的轻烟刮得无影无踪,也掩盖了他掷下药瓶的动作。
  一回身,已化为轻烟,伸手拧了绿衣女郎脸颊一把,绿衣女郎躲闪不及,本能的先按住蒙面巾,粉颊却被拧了一下,不禁恼羞成怒,一声嘶叫,向秦破衣狂攻过去,秦破衣哈哈狂笑声中,身形破空飞射。
  绿衣女郎竟也狂追而去,红衣女郎略为犹疑,但耽心绿衣女郎孤掌难念,非秦破衣之敌,顾不得收拾老方和蓝晓晴的命,亦衔尾追去。
  现场除了遍地凌乱之外,只有两个倒地濒临死亡界线的人,四野恢复了寂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已发生的事却不能否定。
  经过了许久许久,现场依旧没有变动。远处山径上,正奔来了一个凄凄惶惶的人影,到了此处惊咦一声,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这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姑娘,五官灵秀无比,表情有些骄气,气质有些冷傲,举止却相当高贵,年约二八的少女。
  虽然她有点令人不敢逼视,也让人感到难以亲近,但仍不失为一个令人心动的美丽少女,叫人心跳加速,尤其是她那刚发育成熟凹凸有致的胴体,更令人想入非非;女郎环视四周一眼,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像有人卯过一场大烂饭,似乎打得挺凶的,这些人到哪去了。”
  信步沿着斗场走,终于发现两个倒地的人。
  “咦?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心在此睡觉?”
  说着走近一瞧,心中枰然一跳,叫了声:“方哥?”
  老方此时正魂游第五殿,当然不可能回答,女郎快步上前抓起老方的手探脉,禁不住脸色大变;老方现在几乎已没了呼吸,脉博更是沉得难以查觉。
  女郎神色惨然,略作思索,迅速捡起秦破衣留下的药瓶,左右各挟一人,一顿莲足,身化长虹飞射而走,老方命硬,就是“不得好死”,有什么办法?
  在距离争斗现场十里之外的一处参天树林中,老方和蓝晓晴并排躺在树荫下,他们可不是在一早受森林浴,而是正在为生命而挣扎,两人的伤势都极为沉重,能不能挣脱死神的魔掌仍在未定之天。那位美少女却已香汗淋漓,喘息之声隐约可闻!在这种枝牵藤绊的山地里,抱着两个人赶了十来里路,既辛苦又费力,铁打的人也吃不消,难怪少女疲惫不堪。
  少女连调息的时间都没有,先为老方检查伤势,练武的人对人体的结构多少有点概念,老方所中的螺旋锥是从左胸斜向贯入,在心室的上方,好像不是很“伤心”,中锥伤口附近肌肉贲起寸许,色呈青中带黑。
  少女管不了那么多,准备为老方取下螺旋锥,扶起老方靠树干坐好,撕开肩部衣服,猛然用力一拔,锥一离体,一股青黑色的血箭从两指大的创口激射。
  这股血箭其臭无比,触鼻欲呕,少女吓了一跳,差点被喷得满头满脸,还好闪得快,仍然免不了在手背上溅了几滴,但觉被溅之处有些麻痒,俄倾竟渐扩及整个手掌,又不由大吃一惊,忙从随身百宝囊中取出几粒药丸,自己先服下两颗,再撕破老方的外衣,仔细的拭净创口附近的血渍,将余下的药丸捏碎洒在伤口上,再扎上了伤巾。
  接着从秦破衣留下的药瓶当中,倾出一粒药丸凑近瑶鼻闻了闻,就在此时,有人轻说了一声:“小鸡,谢谢你。”
  少女又吓一跳,差点把药瓶给丢了,这女孩真胆小,今天就被吓了好多次,等戏收工之后该替她收收惊才好。
  少女回头发现叫她的竟然是老方,不由得喜心翻倒。
  “方哥,你真的是方哥?”少女半拥老方泪如雨下。
  “小鸡,别这样,我还没挂呢,别当孝女啦!”
  “你!你真坏!”少女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一抹嫣红犹在,少女带泪的羞态,比什么都动人,惹人怜爱极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好像是治伤的药。”
  老方伸手接过端详一会道,“这是破衣穷儒秦破衣的归元丹,功能虽比不上千年参王或天山雪莲子等旷世罕见灵药,但仍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疗伤圣品,小鸡,麻烦你替那位女孩喂上两粒,并帮她行功好吗?先谢了。”“她是谁?”少女似有些妒意。
  “她姓蓝。”老方简单的回答。
  “蓝?你跟她……”
  “朋友,她帮了我很多,我欠他一份人情。”
  “我可以帮她,但你……”
  “我没关系,能够照料自己。”
  “可是……”
  “人间仙姬什么时候这么老,变成婆婆妈妈啦?”
  “好吧!偏你会说话,我听你的就是了。”
  “谢啦!”老方微一颔首,自行从药瓶中取出两粒归元丹服下,盘膝闭目垂帘行起功来,渐人忘我之境。
  少女有些不太情愿的捏开蓝晓晴的牙关,塞了两粒归元丹,拿出随身水囊灌了一口水,纤掌一拍,药丸顺喉入腹;少女盘膝坐好,深吸一口气功行百脉,双掌一攻命门一攻百会,内力源源发出,催动蓝晓晴的气机绕行周天。
  其实蓝晓晴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只是受到反震而闭了气,气机一动便已恢复知觉,缓缓推动本身气机相配合。
  人生一饮一啄数有前定,蓝晓晴受了这次小伤,反而得到一些好处,病虎在临终之时,将他性命交修的真元灌输在蓝晓晴体内,这段期间,一直没机会将这股能量化为己用,如今藉另一高手协助炼化,因而使本身功力增强不少。
  人间仙姬姬小燕,人美,武功也高。
  在流传三省的武林歌谣中,她占有一席之地。所谓“折翼凤凰不如鸡”当中的鸡,鸡姬同音,指的正是这位美美的姑娘,她可不是野鸡,是高手中的高手,至于“折翼凤凰不如鸡”中的“折翼凤凰”是什么人,为何有不如鸡的说法,此中因缘错综复杂,后文自有交待。
  人间仙姬和老方在数月前曾经有过短时间的相处,几个月前的老方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相反的,那时他是须丰发茂浓眉大眼,虎背猿腰活力充沛,他们相处得十分愉快,人间仙姬不禁芳心暗许。
  他们那时是在水路大豪洞庭黄鱼祝尧幸家中作客认识的,对老方的身世所知亦无多,江湖儿女对所谓家世不太在意,洞庭黄鱼有意促成这段好事,在旁推波助澜,老方也不置可否,感情之事越自然越好。
  相处没几天,老方却半夜留书不告而别,只说是要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若能留得命在,自然会再相聚云云。
  洞庭黄鱼和老方可算是生死之一父,心中不由大急,但还有比他更急的人,那就是人间仙姬姬小燕,两人立刻分头出发追踪,几个月来几乎跑断了好几条腿,老方的消息杳如黄鹤,想不到今天碰巧就救了老方这条衰命。
  洞庭黄鱼祝尧幸是个口没遮拦的家伙,“龙游浅水遭鱼戏”的鱼就是他,他之所以被称为“黄”鱼,是因为这家伙经常满口黄腔,其实会咬人的狗不会叫,黄鱼虽爱说黄色笑话,人却是相当正派。他的个性是人如其名,祝尧幸,请用台湾话发音。
  三杯大醉侠倒是挺欣赏他,只因为臭味相投,平常只会穷嚷嚷乱喳呼,真正事到临头,除了杀人放火卖国求荣以外的事都不敢做,胸无大志,不过想当总统而已,只要不卖门票当众表演,开开黄腔无伤大雅。
  什么?不能开黄腔?人家黑枪都能开,开黄腔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苦短,其实无需太过严肃,每天扳着一张麻将脸未免太辛苦,偶尔学学牛一毛满口喷粪的帮脸部做做运动,亦不失为调剂生活之良方。
  洞庭黄鱼和三杯大醉侠一样,也是满嘴喷粪之人,这种人心直口快,胸中藏不了一丁点秘密,有话直说,有屁横放,得罪人自己都不知道,至于会做多少坏事则不得而知,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武陵山低了三尺,也不是我们A的。
  也许有人会说黄色笑话没水准,我也承认在祭孔时不宜乱开黄腔,话说回来,就算你开了黄腔,孔老夫子也未必就会拿佩剑砍人,食色性也,孔老夫子都不讳言色是人性的一部份,我们又何必划地自限呢?有时候真理未必是真理,不是有句话说“自做自受”吗?上次三杯大醉侠他家附近挖马路埋管线,半个月没有回填,结果挖马路的工人没事,三杯大醉侠在酒醉之下连摔三次,所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屁话表过,言归歪传。
  人间仙姬等蓝晓晴已能自行运动,收手在旁警戒,等待的时间颇难熬,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老方深吸一口气,嘿然吐气开声,站起来装模作样的比划两下,左臂已无法使力,伤口既深又大,一用力便痛澈心扉,面上苍白失色,有些疲惫,但神情开朗多了,看样子,阎王爷的要命帖子得收回去了。
  “方哥!你感觉怎么?”
  人间仙姬雀跃奔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大概食禄未满,生死簿上是挂不了号啦。”
  “太好了!你刚差点吓死我了。”
  “谢谢你,小鸡,要不是你,我铁要种在武陵山了。”
  “你的伤好严重,不要乱动,来!坐下来休息一会。”人间仙姬体贴的扶着老方在一个大石上坐下,取出水囊让老方喝上两口,举止有如温柔的小情人,先前冷傲的神情消失了,柔顺得像只小绵羊。
  “你好瘦,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人间仙姬怜惜的道:“才分别两三个月你就变了个样子,我想这些日子以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乱可恶的。”
  老方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你怎么会来武陵山的?你不是在那条臭鱼的窝里作客吗?”
  “你还说,”人间仙姬白了他一眼,幽怨的道:“那天你不告而别,害我耽心得要死,听臭鱼说你要赴一个生死约会,我哪放心得下,只好和小雅小诗她们分别追踪,可是都没你的消息,昨天在附近经过,发现山林中浓烟密布,地点又接近传说中五虎山寨的位置,等我找到地头时,五虎山寨已化为灰烬,莫非有生死之约的人是武陵野虎?”
  老方道:“不!你别瞎猜,武陵野虎袁大哥可是我莫逆的好兄弟,和我有生死之约的是另有其人,不是他。”
  “那是谁?!”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老方无奈的说。
  “为什么?”
  老方不敢望向人间仙姬灼热的眼神,避重就轻道:“小鸡,实在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人间仙姬收回目光,低首幽幽道:“你要走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就那么忍心放我一个人为你牵肠挂肚吗?”
  “小鸡,请原谅,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
  人间仙姬展颜道:“方哥!我想,你和那人的生死约会一定凶险万分,你不想要我一起涉险,所以才不告而别的,对不对?其实你不必耽心我,我的武功很不错的,起码比你高得多,放眼江湖,能胜过我的人寥寥无几呢!”
  这妞相当自负,甚至是自傲,老方眉头一皱,感到有些不悦。她居然说比老方高明得多,未免大伤老方自尊,还好老方早知人间仙姬傲慢成性,加上有相救之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此时,蓝晓晴亦已行功三周天,从物我两忘中醒来,忙整衣向人间仙姬行礼道
  “刚才一定是这位姊姊相救……”
  人间仙姬冷冷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方哥吧。”
  “谢方哥?为什么?”
  人间仙姬一披红唇道:“是我的方哥要我帮你的。”
  “你的方哥?”蓝晓晴心中一跳。
  “救你是方哥吩咐我做的,我是看在方哥的面子上才救你,否则你的死活我才不管,所以你不必谢我。”
  老方道:“拜托!我不是什么人的,我又不是东西。”
  人间仙姬道:“原来你不是东西?”
  老方瘪道:“什么东西不东西,我说的东西不是东西。”老方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连三杯大醉侠都搞不清东西。
  蓝晓晴笑了笑道:“人之所以为人,乃因人是万物之灵,受人之恩不可忘,有机会我一定会偿还你这份情的。”
  人间仙姬一甩头道:“你不必领情。”
  蓝晓晴对人间仙姬充满敌意的表现有些惊讶,其实不必惊讶,男女之间只要涉及情字,必然会有反常的情绪,人间仙姬是个骄傲自负的女生,反应特别激烈罢了。
  老方苦笑道。“小鸡,你还是这么倔,连我都是你救的,晓晴好意谢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小鸡?”蓝晓晴心头一动:“莫非你就是大名鼎鼎,列名三省武林名人中,武功高强又美绝人寰的人间仙姬?”
  人间仙姬脸色稍见和缓道:“你也知道我?”
  蓝晓晴道:“你真的好了不起,我们年龄相近,可是你比我强多了,人比花娇,在你的面前,我感到惭愧。”
  一番奉承话,终使人间仙姬脸上冰雪渐融:“客气了,我只是出道早些,运气好些,在三省中,我是排名最后的。”
  蓝晓晴笑道:“姬姊姊才客气,俗话说:好酒沉瓮底,好戏在压轴,你才是真正的高手,我和方哥连名都排不上呢。”
  人间仙姬傲态复萌:“那是当然,要成名岂是那么简单的?方哥或许有机会,至于你,麻绳串豆腐——甭提啦。”
  老方暗中摇了摇头道:“小鸡,别瞧扁了别人。”
  蓝晓晴不以为意道:“姬姐姐说得很坦白,比起一些只会逢迎拍马的人可爱多了,我有自知之明,不可能成为高手名家的。”
  人间仙姬笑了笑道:“有自知之明总比不自量力的好。”
  蓝晓晴望着人间仙姬道:“你真的好美。”
  人间仙姬客套道:“你也不错。”
  “拜托!你们是‘自己阿佬没人嫌’,关起门来当皇帝,当心育婴房里的婴儿听了吐奶!”老方在一旁揶揄。
  “我捶你!”人间仙姬当真粉拳一捣……。
  “哎唷喂呀!”一拳正捣在伤口附近,难怪老方惨叫连天。
  蓝晓晴一低头,发现了地上秦破衣留下的药瓶,弯腰捡起,略为注视,脸色微变:“这……这药瓶怎会在这儿?。”
  人间仙姬道:“是我捡到的。”
  “捡到的?”
  人间仙姬把救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
  蓝晓晴柳眉微锁道:“这么说他来过武陵山了?”
  “你说谁来过了?”老方奇怪的问。
  “就是这药瓶的主人嘛?”
  “你说的是秦破衣?”
  “是呀。”
  “他是你的什么人?”
  “他是我老……姥姥的朋友。”
  “你姥姥的男朋友?”
  “……”
  “原来秦破衣是泡上你姥姥才翘家的呀?”
  蓝晓晴急道:“你黑白讲,我老……姥姥才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因为……因为……哎呀,这事我也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那可以说下去呀?”
  “这……我也说不下去。”
  “不上不下,‘卡’在那不会消化不良吗?”
  什么话,这样也会消化不良,岂非天下奇闻?
  “哎呀!你不知道,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
  “秦破衣?”“是的。”
  “你找他是为了?”
  “私事而已。”蓝晓晴脸上有些阴霾。
  老方叉开话题道:“小鸡,你怎会找到此地来的?”
  人间仙姬道:“还说呢!你不声不响的走了!臭鱼比我还急,立刻吩咐他那群牛鬼蛇神追查你的行踪,知道你往南走,他马上率领手下往南追,我和小雅、小诗也跟着追,追来追去却完全失去了踪迹。后来我想到你的故乡是在重庆府,就和小雅、小诗分道而行,到了界一早驿,碰上了几个江湖人,他们说有个姓方的人在五虎山寨干下了居村血案,我抓不准是不是你,想不到真的是你。”
  老方大声道:“这不是我干的。”
  蓝晓晴道:“这是1桩绝大的阴谋。”
  人间仙姬道:“阴谋?”
  “是阴谋。”老方亦感到事态严重:“这是真凶所主导的嫁祸之计!当我们撤走的当时,他们已经在外正式散括流一三n,说我是毁灭五虎山寨的凶手,造成武林中众口铄金,要我背负下这一个乌L抹黑的黑锅!”
  蓝晓晴道:“这会是什么人做的?”
  老方道:“我也不知道,我很少得罪人,应当不会有人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陷害我,这件事我也百思莫解。”
  人间仙姬道:“管他是什么人,陷害方哥就等于陷害我,就算他有三头六臂,我也要把他查出来大卸八块!”
  “不!小鸡、晓晴。”老方正色道:“对方的目标是我,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的实力庞大得令人吃惊,目前台面的人,可能仅是冰山一角,情况非常不利,我要你们立刻脱身,远离是非之地!”
  “不!”蓝晓晴首先大声反对:“袁大哥临终之时我也在场,算起来我是当事人之一,我绝不会自行离去!”
  人间仙姬道:“我千里追踪,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休想把我赶走,不管情势如何凶险,我坚决不离开你!”
  老方道:“不是我要赶你们走,是因为……”
  “我知道。”蓝晓晴道:“我受了病虎劳二哥的转注功力,自当为五虎山寨赴汤蹈火,不惧任何险恶艰难!”
  人间仙姬道:“我因为没承受转注的功力,所以更应该为五虎山寨稍尽棉薄,就算天皇老子要我走,我也不会走!”
  “不!姬姐,你与此事无关,不必冒此万险。”
  “不!你与此事有关,应当暂时避开险境。”
  “不!这是我和方哥的事,与你无关。”
  “不!方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关系太大了。”
  两女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老方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老方全没辄。
  “不管你说什么,任何理由我都不会离去。你骑马,我随蹬;你乘船,我撑橹!这件事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
  人间仙姬亦坚持道:“我也不会走!入龙潭,闯虎穴,探刀山,过枪林,有你就有我,姬小燕卯定与你同生死!”
  老方顿足道:“你们……你们知道有多危险吗?”
  蓝晓晴和姬小燕同声道:“了不起卖命而已。”
  老方苦笑不已:“你们太任性了!有些事情不是卖命就解决得了的,敌人这次的嫁祸之计,的确可称天衣无缝,可见这批人心思慎密,手段又毒辣无比,依情况判断,他们的目标是我,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那你呢?我们不受伤害,你就能?”
  “我也不希望受到伤害,如果我们一起,人多目标显著,容易被发现,受到袭击的机会也就更多,我一个人也许打不过他们,至少我可以逃、可以躲!武陵山方圆千里,随便往山林中一藏,纵派千军万马,亦同海底捞针。”
  蓝晓晴道:“就因为这样,所以你要赶我们走?方哥,你好白私,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你可了解我们的感受?
  我知道你的艺业火候,对付三两个二流人物绰有余裕,应付一个特级高手却仍不足,再说山林中猛兽甚多,万一碰上危险谁来帮你?若是有了闪失,我们将一辈子活在噩梦里,你说我们能放心走吗?也许我的武功不登大雅之堂,替你摇旗呐喊总可以吧?交朋友所为何来?无非是同甘苦、共患难,对吗?”
  老方被说得哑口无言。
  姬小燕亦道:“蓝小妹说得对,我也有同感,她的武功是派不了多大用场,我却是一流高手,有我保护你,你就稳如泰山了!要是我此时脚底抹油逃跑,他们还以为我人间仙姬怕了他们,这面子摆那儿放?
  莫说我姬小燕在武林中已挣得如旭日东升之名声,就算是一般乡野村夫,也不会做出临危弃友的事,所以……”
  两位姑娘的理由都相当充分,老方招架不住了。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们。”
  “别说了!说破了嘴也枉然,我们是打死不走。”
  看来这两块黏人的橡皮糖是甩不掉了。
  “拜托!你们以为这是在玩家家酒吗?”
  “管你是嘎嘎八还是嘎嘎九,在你最需要朋友的时候,休想要撵我们走,我们也不会走!”二女异口同声。
  对于这种磨人精,老方被磨得心烦意躁。
  “好啦好啦!你们真的很烦,我又不能拿棒子赶你们,此处非安全之地,先找个隐密处,把伤势养好再说。”
  人,对自己要有自信,连老方这种货色都有漂亮的女生争着要,天底下没有新鲜事又一证明。所以各位!貌如三杯大醉侠者,千万别灰心丧气,只要止同花点心思,女生是很好骗的……我在胡说什么呀?醉言醉语可别当真。
  也许老方此刻的遭遇令人同情,也许老方真有些魅力,也许是蓝晓晴和姬小燕真动了情,也许是三杯大醉侠酒后乱点鸳鸯谱。总而言之,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密林中,数声阴恻恻的冷笑声响起。
  “哼哼哼……”笑声似是从鼻腔发出。
  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人间仙姬。
  “你们要走了吗?要不要太爷念往生咒送行?”
  随着语音,密林中陆续出现了十余条人影,领头的是一个虬须绕颊根根见肉,浓眉环眼,身高近八尺的大汉。
  人间仙姬自诩为高手中的高手,十几个人潜行如此之近,自己居然一无所觉,吃惊之余,面子更挂不住。
  “你们是什么人?”老方外表镇静,心中却震惊。
  镇静和震惊音略近,意义却差很远!虬须大汉蓦尔仰首狂笑,声如洪钟大吕,远山音历久不歇,显示此人仅是个大声公,内功也有不差的火候。
  “笑什么笑?你牙齿白啊?”
  “太爷是笑你们有够逊。”虬须大汉声音像打雷:“要做案也不先打听,太爷姓鲁名莽,外号大尾鲈鳗,五年前两手血腥杀人不眨眼,名声足以止小儿夜哭,你们连太爷都不认识,岂不太逊了吗?”
  人间仙姬冷然道:“你牛皮吹够了吗?”
  虬须大汉轻薄道:“哟呵!好标致的小娘子……”
  人间仙姬娇叱:“住口!谁是小娘子?”
  “你呀!太爷对天下的马子都叫小娘子,不行吗?”
  “你……你嘴巴放干净点!”
  “太爷的嘴巴很干净,你想要借用吗?”
  “你……”和这种鲁莽人斗口,女生稳吃瘪。
  老方叱道:“你们来势汹汹意欲何为?”
  大尾鲈鳗道:“太爷就是要把你们‘合围’!”
  和这种鲁莽人讲文雅话也讲不通:“我是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问我要干什么之前—,先问你自己干了什么。”
  老方强笑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大尾鲈鳗老气横秋道:“当年叫你读书你不读书,连勺大n匚偷偷摸摸哥哥喝鸡鸡嘘都念不好,难怪太爷的话你有听没有懂!少壮不努力,就只能和太爷一样,沦落在江湖卖命,太爷说你是为你好……”
  老方听得差点得了便秘症。
  “废话少说!想干什么就挑明了说吧!”
  “很好!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自己明白!”
  老方笑道:“我只和女朋友在此约会,纯聊天,可没做越轨的事,就算你是我小舅子,也不用这么盛气凌人。”
  “住口!”大尾鲈鳗变色怒叱:“你这浑蛋也敢消遣太爷,罪该万死!太爷先问你,你是受谁指使做出来的?”
  老方道:“这种事何须受人指使?”
  “那是你自己起意的罗?”
  “我是有点起意,怕她们不止同答应。”
  什么跟什么呀?意思南辕北辙,竟也能对得丝丝入扣。
  “住口!太爷再问你……”
  “既然你不耻下问,我只好为你传道解惑了。”
  “住日!”大尾鲈鳗气得须发怒张。
  “你要我住口,又要问我,我是住口好还是回答好?”
  大尾鲈鳗是个鲁莽人,被问得语塞。
  “鲁兄,别跟他磨牙!这小子牙尖嘴利、城俯深沉,只合宰了他替老大报仇就是。”另一个四方脸的中年大汉说。
  此人倒是仪表不俗,五缯短须,两边太阳穴隆起如坟,目朗鬓丰,额头上有一颗指大的黑痣,令人印象深刻。
  “你又是谁?”
  “本人三眼天尊宋盼是也。”老方笑道:“你们的名字倒也忒怪,什么鲁莽宋盼,我都第一次听到,你们说我受什么人指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鲁莽大声道:“你毁了五虎山寨,毒死寨中数百人命,又放火焚尸灭迹,有人目睹你们的恶行,岂容你狡赖?”
  宋盼亦道:“姓方的,你是个披了人皮的畜牲,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有胆做下天人共愤的事,就要有勇气承担!”
  “床单?什么床单?”
  “床你个死人骨头!”鲁莽鲁莽的大吼道:“你这忘恩背义、龌龊卑鄙、下流无耻之徒,你等着偿命吧!”
  老方喜道:“我等着就会比较‘长命’?!”
  宋盼咬牙道:“你只能活到今天,命仍嫌太长了。”
  老方正色道:“两位且慢!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毁灭五虎山寨的凶手,又说有人目睹,请问目击者何在?”“在此!”有人大叫,人群中分,一个腹大如鼓,腰间一个大酒葫芦,醉目斜乜,赫然竟是醉虎解千愁!
  “解四哥?”老方惊喜中微带讶然。
  “少跟我称兄道弟!”醉虎面色阴沉道:“大哥跟你称兄道弟只一天,便被你害得尸骨无存,你这畜牲好狠的心肠,连寨中妇孺都不放过,五虎山寨究竟与你有何仇何恨,值得你下这么毒辣的手段?”
  “解四哥,你一定是误会……”
  “误会?哈哈,那天醉鬼正好和老五外出安排御敌之事,所以侥幸逃过一劫,在山顶和老五两人目睹了你们令人发指的暴行,没想到爱困的会受到你的煽惑,与你同流合污,你们以为放火毁尸灭迹,就可以瞒尽天下人的耳目吗?
  天道循环自有定数,你们可没料到我和老五会在山顶出现吧?姓方的,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蓝晓晴急道:“解兄万勿误会,这……”醉虎不待蓝晓晴辩白,已自暴叱:“上!”
  十余条如出匣之虎,声势汹汹一拥而上。
  兵刃出鞘声、脚步纷杳声、叱喝声,准备K烂饭。
  鲁莽当先扑到,手中霸五鞭先一步狂挥。
  人间仙姬一声娇叱,手向腰际一探,一条宽仅二寸的彩带笔直如枪般的朝鲁莽面门射到,带起的锐啸盈耳。
  宋盼一扬手中梅花夺抢到,蓝晓晴奋不顾身拦截。
  两位漂漂的女生,竟然竞相当老方的“护草”使者,老方的运气真好,令人艳羡,这就是天公疼憨人的际遇。
  人间仙姬彩带飞舞,和鲁莽打成势均力敌。
  蓝晓晴内伤未愈,空手接斗亦颇吃亏,只能避实击虚,步步为营,守多攻少险象环生,三五招间已捉襟见肘。
  醉虎一声大吼,葫芦扬起一片玄影朝老方砸到。
  十余名壮汉一拥而上,老方命在须臾。
  正危急间,一声如雷暴吼,夹杂几声怪笑,两条人影凌空而至,四拳狂挥之间,人影翻翻滚滚有如波开浪裂。
  来人之一是位身材高大,两鬓已灰的老者。
  另一位则是身材肥笃笃,脸上常挂白痴似笑容的老人。
  来人竟是急先锋雷厉风和笑面阿斗古洛琐!
  急先锋再次暴吼,右掌独臂擎天托向醉虎的葫芦,左拳隔山打牛遥击宋盼,一招两式大包大揽,声势雄浑已极。
  醉虎葫芦砸下,骤觉如砸钢铁,嗡然声中葫芦反弹,手臂为之一麻,几乎掌握不住,脚下也蹬蹬蹬连退十数步。
  三眼天尊正把蓝晓晴逼入绝境,蓦觉一股雄浑无比的劲风袭到,顾不得再对蓝晓晴下手,梅花夺狂挥企图化解,嘶然之响有如击革,三眼天尊连旋三匝始拏桩站稳,同一时间,笑面阿斗怪笑声中,双手箕张扑向大尾鲈鳗。
  刹那之间,杀气腾腾,沙飞石走,泥尘蔽空,急先锋雷厉风以一敌二,依然悍勇绝伦,笑面阿斗强行突入替下了人间仙姬,还能抽空对人群连发数掌,阻止他们对付衰星老方,也有气吞河狱的气势。
  急先锋一掌逼退三眼天尊,大喝道:“方哥儿快走!”
  笑面阿斗跟屁虫:“快走!我就不亲临执绋了。”
  综观全局,急先锋和笑面阿斗固是身手绝高,但对方人数却占绝大的优势,时间拖久了对两老怪显然不利。
  老方心知肚明,自己此刻自保无力,留此不但无益,搞不好拖累了两位忠心耿耿的老怪,情况反为不妙。
  两老怪内力浑厚,连醉虎亦略逊半筹,如要突围而走,恐怕在场的人没一个留得住!看清情势,老方顿萌退意,和两女互换眼色,三人立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急先锋和笑面阿斗见老方已安全撤走,两人再玩上片刻,磨了一阵子豆腐,估量老方已逃得够远,这才奋力突围,虽然费了一番力气,总算有惊无险的脱出包围圈,没成为武林中的“中途岛(倒)”烈士,亦属万幸。
  论实力,两老怪的功力因是顶尖,但醉虎、大尾鲈鳗、三眼天尊等亦自不弱,其他十余名大汉亦有些绝活,两老怪之所以能安然突围,乃肇因于一开始便卯足全力,收了先声夺人之气势,所以无人敢轻樱其锋。
  最主要的是,以后的情节还要他们串连,所以死不得。
  劳师动众,一只蚊子都没捞着,醉虎暴跳如雷。
  “这两个死老凯,这个时候竟来搅局,真是混蛋!”
  大尾鲈鳗恨声道:“下次连他们一起种掉!”
  三眼天尊道:“这两个家伙会出现的确是意外,现在埋怨亦无三小路用,得查明他们的意图,现在追最要紧。”
  醉虎一挥手:“谅他们逃不了多远,追!”
  十余名壮汉纷纷隐没在密林之中,现场恢复宁静,一片狼藉和数滴血迹,在岁月的浪潮下,很快就会被淹没了!几个月后,草木重新长出,一切都不复存在。老方创口既深又大,完全用不上劲,蓝晓晴亦接近力竭,姬小燕拖着两个“拖油瓶”,其辛苦可以想见。
  正是“二只长短脚,三个逃命人”,好有一比——疲“马”拖破车。
  武陵山,横跨三省,腹地不只千里,山中尽是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有些古木粗逾十围,高耸参天,有些地方草比人高,地形更是复杂无比,在这种情况下,逃的人固然辛苦备至,追的人也绝不轻松,双方机会均等。
  谁都无所凭恃,江湖经验就成了决胜的重要因素。
  蓝晓晴和老方此刻跑都来不及,那能顾及其他?人间仙姬亦是江湖菜鸟,没有逃命的经验,也不过跑了十几里路,老方首先撑不住了,蓝晓晴亦是疲态毕露,脚底下像黏上橡皮糖,姬小燕也好不到哪,步履沉重,娇喘细细隐约可闻。
  练武之人,纵使疲惫不已,只要气机运行得法,多跑个几十里路小事一桩,何以他们只跑了十几里便已力气将竭?主要的是,他们心中各自有一种沉甸甸的负担,无法专心去浊扬清,气机既滞,新力当然无法再生。老方无端卷入五虎山寨血案中,心情之郁卒自不待言,主要的是他真的是龙困浅滩,对现实完全无能为力。
  蓝、姬二女一般出色,同样有生死真情,世上最难辜负美人恩,鱼与熊掌,老方还真难以抉择,想起来就头大。
  对于爱情,老方的野心并不大,任他溺水三千,他只取一“锅”饮,至于一锅里有几瓢,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方是第一个闯入蓝晓晴心扉的男生,小妮子非常可爱:可怜没人爱,这可是她的初恋。有人说爱情是男人生命的一部份,却是女人生命的全部,蓝晓晴的“全部”,如今却出现了外表更出色的姬小燕,小妮子难免揣揣难安。
  姬小燕认识老方在先,在当时可说是一见钟情,还为了老方千里追踪,如今又不计安危和老方共患难,用情亦感人至深,莫名其妙又冒出一个蓝晓晴,想像得到姬小燕的心情一定不会很爽,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永远是打不开的死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为情痴,为情迷,为情狂,为情醉,为情可抛江石。
  各位!Q一八0的睿智读者们,必然已从本书的字里行问发现,咱们这位衰星老方,过去极可能是位武艺不凡的家伙,三杯大醉侠的IQ多诸位一倍,正好IQ三六O转一圈回到原点,等于—Q零蛋,对老方的过去尚在猜测中。
  各位英明前辈若有老方的八卦消息,务请通知三杯大醉侠一声,以便拉开茅厕……不不!是拉开胸中茅塞。
  您说啥?您是说这本小说都是三杯大醉侠一个人闭门造车无中生有瞎掰的?这是什么话!嘎?中国话?我又不是白痴,q是有些愚昧而已!当然知道这是中国话,难不成您要跟我说印度话?还是抽象画?A计划?
  听您这么说,这本不成文的小说真是三杯大醉侠写的?我就知道,唯有三杯大醉侠的创作,内容才会如此荒诞,立意如此新奇,笑话如此丰富,文句如此罗嗦……什么?您说我这是老王卖花?噢,听错了!是老王卖瓜,不对呀,我记得老王在巷口补皮鞋,没卖过瓜呀?
  啊?是我搞错了?您说这是一句歇后语,老王其实没卖瓜?我就知道,老王要是改了行,一定会先告诉我,因为我有一双穿了八年半,比泰破衣那双还破的皮鞋在他那儿修补,要是拿不回来,损失就太大了。
  什么?您不想跟我说了?就算您不想跟我说,我还是要跟您说,本书的情节尚未达到高潮,怎可就此打住?
  对了!还是您英明,您睿智,您伟大,您是明人,您是明星,您是明灯,您是明日……是明日的阿拉丁神灯……我在说什么呀?反正您就先知就对了,至于老方的真正身份,天知他知,咱们心照不宣。
  什么?该宣的还是要宣?再龟毛您就要用整瓶酒砸我脑袋?拜托!就算三杯大醉侠麻木得有如植物人,只要洒水加肥料就会长大,似乎用不著“祭酒”吧?再说三杯大醉侠只要三杯就醉,整瓶酒砸下来要醉到什么时候?
  万一这么一砸,三杯大醉侠就此一醉解千愁————和本书中的醉虎解千愁完全无关——我是说万一就此两腿一伸一翻两瞪眼,不解人间千万愁时,本书也只好就此打住,结果如何,请听下辈子分解。
  合该三杯大醉侠人间孽缘未终,尚须为人间制造些笑话,不该横死于“黄泉”之下,只大醉两分多钟便已醒转。
  我文笔很罗嗦?那是因为酒逢知己三杯少,写来有趣话特多,我是耽忧没钱买酒喝,不得已才藉酒浇愁……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其实爬格子真的很辛苦,其中也有不少乐趣,天生苦中作乐的命,予岂好写哉,予不得己也。
  好啦,您就别再“讦谯”了!也许圣明如您,早就怀疑老方是不是那位至今行踪成谜的醉海狂龙!但以他的表现,似乎不可能是一条龙,一条龙的牌可遇不可求,三杯大醉侠自学会打牌以来,从未胡过一条龙……
  什么话!江湖一条龙和麻将一条龙未免差太远了吧?
  什么?您说老方如果是龙,您就一定是真命天子?哈哈,您挺爱说笑的,不过并不离谱,三杯大醉侠也曾梦见自己是条小龙,在浅滩中挣扎难起,龙心大惊之余一震而醒,发觉原来是室友尿床,真的好呕!不管老方是不是醉海狂龙,信者信之,疑者疑之,要用酒瓶敲我脑袋者敲之,趁三杯大醉侠不太清醒之际,正好谋财害命毁尸灭迹,机会难得请早订座以免向隅……什么话!三杯大醉侠连皮带骨熬不出三两油,值得下手吗?
  方便的二方加喝酒的地方等于逃命的老方,台湾海峡乘以长江三峡等于三杯大醉侠……这是什么狗屁公式?
  对不起!醉酒之人头昏昏脑沌沌,胡说八道在所难免,若有不是之处,赶明儿拿整瓶酒砸三杯大醉侠脑袋可也。
  老方和二女边逃命边想心事,气氛沉闷。
  老方过去和姬小燕之间,确有过那么一段若有若无的感情,虽然没有露骨的表示,难保老方没动过心。
  这并不能怪老方滥用感情,老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少年男女互相吸引亦是人之常情,老方一向自命是个多情种子,见到美丽的少女,难免手下留情……这句成语好像形容得不太恰当!不管他,意思到了就好。
  男女之间,只要涉入感情,总是牵扯不清,在遇上蓝晓晴之前,他认为姬小燕是最令人心动的女人。遇上蓝晓晴之后,他发现蓝晓晴更可爱!蓝晓晴的懂事、聪明、机敏、自然,而又善体人意,和姬小燕是完全不同的典型,若以花来比喻,蓝晓晴是含苞的兰花:姬小燕则是盛开的牡丹,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在姬小燕的感受又自不同,她年纪轻轻便已荣登武林名人榜,年轻得志未免眼高于顶,对一般她认为庸俗的追求者,从来不假辞色。自从遇上老方后,竟然一见钟情,二人同眼三更半夜四脚朝天五指乱摸六神无主……
  什么话!她和老方仅到达一见钟情而已;至于她为何不爱文采风流的三杯大醉侠,竟然会去看上衰星老方,此点是属八卦新闻,在此不便细表。
  所以说这并不能怪老方,既然不能怪老方,那三杯大醉侠只好扛起道义责任,自罚三杯老酒再收拾残局就是。
  姬小燕一颗芳心挂在老方身上,当然这只是一句形容词,否则老方身上挂颗血淋淋的人心,岂不吓死五百完人?
  自从老方从洞庭黄鱼的水寨里不告而别后,不仅姬小燕芳心大乱,连洞庭黄鱼祝尧幸亦自着急不已,洞庭黄鱼是八百里洞庭湖的唯一豪霸,手下有上百好汉,个个胳臂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实力相当雄厚。
  这条黄鱼立刻派遣得力手下四处查采,自己也摒挡一切出发追踪,中途和姬小燕分道,现在则不知追到哪去了。
  姬小燕也和她的两名侍女——小雅和小诗——芳名挺有学问,连名带姓叫起来就不怎么好听了!小雅姓巫,叫巫雅;小诗姓史,叫史诗,听偏了就是鸟雅和死尸,小女孩叫这种名字,的确是有点怪怪的。
  姬小燕嫌两位侍女走得慢,自个行动快速俐落,正好赶得及救了老方一条贱命,造成以后的恩怨情仇纠缠不清。
  救了老方固是万幸,连带也救了情敌蓝晓晴,心情懊恼,此时甩又甩不了,明知不是伴,事急也只好且相随了。
  蓝晓晴则是翘家女郎,她翘家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经过湘境,正好看到蝗灾灾区的悲惨景况,她是个好心肠姑娘,立刻投入救灾的行列,把自己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惜人微言轻成效有限,杯水车薪事倍功半。
  最后弄得盘缠用尽,自己反成了灾民受困界亭驿;自从界一早驿邂逅,两人的感情随时间而增进,在被伍炳栽赃,老方愤而离开山庄时,老方曾情不自禁的对蓝晓晴有一番剖白,蓝晓睛不是笨女孩,一颗芳心更加坚定要和老方共度难关,少女的心,真的很难捉摸,在两蒙面女郎袭击时,她就曾为老方舍过一次命。
  老方也曾为蓝晓晴有过搏命的疯狂大演出。
  生死见真情,这种情操叫人感动得流鼻涕,平地生波,杀出了个美绝尘寰的人间仙姬姬小燕,而姬小燕又是蓝晓晴的救命恩人,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让蓝晓晴进退失据,不知该如何自处。
  这些事说来罗嗦,写来无聊,看得也讨厌。天都快亮了,建议暂时“统独休兵”,因为三杯大醉侠想打烊了。
  您说啥?您没把书看到结局会失眠?您不准三杯大醉侠停笔?除非死而后已?否则您要拿整瓶酒砸我脑袋?
  天呀!这是什么世界?只为了想翘写半天,忙里偷闲去秦楼楚馆吟风弄月攀枝折柳一番,居然还得冒被人砸破脑袋的万千之险,拜托,脑袋砸破变成“红不让”,那死相挺恐怖的,您就饶了我吧!
  您又说啥?当今客人要上“尿袋”?对不起,又听错了!您是说当今是顾客至上的时代,这一点本人完全同意。
  算了!不准休息,那我喝口水总成吧?嘎?喝“口水”太不卫生了?说得也是,那改喝三杯老酒总没话说了吧?
  先陪我划个酒拳,好辛苦呀爬一格,两只手呀十一个……咦?这酒拳好像有问题,也许酒醉数错亦未可知。
  也罢!此事不宜再提,且看三杯大醉侠醉后施展空空妙手,如能博得同声一嘘,亦不负本人平生之烂名也乎。话说老方一行,所谓三人行必有我“思”焉!各有各的心事,心有旁骛,气机自然无法平静,力竭是意料中事,说是跑,其实更像在跳慢四步。
  前面有条宽四丈的山涧,老方估量伤后之躯,实在无力跨越,脚步不由一顿,中间的蓝晓晴正低头想心事,一时没注意忘了踩煞车,一头把老方撞了个大跟路,差点就摔下山涧里,老方刚勉强拏桩站稳……
  走在最后面的姬小燕,一样的心不在焉,脚下似被枯草绊了一下,身形直往前扑,老方连扶都来不及,哎呀两三声,三杯大醉侠笔下打了个大满贯——三个全倒,全都摔下山涧底凉怏去了!这应该也算是运动大乌龙吧?
  幸好山涧不深,且久未下雨,水亦甚缓和,他们摔下之处恰是淤积之地,杂草茂密如同厚毡,掉在上面就像掉在洞房,这个比喻好像不伦不类。不管他,马马虎虎,您干杯,我随意,大家看得懂就好。
  差幸他们都有一些武功底子,反应自是不差,摔下之时,倒没发生跳楼压死卖肉粽的憾事,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淤积之地本甚松软,老方摔下却满地乱爬;两女几乎同时惊惶发问:
  “方哥,你怎么啦?”
  “方哥,你受伤了吗?”
  “快,帮我找……”
  “找什么?”二女异口同声。
  “找麻烦!”
  两女恍然受到愚弄,气得猛翻白眼,这家伙真是掉了疮疤忘了痛,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贱命,立刻又开始耍宝,碰上这种怪胎,算是败给他了。
  蓝晓晴满面忧色道:“方哥,我们好像逃得不够远。”
  老方一怔道:“什么桃子不够圆?”
  “谁跟你讲桃子?我是说这里不够安全。”
  “我认为我们够安全了。”
  “方哥凭什么说我们够安全?”“长相。”
  两女又差点没瞪死他。
  蓝晓晴忧心仲仲道:“照理来说,他们要追上我们易如反掌,我们不应在此休息,还是速离险地为要。”
  “还要逃?”老方的表情可以挤出一碗公的苦油。
  “敌我实力悬殊!”连高傲的姬小燕也慎重起来。“保持距离是逃命的金科玉律,所以我也赞成作速远扬。”
  老方一听脚都软了,干脆瘫在草地上。
  “方哥,别装孬了!快起来赶路吧!”
  老方懒洋洋道:“要走你们走,我累欲眠君且去。”
  “方哥……”
  老方曲肱作枕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我们身在险地?问题是我们再逃又能逃多远?练武之人,应该了解自己的体况,我们的力气已是贼去楼空,再浪费仅有的元气。,就算敌人不来,我们倒自己先累死了。”
  “可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呀!”姬小燕说。
  “你是说坐着就可以等到新台币?”
  “拜托!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
  “人是英雄财是胆!一毛钱急死英雄汉,金钱虽非万能,没有钱却万万不能,想钱想疯的又岂止我老方而已?”
  “世上比你更爱钱的人大概养不活。”
  “不但养得活,而且活蹦乱跳挺生猛的呢!”
  “有这种怪胎吗?”
  “有!就是三杯大醉侠,他呀,简直是个财奴,就算拔一毛能利天下,他也不拔,比牛一毛还牛一毛,凸口OX……”
  为顾及形象,老方后半段的话不便转载。
  蓝晓晴仍蹙紧蛾眉道:“也许方哥说得对,这样漫无目标的乱跑的确不是办法,只是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啊!”
  老方笃定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你能有什么妙计?”
  老方低声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务必保守秘密,千万别让明察秋毫的读者们知道,否则……”
  二女吃惊大声道:“你要贿赂三杯大醉侠?”
  唉!你们这么一嚷嚷,三杯大醉侠这一票又赚不成了。
  二女嗤笑道:“这哪算是什么妙计?”
  老方道:“我只是逗逗那老小子,让他穷开心罢了。”
  臭小子,原来只是消遣我,这混蛋凸XO口女……
  在这危机迫在眉睫的节骨眼上,居然还来捉弄我老人家,未免太不识愁滋味,简直是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
  还是蓝晓晴把话导入正题:“我们跑又没力气跑,打又打不过,若不先计划未雨绸缪,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老方道:“你们别紧张好不好?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吧!在这复杂的地形里,我们固然逃得辛苦,他们要找也不轻松,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若不把体力恢复,又要如何去应付突发的状况?”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像现在我就又饿又累软软的硬不起来,再壮的好汉只有一条,硬不起来就不能玩了。”
  这家伙的话叫人不想歪都难。
  “你……”两女为之气结。
  “好啦!开开玩笑,先找东西填肚子是正经。”
  “偏你饿得快。”
  “没办法,屁眼大,漏得快嘛!”
  这是什么话!简直太不像话。“荒山野地,哪来吃的东西呀?”
  “有。”
  “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想吃草?”
  “什么话!我又不是牛。”
  “那……”
  “有两道好的菜,甘蓝小芹菜,人间鲜鸡汤。”
  蓝晓晴和姬小燕恍然又被消遣一顿,猛翻白眼。
  蓝晓晴似笑非笑道:“的确是两道好菜,有菜也有汤,挺营养的,不过有些人肠胃欠佳,恐怕消化不了。”
  姬小燕也道:“听说这两道菜挺辣哩!”
  老方笑道:“小。ASE,我天生有一个铁胃,酸甜苦辣包山包海,越辣越带劲,如果再有一瓶KO更妙。”
  “你就知道爱吃。”
  “民以食为天嘛!”
  “你还想吃什么?”
  老方贪婪道:“中餐西餐南北小吃来者不拒。”
  蓝晓晴一声娇叱:“万峦猪脚来也!”粉腿动处,把老方踢得连滚带爬嚷爸叫母,读者们看得心头大爽。
  姬小燕娇笑声中,纤纤柔荑如钩:“名菜金钩凤爪上菜啦!”人随声至,纤掌一扬,老方已翻了个大马趴!
  年少不识愁滋味,爱玩爱闹是年轻人的天性,只要别玩过火就行,其实过火也没什么,民间神庙庆典当中,经常有“过火”的仪式……奇怪!用这种比喻好像很过火,不管啦!只要大家都懂,老话一句,你随意,我干杯。
  玩着玩着,老方突然神色一变,一个鲤鱼打挺一蹦而起,沉喝一声,拳脚同施,接连八腿十二掌分袭两女,这家伙居然玩上了瘾,出招有模有样煞有介事。
  二女见老方玩得起劲,也只好奉陪,可是情况越来越不对!老方越现越认真,拳脚越来越重,形同疯虎。
  “老方,你是怎么啦?”蓝晓晴讶然惊呼。
  “方哥,住手!”姬小燕惊惶低喝。
  老方却咬牙不语,卯足力气有如拼命。
  两女暗叫苦也,不知道老方因何失去了神智,对自己人竟然全力出击,自己又不能失手伤他,弄得束手缚脚。
  还好老方出拳虽然甚为狂野,内力却有限,加上一臂如废,招式又分攻两人,两女此进彼退,应付绰有余裕,任凭两女又呼又叫,老方完全充耳不闻。
  两女互相一打眼色,晃身欺近,企图制服老方。
  老方当然没穿制服……不不,我是说老方却突然加力施为,同时奋不顾身,完全采取不要命的打法,而且拳风虎虎,竟带起呼啸之声,刹时又把二女逼得后退不迭,制服老方的想法中途而折,两女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穷耗下去。
  混乱中已有气爆声传出,这是双方已使出了内力,断草沙石四方激射,乱得不能再乱,比生死大敌还要惊险。
  三人力斗近百招,两女已是香汗淋漓粉脸变色,恶斗中出招还得拿捏分寸,仍奋力支撑,希望老方力竭罢手。
  最可怜的是蓝晓晴,功力本不如姬小燕,加以伤势仍在,已是身形迟滞摇摇欲倒,却得强打精神陪着玩。
  九十招后,老方也汗透重衣面色青中带紫,呼吸像拉破风箱,脚下跟跟踉跄颠踬不已,像喝了几十斤烈酒。
  “你们……联手全力……攻我一招,快!”
  老方终于开了金口,语音甚为急促。
  “方哥……?”两女各自一怔。
  “快!求你,快!”老方一迭连声催快。
  “这……”两女仍在犹疑。
  老方眼神中一片焦急,已由不得他自主,嘿然开声,手脚分张,贾其余力分攻两女,两女微一怔神已避之不及。
  两女互望一眼,银牙一咬,双双提掌推出。
  现场有气爆之声,但声音不大,力道亦不惊人,显示二方都已力气将竭,只听得一声问哼两声惊叫,人影骤分。
  蓝晓晴斜挫丈五之外1跤坐倒,花容惨白,姬。燕则飞退撞上涧壁,疼得她屈一膝跪倒;老方一声问吼,带着一蓬腥臭的血雨,身形直线后退,哗然一声水花四溅,衰星基因突变,成了一只落水狗。
  “方哥!”蓝晓晴拖着身体往水边爬。
  “方哥!”姬小燕嘶声如巫峡猿啼。
  此时是枯水期,涧中水最深处不过及腰,刚好淹不死人,老方的血是由创口溢出的,幸而不是“血口喷人”。
  俄顷,老方已浮出水面,涧中的鱼虾开始翻白。
  老方衰得连与世无争的野溪鱼虾,都连带受到“池鱼之殃”
  “方哥,你怎么……?”两女见状为之骇然。
  水声再度哗然,老方已自水中长身跃起落向岸上,精神和体力比刚才显然要好了很多,这个怪胎变得忒怪。
  “方哥……?”两女一肚子疑问。
  “别问什么!”老方难得正经道:“小鸡,你应该带有培元固本的药物,快服下行功恢复体力,我来护法。”
  “方哥……”
  “有疑问以后再说,快行功调息争取时间。”
  武林人刀头舔血,刀光剑影血染五步是很正常的事,有时深入瘴疠亦难避免,随身的刀创、内伤、辟毒之类的应急药物事属必要,固本培元则是复健之药,也多多少少会备有以应不时之需,此时果然派上用场。二女乖乖服药,跌坐运功调息以恢复透支的体力。
  顿饭时光,二女气行三周天便迫不及待的停功起身。
  “方哥……”二女满腹疑团待解。
  “有话以后再说,此刻最要紧的是远离险地。”
  “你不是说……”
  “此一时彼一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们此时想走也来不及了。”
  涧顶有人冷声发话,语音厮熟,涧深三丈有多,仰首一望,涧右是发话的混世魔王伍炳,涧左赫然是水虎阮小三,双目仇火如炽。
  两边各有十余名大汉虎视眈眈。
  “我操!”混世魔王阴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已逃出五十里外,没想到你们还在这里,这下正好瓮中捉鳖!”
  老方左右各望一眼,暗道这下真不好玩。
  老实话讲,江湖路上是不好玩,如果好玩,三杯大醉侠早就亲自下场去玩了!还用得着在此漫无边际的胡说八道吗?
  什么?您也想玩?拜托!看他们玩就好,跑江湖可是拎着头颅在玩命,能不玩最好别玩,命只有一条,一辈子只能玩一次!嘎?你是属猫的?可以玩九次?我也是属猫的,您是九命怪猫,我是三脚猫,怎么会差那么多?
  我有位朋友是属鱼的,去年冬天被疯狗浪卷进海中,到现在都没回来,听说已经游到水晶宫开水族大会去了。
  老方人没走成,又被人给踩着了。
  “姓方的!”水虎咬牙切齿道:“大哥把你当成亲兄弟看待,没想到你是狼心狗肺,你简直不是人!”
  “阮五哥,这是个误会……”
  “住日!阮某人亲眼目睹,你还说是误会?”“五哥……”
  “呸!谁是你五哥,阮某人今天与你誓不两立!”
  “我操!”混世魔王大声吼道:“你还真是个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全身都坏透的坏胚子!袁老大对你那么好,你还狠得下心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如果你活着,那是上天无眼,唯有毙了你才能替天行道!”
  “姓伍的,方某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一再陷害方某?”
  “你值得我陷害吗?你别屎壳郎戴花:臭美了!男子汉大丈夫,何以做了又不敢承认?”混世魔王相当得意。
  “这仙案子确实非方某所为……”
  “哈哈!你见过坏蛋自己承认自己是坏蛋吗?”
  “你……”
  水虎厉声道:“姓方的,你的同谋呢?逃到哪去了?”
  老方一怔道:“同谋?”“不错!就是和你一同放火焚毁山寨之人!”
  老方随口道:“你是说余三哥?”
  “我操!你终于亲口承认困老三是你的同谋了。”混世魔王落井下石,等于坐实了老方的罪名,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水虎阮小三气冲斗牛,双目泪如泉涌,仰天一声悲啸道:“大哥啊大哥,你英雄一世却糊涂一时,先和那无义匹夫结成了兄弟,后又引进了这个祸首元凶,以致五虎山寨毁于一旦,你也因而含恨九泉,好叫兄弟胆裂肝摧!
  大哥啊大哥,没料到这姓方的小子貌呈忠厚,却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小弟原先还心存怀疑,如今他已亲口承认和那无义匹夫合谋,这下终于图穷匕现水露石出了!是兄弟为您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大哥啊!你我兄弟一场,原是希望不能同日生亦愿同日死,小弟仍苟且偷生,只为了诛杀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牲!大哥,你稍候吧!等我把凶手一个个诛绝后,我们兄弟自会在枉死城中相见!”
  “慢着!”老方舌绽春蕾暴吼。
  水虎颊肉抽搐恨声道:“畜牲!你还有何话说?”
  老方一字一顿正气凛然道:“阮五哥,方某敬重你,你一再口出恶言,方某并无一句回敬,请勿再横加污辱。
  阮五哥指称方某是五虎山寨惨案之元凶祸首,方某断断然否认,这些全是你们无中生有或凭空臆测,方某人在此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方某亦不会束手就死,要方某背这黑锅,告诉你,办不到!
  睡虎余三哥是义薄云天之人,绝非所谓与方某同谋,阮五哥与之相处七八年,当知三哥之性情,方某无须多言。
  诸位人多势众,方某却是伤后之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方某仍不甘束手就戮,愿放手一拼,唯死而后已,方某死不足惜,但希望五哥在方某死后,能重新侦查,以免袁大哥死不瞑目。
  另外尚有一不情之请,方某之二位女伴,与方某仅是中途结伴,与此案全无关关,是无辜的第三者,请五哥保证让她们安全离去,五哥恩怨分明,自无连累无辜之理,请五哥一诺,方某等着!”
  水虎尚未回答,伍炳已冷哼道:“你很会煽动,可惜事实却不容你狡辩!姓方的,你也没有提出条件的本钱!”
  蓝晓晴和姬小燕同声道:“方哥,不必跟他们谈条件,我们也不会离开你,要生要死,我们都会伴随在你身边。”
  混世魔王看在眼中,不禁妒火中烧。
  水虎咬牙道:“只要你授首,其他我一概不管。”
  老方黯然一叹道:“罢了!那你们就下手吧!”
  蓝晓晴夷然道:“方哥,别泄气,我们仍可一拼!”
  姬小燕亦道:“来吧!看看人间仙姬是否浪得虚名!”
  老方口中不发言,他知道以目剪二人的力量去对抗十倍的敌人,无疑是以卵击石,求生的机率微乎其微,水虎的理智已被仇恨所蒙蔽,再辩白也是枉然。
  老方歉然的望了二女一眼,心中不由一病,两女都是人间绝色,老方何德何能,实在难以消受,这些想法不过转念间,情势已不由他多想。
  水虎一声悲啸,拔出背上三棱刺涌身跃下!混世魔王狂笑声中从对岸飞扑,目标是美艳的姬小燕!三十余名大汉倒有七八名同时往下跳。
  水虎人未到,三棱刺挟着锐啸已搂头盖脑罩下,老方一偏身形避过,一刀一剑又白身后袭到;蓝晓晴已被三四名大汉隔开,无力救援。
  姬小燕娇叱声中,手往腰间一探,一条粉红色的怪鞭入手,鞭梢有倒钩,直对准火扑而下混世魔王的眉心。
  论功力,在平时混世魔王或者顾忌姬小燕三分,但此时姬小燕已是疲兵,混世魔王却蓄势已久,因此优劣立判。
  一扬掌,索钩已偏,混世魔王欺身舍入,戟指便点。
  三人同时遇险,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刺激!正在千钧一发一发千钧之际,咻咻咻咻,现场已落下四道人影。两条纤影直扑混世魔王,两道剑影如虹,冷锋森然。
  混世魔王扑向姬小燕志在活擒,因为他发现姬小燕比蓝晓晴更美、更喷火、更诱人、更有妞妞甜八宝的味道,他色心已起,眼见手到擒来,正得意时,蓦觉脑后风生,顾不得快到手的姬小燕,匆忙中身斜掠五尺外。
  两道寒光从面门掠过,差点削掉鼻子,吓出一身冷汗!两道人影并未追袭,双双站在姬小燕身前,三尺青锋闪着寒芒,摆出副暴虎凭河的架势,护卫着姬小燕。
  混世魔王稳下身形定睛一瞧,原来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外表说丑又不会太丑,说美又不会太美:她们头上梳着三丫髻,一看就知道是侍女的身份。
  “小雅!小诗!”姬小燕欣然喜叫。
  “小姐放心,我们来保护你了!”
  同一时间,另一个相貌不怎么起眼的老者,如电光石火般扑向水虎,双方兵刀互击,呛然声中,有火星冒出。
  来人贼眉贼眼,手握一支二尺来长,状似人手的怪兵刃,拳头部份三指如握,唯食中二指可伸可屈。
  “老偷儿,是你?”水虎讶然低叫。
  来人正是三手神剪舜守谦,哈哈一笑道:“正是我老偷儿,来得正是时候,来得及用第三只手替方哥儿挡一挡。”
  蓝晓晴在此时间受到数名壮汉围攻,正危急之际,一条人影泻落当场,一支破笔迎风乱洒,壮汉们东倒西歪。
  来人正是歪戴判官帽的疯判官萧孝喜。
  疯判官三招两式逼退壮汉,大喝一声:“住手!”
  三手神剪忙通过手中的怪兵刃道:“给你‘助手’。”
  一支手形的兵刃也算是“助手”吗?
  水虎怒道:“萧判官也要架梁子吗?”
  疯判官道:“嫁娘子属民事官司,著令庭外和解。”
  水虎愤然道:“萧疯子,五虎山寨待你不薄,大哥死得不明不白,你不帮忙缉凶也就罢了,为何还维护凶手?”
  疯判官喝道:“阮小三,你别被仇恨冲昏了头,本判官英明睿智明察秋毫,对此案已查出一些眉目,你以为的凶手并非凶手,你何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其中可疑之点实在太多,本判官可以归纳几点!
  其一,犯案须要动机,方哥儿与五虎山寨无冤无仇,亦无盗取山寨财物,故非为仇亦非为财,此当无疑义。”
  混世魔王冷哼道:“虎狼杀人就不需要动机。”
  疯判官没理他,继续道:“既非为财,亦非为仇,亦无情字牵缠,若真为觊觎寨主之位,更属无稽!试想,一寨之人死亡殆尽,还当什么鬼寨主?再说以方哥儿的武功,亦不可能有此能耐,阮老五以为然否?”
  水虎怔了怔尚未答言,涧顶突然有人接口道:“萧判官,你何苦坦护这小子?姓方的放火焚尸灭迹,我和老五亲目所见,事实不容抹杀,况且适才他也亲口承认和困老三那无义匹夫合谋,岂容萧判官信口雌黄?”随着语声,涧顶出现了腹大如鼓的醉虎解千愁。
  身后有大尾鲈鳗、三眼天尊等一票人。
  老方沉声辩道:“我什么都没承认……”
  混世魔王怒道:“这么多人可为见证,你还敢抵赖?”
  疯判官亦怒道:“你伍炳亦是嫌疑犯!”
  混世魔王大声道:“我发誓我没做!”
  三手神剪叹道:“剪不断,理还乱,再加十手也枉然。”
  水虎却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醉虎已自动怒,沉声喝道!“大哥对我等情深义重,各位弟兄,为大哥报仇,宁错杀一百,勿放过一人!杀!”
  话一说完,全身蓄满功力,葫芦以泰山压顶之势飞砸老方,他和武陵野虎兄弟情深,为了仇恨显然已失理智,大尾鲈鳗和三眼天尊亦各自向涧底猛扑。
  涧底其实并不宽,这么多人挤在一块“R烂饭”,实在也展不开手脚,蚁多咬死羊,老方一票人岌岌可危。
  正危急之时,又落下两道人影投入战场,一个身材高大浓眉皓发,一个白痴白痴的胖汉,正是急先锋和笑面阿斗。
  现场敌我悬殊,明知投入亦无济于事,甚至有杀身之祸,两老怪乃毫无惧色,其视死如归的精神令人感动。
  醉虎一发动,大伙就张飞大战岳飞,战得满天飞,三手神剪和水虎玩得热闹滚滚,疯判官接着大尾鲈鳗和四五名大汉,玩得不太轻松。
  急先锋和笑面阿斗被围得像铁桶似的一阵好K,醉虎酒葫芦当先猛砸老方,老方不敢轻樱其锋,忙挫步闪身,冷不防旁边刀锋又到,再闪时却挨了一记闷棍。
  醉虎一击不中,大旋身,葫芦却砸向蓝晓晴。
  蓝晓晴大吃一惊,以醉虎的辈份和名望,竟不声不响对一个后辈女流下此毒手,显示醉虎为了报仇已不择手段。
  这完全是出乎意料之事,蓝晓晴应付眼前几名大汉已手忙脚乱,要不是大汉们手下留情,她早已向枉死城挂了号。醉虎的葫芦力道沉猛,蓝晓晴只得往侧疾避,侧方一名大汉正好出掌,把她打得口吐桃花。
  那名大汉原无意伤人,没料到蓝晓晴突然折向自己送上门来,待要收势已来不及,把人家打成重伤,自己却愣住了。
  同一时间,姬小燕一声嘤咛,混世魔王一声得意狂笑,一人肩上扛着一人飞上涧顶,往山中密林如飞而去。
  也在同一时间,老方避过醉虎的浑铁酒葫芦,眼前刀光打闪寒气森森,再旋身,被人一棒打在背心之上。
  说时迟,那时快,从蓝晓晴受重伤到姬小燕被抢,乃至老方挨棍,虽有先后之别,但差也只差那么一忽光景。(注:忽为一分的万分之一。)
  老方挨一棒子往前仆,两刀一剑正等着他,又是一发千钧千钧一发……
  老方专搞这种飞机,三杯大醉侠被搞得心脏病差点发作,恨不得自个现身去救他。三杯大醉侠正蓄满全身力气,准备亲自下海演一场英雄教狗熊,谁知救星又从天而降,三杯大醉侠只好散去功力,远离江湖是非。
  三条人影捷如鹰隼扑落,一刀一棍一刺,三般兵刀势如疯虎,尤其是使分水刺的家伙,功力比野虎犹高一筹。
  “洞庭黄鱼!”有人惊呼。
  洞庭黄鱼祝尧幸,这位八百里洞庭之王终于现身了。
  “滚!”洞庭黄鱼分水刺扬处,无人敢轻樱其锋。
  使刀和使棍的青年亦自不弱,三只疯虎所经之处波开浪裂,水虎一沾即走,醉虎三招而挫,竟无人敢与匹敌。
  使刀的和使棍的觑个空,一人扛起蓝晓晴,一人搭着老方,洞庭黄鱼开路兼断后,五人六脚奋力夺路而走。
  几个老怪能帮忙的帮忙,不能帮忙的帮倒忙,反正乱得很,竟让三人轻易救走老方和蓝晓晴,结局出人意外。
  其实这也算不得是意外,醉虎这帮人除了醉虎,水虎等少数人算得上是高手之外,其余的仅介乎一二流之间,和洞庭黄鱼这等特级高手自有一段差距,加上四个老怪也是一流中的一流,以精英对乌合之众,只要不被困住,要突围并非不可能。加以涧底地狭,人多反而束手缚脚,四位老怪人老成精,见洞庭黄鱼突围冲得人群大乱,立即浑水摸鱼,边抢有利的地方,边掩护洞庭黄鱼,等洞庭黄鱼一走,他们也分别冲出重围落荒而走。
  以四老怪的身手、能拦得下来的人可不多。
  醉虎追踪了半天,结果又啥都没捞到,气得牙歪。
  “哼!想不到那条黄鱼也会来插一脚!”醉虎气呼呼说。
  水虎眉头微蹙道:“四哥,你不觉得整个事件有些怪吗?”
  “怪?我不觉得。”
  “我总觉得他没有下手的动机……”
  大尾鲈鳗道:“有‘冻鸡’还轮到我们下手吗?”
  “老五,你别再多心了!他们做案是你我兄弟所目睹,难道你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吗?我余不醒虽说爱喝两杯,但绝不致醉眼看错人,他们若非凶手,何以要放火毁尸灭迹?若论动机,我起码可以举出十条。”
  “可是……”
  “如果睡老三嗾使……”
  水虎断然道:“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老方是羊家……”
  “这……”
  “老方在羊家大举来袭的前夕来到,这绝非是巧合!”
  “可是……有些事并不合逻辑。”
  “你指的是睡老三那匹夫?”
  “他没有和羊家合作的理合。”
  醉虎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他不是凶手,毕竟兄弟一场,谁又希望手足相残呢?可是……唉!眼见为凭哪!”“我总觉得怪怪的。”
  “不可否认,他们是最大的嫌疑人。”
  大尾鲈鳗道:“他们是咸鱼人,我当白内脚!”
  “四哥,你看伍炳这个人……”
  “伍炳?他也不是个好人,好色如命。”
  “他没有可能涉嫌?”
  “好色之人胸无大志,再说他也没那个胆。”
  “他和媚娘子之间……”
  “他和焦姑娘有一腿的事我早已知道,年轻人,一个奸夫,一个淫妇,搞在一起是理所当,应无可疑之处。”
  “但他们也绝非无疑。”
  大尾鲈鳗又插嘴:“无‘鱼’虾也好。”
  醉虎道:“在真相未明之前,我也不敢断言伍炳他们是否涉嫌,不管是谁干下了此案,解千愁绝不会放过他们。”
  水虎眉心打了个结道:“如今好像三省台面上的人物都牵连其中,案情错综复杂,四哥可有什么计划吗?”
  醉虎嘿然哼道:“老五你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我昔日一些道上的朋友来助拳,凶手绝对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水虎眉头一皱道:“报仇之事,怎可假手外人?”
  醉虎道:“老五你放心!上阵打虎还须亲兄弟,报仇之事我当然不会假手外人,我那些朋友只会来帮忙踩线、追踪、围堵之类的任务,手刃仇人的事必须由你我去做,事实上我们人手不足,我才会邀请朋友帮忙。”
  水虎道:“此事我认为不甚妥当……”
  “老五,事已至此,多言已是无益,混世魔王伍炳野心不大不足为虑,姓方的有可能扮猪吃老虎,此才是心腹大患!爱困的包藏祸心,亦是附骨之疽,目下只有先查出他们的落脚处,等我朋友到时,再一网打尽!”水虎虽颇不以为然,但亦别无选择。
  老方不费吹灰之力,在密林中飞窜,被人扛在肩上,他当然不费吹灰之力。
  此刻他轻飘飘的,只剩薄薄的一片,忘了自己的存在。
  或许,他现在正梦见自己是骑在龙背上的快婿呢!
  乾坤刀左边,生死棍钱方,两人是洞庭黄鱼驾前的哼哈二将,功力极为扎实,各负一人仍捷如奔马,身手矫健,洞庭黄鱼在后面边走边留意追兵,江湖经验老到。五人六脚直奔出二十里外,才在一处山崖底部找到一处岩穴,宽广二丈有余,高也近丈,勉强可以窝一窝。
  洞庭黄鱼抹了一把汗水略作打量道:“这个洞房不错,可以搞他一下,先把他们放下来,检查看看有救吗?”
  乾坤刀没听清忙道:“属下有舅妈。”
  洞庭黄鱼脱下外衣道:“我是问他会不会挂。”生死棍忙放下蓝晓晴,接过衣服道:“属下会挂。”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看来乾坤刀和生死棍都是宝人一个。
  洞庭黄鱼气结道,“少掰那些五四三的,快把他们放好,我来检查一下,他们的伤势不对,不能再拖了。”
  左、钱二人恭诺一声,轻手轻脚,果然不敢用“拖”。
  洞庭黄鱼先替老方检视一会,皱了皱浓眉道:“这家伙也忒怪,全身除了左胸有个透气孔外,倒没什么内伤,为什么心跳若有若无,呼吸又虚弱无力呢?这王八蛋每次都叫人伤脑筋,连死都不好好死,还要拖一口气。”
  口中喃喃叼念,又去检查蓝晓晴,测了测脉,翻了翻眼皮道:“这个比较好办后事,内伤虽然严重,佳再死不了,体内气力用光,可惜仍然挂不上去,左兄弟,交给你玩弄她,先给她两颗要命丸子,再贯入一条雄厚的玩艺……”
  洞庭黄鱼的话,教人很难不引发联想,其实他的意思是要乾坤刀强灌两颗救伤药丸,再用内功助蓝晓晴恢复元气。
  这家伙也真怪,连救伤的药名都怪,乾坤刀应诺一声,动手脱衣。
  洞庭黄鱼铜铃眼一瞪:“你在创啥晓?”
  乾坤刀嗫嚅道:“天气太热,浑身是汗,做那事不方便,所以要先‘调戏’一下,不然怕那条没力气弄出来……”
  这又是什么屁话?乾坤刀原来是说跑了那么远的路,需要“调息”一下恢复疲劳,否则恐怕没力气使用内功,没想到居然说成如此。他跟随洞庭黄鱼多年,竟也染上了这种古怪的作风,大概就是所谓:近“猪”者“吃”吧!
  洞庭黄鱼又对生死棍道:“钱兄弟,你握紧你那一条,到外头把风去,洞口只有一个,别让别的鸟进来。”
  生死棍一躬身,提着那一“条”齐眉棍到外头戒备去了。
  洞庭黄鱼和乾坤刀各自盘膝坐下,先闭目开始“调戏”起来,直到呼吸深长不绝,始伸掌贴向两人背心命门穴。
  这种救人方法是相当耗费内力的,比卯上一架还累。不久,两人已额上见汗,又不久,两人已汗透重衣。
  外头警戒的生死棍可不敢大意,里面的人正在紧要关头,稍一大意或受到外来干扰,便可能造成气机走叉而走火入魔,那时四败俱伤,后果极为严重。生死棍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四外是有鸟飞来飞去,倒没有一只飞进洞内。
  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乾坤刀首先收手,感到耳呜心跳,口干舌燥,差点一口气回不来,那“条”内力早没了,稍后洞庭黄鱼也收功,迳自调息恢复疲劳。
  又过了半个时辰,四人差不多同时从物我两忘中醒来。
  老方首先吐出浊气道:“臭鱼,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洞庭黄鱼大笑道:“什么人情不心情!小家伙,你这是大难不死流毒千年,我只是正好赶到,顺手救了你,可别把我黄鱼当成从小替你把屎把尿的再生父母,你不欠我人情,我不欠你爱情,两相扯平了吧!”
  蓝晓晴整衣捡衽道:“谢谢祝兄救命之恩。”
  洞庭黄鱼洒脱的摆手道:“免了免了!当时是你昏迷了,紧紧的干干的进不去,是我叫左兄弟强力掰开才进去两粒,那两粒真的很要命,后来还用一条全力冲过去,所以你有了也不必谢我,该谢左兄弟才是。”
  蓝晓晴一听,吓了一大跳,检视全身却无异样。
  老方素知洞庭黄鱼口没遮拦,忙解释道:“臭鱼的意思是说,你受伤当时牙关紧闭不能吞咽,是左兄强灌了你两粒救伤的要命丸,后来左兄用一股内力真气冲开你的血脉,所以你还留下小命就不必谢他,该谢出力最大的左兄。”
  原来如此,蓝晓晴松了口气,忙又向左方道谢。
  左方道:“你也不必谢我,那是大哥教唆的,我精气较差,持久力不足,只弄了半个多时辰就已经软下来了。”
  蓝晓晴红了粉颊,掩耳不敢再听。
  此时生死棍探头探脑道:“你们干完了没有?”
  洞庭黄鱼笑骂道:“你讲话怎么那么粗鲁?应该问你们搞好了没有,或者说你们弄爽了没有,或者……”
  老方打断道:“拜托!你这臭鱼还不是说不出好话?”
  洞庭黄鱼道:“好话是有,比如说‘高潮迭起’啦!‘人上有人’啦!‘深入浅出’啦!‘深入不毛’啦………”
  说什么好话,全是些黄话,这臭鱼真的很“捡角”。
  老方苦笑道:“你别挨骂了!说真的,你怎么也赶来了?”
  洞庭黄鱼道:“你还敢说,都是你这家伙,打了一把手枪在我家就不辞而别,害我差点急破了卵葩,鸡丫头把我搞得一个头比两个大,我被夹得受不了就出来啦!后来循着鸡丫头的线索找来,总算硬着把你拔出来了!”
  老方摇头道:“我看你该改个绰号了。”
  “改绰号?为什么?”
  “你该改成满口机车才对。”
  洞庭黄鱼瘪道:“怎么那么难听?”
  乾坤刀和生死根同声道:“机车好骑。”洞庭黄鱼叱道:“骑你两个头!,”
  乾坤刀和生死棍做了个鬼脸没敢吭声。
  “小家伙,你留书说赴什么生死约会,怎么约到这全身长毛的武陵山来啦?又怎么会弄得软趴趴的硬不起来?”
  老方尚未回答,洞庭黄鱼又道:“还有这水当当香喷喷看起来很好卡嚓的马子是谁?你们又是如何勾搭上的?”
  蓝晓晴俏脸像大红花,差点卯起来生气;说实在,像洞庭黄鱼这种措辞,连三杯大醉侠半眯着醉眼都快看不下去了!蓝晓晴是个大闺女,当然难以入耳。
  老方大摇其半秃的脑袋道:“我说臭鱼,你跟我说什么都不要紧,反正我已听得耳朵长兰,早就‘惯系惯洗’,别人听起来相当‘碍腰’,我知道老哥是口没遮拦,但也该看场合,别让人窘得难以下台才好。”
  洞庭黄鱼猛然醒悟,忙鞠躬道:“搜蕊(sorry)!我那些儿郎全是一条杠的货色,平是说鸡说烂说惯了!没想到出外还是这么淫荡……不不!我是说我还是这么残花败柳……也不对!这该怎么说,我……”
  蓝晓晴被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开来,像盛开的喇叭花。
  洞庭黄鱼怔怔道。“你笑起来好美,像水性杨花一般。”
  这家伙连赞美人家都不是好话。
  老方道。“好啦!我算是败给你了!你就别逗啦!”
  洞庭黄鱼搔落满地头皮道:“我没逗呀!说真格的,你是娼妓不怕烂大,别人也许不知我的长短,我也不明白别人的深浅,所以说起来紧密不够,这不能怪我,这些都不提,说说你的经过吧!”
  老方叹息道:“我这次出来,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死的是谁?”
  “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九个死了,只有一个活着吗?”
  老方瘪道:“九死一生是这样解释的吗?”
  洞庭黄鱼亦瘪道:“我怎么知道?”
  老方道:“我是说我死过好几次了……”
  “那你现在还活着吗?”
  “废话!你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洞庭黄鱼道:“我忘了!原来你死了几次,现在复活了。”
  “我之所以会不告而别,是因为约斗了一个大魔头……”
  “魔头有多大?有没有地球那么大?”
  “这魔头不但武功高强,全身是毒更教人防不胜防……”
  “他比我还黄吗?”
  “是防不是黄,我估量可能不是敌手……”
  “他不是笛手一定是鼓手!”
  “我知道我要是明说,你们一定会帮我,但是这件事必须我亲自解决,不能假他人之手,所以只好不告而别。”
  “于是我那边就乱成一堆毛。”
  “我们约斗在九疑山毒龙潭……”
  “九疑山?不远嘛!”
  “是不很远,但我拖了三个多月才拖到这里……”
  “你拖什么?不会叫计程车吗?”
  “拜托!你别老打岔好不好?”
  “不是要打岔,不懂的就要问嘛!”
  “我是中毒了。”
  “中毒?淋病?菜花?梅毒?AIDS?”
  “拜托!不是那种毒,而是被人下了毒!”
  “下毒?什么毒?是台独吗?”
  “什么话!台独又不是毒,我是中了综合性的毒。”
  “综合性的毒?你是说淋病、梅毒、AIDS一齐来吗?”
  “哇拷!你别老想到那方面去,OK?”
  “这么说你是被对方下了剧毒?”
  “也不全是!臭鱼,有关毒龙潭的传说你听过吗?”
  “很清楚!不过不是很明白。”
  废话!
  “相传那毒龙潭是上古时期毒龙所居之处,龙我没见过,也许物竞天择,它们已经绝种了!但却在毒龙潭见过成千上百的怪物。”老方心有余悸道。“有喷气伤人的三足毒蟾,有二尺来长的飞蜈,有其薄如纸的毒锦带,有大如桌面的猪坚龙,有能分泌毒液的鬼面毒鱼……”
  “哇塞!那岂不是成为贩毒者的乐园?”
  “拜托!此毒非彼毒,你别搞错了!除了这些,还有数不尽的毒蜂、毒蚁、毒虫、毒草,反正潭中无一不毒!”
  “这倒怪了!为什么毒物都在毒龙潭不会乱跑呢?”
  “我想它们是以毒养毒,也就是说活在毒龙潭里的所有生物,都已习惯了有毒的环境,也唯有靠主毋,它们才能生存。大毒吃小毒,小毒吃毒虫、毒蚁,毒虫吃毒草,毒草吸收有毒的水份,环环相扣,它们才能繁衍到今天。”
  “你是说它们不能离开毒龙潭?”
  “这是我的推测,它们如果没有毒物,可能就活不下去,所以生生世世只能存活在毒龙潭里,不至外出伤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
  “刚才我不是说过约斗一个大魔头吗?我……”
  “魔头只有一个头吗?有没有生殖器?”
  “拜托!魔头是一个人。”
  “原来是一个人,我还以为魔头也是毒龙潭的怪物之一呢!”
  “这次我跟他约斗,是为了了断师门恩怨的。论论武功修为,他不见得能胜过我,但没料到对方居心叵测……”“鸡心颇臭?难怪你吃了中毒。”
  “不是!我是说对方没安好心,早安排了陷阱……”
  “馅饼大概比较不会中毒。”
  老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口齿不清:“我没提馅饼……对了!说到馅饼,我肚子就饿了,你们有没有带吃的东西?”
  “有有!”洞庭黄鱼忙取出干粮、水袋分给大家。
  老方巴嗒着眼道:“还有那个。”
  “哪个呀?”洞庭黄鱼一怔。
  “就是这个嘛!”老方仰头作喝酒状。
  洞庭黄鱼恍然道:“是这个呀!有有,跟你同居了一段时日,早已知道你的私处,爱哈两杯吗?早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又递过一个水囊。
  老方眼睛放光,一把拔开木塞,咕嘟就灌了一大口。
  “哇,这是什么酒哇?怎么这么难喝?”
  “这可是上好的二锅头耶!”
  “这怎么可以是二锅头?”
  “是二锅头没错,只不过掺了一点水。”
  “掺多少?”
  “一半一半。”
  “不对!到底掺了多少?”
  “一桶水,一杯酒,一半一半。”
  老方惨叫道:“这哪是酒,根本就是水嘛!”
  洞庭黄鱼笑道:“没办法!谁叫你平常爱和我拼酒,害我喝上了瘾,不知不觉就快喝光了!半路来不及买,只好加些山泉水充数,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家伙,你难得当一次君子,将就些儿吧!”
  老方皱眉苦脸,也只好勉强进些“水酒”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宪兵什么的,后来呢?”
  陷阱成了馅饼,这回又成了宪兵,越扯越离谱。
  “没想到对方居然不守江湖规矩,早在半月前就在决斗现场布下机关利器及百毒大阵。”老方喝了口水酒又道:“不仅如此,对方还请了高手助拳,准备把我种在那儿,到明年春天都不会发芽!。”
  “你不发牙岂不成了无齿之徒吗?”
  “我是在约期前一天才赶到,虽然发觉有可疑的征兆,却来不及详查,也没有时间应变,所以一时措手不及……”
  “那你拉了没有?”
  “拉什么?”
  “‘厕所不及’,岂不拉得满裤裆?”
  “哇拷!你卫生些好不好?大伙仍在吃东西呢!决斗当天,我虽然见机得快,也摆几分运气,闯过了机关利器,却闯入百毒大阵之中,这些毒虽然厉害,我心中有了防备,要伤我也不容易,却在此时,出现七名高手向我围攻。”
  “向你为公?不是天下为公吗?”
  “少胡说了!天下都为公,那婆到哪去了?别说题外话了!七名高手联手向我围攻,其中就有我那死对头………”
  “你跟他对头干嘛?打波吗?”
  “少恶心了!他是个男的。”
  “原来你是玻璃圈里的人?有断袖之癖?”
  “拜托!碰上你这个龟毛人,我怏演不下去了。”
  “好好,我不再打岔,你快说下去吧!”
  “当时七名高手……”
  “对了!你说有七名高手,那另外六位是谁?”
  “你听过居延海六怪吗?”
  “居延海六怪?我是听我师父说是他师父告诉他的,好像蛮久的事了!你是说他们还捧着老鸟在江湖现世啊?”
  “不错!他们都还没挂,他们才七十郎当岁,练武的人活上百岁数亦大有人在,他们活七十几又算得了什么?”
  蓝晓晴插嘴道:“居延海六怪到底是什么人啊?”
  洞庭黄鱼道。“我是听我师父说他师父说的,这居延海位在塞外数千里之地,这六怪是属额济纳后土尔扈特旗的蒙人,听说带有汉人血统,在约五十年前,这六个怪物曾经来到中原,那时我师父他师父在武林中尚未成名呢!
  据说当时这六个人,最大的才三十来岁,最小的不过二十许,他们在中原晃荡了五六年,几乎未逢敌手,由于他们心狠手辣,出手就不留余地,而且心胸狭窄眶皆必报又贪财好货,把当时的武林弄得腥风血雨。
  当时的武林白道龙头青面狮子白天虹,联合了八大门派,向他们约斗黄山始信峰,听说这一战打得十分惨烈,据传当时八大门派死伤累累,八大门派倒有四派失去掌门,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掌门和武当掌门都受了重伤。
  青面狮子亦带伤而回,绝口不提决斗之事,半年后就挂了!这六个怪物亦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没想到事隔近五十年,这六个怪物又来兴风作浪,小家伙,我看你惹的祸不小哪!”
  老方道:“你也甭抬高他们,六怪要是一比一,要伤我也不是易事,那天他们是七比一我才会吃瘪的。”
  “那些高手名宿居然七个打你一个后生小辈?”
  “没错!你还怀疑?”
  “我平常五个打一个就打得痛哭流涕了。”
  洞庭黄鱼;这条没遮拦的好汉真的名不虚传,其实黄也没什么不好,三杯大醉侠有时候也很黄,尤其是患黄疸病的时候……拜托!黄疸是很黄,可是……
  中文的博大精深,的确是匪夷所思,色情会被称为黄,也不知从何时、何地、何事而起,色情既是黄,娼馆又偏叫绿灯户,绿色又是准予通行的代表色,所以说黄就是绿,绿就代表通行无阻,难怪色情业妇都扫不完。
  黄鱼并不黄,鱼类是体外授精生殖的,再怎么资也很有限,纵使它们经常裸泳,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色情方面:废话!看到鱼就想到色情,那人保证是变态!
  洞庭黄鱼只是嘴巴黄,骨子里并不黄,只是爱现爱说罢了!这点和三杯大醉侠是一个模子造的一般,三杯大醉侠曾经怀疑过是否有兄弟流落在外,此点经求证先父先母,俱言保证绝无此事,如有雷同,亦纯属巧合。
  三杯大醉侠亦是经常爱说些黄色笑话,以致被人误解为登徒子流,其实天知道,我从昨天至今犹清清白白,未敢穿墙越户作偷香之举……嘎?你是问昨天以前?哦!今天天气真好,您没长痔疮什么的吧?哈哈!
  老方歉然望向蓝晓晴道:“晓晴,对不起!以前我跟你所说的全是屁话,诚如你所说,我只是在编故事而已!只因为不想让仇家知道我还没死,不得已才隐藏身份,至于我是不是你所怀疑的醉海狂龙,此点无关宏旨。”
  蓝晓晴慧黠的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你的困难。”
  洞庭黄鱼迫不及待问道:“后来呢。—”
  “当然啦!七个人动手,彼此碍手碍脚,我又不会呆得站着稳稳给他们打,所以他们聚力一击的机会几乎没有,但是我要逃出他们所形成的无形罡气圈也很困难,说更实在的是完全没机会。”
  “那你岂不死定啦?”
  “可以这么说。”
  “那你死了没有?对了!你在这里好像没死。”
  “什么好像没死,我本来就没死。”
  “对!你没死,后来呢?”
  “后来我却差点死了。”
  “废话!差点死还不是没死?”
  “是没死!后来我冒险受了点伤往外冲,却陷在百毒阵里。”
  “那你死定了。”  “差点就死了。”
  “差点死还不是没死?”
  “是没死,不过中了毒。”
  “那你死定了。”
  “那些毒倒还不致于要我的命,要命的在后头。”
  “又怎么啦?”
  “他们把我打下毒龙潭!”
  “那你又死定了。”
  “差点就死了。”
  “差点死还不是没有死?”
  “臭鱼,你好像很希望我死似的。”
  “也没有啦!不过人生偶尔死一次也没关系。”
  什么话!这种事也可以偶尔一次吗?
  “臭鱼,你太毒啦!”
  “我是很清白的,保证新鲜无毒,后来呢?”
  “后来的事二一曰难尽,反正就是九死一生,大概是我命大八字重,阎王老爷不止同收留,放我回来喝老酒吧!”
  “那你怎么会来到武陵山的?”
  “说来话长,那毒龙潭崖高百丈,我并不是被对方打下去,而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硬是自己跳下去的。”
  “你是活得不耐烦啦?”
  “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跳就会被他们七人联手把我打成肉饼,反正我不跳是必死,只好死中救活往下跳了。”
  “那下面有没有卖肉粽的当垫背?”
  “没见卖肉粽的,倒有吃肉粽的。”
  “吃肉粽的?你是说屈原也在那?”“少胡说八道了!当我跳下时,意识仍是清醒的,还能保持身体的平衡,估量落到五六十丈的时候,我就昏过去了!我不是吓晕的,而是空中有一大群毒蜂、毒蛾向我攻击,同时潭中的毒气也相当致命。”
  “毒气?东京地铁的毒气事件也搬到那去啦?”
  “你的联想力也太丰富了吧?哇拷!时空距离那么远,亏你还能掰在一块,我算败给你了!我当时已受了伤,又中了毒,落到五六十丈就受不了晕了过去,直到一声哗然水响,我才有点意识,就已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毒水。”
  “哇!那你死定了。”
  “差点就死了。”四
  洞庭黄鱼叹息道:“可惜还是没死。”
  “那时,我腹痛如绞,就拼命挣扎,不知不觉爬到岸边,一大堆毒蚁立刻爬了我满头满脸,上面毒蜂、毒蛾嗡嗡乱飞,身旁毒蝎、毒蛇、毒蟾蜍、毒虫一大堆,张牙舞爪的接近,那情况好恐怖。”
  “那你死定了。”
  “拜托!换个台辞好不好?”
  “好!那你铁挂了。”
  老方交上这种锉人,不死也快被咒死了。
  “差点就挂了。”
  洞庭黄鱼失望道:“还是挂不上去?”
  “那时我已全身无力,就在毒水里泡了三天三夜,居然奇迹似的挂不了!可是肚子却不争气,都快饿扁了。”
  “挂个电话给我嘛!起码我会弄些干粮给你充饥。”
  “乱办!这个时代哪来的电话?那时我饿极了,抓起一条毒蛇卡嚓一声就咬了它一口,味道居然甜美无比,吃完毒蛇又吃蝎子,我在毒龙潭被困了半个月,天天吃毒蛇、主毋蝎、毒鱼,半个月后我奇迹似的竟然没死。”
  蓝晓晴作呕道:“那些东西能吃吗?”
  “饿了什么都吃!几天之后,那些毒物一见我就怕,连体积庞大的猪婆龙都避得远远的,没有一种毒物敢惹我。”
  洞庭黄鱼道:“挺威风的,你何不就在那儿当皇帝算了。”
  “开什么玩笑?在那半个月里我可是度日如年,最后等到恢复了体力,爬上了悬崖,终于重出生天。”
  “你没挂,情节一点都不精彩。”
  “在那半个月里,毒物都没敢伤害我,一来是由于怕我吃了它们,二来它们已经把我视为同类,我已经成为一个毒人。”
  “毒人?”
  “是的!也许是因为我先中了人为的毒,又被毒蜂螫过,喝了毒水,毒蛾咬过,吃了毒蛇、毒蝎,身体里面全都是毒,各种毒素互相克制又互相中和,可能因为如此,体内的毒一时未曾发作,却留下了后患。”
  “那你岂不富了?”
  “富了?怎么可能?”
  “有一句成语不是说后患无穷吗?既有后患当然不穷罗!”
  岂有此理,后患无穷是这样解释的吗?
  “当我逃出毒龙潭后,也发觉自己体内的毒物太可怕,虽用性命一父修的先天罡气,亦无法将之驱出体外。”
  “那你铁挂了。”“还是挂不了!到了无法可施之时,我只有将全部的真元将毒素逼在一处,并形成一个包围膜,将毒素困住,以免它扩散,为了形成这层膜,我费去了八成以上的功力,也因此而几乎命丧武陵山。”
  “妈的!说你死那么多次,没一次是真的,无聊!”
  “我本来也以为我这次死定了!但我却不甘心就死,我还年轻,我不想在生命里留白,我要活下去,我挣扎……”
  “挣扎什么?要活下去还不简单。”
  “简单?”
  “对!只要保持不停的呼吸就成了!”
  这不是废话吗?
  “为了想解毒,我去了一趟都庞岭。”
  “找毒王?”
  “对!毒王和我有些交情,毒王是玩毒的老祖宗,我体内的毒,如果连毒王也解不了,那天下就无人能解了!”
  “那毒王一定一定替你解毒了?”
  “没有!毒王也解不了!”
  洞庭黄鱼大笑道:“那你铁挂了!”
  “挂不了!毒王虽不能解毒,却教我用内功炼毒,他给我两种药丸,教我每天服药,用内功把毒物炼化。”
  “那要多久才能炼完啊?”
  “毒王也不敢保证,也许三年,也许三十年,也许一辈子的时光都花在炼化这些毒物上,为了保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练功是长期的,在外诸多不便,我只好打道回府,回重庆老家去安心的炼化毒药。
  没想到国盘缠用尽,流落在界亭驿。”
  蓝晓晴道:“后来的事我知道,我来说吧!”
  当下把如何想吃狗肉却被狗追,因而认识了武陵野虎,五虎山寨如何毁灭、如何被诬、如何被追杀等等说了一遍。
  老方补充道:“其实袁老大所灌输的几十年功力,我是一分也没有受用到,反而让我增加困扰,因为我本身重要的经络,已经被毒物和我自己的罡气所封住,袁老大灌入的真气无处可去,反而冲撞罡气,差点让毒物破茧而出。
  还好我引导得宜,但这股真气却无处渲泻,不久前,我想逼出这股外来的力量,和展翅大鹏硬卯一下,把这股真气发泄掉,可惜我功力大失,无法控制自如,以致功亏一篑!
  后来由于晓晴身历险境,我情急救人,竟无意中发挥潜能,把这股气一股作气的发泄无余,但是反震的余劲却波动我本身的罡气,以致毒素趁机外窜;我正咬牙想再度加以控制时,红衣女郎的螺旋难却已入体。
  我那时神智不是很清醒,但暗器入体的痛楚极强烈,无意中将罡气全逼向创口,连带毒素也被逼在创口附近。
  当小鸡拔锥时,射出的血箭小部份是败血,大部份是积存体内多时的毒素,但排出体外的毒还不到一成。
  过后一连逃避两次追杀,也许是因为精神紧张,并未感到不对,可是到了那山涧时,以为可以松了口气,所以精神懈怠了!毒素却趁机而起开始流窜,老实说,我那时早已贼去楼空,什么真气都没了,说来还真气。
  幸好我师门还留下一种最后的救命绝学,叫做竭泽延命法。这种救命绝学说起来相当复杂,简单的说,人体是由无数微量元素所组成,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气’,所谓的‘气’,绝非我们一般呼吸的气。
  我们都是练武之人,当知所谓气行百脉,当然不可能是把空气贯入血脉中,我们所修练的是一种能量,也就是一种静态的电流,每一个人本身都存在这种电流能量,只是性质不同而已。
  大气之间亦充满能量,以备人体补充,既是静电,则必有阴阳之分,若人能将静态能量化为动能,这股动能用以疏通全身经络,即可达到健身之目的,若再深一层以大恒心大毅力去练,使动能能发出体外用以救人或伤人,或成掌风剑气,此需视各人修为之深浅而定。
  在大气中的阴性静电,是宇宙能量最重要的一环,即是所谓的先天真气,或称先天灵气,练武之人之所以会选择深山大泽或瀑布山洞隐修,此盖因当地充满阴性静电,练武之人吸收此大地精华,更能使武功上一层楼。
  所谓静电之说,学问大矣哉,在此不便细表,如有不明之处,写信问那爱现又爱打屁的三杯大醉侠即可。
  我之所以不厌其烦说明这些,乃国许多人认为武侠小说中的功夫是天方夜谭,或者有些夸大,却并非不可能。”
  洞庭黄鱼不耐烦道。“你还有精神说这些废话。”
  老方苦笑道:“我也不想说,还不是那属猫的三杯大醉侠,爱‘浑’一世人‘捡角’,予岂好大小便哉,予不得已也。”
  “好啦!你再不转回正题,小心读者们吐你口水!”
  老方瘪道:“你这条臭鱼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说过,这是相当复杂的,我体内许多经络已阻,体内许多器官都缺乏能源,有些已开始萎缩,唯喝酒之后却可获得缓解,原因何在,我亦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无法运功,我体内的能量几乎已流失尽净,为了激起生命的最后潜能,不得已使用师门的最后救命绝学,就是把身体里所有潜在能量全部激发出来,就是让器官萎缩消失亦在所不惜,这就是竭泽延命之法。
  这种功夫却需要外力来引导,也就是说要有反震之力来诱发,反震的力量越大效果越好,这就是我对晓晴和小鸡猛攻硬卯的原因。在基本元素的热能重新被激发后,毒素再度被驱逐,从我口中及创口冲出。
  这次的冒险,毒素已除掉了一半。
  由于毒素太毒,沾肤都会随毛细管入侵,所以我才会跳入涧水中洗净,毒死了一大堆的鱼虾,事情就是这样。”
  照老方自吹自擂的说法,他原来不是那么挫的,他的锉是后天关系……什么?大后天有没有关系?拜托!此后天非彼后天,您可别搞错了!啥?您会搞错也是因为后天老师教错?不是大后天教错吗……?
  蓝晓晴关切问道:“你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瘦了?是吗?”老方下意识的摸摸脸颊,抬起的手却微微颤抖:“体内的基本元素放尽,能量就萎缩了,焉能不瘦?”
  蓝晓晴大眼中充满关怀:“你觉得怎样了?”
  “没怎样。”老方洒脱的笑了笑道:“能量放射完了,身体自然虚了!只是脱力得厉害,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蓝晓晴放下心道:“那就好。”说着柳眉一皱又道:“对了!你们刚才提到姬姐姐,姬姐姐呢?怎么没在这里?”
  洞庭黄鱼猛的跳起来道:“对呀!小鸡呢?”
  老方亦自睁大眼睛叫道:“对呀!小鸡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还是没想到怎么一回事。
  在姬小燕被混世太保擒走的时候,蓝晓晴先受伤昏迷,而洞庭黄鱼三人却情急救人,他们不知道情有可原,老方当时是在场的人怎会不知道呢?事实上那时候老方的神智不是很清醒,又在混乱当中,因此没注意情况的发展。
  老方苦思一会道:“当时现场乱轰轰的,我好像听到小鸡的惊叫声,模糊中有人狂笑,声音很熟,好像……”
  “到底是谁?”
  老方闭眼想了想道:“对了,是他!”
  “谁?”
  “混世魔王!”
  “会是那个‘俗辣’?不可能吧?凭他那种烂武功,不太可能在那种情况下掳走姬姐姐。”蓝晓晴颇表怀疑。
  “别小看他!他可能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岂不糟了?”
  “是蛮糟的。”
  “我要去救她!”蓝晓晴语意坚定。
  “你要去救她?”
  “是的!姬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受人涓滴,自当涌泉以报,她现在陷入魔手,我当然义无反顾要救她!”
  “可是你自己的伤势犹未痊愈……”
  “我顾不了许多。”蓝晓晴眼中露出坚毅的光芒:“混世魔王不是善男信女,他之所以擒了姬姐姐便急急离开现场,他的龌龊念头用膝盖想也知道,救人如救火,我无法顾及后果,但愿来得及救下姬姐姐。”
  这个傻妞,自身难保还想救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也去!”老方挣扎想站起,却是力不从心。
  “不!方哥,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怎么有能力救人?你好好休息,等体力培养好再来接应我,我走了!”
  “慢着!”洞庭黄鱼道:“我叫左、钱二位跟你一起弄。”
  “晓晴……”老方欲言又止。
  “方哥,别说那么多,我此去就是以命换命,也要把姬姐姐救出险境,如果姬姐姐有了三长两短,蓝晓晴必将抱憾终生。我这条命是姬姐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投桃报李,为姬姐姐赴死也是应该的。方哥,你不祝福我吗?”
  蓝晓晴语音铿锵掷地有声,庄重严肃无比,大有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情怀,令人动容。
  老方掩面长叹:“我:祝——福——你。”
  “方哥,谢谢你的祝福,我也知道你身在险中,但轻重缓急有别,方哥当能谅我,蓝晓晴抱着必死决心前往救人,若有不幸,就当人生如戏,上台总有下台时,若万幸能顺利留得命在,蓝晓晴并非蓝晓晴,言尽于此!方哥珍重!”
  话一说完泪洒如雨,一咬牙,人已飞掠出洞。
  乾坤刀和生死棍微一颔首,亦双双破空飞去。
  蓝晓晴,这位娇柔又聪慧的少女,果然是糊涂一时。
  凭她想在混世魔王手底下救人,无异是羊入虎口。
  她更没仔细观察老方的绝望神色,只因听到姬小燕遇险,情急救人的情况下便轻身涉险,平常的冷静沉着完全消失。
  老方本想力阻,可是……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怔怔的望着蓝晓晴逝去的背影,咀嚼蓝晓晴留下的一句话,人生如戏,上台总有下台时,老方几乎为之悲号出声。
  上台总有下台时,可是……上台容易下台难啊!
  蓝晓晴并非蓝晓晴,而老方又何尝是老方?
  你不见得是你,我不见得是我!什么是你?什么是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老方身无菩提,更无法明心见性不染尘埃,他无法不留色相,他是很平凡的俗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对老方来说,未免太玄奥了些。刹那间,前尘往事,一一掠过心头。
  孩提时,读了些侠客列传,一心仰慕朱家郭解之流,立志要踩平世。一不平路,然而事实与理想毕土见相差太远。
  练功的艰苦备尝,江湖的诡谲多变,锋镝的森利寒芒,几度九死一生,他从来没后悔过,也没惧怕过。
  他承认自己是一豪放不羁的人,是那种很烂又不会太烂,很好又不怎么好的男人!光鲜亮丽、温文儒雅、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这些形容好男人的形容词,与他是绝缘的,再严肃的场合,他都想搞笑。
  这种人,不管他才华多高,注定当不了庙堂大员。
  扪心自问;出道数年来,倒也洁身自爱,虽然个性不拘小节,倒不曾有过绯闻,也未被人拖去作DnA血缘检定。
  多年来,一直以神秘的身份行走江湖,感情世界却是一片空白,他并不苛求,大丈夫只怕功业不立,何患无妻?
  姬小燕,一个骄气凌人的女孩,她的美丽,令人眼睛为之一亮,很少男人不为之枰然心动,若说他完全不动心,那是欺骗社会,人是平凡的,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欣赏赞叹,姬小燕的美,正是上帝的杰作。
  不管老方是纯欣赏或是为之心动,在道德的立场而言,并无愧对之事,壮慕少一父乃人之常情,不能加以苛责,有对联语这么说:
  百善孝当先,在心不在事,在事贫家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在事不在心,在心终古无完人。
  孝即是顺,顺便是孝,终日大鱼大肉,言语杵逆,不爱惜自己,不知上进,老让父母耽心或愤怒,不能承欢膝下,再好的锦衣玉食又有何益?西潮东渐,我国固有之孝道理念逐渐分崩离析,良可慨叹。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床单!若说一个身材玲珑浮凸的妙龄美女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抛媚眼,而你竟能无动于衷,那是矫情!动心表示你尚是性情中人,只要别乱动手,并无损于你的人格。老方心乱如麻,脸埋在枯瘦的双掌中,他有要哭的冲动,却挤不出半滴眼泪,他的泪腺已枯,根本无泪可流。
  蓝晓晴的聪敏,蓝晓晴的慧黠,蓝晓晴的刁钻,蓝晓晴的机智,蓝晓晴的善良,蓝晓晴的纯洁,蓝晓晴的……
  一切蓝晓晴的好,全部历历在目。
  被迫离开山庄时,对蓝晓晴的表白,正是他内心深处的心语,他原希望有机会的,可是如今,一切都成空。
  几度患难,互相舍命,这是多么高贵的情操,虽无卿卿我我耳鬓厮磨,但心有灵犀,短暂的感情却是刻骨铭心。
  这就是爱情吗?来得太早,也来得太迟。
  来得早些,或者可以免除这场灾厄!来得迟些,或许就不用受此折磨与煎熬!人,真的就逃不过宿命的轮吗?
  不!不!不甘心,不甘心把这份残缺带进坟墓啊!天哪!叫天是无用的,天是虚无漂渺的,天只是一个空洞的名词,天是不存在的,事实上是天道无凭啊!
  最后一声的祝福,是他生命的呐喊,此后,相见永无期!
  人生如戏人生如戏,人生当真如戏吗?一般演员演完别人后,还可以演自己,而自己下台后却已永无上台时。
  蓝晓晴三个字已成为他有限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情不自禁的苦果,竟是这么快就到来。
  洞庭黄鱼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老方激动的神情,如何瞒得过他?平常大刺刺的他,此刻却心细如发。
  “小家伙,别在我面前耍花样,你心里究竟还隐藏了些什么,快告诉我!”洞庭黄鱼目注老方语调沉重说。
  老方缓缓放开双掌,整个人变了样,腰弯了,背驼了!脸上皱纹密如蛛网,眼神涣散,头发根根泛白掉落。“小家伙,你……”洞庭黄鱼大吃一惊。
  老方以浑沌迷蒙的眼光瞧了洞庭黄鱼一眼,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臭鱼,这就是我隐藏的秘密!”
  “怎么会这样?”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用了竭泽延命术,把身体里基本元素的能量都用光了!能量也是基本元素的生命,能量用光了,基本元素也死了!我现在只靠练武人的一口真元在撑着,老实说,我已去死不远!”
  “怎么会这样?”洞庭黄鱼重复说着。
  “臭鱼,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我最多只能再活半个月。”
  “什么?半个月?你怎么能死?你怎么可以死?你死了我会很寂寞的!小家伙,快说,怎么才能救得了你?”
  洞庭黄鱼这些话说得像连珠炮似的,可见他心里很急。
  “救我?”老方既摇头又苦笑道:“臭鱼,我衷心的谢谢你,我看你也别枉费心机了!没什么机会的。”
  “没什么机会就是有机会,小家伙,你快说!”
  老方一个劲的摇头道:“难!难!难!”
  “难什么难?”洞庭黄鱼大声吼道:“难你也要说,我黄鱼是一个直人,只要你说出来,水里来火里去,上刀山下油钢,那怕千刀万剐乱箭穿心,我也要想尽办法救你,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洞庭黄鱼说得豪气于云、气壮山河。
  “臭鱼,听你这些话足见肝胆,不枉我们相交一场,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救我的方法有好几种。”
  “好极了!是选择题,我比较有把握,您说说看!”
  “好!第一种,我要滴天石髓。”
  “滴天石髓?这是什么玩艺?”
  “滴天石髓据说是共工撞折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女娲代炼五色石以补天所剩下的五色石。石中有髓,是为浑沌精气所化,其功能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世间是否有此物,谁也无法证实。”
  “这不是废话吗?”洞庭黄鱼搓手踱步焦躁不已。
  老方苦笑道:“所以我说难嘛!”
  “好好,这题我放弃,说下1题吧!”
  “第二种,如果有万载青空亦勉强可用。”
  “万载青空?天啊!青空听说是菊科的植物,连几百年的神木都难得一见,怎么可能有万载青空?这也太难了吧?”
  “第三,如果有成形人参亦可。”
  “成形人参?妈呀!你怎么老出难题?百年老参就已相当名贵,哪来修成人形的万年老参?你也太苛求了吧?”
  “所以我说难呀!”
  “讲个比较简单的好不好?”
  “第四,可用电击之法。”
  “电击?”
  “我说过,人体中有静电能量,这是人类基本生存的条件,竭泽延命术已把所有的能量竭泽而渔,换言之,我体内所有的细胞已完全没有能量可以活动,如果能有负极大于正极十倍的电力,或可激发再生亦未可知。”
  “天!那里有这种电?”
  “有是有,千载难逢罢了!比如闪电,基本上闪电打雷是由于地面的阳静电离子和天上的阴静电离子含量达到饱和,互相吸引接触而产生动能,和练功的原理是相同的,但阴静电离子过高,相对不平衡,闪电就无法产生。就算会产生,我们也不知道何时何地会产生?就算能预知何时何地会发生,亦不知如何接引上身?就算能接上身,亦不知威力如何?电力不够,起不了作用,电力太强,足以把人烧成焦炭,你说,这有可能吗?”
  洞庭黄鱼目瞪口呆道:“这比他妈的登天还难。”
  “所以我说太难了!”
  “说个比较简单些的好不好?”
  老方摇摇头道:“没了!”
  “真的没了?”
  “没了!”
  “有!”突然有人冷冷接口。
  随着语音,走来一位身材瘦高的老者,龙周凤目,身穿宽博袍,足登逍遥履,神态冷肃倨傲,精神却极为瞿烁。
  洞庭黄鱼吃惊道:“你是谁?”
  老方讶然道:“玩毒的,你怎么也来了?”
  洞庭黄鱼骇然道:“你就是毒王?”
  毒王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了招呼。
  “玩毒的,你是来送我一程还是来帮我接引西方的?如果能带一团五子哭墓会热闹些。”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
  毒王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你想死却未必死得掉。”
  洞庭黄鱼道:“死不掉,挂上去也可以。”
  老方苦笑道:“我这个样子还有机会活下去吗?”
  毒王阴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
  “胡说!老夫说你死不了。”
  “有说乎?”
  “除了你说的三种之外,还有一种可以救你不死。”
  “还有一种?”
  “不错!”
  “说说看。”
  “龙髓。”
  “龙髓?玩毒的,你真是爱说笑。”老方失望地道:“龙这种动物早已绝种千万年,怎么可能会有龙髓存在?”
  “有。”
  “在那里?”
  “你从中毒去想。”
  “由母龙潭!”老方脱口而出。
  “对!”毒王依旧面无表情。
  “毒龙潭我去过,里面根本没有龙呀?”
  “有。”
  “我在潭边呆了半个月,什么也没见着。”
  “你听说过三百年前的奇人毒龙尊者的事吧?”
  “有听说这个人,却不知道他的生平。”
  “毒龙潭是一潭死水。”毒王的声音连抑扬顿挫俱无,平平板板道:“三百年前,毒龙潭曾经出过龙,受毒龙潭毒气孕育,成为其毒无比的毒龙,毒龙尊者恐其出而危害人间,用本身之元灵将毒龙镇于潭边石洞内。”
  “你是说毒龙尊者还没死?”
  “死了。”
  “死了怎么还能镇住毒龙?”
  “人本有精魄,俗称灵魂,精者,粹也,魄者,灵山精魄,即修为有成者之灵气,修成半仙之体,精魄离体事属平常,古人即有朝游北海暮苍梧之说,若非精魄离体,凡人岂有此等能耐?
  凡人往生后,精魄数日乃至数十日即消,修为有成之人可历千百年犹在,故毒龙尊者虽死,毒龙乃不敢肆虐。”
  “你是说毒龙尊者的灵魂在镇压毒龙?”
  “然也。”
  “这未免太玄了吧?”
  “事涉玄冥,本不可思议,其实此与你所说的静电磁场有关,所谓先天真气者,道家称之为气:佛家称之为灵。修为到某一程度就会形成磁场,当你的真气磁场与第三度空间磁场相通时,你就会看到某些异象或成为通灵者。
  此中学理颇复杂,多说只是浪费时间,小子……”
  老方泄气道:“就算有龙,我们也找不到。”
  “没去怎知找不到?”毒王语气有责备的味道。
  “就算找到了,也不知如何降服它。”
  “找到再说!”
  “就算降服了,也不知如何取髓。”
  “废话少说,有去总会有机会。”
  毒王说的没错,有去就会有机会。
  俗话说得好,上等人制造机会,中等人把握机会,下等人等待机会,机会已在眼前却让它溜走,更等而下之。其实人的一生当中,是有很多次机会的,幸运之神绝对曾经敲过你家大门,只是你轻易的把它挡掉了,推开了。
  你会说:下次吧!(不够果断)
  你会说:很难做。(畏惧困难)
  你会说:做不来。(缺乏自信)
  你会说:我才不干!(拒绝成功)
  你会说:慢慢来。(错失良机)
  你会说:我没时间。(推托敷衍)
  你会说……
  你也很多理由拒绝机会,机会却不怕被拒绝,你不要的机会别人抢着要,等别成功了你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凡事犹疑,你将一事无成!下定决心,你一定成功。
  谁说人生没机会?昨天三杯大醉侠就在路边捡到一块钱!
  你说一块钱没屁用?我就利用这一块钱打了一通电话,结果做了几万块钱生意,不赖吧?这就是机会!
  奉劝大家以后走路稍稍低头一下,低头才有生意做,两眼望天,除非空难,否则天上是不会有钱掉下来的。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做了就有成功的希望,洞庭黄鱼说得好,大家一起干、一起搞、一起弄吧!胖子吃肥肉——加油!
  “可是……”老方还在犹疑。
  “老夫知道你有牵挂,你那叫小鸡的女朋友目前没事,去救人的女朋友有高手在暗中保护,专心救你自己吧!”
  老方心一横,“好,我跟你去毒龙潭碰运气!”
  “运气不是碰的,你必须要下定决心,唯有求生的意志和毅力才能救你自己,坚持绝对是成功的不二法门!”
  老方涣散的眼神中,似乎出现了些许光彩:“玩毒的,你是个不轻言的人,言必有据,我信任你,我一定会成功。”
  毒王冷冰冰的面孔难得露出了笑意道:“很好,老夫就是喜欢你这种不屈不挠锲而不舍的态度,不管做任何事,只要你不放弃,绝对就有希望,只要生命的种子不腐烂,总会有发芽的一天。走!老夫助你一臂之力!”
  毒王话一说完,将老方背上,身形化虹,去势如电射星飞。
  “我也去!”洞庭黄鱼跟踪飞射,一如风行电掣。
  毒王说的没错,只要心中的种子不腐烂,总会有发芽的一天,时序运转,寒冬将会过去,春天也必会到来。
  有句成语说:否极泰来。运气坏到极点以后,未尝不是一个转机,如果您能掌握住机会,也许就是你的翻身之日。
  衰星老方是否能翻身呢?咱们瞧下去吧!
  孟子说:人性本善,人之所以有恶行,乃因后天环境影响使然,告子却说:人性本恶,人之所以为善,乃因后天教化所使然,两位前辈“仙角”的立论各有所本,千古以来,无人敢评断谁是谁非。
  三杯大醉侠另有见地,特书之以流芳百世遗臭万年。
  大抵生物都有侵略性和占有欲,植物亦不例外。
  君不见大树长得亭亭如盖,其实它也是在占有阳光。
  您见过藤蔓吧?它攀援着大树往上爬,叶子却张在树叶之上,您能说藤蔓忘恩负义、狼子野心、数典忘祖乎?
  野生动物亦有占地为王之举,有些动物拉屎撒尿为记,并非表示“到此一游”,乃警告此地为吾之势力范围,他兽侵犯后果自负,吾将保留法律追诉权,扑之杀之亦不得怨天尤人,可咒彼辈为畜牲,却勿怪其泯减天良也。
  尤以雄性者,狼子野心,一夫多妻,乃至近亲通奸,罔顾伦常,可訾其狼心狗肺,却难以指责渠为失去人性也。
  天下男人一般色,媸妍美丑两样情,男人看到身材喷火、风情万种之美美女生,不想占有者几希,进而用强者亦大有人在,有人敢为所欲为,有人只囿于意淫,其关键乃因后天道德伦常之规范也。
  连三杯大醉侠如此年高德勋、修为功深之士,在街上望见前凸后翘穿着暴露之女士,亦经常为之目不转睛猛咽口水,强欲伸出禄山之爪,奈因此行有亏私德,更惧条子以妨害风化或强暴未遂之罪抓之,故不敢有所逾越也。
  况彼时报章载之,电视播之,臭名赫然传遍大街小巷,武林中人人皆日可杀,岂止斯文扫地,江东父老有何颇见我哉?
  是故,前者,本性也;后者,规范也。
  故孟“天”子人性本善之说说不过去,告“天”子人性本恶亦说不过来,三杯大醉侠乃创立一派:人性本色是也。
  吾在日什么哉?吾喝了三杯之,有点醉意了乎,望读本书之尊者,多原谅是也,醉言醉语当笑话一则焉。
  哇拷!我在掉什么文哪?这不过是一部逗笑消遣的无聊派小说,又不是春秋汉书史记,掉什么狗屁八股?
  以上所说可不是三杯大醉侠上完厕所没擦屁股胡说八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性爱跟吃饭一样平常。
  老实话说,有些男人是比较贱了点,难免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又不如伦不着的心态,什么?您问三杯大醉侠是否也这么贝戈戈?哈哈,今天天气很好,您没长痔疮什么的吧?此事三杯大醉侠可不想对号入座。
  酒色财气,色没什么,排名罪魁祸首是酒,说到这个酒嘛!可是我的死仇大敌,恨不得一口喝光它们……是这么说的吗?不管他,酒是重要的药引,没有它,有些药的功效要大打折扣呢!再说无酒席不欢,没有酒,很多生意谈不成,很多酒店、PUB、特种行业等都要关门大吉,那怎么可以?没有酒就没有李白,也没有三杯大醉侠,国家民族的损失岂不大矣哉?
  酒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好像怪怪的,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过犹不及,喝过头难免误事,适可而止可矣!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屁!没有了色,人类早就绝种了!性,不是淫邪,也不是罪恶,是人性的一部份。
  奇怪?,我怎么写小说写到那方面去了?不提,不提。
  有些人天生比较淫荡……不不!这怎么说,对了,比较变态,像混世魔王伍炳就是这种人,现代人称之为色狼。
  至于色狼有没有色,从外表很难看得出来。
  他又没在头上顶个生殖器,谁知道他色不色?
  什么?您问三杯大醉侠会不会很色?拜托,我头上也没顶……什么话!顶着那玩艺儿跟人敬礼,像话吗?
  墨水多过茶,闲言表过,且说歪传。
  混世魔王淫笑连连,几乎连两粒“杏子”都拥在一起跳“黏巴达”,那份得意劲,笑死了五行仓库的八百壮士。
  他穿校拨叶,尽往密林深处走,对地形相当熟悉。
  没多久,他到达一处乱石堆积的斜坡上。此处石头巨大无朋,有的方圆数丈之巨,所以形成了无数的石窟石隙,在这里捉迷藏,保证没人抓得到。
  混世魔王跳跃如飞,朝一处石堆奔去,这处石堆是由数块巨石组成,底部就是天然的石窟,上面石头接合处有如鬼斧神工严丝合缝,石室中凉爽干燥,内有一石床,居然被褥齐全,显示经常有人在此睡卧。
  混世魔王早已制了姬小燕的双臂儒、双环跳,手脚无力,唯可以躬身挣扎而已,事实上她也没力气挣扎了。
  混世魔王将姬小燕放在石床上,拖过一张石凳,就坐在石床边睨着眼不怀好意的邪笑着,像一条戏鼠的猫,姬小燕媚目喷火,毫不畏惧的对视。
  混世魔王嘿嘿阴笑道:“你这马子真够正点,我操!”
  姬小燕贝齿紧咬不发一言。
  混世魔王拧了姬小燕粉颊一把自语道:“啧啧!瞧这肌肤!嫩得可以挤出水来。哟!瞧这双眼睛,像带勾似的,勾得人家心痒痒的,我操!尤其是这张小嘴,多逗人,又红又润又小,像樱桃般的可爱,真想一口吞了它。”
  接着魔手往下滑:“多细腻的粉颈,多柔和的线条,真教人想入非非啊!”魔掌再往下,按住隆起又敏感的地带。
  “住手!你想干什么?”姬小燕再也酷不下去了。
  “干什么?嘻嘻,你问得真好笑。”混世魔王邪笑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是吗?”
  “住手!你……”
  “住手?我当然会住手,不过不是现在,那要等到我爽够了!小鸟也喂饱了!那时,我要住手你还未必答应呢!”
  “你……你这畜牲!”
  “啪!”混世魔王突然发怒二扬掌就是一耳聒子!姬小燕的粉颊由白转红,五条指痕宛然,硬是挨得不轻。
  “你骂我?你敢骂我?她妈的我操!你这破BOY,你以为你漂亮?你圣洁?你高贵?你美?你水?我呸!”
  混世魔王没来由的怒气,反倒使姬小燕怔住了!姬小燕从小娇生惯养,出道以来目空一切,身手不差人又美,去到哪都像高贵的玻璃艺品,众人小心的捧着,唯恐摔坏了她,从来没有人违逆过,可没见过男人发脾气的阵仗。
  “女人,你别耍帅,在我混世魔王伍某人的胯下,骑过无数的野马,比你凶比你狠的多的是,你算得了什么?”
  “你……你不能这样。”姬小燕语气低软多了。
  “不能这样?你以为我抱你到这儿,是想把你当圣母娘娘来膜拜的吗?呸!我告诉你,女人,你的名字叫泄欲器!”
  “我……我求你……”姬小燕近乎哀求。
  混世魔王淫笑道:“你现在不用求我,等你尝到滋味之后,你更会求我,求我再来一次,这玩艺是玩不腻的。”
  “你……你简直是衣冠禽兽!”姬小燕软求无功,不禁又勾起心中潜在的高傲骄纵的本性,再度开骂。
  “破BOY,你又骂我!”混世魔王突然又暴躁起来,左右开弓啪啪两响,姬小燕结结实实收了小费一千五!
  混世魔王此刻双目欲火欲喷,怪手一伸,嘶然裂帛响处,姬小燕衣物中分,上身仅剩下粉红色的肚兜!
  高耸的酥胸,诱人的乳沟,混世魔王呼吸粗重了。
  怪手再伸,胸围子离体,刹那间春光明媚,鸟语花香,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一声爆竹,万户迎春……我在说什么呀?
  总之在那一刹,春光乍现,椒乳怒突,少女的玉体有如白璧般无瑕,隆起的双峰坚挺,两颗红宝石发着诱人的光泽。
  混世魔王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喉间啯啯的吞着口水,迫不及待的自行宽衣解带,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
  姬小燕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羞红了脸,闭目不敢看。
  混世魔王不管姬小燕敢不敢看,一个虎扑,压在姬小燕半裸的玉体上,双掌握住一对盈盈蓓蕾又搓又揉起来。姬小燕一阵气血攻心,几乎昏厥!
  混世魔王喉中作兽吼,已伸手解开下裳裙带……
  诸位看官大哥正待观看一幕限制级养眼镜头……
  三杯大醉侠亦自擦亮老花眼镜,张开臭嘴等着……
  正在家家引颈盼望、万民摒息期待、众人张口欲呼之际,石窟之外刷的落下一道人影——这家伙来得真不是时候,众看官大哥们只好叹息,失去了一饱眼福的机会,三杯大醉侠抱着被看官用酒瓶敲昏的脑袋鼠窜而逃。
  “伍炳,你干的好事!”来人愤然怒叱。
  混世魔王一怔,欲火消失了大半。
  “你来干什么?”混世魔王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似乎有些舍不得离开香喷喷、热辣辣的娇躯,举动其慢如牛。
  “来干什么?来撞破你的好事。”“当然是好事。”混世魔王对赤身露体丝毫不在意,缓缓穿着整衣,冷冷道:“你黑卒吃过河,未免管得太多了吧?”
  “你这混蛋!”来人怒火仍炽:“你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你太过份了!我为你牺牲这么多,你竟是这样回报的?”
  “你说话客气点。”混世魔王好整以暇地扎上腰带道。“什么回报不回报?我伍某人可没欠你什么人情。”
  “你……你想过河拆桥?”
  “拆什么桥?当初是你自愿跟我的,我可没对你承诺什么,再说你这条桥年久失修,我不拆你也会垮掉的。”
  “你这畜牲……”
  “啪!”混世魔王出手大方又是五百,只是赏的对象不同。
  “你……你打我?”
  “打你又不用选黄道吉日。”“我跟你拼了!”来人一声嘶吼,音阶高了好几个KE,失去了娇柔甜腻的原味,来人竟是媚娘子焦姣姣。
  只听她怒嘶一声,赤手空拳火杂杂的冲上,劈头盖脸一阵猛打,手抓脚踢口咬,简直跟泼妇没什么两样。
  “住手!”混世魔王忙连封带架,有些手忙脚乱。
  两人近乎贴身相搏,居然都未用上内力!
  “你这杀千刀、剐万刀、死澎肚短命的、死没人哭的……”媚娘子边嘶喊边打,平常消魂蚀骨的媚态消失无踪,媚娘子不是媚娘子,原来是醋坛子。
  两人依旧劈哩啪啦的打得不可开交。
  正在闹纷纷的当儿,一条人影捷如鹰隼疾射而入,双掌左右分张,混世雄王和媚娘子惊叫声中两面飞跌。
  人影已从中突入,抱起石床上半裸的姬小燕挫身而退,来去之间其疾如电,几乎连人影都未看清,已自投入石林中。
  等两人狼狈站稳,早已不见人影,轻功骇人听闻!
  “都是你!”混世魔王埋怨道:“害我一口到手的熟鸭子飞了!你吃什么飞醋?我做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
  媚娘子脸上指痕宛然,披散了一头秀发,满脸幽怨,泪水却已沿着粉颊滑落,梨花带雨,又落得楚楚动人。
  媚娘子是个天生的尤物,很会抓住男人的心。
  一会儿,她小嘴一抿,又媚态横生,表情极为丰富。
  “你过去玩归玩,玩那些庸脂俗粉我才不管,这次你要玩的妞太美,只怕你玩得太爽收不回心,所以我……”
  “我操!”混世魔王愤然道:“你他妈的岂有此理,我混世魔王除了你,有哪个马子能玩得长久的?”
  媚娘子扭着小柳腰道:“好啦!你就别生气啦!人家是怕失去了你才这样的嘛!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的哦!”混世魔王叹息道:“可惜一块好肉被狼给叼跑了。”
  媚娘子媚眼儿会放电,腻声挤进混世魔王怀中:“你也别可惜了!反正肥水没落外人田,你何必叹息呢?”
  “他妈的,他顶会捡现成的,害我又得‘溜鸟’。”
  “你也不用溜,闲不了你的。”
  媚娘子眼中春意荡漾,娇躯已挤入混世魔王怀中。
  “罢了!”混世魔王抱住媚娘子火热的胴体。
  “就当那妞是越南玫瑰,毒死那只狼!”
  “你这小浪货!”混世魔王的欲念又被挑起。
  没多久,石床上已上演了一幕活春宫,正是武陵渔郎轻车熟路勇闯桃花源,鹬蚌相争你来我往,嗯嗯啊啊的淫声浪语,粗重的喘息,咯咯的浪笑,声音一阵紧似一阵,这种声音用写的不精彩,用听的比较刺激。
  颠鸾倒凤的床上运动,八三一炮战紧张绝伦,中央突破两面包围,敌机临空高炮侍候,你打三索一鸟喊碰……
  炮声隆隆达于四野,连三杯大醉侠听了都为之血脉贲张。
  两人欲仙欲死,根本不知道三杯大醉侠拿着颓笔偷窥……不不,怎么那么不小心把自己的本性写出来了!我是说他们俩正欲仙欲死,根本不知道有人到来。
  三条人影疾泻而至,竟然是蓝晓晴和生死棍、乾坤刀。
  哼哼啊啊的叫床声越来越大。
  蓝晓晴未经人事,对这档事一知半解,她可没想到人在做这种事,会发出那么难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像濒死前快断气的哼声,侧耳倾听一会,满面疑惑道:“奇怪?这儿又没人家,怎么会有人养猪?”
  “养猪?”乾坤刀一怔。
  “对啊!你难道没听到猪叫声?”
  乾坤刀差点喷出隔夜饭:“那不是猪叫声。”
  “那会是什么声音?”
  “那是…。”乾坤刀心头一震暗道不好,莫非混世魔王已然强行抢滩登陆,姬小燕港口失守,这岂不糟了?
  “我去看看。”生死棍一拎镔铁齐盾棍就走。
  “我也去!”蓝晓晴跃然欲动。
  “姑娘,你不能去!”乾坤刀忙阻止。
  “我为何不能去?”
  “这……”乾坤刀一时语塞。
  这种事要如何对一位小姑娘说?根本难以出口。
  蓝晓晴见乾坤刀支吾,身形一顿,已飞扑石窟。
  这一来,惊动了野鸳鸯,也羞红了蓝晓晴的粉颊。
  这对狗男女正在紧锣密鼓迎来送往、欲仙欲死的当儿,警觉性也差了些,骤见洞口人影一闪,不由大吃一惊,匆忙之间拔“剑”出“鞘”,拉开马步。
  一下子“门当户对”,丑态不堪入目。
  蓝晓晴双眼一闭,急忙鱼龙反跃,差点撞上随后的乾坤刀。
  此时,她才明白吞吞吐吐阻止她的原因。
  “山洞里的狗男女,给本姑娘滚出来!”
  蓝晓晴娇靥上红晕未退,已然怒声叱骂,她出道以来从未说过粗话,亦从未自称本姑娘,可见她羞愤已极。
  石窟内的男女急急着装,匆忙间差点换错了内裤。
  混世魔王在此种情况下,居然又嘿嘿奸笑起来。
  “你还笑得出来?”媚娘子妮着声埋怨。
  “我为何不笑?走了一个龟,又来了一个鳖,这妞儿来得正好,我瘾头还没爽够,正好拿她来煞煞火!”
  “你这死冤家,还真能‘干’!”
  媚娘子一语双关,令人会意脸红。“谁不知道我渴世魔王是百战不殆的炮王?”
  “你就是这个天赋异禀让我迷死了!每次都弄得人家筋疲力尽,说不出的HAPPY,你对外头那妞有‘性’趣?”
  “废话!对她我早就‘雄心勃勃’了。”
  “你真的想要,我可以把她弄来给你爽,不过……”
  “不过什么?”
  “我得跟你约法三章。”
  “人家是什么‘江八点’、‘李六条’,你只有‘法三章’,条件比你那‘门面’还宽。说吧!答不答应在我。”
  “你要死啦!打这种比方,还不是因为你的‘本钱粗’,我只好扩充‘门面’,否则要如何应付庞大的‘吞吐’量?”
  “好啦!你也不必把你的‘吞吐港’当成是宝,你我都是天赋异禀之人,寻常男人在你上冲下洗、左搓右揉下,三招两式便元阳尽泄,唯有我混世魔王才能满足你无度的需索,说吧!我在听着。”
  “你说的没错,寻常女人在你胯下要不了三天,也一样真阴吐尽,咱们算是‘阴错阳差’的怪胎,我跟你约定,如果你对她只是玩玩而已,不会因她而抛弃我,我可以帮你把她弄上手,给你增添功力。”
  “你真是个大醋桶,放心好啦!对这种没见过世面生生涩涩的毛桃子,怎能跟你这种百战‘纱床’的高手比?我玩她不过尝尝鲜换换口味罢了!玩一两次后就把她卖到私娼寮去,我和你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哦?”
  “安啦!安啦!我骗不到从来不骗,你跟我才是‘紧锣密鼓’的最佳拍档,其他的马子,被我玩一次得休息三天,玩三次非大病三月不可,她能给我玩多久?放心!你才是我的最爱,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死人!尽会甜言蜜语逗人开心。”
  深陷情欲中的女人,竟这么轻易的相信这种骗术。所以我说女生是很好骗的,听说——纯听说,三杯大醉侠外表忠厚,其实心存奸诈,经常会欺骗女生……胡说!什么叫经常欺骗女生?他连男生也骗……什么话!三杯大醉侠从来没有不骗人……不不,我是说今天天气很好,哈哈!
  女人是感性的动物,很容易受到感动,这是天性,连媚娘子这种江湖浪女也难逃情网,况吾等善男信女乎?
  蓝晓暗自受到病虎灌输内力后,再经姬小燕和乾坤刀两度疏导,大部份已能化为己用,功力已是增强不少。
  她心急于姬小燕的安危,不顾内伤未愈卯命飞奔,她的江湖经验尚嫩,唯其涉世未深才能保有赤子之心,先不为自己预设立场,这是她最令人疼惜怜爱的一面,舍身饲虎舍己为人,这是难得的情操。
  花花世界是一个无情的大染缸,也是一道污秽的洪流,要染黑还是要染白,全在个人一念之间,有人宁愿随波逐流,宁愿在黑暗中觅食,一辈子不想面对阳光,轻贱自己的生命尊严,在人生中,他们只是泡沫。
  有人则似激流中的砥柱,激起的浪涛是生命的花朵,轰然的涛声,是永垂不朽的乐章,做人总该是要正面的、积极的、迎向阳光全力以赴,姑不论成败如何,至少我们努力过,也不枉人生走一遭。
  读圣贤书所为何事,知三纲、识五常、懂仁义、明进退、知廉耻……我说这些干嘛?还是回头来表歪传吧!
  话说蓝晓晴急于救人,放开脚程疾驰。她没什么江湖经验,一个人只是盲人瞎马,乾坤刀和生死棍却是两只老鸟,江湖门槛甚精,也是追踪觅迹的行家,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地头,地是找对了,时机却不怎么恰当。
  就是那么凑巧,人家紧锣密鼓盘肠大战,他们赶来看到了不该看的,听说看了这种镜头会长针眼,蓝晓晴事后是否有长针眼不得而知,依我看应是无稽之谈,若此说是事实,妇产科医生岂不天天害眼疼?
  不过三杯大醉侠听了那些淫声秽语后,足足耳呜了一个多月,后来挖出一堆“黄色”的耳屎,耳呜竟不药而愈。
  蓝晓晴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直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羞愤之余口不择言,其实她也骂不出什么下流的脏话来。
  “洞里那两只见不得人的裸体动物,这会也该技好人皮了吧?你他妈的狗男女,要是患了夹阴症拔不出来,老子一棒打下去,包你棒打野鸳鸯两分散!”生死棍因为有蓝晓晴在,粗话倒留了分寸。
  “我操!是哪只野狗在此狂吠?”混世魔王从容整衣,大方的迈步而出,脸上连一点羞愧或难堪的表情都没有,媚娘子柳腰款摆后跟,俏脸红都不红。
  “我尻你祖宗十八代!”生死棍被骂了一句,不禁心头火发,顾不了什么也粗野回骂:“我尻你娘、反你祖、风破你家老猪母,蓝姑娘骂你们是狗男女,你又骂老子是狗,老子卯上你,岂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这个粗汉,骂人连带把自己也骂了!
  “我操!我操!我操操操,我操你狗儿子!”“我尻你狗祖宗!”
  两人见面就来场“口水”大战。
  蓝晓晴怒道:“姓伍的,姬姐姐呢?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混世魔王流里流气道:“什么鸡姐姐鸭妹妹的,鸡姐姐没看到,鸡弟弟倒有一条,就藏在裤裆里,脾气不太好又很滑头,消化不良还会吐奶呢!你如果想要,我可以借你用几次,包你爱不释手。”
  “住口!你的嘴巴好脏!”
  “怎么会?我刚才才被人舔得干干净净。”
  “你……”蓝晓晴和混世魔王斗日,保证讨不了好。
  乾坤刀冷然上前道:“姓伍的,你要干什么狗屁倒灶事与我无关,我只问你,你掳来的那位姑娘如今何在?”
  混世魔王拿斜眼瞄了瞄道:“你是谁?”
  乾坤刀道:“别管我是谁,只问你掳来的姑娘何在?”
  混世魔王冷笑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乾坤刀忍气道:“她是我们的朋友,我们……”
  “朋友?”混世魔王大笑道:“你少来了!人间仙姬平日眼高于顶,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是她的朋友?”
  “配不配是我们的事,不把人交出来你会后悔的。”
  “后悔?开玩笑,我混世魔王敢做就不后悔!”
  “得罪了我们,对你没好处。”
  “我操!听你这么说,好像来头挺大的。”
  “我是洞庭湖乾坤刀左方。”
  “原来是那条死鱼的走狗,别人会怕那号称洞庭之王的祝尧幸,我混世魔王却视他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你……”
  “不过看在他在水中的势力,我会让他三分,姓姬的马子在我这没错,已经被我上过了,改天我请臭鱼喝杯喜酒。”
  蓝晓晴怒道:“你……你这畜牲!”
  “我操!”混世魔王突然大怒,身形乍进乍退,宛如电光一闪已回原位,蓝晓晴骤感劲风压体,被带了个踉跄。
  “哼!小浪货,你嘴巴给我小心点,要不是伍某人对你有几分好感,这一掌足可以打烂你半边脸颊!”
  蓝晓晴未料到混世魔王艺业如此高明,心中震惊不已。
  “你舍不得下手是不是?”媚娘子眼中有杀气。
  “焦姑娘,你……”
  媚娘子暗中提气冷哼道:“骚蹄子,你不该来的。”
  “别伤她!”混世魔王叫道。
  混世魔王不叫倒好,这一叫更火上添“醋”,媚娘子酸气直冲天灵,一声怪叫飞跃而进,抖手问绝招连施。
  其实蓝晓晴的家传艺业挺不赖的,又有病虎灌输内力,按理说她的功夫挤身一流高手绝对绰绰有余裕,只是她完全没有实战的经验,平常练功只对着一个皮人打,皮人是不会还手的,这跟和敌人面对面交手截然不同。
  这好有一比,三杯大醉侠平日无聊时一个人玩麻将,再怎么烂的牌,到最后都是自摸,真枪实弹上阵时却老放铳,并非三杯大醉侠打得菜,实肇因于牌技大好,所谓高处不胜寒,太冷了难免感冒流鼻水什么的,无关于功夫也。
  所以蓝晓晴缺乏经验,但她一次比一次进步。
  媚娘子绝招如长江大河,蓝晓晴难以招架。
  混世魔王情急,不吭一声跃起冲出。
  生死棍一声怪叫,棍化乌龙入洞捣出。
  “滚!”混世魔王起掌猛挥,生死棍气机一窒,挫开五步外,虎口一热,双臂一麻,几乎握不牢镔铁齐眉棍!
  乾坤刀看出危机,单刀一领,云横秦岭如雪罩上。
  混世魔王冲势被生死棍阻了阻,乾坤刀单刀已带着森森寒芒涌到,只得顿身应付,生死棍又排山倒海般压到。
  “我操!”混世魔王气极暴吼,双掌飞舞,劲气有如狂潮怒卷巨浪排空,赤手空拳力敌二人丝毫不见逊色。而蓝晓晴这边却已岌岌可危。
  媚娘子见混世魔王不忍伤害蓝晓晴,心中已捻酸吃醋。
  这个魔女其实也很可怜,为了要和混世魔王混在一起,甘弃红尘在五虎山寨后谷蹲了数年之久,亦可算是痴情女郎了!她和混世魔王之间的关系,主要是维系在双方皆天生异禀,饮食男女各取所需罢了!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人都有白私的天性,虽然他们感情薄弱,但天下间“两个女子和一根绳子”的纠纷依然存在。
  媚娘子的武功造诣相当高,蓝晓晴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乾坤刀和生死棍双战混世魔王,不但占不了上风,反而被圈在劲气当中咬牙苦撑,显然这色凯的艺业高得令人惊讶!两边都是一面倒,这戏演不下去了。
  蓝晓晴一个不小心,脚下失问,踩着一个卵石,身形一侧失去控制,惊叫声中差点跌倒,一时之间空门大开。
  媚娘子见机不可失,化掌为抓,存心抓碎蓝晓晴的五官
  如果蓝晓晴的五官碎了就会很“死相”,也会很难看,就不会再来争夺那“一根绳子”的所有权了。
  这当然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俗话说得好,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就像三杯大醉侠一样,戒酒戒了八百多次,每次想到以后没酒喝,又不得不藉酒浇愁,所谓人在酒国身不由己,“仙角”李白斗酒诗百篇,醉侠何能例外?
  爪未至劲风先临,蓝晓晴嘤咛一声,身形暴退倒下,她又受到一次重创,耳听一声暴叱,其他的她就不知道了。
  人影乍现,气爆震耳,媚娘子惊叫声中挫退,风定影止,金线大鹏赫然入目。
  是展翅大鹏展青云!媚娘子冷不防一招受挫,激起她那赤爬爬的本性,探手腰间一抖,一对奇形兵刃入手,说奇形还真是奇形,长约二尺,刃作雁鸟微敛翅状,雁啄长仅寸半,可开可合,这玩艺儿类似雁翅溜金铛,但又不像,是外门又外门的兵刃。
  久走武林的人物都知道,兵刃越怪,招式也越奇,往往令人防不胜防,展翅大鹏脸色一变,亦取出独门怪爪待敌。
  两人的兵刃都是外门怪兵器,以怪闻怪,以奇争奇。
  媚娘子眼中冷电森然,碎步欺进。
  展翅大鹏虎目圆睁,凝神待敌。
  双方箭拔弩张,蓄力至饱和,眼见恶斗一触即发。
  突然间展翅大鹏心潮波动,心头暗叫不好,媚娘子已挟着飞旋的怪兵刃凌空扑到,雁嘴化为暴雨狂卷而至。
  展翅大鹏狂吼声中双爪暴起,蓦尔气流狂啸如泣,兵刃交击声如雨打残荷,乱石四射中人影两面飞旋。媚娘子退了近丈,但骤退即进,再度狂攻而上。
  展翅大鹏多退八尺,来不及拏桩站稳先甩头,似欲甩去脑中的晕炫,而媚娘子已飞身扑至,危机间不容发。
  展翅大鹏想当护花使者,差点在自己头顶上加了一道光圈,危急间,双爪交叉柴门拒虎,存心硬拼个两败俱伤。若论内功,展翅大鹏和媚娘子相差本不太远,展翅大鹏之所以在媚娘子一轮攻击之下相形见拙,乃是因为中了计。
  原来媚娘子的兵刃中有鬼,这里所说的鬼当然不是无头鬼、吊死鬼、色鬼、酒鬼、不死鬼之类的鬼,而是……真的有鬼!
  她的雁翅铛中雁腹里竟另有机关,里面藏有迷药,在对敌之时启开机簧,用内功将迷药逼出,的确歹毒无比。
  展翅大鹏发觉不妙之时已经太迟了,此时他已感天旋地转,气机亦滞碍难行,这一招柴门拒虎可能连猫也拒不了。
  正在此时,又是一条纤纤人影激射而至,一声清叱银虹乍起挡下这一招,同时急叫:“快带人离开此地!”
  展翅大鹏强提真力,一抱蓝晓晴柳腰,长啸声中化虹飞射,虽带上一个人,去势仍如电射星飞,轻功确堪自傲。
  此时陡闻两声问哼,乾坤刀和生死棍两面飞抛,双双口角溢血面容狞厉如鬼,双战混世魔王竟走不满二十招!,
  两人一咬牙,强提真力落荒而走。
  混世魔王并未追袭,转头望向后来的纤小人影,眼珠子不由一亮,心中暗道:好标致、好可爱的小女人。
  说她小并不为过,的确是娇小玲珑,五官清秀,皮肤白膂,身材曼妙已极,宛如可以放在掌上把玩的瓷娃娃!
  看外表,约仅三十出头,正是成熟甜蜜的年龄,身上散发的风华,教采花无数的混世魔王都为之血脉沸腾。
  混世魔王和媚娘子冷冷的瞪着她,她也无惧的反瞪,傲然挺立,人虽娇小,却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小巨人。
  媚娘子惊讶道:“你怎么还不倒?”
  娇小少妇嗤然道:“你这小小迷香怎能迷得倒我?”
  混世魔王嘿嘿笑道:“我这小白脸迷不迷得倒你?”
  “放肆!”娇小少妇怒叱。
  媚娘子冷冷道:“你鬼叫什么?”
  娇小少妇披唇冷哼一声却不答话。媚娘子见娇小少妇甚为倨傲,甚至有目中无人的意味,不禁怒由心头起,沉声喝道:“贼泼贱,你是什么人?”
  娇小少妇双目威棱暴射,媚娘子居然心中一寒。
  “小娘子,你这一副娃娃脸真讨人喜欢,我……”
  “住日!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你是谁?”混世魔王口齿轻薄道:“你是潘金莲?阎惜姣?!武则天?赛贵妃?小桃红?还是泰国妹?”娇小少妇咬牙道:“你牙尖嘴利可恶已极,我赛珍珠莫小琼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你出手吧,小畜牲!”
  混世魔王脸色一变,陡的目射凶光,桀桀怪笑道。“好,好极了!原来你就是赛珍珠莫小琼,太好了!”
  “畜牲!你还敢笑?”
  “桀桀桀!能为秦破衣戴上一顶绿帽子,是我混世魔王毕生的光荣,我操!今后我跟秦破衣就是连襟了!桀桀……”
  “畜牲,你……”
  “你再骂一句看看。”混世魔王咬牙切齿逼进。
  “畜牲!畜牲!畜牲!”莫小琼毫无惧色。
  混世魔王双眉倒竖,怒吼声中狂野进手,欺中宫抢洪门,双掌上下交征,蓦尔风生八步气涌如山,声势骇人。
  莫小琼浑然不惧,手中青虹闪烁玉带围腰,孟嘉落帽,推窗望月,配合左手剑诀,亦自奋勇相迎毫不示弱。
  莫小琼高傲的个性,使她打错了一档算盘。
  身材娇小的人,自然是以轻灵刁钻为主,硬碰硬在先天上就吃了亏,何况女与男斗,更不该以己之短樱彼之长。
  双方接触气爆震耳,莫小琼闷哼声中倒翻两丈外。
  混世魔王屹立原地,口噙冷笑,双掌五指屈伸不已。
  莫小琼在两丈外落地,再退两步始站稳,呼吸不平静。
  “我操!我道莫小琼有多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畜牲,你……”
  “莫小琼,瞧你这身材倒是玲珑有致,小是小了点儿,参拜台一定也很可爱,玩起来一定很妙,我混世魔王玩千玩万,什么泰国妹、越南妹、南美妞都玩过,就没玩过这么小的可人儿,我能想像你在我胯下宛转娇啼的模样……”
  “畜牲,看招!”以莫小琼的个性,岂能容得混世魔王一再口齿轻薄?气得滑身打颤,出手用尽全力。莫小琼又犯了一次不可原谅的错误。
  练武的人应该都知道,出手时要心平气和,讲求快、狠、稳、准。气急时加速血液循环,心跳使人气血浮动,不但影响招式的速度与稳定,更使内力大打折扣,所以真正的高手不易动怒,显然莫小琼还未修到此一境界。
  莫小琼剑出白蛇吐信,化为梅花三弄再化云龙五折,又再化为倒悬七星,一招比一招繁复,把压箱底的本领都使出来了。
  她犯下了第三个致命的错误!
  她这些招式甚为复杂,乍目之下寒光霍霍甚为凌厉,其实虚招居多,这种把式中看不中吃……不不,我是说中看不中用,这玩艺儿可不能乱吃,吃了保证不可能有病治病无病强身,也不对,病是可以治,强身倒未必。
  人挂了自然百病离体,命都没了还谈强什么身?
  一般来说,虚招只是诱敌欺敌的作用而已,对比自己还要高明多多的高手,欺敌手法在对方的眼中无法遁形。莫小琼自视太高,犯了知己不知彼的兵家大忌!
  事实上,混世魔王比她高出不只一筹。
  混世魔王从容游走在剑光之中,就在莫小琼招式刚尽力道已老之际,欺身而上,犹如鬼魅一闪即至戟指点出。
  莫小琼转念都来不及,咕咚一声栽倒。
  软麻穴被制不倒才怪!
  莫小琼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什么混世魔王名不见经传,怎么可能三招两式便制住了自己?这一定是作梦!
  现实却是残酷的,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此刻,她就在那石窟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几乎被脱得一丝不挂,牙关亦已被拉开。
  莫小琼实际上已近四十的徐娘,但因皮肤白嫩,又是一张娃娃脸,身材保养得相当好,看起来依旧年轻美丽。
  个儿虽小,全身却是凹凸分明,双峰仍然高耸,小腹依旧平坦,蛮腰仍旧纤细,俨然是一座喷火的火山!
  混世魔王啧啧赞叹道。“你真是一个尤物,秦破衣实在不知惜福。”伸手弹了弹双峰上的蓓蕾道:“瞧这两粒红葡萄,多么成熟诱人,营养一定很高,维他命ABc,荷尔蒙抖累咪,吃起来一定能壮阳补肾!”
  媚娘子吃吃淫笑道:“只怕你吃多了下消败肾!”
  “怎么可能?”混世魔王嘿嘿笑道:“秦破衣离家至少十年,她必定哈得要死,保证要不了三五回合,她就花蕊盛开精华尽吐,不仅不会伤身,还能大补筋骨,啧啧,瞧这肌肤吹弹得破,纹理细腻,教人食指大动。
  呵!瞧这肚脐眼,刚刚好长在中间,独一无二就这么一个,又回又可爱,等下用它来当酒杯,喝起来一定别有风味。”
  说着说着手又往下滑,滑过肚脐,伸入亵裤……
  “我说这秦破衣也真懒,可惜了一丘好田,连年不耕不种,难怪野草成丛,我看我还是当一次个农下个种吧!”
  混世魔王口中黄言黄语,魔手又东掏一把西挖一把,极尽轻薄之能事,眼中燃起熊熊欲火,淫笑连连。
  可是当他偶接触莫小琼的目光,不由为之一头。
  莫小琼的眼光犹如两把利刃,充满怨毒之气。
  邪不胜正,是千古以来颠扑不破的真理。
  犯错的人,本身并非没有是非观念,混世魔王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为世所不容,但他却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理,世上这种人多得不胜枚举,欲望,是罪恶之源。
  金钱、权利、地位、名望、色欲、好赌、贪杯……
  犯错的人都有一套为自己辩护的理由,三杯大醉侠明知喝酒不好,戒了八百多次,号称猪八百戒,可是想到酒途多艰酿酒不易,不由心碎为之潸然酒下,闲来借问酒家何处有,酒女遥指酒家村……这是什么屁话?事实上,犯错的人面对真理时,心里一定是愧疚的,三杯大醉侠有时青黄不接,到杂货铺去赊酒,面对面拗面臭的老板娘,自觉心中有愧,还不是鼻子一摸,嘿嘿干笑两声,提起酒就跑,连屁都不敢多放。
  有次多喝了几杯,斜乜着醉目,对一个穿着极为清凉之小妞多看三眼,虽未伸出绿山之爪,却已惹得小妞大发娇嗔,青仔机、不死鬼之骂声盈耳,本待辩驳,穿着如此之暴露,不给人看意欲何为?口犹未开,该妞身旁已出现一眼挂墨镜,身着花恤,孔武有力之男士,二人勾肩搭背边啁啁细语边拿斜眼瞪来,三杯大醉侠只能呼呼傻笑数声,觑空抱头鼠窜而去,此亦邪不胜正之写照也。
  吾友四杯狂醉客,某日来寒家作客,饭过一碗酒喝五杯,餐后再招待块状之草湖芋仔冰甜点,饱食之余,竟偷藏数块于口袋之中,据闻其返家后,冰早已溶化无余,四杯狂醉客尚怪芋仔冰不够意思,要走也不说一声,还撒尿于其口袋中,此亦是邪不胜正之殷鉴。
  混世魔王在莫小琼怨毒之眼光下,心虚是正常之反应,这种心态只是短时间的,不到一分钟便已故态复萌。
  短暂的失神,媚娘子已讪笑道:“你想‘引咎辞职’吗?”
  “什么话!我混世魔王在女人面前永远是个勇者,绝不可能阵前收兵,再说这是个难得跟秦破衣结为连襟的机会,我怎么会放弃?我的运气真好,跑了一个又来一个,鸟食永远不缺,你先问一边,我来给泰破衣戴绿帽。”
  说着已自行宽衣,欲火已高涨难忍。
  眼见莫小琼难逃魔“鸟”,秦破衣绿帽罩顶……
  蓦然狂笑震耳,有人怪叫道:“鸭蛋下山,山山相叠!”
  混世魔王心里干得要死,怎么老是有人打扰好事?
  媚娘子闻声知警,早先一步窜出石窟外,混世魔王只好含恨把脱下的裤子重新穿上,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来人一刀两段两刀四段砍成肉酱!
  我操!早不来晚不来,每次都在紧要关头出现,叫人把烂都堵坏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混世魔王气得脑门充血!都还没穿妥,他已提着裤头奔出石窟外。
  只见一个巨石之上,踞坐着一个须眉俱白的佝偻老者,年纪怕不有七十以上,寿星杖横置膝上,居然在剔牙!
  “我操!你这老不死的混蛋,那里不好死,偏偏跑到这儿来破人好事,你他娘的什么东西,要命的快滚!”
  混世魔王脑中依然想着莫小琼那娇小迷人的胴体,绮念未去,只想把这老头赶跑,重新进行“穿插”节目。
  老头哼了一声道:“莱西撇风。”
  混世魔王一怔道:“你说什么?”
  老头又道:“你是水昆传种!”
  混世魔王又是一怔,接着恍然道:“原来是个疯老头,他娘的晦气,去去,老子才不眼神经病计较,快滚!”
  老头冷笑道。“你才要鸭蛋下山!”
  混世魔王怒道:“你再不滚,老子就打死你!”老头夷然不惧:“土地公不怕做风台!”
  混世魔王怒极便待出手赶人,媚娘子阻止道:“慢点!这老小子不简单。”
  “什么简单不简单,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十二条腿,更不是千手千眼大菩萨,横竖一个疯老头罢了!”
  “不!这老儿可能大有来头。”
  “他还来尾巴呢!”
  “你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他当然像一个人,总不会像蜈蚣吧?”
  “我是说他像一个名头甚隆的高手。”
  “高手?他像吗?”
  “像是风云人物之一,恨天谜翁!”
  “恨天谜翁?”混世魔王微微一震。
  “他说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是很奇怪,他第一句是说鸭蛋下山,山山相叠。”
  “就是要我们滚出来的意思。”
  “我们不是滚出来了吗?”
  “后来他又说了一句莱西撒风。”
  “什么意思?”
  “意思是放狗屁。”
  “那什么是水昆传种?”
  “就是混蛋的意思。”
  “说起来还真像那老儿。”
  “这老儿相当难缠。”
  “不错,听说这老儿的艺业比展翅大鹏高出许多。”
  “我看我们联手种了他。”
  “好,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两个家伙商议停当,冷然向前逼进。
  媚娘子有意无意间往上风处移,老步数,放迷药。
  论其实,混世魔王的艺业不弱,若两人一对一硬卯,恨天谜翁未必是对手,并无必要施放迷药来取胜,只因混世魔王欲火仍炽,急于把此事解决,以便继续刚才一鸟杠三索的游戏,所以心肝抓横速战速决。
  俗话说得好,天下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就像三杯大醉侠一样,戒酒戒了八百多次……我怎么又提这档事啦?
  恨天谜翁可是周身三万六千毛孔全都成了精的老江湖,岂会那么容易中计?怪笑声中身形如电,已在五丈外另一座巨石顶端出现,连姿势都未改变,这老小子的功夫,果然比展翅大鹏高明一些。
  混世魔王一打手势,和媚娘子再度进逼,恨天谜翁并不接斗,宛如鬼魅般又飞到另一块巨石上;功力相差不远,对一个不止同面对面打硬仗的对手要给予致命一击,无异于痴人说梦,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三个人就这么玩起躲猫猫的游戏。此时,石窟中却有大便……好臭!我是说石窟中已另有大变化,一条瘦不伶仃仙风道骨,身穿百补破纳袄,足下着破云履,稀稀疏疏的花白头发,十数茎花白胡须,像个酸劲十足老学究的人影,悄悄掩进石窟中。
  当此老眼见此地春光无限时,老脸也不禁发赧,匆忙拖过床单掩性活色生香,令人心旌摇摇想入非非的胴体,并为莫小琼接上了牙关,问明了被制的穴道,解开了穴道后,独自出石窟外仰天默默发怔。
  莫小琼匆忙整衣穿着妥当,自始至终未流一滴泪,此时一声:“大师兄!”已然投入老者怀中哭得哀哀欲绝,老者轻抚莫小琼的秀发一声长叹。
  “大师兄,我……”莫小琼此时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小师妹!”老者摇头叹道:“你别哭了!你为什么又重现江湖?你和破衣之间又怎么啦?我真为你们耽心。”
  “我……我不知道,我这次出来是找寻兰儿的。”
  “兰儿?你是说你那宝贝女儿翘家了?”“是的!她留书出走,说是要出来找她老爸。”
  “这孩子……咦?我好像见过她!”
  “见过她?不可能!从她出生到现在,师兄从未见过她。”
  “我是没见过她,不不,我见过她,在界亭驿,没错,一定是她,蓝晓晴,反过来念就是秦小兰,错不了。”
  “大师兄……”
  “难怪那时我和她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有几分像你。”
  “大师兄……”
  “那时她和一个姓方的小子腻在一块。”
  “姓方?大师兄是说……”
  “就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老方。”
  “他……”
  “那小辈不是普通人,他是深藏不露的奇人。”
  “大师兄,我……”
  “咦?附近有人!”随即听得一声冷哼,一条人影已破空而去。
  陡听莫小琼一声嘶呷。“拍敬,敬哥!”
  声音如巫峡猿啼,已自掩面痛哭大失声。
  这个误会闹大了!因为她当时和老者正贴身而立,而且状极亲密,万万没料到这个镜头竟被不该看见的人看见了。来人正是秦破衣,莫小琼的丈夫。
  这下子代志大条了,老者脸色为之一变,随即阴沉下来。
  “大师兄,我……我该怎么办?”莫小琼掩面长号。
  老者长叹道:“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想到师弟竟未明真相便含愤而去,此时追亦无及,真是造化弄人。小师妹,你也不必如此,一切从长计议,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一对当年人人称羡的佳偶,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可收拾?”
  莫小琼抽咽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敬哥成亲之后,我处处关心他、鼓励他、保护他……”
  “保护他?”
  “是的,我保护他不受任何伤害,我……”
  “小师妹!”老者摇头叹息道:“你太不了解男人了!这就难怪师弟在家中呆不下去了!唉!现在又……唉!”老者一句一叹,显得不胜懊恼。
  “大师兄,难道说我保护他也错了吗?我是他的妻子,我关心他的安全,不准他再行道江湖,不准他和武林人物打交道,不准他喝酒,我每天跟住他、叮咛他,虽然管教是严了些,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他好啊!”
  “管教他?小师妹,你有没有搞错?”
  莫小琼道:“或许管教二字用辞不太妥当,可是我并无亏做妻子的职责,我可没骂过他一句,我是真的关心他。”
  “好了!小师妹,我已经大概知道问题的症结出在那儿了!小师妹,师父已归天,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有些话不得不说,你可听好,这将关系你今后的幸福,希望你能紧记在心,随时警惕自己不可或忘。”“大师兄……”
  “也许你是真的很想表达出对师弟的感情和爱心,可是你表达的方式却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天下所有的男人,几乎都是把面子和自尊摆在生命的第一二顺位,你把师弟的自尊践踏了,也使得他自觉丢尽面子。”
  “怎么会?我从未做出伤他自尊的事呀?”
  “你并不是故意伤他,但却伤骨不伤皮,男人的心是无羁的、狂野的、释放的,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肯让女人绑在裙带旁边过日子,尤其是像师弟那种狂放之人,你处处设限,不准这不准那,你说,他呆得下去吗?”
  “这……”
  “你的出发点没有错,方法却错得不可收拾,你处处表现出你是女中丈夫,你把一家之主的他置于何地?”
  “这……”
  “天道之间有阴有阳有刚有柔,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现,此为天象不变之定理,刚可伐柔,柔亦可克刚,如能得法,百炼钢亦能化绕指柔,天道有阴阳男女之分,男本阳刚,女属阴柔,若舍天道而逆行,其败自必矣!”
  “可是我……”
  “小师妹!”老者正容道:“如果我和师弟的角色对换,我也会选择同样的路,师弟不是你豢养的宠物,不是你摸摸它的头它就会乖乖听话的狗,更不是你手边的玩偶,要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你明白了吗?”
  “我……是有些明白,不过……”
  “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做师兄的只能提供意见给你参考,该如何做,你斟酌着办吧!”
  “刚才……”
  “刚才的事只不过是个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冒某自会向师弟解释清楚还你清白,你不用耽心。”
  这老者原来就是在界亭驿自称牛一毛,也是武林风云人物中“莫笑穷神穿破衣”的富贵穷神冒一年!
  冒一年、秦珀欹、莫小琼之间是同门师兄妹,难怪在同一句中被相提并论了!至于他们三人之间的情孽牵缠,是千古不变的三角习题,是老掉牙的小说情节,反正这种事大家也不知听了N次,在此略过不提。
  “大师兄,你刚才说兰儿和老方腻在一块,这个老方和五虎山寨血案凶手老方,是不是同一个人?”
  冒一年道:“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兰儿岂不糟了?”
  “不!你不用耽心,师兄阅人甚多,相信老眼不致昏花,这个老方绝非凶恶之人,但是身份确相当可疑,他骗我跑了一趟重庆府,说什么他家产业一大堆,我想从他身上弄些银子去救蝗灾,结果就甭提了。
  他家的产业几年前便卖光了!如今全都易了主,害我跑断了腿,结果一文也没捞到,这回算是蚀了老本。不过五虎山寨的血案,如今是疑云重重,并不能证明确是老方下的手,此中或包含了相当大的阴谋也未可知。”
  “那兰儿她……对了!我刚才救了一个少女,那时急忙中没看清面貌,如果兰儿改了装束,那……背影真的好像兰儿,师兄既然发现兰儿和姓方的在一起,姓方的又在武陵山区出现,莫非刚才真的是兰儿?”
  “你说救了兰儿,那兰儿呢?”
  “被展翅大鹏救走了。”
  冒一年吐了口气道:“如果是那姓展的小辈带走,我倒放心!姓展的虽然不是东西,倒还算是个君子。”
  此时,传来一声急啸。
  “走吧!猜谜的大概撑不下去了!已经传来撤走的信号,我们也无须逗留,快去找你老公和你那宝贝女儿要紧。”
  一瘦长一娇小,两道人影冉冉飞去。混世魔王追丢了恨天谜翁,等回到了石窟又扑了空,才知道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气得猛在媚娘子身上发泄。
  至于是怎么个发泄法,三杯大醉侠未曾偷看,所以未便做实况转播,不过从媚娘子身上又青又紫看来,必然是发泄得淋漓尽致才对,原谅三杯大醉侠已入定多年,为防枯井再生波,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没看见了。
  姬小燕眼见即将受辱,没想到媚娘子打翻了醋坛子,和混世魔王闹了个窝里反,使她轻易被人救走。
  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已被人抱起,接着宛如腾云驾雾,耳际风声呼呼,眼前树影如飞后退,可见速度奇快无比;心中暗叫一声苦也,莫非刚出狼吻又入虎口?
  一阵急掠,大概仅半柱香时间,进入了一片原始树林,这片树林树高参天,茂密不见天日,广阔不知几许。
  估量大约深入林中里余,姬小燕感到身体腾空而起,已然被抱着跃登三丈有余的树干之上,轻灵得未发一丝声息。树干之上,居然建有简陋却相当坚固的木屋!
  那人抱着姬小燕投入木屋中,将她轻放在木床上。
  床上铺着柔软的干草,草上铺兽皮,躺在上面舒服极了。
  那人放下姬小燕,面对半裸美人,居然目不邪视,轻轻为她掩上胸衣,轻轻为她解穴,举止轻柔无比。
  “姑娘,你放心歇息一会,此地相当安全,为防坏人跟踪,我得出去看看。”语毕立即出室而去,表现阿莎力的风度。
  姬小燕连五官都没瞧清,谢字都没来得及出口,人已消失在绿荫深处,至此,姬小燕总算暂时放下志忑的心。
  她缓缓坐起,边整衣边打量这造型奇特的木屋,屋子宽约丈二,长有两丈,筑成这么大的房子,可见树有多大。
  室中倒无甚摆设,一床一几一椅,全是就地取材的粗木所制,草墙草顶,迁就树枝以山藤绑牢,颇具原始风味。要建造这幢虽简陋却牢固的木屋,可不是一时三刻所能完成,这个人为何要大费功夫,在此原始林中建这幢木屋?
  姬小燕对这个陌生的怪人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姬小燕自不能例外,三杯大醉侠也曾为了想知道酒为何会醉人,而痛喝了四大杯,结果醉了三天三夜,醉得忘了喝酒的目的,至今犹茫然不懂为什么喝酒会醉,所以经常喝他两杯以研之究之。
  姬小燕既起好奇之心,忍不住走出木屋外打量,不由得一怔,只见附近隐约可见的另有数幢同型木屋散落其间。
  这倒怪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在这深山密林里建了这么多木屋?这使得姬小燕的好奇心更深了。姬小燕心中一动,打算到其他木屋中一探究竟,心念刚动,人影一闪,刚才救她的人已去而复返。
  “姑娘怎不多休息一会?!”来人柔声说。
  “多谢大侠相救之恩。”姬小燕忙行礼致谢。
  那人爽朗的大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姬小燕抬眼打量眼前救命恩人,不由心弦一颤。只见此人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午夜朗星,鼻如悬胆,玉面朱唇,身材硕长,宛如临风玉树,好一个大帅哥!
  看年纪约在二十六七间,正是既成熟又稳重最富男性魅力的年龄,在温文儒雅中,散发出另一股狂野的气息。姬小燕看得心中抨然,羞然低头不敢逼视。
  这不能怪姬小燕轻贱,天下间不管是男是女,异性相吸是很自然的事,这只是一刹那间的反应,并非就此以身相许。
  三杯大醉侠每次遇见漂亮的马子时,都会有触电的悸动,有一次醉眼蒙拢之际撞上电线杆,也有同样的感觉。
  姬小燕红脸垂首道:“话不能这么说,受人之恩不可忘,敢问恩公尊姓大名,日后希望有机会可报大恩。”
  那人笑道:“姑娘千万别客气,我叫干天弘,天干地支的于,很少见的姓,天于地支的天,弘法的弘。”
  “干英雄……”“什么英雄,我从不自认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自古英雄皆寂寞,当英雄是很苦的,所以我宁为平凡人。”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干天弘豪笑道:“随便。”
  “哦?随便先生……”
  “呵呵!姑娘真幽默,如姑娘不弃,叫我干兄即可。”
  “于兄?这……”干儿跟干哥差不多,颇不习惯。
  “没有关系,呵呵!称呼只是一种代号,不过是为了方便而已,怎么叫都成,对了!SORRY,忘了姑娘穴道初解尚须休息,让姑娘在此站了半天,请屋里坐,在外因陋就简,姑娘可别见怪,姑娘请进,请!”
  那人客气极了,一叠连声的请,教人不好意思拒绝。
  进木屋后,那人又抱歉道:“不好意思,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连椅子都没多的,姑娘坐,我站着就行了。”
  推让半天,姬小燕坐椅子,干天弘坐床沿。
  “对了!我真该死,居然忘了请教姑娘尊姓芳名了。”
  姬小燕道:“我叫姬小燕……”
  “姬小燕?”干天弘星目放光惊讶道:“原来姑娘就是三省名家高手之一,人称天下第一美女的人间仙姬?”
  姬小燕红脸道:“于儿过奖了!”
  “哇塞!”干天弘失声道:“难怪我一看见你就觉得奇怪,天下怎么会有这么美丽,这么脱俗,这么出尘的美人,我还以为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呢!原来是武林第一美女,果然是仙露明珠,盛名无虚啊!”
  高帽子人人爱戴,姬小燕感到受用极了。
  “干兄如此谬赞,小妹汗颜。”
  “不!”干天弘道:“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南国胭脂北地粉黛,有些号称人间绝色,也不过庸脂俗粉,那及姬姑娘万一?说实在话,姑娘才是谪凡仙子人间嫦娥,干天弘叹为观止矣!”
  姬小燕羞笑道,“干兄人才一表,犹如玉树临风、文采飞扬、风流个傥,想必不少少女视于兄为白马王子吧?”
  干天弘大笑道:“姬姑娘说笑了!什么文采飞扬、风流倜傥,于某只是一个武夫罢了!什么白马王子更是笑死太原五百完人,于某戎马倥偬,在战场上出生入死,骑的都是一匹乌云盖雪,只是马蹄白而已,呵呵呵!”
  姬小燕讶然道:“原来于儿是武官?”
  干天弘一怔道:“呃,对不起!我忘了你们武林中人最忌与官府打一父道,我实在不该泄漏身份,姬姑娘……”
  姬小燕笑了笑道:“干见不必介意,伯和官府打一父道的是那些为非作歹的混混,而且所说的官府,指的是地方父母官和捕快之类的人,干兄是捍卫疆土的武官,反而受到敬重,干兄器宇不凡,想必官阶不小?”
  于夭弘道:“也没有啦!手下只不过两三万弟兄而已。”
  “两三万?”姬小燕掩口惊呼道:“统率两三万大兵的人已是个大将军了,还说是而已,想必于兄的爵位不低了?”
  “也没有啦!不过四品而已。”
  “四品?”姬小燕又忍不住叫起来:“俗称百里侯的县令才不过七品,就能掌握生杀大权了!你居然官高四品?”
  “其实没什么,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后,大概可以升到三品了。”
  “三品?”姬小燕差点昏倒。
  朝庭之中,一品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二三品官不是尚书就是九卿;三品已算得上是朝中大员,若是外放,起码也是知州或监察御使之类权威极的高官,若是武将,也是统率一方的将军无疑。
  姬小燕盈盈下拜道:“民女姬小燕叩见将军。”
  干天弘忙起身挽住道:“姬女侠怎可如此,干某受当不起。”
  姬小燕脸一红,急忙挣开。
  干天弘亦即缩手道:“对不起!于某一时情急……”
  “没关系。”姬小燕羞笑道:“干将军……”
  干天弘笑道:“别叫我干将军湿将军的,于某最怕这种称呼,官味浓厚八股十足,听起来碰断无数耳毛。”
  “干将军为国立功,战绩彪炳,将军之名当之无愧。”
  “什么狗屁将军,于某只是尽一个匹夫的本份,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又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于某尽责而已。”
  “干将军此心更令人钦佩。”
  “姬女侠别再称我为将军了!如蒙不弃,一声干兄足矣!”
  “那我就叫你干兄了!干兄也别叫什么姬女侠了!”
  “那我叫你一声姬妹可好?”
  “小妹高攀了!”
  “不敢!愚兄以有这么标致的小妹为荣。”两人谈来谈去居然十分投机。
  “干兄统率数万貌琳,怎么会来此地?”
  干天弘道:“姬妹有所不知,此事实乃军事机密,本不能向外透露,姬妹侠名人尽皆知,况亦不算外人,愚兄可略告知一二,但请姬妹严守秘密,否则愚兄任务失败牺牲性命事小,影响国家社稷之安危则罪大矣!”
  姬小燕道:“既是事关重大,不说也罢。”
  干天弘道:“姬妹但听无妨,说不定还可助愚兄一臂之力。”
  “哦?如小妹力所能及,愿尽棉薄。”
  “是这样的。”干天弘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本朝鼎定才不过数年,当年太祖皇帝转战各地,减张士诚,除陈友谅,并使中原复归大汉一族之手,使万千百姓脱离蒙古鞑子铁蹄之统治,百姓额手称庆。
  然而甚多蒙人不甘失去中原大好河山,正阴谋举事,准备反明复元,此事原极机密,然已被我方间谍探知,他们准备先在天府之国四川地境先建据点,密谋攻取蜀境,川中之地易守难攻,若被取得,后果不堪设想。
  愚兄奉今上密旨暗中调查并破坏此事,风闻鞑子之先遣部队已然到达,且部份精锐早已先潜藏在武陵山区,愚兄到此侦伺后,发现有不少蒙人高手在五虎山寨出没,故在此地建临时落脚之处,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
  姬小燕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干天弘道:“目前所能掌握确证者不多,据劫你的那两个人就是其中之二,至于有重大嫌疑者却是不少。”
  “是不是蒙人应该不难分辨。”
  “不!这些蒙人早在此潜伏数年以上,一切行动与汉人无异,且其中有一部份是汉奸,所以取证相当困难。”
  “那干兄要小妹如何帮忙?”
  干天弘笑了笑道:“此时尚无行动,姬妹且安心在此调养体力,需要姬妹伸援之时,愚兄一定前来相请。”“于兄要小妹在此等待?”
  “正是!现在武陵山区群魔乱舞,贤妹武功虽高,却难防魔道狡计,此地有愚兄数十名身手高超的弟兄防守,地方隐密安全,贤妹可放宽心,此屋暂供贤妹暂驻芳驾,只要不乱跑,绝对无人打扰。对了!贤妹大概尚未进餐?”
  说着鼓掌三下,大喝一声:“来人呀!”
  语音刚落,木屋门已飞入一名彩蝶似的女郎,这少女眉如远山含黛,目若秋水一泓,唇似樱桃一点,美极了!女郎趋前躬身道:“将军有何吩咐?”
  干天弘道:“这是我新认的小妹,此时尚未进餐,你去准备些可口菜肴,顺便吩咐下去,我这小妹可以在附近自由行动,任何人不得阻拦且要保护她的安全,若有违令者,决以军法从事!”
  女郎躬身称是,身形微转蓦尔失踪。
  姬小燕心中骇然,使女身手如此,主人可想而知。
  干天弘笑了笑道:“这丫头就是爱现,她是我师母的使唤丫头,人很机伶,很受到疼爱,学了不少绝学。
  师母耽心我在外餐风宿露乏人照顾,把她叫来服侍我,人是挺伶俐,只是有些八婆,什么鸡毛蒜皮都要管,我真的受不了,暂时让她服侍你。对了,听说你也有两名侍女,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姬小燕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干天弘剑眉微皱道:“你说的方哥是不是近日盛传下毒害死数百人命、放火焚毁五虎山寨,闹得满城风雨的老方?”
  “是他,可是他是冤枉的。”
  干天弘笑了笑道:“你们武林中的事我并不想管!对了,那个老方长得什么样子?他的武功很高吗?”
  姬小燕道:“他瘦瘦的,两眼微凸,武功很菜。”
  干天弘点头道:“那就不可能是他了!”
  “于兄认识他?”“啊?不!”干天弘笑笑道:“干某只听说武林中有位姓方的怪杰,照你所形容的外表,那老方不可能是他。”
  “干兄说的是醉海狂龙?”
  “你也知道?”
  姬小燕噗嗤笑道:“老方怎么可能会是醉海狂龙?他菜得要命,他要是醉海狂龙,小妹就是世纪末人类救星了!”
  拜托!这台词早已用得臭酸了,换点新鲜的吧!
  干天弘道:“说得也是,他不可能是他。”
  此时那彩蝶女郎已将饭菜摆在几上,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做得相当精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引人食欲。
  干天弘微笑道:“愚兄已经吃过了,小妹自行用吧!愚兄还得出去看看,顺便替你打探那两位侍女的下落。”
  语毕不见作势,人已凭空消失。彩蝶女郎为姬小燕盛了半碗饭,不经意的道:“小姐是武林名人,武功想必十分出色,不知在此要住多久?”
  这句话前后不搭轧,问得有些奇怪。
  “还没决定。”姬小燕并没留意,随口回答。
  “小心些,这里的狼很凶呢!”彩蝶女郎低声说。
  “哦?”姬小燕根本没在听,低头吃饭。
  草草用过餐点,彩蝶女郎收拾完毕自行离去,姬小燕想着这段遇合,居然因祸得福,认识了一位权势显赫的将军,想着想着,忍不住将干天弘和老方作个比较。
  这个超级比一比简值没得比,一个是天上的牛郎,一个是地上的牛;一个是潘安,一个是武大郎;一位位居公卿权倾朝野,一个衣食无著朝不保夕!老方虽也有可爱之处,但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想着想着,姬小燕没来由的红了脸。!这并不能怪姬小燕见异思迁,人往高处爬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她跟老方相处时间并不长,感情显然不够深厚。沧海都可以成为桑田,人心怎会不变?她和老方初识之时,老方虽不是挺英俊,倒也粗犷有力,充满男性的野悍气息,那时候老方的条件还不错。
  在武陵山再见面,老方的外表吓了她一大跳,短短的几个月不见,除了轮廓依悉可辨外,其他可变太多了。
  不仅外形瘦得离谱,两眼还微凸,眼珠还有血丝,面色青中带紫,连武功也莫名其妙变差了,她是有些失望,可是蓝晓晴偏偏把他当成宝。
  姬小燕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女人,怎么可以在蓝晓晴面前退却?所以后来争夺老方的感情,不过是赌一口气罢了!
  这种内心的感情,外人是很难理解的,有人说:女人是善变的动物。这句话的正确度如何,三杯大醉侠井底之蛙,实不敢妄测天地之高低,三杯大醉侠是男人也很善变,平常道貌岸然人模人样,三杯下肚就忍不住轻狂起来。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姬小燕若是配上老方,那无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再怎么说都是暴殄天物。
  何况以干天弘的人品、武功、地位、权势,在在都是吸引女生的条件,连三杯大醉侠都忍不住想变性嫁给他呢!
  什么?三杯大醉侠变性不能看?像母蟾蜍?拜托,我怎么可能像那种棘皮动物?我觉得比较像蛤蟆……嘎?两种动物一样?是吗?
  当然啦!外表不差又多金,再有权势,身边的女人起码有几头拉苦,干天弘的条件优越,三杯大醉侠当然没指望了!
  既然没指望就别提,其实三杯大醉侠也不是那么想嫁……拜托,别异想天开好不好?老提这种事很恶心呐!
  姬小燕越想越美,不由甜甜的笑了!怀春少女的憧憬,总是那么美好,那么甜蜜。少女长到十七八,什么死人骨头梦都有。
  姬小燕到底梦想些什么,里面有没死人骨头,外人实不得而知,三杯大醉侠既得不到,亦不愿花脑筋去想他。
  毒王外表冷冰冰,其实古道热肠。虽然他极少行走江湖,但大名却让人闻之色变!毒,不怕的人毕竟不多。
  其实物本无善恶,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毒固可害人亦可救人,酒能载舟亦能覆舟……怎么又旧话重提了?
  毒王对老方一见如故,为了解老方身上的毒,他可大伤脑筋,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找出一条可行之路。
  他没想到老方严重到如此地步,不禁忧急如焚;背着老方离开武陵山区,展开脚程急如星火。从武陵山到九疑山毒龙潭,斜贯整个湖南省,拉直了都有千里之遥,毒王不惜耗损真元,沿路提气飞赶。
  人的体能是有限度的,提气用轻功赶长途,修为再高明也撑不了多久,毒王为了争取时问,堪称拼上了老命。
  毒王一生玩毒,心肠一点也不毒。毒王卯上了老命,可苦了那条臭黄鱼。
  洞庭黄鱼祝尧幸,在三省武林名人榜中固是佼佼者,水下功夫确不作第二人想,陆上艺业也不差,但是若和宗师级的毒王相比,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毒王的武功比之八大门派掌门亦不遑多让,黄鱼难免相形见绌。
  他咬紧牙关拼命跟随,暗中吞下几粒激发潜能的药,拼着老命不要,竭泽而渔狂追,居然能跟得首尾相连;这个粗鲁汉,的确是义薄云天,令人感动不已。
  半天功夫,人都快瘫了,总算赶到了界亭驿,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立刻买马登程,二马三驼放蹄狂奔。他们不得不奔,因为老方的情况并不乐观。
  老方自称至多只有半个月的生机,这至多两个字就大有文章,跟至少的止同定性相差太远,老方的说法太笼统。其实老方无意欺骗,他只是打屁安拘心罢了!
  您问什么叫打屁安狗心是吧?三杯大醉侠学究天人,当然知道其中的含义,让我偷偷告诉您,狗是吃屎的,在没有屎的时候,先放个屁给狗闻闻,以安它的心,表示老子仍有拉屎的能力,等着就有得吃了,明白吧?
  老方故意把生命的期限说长,目的是不让臭鱼太耽心。
  事实上,老方已是油尽灯枯,他此刻的形容令人震骇,变灰的头发已大量脱落,连眉毛都疏疏落落没几根,牙齿亦失去光泽,好像脆得一碰即断,眼眶和两颊深陷,脸上皱纹密布,一切都显出是一个久病经年,去死不远的老头!
  情况大不妙,难怪他们要卯命飞赶了!
  飞马狂奔,马力也是有限,马的排汗功能差,自然散热的能力不良,全速狂奔的结果,造成马体内的血液沸腾,此时若仍须赶路,只有采取放血降低体温一途,马经过放血,仍可赶一段路,然后这马就完蛋了!
  说起来相当残忍,但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又不得不采用这个手段,马善被人骑,这是自然界的悲哀。
  他们沿途换了五次座骑,骑毙了十匹马,千多里路途、在他们不眠不休的猛赶之下,奇迹似的两天一夜间赶到了!平均一天赶四百里,速度惊死人!
  到了九疑山,山路已不能骑马,他们用提踪术,依然星跳丸掷,赶得飞快,他们不得不快,老方快不行了!
  等他们赶到毒龙潭百毒崖上,老方已不成人形。此时的老方,连醉眼迷蒙的三杯大醉侠都认不出来了!头上光秃秃的没半根毛,连眉毛、鼻毛全都没了,全身只剩皮包骨,双掌瘦如鸡爪,指甲亦龟裂,身上生命的基本原素(今人称细胞)大部份死了,怎能不瘦?
  身上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然露出那乐观、顽皮、嘲世的神情,他之所以仍未死,肇因地有一颗坚强的心。
  这个心指的当然不是他的心脏,而是他那坚毅求生的信念和毅力,他还年轻,他不想死,所以他死不了!不错!意志正是他能不死的原动力!
  意志这玩艺儿说起来简单,然而却是人类奇迹的创造者。癌症患者,因有坚强的意志力,而战胜无药可治的病魔,此种奇迹式的事屡见不鲜,三杯大醉侠因有坚强的意志力,乃能饮酒十年不辍……这也算奇迹吗?
  说起意志力,其大矣哉!有时候它还能改变历史,您不必怀疑,例举以为佐证:玄奘法师印度取经,凭其坚定之意志,历经千辛万苦终成大功,译经一千三百余卷,奠定佛教在中国之地位,此其一也。书圣王右军立志写完一缸水,终成历史上书法宗师,其二也。苏武异域牧羊十九载,终凭坚强之意志,创造不朽之勋名,三也。夏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泽被万民终成开国明君,四也。孙中山先生历经十次革命,终于推翻满清创造民主共和,五也。三杯大醉侠戒酒八百多次……这档事也能算是改变历史的奇迹吗?
  总之,此类故事古今中外不胜枚举,所以老方能够还有一口气,只能说他是天公疼憨人,算不得奇迹了—。废话不多说,总之一句:他还活着。
  他活着,另外两个却差点累死了!
  两天一夜不眠不休,又未进滴水粒米,千里奔波耗神费力,任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心急如焚赶路当中倒没感觉多累,这一到了地头心神一松,几乎全垮啦!尤其是洞庭黄鱼,早已两眼翻白,精神比老方还差!
  还是毒王老成比较重……不不,我是说毒王比较老成持重,强打精神为老方打点——滴————什么话!那个时代哪来的点滴?是只打点没有滴,他从随身革囊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A加B加c的二方调和起来。
  “臭小子,你听好!”毒王将手上两种不同的药分别成两包:“老夫是玩毒的人,知道你此刻的体能状况,这里有两包药,这包粉红色的是逍遥散,吃下它,你可以在非常安详,而且有快乐的梦,在梦中悄然拜拜。”
  “那叫含笑归土。”老方居然扯了扯干瘪的嘴唇,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笑,怪胎一个。
  “不错!从此人世间的恩恩怨怨亦将长埋地下!”
  “不错!挺理想的死法,我好死相。”
  “臭小子,你想死?”
  “不想。”
  “那你就别无选择了!”
  “是的!我想听那包绿色药的功能。”
  “好!老夫告诉你,这是毒药。”
  “毒药?玩毒的,你还是想要我死啊?!”“废话!你知道你此刻身体的状况吗?”
  “知道!筋渐缩,脉渐萎,气三魂、灵七魄大半离体,五脏虚,六腑空,气机断,血脉枯,去死不远。”
  “不错!老夫想要扭转乾坤,死马当成活马医!”
  “是死方当成活方医!”
  洞庭黄鱼活过一口气插嘴道:“我们沿路骑死了十匹马,花了我大把的银子,如果死马能医还是先医马吧!”
  老方道:“那我怎么办?”
  “你死了就凉拌!”
  “你好毒。”
  “我才没毒龙潭毒。”
  毒王道:“你少喳呼好不好?”
  洞庭黄鱼道:“我没带茶壶……”“谁提茶壶啦?”
  “茶博士。”
  茶博士果然专提茶壶,说得有理。
  “老夫叫你别吵。”
  “我那有炒?都是你们乱毛一堆……”
  “‘撒辣’(SHUTUP—住口)!”毒王怒叱:“这是什么节骨眼,你居然还有心打扰?”
  洞庭黄鱼天不怕地不怕,对这由母名满天下的毒王,确是有些敬鬼神而远之的惧意,当头对面抛头颅洒热血,小cASE一个,但是要面对自己完全不懂的毒,还真是胆寒,只好缩缩脖子道:“你老别发火嘛!”
  毒王哼道:“老夫不是发火,是你这臭小子不识相!若是因你乱喳呼而耽误了臭小子,哼!老夫要你生死两难!”
  说得也是,毒王要是发起横来,谁都不好过。
  洞庭黄鱼道:“我是怕前辈太紧张用错了药,所以故意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自从八百年前一位糟糕僧给了我一副窗帘,我就没发神经过……咦?这段台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喂!提个词儿好不好?”
  “你要发神经等一下再发,先解决掉臭小子要紧。”
  “前辈要解决臭小子,我帮忙毁尸减迹!”
  “好啦!老夫懒得理你。”毒王碰上洞庭黄鱼等于秀才遇到兵,只好回头对老方道:“臭小子,这包绿色的药是虎狼之药,你此时气机已萎血脉干枯,老夫另有一法让你暂时起死回生,回复五成功力!”
  老方疑道:“可能吗?”
  “老夫从不言不可能之事,老夫要你奇经逆行八脉倒转!”
  “奇经逆行八脉倒转?”
  “不错!臭小子,你此刻经脉将僵,也就不正经。”
  “我是不怎么正经。”“因此老夫将用虎狼之药逆冲你的血脉经穴,使你的血脉再度复苏,但老夫得将后果先说明以凭选择。”
  “请说!”
  “其一,此药乃是产自勾漏山死绝谷中十种绝毒之物提炼之精华,再加上老夫所培养之木石奇毒共研而成,此种毒素具有扩张脉管功能,因此服下此药之后,经脉将被强行撑开,其痛楚必然锥心裂肺,常人绝不可忍。
  其二,此药既能扩张经脉管路,亦有可能造成血脉爆裂成寸断之后果,彼时大罗金仙亦无能再让你生还。
  其三,此方是你上次到我那儿求药之后,老夫方发觉你体内的毒用炼化的方法不但耗时费力,成功之望亦极渺茫,所以老夫重新参照毒经,寻出各种毒的性质,再加以研究,始配成此毒方,其成效老夫却不敢担保。
  此方从未在人体试验过,所以老夫不负成败责任。臭小子,两种药各具特色,如不想增加痛苦及冒险,服下第一种药,老夫负责料理后事,保证办得风风光光。如你不甘就死,愿意受毒物魔火之淬炼,忍受无边之痛苦,说不定依然经脉爆裂而亡,愿冒此险,请服第二种药。
  老夫言尽于此,臭小子,个人的命运自己主宰,老夫无法替你做选择,不管你是死是活,老夫天生铁石心肠,绝不会为你掉一滴泪,以忘年之交之义,后事老夫一定负责到底,绝不让你曝尸荒野!”
  老方居然镇定的道:“我好像死定了似的。”
  洞庭黄鱼道:“我早说过你挂定无疑。”
  毒王道:“可能性极大。”
  老方道:“我有几成胜算?”
  毒王肯定道:“一成不到。”
  老方怔了怔道:“比率这么低啊?”
  毒王面无表情道:“可能比你想的还低。”
  老方平静的道:“我选第二种。”毒王嘘了口气如释重负,居然露出一丝难见的欣慰表情:“果不出老夫所料,不枉老夫二天一夜的辛苦,你的求生意志坚强,生命力强韧,此事大有可为,成功的机会起码可加两成,老夫增加了不少信心。”
  洞庭黄鱼苦笑道:“玩毒的前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道我为什么松垮垮的,原来是信心被你偷跑啦!”
  毒王道:“老夫何尝偷你的信心?”
  “不然我为何全身无力兼头昏脑娠,像是败肾下消?”
  “那是你功力不够,偏又想和老夫比体力,逞强又爱现,爱哭爱跟路,真元耗损过钜,当然血气衰弱举措无力。”
  “你真没偷掉我的信心?”
  “废话!喏,这两颗药丸吃下去就好了!”
  毒王取出两粒丹丸递过,洞庭黄鱼接过却不敢服用。
  面对毒王这个太祖牌的毒祖宗,难怪洞庭黄鱼犹疑了!
  此时此刻说起毒来,真是人心惶惶,记得当年美伊战争之时,伊拉克的化学武器就曾经使欧美联军为之头痛不已。过去亦曾发生二仁溪戴奥辛事件,多氯联苯、黄麴毒素、镉污染,乃至于毒水废气、核幅射等等,不免令人怕怕。
  海洛因、大麻、安非他命更是戕害人性的恐怖之毒。
  日本东京地铁之毒,只算小cASE而已。
  以上乃有形之毒,至于无形之毒,在当今社会更是屡见不鲜,诸如金权政治、黑道治国、暴力、贿选、贪污、包庇、官商挂勾、利益输送,甚至国会殿堂之上亦有多数暴力之讥,百姓焉不为之叹息?
  青少年飙车、流连电玩赌场、吸安,此皆流毒之源也!
  干嘛呀?这关三杯大醉侠屁事,我只要今朝有酒今朝醉,走投无路公园睡,天明回家老婆骂,愧悔无及床前跪……我在说什么嘛!我是说各人自扫门前雪,管他是官还是匪,见面有缘哈三杯,最好粉味来相陪……
  对不起!三杯大醉侠大概又喝多了,所以有些胡言乱语,反正事不关己不劳心,人心恰似海底针,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难贴身……好像扯得太过份了,不说了!万一惹恼了读者老大,砸我一酒瓶,那我铁定比老方还惨。
  彼时三杯大醉侠成了山头大睡侠,喝酒只能配香火啦!闲话少说,言归歪传。
  毒王看出洞庭黄鱼的心意,冷冷道:“你怕个鸟,老夫若是要毒死你,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放心吃了吧!”
  洞庭黄鱼道。“真能吃吗?”
  “当然能吃。”
  “吃了会不会含笑归土?”
  “不会!”
  “会不会经脉扩张爆裂而亡?”
  “不知道。”
  “我有多少CHANCE(机会)?”
  “一点都没有。”
  “那我不吃了!”
  “不吃老夫先毒死你。”
  洞庭黄鱼吓了一跳,赶紧张口吞下,想不到这两粒不起眼的东西入腹之后,体内阳和之气随起,真气亦即充沛,疲劳尽复,精神百倍,这老毒物的家伙真是玄奇无比,真他妈的乱七八糟一堆毛。
  老方吸了口气道:“玩毒的,可以开始了!”
  毒王道:“你准备好了?”
  “好了!”
  “痛苦非人所能忍受?”
  “我心里有数。”
  “说不定疼痛亦可致命。”
  “明白。”
  “胜算那么低,你不再考虑?”“不考虑。”
  “这……”
  老方定了心,毒王倒犹疑了!
  事实上,毒王和老方的交情相当深厚,否则毒王不可能千里迢迢千辛万苦,把老方救来此地,也不会花时间研究药物来挽救老方的命,俗话说亲者不医。老方的生命操在他的手中,这份重责令他心理压力沉重无比。
  “臭小子,万一老夫的药失灵……”
  “不怪你。”
  “万一你经脉爆裂……”
  “不怪你。”
  “万一……”
  “你有完没完啊?”
  “老夫是怕你完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有时死有地,我不在乎。”
  “你不怕死?”
  “怕。”
  “怕你还……”
  “就是因为怕死,所以我要和阎王做一次豪赌!”
  “壮哉!小子,老夫告诉你逆经反脉之法,若能如人愿,你将可延三天生命,你行功完成之后,自行下毒龙潭去碰机缘,老夫无法助你,但愿你能逢凶化吉,不管如何,老夫敬重你是一个生死无惧的好汉!”
  “谢谢你,老毒物,来吧!OK?”
  “臭鱼,来助老夫一臂之力。”
  当下毒王将逆经反脉的运行之法说明,同时招呼洞庭黄鱼,喂老方服下了药,两人一左一右控制老方,以防老方难忍痛苦而过度挣扎伤了自己,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毒王知道自己的药性,不得不防。
  老方服下药之后,依然神情镇定,一个勘破生死境界的人是无惧的,老方也没有惧的权利,因为退一步依然是死。
  半晌功夫,老方的脸色变了!先是泛灰,接着惨白,再来是潮红。
  泛灰是药物的毒性发作,惨白是血液暂停流通,潮红是血液开始逆行,药物的特性,悉如毒王所料。
  起先老方药物入口,并无特殊感觉,一会便有清凉之感,接着第一次痛楚君临,全身犹如虫咬蚁钻,既麻又痒又痛,血管神经末梢可以感受到血液真气逆窜,一切均反其道而行,五脏如绞六腑如锯,老方开始冒汗。
  接着一股如沸腾般的热流冲击着血脉神经,这股热流在感觉中比沸水更热,老方好像置身滚沸的油锅中。
  光秃秃的头上、脸上、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慢慢沁出一小粒一小粒的血珠,和着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表皮的血管末梢小,承受不了压力,开始爆裂了。
  老方紧咬牙关,忍受全身无边的痛苦,口角依悉有血水流下,那是咬紧牙关牙龈受伤的产物,倒不是内伤。
  这一波如凶猛浪涛似的痛苦,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老方痛得昏天黑地,他倒有些后悔采用这种方法,这不是老方三心二意,因为这种痛苦方确是非人所受的,老方有这种想法并不为过,因为老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臭小子,有你的,再忍一会成功有望!”
  毒王为他打气,也是打屁安狗心的作用。
  接着第二度痛、热之感降临,这次来得更凶猛。老方的感觉就像一个口中极渴的人,猛喝着正在炸油条的热油一般,全身不断的滚烫、膨胀、再滚烫、膨胀。
  胸中有如塞满无数烧红的铁块,经脉有如无数的厉鬼在疯狂的撕扯、啮咬,筋在反扭,骨在崩拆,皮在干裂。!高热和极端的痛楚,使老方陷入了半昏迷的境界。
  不管人的意志力如何坚强,仍然是有限制的,因为痛苦超过负荷,昏迷、休克,乃至于发狂,都是正常的反应。
  老方此时已几近发狂,仍能感受到体内那种向外迸爆,似欲将整个人炸成碎片的强烈张力,而那股流窜的滚烫热流,就像一桶炸药,随时能将人炸成无数碎片,老方忍不住死命挣扎,神智已渐不受控制,痛苦有增无减,压力越来越大。
  毒王和洞庭黄鱼两名高手中的高中拼命压制他,他依旧挣扎翻滚,竟然压制不住,毒王的药太强烈、太霸道了!
  老方的身体如被火灼,竟然冒起了水泡,皮肤有焦痕,还冒起烟雾,居然还有烤肉的味道,简直不可思议。
  毒王叫了声!“不好!”
  骤间老方一声狂吼,目皆尽裂,口鼻烟雾直冒,蓦然一蹦而起,双臂抖处,洞庭黄鱼惊叫声中向崖边摔去。
  毒王一分神,竟被老方挣脱,老方再一蹦,身形已投向千寻毒龙潭,带着一溜烟雾,就像电影中的飞天大怪兽。
  人生一世如草一木秋,说明了人生的苦短。就算人生如流星般的短暂,也该留下一些光芒;或许,生命的长度不由人,但可以扩展生命的宽度。
  在科学可知的范围里,地球就有数亿年的历史,人生数十寒暑,在浩瀚无期的宇宙中,不过是一粒微尘。
  别小看了小小的微尘,每一粒微尘都是推动历史巨轮的能量,佛家说:纳须弥于芥子。须弥是无限量的大,如何能将无量大的须弥纳于小小的芥子中,这是一种无限的想像空间,却是人类最伟大的潜能。
  潜能也就是潜藏的能量,人类的潜能是惊人的,据专家所做的估计,一般人,我是说一般人,在日常刻板的生活与工作中,潜能发挥不到百分之一,其实你是可以更优秀、更杰出、更顶尖的。
  有些人在偶然的机会里,触动了潜能的开关,忽然之间脱胎换骨,成为各行各业中的佼佼者,在你我的周遭,不乏这样的例子,老朋友老同学,三五年不见,忽然相逢,他递上名片,你会赫然发现,人家已是功成名就。
  你绝不比他差,这句话是很诚恳的出自肺腑之言,不见得他头大就会比较聪明,他可以,你一定也可以。
  三杯大醉侠庸脂俗粉……这样形容好像不怎么得体,反正相貌平庸,可没看轻自己,体重八十多公斤再看也不会轻……这跟体重好像无关。总而言之,我从不认为我比人家差,别人能的我也一定能。
  朋友,抓住机会就别放松,做任何事情全力以赴,发挥你的潜能,成功必属于你,在此由衷的祝福你。
  三杯大醉侠是个一元锤锤之人,没别的长处,敢冲而已,一向目中无人……不不,我是说不管旁人怎么说,只问份所当为,凡事尽其在我全力以赴,该上时就要上,憋久了容易得膀胱炎……我在说什么呀?
  我的意思是说,只要有机会就要立即行动,犹疑踌躇延误时机,得膀胱炎的绝不是我……拜托,怎么又来了?
  朋友,认定方向,面向我,屁股朝厕所,全力往前冲……哎呀!你撞到我了!不管,不管是谁阻挡你,不管谁浇你冷水,不要理他,流水若不经岩石的阻挡,就不会有美丽的浪花,植物若不浇冷水,绝对结不出甜美的果实。
  做人要像皮球,心中要有不服输的气,你把我摔得越重,我将反弹得越高,每遇一次挫折,就多了一次成长的经验,你拒绝我也好,接受我也好,我都心存感恩,每一件事的发生,都是一种思典,社会是有情的。
  朋友们,发挥你的潜能,让自己发光发热吧!你想过得更好吗?你想趁父母还在时克尽孝道吗?你想让子女受更好的教育吗?你想……你有好多的梦想,发挥潜力去实现吧!人类国梦想而伟大,有梦就要踏实,你一定会成功。
  做人思想要正面,做事要积极,不管任何事,成败系乎在要与不要之间。要,下定决心,山也挡不了你:不要,你就死心,平平凡凡、庸庸碌碌过一生吧!
  奇怪?以上很不像是三杯大醉侠的口吻耶!其实三杯大醉侠一向浓妆艳抹、富丽堂皇……不不!我是说一向是烟视媚行水性杨花……也不对,应该说是典雅端庄、徐娘半老……还是不对!南极星沉、音容宛在,这就对啦!
  岂有此理,三杯大醉侠春秋正盛,以前还是二八佳人,现在也还很生猛,起码能再活三万六千五百天。
  您说哈米碗糕?三杯大醉侠也会怕死?废话!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连衰星老方都有那么强的求生意志,老方能,三杯大醉侠也一定能,只要我不死,一定就会活下去,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写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作者为何叫三杯大醉侠,为什么不叫四杯大醉客或五杯大醉龙?其实这都要怪李白,三杯大醉侠从小就喜欢涂鸦,小时候的志愿是想当作家,长大后实现了梦想,经常“坐”在“家”里。
  只因当时年纪小,啥“晓屁”都不懂,非常仰慕诗仙李白斗酒诗百篇的豪情,有意见贤思齐,可是莫说斗酒,每次喝到第三杯便醉得不省人事,莫说诗没得作,连人都要人家抬,故号三杯大醉虾是也。
  当然啦!诗意没了失意就来,免不了再喝三杯以浇块垒,就这么恶性循环,吸收酒泉之精华,于焉成了酒精二
  酒精跟酒妖、酒怪好像不一样耶?且休提题外话,先言归歪传。话说毒王一个分神没抓牢,老方竟挣脱直坠毒龙潭。
  洞庭黄鱼被震开一脚踏空,幸好手快,搭上崖边。
  毒王一把没捞到老方,却及时抓住仍搭在崖边的洞庭黄鱼,老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空气中只留下烟味和药味;洞庭黄鱼爬上崖来,两人面面相觑。
  “玩毒的,你的药有没有搞错?”洞庭黄鱼口气欠佳。
  “老夫说过,不能保证。”
  “你这是什么话?小家伙都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肚子搞大了不负责任行吗?”
  “臭鱼,你不要责备老夫,臭小子如今变成这样,老夫比你还难过,老夫一辈子玩毒,人人敬鬼神而远之,朋友本不多,知交更少,臭小子是老夫唯一的莫逆,比老夫的亲兄弟还亲,如能改变时物,老夫倒宁愿中毒的是老夫!”
  毒王说到后来,竟有些哽咽。
  “玩毒的,对不起!是我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些,您也别见怪,药是您配的,依您看,小家伙会不会死?”
  毒王沉思有顷道:“老夫不敢断定。”
  洞庭黄鱼一听又火了:“药是你配的,口诀是你教的,这一切中的两切全是你在主导,居然还不敢断定?”
  “老夫说过,此药是虎狼之药,从未临床试验过,老夫亦说过,此举是死马权当活马医,岂能怪老夫?”
  “哼!总之,你难逃杀人之嫌!”
  “胡说!”
  “你跳到粪坑里也洗不清了!”废话!跳到粪坑里能洗吗?
  “你别把责任推到老夫头上,该负责的老夫自会扛下来。”
  “哼!你早该负起政治责任引咎辞职!”
  “目前不是谈辞职的时候,应该先解决当前的问题。”
  “那你打算如何解决?”“老夫先请假一周,静候司法机关调查。”
  奇怪?这些对白挺熟悉的,好像打哪听过?
  洞庭黄鱼仍紧咬不放:“如果小家伙有什么三长两短、七圆八扁的,我可不管你是毒王毒百姓,非宰了你不可!”
  “老夫不用你宰,再说你也宰不了老夫,老夫说会负责就会负责,若臭小子一去不回,老夫自会给你交待!”
  “‘胶带’又不能当棺材,有个屁用?”
  “老夫将在此地等候半个月,若半月后臭小子依然未有消息,虽咎不在老夫,老夫仍愿自投毒龙潭以身殉友!”
  毒王这些话说得磅砖已极,令人肃然起敬。
  “好!就这么说,我祝尧幸也在此地等候半个月,届时小家伙如果机车毛不翘,我要捣烂你那毒谷的鸟窝!”“随你便!”
  “我几时随地大小便?”
  洞庭黄鱼真的很“捡角”,启智班该把他留级才对。
  “老夫才不管你是灶上大便床上小便,那是你家的事。”毒王双手反背凝望百丈绝崖,神态颇为萧索落寞:“老夫一世钻研毒经,挣了个毒王的绰号,其实这并非老夫之本意,老夫玩毒,可从未以毒害人,此事人尽皆知。
  想不到毒王二字,使得人人对老夫长如蛇蝎,此非老夫所能意料,数十年玩毒,老夫唯一遗憾者,乃十余年前挑战漠外毒鹰阴九皋比毒,竟然失手挫败,差点命丧九泉,要不是酒怪适逢其会,哪还有今天的老夫?
  没想到酒怪揽下这桩事之后,结怨于漠外毒鹰,在另一次约斗之时,竟中钜毒而不知所踪,老夫负疚良深,曾奔波四海欲寻酒怪报恩却不可得,臭小子之个性、风格、武功、嗜好皆与酒怪极似,老夫与之攀交事出有因也。
  难得臭小子不嫌老夫之臭,无惧老夫之毒,彼此臭味相投,而成忘年至交,老夫视之如子、如侄、如手、如足。
  臭小子心地良善仁厚,如若因此而死,足证天道无凭天眼已盲,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老夫愤悔交加痛不欲生,亦无意苟延残喘,愿追随臭小子于地下,将大闹地府怒闯天宫,为天地振聋启瞆!”
  毒王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激昂已极!
  洞庭黄鱼亦为之肃然道:“好!好一个振聋启瞆!我祝尧幸敬重你,要去天宫地府可别忘了带我去!”
  想了一想又道:“听说玉帝有七个女儿,七仙女个个如花似玉美绝尘寰,我倒想瞧瞧她们到底有生殖器没有。”
  这个阿达人,思想老是脱线又脱轨。
  不管是毒王阴阳怪气也好,或者洞庭黄鱼脱线吐槽也罢!反正这两个人是血性中人不会错,这跟三杯大醉侠的本性一样,聪明、善良、博学、多才、活泼、热情、风趣、疯狂、爱弹、乖巧、听话、无聊、好色……
  什么?您又说这是老王卖瓜?跟您说过了,老王在我们家巷口补皮鞋,根本没去卖瓜,您偏不相信,昨儿个我还碰见他,他还在补皮鞋没卖瓜,倒是他老婆生了两颗大木瓜,那两颗木瓜有没有卖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话!朋友妻不可欺,偶尔一次没关系……
  对不起!我什么都没说,要是被老王听到非砍我不可。
  “要看你自己去看,休扯上老夫!”
  洞庭黄鱼又异想天开:“她们一定没有股脐眼!”
  毒王冷着脸瞪了黄鱼一眼,黄鱼悚然住口。!对于毒王,洞庭黄鱼在心里就畏惧三分,武林中人谁都闻毒色变,洞庭黄鱼没尿湿裤子,已算是江湖异数。
  毒王是个孤僻的老人,甚至有点自闭的倾向,这都是因为他长期与毒为伍,人人敬而远之,与人群疏离越久,个性就越古怪,其实他是个外冷内热、古道热肠的人,他内心的寂寞和孤独,外人很难去想像。
  这点跟三杯大醉侠又很相像,三杯大醉侠有好酒之时,便开始有自闭倾向,关起门来自饮自酌,人人找我皆避而远之,长期与酒为伍,劣酒越喝个性越古怪,其实我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我内心的闷骚外人很难去想像。
  毒王这个人,只要对了他的味,是很好相处的。三杯大醉侠,只要对了他的胃,也很好相处,只是在辈份上,三杯大醉侠与他不能相提并论。
  洞庭黄鱼可不是甘于寂寞的人,憋不一会便又忍不住道:“玩毒的,这臭小子摔下去,生殖器会不会受损?”
  毒王冷哼道:“你没有别的话题吗?”
  “话题是有,可是……”
  “说!”
  “你老玩毒这么多年,生殖器还能用吗?”
  “你……”毒王为之气结。
  “你老别生气,人家是在关心你嘛!”
  “免了!”“你老的生殖器几岁了?”
  毒王又冷冷瞪了他一眼。
  洞庭黄鱼伸了伸舌头道:“你老大概有七十了吧!人生七十才开始——用生殖器,想必你老保养得十分良好。”
  毒王没搭没理,注视千寻绝崖,脸色阴沉;此刻他的心中,的确有如重铅,老方是他在世上的唯一朋友,如今沉在毒龙潭中生死未。,难怪他心情沉重。
  “我说玩毒的,你也甭如丧考妣,看得很烦呐。”
  “难道老夫不烦?”
  “那是你的禄山之爪造成的。”
  “老夫没有恶意。”
  “你没恶意,我却有恶意。”
  “你……”
  “我是说肚子有饿意。”
  “哼!”
  “你要不要吃马肉?”
  “要吃你自己吃。”
  “要不要吃马的生殖器?”
  这个洞庭黄鱼果然名不虚传,三句不离本“黄”。
  “你再罗嗦,老夫就毒死你!”
  洞庭黄鱼连退了数步道:“好好,算我怕了你,我下去找些吃的,顺便割马肉————还有生殖器。别老拿那死鱼眼瞪我,我是为你好,小家伙爬不爬得起来是另外一回事,没东西吃恐怕连生殖器都会饿坏。”
  毒工作势扬掌,洞庭黄鱼抱头鼠窜而去。
  洞庭黄鱼,洞庭湖之霸,外表却看不出有任何的霸气,倒有不少的宝里宝气,他是乐天派,忧愁悲苦都没他的份,今天有饭今天吃,明天没米明天再打算,这一点又和三杯大醉侠不谋而合,非仅雷同而已。可是先父母坚决否认有失散的儿女,尤其是先父更是推得一干二净……什么话?时空相差那么远,确属不可能,只是巧合如此,难免启人疑窦,最好做个DNA比对,那就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
  他对老方的遭遇,存着乐观的态度,相反的,毒王显得心事重重、烦躁不安。
  另一方面,三杯大醉侠则瞌睡连连。
  洞庭黄鱼认为老方必能逢凶化吉,至少他希望如此。!毒王对自己的药颇具信心,至少他也希望能如所料:三杯大醉侠精神不济疲累不堪,他希望能睡一觉。
  三人各有各的想法,气氛沉闷,戏都演不下去了!
  蓦然一声哎呀惨叫,三人同时一震而醒。
  原来是三杯大醉侠打瞌睡撞到了桌角……
  “△○×≈△×……”好多人同时开骂。
  拜托!我又不是故意的,一夜没睡,五更三点打个瞌睡又没罪犯天条……什么?您是说头撞破了不要紧,桌子别撞坏?您嘛帮帮忙,头是我的,桌子也是我的,撞破撞坏,只要不撞坏生殖器,其他于卿底事?
  毒王一扬掌,三杯大醉侠抱头鼠窜而去。
  至于老方死了没有,连三杯大醉侠也不知道,毕竟生有时死有地,天道难度天威难测,三杯大醉侠大醉之后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天文地理医卜星相全步数,此刻仅以半醉,自然无法妄窥天机了!
  什么?我欠偏?冤枉啊!大人,三杯大醉侠大醉之时是英雄,此刻却是狗熊,岂敢五四三的胡搞瞎搞?嘎?万一老方死了,您又要用整瓶、o砸我脑袋?拜托!人是毒王弄死的,关我三杯大醉侠屁事?
  罪魁祸首还是我?有没有搞错?要我负起责任引咎辞职?
  是是是!该下台的时候我会下台,只是目前不是谈辞职的时候,还是处理目前的善后问题要紧……很官腔哦!
  不管啦!应众多读者热烈要求,不得不延戏了!老方突然抓狂,一丝灵智,已被痛苦的浪潮淹没,浑身欲爆的沸腾热量,已临爆炸点,一股亟欲发泄的冲动,使他发挥最大的力量,把两大高手震开,自己也手舞足蹈的飞坠,这些都是无意识状态下发生。
  轰然一声水花四溅,老方铁得不到世界跳水金牌。
  老方骤觉耳若雷呜,咕噜喝了口毒水,神智反而一清,身体已随坠势往潭底沉去,他已闭住气,不再喝下毒水。
  身体越往下沉,水温就越低,这是很自然的现象,老方感到越来越清凉,对全身发烫的高热竟有抑制作用。
  越深越冷,体内的高热渐渐降低,已不再那么痛苦了!老方不由心头狂喜,猛使千斤坠,加速往潭底沉去。
  估量约沉了三十丈左右,水的压力已相当强,对常人来说,这是很难潜入的深度,老方却依然若无其事。
  这不是老方的水性高明,原来老方体内有一股力量要往外爆,而水压却向内挤,两种力量就这么互相柢消了!事情就是这么玄奇奥妙,信不信由您。
  约莫沉到六十丈左右,老方咚的一声,屁股坐上了潭底。
  但见潭底之水清澈如镜,底部亦无污泥,也不见水草,连毒鱼毒蟹都不见一只,四周静悄悄,不见一个生物。
  练武之人,闭气一时半刻是小事,但老方已是将死之人,为何能闭气这么久?看来毒王的药物已经奏效了!
  想到这里,老方不由狂喜,试着按毒王的口诀行功,居然真气畅通无阻,虽和正常运行有异,仍带给他活动的力量。老方在潭底放开手脚潜泳,居然矫若游龙,水性不差!他在泽底巡游一遍,心中大感迷惑。
  毒龙潭潭底不知多宽,但只在老方身处的方圆十余丈空间内干干净净,出了这个范围之外,就有淤泥堆积,也有水草生长,毒鱼游于其上,毒蟹爬行其间,就是不会进入这十余丈空间一步,天下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老方福至心灵,暗道其中必有蹊跷,便仔细在这方圆十余丈的地方找寻起来,果然发现了一处疑迹,原来就在老方刚才坐下的屁股眼地方,有一个拳大的洞,洞旁有字迹写道:“既是有缘,何不进来!”
  老方眉头一皱:去他个鸟蛋!这么小的洞,乌龟也进不去,叫我方大侠怎么进去?这不是拿人开玩笑吗?
  管他的,我人进不了,伸个手进去总成,这手一伸,居然在漏洞里握到了把柄,这可不是双关话,洞里真有一支把柄,老方用力一拉,潭底悄然无声的开了一道一人多宽的洞,洞内黑沉沉的啥晓都看不见。
  去他奶奶的!此时此刻还有什可怕的?老方心肝抓摊横,立刻向洞中钻去,身后那个洞口却无声无息的关闭了!
  老方成了过河的卒子,有进无退。
  洞倒也不曲折,高宽各逾丈,活动绰有余裕,进入约十丈,终可见朦胧的光线,光源却是一粒比龙眼还大的明珠。
  哇拷!这么一颗大明珠,价值岂止连城?幸好老方这个人一元锤锤,没有价值观念,对这颗明珠视若无睹。
  洞虽非大曲大折,却蜿蜿蜒蜒,越往深处寒意越重,每隔三数丈便有一颗明珠,大小不一色彩各异,无一不是人间罕见的极品,这些明珠绝非天然就这样挂在洞顶,这分明是人工造就的。
  这个水底洞穴,长达三十余丈,也就是说有十颗明珠镶在洞顶,每一颗都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令人忍不住想摘下它。
  老方这个锉哥,竟然将发大财的机会白白错过,要是换作三杯大醉侠,早达洞顶的泥土都给A回来了!
  也许是数由前定,也许真的天空疼憨人,老方因为没贪心去取那些明珠,竟然因此而获得不世奇缘。
  这真是叫化拉屎——狗造化。
  哗啦一声老方出水——没有芙蓉,倒像甲虫。
  没有头发,没有眉毛,双目鼓突,不像甲虫像什么?老方定睛打量,这是一个甚为宽大的石室,另一边却是另一个通道,不知通往何处,洞顶的明珠有如拳头那么大,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但是老方的眼睛却没瞧上一眼,他的眼光被另一个景象吸引住了!
  左边洞壁上另有一个五尺高、三尺宽的洞中洞,一个须发俱白长眉垂颊、双目盛棱暴射、神态庄严的老人端坐其上。
  洞中洞离地面六尺来高,加上老人的身高,以及那威猛的神态,令人不敢仰视,老方亦有这种感觉,垂首道:“晚辈方不阿,无意中闯入前辈清修之地,打扰之处还望前辈海涵,并请恕罪。”
  半晌并未有人答话,老方再度抱拳道:“打扰前辈清修是情非得已,晚辈有困难在身,务请前辈指点。”
  壁上老者依然不发一言,老方倒奇怪了!缓缓抬头之际,却发现壁上有一排字迹,仔细一看,上面写着:
  余毒龙尊者,在此静修百年而坐化,君能入得此洞,可见福缘深厚,壁下有铁匣一只,内有明珠百颗、玛瑙无数,价值不只连城,有缘者可取之必成钜富,余身上已丹成,虽元丹能令人返老还童益寿延年,但念余修为不易,勿坏余体取丹则感矣!区区身外物,含洞顶明珠,君可任取,循原路出之可矣!毒龙尊者谨识
  毒龙尊者果如所料,已经死了!人已死了,他的精魄呢?还有被锁的毒龙呢?
  找不到毒龙尊者的精魄,就找不到毒龙,找不到毒龙怎能得到龙髓?得不到龙髓那生命也就乌有了!那岂不死定了?
  老方叹了口气,毒王所说毒龙尊者死后,犹能以精魄镇住毒龙之说,原本就是牵强附会,毫无科学根据,这种事怎么会有可能?看来痛苦是白挨,这趟也白来了!想到只剩两天半的生命,老方万念俱灰,手脚都冷了!
  老方看了那内装价值连城宝物的铁匣一眼,退了几步再往毒龙尊者的遗蜕望去,说也奇怪,毒龙尊者眼中的威棱不见了!露出平易近人的霭然祥光,威猛的神态消失后,显出无比亲切的表情。
  老方一怔心中电闪般的有一个念头,毒龙尊者苦修的元丹!元丹即可返老还童延年益寿,想必亦可起死回生吧?他随即敲了自己一粟子,毒龙尊者苦修百年,坐化两百年,遗蜕至今不朽,这是何等宝贵的精神与情操,若是为了苟延自己的生命,而破坏前辈的遗蜕,那岂不显得自己太自私、太肤浅、太无知、太卑鄙、太下流、太……
  老方摸了摸秃脑袋笑了起来,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帅气,这么豁达,面对死亡犹能平心静气,简直酷毙了!
  再一次望向毒龙尊者,毒龙尊者的表情好像又严肃起来,更奇怪的是,毒龙尊者须发上的尘埃,竟有脱落的痕迹!
  莫非毒龙尊者没死?老方摇了摇头,管他有死没死,就算尊者活着,若是不想搭理自己,自己依然莫可奈何,因为两人的辈份相差太远,武林中人对辈份伦理是相当重视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老方置啄的余地。
  老方本来转头要走,想了想又望了毒龙尊者一眼,心中暗道:“我是个将死之人,不如就死在这洞里吧!省得毒王还要为自己办丧事,江湖人沟死沟埋路死插牌,死在那里又何必计较?至于办后事,那就大可不必了!
  既然选择死在这里,毒龙尊者好歹也是个主人,应该先告个罪才不会失礼,至少在阴间两人还是个伴呢!”
  老方想到就做,还真巧,地上居然有个拜垫,老方恭敬合掌跪下祝道:“尊者在上,在下在下,在不晚辈方不阿,也就是方正不阿的意思,因为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受高人指点,本欲求龙髓苟延性命,如今前辈已坐化,毒龙不见踪影,晚辈如今已是必死之人,愿向前辈借此洞窟一角暂厝皮囊与前辈为伴,前辈不允也得允,算晚辈是个恶客吧!前辈谅也罢不谅也罢,就这么说定了!”
  老方祝完伏地再拜,立起身来,此时奇迹突然出现;只见拜垫突然翻转下沉,露出一个石洞来,洞中有一卷羊皮纸,一本小册子,两只小瓶子,此外别无他物。
  老方拿起羊皮纸展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老方一摆四平步,一声:
  “待我观来!”上面这么写着:
  余人称毒龙尊者,咱家姓名早忘,行走江湖问嫉恶如仇杀孽深重,晚年始悟昨日之非,立志舍身拯苍生之苦,偶经此地,竟见毒龙将出,此龙奇毒,若其出而肆虐,则四野流毒,万民死无唯类矣!
  余冒万死,将毒龙降服,并制其于此洞之中,毒龙性暴,余不得已在此坐镇,久之则心平意淡,不复为出岫之云矣!毒龙受余感化,亦不复见其残暴之性,一人一兽共参大道,居然相安无事,弹指间已历百载。
  近日心潮汹涌,余知大限将至,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者,可脱此臭皮囊,还我真面目;忧者,恐毒龙戾性复萌危害人间,毒龙实已通灵,矢志在此修成正果,期位列仙班,并愿除髓以去兽性,其心至诚感人肺腑。
  余乃抽龙髓,闭门户以待有缘,余亦算定,二百年后当有人启关而入,然恐来者非人,故乃巧设机关以试来人之宅心,如来人心贪,触动任何一粒明珠,此洞即时崩塌,必将来人活埋于此,此洞亦将永不出土矣!
  壁边铁匣,上涂剧毒,触之即亡,此为防小人也!余坐处亦另有机关,勿庸赘述,来人若知礼尚义敬老尊贤,崇死而敬德,跪拜于余,足见光明仁厚侠肝义胆,得此俊彦以承衣钵,余心慰甚矣!
  穴中龙髓一瓶可解万毒,可使坏死之经脉复活,可使枯萎之细胞增生。万毒丹一瓶,此丹为万种剧毒之综合,任何毒素此丹皆能将之分解,此丹乃毒之王非毒之霸也!手创三招武学,可用于刀、创、枪、戟、棍,三把繁复相套,循而环之,亦可反覆使用,其中奥妙全在一心,此三招能解者鲜也,望多施仁厚勿负天心可矣!
  毒龙尚在后洞修真,不可惊扰,汝可在此服药行功,并将三招练熟,余之手稿即付丙,以免武林人再起争夺又酿血腥,切记切记,此洞另有出口,汝出去勿忘关门,此间维持原状即可,是所至嘱。
  大宋神宗年月日
  罗哩罗嗦写了一大拖,文笔跟三杯大醉侠差不多——烂!
  老方暗中嘘了口气,还好没贪心去碰那些诱人的明珠,也福至心灵的来上那么一跪,果然跪出了名堂来。
  不管啦!受人之恩不可忘,老方跪下大拜三拜,垂首默祷一番,小心取出毒龙髓服下,闭目垂帘行功疗伤。
  说也奇怪!世上之事天生一物克一物,三杯大醉侠有次看见一顶大帽子,心想这种大帽子能压得死人,谁能去戴啊!结果就偏有大头去戴,他的名字叫推事,也就是把出事责任推开的意思,您说妙不妙?
  老方行功三周天,僵硬的血脉软化了,筋骨放松了,气机旺盛了,神经敏感了,太阳出来了,水草茂盛了,小鸟生蛋了……什么跟什么呀?我是说老方遍体舒泰,过去所有的症状全部消失无踪,沉疴离体。
  老方心中狂喜,立刻加紧用功,希望联考能榜上有名……我在说什么呀?此用功非彼用功,怎可扯在一起?
  老方这一行功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也不知经过多久,最少也有两天吧!老方才从第八殿回来,活动活动手脚,伸伸懒腰,吐舌头做鬼脸,所有的肌肉筋骨都能如意,气机比以前更强劲,显然内功又更上一层楼。
  最大的奇迹是,头上发芽了,眉毛现踪了,牙齿恢复光泽,脸颊虽仍瘦俏,皱纹却不见了!
  眼珠复原了,黑白分明;皮肤有血色,肌肉也增生了;五脏六腑之类的自律神经也正常运转了!老方活了!
  老方命不该终,三杯大醉侠亦逃过被人用KO洋酒砸破脑袋之浩劫,捡回了性命,且浮一大白庆祝一番。
  什么?您叫我少喝一点?没办法,儿子出门在外,为父的忧心如焚,只得藉酒浇愁,哦?您问我儿子是不是去当兵?难怪您会这么问,“那个地方不死人”,此话甚为恐怖,不是啦!犬子不是去当兵,只是去巷口帮我买酒罢了!
  嘎?到巷口有什么好耽心的?拜托,您没听说过马路如虎口,行人不可走吗?什么?行人不走马路要走哪?拜托,马路是马走的,人应该走“人道”,什么叫人道?去问生理老师吧!他应该会明白告诉你。
  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毒王还在一旁虎视耽耽,最讨厌人家提什么生殖器之类的话,万一他老人家听得不爽,一扬掌给我来个万毒之毒,那我老人家岂不是机车毛都不翘了?以后还能走“人道”吗?
  对不起!毒王已拿斜眼瞄过来,不再说这些了!
  话说老方设打误撞,居然找到了毒龙尊者修真的洞府,获得了千古秘宝龙髓,连放了几个响屁,流了些黑汗,就此万毒离体,世上事原本不能臆料,该死不死,置之死地而后生,危机正是转机又一明证。
  老方天生不是夭折相,也就是说他没死相,所以不会死,三杯大醉侠天天被人骂死相,却也死不了!所以别人咒你死,别生气,因为你不一定会死,别人不要你死,你才死一次给他看……什么话!
  老方没死,肚子又喊饿了!别忘了他是酒囊饭袋。
  其实这是心理因素,经常捱饿的人,饱了还感觉饿。
  毒龙尊者在三百年前把洞中的一切事务安排得妥妥当当,百密一疏,就是忘了最重要的民生问题,这对民以食为天的老方而言,简直比经脉逆行还要痛苦,这都要怪三杯大醉侠,干嘛不把昨天喝剩的半瓶米酒留给他解馋?事已至此,老方也只好饿着肚皮苦练三招绝学了!
  说绝还真的很绝,三招武学说多是不多,可是其中却变化万千,其衍生的招式不知凡几,竟是越练越生疏。老方只好集中精神苦苦参研,洞中无日月,也不知过了几天,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心得,毒龙尊者绝学即将再现江湖。
  说也奇怪,这么久的时间,没吃没喝没睡没拉没撒,有那么一点饿的感觉,不吃好像也没关系,既不渴也不累,他奶奶的就像神仙一般,毒龙髓果然非凡品,有机会三杯大醉侠也去试试机缘,说不定比威而刚更有效呢!
  算算自坠入毒龙潭迄今,总有超过十天了吧!这可以从老方的毛发生长的长度算得出来,老方身上什么智慧的毛,美感的毛,性格的毛,杀人的矛,抛汽车的锚……好像很“毛顿”,反正该长的毛全都长了,包括那个毛。
  别笑得那么暧昧?我说的是睫毛。
  此时的老方,瘦是瘦了点,却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像吃了威而刚似的,往昔雄风再现,江湖又将掀起飑风。
  第十五天,老方对毒龙尊者的遗蜕大拜四拜,寻路重出生天,回首前尘如梦,梦醒了,责任的重担却没减轻。
  崖上,几乎已闹翻天;毒王和洞庭黄鱼是天天吵,吵得山神都没睡好觉。
  据说百毒峰的石头自那天开始,就被洞庭黄鱼的话染黄,再也白不回来,事实是否如此,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他们固然是天天吵,也天天引颈盼望,连脖子都拉长了!也是据说他俩死后,百毒峰出现了长颈鹿,事实是否如此,还是那句老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更据说百毒峰的山神被吵得受不了,自此患上了失眠症,天天“细细念”好像在颂经,故“神经”一词像出于此。
  事实如何,仍然老话一句: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据说自此以后,三杯大醉侠舌头长了三寸半,事实如何,对!您真聪明,一猜就中,老话一句,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到了半个月,他们吵得更凶,三杯大醉侠正在写稿,也被他们吵得灵感尽失,只好放下颓笔喝酒去,什么?不准去?去了就要种掉?我知道“去了”是一定要种掉,可是,我只是去哈两杯而已,难道……
  我非听您的不可?否则您就要叫毒王下手?天啊!这还有天理吗?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算了!您是大哥大姐,您比较大……什么?要脱下来比才知道谁大?今天天气很好,且听他们在吵些什么。
  “玩毒的,说了又说不是我爱说,都十五天了,小家伙死定了!你该无话可说了吧?”洞庭黄鱼悻悻说。
  “老夫已经说得很清楚,此事老夫仅有道义责任。”
  “屁的道义责任,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一堆乱毛,你能分得开吗?这个时候还是这么说,你有够没品。”
  “什么话!老夫说过……”“你是说过什么要以身相许……不不,要以身相殉,可是你要知道,小家伙还年轻,你却这么老,这怎么能比?”
  “那你要老夫如何?”
  洞庭黄鱼想了想道:“加上我大概可以扯平了!”
  毒王又好气又好笑:“老夫的岁数比奥小子多数倍,他又那里吃亏了?”
  洞庭黄鱼抓抓头皮道:“说得也是,照这么算,你吃亏太大,这样吧!你就跳三分之一,三分之二留在崖上。”
  这怎么跳啊?可真是大难题。
  “老夫不跟你说了!”
  “你不跟我说我还是要跟你说,你不要以为把人弄挂了你就可以遂归道山,我告诉你,我一路归西也要你负责。”
  “老夫……”
  “你张口闭口都是老夫,我看你比较像少妻。”
  老夫少妻是这么对比的吗?
  “你简直不可理谕。”
  “我不是鲤鱼,我是黄鱼。”
  “你……”
  “我怎样?我纵横八百里洞庭湖,打遍幼稚园未逢敌手,只怕纵贯道的大哥而已!至于你,我有点怕又不会太怕。”
  “你到底要老夫怎样?”
  “我要你负责!”
  “老夫说过会负责!”
  “说了不算,不然就娶我,不然就带我去堕胎!”
  哇铐!原来洞庭黄鱼是反串的呀?太不可思议了吧?
  “你在说什么呀?”
  洞庭黄鱼窘道:“对不起!这是我女朋友对我说的话,我一时情急就漏出来了!我是说你该娶小家伙,不然就带他去堕胎……也不对,总而言之,一切中的两切,两切就变四块,加六块可以买一份自由时报……。”
  “你又在说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心里头乱、烦、闷、苦,七荤八素九流三教一山二虎,没找点话说我会疯掉。”
  “臭鱼,我心里也是很苦。”
  “你没我苦。”
  “老夫比你苦。”
  “我比你苦一百倍。”
  “老夫比你苦一千倍。”
  “我比你苦一万倍。”
  “老夫……唉!老夫不想跟你比了!”
  “那是因为你比不过我。”
  “你怎知老夫比不过你?”
  “不信脱下裤子比比看。”
  “这也能比?”
  “怎么不能比?我放的屁一定比你响。”
  毒于差点倒头栽,碰上这种人不疯狂也难。
  “臭鱼,时辰快到了吧?”
  “好像快到了!”
  毒王漠然走近崖边:“臭小子还是没回来。”
  “魂都没见着。”
  “老夫要实践诺言了!”
  “你决定要娶我了吗?”
  “老夫说过,臭小子半个月没回来,老夫要以身殉。”
  “好伟大的罗蜜欧。”
  “老夫要走了!”
  “好走,有空回来坐坐。”
  “你不为老夫祝福吗?”
  洞庭黄鱼和毒王站了并排:“我为自己祝福。”
  “你这是干什么?”
  “你能为朋友跳楼,我也能牺牲大拍卖。”
  “此事你不必负责。”
  “我负不负责是我家的事。”
  “你这是何苦?”
  “我黄鱼是个粗汉,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心里头苦,我应该早点跳下去的,是我太懦弱、太贪生怕死了!我早该跟着小家伙一齐下去,他若没死,我可以照顾他,他死了,我也可以跟他作伴。
  都十几天了!小家伙就算活着,也被那些毒鱼毒蛇毒蚁给啃光了!我本来还存有万一的希望,都十五天了,我看是没指望了!我好惭愧、好歉疚、好难过、好心痛,我没为小家伙尽心尽力,我不对,我该死,所以我就壮烈牺牲了!”
  好个义重如山的莽汉!
  毒王肃然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好汉!”
  洞庭黄鱼双目泛红,伤感的道:“说什么好汉,我黄鱼不是好汉,如果是好汉,早就该跳下去,不管小家伙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才是至情至性、磊落全义的汉子,我到现在才想下去,已经是个孬种了!”
  洞庭黄鱼总算说了几句有意义的话,毒王道:“老夫敬佩你。”
  “我也觉得越来越敬佩自己。”这就不像是人话了!
  毒王叹道:“老夫本来也相当钦佩自己。”又一个自吹自擂的狂人:“白此事件之后,老夫对自己多年研究毒物的心得、信心全失,从今而后,老夫永不玩毒、不碰毒、不贩毒、不吸毒!”
  毒王语毕,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一撕两半,两撕四半,扯成粉碎迎风飞洒,数十年心血的研究就此化为乌有。
  毒王这一手,断丧了我国研究毒物的根苗,如果这本毒经不毁,当今什么滤过性病毒、AIDS病毒那有猖獗之余地。
  “老夫真的该走了!”
  “我一齐走。”
  “要不要说再见?”
  “甭了!等尸体一块浮起来,一定能再见面的。”
  “那你一定死得很难看。”
  “你的死相也好不到哪去。”
  “找臭小子作伴去。”
  “三人行必有我焉。”
  两人互望一眼,点了点头,毫不犹疑的纵身而出……
  正在此时,崖下突然冒出一“沱”毛茸茸的东西来。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刹住去势退了几步。
  “你们干什么?想表演空中弹跳吗?”
  “是你?臭小子!”
  “是你?小家伙!”
  两人激动的往前冲,差点把刚爬上绝崖的老方再度撞下去。
  “别那么激动嘛!”老方忙使千斤坠稳住。
  “臭小子,你……你没死?太……太好了,太……太好了!”毒王拥抱老方老泪纵横,涕泗沾了老方一身。
  “你太太好了?”老方一怔。
  “小家伙!”洞庭黄鱼抱住另一边,铜铃眼中泪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你没死,你居然没死,苍天无眼,苍天无眼。”
  “好啦!我没死你们是该痛哭流涕,因为今后你们将会被我闹得鸡飞狗跳、一个头两个大,永无宁日了!”“什么话!老夫欢迎你天天闹,不然老夫会寂寞死的。”
  “就是嘛!都是一堆屁毛,闹得越乱越好。”
  “玩毒的、臭鱼!你们别哭了,这么,一八人了还哭,也不怕三杯大醉侠在一旁看笑话,那家伙最幸灾乐祸了!”
  “不哭不哭!”毒王抹了把眼泪,泪中带笑。
  “我也不哭。”洞庭黄鱼泪痕擦了一道,另一道又流下来:“哭个烂鸟!你瞧,三杯大醉侠那家伙边喝酒边偷笑呢!”
  毒王道:“那家伙最坏了!上次圆山饭店大火,他还边看电视边鼓掌叫好,这种人老夫恨不得给他一把万毒之毒!”
  “就是嘛!这家伙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这种人是社会的渣滓!”
  “我把他毛剃光!”
  “老夫拿整瓶KO砸破他的脑袋!”“我飞鱼给他几叉,让他变成九孔!”
  干嘛呀?三杯大醉侠除了杀人放火卖国求荣以外,啥坏事也没干……这话好像说过了!
  不过得提出解释,上次我看电视拍手叫好,萤幕上播的不是圆山饭店大火,而是海关销毁毒品,为免引起误会,特此说明以正视听。
  老方道:“不管他,他翘辫子跟咱们没关系,来!两位先坐下来,先把你们为什么要跳楼大牺牲的原因说来听听。”
  毒王和洞庭黄鱼把这十几天两人争争吵吵的前因后果,如此这般因为所以不但而且罗哩罗嗦胡说八道一番。
  他们说得很糊涂,老方却听得很明白,当下感动得不敢动,双膝一跪矮了半截,纳头便大拜起来。
  “臭小子,你这是干什么?”毒王忙上前相扶。
  “创啥晓?你是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吗?”老方真的好感动,喉头有些发硬道:“玩毒的、臭鱼!两位老哥真是义薄云天,这份情,方不阿一辈子都还不了。”
  “别说什么还不还了!”毒王感性的道:“老夫背负毒名,一生当中几乎没有朋友,年轻之时,没有一个女人敢嫁给老夫,以致到老犹孑然一身,只有你不嫌老夫一身是毒,带给老夫无限的温馨,只有这些年,老夫才感到社会有温情。
  古人说:得一知己死而无憾。如果你再不来,老夫一定跳下去为友尽义,这是老夫的肺腑之言,绝无虚假。”
  洞庭黄鱼道:“小家伙!我是个粗人,没啃过多少生鲜酥,口才也不好,我的心意你一定能明白,那天我没能抓住你,让你掉进毒龙潭,我的心就像被割去一片一样,好痛好痛,几乎可以听见它在滴血。
  后来我又没勇气跟着下去,我好恨自己那么懦弱,那么贪生怕死,如今你能够没事回来,我只有惭愧,你说你欠什么情,我觉得我才欠你的情,所以你跪我,我也要跪还你,这样才能表示我的歉意。”黄鱼说完,果然咕咚一声跪拜起来。
  老方膝行上前拥起洞庭黄鱼道:“臭鱼,我知道你的人,也明白你的心,幸好你没跟着我跳,否则现在就要换我跳了!”
  毒王道:“你们两个不要夫妻对拜了!朋友相交也贝在相知,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我们都是心胸坦荡之人,不隐不瞒不诈不欺不吃不喝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怎么会溜成这样?老夫是说我们是磊落君子,互相了解,互相知心,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送入洞房……老夫是怎么啦?老是说溜了口?老夫是说我们个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贼乃牵……哇铐,跟那奥鱼相处十几天,好像被传染了那种怪毛病,真是他妈的一堆毛……老夫惨了,铁被传染了!”
  洞庭黄鱼大笑道:“玩毒的终于开窍了!说实在的,他以前那种阴阳怪气的模样,教人看了实在不舒服。小家伙,你瞧瞧,玩毒的笑起来挺古锥的,我要是半老徐娘又死了丈夫,保证一定嫁给他。”
  老方亦笑道:“可不是,你瞧他‘老水老水’,若是稍加装扮,保证八大胡同的娘们全都会被电死啦!”
  “就是嘛!”洞庭黄鱼道:“玩毒的老来还那么俏,年轻时必定是个大帅哥,当年不知多少女子为他跳楼大牺牲呢!”
  “玩毒的若是生在今日,刘德华、林志颖那有得混的?”
  你一言我一语,把生平未近女色的毒王挤得不知如何是好。
  洞庭黄鱼将毒王纳坐在石上,屈腿就拜。
  毒王一怔道:“你这又是什么名堂?”
  洞庭黄鱼拜了三拜起身道:“我拜你有三个原因,第一拜,是拜你的云天高谊,你对小家伙的感情让我佩服,我是小家伙的朋友,对你致谢理所当然。!第二拜是为这十几天来我对你的唐突态度致歉;第三拜是因为你是我的偶像。”
  毒王老脸微赧道:“臭鱼,你这样老夫担待不起,你的血性亦令老夫深为钦折,是否老夫也该拜你一拜?”
  “不敢不敢!”洞庭黄鱼忙双手连摇:“你毒王位高辈尊,你这一拜下去,他妈的一堆毛,岂不乱了伦理?”
  老方道:“我有‘程序问题’!”
  “你想要破坏‘议事规则’吗?”
  “不是!我有个重要的‘民生法案’!”
  “有经过‘协商’排入议程吗?”
  “没有。”
  “是不是立法院‘女厕偷窥’事件?”
  “或者是国民大会内裤颜色看不清楚?”
  “拜托!是我十几天都没吃东西,饿扁啦!”
  “你为什么不吃?”
  “没东西要怎么吃?”
  “没东西吃南北也可以,南北小吃挺不错的。”
  “臭鱼,你别乱掰,我真的饿惨了!”“马肉吃不吃?”
  “吃!吃!吃!”
  “不吃也得吃,虽然已经有点臭,但还没生蛆,我和玩毒的都是吃这个长大的,半个月一匹都没吃完。”
  听说马肉有点酸又不会太酸,不怎么可口,老方饿极了,才不管好吃不好吃,一口一口猛往嘴里塞。
  “臭小子,我看你神清气爽,不但毒性全解,而且内功也精进不少,一定另有奇遇,何不说来听听?”
  老方只得边吃马肉,边含糊的将经过说了一遍。
  洞庭黄鱼失望道:“原来你没见到那条毒龙。”
  老方道:“是没见着,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知道龙没有没生殖器。”
  若说洞庭黄鱼没毛病,打死我也不信。
  毒王想了想道:“老夫有个提议。”
  “请说。”
  “有话不必龟龟毛毛,该放就放,憋久了伤身。”
  “老夫感觉和你们相当投机。”
  “是开飞机投炸弹吗?”
  “老夫没半个亲人。”
  “我也没半个,整个的倒不少。”
  “老夫年岁已大,老来颇感凄凉。”
  “早说嘛!我去龙发堂找个像样的嫁给你。”
  “老夫不是说这个,老夫是希望我们效法桃园……”
  “三重不好吗?”
  “老夫是说希望认两位做老弟。”
  洞庭黄鱼一怔:“你是说要换帖?”
  毒王赧然道:“老夫知道自己名声不太好,如果两位觉得这样不妥,老夫亦不为怪,老夫有自知之明,所以……”
  洞庭黄鱼黄起来叫道:“你这是什么古落琐古的话?我黄鱼有人说我是臭鱼,有人说我机车鱼,我自己感觉比较像痰盂,我的名声也不太好,却没有自知之明,玩毒的哑巴压死儿子,没话可说,我交定了你老哥。”
  老方吞下一块马肉笑道:“我叫方不阿,方是方不阿的方,也是上一号方便的方,不是方不阿的不,也是不幸的不,阿是方不阿的阿,也是阿谀逢迎的阿,名声是还不错,有人叫我死老方、臭老方、烂老方、三角形的老方、圆圆扁扁的老方、不是方的老方,有一点点自知之明,关于玩毒的意见,我也无话可说,因为命是你们救的。”
  毒王欣然道:“你们真不嫌弃老夫?”
  洞庭黄鱼道:“怎么会?你是那么的典雅端庄、美丽大方、造型脱线、安全第一,说不定还能增产报国呢!”毒王瘪道:“老夫耄矣!那话儿几十年没用,枪子恐怕早就坏了,当水枪勉强可用,增产报国就免了!”
  老中青三代同堂,也免了叙年庚,撮土为香,就这么结义了!这三个宝贝结合在一起,江湖中笑料可多了!
  老方失踪半个月,急坏联合国一百多位代表。
  急先锋、三手神剪、笑面阿斗、疯判官四个人拧成一股,四处搜寻老方的下落,不用说,当然是白忙一番。
  混世魔王、醉虎、水虎、媚娘子、大尾鲈鳗、三眼天尊等人,也率众狂搜武陵山区,翻转了地皮也徒劳无功。
  秦破衣带着略为瘸了腿的小马哥,神出鬼没的流窜。
  富贵穷神和赛珍珠莫小琼却在狂找秦破衣和蓝晓晴。
  蓝晓晴和展翅大鹏却远离险地,躲起来养伤。
  红绿两位神秘蒙面女郎仍在山区飘忽如魅。
  干天弘更神秘,和他一帮手下在那密林中伺机而动。
  姬小燕和干天弘两人美人英雄相见欢,谈得投机打得火热,俨然一对情侣,老方已变成薄薄的一片……
  恨天谜翁像个孤魂野鬼,这会也不知死到哪去了!
  除了以上这些人外,还有一些人更神秘,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单枪匹马,来去之间飘忽不定,不知是啥人物。
  这几票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四个老怪寻找老方,如果碰上五虎山寨那帮人,立刻改道避开,不想发生冲突。
  水虎如果遇见四个老怪也刻意避。
  富贵穷神要找的人最多,却一个也找不到,秦破衣有意躲避,蓝晓晴在隐密处养伤,老方连魂都不在。
  真正的风暴未起,大家都不想生事,气氛沉闷已极。
  低气压已经形成,暴风雨迟早会来临,爆炸的条件已足,只差一根引信,此时,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在干天弘所处的密林里,却唤不到紧张的气息。
  这片密林相当广阔,每株树都高可参天,枝桠纠乱茂密已极,就算藏上十万大军,在外面也难发现踪影。
  干天弘选择此处落脚,的确相当隐密。
  在密林深处,建有十余幢木屋,里面住的人白天很少露面,大都晚间出动,好像和某些人有联络,显得神秘兮兮。
  在姬小燕的临时香闺里,她和两侍女低声谈笑。
  小雅和小诗已由干天弘救回,她们在这屋里相当自由,吃喝拉撒睡样样不缺,干天弘限制她们不得离开五十丈方圆。
  干天弘说的也是道理,这里等于是座军营,里面住的全是数月不见“肉”味的男人,哈久的男人,碰上标致的女人,什么死人骨头的事都做得出来,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暂时委屈一下,这是不得已的。
  说是为了安全,其实等于软禁。
  这里除了她们三人外,还有那彩蝶般的少女以外,没见过别的女人,姬小燕情愿在这里留下,固然对干天弘所说的心有顾忌,最主要的还是干天弘的男性魅力让她舍不得离去,少女的心,有时候真的很难捉摸。
  她正陶醉在憧憬里,陶醉在梦想中,梦中的白马王子,骑在乌云盖雪宝马上,数万大兵前呼后拥,王子顾盼自雄威风八面,一声喊杀兵如潮水,万马奔腾惊天动地,力拔山兮气盖世,何等的威风?
  “小姐……”小雅欲言又止。
  “什么事?”姬小燕不经意的问。
  “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有话你就直说吧!”
  “小姐难道不想离开此地?”小雅问得小心翼翼。“离开?为什么?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为何要离开?”
  “小姐难道不想去找方少爷?,”
  “方少爷?谁是方少爷?你说的是方哥吗?”
  “是啊!小姐难道……”
  “别提他了!”姬小燕不屑的道。“我已经忘了他啦!”
  “小姐……”小雅满面惊讶。
  “他已经有了那姓蓝的女人,我才懒得去争呢!”
  “小姐,你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小诗插嘴。
  姬小燕笑了笑道:“以前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
  “小姐……”
  “小雅、小诗!你们也跟我那么多年了!我也一直把你们当姐妹看待,你们良心说一句,老方配得过我吗?”
  “可是……”“以前我是年少无知,以为老方就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到了现在,我才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老方已算不了什么。”
  小雅惊呼道:“小姐是说……”
  “你们不觉得干大哥比老方强太多了吗?”
  “小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这种想法有什么不对?这叫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就像一个窝窝头和一龙肉包子,无论品质和数量都不能相比时,肚子饿的你会选择什么?白痴也知道窝窝头难以入口,连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姬小燕的比喻似是而非,却教人很难辩驳。
  “小姐……”
  “以我的美貌,加上年轻的本钱,超高的武功,在这个世上能和我匹配的人太少了!干大哥和我才是郎才女貌。”
  小诗沉默一会道:“小姐,小婢也有话要说。”
  “你说吧!”
  “小姐不觉得此地透着古怪吗?”
  “古怪?怎么会?”
  “小姐对干公子究竟了解多少?”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小姐恕罪,不是小婢爱泼冷水,小婢总觉得干公子身份可疑,神秘兮兮的,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身为一个将军,统率手下进行任务,军情机密当然不可能告诉我们,这是正常的事。”姬小燕为干天弘辩护。
  “那他为何不让我们到处去看看?”
  “那是为了我们的安全起见,他怕我们受到伤害。”
  “小姐,我总觉得很蹊跷,小姐还是小心些。”
  “你们怎么搞的?”姬小燕不耐烦道:“你们是对干大哥有成见还是嫉妒我?你们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小婢不敢!小婢只是觉得他不像好人……”
  “放肆!”姬小燕勃然发怒。
  小、雅、小诗咚的跪下:“小婢不敢!小姐息怒。”
  姬小燕悻悻道:“起来!以后不准再批评干大哥。”
  小诗、小雅躬身称是,心里却老大不服。
  此时,屋外一声哈哈,干天弘已踏入木屋。
  “干大哥,你回来了!”姬小燕欣然色喜。
  “呵呵,是啊!为了朝庭,我不得不辛苦些儿。”
  “大哥为国为民夙夜匪懈,小妹无任钦佩。”
  “那儿话,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这是愚兄的本份。”
  “大哥辛苦打探,敌人可有什么消息?”
  千天弘神色一黯,叹了口气道:“消息是很多,有些尚无法证实,但有一则不怎么好的讯息要告诉你。”
  “不好的消息?那方面的?”
  “有关你朋友姓方的消息。”
  “老方?他怎么了?”
  “他极可能是蒙人派来的间谍!”
  “问谋?这不可能,他是四川人,不是蒙人。”
  “那他就是汉奸了!”
  “汉奸?他那么老实……”
  “世上面呈忠厚心存狡诈的人多的是。”
  “我觉得老方不会是像三杯大醉侠那么坏的人。”
  小雅忙道:“小姐怎么可以批评三杯大醉侠?”
  小诗也道,“这种说法对三杯大醉侠并不公平。”
  这俩位可爱的小侍女,总算替三杯大醉侠出了口气。小雅接着道:“以小姐的身份,批评他简直脏了王口。”
  小诗也道:“比较公平的说法是,他根本是垃圾、人渣!”
  三杯大醉侠闻言含醉从十八层楼往下跳……
  您问我为何没摔死?因为我是向内跳的。
  姬小燕道:“三杯大醉侠是有些奸诈,可是老方他……”
  干天弘道:“我也不太相信他是汉奸,但是……”
  话到口边留半句,吊人味口,姬小燕急道:“大哥可是有了证据?”
  “就是证据对他不利,所以很不好办。”
  “什么样的证据?”
  干天弘略为略索思索一下道:“贤妹曾说过和他一起逃避追杀,后来躲在一条山洞里,你是否记得过程细节?”
  “当然记得,我的记忆力是挺棒的,那是我力乏被那畜牲趁机抽走的地方,也因此才与大哥结缘,怎会忘记?”“他摔下山涧之后有什么动作?!”
  “唔!好像是在地上乱翻乱爬……”
  “在找东西?”
  “对!他开玩笑说是在找麻烦。”
  “这就对了!”
  “什么对了?”
  干天弘从腰里取出一面两指宽的铁牌:“他在找这个。”
  “那是什么?”
  “腰牌。”
  “腰牌?”
  “不错!一种辨识身份的东西。”
  “可否借小妹一观?”
  “当然可以。”干天弘毫不犹疑递过。
  姬小燕接过一看,上面扭扭曲曲的,看都看不懂。
  “这是蒙文,很少人懂的文字。”干天弘解释。
  “大哥一定懂了?”
  “我当然懂,转战边疆多年,大小战役数十场,跟蒙人也有不少的接触,蒙文虽不是很精,倒也略识之无。”
  “哦!那这面腰牌上刻的是什么?”
  “这腰牌仅是一种身份的识别证明,能配这种腰牌的人,职位应该不低,依照字面来看,蒙文镂的是川路特使。”
  “川路特使?”
  小雅肯定道:“挖路单位的地下工作人员。”
  小诗附和道:“特派员,工务局的。”
  小雅道:“也有可能是专门挖队道的。”
  小诗又道:“没错,确定是工务局的。”
  什么跟什么呀!人家是川路特使,又不是“穿”路特使……什么?路要怎么“穿”?笨!就像穿衣服一样……。
  众读者:“★凸口○×……”
  对不起,刚才主廾错了!川路特使,此川非彼穿,川是河流的意思,肯定与工务局无关,他是水利局的特派员。
  不对?拜托,别老是挑我毛病嘛!我本来就错了?死不认错您又要叫毒王对付我?好吧!那就听干天弘怎么说。
  “川指的是四川?”
  “对!负责四川事务的特使。”
  “这么说老方真的是蒙人的狗腿子?”
  “照他近来的行事推测,有八九成的可能。”
  “怎么说?”
  “他说动了睡虎,想取五虎山寨为根据地,然后可为攻取四川遥相呼应,武陵山又是通往两湖鱼米之乡的咽喉,占领武陵山正是左右逢源一举两得之计,进可取湖广之粮,退可守川中险地,的确是条好计。”
  “这么说老方真的是汉奸了!”
  “我希望不是,毕竟他是你的朋友。”
  “他不是我的朋友。”姬小燕急急否认道:“我跟他只是认识,偶然走在一起,正好遇上杀手,事急且相随而已。”
  干天弘莫测高深的笑了笑道:“那就好,犯了通敌卖国之罪要夷诛九族,株连下去,连他的师门友朋都难脱于系。”
  “我绝不是他的朋友!”姬小燕加重语气断然否认。
  “是与不是都没关系,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大哥,大哥还会让小妹吃亏吗?放心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再出去走走,看能不能找到有利老方的证据。对了!晚上我叫他们准备一些酒菜,咱们兄妹喝两杯。”
  “这不太打扰了吗?”“自家兄妹,说什么打扰?你来了这么久,仿大哥的都没为你接风,再说我们结为兄妹,也该庆祝一番,两件事一块办,省事又省时,我可是很忙的,难得抽空陪你,今晚务请赏脸。”话说完飘然自去。
  姬小燕望了小雅、小诗一眼道:“我就知道姓方的不是好人,还好我没跟他做朋友,否则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雅道:“方公子应该不是那种人。”
  小诗道:“若说他是蒙人奸细,把我倒吊打死也不信!”
  姬小燕不豫道:“你们懂什么?越毒的东西外表最艳丽,越奸诈的人表面越老实,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小雅道:“小姐想想看,我们从黄鱼前辈那儿认识他以后,他的行为举止,哪点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小诗道:“没错!如果他是蒙人奸细,怎么可能穷途潦倒受饥受苦?又怎么会单人独马到处受人追杀?”姬小燕辩道:“那是他掩人耳目的方法之一而已,如果他不是蒙人奸细,怎么会说动睡虎毁了五虎山寨?”
  小雅道:“五虎山寨的案子至今仍是个谜,谁也无法证实是方公子下的手,更难以坐实他是奸细的罪名。”
  “那腰牌的事怎么说?”
  小诗冷笑道:“小婢认为腰牌是莫须有的,谁知道这面腰牌从何处来的?谁能证明此物原为方公子所有?”
  姬小燕怫然不悦道:“你是说干大哥栽赃?”
  小诗道:“小婢没这么说。”
  “你的意思分明就是这样。”
  小雅道:“小姐不可听一面之辞。”
  “你也认为干大哥陷害他?”
  “小婢只是认为疑点甚多,甚至连干公子的身份也是问题,小妞不认为干公子出现得太巧,本身又像个谜吗?”
  “不许你们批评干大哥。”
  “小婢不是批评。”小雅强顽道:“小婢只是就事论事,小姐如何证明干公子是朝庭命官?诚如小姐所说,许多人会用表面的笑容来掩饰奸险的内心,小姐又如何认定干公子不是这种人?”
  小诗同意道:“雅姐的想法和我相同,干公子表面豪放不羁热诚感人,不像个领兵的将军,倒像是个江湖人。”
  小雅又道:“不仅如此,从他看小姐的眼神中,我发现一种可怕的光芒,好像想一口把小姐吞掉似的。”
  小诗道:“这个人对小姐一定没安好心……”
  “住口!”姬小燕勃然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批评朝庭命官,你们是嫉妒我还是羡慕我?”
  小雅、小诗咚的双双跪倒:“小婢不敢。”
  姬小燕余怒未息:“哼!你们不敢?你们敢得很,带你们闯了几天江湖,你们就成了精,那还把我放在眼里?”
  “小婢无状,小姐息怒。”
  “哼!念在你们从小服侍我,这回不跟你们计较,下回你们若再在我面前挑拨是非,绝对重惩不饶,起来!”
  小雅、小诗同声答是,委屈的站了起来,互相望了一眼,两人的表情相同,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四个字。
  姬小燕独自坐在那儿生闷气。
  武陵山好大好大,三杯大醉侠伸长了双臂都围不到一半,真的不到一半,大概是几百万分之一,当然不到一半。
  在相当远的一处隐僻山洞里,展翅大鹏和蓝晓晴席地而坐,两人分吃一只烤野兔和一些山果,气氛却不怎么协调。蓝晓晴冷静道:“展兄,我真的该走了!”
  展翅大鹏道:“又想去找姓方的?”
  “是的,我一定要找他。”
  “可是他却是个凶手。”
  蓝晓晴正色道:“我说过许多次了,他不是凶手。”
  展翅大鹏冷笑道:“他绝对难脱嫌疑。”
  “嫌疑并不等于事实。”
  “我会找出充分的证据给你看。”
  “如果展兄的证据能让我口服心服,我亦无话可说。”
  展翅大鹏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替他辩解?”
  “我说的是事实。”
  展翅大鹏注视蓝晓晴,眼中透出温柔而热切的绵绵情意:“我们相处十几天了,你难道不曾感受到我的心意?”蓝晓晴垂首避他的眼光:“展兄,我衷心感谢你的相救之恩,这十几天来,你替我疗伤,照顾我的生活,教了我很多武功,对我体贴得无微不至,我真的非常感激,十几天来,你表现的君子风度,让我钦折。
  我能体会你的心意,只是感情的事不是单方面的,也是不能勉强的,你是一个有为青年,也是江湖俊彦,你一定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女人,请你原谅我,我真的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和你没有来电的感觉。
  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换一个角度,我可以为你而死,却无法和你生活在一起,或许因为我心另有所属,所以对其他的感情有所排斥,如果我在他之前遇上你,或许情况会不一样,此刻,我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你所说的他是老方?”
  蓝晓晴俏脸微热,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展翅大鹏叹息道:“我真羡慕他。”
  蓝晓晴诚恳的道:“展儿这份感情,蓝晓晴实在承担不起,老实讲,你的人品、武功,在在都比方哥强不只一倍,你会找到更美、更好的女孩,蓝晓晴蒲柳之姿,又笨又拙,实在配不上你,所以…,:”
  “你不要再说了!”展翅大鹏懊恼道:“总之一句话,你不喜欢我就对了!既然如此,我亦无话可说。”
  蓝晓晴站起身来道:“展兄,我该走了!十几天了,方哥也不知怎样了?我得赶快找到他,他受伤严重,急需人保护照料,展兄大恩,他日有缘再报,展儿受我一拜。”
  语毕盈盈下拜。
  “你这是干什么?”展翅大鹏忙避开道:“我救你难道是为了听你几句感恩的话,再受你拜谢的吗?”
  蓝晓晴道:“礼不可废,拜一拜也心安。”
  展翅大鹏想了想道:“也许展某福薄,难以得到你的青睐,虽然你此时拒绝了我,但我不会放弃,我会再接再厉,终有一天会感动你的芳心,此时武陵山风云欲来,处处都是险境,你要找老方我陪你去。”
  “展兄,这……”
  “不必多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乱闯。”
  “这实在不敢劳动展兄。”
  “我意已决,你赶也赶不走。”
  蓝晓晴摇摇头,实在很难处理这种错综复杂的感情。
  说实在的,展翅大鹏人才一表,浓眉大眼狮鼻燕颔,虎背猿腰俊伟英挺,武功超尘拔俗,武林风评不差。
  这么好的条件,的确是不少少女的梦中情人,蓝晓晴就是感到不来电,也许是先入为主,有老方这个绝缘体卡着吧!
  两人走出山洞,并肩向外飞掠。
  远处传来几声叱喝和数声狂笑,蓝晓晴心头狂震。
  “快走!”当先转向朝发声处狂奔。在一处林空之地,三拨人面面相对。
  其中一拨有两个人,一个是破帽破衣破鞋,手拿破扇颔下几根破胡子的秦破衣,另一个是踮着一只被脚的小马哥。
  左方是三个蒙面女郎,一红一绿一黑,色彩分明。
  右边则是乌压压的一票人,正是混世魔王、媚娘子、大尾鲈鳗、三眼天尊和部份原五虎山寨的残余人马。
  那绿衣蒙面女气冲冲道:“姓秦的,你交不交人?”
  秦破衣大笑道:“奇哉怪也,老夫何曾欠人之人耶?”
  绿衣女郎怒声道:“你从我姐妹手中救走一个姓方的,又救走一个姓马的,你还是好好交人,否则恐难善了!”
  秦破衣仍狂放道:“姑娘此言差矣!非穷酸爱救人,乃彼等自愿被穷酸救也,此与穷酸何干哉?姑娘谬也。”
  绿衣女郎怒道:“放屁!”
  秦破衣掩鼻道:“臭死人哉!”
  红衣女郎柳腰款摆上前道:“秦破衣,你两度阻碍我姐妹办事,还伤了我,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你救走的两个人,姓方的不在现场不必提他,姓马的在此,你只要不再管姓马的,自己抽腿走人,往事可以一笔勾消。”五
  秦破衣笑道:“姑娘好大方也!然穷酸一身贱骨头,天生爱管闲事也乎!小马哥乃穷酸之子侄,岂可交予匪类耶?”
  红衣女郎仍平和的道:“你怎知我们是匪类?”
  “近闻打劫者皆以安全帽覆面,或以口罩遮掩,尔等面包……非也,尔等亦将面目包起,岂非匪类哉。”
  红衣女郎娇声道:“你错了!我们姐妹是因为天姿国色,唯恐引起男人非份之想,才不得已蒙面,绝非匪类。”
  “原来尔等乃‘天花’是也!恐天下男人皆成花痴,故加包装,以免他人到处乱干也乎?穷酸乃男人中之男人,定力修为已历三万六千时辰,纵妲己复生、王嫱再世亦仅翘一翘而已焉,尔脱下朦巾穷酸观光可乎?”
  黑衣女郎冷冷插嘴道:“听你满口之乎者也,我还以为你是个饱学之士,原来也不过登徒子之流,假道学!”
  这女郎音调虽冷,音色却珠圆玉润,极为悦耳。
  秦破衣笑道:“姑娘之言谬矣!何谓道?道者理也,理者礼也,礼者让也,让者敬也,敬者孝也,即谓孝道、仁道、恕道,道,孝之始也,孝,道之基也,不孝者三,无后为大焉,有后则必有情有色,此人之伦也。
  何谓学,学而后习焉,习而后知焉,知而后行焉,循而环之,乃不变之定律之,好色者非无学,恶淫者非有道,子曰食色性也,非穷酸一人乱掰者也,姑娘辄指人非,当有以教吾乎?”
  黑衣女郎被秦破衣一口破文言文弄得头昏脑胀,差点想去孔庙把孔夫子请出来当翻译,不然实在很难懂。
  莫怪黑衣女不明所云焉,连三杯大醉侠亦一知半解也,此酸丁说道大无道焉,岂怪他人不懂哉……咦?我怎么学起泰破衣的口气来了?难怪,写了他的口白之后,三杯大醉侠就像喝了酸酒一般,比秦破衣还酸三分焉。
  黑衣女郎冷冷道:“我不听你掉文,念你颇有侠名,你走吧!姓马的既牵连在五虎山寨血案之中,必须留下!”
  小马哥挺身道:“你胡说,你们才是凶手。”
  混世魔王插嘴道:“凶手是老方!”
  另外有一个女声道:“不,凶手是你混世魔王!”
  随着语声,走出了蓝晓晴和展翅大鹏。
  “兰儿?”秦破衣惊呼。
  “老爸,我找得您好苦!”蓝晓晴投入秦破衣怀中。
  诸位英明睿智先知先觉的读者先生小姐们,当然早已知道蓝晓晴就是秦小兰的化名,三杯大醉侠喝了两杯半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替秦小兰把她老爸给找到,老师告诉我们要日行一善,三杯大醉侠身体力行,完成了一场功德。
  本来应该安排她们父女在九一八事变当天,在九州的九霄云外九死一生才九练成钢九转功成,没想到九流三教的酒肉朋友招了去酒家划拳喝酒,我这个酒囊饭袋酒酣耳热进入酒池内林,终以酒精浓度过高被罚九千九百九十九……
  我在说什么呀?我这个人实在很“检角”,提到酒就没完没了,连白家的本性都泄露了,今后在九泉之下也不喝酒了!
  我是说本来想安排她父女俩在一个很感人很感人的场合相见,相拥痛哭一两个钟头,泪水装满三辆消防车,可以拿去扑减快乐颂KTv大火,既可拖戏又可解决水荒,一举两得,可惜三杯大醉侠酒已喝光,江郎才尽,只能就此草草安排,粗肴淡酒不成敬意,招待不周,字迹潦草还望鉴谅。
  算了!别听三杯大醉侠唠唠叨叨,还是回到现场吧!
  秦破衣亦自老泪纵横,重复叫道:“小兰,兰儿……”
  “老爸,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就离开家里呢?小兰好想念您,于是小兰就出来找您,找得好苦,好苦啊!”
  秦小兰边哭边说,语气悲苦,动人肺腑。
  “我知道,我知道,苦了你了!”
  “老爸,回家吧!家里多么需要您。”
  “兰儿,我们爷儿俩的体己话稍候再说,你先在一旁瞧热闹,等老爸打发他们以后,有我们说父女情的时间。”
  这回秦破衣又不酸了,真是一个怪家伙。
  “老爸,小心那个叫混世魔王的人,他的武功很高。”
  “好!老爸会注意他。”
  幸亏有秦小兰警告,否则秦破衣必吃大亏。
  混世魔王冷冷道:“你们的哭调仔演完了没有?”
  秦破衣用破袖抹了一把破泪,骤然仰首一声破笑,声音破空而起延绵不绝,如虎啸猿啼,鹤唳长空,中气浑厚已极。
  混世魔王冷静如常,媚娘子斜乜媚目无甚表情,大尾鲈鳗及三眼天尊以下则面露惊容,有的已不由自主掩耳;三名蒙面女郎纱布无波,人亦浑然未受影响。
  “如果你们已演完父女会,我可以告诉你,五虎山寨的血案是一个叫老方的俗辣和睡虎主谋,帮凶是她!”混世魔王一指秦小兰。
  绿衣女郎冷嘿道:“姓马的也是凶手之一。”
  小马哥怒道。“你胡说!什么姓方姓扁姓三角六翘的,我小马哥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帮凶?”
  秦小兰娇叱道:“小马哥,你千万别中计,老方不是凶手,凶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那披着人皮的混世魔王!”
  小马哥道:“不对!凶手是那两个蒙面女郎!”
  绿衣女郎怒道:“凶手分明就是你!”
  混世魔王吼道:“凶手是老方和睡虎!”
  秦小兰尖声叫道:“不对!凶手是你混世魔王!”
  小马哥大声吼道:“错了!凶手是那两个蒙面女!”
  绿衣女郎嘶声尖吼:“凶手是你,姓马的俗辣!”
  “凶手是老方!”
  “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不对!是蒙面女!”
  “错!是你姓马的!”
  拜托!三杯大醉侠刚眯下醉眼想来个宰予昼寝,你们吵得这么大声,叫人家怎么睡呀?什么?这是个谋杀好几百人的大血案,人命关天?非把真凶吵出来不可?既是如此,我亦无话可说,希望你们能够安静的吵。
  什么?吵就不能安静?岂有此理,你们这群目无法纪以武犯禁的败类,难道就不能给三杯大醉侠三分钟的安宁?
  混世魔王冷冷道:“你急什么?以后你睡的机会多的是,第三公墓你要睡几年都可以,绝不会有人吵你。”
  绿衣蒙面女郎呸了一口道:“这是什么烂小说?结构松散哗众取宠,难怪没有英文译本,我建议换金庸来写!”
  秦小兰道:“琼瑶写的比较有朦胧的美感。”
  小马哥道:“倪匡写的比较科幻。”
  秦破衣激昂道:“老夫以为李白、杜甫写得比他好!”
  三杯大醉侠怒道:“你们这些谋杀本书的凶手……”
  “你自己才是凶手!”
  “你们才是凶手!”
  正当吵得不可开交之际,蓦然一声清朗伴着银铃的长笑震耳,现场又落下两个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娇媚如花。
  那男生大笑道:“你们有什么好吵的?凶手分明就在眼前,三杯大醉侠,你才是有辱侠名穷凶恶极的元凶!”
  那女生也娇笑道:“三杯大醉侠,你号称知识份子,却颓笔如刀,谋害了五虎山寨数百人命,你有何话说?”
  三杯大醉侠怒道:“拿出证据来!”
  俊男美女同声道:“本书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三杯大醉侠一怔,想不到信笔写来竟招惹集体谋杀之罪名,实非始料所及,颓然道:“请教尊驾何方高人?”
  俊男美女大笑道:“吾等乃本书读者代表也!”
  完了!三杯大醉侠这下跳到粪坑里也洗不清了!
  俊男大笑道:“其实你也不必难过,世上以笔造成的血案何其多,曹操八十万大军下江南,陈寿还不是一笔把他们勾销?”
  三杯大醉侠疑道:“曹军下江南不是八十三万吗?”
  美女娇嗔道:“差三万人马也在计较。”
  三杯大醉侠道:“五虎山寨不过死了几百人,就已闹得鸡犬不宁,三万人马不知何往,可不是件小事耶!”
  俊男叱道:“我说八十万就八十万,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三杯大醉侠喜道:“八十万是稿费吗?”
  美女已嗔道:“搞你个大头!”
  俊男美女同时一扬掌,三杯大醉侠抱着大头鼠窜而去。
  一个毒王已够吓人了,这下来了毒(读)者代表,功夫可能比毒工更厉害,再不跑铁被种在这儿不会发芽!
  俊男美女揭露三杯大醉侠的阴谋后,拱拱手一声:“后会有期。”两人飘然自去,留下一堆烂摊子,也不知怎么收拾。
  不管如何,到底五虎山寨血案的真凶是谁呢?
  老方和秦小兰的行动在读者们全程的监视下,应无可能。
  睡虎呢?睡虎是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他有没有可能利用老方为挡箭牌,遂行他某种阴谋呢?实在很难说。
  爱喝酒的醉虎,经常很茫,最近好像喝得不多,他是不是也利用了老方做障眼法,来达到他的某一目的呢?
  水虎是比较粗鲁些,但很多人在他们忠厚的外表下,却潜藏着一颗奸诈的心,水虎是不是这种人呢?
  小马哥似是事后才到达的,可是他没事跑到武陵山五虎山寨干什么?是不是另有所图?跟血案有关联吗?
  红绿二位蒙面女郎似乎嫌疑甚重,主要是因为她们不止同示人以真面目,可是她们也一样在找元凶,是障眼法吗?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秦破衣似知道她们的来历,但并未说破。
  混世魔王呢?他曾发誓未做此案,是真的吗?他的武功是相当高明的,他为何潜藏在后谷?真的是逃避缉拿吗?
  媚娘子甘为欲海俘虏,跟定了混世魔王,她似乎对权势并不是很热衷,只爱做爱——做的事,她有嫌疑吗?
  展翅大鹏,私人的杀手,官方的“捕手”,为钱杀人,也为钱帮官方缉捕要犯,爱钱的人会不会为钱而行凶?
  还有重庆府羊家,他们既邀得动唐门,会不会先派人暗中下毒,再虚张声势大举进攻,瞒天过海以避人耳目呢?
  大家有嫌疑,人人没证据!烦!烦!这结局不知该如何安排才好。
  什么?我早就有了安排?当然有,最近正在安排偷渡出国,以逃避读者们前仆后继的追杀……嘎!谢谢,还是您的心肠好,懂得借老怜贫,您一定很帅、很美,对不对?什么?到第三公墓地下去睡就不会有人追杀?△×⊙○……
  这里的记号已经过消音处理,就当三杯大醉侠在吃屁!
  许久没说话的黑衣蒙面女郎语意如冰道:“你们这是狗咬狗一嘴毛,五虎山寨的变故,我是个目击者。”
  有目击者就好办了!
  “这位姑娘,你目击了些什么?”秦小兰问。
  “哼!很多人难脱干系,包括你在内!”
  “我?秦小兰自份问心无愧,我……”
  “我又没说你是凶手。”
  “那究竟谁才是凶手?”
  “哼!”黑衣蒙面女郎仅以冷哼代答。
  她不愿意说,真相仍然如谜。
  这位女郎就是火焚五虎山寨时,曾经在崖顶出现过的绝美少女,此时虽是条面,但眼神中的煞气依悉可辨。
  至于她的身份,由于看不清面貌,三杯大醉侠亦仅在忖测之中,只能略知一二三四,不知道其他五六七八。
  五虎山寨的血案扑朔迷离,令人坠入五里雾中。
  混世魔王嘿然道:“姑娘声称是目击者,却又不肯说出真相,我混世魔王受袁老大照应良多,急切为他报此血海深仇,嫌疑最大者无疑是老方,如果姑娘信得过伍某,何妨联手共同缉拿老方,把真相公诸于世?”
  黑衣蒙面女郎却相应不理,鸟不甩人,转首对红衣和绿衣份面女道:“你们要拿下姓马的,为何不动手?”
  混世魔王道:“何须劳动姑娘芳驾,我来代劳!”
  语毕,已抢先一步扑向小马哥:秦破衣一声怪笑上前,双掌椎山填海奋勇接招,混世魔王嘿然冷笑,同一式双掌平推,存心硬碰硬。
  秦破衣猛然忆起秦小兰的警告,不由加了两成劲。
  四掌未接实,劲气已先接触,轰然一声巨震,气流骤然向四面迸发,激起的气流旋啸未歇,秦破衣已蹬蹬蹬连退四五步,面上有如噗血,额上汗珠涌冒,心头如遭锤击,一招之下,几乎吃了大亏!
  幸好秦小兰警告在先,秦破衣临时加了两成劲,否则不堪设想。
  混世魔王冷笑道:“秦破衣不过如此,浪得虚名!”
  秦破衣岂是受得奚落的人?强压气血,一声怒叱愤然扑上,手中破折扇忽开忽合,绝招尽展,和混世魔王缠斗在一起。
  就在混世魔王扑出的同时,红绿二位蒙面女郎已冲向小马哥,小马哥瘸了一条腿,却别无选择挺身而斗。
  秦小兰同仇敌忾,接下了红衣女郎,她和红绿二女曾经接触过,那时以一敌二,她远非敌手,在此之前,她的实战经验完全空白,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加上展翅大鹏十余日的点拨,她的武功今非昔比,居然和红衣女郎战得平分秋色。
  小马哥一条腿外表伤口虽已愈合,可能伤到主筋,以致用不上劲,虽然悍勇异常,却在绿衣女郎手中步步后退。
  展翅大鹏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秦小兰和红衣女郎的战斗,别人的死活他不管,他只关心秦小兰一个人。
  别人却不让他闲着,媚娘子已冷然上前道:“姓展的,既然已卷入漩涡,你也脱不了身,我陪你玩几招吧!”
  展翅大鹏不搭不理,他不想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媚娘子却以为他看人不起不屑动手,怒叱一声扑上,展翅大鹏不得不接斗,这一对势均力敌,打得最精彩好看。
  黑衣女郎却像没事人似的仰首看天,不知在想什么,这马子也真怪,放任他们张飞打岳飞,自己反而置身事外;事实上她也无事可干,因为根本不用她插手。
  秦破衣大战混世魔王,秦破衣已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在混世魔王的手中不但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卯得辛苦。
  秦破衣这回真正吃惊了!这个什么混世魔王,连垃圾堆都找不到他的名字,身手竟然如此厉害,令人难以置信。
  其实混世魔王的艺业不止于此,他还有所保留,没遇上真正的高手,他不愿过早露出绝学,这是他城腑深沉之处。
  饶是这样,秦破衣已经感到束手缚脚相当吃力了!
  小马哥对上绿衣女郎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惜因为一腿不方便,影响了出招的速度,更窒碍了身法,招式无法一气呵成,使本身真正的绝学发挥不出来,在绿衣女郎猛攻之下,招架无力,岌岌可危。
  秦小兰卯上红衣女郎,走了几招之后,吃惊的却是红衣女郎,心中既惊又讶,这个马子十几天前分明是一个篓马,十几天不见,居然像吃了大力丸似的增加神奇的魔力,在自己全力猛攻之下,居然还能守得滴水不漏。
  媚娘子大战展翅大鹏打得昏天黑地,两人艺业相差有限,媚娘子妖媚入骨,专走阴柔的路数,大鹏是能飞千里的神鸟,两人的招式走的都是旁门奇招,算是各有所长,半斤八两不分轩轾,打得火辣辣热滚滚的。
  一旁的鲈鳗鲁莽、三眼天尊宋盼以及那些五虎山寨的好汉们,在喳呼着当啦啦队,搞得好不热闹;秦破衣心中暗叫一声苦也,这圆卯定了要翻船。
  正在危急之际,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接着一株大树之上跳下三道人影,其中一个跳下时还摔了一跤,不用说,摔一跤的人保证是衰星老方无疑。
  另外两个可没那么逊,一个手挥双股鱼叉,暴吼声中一叉子把绿衣女郎震退两丈多远,解了小马哥之危,顺手再一叉,把红衣女郎吓得倒翻出艾七八,看起来这家伙相当彪悍,其实只不过捡人打累的便宜罢了!
  另一个老人家更神勇,脚下横扫千军踢向媚娘子,双掌聚力猛攻混世魔王,一招两式分袭两大高手,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气势雄浑罡气如潮,媚娘子不得不飘身后退,混世魔王也被逼向侧闪开。
  三招两式重围一解,来得好不如来得巧。
  等老方灰头土脸爬起来时,已经船过水无痕了。
  “方哥!是你?”秦小兰如在梦中。
  “哎呀!晓晴,还好我来救你,否则你就挂定了!”
  秦小兰紧握老方的双手端详道:“你好像变了!”
  老方一脸糊涂道:“变了?我刚才拉了一泡屎,大概轻了半斤多。”
  秦小兰娇嗔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老方道:“是手巾还是橡皮筋?”
  “你头发变短了,却长密了,而且黑油发亮。”
  老方指指头发道:“智慧的毛。”又指鬓角道:“性格的毛。”指指眉毛:“美感的毛,长得很毛顿!”
  “你的伤好了?”
  “好了好了!吃得好,睡得饱,天下太平。”
  秦小兰轻抚老方的脸道。“你好像肥了!”
  “肥?没有啦!我只泡了一次水而已。”
  他们表现得如此亲热,却有两个人看红了眼。
  展翅大鹏满脸妒意,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五味之中只有那个甜字未上心头,但他却不便发作,咬牙冷眼旁观Q
  混世魔王眼中喷火,他“飒”那时化名蓝晓晴的秦小兰好久了!早想弄到手来骑一骑却苦无机会,上次差点得手,又被莫小琼和展翅大鹏搞砸了!如今眼见秦小兰对老方的亲蜜劲,心里头那团妒火已烧红了眼。
  “姓方的,我们又见面了!”混世魔王冷然道。
  老方热切的走上前,像遇上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伸出双手像是要握手:“是啊是啊!好几天不见,你好你好。”
  混世魔王一怔,暗道:好小子,这是你自寻死路,怨不得我心狠手辣!心头想着,一面功运双臂伸出双手。
  老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向展翅大鹏打招呼:“哎呀!展大侠也来啦!我一时没注意,忘了向你问好,抱歉抱歉!”
  混世处王伸着手,像个时装店塑胶模特儿,好不尴尬。
  展翅大鹏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了招呼。
  老方又向小马哥拱拱手道。“这位残障联盟的朋友咱们少见,你是要来申请残障津贴的吗?那应该去社会科……”
  小马哥又好气又好笑道:“在下马上发。”
  老方大惊小怪叫道:“哎呀!好生失礼,原来你就是小马哥干面……不不,小马哥当面,久仰,仰得脖子都酸了!”
  小马哥差点忍俊不住,暗道这家伙真宝。
  老方一转头又对秦破衣拱拱手道:“哎呀!这位一定是开破口没破相敲破门,专破人好事的秦破衣秦前辈了?”
  秦小兰忙道:“他是我老爸!”
  老方一怔道,“他是老爸?我是说他是你老爸?不对呀!他姓秦,你姓蓝,总不会是破琴奏蓝调吧?”
  秦小兰抿嘴道:“我不姓蓝,我姓秦,叫秦小兰。”
  老方皱眉道:“奇怪?你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念,秦小兰可以叫蓝晓晴,怎么没有人把我方不阿念成阿不方呢?”
  秦小兰噗嗤笑道:“阿不方,好难听。”
  秦破衣摇头道:“你就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老方?”
  老方道:“最近天气都很好,那有风风雨雨?我连雨衣雨伞都没带,要是出现风雨就糟了,我得找个地方避雨去。”
  秦破衣又摇了头,暗道这家伙怎么“一元锤锤”,更惊讶的是,自己一向认为相当聪明的女儿,竟然会和这种货色搞得热情有劲,难道是走火入魔导致头壳坏去?不然怎么会中意这种楞小子?
  秦破衣满腹怀疑,混世魔王却是满腹怒火,假使他现在喝下汽油,保证不点火也会爆炸,且慢!先借个火点根烟好不好?混世魔王却不理作者,理自向老方怒吼道:“姓方的,你纪够了没有?”
  “哎呀!不住不住,客人太多没时间招呼你。”老方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像请客的主人迎接客人似的边走边道歉。
  混世魔王眼中一闪,招呼也不打,全力一拳击出。
  此时两人相距仅七尺,混世魔王手一伸拉近了三尺,他的内力可在丈外伤人,四尺正是威力最大的距离。
  混世魔王心中暗爽,这小子是迎风高呜枝头上,暗送无常死不知,这一拳起码也有千斤重,老方稳成老扁!
  谁知心念禾过突变又起,只见老方脚下突然踩到一粒小石,身形一晃,跌了个狗吃屎,呼啸的罡气从老方背上二尺掠过,老方一声哎唷喂呀出口,人已仆倒混世魔王身前,双手无巧不巧的划过混世魔王膝部的关元穴。
  变生肘腋,混世魔王转念都来不及,双膝一软,跪倒尘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伍兄何必行此大礼?不敢当,不敢当,赦你无罪,快快讲起。”老方忙伸手去扶。
  “你去死吧!”混世魔王怒极,双手猛然推出。
  老方哎唷喂呀惊叫,身形被击暴退,以极快的速度向黑衣蒙面女郎身侧冲去,看样子好像难以控制自如,在经过黑衣女郎身侧时,突然一个镇踬,整个人向黑衣女郎怀中倒去,一手不着痕迹的抓向蒙面巾。
  黑衣女郎本能一闪,立即发觉老方的意图,眼中杀机一闪,戟指点向老方玄机穴,老方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喊疼。
  黑衣女一指点空,不由一怔,搞不清老方是不是在“假仙”。
  混世魔王吃了暗亏,咬牙运气自冲穴道,一挥手,连场面话都不交待,恨恨瞪了老方一眼,愤然率众离去。
  黑衣女郎冷冷道:“你就是最近闹得风风雨雨的老方?”
  老方叫屈道:“你们都说我闹什么风雨,这都是断章取义的谣言,我又没带雨衣,干嘛弄出风雨跟自己过不去?”
  黑衣女郎漠然道:“你叫老方,却不像是我要找的老方。”
  老方瘪道:“怎么我老方也会有双胞案啊?”
  黑衣女郎喃喃道:“你不会是他,你不可能是他。”
  老方奇道:“他是谁啊?”
  黑衣女郎眼中厉光一闪:“醉海狂龙方条直!”
  “醉海狂龙方条直?怎么会有这种姓名?”
  “你方不阿不也怪怪的?”
  “我的姓名有些怪,姑娘的姓名怪不怪?”
  “我的姓名才不怪,我叫……哼!姓方的,你想对我用心机?你该死!”黑衣女郎纤掌一动,杀机随之而起。
  “哎唷喂呀!”老方连滚带爬抱头鼠窜居然快极。
  “请教!姑娘和醉海狂龙有仇?”秦小兰忍不住问。
  “你管不着!”黑衣女郎语气不友好。
  “姑娘,我诚心想和你交朋友才问的。”
  黑衣女郎鸟不甩人,向红绿二女打了个手势,喝了声:“走!”也不见她扭腰顿足,人就平平飞起,投向密林。
  红绿二女也不慢,随后飞跃而行,像三道彩虹一般。
  老方兴味索然道:“人都走了,不好玩。”
  秦小兰笑道:“你还想玩啊?”
  老方道:“玩这个字太好玩啦!玩具可以怡情,玩球可以加入职业队,上大号颇堪玩味,电玩可以赢钱,玩鸟可以自摸兼放炮,玩女人可以买一送一,玩火可以烧KTv,你说好不好玩?”
  秦小兰粉脸一红,笑骂道:“青仔丛,正经点好不好?”
  展翅大鹏冷冷道:“玩火者终被火焚!”
  老方大表同意道:“对对!还有,玩法者难逃法网!”
  展翅大鹏嘿然道:“你不用讽刺我,我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犯的案子,有一天你露出马脚……哼!”
  秦小兰急道:“你们别闹好不好?大家都是朋友嘛!”
  展翅大鹏道:“在他未洗清嫌疑之前,我不屑跟他做朋友。”
  老方道:“这里没有‘咸鱼’,倒有黄鱼。”
  洞庭黄鱼大笑道:“什么狗臭屁一堆毛,我可是一条新鲜又有生殖器的黄飞鱼,黄飞鸿是我远房弟弟。”
  老方笑道:“大哥这一盖好像盖得过火了些,你姓祝,黄飞鸿姓黄,你们怎么可能是远房兄弟?”
  洞庭黄鱼道:“小三子,这你就不懂了!所谓远房兄弟的意思是,我老爸在很远的房间和别人生的,怎不是远房兄弟?”
  老方笑道:“原来远房兄弟有此一解,倒使我开了茅塞,照这么说,三杯大醉侠他儿子的远房兄弟一定不少。”
  洞庭黄鱼一怔道:“怎么说?”
  老方道:“他这个人经常酒后乱性,他私德△◇○☆……”
  后面的话已涉本人隐私,恕不照文刊载。
  小马哥也不怕耳朵长鸡眼,居然听得字字入耳,听完之后眼睛一亮道:“哇塞!这个内幕消息太棒了!”
  老方道:“怎么啦?”
  小马哥道:“他这家伙最‘冻霜’了!每次叫他请客总是推三阻四,这回把柄握在我手中,起码也敲他一摊。”
  干嘛?勒索啊?展翅大鹏,小马哥是现行犯,你还不把他抓起来送交官府严办?什么?你不想抓?你也想跟来吃白食?还有你老爸老妈阿姨兄弟姐妹合家光临?还有女朋友?她老爸老妈阿姨……妈呀!你们存心干洗我啊?
  老方道:“我不去了!我还有任务要做。”
  小马哥道:“是去进行‘务实外交’吗?”
  洞庭黄鱼道:“八成是进行‘两性外交’。”
  老方道:“你们别瞎猜,此事应以‘平常心’看待,国人不必过分紧张,以免引起‘叶尔钦效应’。”
  秦破衣一头雾水道:“尔等说什么‘碗糕’耶?”
  老方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破衣疑道:“尔脑筋有毛病乎?”
  毒王插嘴道:“他没毛病,有毛病的是你。”
  秦破衣一怔道:“尔是何人耶?老夫有何毛病哉?”
  毒王道:“老夫毒王是也。”
  秦破衣一震道:“台端阁下竟是威震黑甜乡,名动第三公墓之毒王乎?老夫问名已久矣,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毒王笑道:“你不姓何也如之。”
  秦破衣瘪道:“老夫本不姓何,老夫姓秦是也。”
  毒王道:“你才几岁也敢自称老夫?”
  秦破衣忙道:“老夫不敢!老夫今后谦称少妻可乎?”
  秦小兰嗔道:“好啦!简直像两个老疯子!”
  老方道:“你们再掰吧!大家站在这儿喝西北风!”
  洞庭黄鱼喜道:“公卖局又出产新的酒,叫西北风?”
  老方笑道:“你想酒想疯啦?西北风不是酒,是风!”
  洞庭黄鱼阿达阿达道:“我怎么知道,西北风怎能用喝?风是要用吸的,跟豆浆饮料一样,那叫‘吸’餐。”
  “你还真有学问。”
  “对呀!咱们用筷子吃就叫‘筷’餐。”
  “那吃大便岂不变成‘便餐’?”
  “你一堆毛都没洗,好没卫生。”
  老方道:“好啦!别越掰越远,得找个地方落脚才好。”
  洞庭黄鱼道:“我也累了!找地方挺尸是好主意。”
  秦小兰道:“我养伤那个山洞还不错。”
  “那就走吧!”
  展翅大鹏落寞道:“你们去安息好了!我不去。”
  “展兄……”秦小兰欲言又止。
  展翅大鹏面无表情道:“蓝……不不,秦姑娘,我的心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放弃!”
  “展兄,你……”秦小兰不禁低喟。
  展翅大鹏情意绵绵的瞧了秦小兰一眼,踊踊独行而去。
  秦小兰对这个痴情种子实在很头大。
  老方正色道:“走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商量一下,秦前辈是个老江湖,也许能提供一些高见。”
  众人见他正经八百,也收起了玩心,一行人全走了!
  秦破衣边走边想,心里头却打了两三个结。
  原来他救走小马哥以后,发觉小马哥的气魄不错,人品也上佳,马家堡在江湖人口中的风评也不差,算是名门之后,有意将他收为乘龙快婿,也曾约略对小马哥提过,小马哥虽口中谦逊,心中却已意动。
  看今天的模样,自家女儿喜欢的却是大颓哥老方,这个老方实在不怎么样,他实在不了解秦小兰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三斤五十块的俗货,现在无端又杀出了个展翅大鹏,人品比小马哥更出色,而且看样子用情还很深呢!
  这一马三驼的四角关系,让秦破衣耽上无穷的心事。
  富贵穷神冒一年和赛珍珠疯狂找寻秦破衣和秦小兰,武陵山区何等辽阔?两个在里面就像足球场上两只蚂蚁般渺小。
  山区可不比通都大邑,连个可询问的人都没有,而且林深草密,方向难辨,有时同一地方跑了好几遍犹不自觉。
  两人为了避免再遇上秦破衣使得误会加深,可没敢走在一块,一前一后相距五十丈,在可以相互呼应的范围内。
  辛苦了十几天,加上那份愁苦,莫小琼可以说是心力交瘁,支持着她的是那份爱心和毅力,强提精神奔走。
  时已近午,虽是三伏天,山区里说热又不会太热,但那份焦急和茫然无助的心情,却使得莫小琼汗流浃背。
  心头灰甸甸的,挪动沉动的脚步,在一株大树下颓然坐倒,望向苍郁又寂然无声的山野,眼泪不由漱漱往下掉。
  “珀欹!小兰!你们到底在那里?”她从心底呼唤。
  四野寂寂,没有任何回响,富贵穷神在她左方五十丈外,坐在一块石上沉思。
  “珀欹!欹哥,回家吧!我求求你,只要你回来,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我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她无意识的举起水囊喝了口水,忍不住皱了皱蛾眉,似乎连冷冽的山泉水都苦涩得难以下咽,就像吞下胆汁一般。
  “珀欹,我真的无意伤害你男人的自尊,更不想把你当温室的花朵,我只是爱你、关心你,因为我害怕失去你啊!”
  仰望苍穹万里无云,云都跑到莫小琼心里头去了!
  叹了口气,她站起略整衣衫,又要重覆做没什么希望的找寻。
  看她的神情,实在令人为之心酸泪落。
  富贵穷神在五十丈外,神情也是一片落寞萧索。
  莫小琼咬咬牙,挪动沉动的双脚起身……
  就在此时,一声阴阴冷笑响起。
  莫小琼一震,迅速完成戒备,宛如凭河的母豹!
  富贵穷神在五十丈外向此地飞跃,破衣飞扬速度快极。
  树林中接二连三闪出了不少人影,领头的又是混世魔王和媚娘子,后面十几二十个人中,就有鲁莽和宋盼在内。
  这家伙刚从老方手中吃了点小亏,回程中正好遇上前次差点成为胯下俘虏的莫小琼,正好抓来出一口腌灰气!
  “又是你这畜牲!”莫小琼咬牙怒骂。
  “我操!”混世魔王勃然怒道:“你这只‘破鼎’也敢发横,你他妈的王八蛋!我混世魔王要操你是看得起你,本来是想先操你女儿的,结果被那只鸟给救走了!我操你是没鱼虾也好,你不要不知足。”
  混世魔王说“彰化”朗朗上口,实在不能列入国教教材。
  “你……”莫小琼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样?我的床上功夫是一流的,保证弄得你欲仙欲死。”
  “你吠完了没有?”一身破烂的富贵穷神冷然逼上。
  混世魔王冷笑道:“原来你还有奸夫撑腰啊?”
  “住口!”富贵穷神想冲天灵盖。
  “怎么?你们能做,我连说都不能说吗?”
  富贵穷神一声如雷暴吼,身形直起,泰山压卵猛扑。
  混世魔王面噙冷笑,不经意横架金梁硬接。
  轰然一声大震,富贵穷神凌空挫退五尺。
  混世魔王大意轻敌,脚下踉跄暴退近丈。
  “想不到你这老儿老是老,功夫却原在,难怪敢勾搭秦破衣的老婆。”混世魔王口中仍在挖苦,人已步步进逼。
  富贵穷神老眼光芒暴闪,知道今天遇上了劲敌,将功力提至十二成,周身骨节怪响,凝神待敌不敢分心,同一时间,媚娘子掩向莫小琼。
  论真才实学,媚娘子可能高了些,但也不是几十招就能分出胜负的,莫小琼却未战先怯,步步往后退。
  莫小琼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一来自己连日奔走,体力消耗甚钜,来不及恢复疲劳二来对媚娘子的迷香深具戒心;未战先怯,已注定莫小琼非败不可。
  富贵穷神和混世魔王面面相对,混世魔王自信又镇静,富贵穷神却有些紧张,先天气势上他已输了半筹。
  敌众我寡,富贵穷神当然忧心仲仲,紧张在所难免,更要命的是焦躁!焦躁使人心浮气动,难以发挥实力。
  两人目不稍瞬,实战未起已先斗上了神意。
  富贵穷神的神态瞒不了人,混世魔王胜卷在握。
  骤闻富贵穷神一声雷吼,人影倏动八方飞腾,真气迸爆有如连珠,气流尖啸如泣,两人已展开一场狂猛的战斗。战斗一起,媚娘子猛扑莫小琼。
  莫小琼心存怯念不敢硬接,脚下一滑侧避五尺。
  媚娘子身形一扭,化不可能为可能折向出手。
  莫小琼想要再避,疲累的身躯却不听使唤不能自如。
  媚娘子掌影已临,莫小琼临危自救,猛将水囊抛出,换取刹那的时间,人已往后倒,劲气从面门拂过,火辣生疼。
  哗啦水花四溅,半皮水囊一破,淋了莫小琼一身水。
  顾不得全身湿漉,双脚一蹬再退五尺。
  媚娘子如影随形,五指如钩抓向莫小琼面门。
  这下若是抓实,莫小琼真的就会没“面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人影已自扑至,人未到爪形兵刃先临,围魏救赵,飞砸媚娘子后脑,攻其必救!媚娘子可不想用后脑换人家的面门,侧射丈外避招。
  “又是你?”媚娘子讶然。
  “不错!展某又躬逢其会了!”
  来人正是展翅大鹏展青云,巧得很,这已是第三度相逢了!
  展翅大鹏的名头不小,媚娘子不敢大意,一抖手又取出那对雁翅铛,目不斜视冷森森的盯着展翅大鹏。
  展翅大鹏冷冷道:“你别献宝了!上次我大意中你暗算都没把我迷倒,这次我早已有备,你的迷香毫无作用。”
  媚娘子道:“你别太自信了!凭真才实学我也能撂倒你!”
  “那你还客气什么?上吧!”
  媚娘子娇叱声中,雁翅铛化为暴雨罩上。
  展翅大鹏沉着如山,见招拆招逢空进手,打得热闹非凡。
  莫小琼逃过一劫,富贵穷神却已身陷危境。
  棋高一筹束手缚脚,武功亦是如此,混世魔王本来就强一分,加上有人鼓噪呐喊加油,必然心中振奋越战越勇。
  相对的富贵穷神心头已虚,改采守势,挨打的机会增多。
  此消彼长的结果,越发显得富贵穷神攻击乏力。
  不到二十招,富贵穷神竟已成强弩之末。
  此时突然长啸破空,有人飞快道:“有言成语,双人夹木,有土即地!”三句话比别人说一句还快。
  语音刚落,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已泻落当场,双掌翻飞锐不可当,和富贵穷神联手一轮猛攻,把混世魔王打得鬼叫连天。
  “一毛不拔的,加尚成趟!”
  “猜谜的,谢啦!”
  “说什么言身寸,去肖赵!”
  “走!”
  两人猛攻数招,一打招呼,四人拧成一股且战且走,混世魔王亦不敢穷追,他们就这样脱离了险境。
  一路上展翅大鹏表现得毕恭毕敬,尤其对莫小琼更是表现了极为谦虚的晚辈风度,赢得莫小琼极度的赞赏。
  平时他和恨天谜翁水火不容,每次见面都有火爆演出,其实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打打闹闹不算一回事,说起来道理极简单,恨天谜翁闲着没事干,看展翅大鹏不顺眼而已,此时展翅大鹏诚惶诚恐的道歉不已。
  恨天谜翁也是玩世不恭游戏风尘、个性怪异的怪老人,做事但凭心之所好,只要不是大坏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既然展翅大鹏道了歉,自己位高辈尊,实在也拉不下脸来跟晚辈计较,加上展翅大鹏送了几顶高帽子,恩怨不了了之。
  莫小琼道:“对了!上次你救走的女娃呢?”
  展翅大鹏垂首道:“晚辈无能,有负前辈所托……”
  莫小琼震惊道:“你说什么?”
  展翅大鹏咚的一声跪下道:“晚辈惭愧!晚辈惶恐……”
  莫小琼急问道:“到底怎么啦?”
  展翅大鹏伏地道:“请前辈恕罪,展青云才敢说。”
  “到底怎么了?你……你快说,快说呀!”
  展翅大鹏赖在地上嗫嚅无言。
  富贵穷神虽也心急,到底是久走江湖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平静的道:“师妹别心急,让他慢慢说吧!”
  莫小琼快哭出来了:“叫我如何不急?她是我的贝比呀!”
  展翅大鹏一震道:“她是前辈的千金?”
  “没错!她到底怎么啦?你快说呀!”
  展翅大鹏激动道:“这样我更不敢说了!”
  “你……你这个人……”
  “除非前辈恕罪,否则晚辈绝不敢说。”
  “好好,不管发生什么,我不怪你就是了!”
  展翅大鹏又磕了个头道:“晚辈以至诚在此向老前辈提亲,如前辈不能俯允亲事,晚辈还是不敢说。”
  富贵穷神脸色一变道:“展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翅大鹏道:“晚辈另有隐情,求亲也是不得已的。”
  “你是说……”
  “晚辈不能说。”
  富贵穷神正色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怎可如此草草?再说兰儿的父亲亦未在场,谁敢作主?况此是兰儿的终身大事,兰儿才是当事人,师妹虽是兰儿的生身之母,亦恐不敢担下责任!”
  “晚辈无状,兰姑娘本身不是问题,至于秦前辈那儿,晚辈自会负荆请罪,因为事非得已,秦前辈当能谅我。”
  富贵穷神道:“兹事重大,此时碍难从命。”
  展翅大鹏道:“冒前辈是兰姑娘的父执,说的话晚辈不敢不听,只是此事有关兰姑娘名节,晚辈思之悚然a”
  莫小琼大声叱道:“你说什么?”
  展翅大鹏再叩首道:“晚辈该死。”
  富贵穷神神色凝重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起来说说看,如果真的有关名节,自有老夫作主!”
  展翅大鹏恭敬的磕了个头才起身道:“是这样的,那天莫前辈帮我挡下玉罗刹,我已中了迷香,勉强支持救走兰姑娘,到了一个山洞之后,我就行动驱散迷香,等我行功完毕,兰姑娘却依然未醒。
  我十分焦急,忙替兰姑娘检视,却看不到外伤,晚辈的功力尚未达到循脉搜穴的境界,一时无计可施,只好脱下兰姑娘的衣裳替她检查,才发觉她在乳房中了细小之喂毒暗器,由于时器细小创口亦小,晚辈只好用口吸……”
  一个女孩子,被人脱光了,还被人在乳房上吸吮,这是何等的大事?为了名节,只能嫁给这个男人,别无选择。
  莫小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激动得浑身打抖。
  “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种事晚辈怎敢乱说?”
  “那兰儿知不知道?!”
  “晚辈不敢肯定,但以当时情况而言,她应该略有所知。”
  “事后她有什么表示?”
  “她没说什么,但对晚辈似甚亲蜜。”
  “你对她表示过了没有?”
  “晚辈怎敢启齿?毕竟晚辈是知书达礼之人,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敢先作儿女之私?所以未敢逾越。”
  莫小琼心乱如麻,对富贵穷神道:“师兄,这该怎么办?”
  富贵穷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展翅大鹏突然对恨天谜翁下跪道:“晚辈央请前辈作冰。”
  恨天谜翁摇头道:“老夫瘫了!”
  “前辈瘫了?”
  富贵穷神解释道:“猜谜的是说无能为力(立)。”
  展翅大鹏又回头跪求莫小琼:“晚辈是真心喜欢兰姑娘的,前辈就念在晚辈一片愚诚,俯允晚辈所讲吧!”
  说完居然磕头磕得咚咚作响,那不叫磕头,叫崩角,要磕出血来才算数,这是一种相当严肃的恳求。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莫小琼语气缓和不少。
  “前辈未曾答应,晚辈不敢起来。”
  富贵穷神叹道:“你先起来,老夫有话问你。”
  展翅大鹏恭喏一声站起,额上鲜血缓缓流下。
  富贵穷神慎重道:“你有诚意真爱兰儿终身不渝?”
  展翅大鹏道:“晚辈一定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你可言出由心?”
  展翅大鹏道:“晚辈可以发誓,若有任何欺瞒,愿遭乱箭穿心!”
  “好!那老夫可以暂时以师门长辈的身份答应你。”
  “多谢前辈成全,愚婿叩见岳母……”
  “慢点!”富贵穷神拦阻道:“你不必急于认亲,老夫只是暂时答应你,已担下了千斤重担,一切仍看兰儿的态度才算是定局,如若兰儿不允,老夫立即收回那句话,老夫言之在前,届时勿怪老夫出尔反尔。”
  展翅大鹏虽微感失望,仍毕恭毕敬称是。
  莫小琼端详展翅大鹏道:“以你的器宇风标,配我那兰儿,倒真是郎才女貌,不过妾身难以作主,看你白己的手腕吧!”
  莫小琼的一自下之意,对这个女婿挺中意的。
  “愚婿不敢,愚婿以能得美眷三生有幸。”
  莫小琼道:“后来呢?兰儿怎没跟你一起来?”
  展翅大鹏神色一黯:“这是愚婿第二个难以启齿的事。”
  “又怎么啦?你们吵架了是不是?”
  “愚婿怎敢和兰姑娘吵架?她是被人掳走的。”
  “被人掳走?”莫小琼急问:“被谁掳走?”
  “姓方的。”
  “老方?”
  “就是他,五虎山寨血案的主凶。”
  “不可能吧?”富贵穷神怀疑道:“凭他的身手,可能连兰儿都敌不过,那有能耐在你的手中掳人?”
  “师占有所不知,若是那老方一个人,再晚一个指头可以叫他死三次,但是跟他在一起的人再晚却惹不起。”
  “他还有同伙?是些什么人?”
  “长沙马家堡小马哥、八百里烟波洞庭黄鱼、毒王。”
  “不错!小马哥是新近成名的青年,个性再晚不知,至于洞庭黄鱼闻名思人,是个好色的家伙,毒王之名更是令人色变,加上老方这个凶暴之徒,再晚双拳敌四手,兰姑娘才会被掳去。”
  莫小琼道:“那岂不糟了?”
  展翅大鹏道:“岳母大人放心,兰姑娘暂时无碍,据愚婿所知,他们毁灭五虎山寨引起公愤,被各路英雄追杀得走投无路,掳劫兰姑娘的目的,是想胁迫岳父岳母大人为他所用,所以兰姑娘暂时是安全的。”
  “那也该早点想办法救人呀!”
  “愚婿已托朋友打探他们的落脚处,一二日内必有消息,届时愚婿拼了命也要救出兰姑娘,岳母大人宽心。”
  富贵穷神无奈道:“事已至此别无他计,只好歇息两天了!”
  恨天谜翁道:“老夫赶早去!”人影一晃已自走了!
  赶字去了旱,当真说走就走。
  在姬小燕所处的小木屋中,此刻却是谈笑风生。
  主人干天弘,今天内穿白色对襟紧身装,外披同色英雄氅,显得更为俊秀飘逸,直如活安再世宋玉复生。
  干天弘豪放笑道:“这些日子来,贤妹还住得惯吧?”
  姬小燕道:“多谢大哥关怀,此地宛如人间仙境。”
  干天弘大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好吧?”
  姬小燕亦笑道:“有大哥相伴,草芦亦是乐园。”
  “贤妹小嘴儿多甜。”
  “小妹是由衷之言。”
  干天弘环顾四周一眼:“这样会不会太热了些?”
  原来木屋四角各燃起一枝臂粗的牛油巨烛,以铁盘固定,不虑倒下引起火灾,难怪屋中亮如白昼,热流四溢。
  “不会呀!这样很好。”
  “只要贤妹觉得舒服就好!咦?怎么还没上菜?”
  “大哥不用急嘛!慢火才能炖出好菜呢!”
  干天弘笑道:“好像慢得太慢了,彩蝶!”
  “来啦!”随着语声,彩蝶已端着一支托盘出现。
  托盘中,有数碟菜,一碗汤,一壶酒。
  彩蝶把菜摆在几上,趁干天弘未注意,塞了个纸条给姬小燕。
  姬小燕怔了怔,随即释然,笑了笑点头示意。
  彩蝶摆好酒菜,像彩蝶般的飞了出去。
  姬小燕看都没看,随即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出窗外。
  纸团落地,立刻有条人影拾了去,一闪间已形影俱消。
  这些事,干天弘似乎毫无所觉,爽快的道:“来来,贤妹请坐下来,吃吃愚兄特别为你准备的菜式味道如何。”
  姬小燕笑道:“大哥纵用蓬蒿,小妹亦甘之如饴。”
  干天弘大笑道:“那你岂不变成牛啦?”
  姬小燕羞笑道:“如果我变成牛,罚大哥当牧童!”
  干天弘道:“不,我想做牛郎。”
  “那我岂不成织女啦?”
  “织女也得吃饭,你看这些菜色可好?”
  姬小燕定睛一看,不禁为之一惊,几上虽是简单的梅花餐,但每样菜都精致到了极点,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里就有一道熊掌炖鲍鱼,此外尽是干贝燕窝鱼翅之类的高级菜,谈不上名贵,张罗倒也不易。
  酒是洞庭春,算是附近的名酒,大概是就地取材吧!
  干天弘为姬小燕斟上一杯道:“这是洞庭春,酒味甘醇柔顺不呛喉,适合淑女饮用,贤妹且请浅尝一杯。”
  姬小燕含笑端起以袖掩口抿了一小口,果然入口顺喉而下,酒香直冲脑门:“真的很香,大哥对酒相当内行。”
  干天弘豪笑道:“也没什么内行啦!男人嘛!总是有些场合不得不喝,久而久之就懂了些,来,贤妹用菜。”
  干天弘殷勤的布菜劝酒,气氛极佳。
  小雅和小诗是侍女的身份,在这种场面既没有座位,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双双站在姬小燕背后像两尊门神。
  说更确实些,简直像两个几百烛光的电灯泡。
  如果没有她俩在场,气氛一定更“老马踢狗”(ROMANTIC)些,她们却不识趣,站在那儿一闪也不闪。
  姬小燕三杯入喉,粉颊红如榴花,更增几分娇艳。
  干天弘又替她斟上满杯,举杯道:“贤妹再饮一杯。”
  姬小燕道:“小妹量浅,大哥请便。”
  干天弘道:“真差劲,怎么喝那么少?”
  姬小燕本是个好胜心强、骄傲自负的女生,被人说成差劲那还了得?娇笑道:“大哥别瞧扁了人,来,小妹再陪一杯。”
  干天弘笑道:“贤妹不要逞强,愚兄干杯,你随意。”
  “那怎么行?一对一,谁也不吃亏。”
  小诗附耳劝道:“小姐,别喝过量了!”
  姬小燕不耐烦道:“你懂什么?今天难得大哥高兴,我要陪大哥喝到爽为止,别碍着我兄妹俩的兴头。”
  干天弘道:“小诗姑娘说得对,女孩儿家确实不宜过量,以免失态,就这么办,愚兄喝三杯,贤妹陪半杯可好?”
  干天弘酒量极豪,未已一壶已空,他拍掌三下,彩蝶已翩然出现在门口恭声道
  “公子有何吩咐?”
  “再拿两壶酒来。”
  彩蝶望望姬小燕,皱了皱秀眉,却言不发转身而去。
  干天弘豪气飞扬道:“戎马倥偬转瞬十余载,当年太祖皇帝攻张士诚破陈友谅诸役,因生也晚来不及参与,然驱逐鞑虏诸役,愚兄经常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受朝庭重用,以致夙夜匪懈上报君恩,今天难得有此闲暇,忍不住想多喝几杯,贤妹勿怪愚兄好酒贪杯才好。”
  姬小燕含笑道:“那里!大哥既是海量,就请多喝几杯,小妹平日难得沾酒,此时有些头昏,大概是醉了!”
  “醉?”干天弘大笑道:“醉这个字是三杯大醉侠的专用词,每次去PUB喝酒喝不到三杯便托醉遁跑,留下一堆烂帐叫朋友扛,分明是老奸,实在没品,像你大哥我,连醉字该查哪个部首都忘啦!”
  “那是大哥海量。”
  “屁的海量?”干天弘渐露狂态:“喝了酒就像一条活龙,我都是靠这一味才能不醉,你以为我是神啊?”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扁扁的小瓶子,倾出两粒没鼻屎大的药丸道:“这是我偶然得到的,叫做不好丸……”
  “不好玩?多奇怪的名字。”
  “对!据说取这药名的人说的却颇富哲理,他说酒不要喝太多,喝到烂醉就好,不醉不好玩,醒了也不好玩,所以这种解酒药就取名不好丸,说起不好丸真的很好玩,到底好玩不好玩都说不完……”
  “大哥的舌头不会打结吗?”
  “这就是这药名的来历,别看这小小的一粒便忘了它的存在,平常我只吃上一粒,连喝七八士x丫照样凉势凉势,回家还得用啤酒漱口呢!小妹如果不信就吃一粒看看,保证信我者得永生。”
  干天弘自己吃了一粒,把另一粒交给姬小燕。
  姬小燕拿在手中反覆端详,再看也是黑抹抹的普通药丸,实在没什么出奇之处,正想一口吞下,小雅已低身附在身边轻声道:“小姐,来历不明的药不要随便吃。”姬小燕一时犹疑了,不知如何是好。
  干天弘已自察觉,爽声大笑道:“贤妹怕什么?这不过是粒不好丸,不好丸不是不要玩,更不会一吃就完……”
  姬小燕一受激,一仰螓首,不好丸入腹,试着行功,却没什么不妥,放心娇笑道:“我哪会怕,我只是想瞧清楚些罢了!”
  干天弘笑道:“大哥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哦,对了!小诗小雅,你们站着多辛苦,一起坐下来吃吧!”
  小诗小雅道:“小婢不敢。”
  干天弘豪放道:“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你们和小妹情同姐妹,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小妹,坐下无妨。”
  小雅小诗说什么也不敢和主人平起平坐,坚持站着。
  干天弘正色道:“两位忠心耿耿,实在非常难得,精神令人肃然起敬,为表敬意,我敬两位一杯水酒吧!”
  小雅小诗同声道:“小婢受当不起。”
  干天弘自顾自斟了两杯酒送上道:“请两位赏脸。”
  小雅小诗并不接,同时退后一步道:“公子折杀小婢了!”
  姬小燕见千天弘下不了台,忙道:“你们就喝了吧!”
  小雅小诗不敢违命,只得接过,同时浅抿了一小口。
  这两杯是在同一壶斟出来的,这壶酒干天弘喝了不少,姬小燕也喝过,他们都没事,所以小雅小诗一时失去戒心。
  酒刚入喉,陡觉天旋地转,一声不好未出口,俩人已双双倒下。
  姬小燕脸色大变:“大哥,你……”
  干天弘笑道:“贤妹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她们站久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同时有她们在此碍眼,愚兄有很多体己话儿难以出口,所以暂时让她们睡一会,对她们绝对无害,贤妹请放心。”
  姬小燕心头鹿撞,含羞道:“大哥有什么话请说!”
  干天弘撮指连弹,四支牛油巨烛同时熄灭,屋中仅有极微的光线,只能见依悉人影,气氛大大的改变了!
  姬小燕心头有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
  干天弘挨近姬小燕,猿臂一伸,轻搂纤腰。
  姬小燕浑身一震:“大哥……”
  干天弘手上微微加力:“不要叫我大哥,叫我天弘,好吗?”
  “这……这怎么行?”姬小燕作势挣扎,欲拒还迎。
  “不要拒绝我,小妹!哦,不,小燕,我常自叹,百万军中冲锋杀敌,我是毫不畏惧,打得棋逢敌手的人碰过好几回,就是碰不下能令我心仪的女人,打那天救你回来,我就好像是迷途的孤舟望见了明亮的灯塔。
  你是那么的高贵,像是一粒折折发亮的珍珠,你是那么的聪明,就像闪着晶莹光芒的宝石,你是那么的美丽,犹如一幅名字的妙手丹青,你是那么的可爱,好比大地彩绘的彩霞,你是……”
  干天弘的语声,每句每字都像春风般的温柔,使得姬小燕的心如被春天催醒的嫩芽,无限的生长、开花。不知不觉,姬小燕的螓首已靠向干天弘的胸前。
  “在我生命中,第一次遇见令我心弦为之颤抖的女孩,那时,我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呐喊,我爱你,我爱你……
  以前我从来没有付出过爱情,所以我不懂爱惜,也不知该如何表达爱情,我骂自己好逊、好笨拙,真的,我从来没有真正进入一个少女的内心世界,我只是个武夫,我不了解复杂的感情问题,我只能苦苦相思啊!
  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笨拙的安排了这次的饭局,还迷昏了小雅小诗,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你不会怪我吧?”
  干天弘另一只手也伸出了,在姬小燕胸前腰际间游移。
  姬小燕在不知不觉中,一双手也勾上干天弘的后颈。
  “大哥,哦!不,天弘,其实你不必如此费心的,我……我对你也一样,我……我也喜欢你,只要你……”
  姬小燕语音有如梦呓,能令男人血脉沸腾。
  干天弘调整了一下姿势,使得两人拥抱更紧密。
  “小燕!哦,小燕!”干天弘闻着姬小燕的发香,吻上了姬小燕的额际,吻上了耳根,吻上了粉颈……
  “天弘!啊,天弘……”姬小燕双臂用力,感觉干天弘壮实的胸膛就像安全的港湾!她痴了、迷了、醉了!
  原始的本性已被挑起,燎原的火苗已被点着,奔腾的情欲浪潮渐渐汹涌,在浪涛里,她被淹没、被吞噬。
  药性缓缓发作,她浑身燥热,某部份却感到空虚,急需要抚慰,需要填补,需要充实,需要被压制、被征服,神智已渐渐离去,情欲乘机大举来袭。
  大地突然变了,变得浑沌不明,只有两颗狂跳的心,只有两管粗重的喘息,只有两个火热的胴体……
  干天弘抱起娇躯,走向最恐怖的地方——床!
  的确,床是最恐怖的地方,因为大部份的人都死在那里。
  床,也是犯罪的渊薮,多少腌灰事都在此处发生。
  床,也是大部份处女膜的终结站!
  床,又是新生命衍生的地方。
  床,是三杯大醉侠“做人”成功的所在。
  床,也是三杯大醉侠做垫上运动的运动场。
  床,更是三杯大醉侠醉后呕吐之处。
  床……奇怪,我怎会一直“叫床”呢?
  干天弘抱着娇躯走向唯一的牧场……没事去牧场干嘛?挤牛奶吗?我是说唯一的木床,木床跟牧场好像不成比例吧?
  姬小燕浑身热烫发软,在扭曲、在蠕动。
  当胸围子离体时春光骤现,满园春色关不住,两粒葡萄突出来——这也不知是谁的诗。总而言之,一具金雕玉砌的玲珑浮凸女体出现,在朦胧的光线下,单那曲线就足以叫人心旌摇摇目眩神迷。
  当干天弘的唇和姬小燕的唇门当户对之后,姬小燕已是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在欲海中沉沦、沉沦。
  接下来的镜头一片空白,再有影像时,只见木床落红片片,一男一女相拥而眠,世间又少了一片处女膜。
  什么?您说这样像隔靴搔香港脚,一点意思都没有?嘎?又像拿塑胶瓶砸三杯大醉侠脑袋,不如用整瓶KO来得结实?这是什么话!国语?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您说的是国语,难道您会说历苏的家乡话吗?
  您是说要三杯大醉侠多露一点?这不好意思啦!三杯大醉侠既不如马长,又不如象粗,露出来吓不死人的,嘎?您说的不是那个?对不起,那个实在很那个,倒叫我那个很那个,那个跟那个都红了!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晓,至于干天弘和姬小燕那晚的旖旎风光,因为实在太暗了,三杯大醉侠虽不是偷窥狂,却也躲在窗外睁大眼睛,连嘴巴都张开帮忙看,依旧难以看得清楚,害我足足患了三天鸡眼。
  那时但见两个赤条条的裸体动物翻翻滚滚,忽而像老汉在推“李阿卡”,忽而又像狗啃骨头四爪齐动,忽而像用旧式风筒替脚踏车打气,忽而又像患了羊癫痫般疯狂扭动,反正十八般武艺尽数出笼就对了,有联为证:
  功悉力敌 回旋出没,
  吹拍逢迎 痛快淋漓。
  虽然光线不足,既养眼又伤眼,但他们的淫声浪语,却叫人血脉沸腾混身发烫,一股热流自丹田升起。
  三杯大醉侠没等到银幕出现剧终二字,便已忍不住底线反弹,无法强力打压的冲动,赶忙喝下四杯以便迷失自我。
  事情就是如此,以上如有虚构,天打电劈,凳子四脚朝天!
  至于他们当晚几度春风几度霜,只有问当事人才知道了!
  天亮后,一切如常,姬小燕显得更加娇艳欲滴,眉拢春色眼含秋波,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反正那片膜外人又看不见。
  有人呈上一张发皱的纸条,干天弘脸色很难看。
  从此以后,彩蝶就不见了!
  那张字条上写着:小心饮食,注意媚药,狼在眼前,苦在尔后,身受其害,特字告警。后面没有署名。
  天亮后,小雅小诗被移上床,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虽然看出情况有异,却不知道发生何事,只能闷在心里。
  蜜月期不到三天,干天弘已经变了个人。
  说他变,不是说他眉毛长在嘴巴里或嘴巴里长眉毛,他的外形绝对没变,一样的俊美、潇洒,个性却全变了!不过是第二天,已开始颐气指使大声叱喝。
  要水要茶,要酒要菜,指定非姬小燕去弄不可,稍不顺心便大声咒骂,而且骂得极为难听,什么淫妇、荡妇、贱妇全都出笼,那个时代的女性真的好悲哀,什么三从四德从一而终,姬小燕已输了最后防线,又能如何?
  小雅和小诗想帮忙,都被干天弘厉声喝止,甚至当着两侍女的面羞辱姬小燕,情感的变化,非姬小燕始料能及。
  这个令人又气又怜的小女人,只能忍气吞声曲意承欢,她还存着幻想,希望能表现好一些,能挽回他的心。
  干天弘的条件太优越,金龟婿毕竟是很难遇上的。
  小雅和小诗人微言轻,几度私下劝姬小燕离开,反而被骂得狗头喷血,干天弘得悉后,愤然将她俩赶走。干天弘没对她俩下杀手,这是唯一的意外Q
  姬小燕完全取代了彩蝶的地位。
  正所谓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别人下台换你上台,上台容易下台难,生命的轨迹就是一种轮,这是亘古不变的。
  就好比此刻,三杯大醉侠边哈酒边写小说,有一天我忽然不想写了,一定会有人接下这个位子写下去。
  也许你不满你目前的职业,说不定有很多人等着抢你的位子,你也会去抢更好的位子,人生就是这样,这就是人生。
  或许有人会说姬小燕太笨,或者说干天弘可恨,事实上又如何呢?如果姬小燕机警些,别那么刚愎自用,不那么虚荣……其实她有很多机会避掉这个劫数的,可是她……最后她也是半推半就,这又能怪谁?
  干天弘是很可恶,这是无可否认的,张开一片温柔陷阱,让人不由自主往下跳,这是大多数花花公子的步数。
  奉劝少年男女们,别看表面冠冕堂皇就轻率决定终身,甜蜜的糖衣里,包的可能是毒药,务请三思,慎之,慎之。
  我说这些干嘛?为了姬小燕的遭遇,三杯大醉侠心理是有些不平衡,什么?练平衡木会比较平衡?拜托,那叫平衡感,跟心理平衡是两码子事,嘎?开刀把左右心室弄一样大就会平衡?这还差不多,可是……
  可是我没事干嘛去开刀?这叫我更不平衡了!
  管他的!不平衡就不平衡,顶多走路歪歪斜斜,多撞几次墙罢了!三杯大醉侠醉酒撞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在五虎山寨残余人马的临时茅房……不不,是茅屋!茅屋里可以有茅房,茅房里却不能当茅屋,这就是逻辑。
  在茅屋里是热闹滚滚,阿七阿八的一大堆人。
  醉虎解千愁高倨主座,不断的对着葫芦哈酒,倒吊八字眉间有些忧郁和无奈,丝毫没有做主人的威严和派头。
  两旁分坐着水虎阮小三、媚娘子焦姣姣、混世魔王伍炳及大尾鲈鳗、三眼天尊等一干人,该在的全都在!客位上是一位年青人,胸前金线大鹏展翅欲飞。
  展翅大鹏展青云,当今颇负盛名的青年高手。
  桌上茶水仍冒气,可见他刚到没多久。
  醉虎抓起酒葫芦仰首喝了一口道:“展大侠是有名的杀手,也是为官府猎杀要犯的猎人,在三省武林中,名号如日中天,今日来此竟以礼求见,倒教我感到意外,展大侠有何贵干何妨明说?”
  展翅大鹏莫测高深的笑了笑道:“展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为了双方的共同利益,向各位做一笔交易。”
  醉虎有些醉意道:“原来你是来卖‘交椅’的?”
  “展某不卖交椅,是谈另外的生意。”
  大尾鲈鳗饶有兴趣道:“生意?卖不卖印度神油?”
  三眼天尊道:“美国陆战队也不错。”
  这两个“俗辣”有够呛。
  “展某不是来卖东西的。”
  “不卖东西一定是卖南北货!”
  “展某也不卖南北货,是来卖条件的。”
  “卖‘条剑’?我不用剑,剑太轻了。”
  “展某说过不是来卖东西……也不是南北……”
  “做生意什么都不卖,难道你想卖老婆?”
  “不!他还没娶,八成是卖老母……”
  展翅大鹏怒道:“你怎能出口伤人?”
  大尾鲈鳗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出口商人’。”
  三眼天尊点头道:“搞外销的。”
  展翅大鹏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接口才好。
  三杯大醉侠亦感理屈词穷,不知如何下笔。
  世上这种阿达人不是没有,而且还很多,有次三杯大醉侠半醉还多时,在路上碰见一位老友,就有了以下对话:
  “老陈哪!多年不见,有几个孩子啦?”
  “一个。”
  “三年不见就生了七个?”
  “是一个。”
  “十一个?”
  “事实一个。”
  “四十一个?”
  “就是一个。”
  “九十一个?太不可思议了吧?”
  事后我那老友狠狠的对三杯大醉侠埋怨一顿,原来他老婆事后听说此事,以为他在外面“苟且偷生”不知多少,差点闹家庭大革命,并罚他减俸半年,每天只给公车钱,害他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了六个月。
  竹本无心,破开千丝万缕,三杯大醉侠为此负疚良深,特地携两瓶老酒登门道歉,恰巧其未婚妻妹亦来访。
  夫妻熟热治肴相待,三杯大醉侠三杯下肚后已醺醺然不知今夕何夕,猛然忘却身在何处,问友妻曰:“你有孩子了吗?”
  友妻笑曰:“你忘啦?我有一个孩子了。”
  三杯大醉夫没话找话:“那你结婚了没有?”
  友妻当场赏了两粒卫生丸子,三杯大醉侠好不尴尬。
  三杯大醉侠思之,当是发问方法有误,才惹友妻不爽,有错自当改正,忙问友妻之妹曰:“你结婚了没有?”
  友妻之妹羞答答说:“还没有。”
  三杯大醉侠没话找话:“那你有几个孩子啦?”
  只因醉言醉语,当场被扫地出门,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三杯大醉侠亦是一片好意,如此局面实非愿见,然事已至此夫复奈何?只得腼颜“苟且偷生”多哈两杯了!
  所谓临终不敲不响,作古不打不呜……咦?这句话好像哪不对了?临终还敲作古还打,他们不响别人也会呜。
  我是说钟不敲不响,鼓不打不呜,后来友妻之妹果然在外与人“苟且”,终至“偷生”,始信三杯大醉侠铁口无差。
  对不起!给大尾鲈鳗和三眼天尊一搅局,三杯大醉侠又自曝八卦,幸好众家读友皆吾之内人……不,不是,我是说众家读友皆不是外人,反正肥水未落外人田,大家看得爽,一笑可也!不爽者拿整瓶XOK吾脑袋亦无不可。
  话说三杯大醉侠正苦恼灵感无以为继时,水虎亦已查觉三杯大醉侠之窘境,宛如世纪未人类救星般开口道。“姓展的,你在武林中的名声不坏,我们却是一群亡命,冰炭不同炉,我想不出来我们有什么生意可做。”
  混世魔王亦冷冷道:“说得好,你我之间水火难以相容,我操!难道你想卖水来给我们灭火?不会吧?”
  醉虎又喝了一口酒道:“不可能!几把火都已烧完了,摩天大楼火灾是几百年后的事,你要卖水时机可没抓好。”
  展翅大鹏道:“展某亦不卖水。”
  “那你来创啥晓?”
  “展某是来谈生意的。”
  “你娘咧!你做生意又不卖东西,卖屁眼吗?”
  展翅大鹏勃然离座道:“展某今天是怀着诚意而来,既然各位存心相戏,展某亦无话可说,就此别过。”
  醉虎打了个酒喝道。“好走!嫁老公时别忘寄张帖子。”
  这家伙八成又醉得男女不分了!展翅大鹏气得扭身就走。
  “慢着!”混世魔王及时开口道:“展兄且留步,伍某倒想听听展兄所说的生意是什么?究竟有多少利头。”
  展翅大鹏未回头冷然道:“伍兄是诚意想听?”
  “当然。”
  展翅大鹏缓缓回身道:“伍兄如有诚意,展某定有使你我双方同蒙其利之方法提供,此为双赢之策略。”
  “哦?不会没有条件吧?”
  “条件当然有,否则展某何必以礼求见?”
  “条件想必严苛?”
  “不!很简单。”
  “我想先听我方的利头何在。”
  “你们是不是要老方?”
  “不错!誓欲得之而后快。”
  “展某知道老方不是五虎山寨血案的凶手。”
  “你……”
  “纵使他不是凶手也是凶手。”
  “展兄之意……?”
  “目前情况混乱,大家都在猜测谁才是真凶,展某和在座的诸位俱难脱嫌疑,老方藉藉无名,干脆就……”
  “咬定他?”
  “不错!展某可以以官家猎赏人的身份除掉他!”
  混世魔王哈哈大笑道:“展兄真是爱说笑,老方那种货色,早晚逃不出伍某的手掌心,又何必你来插手?”
  “伍兄白信对付得了?”
  “当然,你这生意是铁砸了!”
  “生意不成仁义在,合不合作主动权操之在你,老方固然不足为虑,但毒王和洞庭黄鱼你们也无所顾忌吗?”
  “毒王也出现了?”
  “你以为昨天和老方一起的老人是谁?”
  混世魔王失声道:“那老儿真的是毒王?”
  “如假包换!”
  大尾鲈鳗忍不住道:“那里有‘虾包饭’?我想搭伙。”
  三眼天尊道:“毒王的虾包饭我才不敢吃。”
  混世魔王惊色一现即隐:“这老儿是很讨厌。”
  展翅大鹏道:“不只毒王和洞庭黄鱼,还得加上秦破衣、富贵穷神冒一年、赛珍珠莫小琼、恨天谜翁、马家堡的小马哥等一票人,全是名动三省的高手,试问,以你们这些人,能卯得起几个?”
  “什么?连穷神和猜谜的也拧在一起?敢有可能?”
  大尾鲈鳗又插嘴:“我比较聪明,我一定猜得到,他们拧在一起乱交,一定是制造AIDS病毒给毒王吃!”
  三眼天尊道:“胡说!AIDS能吃吗?”
  “毒王不是吃毒长得像大树一样吗?”
  “乱讲!人家报纸上说毒是用吸的。”
  “用吸的不是‘吸餐’吗?”
  “西餐用吃的,毒才是用吸的。”
  “照这么说,我们只要不呼吸就不会感染AIDS罗?”
  “这……我也不知道,要问三杯大醉侠。”
  废话!只要永远不呼吸,保证什么病毒也不会上身。
  “我听说注射也会感染。”
  “对,都是从屁股注的。”
  什么跟什么呀?说得像真的一样。
  “天下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比方说像我这种经常打击犯罪追捕要犯的人,会在这种场合和你们谈生意就是异数。”
  “我仍然难以置信,富贵穷神冒一年一向独来独往,恨天谜翁亦是孤魂野鬼,他们怎可能和姓方的有所牵连?”
  “难怪伍兄存疑,伍兄应和秦小兰乃秦破衣和莫小琼之掌珠,但不知富贵穷神乃秦破衣和莫小琼之同门师兄,而恨天谜翁则是富贵穷神莫逆之交,秦小兰又像中邪似的看上那个姓方的,所以就拧在一块了!”
  混世魔王傲然道:“除了毒王外,余子碌碌不值一提。”
  “一个毒王就够你死一千次。”
  混世魔王哈哈大笑道:“展青云,你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给瞧扁了!毒王固然非易与之辈,但还吓不倒我。”
  “你好像有恃无恐?”
  大尾鲈鳗道:“九孔我吃过,有痔的五孔没见过。”
  三眼天尊道:“我是见过有痔的一孔。”
  “在那里?”
  “在我屁眼里。”
  这两个实在很“捡角”,叫人不发疯也难。
  “这么说伍兄是拒绝合作了?”
  “不是拒绝,而是根本不必要。”
  “你们如此自大,将来必定后悔。”
  “不劳展兄费心。”
  “也罢!展某就此告退。”
  “慢着!”水虎突然虎跳而起道:“姓展的,你就说这么几句话就要走了吗?好像应该留下一点纪念品吧?”
  展翅大鹏嘿然道:“阮老五……”
  大尾鲈鳗进:“不!他叫阮小三。”
  三眼天尊迷迷糊糊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名字是阮小三,按排行是阮老五,究竟是小三还是老五?”
  “对呀!究竟是小三大还是老五大?”
  三眼天尊道:“笨!脱下来比不就知道了?”
  拜托!小三和老五是同一个人耶!要怎么比?你是说行房前和行房后比?哇咧X口OOX……
  展翅大鹏冷冷道:“展某管你是小三还是小五,就是阮三五展某亦不怕,你想干什么就直说吧!展某忙得很。”
  水虎怒声道:“五虎山寨虽然大哥二哥不幸归天,但虎死不倒威,仍然有足够的实力,岂容你要来便来要走便走?”
  “那又怎样?”
  “留下些东西,放你走路!”
  “你要展某留下什么?”
  “兵刃。”
  展翅大鹏仰天狂笑道:“你要展某留下吃饭家伙?”
  “不然留下爪子或撒尿要举起的那一条也行。”
  “展某一双铁爪所至,群丑望风披靡,多少凶顽巨奸、江洋大盗在这对铁爪下伏法,阮老五,你有能耐就拿去吧!”
  “好!”水虎推案而起上长身已跃过桌面,魁星踢斗,一脚扫向展翅大鹏六阳魁首,说干就干,毫不犹疑。
  展翅大鹏一偏首已自避过,双手探云摘星反击。
  水虎一声沉嘿,身形骤升三尺,转身堵住门口。
  展翅大鹏双手微震,一对爪形兵刃出现,虎目圆睁夷然不惧,眼中出现猎食者的光芒,斗志昂扬,气吞河岳:在众多高手的包围中,依然如渊淳岳峙。
  醉虎一干人亦纷纷离座,兵刃出鞘,采取包围之势。
  水虎堵门之举其实多余,这种茅屋一击就破,堵不堵其实都一样,只是不让展翅大鹏从门口大摇大摆走出去罢了!
  展翅大鹏是猎赏之人,和他们啸聚山林的强盗天生是对头冤家,若让展翅大鹏来去自如,五虎山庄还能混吗?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下,留难在所难免,包围圈形成,气氛一紧。
  “你们真要动手?”
  “不动手也行,留下你的爪子!”
  大尾鲈鳗道:“不然就留下你撒尿的那一条!”
  他学水虎的话却漏了几个字,意义可差太多了。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混世魔王一声暴叱,徒手冲上五掌二腿攻出。
  展翅大鹏朗声长笑,双爪抡动如飞。
  “哎!”两人以快打快,众人看都没看清,一条人影会飞,碰然一声,撞破了墙壁飞到外头去了!竟是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居然接不满五招就被震飞,令人意外。
  媚娘子救应不及,娇叱声中锱金铛直指,欺中宫,抢洪门,疾点展翅大鹏胸前气海穴,心切救人去势如电。
  正面的五官和胸前是最不容易攻击的地方,艺业相当,根本没有中的机会,展翅大鹏的功力要比媚娘子高了一些,可以想见必然徒劳无功,果不其然,展翅大鹏一声怒叱,呛然兵刃接触,一声娇呼,媚娘子头先脚后摔出。
  铛已脱手,人却撞折了屋角的支柱,一阵怪响,茅屋缓缓倾倒,众人纷纷夺路而走,乱成一团重围立解。
  展翅大鹏双爪一挥击穿屋顶,身形从容穿洞而出。
  外面,混世魔王和媚娘子正狼狈爬起。
  陡听一声狂放大笑,现场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丰神绝世,面如冠玉的青年,负手而立,神态从容而颇具威严。
  刚从倒塌茅屋中逃出来的五虎山寨弟兄,立刻有数名提刀带剑围过去,虽说是乌合之众,应变倒也俐落。
  青年负手含笑,无视于近身刀剑,眼中亦无杀气,也没有行功戒备,但无形的压力却使得无人敢近身一丈内!
  “你们退下!”水虎可以感受到此人的无形煞气,知道此人身手之高为生平仅见,忙叱退那些小角色。
  “阁下是谁?”水虎冷声问。
  “你又是谁?”
  “你到武陵山五虎山寨,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我有必要认识你吗?”口气极为托大。
  在对方强烈的挤压下,标悍的水虎竟然有些嗫嚅。
  “哼!连五虎山寨的老五水虎阮小三都不认识,你还跑什么江湖?”混世魔王及时整好衣衫,冷哼声中接口。
  那青年忙拱手道:“原来是五当家当面,恕罪,恕罪!”
  “好说。”水虎居然有怯感,这是极为失常的事。
  青年转首向混世魔王道:“阁下当不是五虎之一吧?”
  “我是不是五虎之一无关宏旨。”混世魔王居然毫无畏色道:“反正你记住,我目前在五虎山寨有些份量就是了!”
  那青年哈哈笑道:“你少臭美了!五虎山寨被姓方的毁了!野虎和病虎相继归天,老三睡虎亦不知所踪,那位拿着酒葫芦的必是老四醉虎解千愁四当家的,至于你,必是那位色魔化身的混世魔王无疑!”
  “我就是混世魔王,怎么?你怕了吧?”
  “怕?哈哈!闪一边去,这里还轮不到你作主!”
  “我能不能作主与你何干?”
  “你不过是五虎山寨后谷的杂碎,我说四当家五当家的,五虎山寨名震武林,难道连一点纪律都没有吗?”青年摇摇头道:“风闻野虎袁老大对属下固然宽厚,纪律却极为严明,想不到他才……”
  青年话未说完,便已摇头三叹。
  水虎面色阵青阵白,沉声喝道:“伍炳,住口!”
  混世魔王忙道:“在五虎山寨我是算不了什么,五虎山寨遽逢大变,一切当由醉虎解四哥和水虎阮五哥作主。”
  那青年注视醉虎道:“解四当家的能作主吗?”
  醉虎从展翅大鹏出现到现在,只说了几句不着边际的废话,丝毫没有当家作主的决断能力,水虎感到相当失望。
  “这个……”醉虎飞快的瞄了混世魔王一眼。
  水虎冷眼旁观,心头疑云大起;混世太保神色从容,没什么特殊表情。
  醉虎又举起葫芦连喝三口,心情似乎也不稳定道:“这……这里当然是由我作主,阁下何人,来此何事?”
  青年笑了笑道:“我叫干天弘,也想来谈点生意。”
  干天弘,自称是朝庭的一方大员。
  禄级是四品,就算是从四品,已是相当高的官阶了!
  干天弘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大员,难怪气度慑人。
  不管他个人的私德如何,至少他彪炳的战功是不可磨灭的,不到而立之年,有今天的地位,值得他骄傲;一个官方的大员,竟出现在强盗窝就有些奇怪了!
  “干天弘?没听说过。”醉虎眯着醉眼打量。
  干天弘笑了笑道:“现在不就听说了吗?”
  “哦?你也想谈生意?”
  “没错。”
  “你不像个生意人。”
  “你也不像个山大王。”干天弘语带讥讽。
  醉虎干咳一声道:“有什么生意可谈?”
  干天弘笑道:“站在这里确实没啥好谈。”
  醉虎忙肃客到另一楝茅屋。
  展翅大鹏冷哼道:“姓于的,你是来抢生意?”
  干天弘眼中神光电射,随即又敛容含笑道:“展大侠稍安勿躁,这趟生意也免不了有你的利头,何妨稍坐一谈?”
  平日卓尔不群的展翅大鹏,竟然没有任何表示。
  一行人入屋重行落座,自有罗喽献上粗茶。
  “干兄有什么生意可以直说了吧?”居然是混世魔王先开口。
  干天弘目现威棱扫了他一眼,混世魔王竟柢头不敢对视。
  “这个生意是三方具蒙其利的大生意。”干天弘啜了口茶,眉头微皱,显然茶不是好茶:“保证只有利而无害。”
  展翅大鹏道:“生意是我先谈的,你怎可反客为主?”
  干天弘仍笑容可掬道:“展大侠,不是干天弘看轻你,你的艺业固然超尘拔俗,但是独木大厦孤掌难呜。”
  “这……你好像对展某知之甚详?”
  干天弘大笑道:“猜想而已,以展大侠之个性,如非人手不足力有未逮,岂会寻求不相容之人作为奥援?”
  “你的智略可怕!”展翅大鹏心中暗惊。
  “其实没什么,肯去费心推理罢了!凡事有其国必有其果,知其因而测其果,瞎猫碰到死老鼠,算我蒙对了!”
  展翅大鹏不由对干天弘有了新的评价。
  醉虎问道:“你说的生意是……?”
  干夭弘笑道:“这趟生意做得成,大家都是赢家。”
  醉虎又喝了口酒道:“听你说了半天,全没说到主题,老实话讲,五虎山庄今非昔比,可没多少本钱。”
  干天弘始终笑容可掬:“这我当然知道,其实本钱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谋略,以力取胜是下下之策。”
  “干兄似乎成竹在胸?”
  “那是当然。”
  “愿闻其详。”
  “干某今天是以特殊的身份来的。”
  “特殊身份?”
  “不错!干某的身份是朝庭秘使。”
  “朝庭秘使?想拿我们归案?”
  “非也!干某是来请求合作。”
  “你是官,我是匪,似乎没有合作的空间。”
  “四当家的此言并不正确,干某早已探听详细,诸位本性善良,都是被环境所逼才会落草,在此亦无恶迹。
  我想,各位亦不愿一辈子在此当强盗,如今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让各位弃暗投明,不仅可以使各位脱离绿林生涯,而且不管各位过去所犯何罪,干某负责一笔勾消,不管过去多黑,干某就是有办法让你们白回来。
  除此之外,更有机会为国争光,争得一官半职,图得封妻荫子,到那时衣锦荣归光宗耀祖,也不枉人间走一遭!”
  “有这么好的事?”
  “干某不是来开玩笑的。”
  “干兄在朝庭身居何职?!”
  “从三口叩,益州节度使左卫总兵。”禄级升了些。
  大尾鲈鳗忍不住道:“指挥‘屎’,那多脏啊?”
  三眼天尊道:“清洁队,抽水肥的!”
  且不管这两个阿达胡猜瞎猜,四川防务指挥使,就是四川一地的军事司令官,若是没虚报,这个官位真不小。
  那个时候明代底定未久,武官的权威极大,干天弘能让不管多黑的人白回来之言并不夸大,醉虎有些意动。
  “这个……”醉虎扫了全场一眼。
  混世魔王低头整理衣服上的扣子。
  “我反对!”水虎突然大声道。
  “老五,你的意思是?”
  水虎侃侃而言道:“我们都是一群狂放不羁的人,早已脱离世俗的管束,以我们江湖人的个性,保证过不惯官场那种逢迎拍马的文化,亦无法适应一些繁文褥节,官场的权谋手段,更非我等所能想像,所以……”
  “五当家的似有些偏见。”
  “此非偏见,不怕官,只怕管,况伴君如伴虎,一个侍候得不周到,减门之灾立至,岂非求福反求祸?”
  醉虎同意道:“老五说得有理。”
  干天弘笑道:“五当家的顾虑亦是道理,但是只是见树不见林的一种肤浅认识而已,在座的都是武林俊彦,艺业各有所长,都是硬底子的真功夫,若是身怀绝学,却埋没在荒山野草中,未免可惜。
  今上太祖皇帝,率兵转战南北,经常亲冒矢石,始平定各处烽烟,进而驱逐鞑虏底定中原,但人心尚浮动不安。
  鞑酋被逐,眼见中原万里大好富庶河山就此失去,当然心有未甘,亟思重返中原再造大元帝国,故经常骚扰边疆,因而我西北防务吃紧,此正是我辈武人大展长才之时,舍此弃暗投明之良机,诚为不智已极。
  至于官场之黑暗面固有,毕竟只是少数不肖政客所为,我们镇守边关,天高皇帝远,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又管得着呢?以诸位之将才,若不执干戈以卫社稷,岂是民众之失,亦是国家之失也。”
  一席话说得十分得体,且诱惑力十足。
  提起保国卫民的大帽子,三杯大醉侠亦无话可说,毕竟有国才有家,覆巢底下无完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干将军所言也是道理。”水虎疑虑未消:“立功疆场马革裹尸,我辈练武之人并不放在眼中,但……”
  “五当家有话不妨明说。”
  “将军高阶低用?”
  干天弘笑道:“我说过,我的身份是密使。”
  大尾鲈鳗道:“‘粪是秘屎’,八成肠火大。”
  三眼天尊道:“比较容易得痔疮。”
  “将军是否能说明白些?”
  “干某是今上钦点的密使,既是密使,当然不能以主将的身份出现,其实也无所谓高阶低用,同样是为国家效劳,干某并不在乎职位的大小,只要是对国对民有利,千某就是当个马前卒又有何妨?”
  “将军爱国情操令人钦佩。”
  “那里!干某只在尽匹夫之责而已。”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我们也不是天生的亡命,当年大哥创立了五虎山寨,即肇因于时政的黑暗,且天下纷乱明主难寻,大哥从无放弃经营之理念,然而这是弟兄们弃暗投明的机会,我亦不便阻止,看大家的意见吧!”
  水虎是相当无奈与矛盾,没有错,这是一个相当难得的机会,这些弟兄们如果能够洗掉过去的污点,回归于军旅正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武陵野虎当年创立五虎山寨的理想并非如此,水虎有两难的困扰。
  当下五虎山寨的人聚在一起商量片刻,绝大部份的人都赞成接受干天弘的建议,能够有这样的出路毕竟是件好事。
  “我们原则上可以接受。”醉虎代表回答。
  干天弘欣然道:“如此甚好。”
  水虎道:“这种机会不是平白就有吧?”
  “那是当然。”
  “将军讲道其详。”
  “叫将军太沉重,叫我干兄即可。”干天弘正色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刚才说过,鞑酋舍不得中原大好河山,所以积极招兵买马,准备铁蹄再临中原,据情报所知,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夺取四川之地。
  四川,世称天府之国,民丰物阜,四周高山围绕,易守而难攻,若能攻下四川,两湖唾手可得,后果堪虑,故今上密旨谕下,要我处理四川防务,同时侦察鞑酋动静,此是我奉密旨之前因后果。
  经过我数月布线明察暗访,果然发现确有其事,而且鞑虏之先遣密探已然早在川湘之境潜伏多时,若非阴谋早为我侦知,中原危矣!只是对方所派来潜伏之人,个个武功高强,艺业深不可测,以我带来的那些丘八爷,根本派不上用场,这就是我来找你们合作的目的。”
  “干兄的目的是要我们去对付蒙人?”
  “不只是蒙人,还有不少的汉奸。”
  “汉奸?他们是什么人?于见何不明说?”
  “据我所知,蒙人的代表性人物是居延海六怪。”
  “居延海六怪?他们已数十年未履中原……”
  “如今他们来了!据知他们并非领导人,领导的是大漠毒鹰的两个门徒,武功极为高明,武功再高我也不怕,可虑的是他俩的智略惊人,在此潜伏数年,居然未被识破身份,而且还招纳了一些丧心病狂的汉奸!”
  “汉奸又是谁?”
  “主要的人物是老方。”
  “老方?”
  “不错!就是毁了你们五虎山寨的老方。”
  “怎么可能?”水虎不敢置信:“老方只不过是个三流混混,艺业不登大雅之堂,而且‘一颗颓颓’,这种人也配当汉奸?别开玩笑了!若说是我水虎当汉奸,可能有人会信,他?干兄有没有搞错?”
  “我的情报绝不可能出错,老方的确是汉奸中的首脑,诸位可别被他骗了,他可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呢!”
  “你要是说太阳打西边起来,我还可能会信几分,毕竟你是官方大员,说话自有份量,若说老方是汉奸,打死我我也不信。”
  “难怪阮兄不信,起先连我也给骗了!后来经过我仔细推敲,终于发现他的马脚,汉奸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干兄必有所本?”
  “那是当然,诸位请想想看,他为何要火焚五虎山寨?毁了五虎山寨,又为何要巧立名目争做老大?被人怀疑之后又为何心虚逃走?逃走之后屡遭追杀,为何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从以上诸多疑点去推测,他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吃里扒外的汉奸呀?”
  “那些只是旁证。”干天弘又掏出那面腰牌来继续道:“诸位都知道,人间仙姬姑娘是白道中不可多得的侠女,她曾经跟姓方的有一段感情岁月,后来以她的冰雪聪明,发现老方并非易与之辈,对他隐藏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为了揭穿他的身份,从他身上偷了这块腰牌,上面居然全是蒙文,姬姑娘看不懂,只好来找我。诸位可知道上面镂刻的是什么吗?这里有没有懂蒙文的?拜托翻译一下。”
  在座的人全是草莽武夫,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箩筐的大有人在,怎么可能认识蒙文?三杯大醉侠平日自诩文比三李才胜两杜,总觉得连国字都念不完,那有美国时间去研究蒙文?何况又不想当蒙古大夫,读他作啥?
  “我粗识蒙文。”干天弘见无人能懂,只好说明道:“上面的字义是川路特一号,很显然老方是在为蒙人工作。”
  混世魔王一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那天他被我拆穿诡计之时,情愿放弃老大之位脱身遁走,他可能是怕另一身份暴露引起公愤,才见机自动先逃,那时他的武功ㄞㄢ、四声烂,可是昨天我和他相对却吃了小亏,前后十几天,他的艺业有如天壤之别,这个人的心机真可怕极了!”
  干天弘道:“伍兄推论中肯,他的确是心机深沉之人,睡虎,毒王、洞庭黄鱼、小马哥、急先锋、三手神剪、笑面阿斗、疯判官等人可能是他所吸收的同路人,加上无知的秦破衣、秦小兰父女;阵容不可小觑。
  如果再加上居延海六怪、漠外毒鹰的两个徒弟,实力足以横扫三省,我估量力有未逮,这是我找你们合作的原因。”
  “合作之后呢?”
  “我将你们纳入正规编制中,你们就是大明皇朝的正规军了!”
  “就这么简单?”
  “不错。”
  展翅大鹏道:“我对纳入正规军毫无兴趣。”
  干天弘笑道:“你的目的我明白,我能包你如意。”
  “我的事你也知道?”
  干天弘以极低的声音吟道:
  “长相思,在心问,魂牵梦系秦小兰,销魂独我遍体寒。
  情路不明思欲绝;仰头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一人情关全是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秦小兰!”
  这是改自于李白的“长相思”。
  展翅大鹏苦笑道:“你真是神通广大。”
  “那里!密使的工作不是混假的。”
  “好!我愿意合作,什么都不要,只要那女人。”
  “成!说不定还有你意想不到的结果。”
  “哦?”
  “我负责奏明皇上降旨完婚!”
  “那就更好了!”
  混世魔王道:“我代表五虎山寨接受任何条件!”
  “你别越俎代庖,得问问真正的主人。”
  醉虎没话说,只有接受的份。
  “好极了!”干天弘完成任务,心情十分愉快,含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干某先回去安排,不日之内就会有正式番号,我们要澈底摧毁鞑虏在三省的势力,诸位安心等候,切勿私自行动,我去也!”
  也字出口,声音犹在,人却已如鬼魅幻形般不见。
  在众目睽睽之下形影俱消,功力之高令人咋舌。
  在议论纷纷中,展翅大鹏亦怏怏告辞而去。
  过不久,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又有了奇景。
  二男三女席地而坐,似在谈论些什么。
  其中一个蓝劲装、蓝披风,胸前金线绣的大鹏鸟振翅欲飞,没错!他正是陷入情海中心情欠佳的展翅大鹏。
  他身边的人也都是熟面孔……不,有些人连面孔都没有,竟是那黑、红、绿三名纱巾蒙面的神秘女郎。
  另一个猥琐的男人,居然是唐门的唐元。
  这几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竟会拧在一块,令人意外。
  世上之事确实不可以常理去推定,章回小说里得说得好,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也一样,遇合是很难说的事。
  这几个人会凑在一块,倒是颇令人费解。
  “你答应他了?”黑衣蒙面女幽幽道。
  “是的。”展翅大鹏心不在焉的答。
  “好像答应得太轻易了!”
  “形势所逼,不得不尔。”
  “老方不像是我要找的老方,我正打算抽腿呢!”
  “你要抽腿请便,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这是何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许。”
  “为了那个叫秦小兰的女人?”
  “不错!”
  黑衣女喟叹道:“世上难道只有她一个女人吗?”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你真痴。”
  展翅大鹏苦笑道:“爱情是盲目的,这份爱情,我愿以生命去争取,不计任何代价,为了她,什么事我都会做!”
  黑衣女垂首叹息:“她哪一点让你如此痴迷?”
  “我也不知道。”展翅大鹏似有无限烦恼。
  是的,感情这东西很神奇,也很难理解,一涉情关,剪不断,理还乱,爱没有理由,爱就是爱,何须理由?
  三杯大醉侠到处散播爱,从来没说过理由,如果勉强要说理由,那只能说是酒后乱性……什么话!以上言论不代表本人立场,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巧合就是正巧合得来,于是又乱性……拜托,能不能说点别的啊?
  “难道就没有比她更好的女人?”
  “也许有,但我没遇上。”
  “你是在玩火!”唐元冷冷插嘴。
  “玩火就玩火。”展翅大鹏懊恼的道:“愿效飞蛾灯下死,粉身碎骨死亦甘,事到如今,我已顾不了许多。”
  黑衣女郎垂首黯然道:“你好傻。”
  “我承认是很傻,只是一涉情关难拔足啊!”
  “你何止傻,简直就是一条大笨牛。”红衣女郎说。
  “我是大笨牛?”
  “也是只呆头鹅。”
  “我不懂……”
  “你懂,你只是在装傻。”
  “我……”
  “你不觉得有人对你倾心吗?”
  “你……”
  “你心里明白,不可能是我。”
  展翅大鹏缓缓抬头望向黑衣女郎。
  黑衣女郎的眼神透过面纱,依然热切奔放。
  展翅大鹏却转首他顾:“对不起!我还是不懂。”
  “别再自欺欺人了,展兄!”红衣女郎笑笑道:“你不是不懂,只因你心里自己筑起一道防线罢了!展兄,听我说一句,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论武功,我不如你,要说爱情,我姐妹可算阅人多多。
  真情付出是很痛苦的,企求回报的爱情更难过,因此我姐妹从不对男人付出感情,看得顺眼,条件谈得拢,上床颠鸾倒凤恣意狂欢一番,事毕各取所需,我要武功招数,你要肉体满足,各达目的后拍拍腿各走各路,无牵无缠。
  我姐妹被人称为粉洗乌鸦,我们也不以为杵,我们以原始的本钱去换取更高深的武学,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男人是兽性的,发泄完了英雄也变狗熊,我不相信男人,也不会对男人浪掷感情。
  展兄,有人对你付出真情,你是该珍惜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吧!”
  原来红衣蒙面女郎和绿衣蒙面女郎,就是三省武林歌谣中的“粉洗乌鸦”粉黛佳人毛蜜蜜和粉墨佳人毛蓉蓉姐妹。
  这两个尤物,一样生得明眸皓齿,艳绝尘寰,既有天使面孔,更有魔鬼身材,思想比Y世代还要Y世代。她们的武功并无师承,全是肉体交换得来的。
  “这里没有空调设备,还真闷!唐掌门、小妹,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吧!”粉黛佳人毛蜜蜜有意无意说。
  唐元亦自会意,三人鱼贯出洞而去。
  “我也出去走走。”展翅大鹏待起身。
  “你这么讨厌我吗?”黑衣女郎语带幽怨。
  “怎么会?我们一向不是很融洽吗?”
  “那不同,我……”
  “姑娘想说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神秘?”
  “江湖人,谁都有莫测高深的一面。”
  “难道不想了解我?”
  “这……我不想妄加猜测。”
  “你没有好奇之心?”
  “好奇当然是有,但我不想破坏你的隐私。”
  “不想看看我的真面目?”
  “我想!你蒙面必有苦衷。”
  “我是有苦衷,对你,我却没有隐瞒的必要。”
  “展某受宠若惊。”
  “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不是见外,男女之间,总该留点分寸。”
  “跟她就可以没分寸?”
  “展某同样保持分寸。”
  “你们孤男寡女相处十几天……”
  “我们是清白的。”
  “你是柳下惠?”
  “不是!但我有我的格调。”
  “我相信你,但……”
  “我不是情圣,但绝对是情痴,不想伤害她。”
  “我羡慕她,也嫉妒她。”
  “姑娘……”
  “你不想伤害她,却已伤害了我。”
  “这……”
  黑衣女郎轻轻解下蒙面纱巾,露出她的绝世娇容,但见眼含春黛眉拢秋云,芙蓉如面娇美欲滴,唇若樱桃一点,眼似深邃秋波,梨窝浅浅,柳眉弯弯,五官如精雕玉琢,无一不是美到了极点,出奇的灵秀。她的美,比姬小燕更脱俗三分。
  没有错!她正是五虎山寨大火时,出现在崖顶的美少女。
  展翅大鹏眼珠一亮:“姑娘好美。”
  “我美吗?”少女轻拢发丝,动作优雅极了。
  “原是蟾宫嫦娥临下界,几疑九天仙女入凡来。”
  “你真会说话。”
  “由衷之言。”
  “比秦小兰如何?”
  少女对自己的容貌有绝对的信心。
  女生就是这样,老喜欢拿自己和情敌比。
  “这……这是无法比较的。”
  “如果一定要比呢?”
  “我只能说春花秋月各擅胜场。”
  “谁是春花?谁是秋月?”
  展翅大鹏苦笑:“姑娘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少女有些无理取闹,陷在情海泥淖中的人,每个都是神经兮兮的,少女美绝尘寰,她的问题很少男人能拒绝。
  展翅大鹏不是圣人,他和普通男人一样,道德标准也许高些,但也有情与欲交迫的时候,少女单刀直入的求爱,若说他能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少女太美,美得叫人无法不动心;男人,永远嫌一份报纸不够看。
  三杯大醉侠一向也是这副德行,每次只要女生对我多看一眼或嫣然一笑,便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有次一位美女对我笑得花枝乱颤,以为这下卯死了,正想上前献宝,美女已檀口轻开说:“先生,你的裤子穿反了!”
  三杯大醉侠低头一看,窘得脸像猪肝一般,当下施展绝世轻功,连夜遁走三千里,原来我竟把内裤穿在外头啦!
  为了这馍事,三杯大醉侠足足呕了一个多月不敢出门Q
  说实在的,以外表而言,姬小燕比秦小兰美,而这位少女更胜姬小燕一筹,从另外的角度来看,秦小兰却有另外一种风味是二女所没有的,反正姑娘长到十七八,不是花来也是花!美,是无法比较的。
  各人的审美观点不同,有人喜环肥,有人爱燕瘦,有人爱妩媚长发,有人爱短发俏丽,有人喜欢活泼外向,有人偏爱沉静温柔,有人喜欢酷酷的,有人喜欢笑笑的,正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是无可比较的。
  展翅大鹏深深地望了黑衣女郎一眼,心潮竟然波动不已,任何男人如果见了这种绝色,不动心的几乎没有。
  “严格的说起来,你比她美。”展翅大鹏言出由衷。
  “哦?,真的吗?”
  “真的,但你们的气质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她有一份纯朴之美,不做作,不扭怩,自然亲切。”
  “那我呢?”
  “你高贵脱俗,却有煞气,令别人难以仰视。”
  “我明白了!你是说我不够平易近人,对吧?”
  “姑娘冰雪聪明。”
  黑衣女郎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并不了解我的心,我还年轻,我也希望年轻不要留自,我也希望拥有梦幻般的感情,更希望拥有灿烂的笑容,只是我却快乐不起来,因为我的重担令我不得不酷下去。”
  “姑娘有什么负担,展某愿与你分忧。”
  “谢谢你,展兄,让我说个故事给你听。”
  “有关你的重担?”
  “是的!在四年前,不,该有五年了!五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位绝世美女,不但人美,武功更是高深莫测。”
  “我听说,是不是龙门飞凤?”
  “不错!她是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姐姐,家姐聪明颖悟,武功比我高得多,人也比我美得多,样样都比我强,但是天妒红颜,她出生先天就有九阴绝脉之症,本不适合练武,但她执意要练,凭其恒心毅力,终于克服种种障碍,练成了一身绝技,但脉象并未好转,此症无药可治,除非重新伐毛洗髓从头再来,还不一定有效。”
  “此事我略有风闻,那姑娘定是龙门飞凰惠二小姐了?”
  “不错!我就是龙门飞凰惠玄霜。”
  “令姐喜穿红,芳名定是降霜了!”
  “不错!”
  “好像最近两年来没再听到她的消息了!”
  “那是当然,因为她过世了!”龙门飞凰珠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她还那么年轻……”
  “被人害的。”
  “谁?谁那么狠心对一个美丽的少女下手?”
  “方条直,醉海狂龙方条直。”
  “醉海狂龙?怎么可能是他?”
  “正是那虚有其名的畜牲。”
  “醉海狂龙见首不见尾,是武林中百年来罕见的特级高手,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怎么会跟令姐的死有关?”
  “他始乱终弃,家姐伤心过度而死。”
  “醉海狂龙侠名甚着,怎会做出这种事?”
  “哼!他天使的外衣下,是一具魔鬼的躯壳!”
  “这……会不会是误会?”
  “不可能!我们姐妹一向无话不说,他们本约定要在中秋到寒宅来提亲的,九月家姐就受不了思念而病倒,只拖了十几天便已药石罔效而香消玉殒,临终犹念念不忘那负心之人,叫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他,要他去坟头烧一柱香……”
  龙门飞凰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我会帮你留意找到他的。”
  “我已经找他两年了,一直找不到他,本来以为此次闹得满城风雨的老方可能是方条直,没想到他叫方不阿,以他的人才和武功,不可能是名动天下的醉海狂龙,我会找到他的,他不能就这样逃避责任。”
  “惠姑娘……”
  龙门飞凰含情脉脉道:“何不叫我玄霜呢?”
  “这……”
  “你们男生都这样,轻易可得的弃如敝屐,偏要去泡那不容易到手的,惠玄霜不是贱女子,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当感情付出后,必从一而终,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你只要说一声,惠玄霜会有自处之道。”
  “这……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凭良心说,你比秦小兰,无论在人才武功,都比她强得多,鱼与熊掌,我……”
  “很难抉择是吗?”
  “不错!说实在的,你的煞气很重,我有点怕你。”
  龙门飞凰叹息道:“这点我承认,两年来为家姐的怨恨,我对男人不假词色,唯一让我倾倒的只有你。”
  “惠姑娘……”
  “叫我玄霜可好?”
  “这……这不妥当吧?”
  “没什么不妥当的,除非你轻贱惠玄霜。”
  “不敢!我……好吧!玄霜。”
  龙门飞凰轻应一声,忘情的投入展翅大鹏怀中。
  软玉温香抱满怀,展翅大鹏心中却五味杂陈。
  又是一个无解的典型三角恋爱公式,凡人就是这样,很少人能逃出情感的漩涡,“乱爱”,真的好复杂。
  爱情这玩艺到底是什么?连学问六丈多深的三杯大醉侠也搞不太懂,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用,偏偏就有人为它欲生欲死。想当年,三杯大醉侠也曾年少轻狂,谈恋爱亦是轰轰烈烈鬼愁神惊,如今却已船过水无痕。
  什么?要我负责?不然就娶她?不然就要带她去堕胎?拜托!三杯大醉侠亦是有分寸之人,除了杀人放火卖国求荣……这些好像说烂了!反正我莫说放炮,连二个都没摸过,要如何去负责?
  嘎?沾者有份?你嘛帮帮忙,三杯大醉侠沾了那么多,那该怎么办?沾什么?昨天刷油漆,沾得满头满脸都是,你以为沾什么?什么?您也沾很多?而且吃重咸的?那您要负责,不然就娶她,不然……哦?原来是酱油沾太多了!
  好啦!爱情不能当酒喝,我就懒得提了!
  什么?一定要提?不提就没得用?哦,原来是去银行提款,提多少?二桶?噢,先提一桶水泡茶,原来如此。
  话也提了,水也提了,款也提了,鸡也啼了,我该去休息了!希望今夜能重温初恋的甜蜜美梦,拜拜!
  老方?管他的,谁叫他始乱终弃。
  在原先展翅大鹏替秦小兰养伤的山洞,老方鸠占鹊巢,几名高手中的高手,打几只山獐野兔就做起蒙古烤肉来,老方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坛子酒,边吃烤肉边喝酒,倒也其乐融融,未几,大家都有了些酒意。
  众人围成一圈,老方说有重大的八卦消息要宣布。
  “各位前辈后背先背驼背加倍准备棉被宝贝们……”
  “哪来那么多辈啊?”
  “一体统请较不会失礼嘛!”
  “你何不把佛祖金刚一起请来?”
  “有啊!四大金刚正在打麻将,佛祖去摘释迦……”
  “神经!”众人齐声笑骂。
  “有什么事你就怏说吧!”
  “老是说一堆屁毛。”
  “别急嘛!事情总要一条条来……”
  洞庭黄鱼道:“我都是一坨一坨来的。”
  “你别插嘴,这可是轰动全国的大条代志……”
  小马哥吃惊道:“莫非又要导弹演习?”
  秦破衣大叫:“老夫得先去卖股票!”
  “你们惊什么惊?”老方大表不满:“一点小小风波就对国家失去了信心,上级要我们不必惊慌,要以‘平常心’看待,我就‘哈米拢怃惊’,我连移民手续都办好了就是不走,因为台湾钱较好赚。”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好啦!就说啦!都是你们,我一言你们就九‘顶’,叫我怎么说下去?是这样的,我中原大好河山,被鞑子铁蹄蹂躏长达八十九年之久,说到酒,我可是喝酒的专家,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醒酒又一壶……”
  “你这家伙的生殖器一定歪一边。”黄鱼本色不改。
  “没办法,喝过头了视线不清嘛!”
  “拜托!老半天了还没说到正题。”
  “是是,这就说了!在这八十九年当中,我大汉民族沦为二等国民,没有福利,没有健保,没有投票权……”
  “你还不是普通的罗嗦。”
  “别急嘛!因为鞑酋采取种族分离政策,使我大汉民族民不聊生,乃有孙中山、陆皓东、史艳文……不对呀?怎么会有这么烂的剧本?哦?是电脑打字弄错了?对不起,我是说先后有韩林儿、刘福通、张士诚、陈友谅等人揭竿起义,最后却被平民出身的今上太祖所败,建国号明,并挥军北上攻破大都,鞑酋仓皇北遁,终于使蒙尘八十九年的中原河山重入汉民族之手。
  但是鞑靼人并不甘心,毕竟中原这块‘政治大饼’太诱人了!因此他们也积极准备卷土重来,想再拥抱这片甜美的土地,他们训练了一批间谍人才,已先一步潜来川湘之境,川境是天险之地,两湖是鱼米之乡,若能取得川、湘、鄂三省,天下可定一半!大明社稷危矣!”
  秦破衣变色道:“此事当真?”
  老方道:“千真万确!”
  秦破衣震惊道:“若真有其事者,吾族又将沦为刍狗矣!吾辈身怀六甲之人……非也,身怀武功之人,自当奋力阻此此事,此乃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也,然彼暗我明,谁知谁是蒙人间谍耶?”
  洞庭黄鱼道:“拜托你别再之乎者也好不好哉!我都听不太懂也,你要是改掉这毛病者,我给你一块钱也乎。”
  毒王笑道:“当年叫你读书你不读,老是跑去钓马子玩超级玛丽,还纪车飘舞,难怪一句听都不会懂。”
  洞庭黄鱼窘道:“老哥别笑我也,文言文我也懂得用也乎,你瞧我用得很流利焉,用得自然又呜乎哀哉!”
  他的文言文差点令人笑翻肚皮。
  秦破衣也不禁莞尔:“汝之破八股者,可笑死八百壮士也,为文者,当知其义也,此为知之者为蜘蛛也。”
  “老爸,拜托你别卖那些臭八股好不好?”
  “兰儿,汝等错了也!八股者,乃文之大体也,有破题、亟题、起讲、提比、虚比、中比、后比、大结等八段,非饱学儒士不可为也!老爸岂敢作八股之文耶,若教英明读者闻之,岂不见笑方家耶?”
  老方道:“不会,我方家不会见笑于你。”
  秦小兰道:“你奥美,谁要你见笑?”
  老方笑道:“我不见也笑总成吧?”
  秦小兰蛮鞋一勾,老方早跌个仰八叉。
  毒王道。“好啦,别闹了!三弟,把事情说明白些,让大家知道后果的严重性,我们也该早作安排才是。”
  “是的老哥,遵你的老命!据我所知,蒙人这次潜伏的人马约在三四百名左右,由汉外毒鹰的首座弟子毒狼干天弘率领,出名的高手有居延海六怪和他们的传人色狼戚良、毒娘子米梅等人。
  另外,他们还招收了一些丧心病狂的卖国贼,这些人的身份极为秘密,我还在查证当中,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恕不便入人于罪,要是三杯大醉侠生在此时此地,他铁是最大的嫌疑者,他这个人最☆△○◎了!”
  拜托!我只不过写几本小说而已,又招谁惹谁啦?
  老方所说的跟干天弘所说的如出一辙,连场景都没变,只不过是人名和角色调了个位置而已,实在了无新意。
  他这个说法,若是生在今日,必又引发口水大战无疑。
  秦破衣眉头打结道:“毒狼何物耶,色狼何物耶,老夫不知其详也!居延海六怪之武功,在数十年前即打遍中原罕逢敌手,积数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依照……噢!老夫怎的背起国父遗嘱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居延海六怪非是一般脚色也,其武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若六怪全来,无人能敌矣!”
  毒王正色道:“国家面临生死关头,明知不能敌也要敌,民族大义之前,不容我辈贪生怕死,老夫誓死一搏!”
  洞庭黄鱼狂笑道:“我臭鱼当红不让……不不!我是说当仁不让,誓眼鞑虏共存亡……不对呀!什么狗臭屁一堆毛,我是说跟鞑虏不共存,为保卫大好河山,要立足台湾,胸怀大陆,放眼世界,民之所欲,长在我心……”
  “好啦!你肉麻不肉麻……咦?有人来了。”
  秦破衣一怔:“老夫怎未查觉?”
  毒王道:“等你查觉,人都到五十丈内了!”
  秦破衣讶然道:“尔怎知老夫耳力仅及五十丈?莫非尔曾任老夫腹中之蛔虫总兵乎,否则焉知老夫之底细?”
  “嘘!嘘!”老方示意噤声。
  洞庭黄鱼听得连声嘘嘘,差点就尿了出来。
  老方迅速长身掠出,随即又返回。
  “你是不是忘了带雨衣?”洞庭黄鱼永远是个宝。
  “来人是自己人。”
  “谁?”
  “你们白己看就好,还要我通报吗?”
  话刚说完,洞外脚步声纷杳,只见睡虎满头大汗冲将进来,后面跟着好几个人,急先锋雷厉风、三手神剪舜守谦、笑面阿斗古落琐、疯判官萧孝喜、乾坤刀左方、生死棍钱边等人鱼贯相随。
  老方喜极!上前拥住了睡虎道:“爱困的,能再见到你真好,你是我大海中的扁舟,是我陆上的港口,是水灾的及时雨,是白天的明灯,是大便的草纸,是KTv的大火,是维他命ABC加荷尔蒙抖累咪,是……”
  睡虎推开叫道:“你别死到临头还不正经。”
  “我屎尿淋头?不臭死人才怪!”
  “你可知道你们有立即杀身之险?”睡虎正色道。
  “杀身之险?没那么严重吧?”
  “可能比你想像的更严重!”
  “爱困的,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惊人的消息?”
  “正是!”
  “是不是他们已经拧成一股,全力来对付我?”
  “不错!”
  老方的脸色变得严肃了!慎重的道:“说来听听。”
  睡虎道:“自你离开后,我们也先后不告而别,我要他们随时策应你保护你,我一直就潜伏在附近,山寨中还有几个忠于我的人,我一直在暗中和他们互通声息,昨天传来了令人震惊的讯息……”
  睡虎将展翅大鹏和干天弘如何和五虎山寨达成协议之事说了一遍,嫌他罗嗦,在此仅学布袋戏锣声三响代表。
  “据干天弘所言,老弟你是蒙人所收买的汉奸?”
  老方正色道:“爱困的,你认为呢?”
  睡虎亦严肃道:“我认为不是。”
  老方笑了笑道:“这就够了!今天你相信我,明天就不会相信他。”
  “方兄弟要急早筹谋才好。”
  老方想了想道:“对方刚达成协议,似乎没那么快行动,不过为防万一,我们及早因应是对的,只是我们此时犹如一盘散沙,缺乏凝力,还得弄一个头来领导才能事权统一,我看这重任就由老哥你来担当吧!”
  毒王忙不迭道:“小三!你可别陷害老夫,老夫一生玩毒,在武林中声誉差得很,这份重任就免了吧!”
  老方亦知毒王的确有所碍难,只得对秦破衣一躬到地道:“秦前辈武功高强声望正隆,请前辈扛大旗可好?”
  秦破衣大摇破头,破发破胡乱飞乱扬:“拜托!老夫人穷则志短,屋矮则身低,无能担此大任也。”
  “那爱困的……”
  “你别指望我,我还是你的手下呢!”
  急先锋未待指名已自道:“老夫亦是你的手下。”
  笑面阿斗痴笑道:“他们都是你的手下,那我是你的胯下。”
  老偷儿和疯判官在人家背后躲躲闪闪。
  洞庭黄鱼装着打瞌睡,小马哥低头捉虱子。
  每个人都在当推事,这戏要如何演下去?
  老方老套又来:“你们都不干,那我只好打超时空电话……”
  “又要请三杯大醉侠来?”
  “不错!”
  众人齐声叫道:“就算你用超时空电话把三杯大醉侠请来,就算他把整个武陵山的泥土全A掉,我们也一样不干。”
  他们不干我也不干,这可是要上阵冲杀的玩艺,三杯大醉侠酒色过度年老体衰,更兼败肾下消四肢无力,见风流眼泪,咳嗽屁又来,上不足以养父母,下不足以蓄妻儿,何德何能敢膺此大任?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方气急跳脚道:“你们都不干,这戏要如何演下去?”
  洞庭黄鱼突然道:“我要!”
  “好极了!你……”
  “我想要去尿尿。”
  老方差点为之惊倒。
  “我看还是你自己来吧!”睡虎说。
  “我附议!”
  “我赞成!”
  “老夫无意见。”
  “我不作议事杯葛。”
  三杯大醉侠酒瓶一敲:“本案通过!”
  衰星老方又被套牢了一次。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都想当不管部部长,那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话得先说在前头,我没资格命令诸位,但话出我口,就没有反对的余地,事情紧急情非得已,谁要是不听话,可以回家吃老奶脯!”
  话说没资格命令,口气却完全是命令。
  “好!你吩咐,我照办!”众人同声说。
  “第一,我们人手不足,敌方单是居延湖六怪就足以把我们打入十八层地狱,以卵击石智者不为,我们要问。
  第二,我们要分头行事,避免被一网打尽,首先针对人手的问题,秦前辈侠誉甚隆,马家堡名声不错,你两人可分头招请附近有志之士共御外侮,在十日内,将所能招到的人手带到重庆府附近潜伏,记位,我们要的是高手。”
  “此附近能派上用场之高手甚少。”
  “对付高手,重质不重量,能招几个就几个。”
  “OO的K焉,小马,随老夫去也!”
  两人分别破空而去。
  “爱困的,你仍回五虎山寨附近潜伏探听消息,为恐你一人有失,有请急先锋雷前辈、疯判官萧前辈相助。
  依我估计,他们若在此地扑空,极可能会撤往重庆府,其问不会超过十天,届时你们也赶向重庆府会合!”
  三人领命,迅速消失在视线外。
  “三手神剪舜前辈神偷妙手,笑面阿斗古前辈大智若愚,秦小兰美丽聪明,正好是扮演金光党的绝配,你们三人可先期赶往重庆府,对过往的可疑人物加以侦察,必要时欺诈拐骗偷,务必搜出他们身上的可疑物品。”
  三手神剪大笑道:“我终于能学以致用了!”
  笑面阿斗道:“你鞋里自孕,生小鞋子得送我一双。”
  秦小兰不依道:“要我去演金光党?你有没有搞错?”
  “我没有搞错,此行正好用得上你精密的头脑,敌方派出的间谍,必然都是精明干练的角色,要发觉他们并不容易,要偷到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更不简单,只有你才有精细的推理能力,非你去不可。”
  “人家不要离开你嘛!”
  “小兰!”老方只好来软功:“我说过的话,我绝对负责,但那是儿女私情,在国家民族的大义下,私情实在算不了什么,如果再让蒙古铁蹄蹂躏中原,不知又要造成多少人伦浩劫,那我们岂不成千古罪人?”
  秦小兰笑道:“你当我是白痴啊?你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其实我只是不放心你,想留下来照顾你。”
  洞庭黄鱼叫道:“拜托!你留下来是他要分心照顾你,说什么一堆臭屁毛,他若要你照顾,那我更该照顾了!”
  “臭美,谁要照顾你?”
  “你不照顾我,我怎么能够长得像大树一样?”
  “好啦!时机紧迫,早一日到早一日准备,把到手的情报留下,我十日之内必可赶到与你们会合。”
  “你可要早点来哟!”
  “好!吃过早点就去。”
  “神经病!”
  秦小兰依依不舍的随三手神剪和笑面阿斗走了。
  老方目送他们去远,心中若有所失,亦若有所思。
  恋爱中的男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怪老方发呆。
  “小三,怎么啦?”毒王经声问。
  “没什么。”老方掩饰性的笑了笑。
  毒王大笑道:“我们小三八成在谈恋爱了!”
  “什么小三八,难听死了!”这还真是断章取义。
  洞庭黄鱼道:“恋爱有啥了不起?我都恋了十七八次爱,每次我酒醉时她不爱我,清醒了我又不爱她,只好不了了之。”
  “对了!大哥,那水寨里可挑出多少心性高明的弟兄?”
  洞庭黄鱼道:“我那一堆毛里挑挑总有二一一十个吧?”
  “好极了!那就有劳左、钱两位跑一趟,挑选二十位水性高明的兄弟,十日之内潜赴重庆府取齐,不得有误!”
  左、钱二人躬身领谕飞奔而去。
  “没想到小三居然指挥若定,颇有大将之风。”
  洞庭黄鱼道:“他有豆浆之风,我一定有木匠不疯。”
  毒王笑道:“你不疯才怪!”
  洞庭黄鱼叫屈道:“我那有疯,我正常得有些失常而已。”
  老方道:“好啦!我们也该行动了!”
  毒王道:“是该给他们一点下马威的时候了!”
  当下他们将山洞做了番布置,便飘然远逸。
  展翅大鹏感觉大伤脑筋,不知如何是好。
  人总有先入为主的观念,龙门飞凰虽然在外表上比秦小兰美得多,可是秦小兰的倩影却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他很难接受龙门飞凰突如其来的感情,不是龙门飞凰不够美丽动人,而是她那眉间拢聚的煞气令人心中懔懔。
  相对的,就更显出秦小兰平淡娴雅、温柔婉约的可爱了!
  他开始恨老方,由妒生恨的情绪是很自然的,他决定和干天弘合作,要置老方于死地,他不能失去秦小兰。
  恋爱中的男女,为爱而疯狂不是奇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亦是千古佳句,三杯大醉侠无国可倾,却有冲冠之怒,年轻时候也曾争风吃醋,和人家打得鼻血横流,头青脸肿。
  遗憾的是那位引起滔天巨浪的马子,居然嫌三杯大醉侠流鼻血的样子太难看,更兼人无人才,口袋无财钱,竟跺跺脚和那小白脸扬长而去,三杯大醉侠为此泪出如沈,足足流了一缸,却被王羲之讨去研墨练毛笔字,信不信由您。
  王羲之能有书圣之名,三杯大醉侠实功不可没。
  后来听说该马子被先上车又未补票,被男方大掌鞭赶下车,先苟且而后愉生,遭遇一如姬小燕,令人唏嘘。
  其后虽偶有相逢,但已相视而无言,盖彼之子非三杯大醉侠之子之“远房兄弟”,三杯大醉侠亦问心无愧。
  况事过境迁,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覆水已自东流去,用大马力泵浦也收不回来,夫复奈何?
  其实初恋最值得回忆,不管是辛酸或甜蜜,每当早上拿着报纸上WC时,总觉得回味无穷……拜托!有点卫生观念好不好?卫生是有,昨天才摸四圈,观念倒不怎么好,一共当了三次相公,还被抓了一次诈胡的包。
  说起感情的事,的确叫人一个头两个大,想当年也曾有过萝卜头与猪菜叶的梦,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什么海枯石头下三滥,地老天下大饥荒,历经情场大战多次,居然未曾壮烈牺牲,也算武林中之奇迹。
  说实在的,在失恋之时,也曾一不做二不休——就是第一天不想工作,第二天还是不想工作,干脆回家休息——一不做二不休是这样解释的吗?我的意思是说曾经沮丧过、失落过、迷失过,清醒时,也会哑然失笑。
  爱,是牺牲而非占有,您说对吗?虽然牺牲太多有些败肾下消……不会吧?三杯大醉侠经常牺牲,还是壮得像牯牛。
  感情的反应看各人而定,展翅大鹏就堪不破情关。
  展翅大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时说服了龙门飞凰一齐和干天弘合作,龙门飞凰既倾心于展翅大鹏,自然不忍拒绝,展翅大鹏又引来了莫小琼和富贵穷神,共同商讨对付老方之策。
  龙门飞凤和龙门飞凰这对双胞胎姐妹,也就是歌谣中“折翼凤凰不如鸡”中的凤和凰,凤凰据称是祥瑞之鸟,雄者为凤,雌者为凰,今人甚多女生名字称凤,不知是以讹传讹或阴阳颠倒则莫宰羊,此是题外话无须赘述。
  所谓折翼凤凰不如鸡之语,指的是龙门飞凰自乃姐过世之后,曾消沉了一段时日,后来又蒙面天涯寻找醉海狂龙,以便完成乃姐遗愿,她姐妹俩一般高矮,面貌亦无殊异,所以才蒙面以便行事,这就是她为何蒙面的缘故。
  由于这些变故,使得她的名声,反不如武功人品比她逊上不止一筹的姬小燕来得响亮,所以才有此一说。
  莫小琼和富贵穷神对龙门飞凰惠玄霜并无成见,对红绿两蒙面女和唐元则心中懔懔,但自己人单力薄,莫小琼爱女心切,为了救出爱女,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也勉强同意找那位大将军干天弘合作。
  在展翅大鹏穿针引线下,双方正式见面。
  在干天弘那些人栖身的密林旁,已清出了一片空地,排上十来把木椅,干天弘一身劲装,高倨主座不可一世。
  两旁雁翅般排了两排身材高大,拳头可以站人,胳臂可以跑马的大汉,一个个昂然挺立,显示出标悍的气息。
  远处,展翅大鹏大踏步而来,落后一步的是龙门飞凰,再后面富贵穷神和莫小琼并肩而行,唐元阴阳怪气的殿后。
  当干天弘眼光扫过龙门飞凰时,涌起了些许的疑云,又似乎有些惊艳,这些表情外人难以察觉,仅仅一现即隐,随即仰天打了个哈哈洪声道:“有劳诸位宠降,干某皇命在身不克远迎,还望众位大侠恕罪。”
  “岂敢!”展翅大鹏忙拱手道:“干兄身负守土重责,乃国之于城,我等山野草民不懂礼数,请于儿休怪!”
  “那里那里!”干天弘豪放笑道。“展兄客气了!我也知道你们都是江湖奇人,不喜官府那套繁文褥节,所以不敢以公服与诸位相见,以免大家尴尬,在此情况下,大家不必拘礼!请坐,请坐!有劳展兄引见了!”
  “理当介绍,这位是龙门山龙门飞凰惠姑娘。”
  干天弘拱手道:“原来是惠二小姐……”
  龙门飞凰一怔道:“你怎知我行二?”
  干天弘笑道:“干某职司川陕总兵麾下,对本地武林人物耳熟能详,龙门山惠家一凤一凰,俱是武林佼佼女侠,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惠小姐既是飞凰,当是二小姐无误,令姐怎未同来?”
  说得入情入理,龙门飞凰释然道:“家姐已过世两年了!”
  干天弘一震道:“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
  展翅大鹏约略将龙门飞凤的遭遇说了一遍。
  干天弘义愤填膺怒道:“这等忘情负义之徒,实在罪该万死,待此间事结束后,我一定行文各州县拿他归案!”
  龙门飞凰捡衽道。“此事乃私人恩怨,不敢劳动大人。”
  干天弘笑道:“我是大人,你难道是小孩吗?我之所以安排这种场合和各位见面,目的就是要和诸位大侠交个朋友,人生下来本来就是平等的,只不过我多披了件老虎皮而已,诸位如果再叫我大人,倒叫我汗颜无地了。”
  展翅大鹏也介绍了富贵穷神和莫小琼,干天弘连声久仰,把富贵穷神和莫小琼当成了武林救世主般的推崇;干天弘巧编高帽子,把两个老糊涂逗得爽滋滋的。
  介绍了红绿二女,二女已取下了蒙面巾,却戴上了一副面具,变成三四十岁的庸俗妇人,容貌和身材完全不能相称,一看就能看出是易容过的,干天弘也不说破,唐元形貌猥琐毫不起眼,互相道声久痒哈哈抓一抓没事。
  干天弘老调重弹,又将老方说成十恶不赦的汉奸走狗,活该满门抄斩枪毙五百多次,再剁碎了喂狗的大坏蛋。
  莫小琼立即要求干天弘派人帮她打败老方救出爱女。
  干天弘沉吟半晌,踱足了方步,吊足了胃口,终于答应下来,派人知会五虎山寨那帮人,约定晚上进攻山洞救人。
  当晚,虽然月色明亮,并不适合夜袭,他们还是出动了!五虎山寨几乎倾巢而出,浩浩荡荡杀奔那座隐密山洞。,
  山洞里静悄悄,连蚊子叫声都没有。
  “好像有点不对。”混世魔王望向干天弘说。
  “是有些不对,会不会你那边走漏了消息?”
  “不可能!师兄走了后,我就限制人员不准外出。”
  “不准外出并不能代表消息不会外泄,看来今晚我们的任务失败了!姓方的真命大,又让他逃过了一劫。”
  原来干天弘和混世魔王竟是师兄弟,真令人意外。
  夜虽不是很深,不是很深究竟多深?很深是两三丈,这会大概有一丈多……夜的深度不是这么算的?要算更(?一上)的?那就算一斤多好了,一斤多在武陵山中,四野一片寂然,他们说话可不敢大声。
  醉虎和水虎、大尾鲈鳗、三眼天尊一票人被隔开在右方,富贵穷神和莫小琼在左方,他们的话谁也听不见。
  为了忠于原著,三杯大醉侠向W.c情报局借了窃听器,冒万千之险前去安装,总算听到一些内幕消息—!
  “你看老方会是他吗?”混世魔王充满怀疑。
  “很有可能。”
  “你也不敢肯定?”
  “我并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谁知道醉海狂龙是圆是偏,不过以行事风格而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跑不掉。”
  “我操!百毒大阵毒不死他,师叔合六人之力也没搞死他,毒龙潭淹不死他,我操!他是九命怪猫不成?”
  “哼!不管他有几条命,迟早难逃一死!”
  “你和师叔们,合七人之力怎会搞不定他?”
  “我们本来已搞定他,谁知道他命那么大?”
  “什么命大?要是在五虎山寨让我出手,他早挂了!”
  “不是不让你出手,是怕你坏了大事。”
  “我操!你畏首畏尾,才会弄成这种局面。”
  “你也甭怪我,我要你潜伏五虎山寨伺机夺取领导权,以作为我们攻取四川的呼应,你混了那么多年却一事无成,还让老方把五虎山寨给毁了!五虎山寨若在控制之中,下两湖轻而易举,却被你给搞砸了!还有脸怪我?”
  “我操!那根本是事出意外嘛!”
  “还不都是你,放着正事不干,天天和那娘们鬼混!奇怪?你怎么玩不腻,要是我,玩第二次就索然无味。”
  “这怎么能比?你只合浅尝,我却要狼吞。”
  “别提这种事了!我就想不透,他已经受了伤,又跳下那么恶劣的毒龙潭,居然还挂不上去就奇怪了!”
  “也许老方真不是他。”
  “我宁愿把他当成是,因为这个人太可怕,我们不能承受万一之险,最好留心对付他,以免到时坏了大事。”
  “那这里……”
  “姓方的可能已见机远逸,五虎山寨已瓦解,剩下那些人能用的不多,你的任务已失去作用,不如直接到重庆府见机行事,若他们能顺利取得四川武林人物的支持,我们的成功机率相当高。”
  “对了!师兄那妞玩够了没有?”
  “什么妞?”
  “师兄少装蒜了!一锅鲜鸡,肉你啃了,汤该还我吧?”
  “鲜是已经不鲜,隔餐货有什么好鲜?”
  “我操!每次都吃你的残肴。”
  “要就送给你,我正价没处摆呢!”
  “谢啦!师兄好像又有新货上手了?”
  “你看那只笨鸟带来的妞如何?”
  “师兄是说展翅大鹏跟前那个妞?”
  “他那配称大鹏?笨鸟一个。”
  “那妞不好弄,稳是朵带刺的玫瑰。”
  “我要把她弄到手,她比那只鸡美多了!”
  “师兄不怕刺儿扎手?”
  “我要的女人,绝对没有一个逃得了手掌心的。”
  “佩服佩服!我就没师兄高明。”
  “你算什么?玩女人我可是专家,我才不会用你那一套什么强暴啦、媚药啦!我的女人都是白动投怀送抱的。”
  “师兄人品口才都罩得住,我当然望尘莫及了!”
  “少拍马屁了!这么久还没动静,八成已经逃跑了!师弟,派两个替死鬼去洞里瞧瞧,毒王的毒连我都怕怕。”
  混世魔王悄然潜行至五虎山寨人马的埋伏处,当他经过一丛灌木时,差点踩到一个人,这个人吓得气也不敢喘。
  此人竟是富贵穷神。
  富贵穷神的百补破纳,在月色掩映的灌木丛中,发挥了最好的潜伏效果,确实形影难辨,混世魔王竟然没发现。
  富贵穷神耳目何等机敏,早将师兄弟俩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毛骨悚然,感觉事态严重了!
  他完全不敢声张,也不敢帮脸部做运动了!只能静静潜伏,希望干天弘不会发现他,他紧张得口干舌燥微微沁汗。
  幸好此时混世魔王已然派出斥候部队往洞口探去,干天弘也全神贯注在那些人身上,未曾留意八尺外的富贵穷神。
  富贵穷神原可一走了之的,凭他的武功,藉着夜色的掩护,逃走的机会相当大,可是他不能逃,也不敢逃。
  他只能等待,等待机会把莫小琼也带走。
  其实莫小琼也不知道今天来的是什么人,只知道人影重重,来了不下五六十人,她紧跟着展翅大鹏,无暇去分辨别人,这个笨女人,就像落水的人遇见了漂浮的枯木,死抓着展翅大鹏,以为这个准女婿就是救世主。
  干天弘也刻意将白己带来的三十余人从中隔开,莫小琼甚至不知道五虎山寨的人也参加了行动,完全被蒙在鼓里。
  被派去当炮灰的是大尾鲈鳗和三眼天尊两个驴蛋。
  这两个俗辣武功不怎么样,胆子可不小,带了四五名弟兄大步就往里闯,离山洞还有数步突变已生。
  骤见数人突然如中箭之鹄,惨号声中在地上翻滚挣命。
  他们一挣扎,触动了数根极细的铁丝,洞顶的无数石块突然崩裂往外飞砸,久未下雨土质黏性有限,这一触动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大片的山壁随之崩落,真正是山崩地裂,势如万马奔腾,骇人已极!
  刹时人影狼奔兔逐,灰尘蔽空对面不辨形影。
  “退!”千天弘大吼,同时飘身急退,无意中竟从富贵穷神藏身的灌木丛上一跃而过,脚尖吻上了富贵穷神风门穴。
  富贵穷神,一声问哼,在山石飞砸中微不可闻。
  众人四散奔逃,谁也顾不了谁。
  等烟消尘散,所有的人也跑得没了影儿,现场留下数滩血迹,几具尸体,有些已被埋在土石里,有些则断肢残骸散布四处,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大部份死了,小部份仍在做垂死的哀号挣扎,看起来触目惊心。
  “好可惜,没抓到一条大鱼。”
  “大鱼会吃掉你这条小黄鱼,你敢抓?”
  “XX毛炒韭菜,你没听说踟仔鱼吃蛄鳅吗?”
  暗影中,毒王、洞庭黄鱼、老方同时现身。
  “看看有没有能救的。”老方毕竟心软。
  “我看免了吧!这些人死了,人间可能好些。”
  “总得尽人事啊!”老方一一检视,发觉这些人全都没得救了,一一点了死穴,以免多受肉体的痛苦折磨。
  “咦?”他突然发现一丛灌木微微一动,心中一震,忙拨开树丛,一身破纳,一脸酸相,几茎苍白头发……
  这不是在界一早驿自称牛一毛,实际是富贵穷神冒一年吗?
  “冒前辈,你怎会在这里?”老方讶然惊呼。
  冒一年睁开无神的眼珠,张开嘴,满嘴都是血。
  老方忙将富贵穷神扶起,一掌按上富贵穷神背心命门大穴,一股真气源源输入,富贵穷神灰白的脸色略见缓和。
  毒王和洞庭黄鱼亦自赶过来,毒王忙取出一粒丹丸纳入富贵穷神口中,丹丸入腹,穷神口中已不再冒血。
  “方……”富贵穷神张口欲言。
  “前辈不可多说,配合行功疗伤要紧。”
  “不必了!”富贵穷神顺了口气道:“那畜牲一脚怕不有千斤重,老夫内腑早被震破,纵有仙丹亦复枉然。”
  “前辈,请勿放弃!”老方内力一攻入便已知此老生机已绝,现在不过是迥光返照而已,口头上的安慰,只不过尽人事罢了!
  “老朽……已知走到生命尽头,只恨自己太……太过愚昧,轻易相……相信别人,害人害己,老夫好恨……”
  “前辈……”
  “让我把……把话说完……干天弘和混世太……太保是师兄弟……蒙人将往重庆……有汉奸接……接应……”
  “此事我已尽知,前辈歇口气吧!”
  “不……老夫请……请求方哥……救师妹……”
  “你师妹?是谁?”
  “莫……”
  “莫小琼?”
  “对……设法找到破……破衣,告诉……他,我……我是清……清白的,让他……他和好,我……死亦瞑目!”
  “晚辈一定尽力。”
  富贵穷神此时似乎有些精神了:“小子,你骗我白……白跑了一趟重……重庆,你方家早没……没半点产业。”
  “这都不要紧,前辈……”
  “还有,请……请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那个……”
  老方肯定的点了点头。
  “善……待……兰……”
  富贵穷神的声音到了后面已渺不可闻,这位游戏风尘的怪杰,就这样呼出最后
  一口气溘然长逝,从此不会再帮脸部做运动了,也不再冒一士ㄨㄚ吃一年,他已用不着吃了,生命的终结就是那么简单。
  望着这个生前幽默风趣的老人,老方的心头压了块铅。
  草草地葬了富贵穷神,也草草的立了个碑。
  江湖人,知生不知死,生与死就是那么微妙。
  富贵穷神,一辈子省吃俭用,大把的银子都拿去救济别人,却落得如此下场,他生命虽已结束,却留下怪杰的风范。
  江湖人,能够入土为安,还有人立碑纪念,已经是相当不错了,比起许多曝尸荒野之人,他算是幸运的。
  “小三子,这种事挺棘手的。”毒王说。
  “棘手也得做,总不能叫我失信于死者。”
  洞庭黄鱼道:“又没别人看见,我不说,他也不会抗议。”
  “废话!”老方心事重重,可没给他好脸色。
  洞庭黄鱼一脸无辜:“小三像吃了炸药似的。”
  “炸烂你这条黄鱼!”
  “不行!”
  “为什么?”
  “炸鱼是犯法的。”
  说得也是。
  干天弘可是个道地的美食家。
  这里指的美食,可不是什么熊掌燕窝猴脑鹿胎之类的食物,而是道地的美女,不美的不要,不是处女不要。
  他的“吃”法和混世魔王大不相同,混世魔王是“杂食性”的,只要稍具姿色,二手三手他都来者不拒。
  干天弘可不一样,他不但要最美最嫩的处女,而且绝不用强,他的耐心十足,在格调上,比混世魔王高多了。
  他认为,把女人绑起来或点了穴道再上马,简直一点趣味都没有,就像三杯大醉侠的小说一样,味同嚼腊。
  虽然他对三杯大醉快从没好脸色,但良心话仍得说给他,他不仅是个美食家,也是料理家、鉴赏家。
  他最大的毛病是喜新厌旧玩过就丢,丢了倒也罢,偏偏他要把她留在身边加以折磨,看她们痛苦他就爽。
  这家伙是虐待狂,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
  这有个名词,叫做变态。
  其实变态也不算什么,蛾啦!蝴蝶啦!都很变态。
  拜托!此变态非彼变态,怎可混为一谈?
  三杯大醉侠也是很变态,记得有位漂漂的马子有天突然对我说!“你的姿势真好。”害我原姿势站了半个钟头,差点成了木乃伊,后来才搞清楚,原来她是说我的“知识”不错,那次真的蛮变态的。
  吾友五杯大醉狂更变态,去年初得了骨癌锯了一条腿,用化学治疗又掉光了头发,近百公斤的肥肉只剩皮包骨,连我这老酒友见面都认不得,您说,他够变态了吧?什么?这不叫变态?那该叫什么?败肾下消?哼,你才变态!
  干天弘是不是变态估且不论,他更恶劣的行为是把玩过的女人送给别人,甚至卖给手下,这一点就不可原谅了!
  为什么不可原谅?因为他从未赏一个给劳苦功高的三杯大醉侠呀!什么?您说我年糕得不到?哦!对不起,老人家有点耳背,是年高德不助是吧?冤枉啊大人,其实三杯大醉侠一向奉公守法尊师重道……
  什么?您问我在哪儿“种稻”?原来您也耳背了!
  算了,别说题外话!混世魔王也曾经从干天弘手中弄到二手货,在千天弘来说,是二手货,但对色中饿鬼混世魔王而言,却是一道“中森明菜”,只用过一两次的绝色,混世魔王却当成宝,就是这么一回事。
  干天弘玩了许多女人,许多女人也情愿为他下地狱。
  唯有一个他玩过没送人,但她已死了,他也是刚听说。
  干天弘情爱高竿,情报却有误,被老方摆了一道。
  当山壁一崩塌,干天弘已知中计,对方早已安排窝弓射猛虎,搞得好一手史巴啦,砸得大家昏天黑地死伤枕藉。
  富贵穷神躲在他身左仅近丈而已,瞒得过混世魔王却瞒不过他,趁撤走慌乱之时,顺便给了富贵穷神一脚尖。
  这一脚尖结束了富贵穷神传奇的一生。
  武林人物,保住秘密的最好办法是叫他永远开不了口。
  富贵穷神也就这么冤哉枉也的去了命。
  这一次劳而无功的袭击,五虎山寨损失惨重,三停折了一停多,两个重要的头目也死了,醉虎喝得更茫了!
  在山壁如雷霆万钧之势崩塌的瞬间,全都呼爹喊娘的逃命,局面非常混乱,谁也没注意到干天弘已下了毒脚。
  在五里外,干天弘嘬唇长啸发出了聚合的讯号,他所带出来的三十名高手,连汗毛都没少一根,全部安然无恙。
  展翅大鹏、龙门飞凰、莫小琼等亦赶来会合。
  红绿二女和唐元则不见踪影。
  “真抱歉!”干天弘笑容可掬的道歉着:“干某信息错误,以致连累各位,干某非常过意不去,仅此致歉。”
  干天弘风度绝佳,任谁见了都会有好感。
  展翅大鹏道:“干兄不必自责,姓方的小子阴狠毒辣,连我们这些老江湖都吃了亏,只怪那小子诡计多端。”
  干天弘望了望道:“其他的人呢?怎不见前来会合?”
  “我大师兄呢?你们有谁看见他了?”莫小琼惊慌问。
  干天弘也急着问那些下属,表现得相当关切。
  莫小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嚷着要回去现场找人。
  “不可!”干天弘力阻:“姓方的为人阴险,又有毒王在撑腰,正是毒上加毒,既然能搞出使山壁崩塌的阴谋,难保没有更毒的手段,前车可鉴,千万别重蹈覆辙,万一有所闪失,干某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可是……我大师兄他……”
  “秦夫人请放宽心,冒前辈见多识广,江湖经验丰富,小小的山崩绝然困不住他,想必是黑夜之中走错了路,山高林密辨路困难,依干某之意,不如先回去等候,说不定冒前辈比我们先到呢!”
  “可是……我总觉得心惊胆跳,好像有祸事要发生。”
  干夭弘笑道!“想必是刚才受惊所致,冒前辈不会有事的。”
  展翅大鹏也劝道:“岳母大人匆庸操心,师伯武功高强又是老江湖,放心吧!你们先回去,小婿去找找看。”
  龙门飞凰却已脸色铁青,眉眼间的煞气更为浓烈。
  当着她的面,展翅大鹏叫莫小琼岳母大人,这不是存心给人难堪吗?龙门飞凰妒火中烧是理所当然之事。
  莫小琼在家是个管家婆,管秦破衣管得很紧,出外却变成一个六神无主的小女人,只得跟着干天弘先回密林。
  龙门飞凰突然挽起干天弘的臂道:“干兄,我们走吧!”
  “这……”干天弘有些歉意的对展翅大鹏苦笑。
  展翅大鹏摊了摊手耸耸肩,不知是表示无所谓还是无可奈何,他心中的滋味只有他白己才能明白。
  龙门飞凰瞧在眼中,把三杯大醉侠家的醋都喝光了!
  “拉死狗!(LETS GO)”干天弘像死狗被拉走了!
  莫小琼无可选择,人单势孤,只好跟着干天弘走,这一跟着去,就如同小鸟人笼,害得老方差点为她跳楼大牺牲。
  龙门飞凰含愤挽着干天弘的手臂奔走,也只跑了百十步便已自动放开,脸上又出现那副煞气凛然的阴森表情。
  干天弘一怔,反而弄不清这怪妞的性情。
  “惠姑娘……”千天弘欲言又止。
  龙门飞凰表情森冷不发一言。
  “惠姑娘,你好像有心事?”
  “我……”龙门飞凰忍住快掉下的泪。
  干天弘望了望身后的莫小琼一眼,莫小琼识趣的远远走开,毕竟当电灯泡煞人风景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惠姑娘,有事不要闷在心里,何不说出来干某分担?说不定干某有能力帮你解决亦未可知,何苦如此伤害白己?”
  “抱歉!小妹刚才利用了你。”龙门飞凰语意平淡。
  “利用?怎么说?”
  “没事。”龙门飞凰吸口气,表情却有淡淡的忧愁。
  千天弘是何等样人?龙门飞凰如此露骨的表现,连半眯着醉眼的三杯大醉侠都瞒不过,何况是情场老将干天弘?
  干天弘早把龙门飞凰的心事揣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却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道:“那人号称大鹏,却是只笨鸟。”
  龙门飞凰娇靥微红,却没有答腔。
  “有句话在下不知该不该说?”干天弘试探。
  “……”龙门飞凰默然,她不是个多话的女人。
  “其实你对展兄的情意,在下也略有所知。”
  “……”
  “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
  “他似乎心中另有所属?”
  “……”
  “展兄的确是人间罕见的奇男子大丈夫,在下要是生为女人,也会不自觉的喜欢他,惠姑娘情有所钟自是难免……”
  “别说了!”龙门飞凰懊恼的道。
  “惠姑娘,你这样苦恼于事无补,碰上问题就要面对问题,去抽丝剥茧才能解决,一味逃避,问题永远存在。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世上一见钟情的例子并不多见,你还年轻,应该多去接触人际,展兄固是人中之龙,但他未必见得适合你,许多人因为第一印象不错便开始交往,这是相当危险的感情。
  恋爱中的人,都会隐瞒自己的缺点,展现自己最亮丽的一面,就像孔雀展屏那样,可是在美丽的羽毛里,却藏着无数的寄生虫,这是人性丑陋的一面,你看三杯大醉侠,平常咬文嚼字像个冬供学究,人后却不要脸已极。
  有句名言说: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开。
  有些人空有亮丽的外表,不见得有光明的心,就像水沟里的碎玻璃片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在潾潾的水波中,它发出璀灿的光芒,等你捞起来一看,也不过是碎玻璃片罢了!现实与理想是有差距的。
  在下说这些话并无意影射谁,其实所有的人都一样,包括在下,当然,展兄是人间麟凤,为人光明磊落,年纪轻轻已名震武林,不是一堆破玻璃片可比,在下仍要劝你多看、多思考、多比较,情路一走难回头的。
  在下也无意引导你往坏处想,只不过想劝劝你,思想别老钻牛角尖,否则痛苦的是你自己,受伤的也是你白己。
  或许有一天,你会突然发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在下转战疆场近十载,见多了颠沛流离的苦难,见多了血染黄沙的冰冷尸体,见多了悲欢离合,感情已有些麻木不仁,较能以旁观者的冷静去面对感情,实在不忍姑娘为情所困,所以以浅见提供,希望姑娘宽心释怀。”
  干天弘语调充满关怀,格外动人心弦。
  龙门飞凰惊异地望了千天弘一眼,讶然于这个统兵上万的武将,居然也能说出这种充满感情和哲理的话。
  干天弘毫不理会龙门飞凰讶异的眼神,继续鼓其如簧之舌:“其实人生应该要不断的追求,追求理想,追求希望,唯有强烈的欲望,才能激励自己勇往直前,不过有些事则应谋定而后动,避免欲速则不达。
  有计划的行动,一定比临时急就章好,像刚才姑娘利用在下去刺激展兄,说不定有效果,也说不定造成反效果,万一引起展兄的误会,在下倒无所谓,若因此而让姑娘蒙受不白之冤,那在下就万死难蔽其辜了!
  姑娘之心事在下明白,感情之事只可缓图不可用急,急必偾事,在下愿尽力从旁撮合,希望能如姑娘所愿。”
  干天弘说得极为诚恳,语音抑扬顿挫,感情多得像要滴下来一般,他要是生在今日,保证是出色的政治家。
  龙门飞凰又望了他一眼,感觉这个男人竟有些可爱了!
  身居统兵大将,却没有一点官架子,比一般江湖人更平易近人,年纪也不大,却博学多才,满腹人生哲理,心思慎密,观察入微,比起展翅大鹏,干天弘更多了一份成熟稳重四平八稳,简直无懈可击。
  想着想着,龙门飞凰心中却已有些燥热起来。
  怎能怪龙门飞凰思想走火入魔呢?少女情怀总是诗,感情的想法仍然幼稚天真,什么白马黑马拐子马,王子麻子西瓜子,什么青蛙乱挖洋娃娃,爱做梦的年龄,胡思乱想亦属人之常情,无须加以苛责。
  三杯大醉侠年少轻狂之时,还曾梦见自己是罗蜜欧呢!私会茱丽叶时,她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还吐了我一身,她大概盐吃太多,吐的东西咸咸的,醒来才知道上铺的室友半夜尿床,尿滴流到下铺,气得三天没跟他说话。
  女生比较爱做梦,男生也一样有梦——遗……什么话!人人有梦,一点都不奇怪,像三杯大醉侠那种梦倒也少见。
  事实上以干天弘的人品和条件,的确是魅力十足,莫说龙门飞凰有梦,连三杯大醉侠也想变性去意淫一番……干嘛呀?最近去了一趟千蝶谷,好像被蝴蝶感染了生态病毒,好变态哦……
  算啦!别提了!再说下去我就被淹死了!
  为什么被淹死?大家都吐了,我那能不被淹死?
  龙门飞凰想着想着竟然想得出神。
  “姑娘,走吧!有些事可能顺其自然好些。”
  龙门飞凰默默无言,心丝却乱成一大把。
  干天弘一回到密林,立刻要姬小燕为龙门飞凰准备宵夜,吩咐好生服侍,并密令手下限制莫小琼的行动。
  干天弘说外面风波险恶,莫小琼却不肯相信,直嚷着要去找冒一年,干天弘干脆一指点了穴道,懒得浪费唇舌。
  姬小燕代替了彩蝶的位子,这个个性骄纵而又无知的小女人,还存有万一之想,希望干天弘有一天会回心转意,重新爱她,拥她入怀,希望与事实往往很难妥协,但她不愿相信,她相信自己的痴能换干天弘的真。
  当她看见比她更出色的龙门飞凰时,她的信心动摇了!
  她无可选择,只有赌下去,只是……她一点筹码都没有,却又不能不赌,她现在只有命可以赌,输了一了百了。
  世间情,情孽牵缠爱恨纠结,永无了结之时。
  在情场上,无所谓的智者,不管你读过多少圣贤书,不管你走过多少世间路,倚马长才洋洒千言也好,力能举鼎万夫莫敌也好,一入情关,智者都会变傻子,情之一字,岂止令人神往,简直令人疯狂。
  三杯大醉侠轻狂之时,也曾冒寒风立中宵,只为一见伊人倩影,只为对伊人一诉衷肠,只为……其结果就甭说了!什么?非说不可?您想知道有没有结果?拜托!连花都没开结什么果?为什么没开?那要问六合彩开奖单位了!
  啊?不是那回事?对不起,最近失恋了好几次,心态有点不平衡……又要练平衡木才能保持平衡?拜托,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倒是我听了这话信以为真,跑去练平衡木摔得鼻青脸肿比较好笑。
  你还要问结果?伊人见了我又吐了我一身,够了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壶!且先让我喝三杯再说。
  干天弘不管三杯大醉侠平不平衡,冷静的安排一切,把此地的事弄妥后,立即匆匆的到另一地点儿另一批人。
  在一处秘密的地方,住着一批神秘的人物,有男有女,是六个奇形怪状的老人,和几个服侍他们的男女。
  此时,那六个老人正在大嚼蒙古烤肉,吃得口角流涎肉沫横飞,手抓横拽,汤汁四溅,吃相狞恶不堪入目。
  不仅吃相不雅,连手脚都不干净,倒不是说他们边抓东西吃边抠香港脚,他们的不干净是……反正就是不干净。
  首座的是一个眼如铜铃,黑鼻凸颔,耳朵尖耸,面上短须如戟,此人叫阴阳无常牛有力,居延海六怪中的老大。
  左首歪躺在椅子上,坦着大肚皮,上颚特别突出,显出两个大鼻孔像山洞一般,他是老二,嗜血神猪朱一世。
  再下去是一名脸长如驴,三角眼,身材甚为高大,背部却微驼的老妇,她叫马面阎婆马三姑,六怪中排行三。
  右手第一位也是个老妇,老是老,打扮得仍甚为花俏,泛灰的头发还抹了油,一根跳丝都没有,杨花婆,行六。
  第二位面白无须,尖嘴削腮,斗鸡眼,蒜头鼻,作道家装束,外表他最年轻,六怪中的老四,知机子奚一非。
  下首的是蚕眉豆眼,眼中却厉光闪烁,两颊松垂,獠牙外露,外型像极了老虎狗,他是老五,哮天犬苟彪。
  这六个老怪,正是数十年前横行中原武林罕逢敌手的居延海六怪,岁月催人老,他们已不复当年的面貌了!
  人上了年纪,身上各种机能开始退化,这是不变的定律,练武之人,由于活动量大,体内细胞能量较足,老化的情形比常人要慢,但是同样有极限,到了某一阶段,也会遭遇瓶颈,人,毕章很难扭转这种定律。
  根据医学报导,人体的各种器官,依正常运作,应该耐用到一百六十年之久,绝大部份只是由于某一器官的病变,而拖累了其他器官一起死亡,绝无全身各器官同时衰竭之理。
  以脑死患者而言,只是他的脑部死亡,导致自律神经无法运作,乃至呼吸、循环、消化……等等系统跟着停顿,其实这些器官并未死亡,仍可捐给别人以延续别人的生命,其他如心脏、肾脏、肺……等也是相同。
  古时人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现代人拜医学发达之赐,心脏坏了可以装人工心脏,肾脏坏了可以换肾,使其他器官得以延续使用,大大的提高了人类的寿命,现代人活上八九十岁已不稀奇,上百岁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身为一个现代人,要懂得保健之道,保健不单指一部份,而是全身各部位及器官都包含在内,一种器官生病,却连带其他器官陪葬,确是生命莫大的损失,预防胜于治疗,预防医学必将成为医学的主流。
  写这些好像很无聊,其实写作的人,除了赚些稿费外,就是要把本身所学所知藉文字散播出去,以上纯属借口,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爱现,把平日达不到的梦想,藉由各种角色去圆梦,去达成心中的理想,也叫痴人说梦。
  练武者不是不会衰老,只是老得比较慢罢了!当他们遇上了瓶颈,除非有大恒心、大毅力不断的苦修勤练去冲破瓶颈,否则必然停滞不前甚至衰退,许多人愿意抛弃俗务闭关苦修,为的也是瓶颈难过。
  世上能修到金刚不坏的人,毕竟是少数中的少数,若说练到长生不死,史上从未听说过,因为根本无此可能。
  居延海六怪最年轻的杨花婆都过了古稀,但是看外表仅五十许人,新陈代谢活络,使他们气机旺盛,外表和实际年龄有明显的落差,这点和三杯大醉侠一样,外表和年龄有落差,只不过差在三杯大醉侠是未老先衰罢了!
  居延海六怪六十年前在中原已无人能敌————其实这话是有语病,不是无人能敌,而是末达敌手罢了!一般人以为各门各派的掌门,必是该派武功最高的人,这种想法未必正确,因为各门派的掌门俗务繁多,既有分门派,免不了争强斗胜,也免不了应酬周旋,没时间使功力更上一层楼自不待言,反而一些闲云野鹤般的山野奇人武艺惊人,草泽隐有龙蛇,所以说居延海六怪不是无敌手,只是未达敌手,就像三杯大醉侠下笔倚马千言一向未逢敌手,要是逢到“敌”人的狙击“手”,恐怕连酒都喝不成了!
  居延海六怪离开中原近六十年,功夫可没搁下,虽因年岁老大而进步有限,但六十年的岁月累积也很惊人。
  说来也真巧,这六怪和六畜似乎沾了点边,老大阴阳无常姓牛,老二嗜血神猪姓朱,老三马面阎婆姓马,老四知机子姓奚,老五哮天犬本姓苟,老么杨花婆姓杨,正好是牛、马、羊、鸡、犬、猪。
  混世魔王本名不是伍炳,是杨花婆不知和其他四怪中的那一怪所生,就是因为这样,他最恨人家骂他是畜牲了!
  干天弘一闯进去,眉头不由一皱。
  杨花婆正衣衫半解的躺在知机子怀中,知机子一手伸入杨花婆胸前乳沟,另一手则在杨花婆小腹之下搓揉。
  阴阳无常怀中抱着一名半裸女郎,正以颔下如针般的钢须在女郎裸露的胸部扎呀扎的,逗得女郎直闪躲。
  嗜血神猪三不五时伸手吃吃剩下的豆花。
  马面阎婆生来一副阎婆脸,显得格格不入。
  “什么事?进来也不知道敲门。”杨花婆若无其事a
  干天弘略一点头道:“见过各位师叔。”
  “见什么见?”哮天犬精神似乎一振道:“这么久都没好搞头,前几天送来那个叫彩蝶的,人是很水,可惜只玩了几次,她就像死尸一般的瘫了!你来干嘛?是不是又有新货上手?弄个有搞头的搞嘛!”
  嗜血神猪略为坐正道:“说到老五你,我真的会吐血,每次都是你抢着要,也不管我们哈得快流鼻血。”
  杨花婆吃吃的笑道:“你们两个谁都甭说谁,一样的喜欢‘回娘家’探索生命的源头,这也不算什么,咱们师门武功里本来就有采补之法,既做爱做的事,又能增强功力,何乐不为,只是自己人鹬蚌相争,四哥支持不久罢了!”
  知机子嘿嘿干笑数声,以掩饰窘态。
  杨花婆老是老,讲的话却咸湿得令人脸红,就算三杯大醉侠喝了四杯也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话来,什么?这话也是我要她说的?你嘛帮帮忙,她说的话,我只是照载登录而已,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关三杯大醉侠的事。
  马面阎婆冷冷道:“你们老爱玩那种把戏,就算你们玩不腻,老娘都看腻了!王子此来何事,说与老娘听听。”
  原来干天弘居然还是个王子,和吾友六杯大嫖客的身份一样,身份一样地位有差,他也是王子,王八蛋的儿子。
  原来血统尊贵,难怪气宇不凡。
  干天弘虽然贵为王子,可没敢在师门长辈面前托大,主要的原因是这六怪的艺业甚高,干天弘依为靠山,所以不敢轻易冒犯,但也自恃身份,仅微一颔首道:“我来告诉各位师叔,那个酒鬼狂龙姓方的没死。”
  “没死?”阴阳无常牛眼一翻:“这怎么可能?大家都亲眼看到他中毒,也目睹他摔下毒龙潭,怎么可能没死?”
  哮天犬道:“摔下毒龙潭必定是有死无生,他没什么搞头。”
  嗜血神猪道:“这种笑话也说得出来,真叫人吐血。”
  马面阎婆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那该死的东西纵使练成金刚不坏之身,也绝难在毒龙潭万毒之中留得命在。”
  杨花婆笑道:“王子大概酒色过度,眼中发花碰上了鬼,否则就是你做恶梦,梦见姓方的魂爬出毒龙潭拥抱你。”
  干天弘道:“我不是眼花,更不是见鬼,他确确实实没死,而且功力似乎更高了!所以只好请师叔们出马对付他。”
  “怎么会有这种事?”马面阎婆满面疑惑。
  知机子干咳一声道,“也许那小子命特别大,世上之事千奇百怪,死中求活亦不足为奇,有人不想死,偏偏一碰就死,有人想死却死不了,生命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却又韧性十足,我倒是宁可信其有。”
  干天弘道:“确实是如此。”
  阴阳无常愤然举掌拍下,怀中半裸女郎嘤咛一声,口中溢血,连挣扎都没有便已玉殒香消,把裸女尸体一抛,连看都不看一眼,破口大骂道:“他妈个臭X,老夫卯起来再杀他一次,看他能死几次!”
  干天弘道:“大师叔一个人可能埋不了他。”
  马面阎婆嘿然道:“那就多老娘一个吧!”
  干天弘道:“最好是六位师叔全部去。”
  “什么?要我们全员出动?老夫快吐血了!”
  哮天犬道:“这种没搞头的事保证没搞头。”
  干天弘道:“事成之后,保证弄个有搞头的给你。”
  哮天犬大喜道:“真的?有多大搞头?”
  “人间仙鸡,现宰的。”
  哮天犬一蹦而起:“老夫去了!”
  杨花婆道:“你要先去叫四哥先念些功德经超渡。”
  知机子道:“本山人不念经也能超渡。”
  干天弘道:“四师叔智略超人,自然非去不可。”
  杨花婆吃吃道:“我就是爱凑热闹,你们都去,留我和那只猪作伴,我才不鸟他,所以我也只好一道去了!”
  嗜血神猪打了个呵欠道:“老夫也不想被人当神猪一般供奉,为了一个小辈而劳师动众,实在有够吐血。”
  干天弘道:“各位师叔务必小心,那小子今非昔比,功力不等闲,当时我们七个人都没能困住他,如今他似乎更精进,应该找出聚力一击的时机,否则一比一谁也无奈他何,我会设法引诱他自投罗网。”
  “知道啦!仅管把鲜鸡三吃弄好,保证有搞头。”
  “该死的东西!”马面阎婆个性像火爆的男人。
  阴阳无常狞恶的道:“王子放心安排,老夫等着宰人就是。”
  干天弘拱手告退,自去安排窝弓擒猛虎。
  越是秘密的消息传播得越快,这是奇怪的现象。
  树林里头暗沉沉的,三条人影像三个幽灵般出现。
  “老哥,请从东北方进入,能弄翻几个算几个,以骚扰为目的,越乱越好,这处密林中埋伏了不少高手,千万勿被缠住,声东击西打了就跑,万事拜托了!”听口音,这话必是那位衰星老方说的。
  “小三子,那你呢?”
  “老哥在东北制造混乱,大哥尽量策应,我从西方潜入救人,得手后以长啸为号,向西北走清保村再入川。”
  “狗屎毛一大堆,你一个人去冒险救人,却要我当什么‘臭硬’(策应),我才不干!”洞庭黄鱼大表反对。
  “大哥,你行行好,小声一点成不成?”
  “成!我可以当哑巴,但要跟你一起去救人。”
  “那不成,老哥一个人独木难支。”
  “我管他南知北知东西知不知,我是怕你中了仙人跳,要是被人拍了裸照挺麻烦的,搞不好对象是个男的呢!”
  “我是去救人,又不是去睡觉,怎会中仙人跳?”
  “我就是不放心你。”
  “时机紧迫,你别夹缠好不好?”
  “有‘夹缠’才有‘紧迫’感。”
  这条黄鱼还不是普通的黄。
  “拜托,你就饶了我吧!”
  “不是我不饶你,你这个人跟三杯大醉侠一样好酒贪杯,每次酒醉之后就乱性,乱性之后就△◇○……”
  “你别这么黏好不好?”
  “不好。”
  “别那么缠行不行?”
  “不行。”
  对付这种死皮赖脸的人,老方全没辄。
  毒王笑了笑道:“臭鱼,你打算怎样?”
  “我要去救人。”
  “成,你去救人,老夫和小三去骚扰他们。”
  “那不成,性骚扰算我一份。”
  “只有骚扰,没有性。”
  “那更不成,我一个人进去稳死定了!”
  毒王扬掌道:“你不去老夫就先毒死你!”
  洞庭黄鱼面色大变:“老哥,你只是在开玩笑吧?”
  “谁跟你开玩笑?老夫和你们义结金兰,老夫是老哥,比你这大哥还大,小三子没奈你何,老夫却吃定你。”
  洞庭黄鱼陪笑道:“老哥吃定我,可否慢点下手?”
  “要慢多久?”
  “也没多久,三万六千多天而已。”
  “少罗嗦!别碍着小三。”
  “我哪有爱着小三?你这个人真讨厌,死相!”
  “拜托,老夫快吐了!”
  “要吐就到三杯大醉侠怀里吐。”
  “好啦!时间不多,按计划进行吧!”
  “是!遵你的老命a”
  对这个狂鱼,连毒王都头疼。
  “小三,小心了!”
  “知道啦!你们也小心。”
  毒王和洞庭黄鱼双双一闪而没,形影俱消。
  暗影中,老方亦如鬼魅般消失无踪。
  干天弘已将莫小琼被擒的消息传出去,老方别无选择的来了!未来的泰水大人受困,他要是不来,下个月也不会来,以后永远都不会来了……我是说他要是不来救人,秦小兰就不来,下个月也不会来,以后永远都不会来了……?
  不是!我是说老方要是不来救未来的岳母大人,爱神就不来,下个月也不会来,以后永远都不会来了……?
  我是怎么搞的,反正老方一定要来,不来就准备去看妇产科……好像不对,他应该去看“马眼科”……?
  老方明知这是圈套,但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是龙潭虎尾……对不起!我是说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他一闯。
  爱情的魔力实在伟大,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固是千古佳话,三杯大醉侠江山美人两不爱才教人从心里感动。
  什么?我哪来的江山?偏是您爱吐槽,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喜欢“江山楼”酒家,也不爱美国女人,可以吧?
  话说老方为了爱情准备来一次博命大演出。
  干天弘早已安排金钩钓醉龙。
  暗夜,密林,视线相当有限,五尺外人影难辨。
  一个鬼怪,悄然利用巨木草丛掩护,长驱直入密林中心。
  说他是鬼怪并不为过,浑身青绿,夹杂着乱七八糟的孤形斑纹,乍看之下,极似片片龙鳞,头上同色龙形头套,了牙森森,巨眼中闪着幽幽的绿光,如鬼如魅,就算是大白天也会吓死人。
  怪影浑身肃杀之气极浓,阴森森如恶鬼。
  怪影身形捷如电闪风飘,又似一个无形无质的怪物,微一起落间即远出十丈之外,茂密的枝柯丝毫滞碍不了他。
  当他潜伏时,就像一丛灌木,身上花花绿绿的装扮提供了最佳的掩饰效果,八个字形容: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事实上怪影来去如烟,根本难辨形迹。
  怪影渗透再渗透,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密林中枢,此地已有不少木屋散布在树林的枝桠间,肃杀之气益形浓厚。
  怪影悄然跃登树上,矫捷如豹,未发出任何声息。
  东北方向传来了一声震耳长笑,声震夜空。
  接着长啸如泣,叱喝之声随之而起。
  在万籁俱寂的静夜里,令人心弦为之狂震。
  毒王和洞庭黄鱼发动了,时间抓得很准。
  叫骂声、奔跑声、呼喊声,突然哗哗响起。
  木屋区有了骚动,有人匆匆抓了兵刃向东北方赶去。
  怪影趁机再往中枢地带淌进,但心中懔懔,他知道干天弘诡诈多端,既已放出消息引诱自己,必早已安排罗网侍候,岂会只闻两声怪声便已乱成一团?其中必有更大的凶险,心里虽懔然,但却不会怕。
  此时的他是过河的卒子,已无后退的空间。
  猿臂一攀,横校引体向上,轻推一幢木屋的门。
  一根其细如发的丝线绷断,弩箭如飞蝗般激射。
  “不好!”怪影心中大震,但已没有思考的空间,本能的反应当机立断,老猿坠枝,人已倒挂而下,三枝劲弩擦胸而过,危极!险极!
  劲弩破空锐啸未歇,怪影已翻升另一株巨木之上。
  果然如所料,干天弘已有万全的准备,状况不妙。
  不妙也得妙,船到江心,马行狭道,唯一的路只有勇往直前。
  身形一长,又扑向另一幢木屋,身未至,屎已先淋……不不,是矢已先临,这个时候淋屎未免太臭了些。
  怪影一扭,前进间化不可能为可能骤升三尺,木屋前一刀一枪突现。
  怪影冷哼声中,无畏的从两种兵刃微不可见的空间锲入,枪化飞虹,刀也易了主,两名大汉哼了半声便倒摔而下。变化间有如电光石火,未见交手胜负已分。
  怪影看都不看结果,挟刀飞扑另一幢木屋。
  木屋中一声牛呜震耳,阴阳无常一身黑衣现身,左手夺魂链以雷霆万钧之势朝怪影飞砸,右手拘魂牌作势出击。
  怪影大吃一惊,乖乖隆的咚,剧本不是这样的。
  他以为老方现身,六怪应该会去追踪老方才对。
  看来算盘拨错了档,大势不妙!还是老话一句:不妙也得妙!
  也还是那句老话:船到江心马行狭道有进无退。
  怪影一声沉叱,身形骤沉,刀光如雷暴卷而上。
  阴阳无常拘魂牌化为一片玄影迎击。
  铮铮铮……兵刃交击之声急如密鼓,随即一声气爆。
  劲气旋啸声中,怪影借势升腾扑向第四幢木屋。
  阴阳无常收回夺魂链,密林中枝桠纠葛,夺魂链派不上用场,反而碍手碍脚,单手抡拘瑰牌随全影身后扑出。
  怪影在飞扑途中突然身形一沉,落地后形影俱消。
  这一着出乎对手意料之外,而那幢木屋门开处,身形高大如男子的马面阎婆,高举手中四十八斤的鸠首杖蓄势已久,但见黑影一闪,衣袂破空声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杖砸出,这一砸力道千斤,巨石也将粉碎。
  阴阳无常岂止大吃一惊,百忙中大叫:“是我!”拘瑰牌奋力架出,人亦同时打千斤坠,以抵消鸠首杖的压力。
  马面阎婆亦自警觉,猛力收劲,饶是应变得快,阴阳无常仍被压得一跤摔得屁股开花,正想爬起来,一条高大的身影已在树枝折断声和惊叫声中,随着残枝败叶黑鸦鸦的压下,又将他压成仰八也!
  原来马面阎婆一杖砸下,发觉冲上来的土见是自己人,百忙中全力撤劲,劲是收回五成,但树枝却承受不了千斤之力竟尔从中折断,木屋亦随之崩散,马面阎婆猝不及防脚下踏空,跟着手舞足蹈的跌了下去。
  就是这么不巧,把刚爬起的阴阳无常差点压扁。
  这种馍事也会发生,简直是件大乌龙。
  两人狼狈爬起相视,有诗为证:
  分明敌人在其中,打来竟然不相同:
  怪影不知何处去,读者笑得快发疯。
  夜色太暗,怪影又太狡猾,发生失误不是不可能,阴阳无常客串了一次卖肉粽的角色,心中自是愤怒已极。
  怪啸声、狂笑声、叱喝声,此起彼落;两老怪激怒如狂,四处狂搜怪影,打乱了干天弘的布局。怪影已远离三十丈外,在另一幢木屋旁潜伏。
  按照木屋分布的格局,此处确是中枢地带。
  中枢地带反而平静得多,好像是台风眼,台风的中心为什么叫台风眼,三杯大醉侠孤陋寡闻实在不明所以,不过以人体而论,中心点叫肚脐眼,台风眼之名是否由此而来,尚待就教于高明。现在是紧张时刻,废话不多说,镜头拉回现场。
  怪影悄然贴树揉升,未发出半点声息;紧贴木屋,怪影的花纹与茅草浑然成为一体。凝目望去,藉着微微的光线打量,附近的木屋构造似比刚才的稍大,也较为整齐坚固,这一带必是首脑居处无疑。六
  怪影闪至门边伸手轻推,门却在内扣住,这种简陋木屋,再怎么扣也不可能牢不可破,这种扣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怪影一运内劲,内扣随即断落。
  毫不犹疑,怪影闪身而入,一支冷冰冰的玩艺儿已架上了咽喉,怪影未稍瞬,头一偏,反手已扣上对方脉门,人亦扭体反抱,触手处鼓腾腾软绵绵热呼呼又有弹性,那种感觉真好,像坐云霄飞车……
  一声女性尖叫,怪影一震,手下滑扣住纤腰,手中刀已架上粉颈:“不许叫,只要你合作,我不会伤害你。”
  “你……你是谁?”怀中的女人倒蛮听话,刀子架在脖子上,不听话可不行,台风还有眼,刀子可没眼。
  “只许我问你,不许你问我。”
  “你……你要干什么?”这样问就对了!
  “秦夫人莫小琼被囚在何处?”
  “囚?”那女人奇道:“我不知道!她并没有被囚,她是展翅大鹏的岳母大人,在这里做客的,怎会被囚?”
  “你说什么?”怪影心中一跳,差点把手中刀给弄掉了:“莫小琼是展翅大鹏的岳母大人?你有没有搞错?”
  “怎么会搞错?我亲耳听见他叫岳母大人的。”
  “怎么会这样?”怪影一头酒水。
  “什么会这样?”女人还敢问,胆识不错。
  “就是……怎么可能?”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找莫小琼?”
  “你管不着!”
  “看你不像凶恶之人,条件交换如何?”
  “什么条件?”
  “告诉我你是谁,我告诉你莫小琼所住的木屋。”
  条件很简单,怪影正为找不到目标而苦恼,只要报出名号就能得到正确的情报,这一宝押下去应该不会吃亏。
  “成!希望你不是骗我。”
  “赌咒!”
  “好!我外号醉海狂龙……”
  “醉海狂龙?该死!”那女人一听醉海狂龙四字,突然一声嘶叫,肘顶脚跺,全然不顾架头钢刀,疯狂攻击。
  怪影一时也搞不清楚这女人为何一听醉海狂龙便发起疯来,一时之问被攻得手忙脚乱,此女显然并非坏人,他不愿伤害无辜,对于这种意外的变化,他干脆打破木屋跃入暗影之中,不再理会那疯女人。那女人竟也不舍,到处狂找怪影。
  这一着又出乎干天弘意料之外,局面更不好控制:怪影有够衰,只报出个绰号便挨了好几下粉拳绣腿,交换的条件也甭提了!还好他早已运功护身,挨得起两下子:不用说,这个女的必是龙门飞凰惠玄霜了!他紧贴树干上,谁也没发现。
  一声臬呜,杂乱的人声突然静止,阴阳无常和马面阎婆隐起身形,连龙门飞凰也被人暗中知会潜伏待变。怪影意念一动,躲得更隐密了!
  东北方依旧有喝叱声此起彼落,怪笑声也时隐时现。
  主战场却静得落针可闻:双方都在等待,这是一场耐心的考验,不管谁先暴露形迹,都有可能遭受致命的攻击,两方面都有所顾忌。
  怪影的优势是只有一个人,反正动的一定是敌非友,可以放胆下杀手,缺点是人单力薄,一动必受围攻!对方的情况则相反,不敢随便出手,以免误伤了自己人,但是只要认清了目标,敌人要逃命可没那么容易。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怪影身在敌营,时间是最大的压力,拖得越长越不利,骚扰欺敌也不过用在一时罢了!但干天弘这边人多势强,初期倒有警戒之心,等了约两刻钟后,精神开始慢慢松懈,不再那么全神贯注了!
  怪影又开始春天两条虫,什么意思?就是蠢嘛!他开始蠢动,悄悄的,一寸一寸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你现在上来干什么……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拜托!蜗牛和黄鹂鸟,你在唱卡拉OK呀?
  这是什么狗屁作品?打架打到唱歌倒也不简单。
  怪影终于又贴身在一幢木屋旁,木屋中却传出一声幽幽叹息,怪影一怔,这声音好熟,像极了一个人。没错!像一个人,不像一只猪——废话!
  人间仙姬,是她!这个曾经对老方动过情的女郎,已尝了爱的苦果。
  听那幽幽的叹息之声,饱含了幽怨和伤感,有如弃妇般的哀伤和悲苦,怪影感到相当惊讶,人间仙姬是个豆蔻年华、如花般的少女,而且傲气凌霄,从不假人以词色!这样娇娇女,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感伤的叹息?
  他并不知道他毒发后,人间仙姬姬小燕移情别恋,又被弃如敝屐的经过,时间已不容他多想,以为她也成为人质。
  “屋中可是小鸡?”怪影以传音入秘之法问。
  叹息之声骤款,一时静如无人。
  “小鸡,是你吗?”怪影再问。
  有人附壁轻问:“谁?方哥吗?”
  “小鸡,你可无恙?”
  姬小燕呆了呆,两行清泪悄然滑下双颊。
  “小鸡,你怎么啦?”
  “我……没什么。”强忍哽咽,姬小燕黯然回答。
  “我来救你出去。”
  “不,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
  “小鸡,你可知道这里……”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禁制?”
  “没有,我完全自由。”
  “是不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你……”
  “谢谢你还关心我,我会生生世世记得你。”
  “这里是虎穴,跟我一道走吧!”
  “不!我不想再见到你。”
  “为什么?小鸡……”
  “不为什么,不要勉强我。”
  “可是……”
  “秦夫人在左边第三栋,去救她!不要挂念我。”
  “小鸡……”
  “你再不走我就大声喊了!”
  “小鸡……”
  “走!”
  怪影无可奈何怅然隐去,木屋中,姬小燕双手掩面,泪珠成串滴下。
  左边第三栋木屋里,莫小琼昏迷不醒,怪影略做检视,发觉莫小琼全身气机受到独门手法禁制,可能还有慢性毒药的问题,解穴耗时费力,也没时间探究中了何种毒,干天弘果然阴险极了!他算定就算救了人也无法解禁制,只能背了人逃跑,这样一来必让来人无法发挥全力,要逃比登天还难。
  匆匆将莫小琼捆在背上,先离开险地再说,还好莫小琼身材娇小,倒也不算是重负。刚钻出木屋,蓦然暴吼震耳,劲风千钧压顶。
  怪影不进反退,鱼龙反跃冲破木屋从后面脱身,茅草树枝激射中,嗜血神猪两柄九爪怪耙迎面扫到;怪影转体抛肩,刀化神龙摆尾,借刀侧闪。
  “找老夫你稳没搞头!”哮天犬狗头锤来势如电。
  怪影左掌虚按,身形化不可能为可能,再次升腾。
  “找我你太嫩了!”上空杨六婆锦蛇带吞吐如虹。
  怪影未待杨六婆接触,脚尖一点,横枝向右激射。
  阴阳无常拘魂牌一立,暴吼道:“此路不通!”
  怪影再折向,马面阎婆鸠首杖招发如风雷,落地再起,知机子拂尘化为一蓬钢针迎头压到,怪影左冲右突,竟无一丝可趁之机,合围之势已成。
  “哈哈!姓方的,你认命吧!”树梢高枝上,干天弘站在那儿神态倨傲。
  “听说龙能飞腾变化,你再变给老夫看看!”
  “该死的东西,到现在居然还不死。”
  “一个人要弄来杀两次,可真没搞头!”
  “你再不死老夫会吐血!”
  怪影打量四周,不由心头一凉。
  干天弘得意道:“姓方的,你看清楚了吗?”
  怪影微吸口气,阴沉沉道:“看清楚了!那又如何?”
  “这里就是你的埋骨处,风水还不错吧?”
  怪影冷冷道:“留着你自己用吧!”
  干天弘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的笑容道:“我还用不着,要你死的人不只我一个,醉海狂龙,今夜你插翅难飞了!”
  怪影嘿然道:“你只会站在那说大话吗?”
  干天弘道:“你不必激我,对一个将死的人,我无须中计,我留你多活片刻,只是为了想证实一些事情。”
  “你想证实什么?我保证没上过你妹妹的床!”
  “住口!口头上占便宜对你没好处。”
  “你问吧!我不一定回答。”
  “方不阿和方条直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与你何干?”
  “你没有问的资格,只管答我话!”
  “你好像已主宰了我的生死?”
  “不错!你的命捏在我的掌心里,从你一进入树林中,所有的行动皆在掌握,不然岂容你深入重地救走人质?”
  “人不是已被我救了吗?”
  干天弘哈哈大笑道:“你真是笨!莫小琼对我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冒一年死了,秦破衣不成气候,如果你死了!我可以安排让英小琼死于你手中,我为替莫小琼报仇而杀死你,秦破衣必然感激涕零,甚至把女儿嫁给我。”
  “你好毒。”
  “这叫无毒不丈夫。”
  “我却未必然一定会死!”
  “你今天不死不啻痴人说梦!”
  “在百毒峰,也在你们七人合围之下,情势比今晚更险恶!方某一样活了下来,今晚方某仍能全身而退。”
  “在百毒峰是因为你诡计多端……”
  “百毒大阵加上七人围攻,是谁诡计多端?”
  “今天你不会那么幸运了!”
  “幸运之神一定会眷顾方某。”
  “别妄想了!你自己看看吧!”
  怪影再审视四周,不由冷气沁心。六怪个个面色阴沉,分六面围定,干天弘高倨树上,密林中人影幢幢,看样子不下两三百人,围得密如铁桶。
  “姓方的,这些人都是千中挑一的高手,三百名可抵上万铁骑,有诸葛连弩二十具,每具一发九矢,劲道可穿重甲,一百八十支强弩,金刚也会被射成刺猬,金钟罩铁布衫亦无用武之地。
  我六位师叔,你要接下任何一位都有困难,再加上如蝗箭雨,你绝难侥幸,除了眼前你所看见的以外,还暗中安排了见血封喉的黄蜂针,我之所以摆出如此阵仗,是要让你知道本人坚强的实力!”
  怪影道:“这与我何干?”
  干天弘道:“我要你投降!”
  “投降?”
  “不错!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我‘头’降脚也不降!”
  “什么意思?”
  “我要落跑!”
  跑字犹在喉中,怪影突然一鹤冲天飞腾而上,手中单刀已先一步化虹激射干天弘,手一按腰际,龙舌剑入手,他对敌极少用到兵刃,要命时刻,压箱底的出笼。
  龙舌剑,名称叫剑,外形也像剑,只是比一般的剑沉重得多,剑尖部份分又成龙舌状,也是一种外门兵刃;在暗影中,怪影有如轻烟,难以辨清实体。
  六怪同声怒吼,暗器如飞蝗射向逝去的怪影。
  怪影以进为退,跃起不足一丈便突然扭体空翻斜挪八尺,一枚牛角锥擦体而过,一枚犬牙镖则划过肩上,衣裂皮未伤。同一时间,十八支硬弩挟着锐啸射至。
  这种大型硬弩,确实近距离可穿重甲,本来应该装在城墙喋口或弩车上使用的,用人力控制则准度稍差;由于使用机捩发射,其速度甚至比声音快些。
  在这种暗器之下,听声辨器之法已派不上用场,唯一避免受伤的方法是经验和机智,错一步即死,慢一步无生;全影龙舌剑一带,龙卧平波,再化龙飞九天。
  干天弘自处三丈高的树上,见单刀化虹射至,根本不放在眼里,等刀飞近面门才伸二指一夹,他想要帅,谁知单刀突然有如活物,竟锋刃扭转,差点来个“帅割”,吓得他忙缩手偏头避过,却也吓了一大跳。
  心犹未定,六怪的暗器已呼啸而至,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几个老凯突然发出暗器,没想到上面还有自己人。
  幸好干天弘身手相当高明,甚至比六怪还要高上半分,百忙中仰身踢飞近身的铁毒蛛,伸指弹开毒蒺藜,再翻身躲开牛角锥……但见他一个人手舞足蹈忙得不可开交,总算有惊无险的避过了自相残杀的噩运。
  怪影身形极为快速,但暗器实在太多,又要顾忌背上莫小琼的安危,未免捉襟见肘,骤觉小腿一热,暗器入体,咬咬牙,忍痛再度飞升,暗器如潮,暴卷而至。
  怪影四面受敌,性命危如累卵;又是在千钧一发,一发千钧之际,突然人群出现不平常的骚动,接着惊叫如波浪般扩散,人体坠地之声不绝。
  有人惊恐的高喊:“不好了!毒王来了!”
  毒王之名,简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干天弘大吼一声,飞扑喊声传出处。
  六怪竟也不畏毒王之名,连连怒啸去找毒王车拼。
  怪影压力顿减,可是为了保护莫小琼,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又挨了两记重的,一支弩箭贴左臂射过,带走了一块皮肉,留下寸深的伤口,差点伤了臂骨,鲜血如泉般涌出,流满左半身,左臂已难以使力。
  最严重的是右下腹一枚龙须刺,斜贯入三寸之深。
  龙须刺是歹毒无比的暗器,顾名思义,它是卷如龙须的玩艺,发时压紧弹簧,中人体后自动弹开,将皮肉硬行撑开,使创口扩大数倍,那种被撕裂般的痛苦,的确非常人所能忍受,若深入内腑,保证内脏一团糟。
  幸好是斜向贯入,只差半分便伤及内脏。
  怪影一再提气改变方向,希望能争取到空隙脱逃,谁知干天弘志在必得,一下就使用了致命的暗器阵,使他几乎用尽了气力,依然没能争取到突围的机会,最后在混乱之中,挨了两三记重的,差点要了老命。
  此时的他,已感气力不如,两三处创口大量流血,也使得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龙须刺使得下腹部肌肉被撕扯扭曲,痛楚一波波如巨浪涌至,耳目已失去判断能力,唯一的意念是冲破重围。
  身后发生什么事他根本无从得知,只看到眼前有个缺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夺路狂奔,为了生命,他已卯足了劲,在他身后,另一条纤影衔尾急迫,速度亦快极。
  一听毒王驾临,大家都去列队欢迎,便宜了怪影。
  毒王依计一沾即走,黑夜中难以寻觅,何况毒王之毒也令人心中懔懔,真正不要命的人可没几个,六怪口中说不怕,其实只是场面话,毕竟要活到这把年纪并不容易,七老八老才栽在这儿可不值得。拒毒扫黄的结果,毒王和黄鱼却有惊无险。
  怪影一步一脚印,每一步都留下血迹。
  右下腹的伤口,每走一步便扩大一些,痛如潮涌。
  一步一挨蹭,完全是机械式的举步,他以为他仍在卯命使用轻功赶路,其实他的行动比常人奔跑还慢了许多;他眼中全是金星,说更明白些,他只有本能,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要远离险地,其他的思想已经不存在。
  奔跑了半个更次,他已耗尽气力,终于砰然摔倒,尾随在他身后的黑衣女郎终于现身,表情冷酷,一双媚目射出两炮愤火,黛眉间的煞气更浓、更烈、更吓人。
  “姓方的,你该死!”黑衣女郎恨声自语。
  怪影当然不可能回答,他正在跟阎罗王玩拔河。
  黑衣女郎就是龙门飞凰惠玄霜,一个恨满胸怀的少女。
  “我不想伤害无辜的人。”龙门飞凰呛然三尺育锋出鞘,三两下把背带割断,将怪影和莫小琼分开。
  检视了怪影腹下的伤口,龙门飞凰亦为之心动,她想:这混蛋真带种,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背一个人跑这么远。
  “你是个硬汉,只是太无情。”她咬了咬牙自语:“就算你是铁汉也罢,还是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想了想又道:“你是条好汉,本姑娘虽然相当钦佩你的精神,也尊敬你不屈不挠的毅力,但仍不能饶恕你,你始乱终弃,害死了我同胞亲姐姐,我本想将你押到我姐灵前千刀万剐的,看在你是条血性好汉,而且去死不远,我姐遗愿要你去上一柱香,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也罢!本姑娘就大量一些,免不了你千刀万剐的痛苦,只将你的心剜下,祭奠在亡姐的灵前,算是便宜了你!让我先瞧瞧你这狼心狗肺的真面目!”
  手抓头套,剑光一闪,头套中分。
  “咦?怎么会是你?”
  没错!躺在地上的正是一脸锉相的老方,虽然面无血色,牙关紧咬,五官也因痛苦有些扭曲,仍然是如假包换的老方。
  “混蛋!原来你是心虚才隐藏身份,姓方的,你可没料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彰,你依然难逃公道!”
  “姐啊!我为你报仇了!”龙门飞凰凤目含泪,剑如匹链划下,老方的龙纹怪衣从中分开,露出不怎么结实的胸膛。
  龙门飞凰剑锋一转正待刺下,突然又咦了一声:“你不是醉海狂龙,你是假的,你为什么要假冒醉海狂龙之名?”
  老方的拔河比赛正在紧锣密鼓关头,没空搭理。
  “他是醉海狂龙。”暗影中踱出了干天弘。
  “他不是。”龙门飞凰意兴阑珊。
  “他是的,我保证。”
  “他不是,谁保证都没用。”
  “他是不是醉海狂龙无关宏旨。”夜色里,毒王一脸冷竣:“名号只不过是个代表,代表着一副臭皮囊而已。”
  洞庭黄鱼也奔向老方,先为他急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醉海狂龙,但爱困的保证他是好人。”
  睡虎从林绿现身,身后急先锋和疯判官相随。
  “你当然为他辩护,因为你和他本是一丘之貉!”
  混世魔王也出现了!媚娘子、醉虎、水虎也一一现身。
  睡虎睡眼暴睁:“姓伍的,你少血口喷人!你在五虎山寨后谷多年,没想到养老鼠咬布袋,你还算是人吗?”
  混世魔王冷笑道:“我操!我正是因为袁老大厚恩难报,所以挺身揭发你的罪行,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睡虎目注醉虎和水虎道:“老四、老五,我们兄弟相处十年,你们是相信我,还是要相信那胡说八道的混蛋?”
  醉虎咕的灌了口酒阴阴道:“我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水虎怔了征道。“我谁也不相信,包括我自己。”
  “什么意思?”
  “我曾亲眼见到你们火焚山庄,却找不到你们的动机。”
  混世魔王道:“很简单,争五虎山庄的领导权罢了!”
  “不!”水虎摇头道:“如果是为了五虎山庄的权利地位而争,就不可能以毁灭为手段,这个理由讲不通。”
  “也许他们的阴谋曝光了!所以愤而下毒手。”
  水虎道:“目前真相未明,我不想太早下定论,但我会查,终有一天会水露石出,那时自会有人肝脑涂地!”
  睡虎道:“也好!真金不怕火炼,等你查出真相再说。”
  干天弘道:“那是你们的家务事,你们另外去解决!惠姑娘之同胞姐姐被醉海狂龙始乱终弃,导致香消玉殒,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醉海狂龙的恶行令人发指,如果惠姑娘不敢杀人报仇,干某可以代劳!”
  龙门飞凰道:“他不是醉海狂龙,干兄无须费心。”
  “惠姑娘,他明明是……”
  “我说他不是就不是,干兄要杀他,我只有采取不理会、不干涉、不阻止的三不政策,因为我管不着。”龙门飞凰说完,竟头也不回的走了!
  干天弘阴笑道:“女孩子毕竟手软,大概是要干某出手了!”
  毒王冷哼道:“那得看老夫答不答应。”
  干天弘嗤然道:“毒王,你以为你阻止得了?”
  毒王面无表情道:“那得试试才知道。”
  干天弘大笑道:“十几年前你已失手一次了!”
  毒王道:“今天何妨让老夫再失手一次?”
  干天弘傲然狂笑道:“有何不可!”
  手微微一动,一蓬蓝雾罩至,方圆涵盖两丈以上。
  “大家退!”毒王轻喝,大袖一抖,一蓬紫雾迎上。
  就像变戏法一般,两种不同色的烟雾接触,突然响起嗤嗤之声,冒起一缕白烟,三色烟雾在纠缠,相当绚丽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不怎么好玩,因为烟味触鼻欲呕。
  此时洞庭黄鱼已将老方身上的创口草草包扎妥当,同时也喂了他服下要命丸,撕衣做带,将老方背妥,睡虎也示意叫急先锋背起了莫小琼。
  他们都有共同的想法:快找机会溜。
  干天弘和毒王就像古代神魔斗法似的,你来一把我还一把,斗得热闹非凡,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洞庭黄鱼受不了被污染的空气,低声道:“走!”
  睡虎和疯判官断后,四人展开身形飞奔而走。
  “追!”混世魔王一招手,媚娘子和醉虎亦跟着便追。
  水虎略为犹疑一下,也追了下去,现场只剩干天弘和毒王继续在比划,他们立身所在四周五丈方圆的草木,全部呈枯萎现象,树叶亦开始掉落。
  干天弘阴阴道:“十几年来,你没多少进境。”
  毒工面色凝重道:“你倒是得了十成真传。”
  “不是十成,是十二成。”
  “老夫承认你比毒鹰更高明。”
  “那你就认命吧!”
  “那也未必!”
  干天弘一声沉叱,双手虚抓,突然又向外猛弹。
  十缕黑丝就像蛛网般,搂头盖脑罩上。
  “天蛛蚕毒!”毒王惊叫,双足点地身化飞虹而遁。
  那些黑丝无人指挥,竟循影狂追,去势如电光石火;毒王大喝一声,回身打出两颗有如鸡蛋般大小的玩艺,在空中互击爆炸,刹时烈焰冲天,终将黑丝阻住。
  后面隐隐传来六怪的叱喝之声,毒王只得落荒而逃。
  他不得不逃,比毒比不过干天弘,比武功,六怪任何一人他都吃不消,眼看是一比七,不卯起来逃的是傻瓜!凭良心说,六怪的功力,在当今中原武林几乎是无敌的,毒王虽是超级高手之一,五百招之内要和,他们也必不肯。
  老方自称曾在六怪和干天弘七人联手之下,仍逃过了一条贱命,但这只是他自己说的,他这个人说话吹吹牛不是什么意外,他的话总是要让人七折八扣的,有一次他告诉三杯大醉侠,他走路不小心踩死了一头大象呢!
  至于他踩死的是椿象还是象棋里的象则有待商榷,倒是三杯大醉侠经常踩到斑马——线倒是千真万确的。
  一比一,老方要胜不易,一比二老方必败无疑,一比三,老方只好赶快找个好人家投胎,希望下辈子不那么衰。所以难怪毒王卯尽吃奶的力气落跑了!
  洞庭黄鱼也在落跑,他背着半死的老方可辛苦多了!
  混世魔王的功力最高,领先狂追,媚娘子也不弱,仅落后丈许,醉虎则在二十丈后,水虎起步晚,落在更后面。
  看看即将被追及,睡虎一横大叫道:“祝兄和雷前辈请先走一步,萧判官,我们回头挡他一挡!”
  疯判官大笑道:“老夫当司法蓝波去也!”
  睡虎两把鸳鸯锉,疯判官一支巨笔,两人回头反扑,混世魔王当先到达,睡虎一声虎吼迎上。媚娘子随后扑到,疯判官贾勇阻拦。
  双方一接触,三招两式便已分出高下!睡虎仅支持三招便已险象环生。
  疯判官稍好些,但也仅能咬牙硬挺。
  睡虎心中暗道:完了!没料到这个过去在后谷摆不上台面的角色,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令他意料之外。
  疯判官巨笔狂挥,徒然浪费力气而已,媚娘子流金铛绝招迭出,招招不离疯判官的要害,疯判官招架无力。混乱中,陡听疯判官一声惨吼,流金铛贯胁而入。
  疯判官蹬蹬连退数步,低头望了胁下血洞一眼,巨笔当然落地,扯了扯嘴角道:“司法死了!”扭身栽倒。
  疯判官壮烈牺牲,睡虎更加岌岌可危;此时突然人影暴闪,一个身材瘦高精神瞿烁,胡子翘翘,手拿一支钓杆的老者扑入,钓钩连丝,急袭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怒叱:“钓鱼的,你找死!”
  老者大笑道:“老夫来钓你这尾鲈鳗!”
  来人正是川东之霸,东河钓叟江泰恭!混世魔王大怒,探手取出三才夺,和东河钓叟大打出手:东河钓叟也不甘示弱,奋起全力挺住,两人功力似乎相差不远,恐非三五百招就能分出胜负了!
  睡虎刚喘过一口气,媚娘子已自欺上出招攻击。
  又是一声震耳狂笑,一个须发俱白的老者泻落当场,口中大呼小叫:“鹅鸟飞,有手当,非竹筷,加足包!”
  是恨天谜翁,四句话的意思是:我挡快跑!
  睡虎怔了怔,随即领悟,撒退便跑;媚娘子要追,却被恨天谜翁阻住。
  醉虎赶到,却不知干什么好。
  “笨头!快追人!”混世魔王大叫,一分神差点挨了一钩。
  醉虎应诺一声,飞奔追赶睡虎去了!水虎随后亦到,看了正在拼斗的四人一眼,也慢慢追下去。水虎这一慢,慢出了大纰漏,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睡虎在前狂奔,醉虎随后紧追不舍,武陵山的山路,可不像高速公路那么平坦笔直,而是到处荆棘无路之路。三追两追,水虎竟失去了睡虎和醉虎的踪影。
  睡虎狂奔当中,却听得后面醉虎大叫:“二哥,等等。”
  睡虎一怔,停步回头,功行百脉,不敢松懈戒心。
  “三哥,小弟有话说。”醉虎喘息未定,已急急叫道。
  睡虎冷漠道:“四弟有话请说。”
  醉虎忽然双目垂泪道:“三哥,大哥死得好惨、好冤哪!”
  睡虎怔了怔道:“我知道。”
  醉虎哽咽道:“这都是他们的阴谋。”
  睡虎又是一怔:“谁?”
  醉虎哭道:“是混世魔王那忘八和媚娘子两个狗男女,他们都是蒙人,他们想要夺回中原万里江山,他们……”
  睡虎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醉虎激动道,“三哥,你不知道,他们已经调遣重兵从肃州分批潜来,小弟费尽心机屈身事贼,好不容易才探到了重要的消息,他们十万大兵分十余路潜来,已在邛莱山附近聚集,小弟冒了九死一生之险,终于弄到一张布兵图……”
  睡虎一震:“此事当真?”
  醉虎跳脚道:“三哥,你我结义十年,小弟除了爱喝几杯以外,可曾有过越轨行为?难道三哥连自己兄弟也不相信?”
  睡虎吃惊道:“如此甚好,布兵图何在?快拿来我看!”
  醉虎从襟中取出一团纸,睡虎急忙奔来,就在刹那间,突变已生,醉虎一立掌,推山填海,正中睡虎胸前膻中穴!
  睡虎身形一挫,踉跄暴退八尺,口中血如喷泉。
  “你……”睡虎睡眼暴睁,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醉虎阴险的笑了笑:“二哥,大哥死了,你活着也没什么局面,不如跟大哥作伴去吧!小弟会烧些纸钱给你的。”
  睡虎直挺挺的栽倒,双目犹暴睁未瞑。
  醉虎突地抱起睡虎大哭道:“三哥啊!你死得好惨哪!只恨小弟来迟了一步,竟让你遭了毒王的毒手,三哥哇!我好恨哪!毒王,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醉虎跟你誓不两立,我发誓要把你挫骨扬灰……”
  “三哥?他……他怎么啦?”水虎惶然奔来。
  “是毒王那老王八,他打了三哥一掌……”
  “那三哥他……”水虎蹲下查看睡虎的伤势。
  醉虎眼中寒芒一闪,一掌印上水虎背心,内力骤发如山。
  “哇!”水虎满口血箭,喷了睡虎一身。
  “四哥,你……”水虎也是满面不信的表情。
  醉虎面含狠毒道:“你们不死,我不得安!”
  “你……好狠!”水虎缓缓仆倒在睡虎尸身之上。
  “干得好,爱喝酒的!”混世魔王不知何时出现。
  醉虎道:“我已遵命杀了他们,你的诺言也该实现了吧?”
  “诺言?什么诺言?”混世广工装糊涂。
  “你想食言而肥?”
  “哈哈!盐吃太多不好,容易造成肾脏病、心脏病。”
  “你……”
  “爱喝酒的,你别太紧张,解药一定会给你,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
  “蒙人即将君临中原,难道你不想继续为我们效力?只要我们成功,那时高官显爵封妻荫子,岂不快哉?”
  醉虎道,“我不想要那些,我只要解药!”
  混世魔王阴笑道:“放心,解药一定给你,只是现在不在我身上,等我见到了大师兄,一定帮你要,可以吗?”
  醉虎呆了半晌,性命捏在别人手中,不可以又能怎样?
  洞庭黄鱼说话不怎么正经,轻功可有一套,轻功是不怎么差,背了个人倒也挺累的!急先锋的轻功差了些,但他背的人经多了,两下刚好扯平。
  跑呀跑的,反正山上根本没路,路在脚下,踩过就是路,林深草密,不可能直线而行,可能只是在绕圈子,前而毒王的身影入目。
  “咦?臭鱼,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洞庭黄鱼上气不接下气,中气偏又灌饱瓦斯,张大口喘息道:“老哥,你说什么风凉话,我起码也跑了五十里!”
  “五十里?”毒王苦笑道:“你看看吧。”
  洞庭黄鱼抬头一看,四周四五丈内的草本完全枯萎,空气中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这不是刚才车拼的地方吗?“他娘的一堆毛,我怎么跑回来啦?”
  “糟糕,小三的伤势亟待医治,这里又是险地……”
  “对呀,小三很严重,快找地方动手术。”
  急先锋道:“赶快去长庚挂急诊。”
  什么话!那个时代哪来的长庚医院?
  “有了!老夫有地方可以藏身。”
  急先锋又道:“可以偷渡到东南亚!”
  神经病,又不是枪击要犯,干嘛要搞偷渡?
  “老哥说的是什么地方?”
  “旧五虎山寨!”
  “五虎山寨?”
  “不错!敌人一定料想不到我们会到那儿藏身。”
  “那就走吧!”
  “走!老夫带你们一程!”
  五人六脚飞奔已成断垣残壁的五虎山寨,这一着的确出乎干天弘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回到事件的第一现场,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五虎山寨,这个武林人物耳熟能详的地方,如他已是满目疮夷,经过了近一个月,小草都已冒出头来了;毒工找了个隐密处为老方治伤,解开伤巾,连心肠极硬的毒王亦为之惨然,有些不忍卒睹。小腿和肩上的伤虽入肉,却未伤骨,算是小CASE,右腹下那道伤,连铁浇铜铸的人见了也会惊心动魄。
  一道三寸长,近寸宽的伤口,腹下皮肤本嫩,肌肉组织又薄,一条二寸余长卷如龙须的暗器卡在里边,已和腹肌纠缠在一起,创口有如张开嘴的恶魔,从创口往里看,几乎可以看到蠕动的肠子。
  毒王毫不犹疑从怀中取出一柄玉刀,动手将龙须刺取出,上药,包扎,熟练又冷静,他若是生在今日,保证是一名最佳的外科医生,也是一个成功的生化学家,可惜他早生了六百多年,注定他是跑江湖的命。
  看完了老方,又去看莫小琼,中毒,当然难不倒毒王这位行家,点穴,也难不倒内功精深的毒王,都是小可大代志,莫小琼服了药,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毒王老眉深锁,洞庭黄鱼心头一跳:“小三他……”
  “小三很沉重!”毒王凝重说。
  “是不轻,没一百也有九十,把我压得掺兮兮的。”
  “老夫不是说那种沉重。”
  “那老哥是说……”
  “小三有生命危险。”
  “那他死定了。”
  “那也未必。”
  “那他不会死了?”
  “那也不一定。”
  “你口喷满嘴毛,他到底死不死啊?”
  “该死就会死,不该死就死不了。”
  “废话!”
  “他要是能度过三天就有救了。”
  “那还不简单。”
  “简单?”
  “三天内叫他不停的呼吸就行了。”
  “废话!”
  “那是我的台词。”
  “臭鱼……”
  “那是我的名字。”
  “你真是一堆毛……”
  “那是我的口头禅。”
  “你去死罢!”
  “那是我最后的归宿。”碰上这么黏的人,毒王也没辄。
  “水……我要……水。”老方微弱的呻吟。
  “快!水!”毒王边扶起老方边叫。
  洞庭黄鱼将一壶水土浇在毒王头上:“干什么?是小三要喝的。”
  “我怎么知道,我听老哥说要水,以为你头上着火……”
  “着你的头!”
  “原来是我的头着火,怏!水!”
  “那是老夫刚才说的!”
  “老哥不是说小三……”
  “那是老夫的病人!”
  “刚才我已经倒了水……”
  “那是老夫的头!”
  “你去死罢!”
  “那是你的最后归宿!”
  洞庭黄鱼瘪道,“怎么最后一句突然改了?”
  “给……我……酒!”老方再度呻吟。
  “酒?”毒王眼睛一亮:“小三脉沉气旺,酒可以使血脉畅旺,使他提早度过危险期,只是这那来的酒?”
  急先锋想了想大叫一声:“有了!”
  洞庭黄鱼奇道:“你自己就有两种生殖器吗?”
  “什么话!老夫又不是窈窕奶爸,老夫在后谷之时,曾经听野虎袁老大说过,他有一些窖藏极品!”
  “真的?在那里?”
  急先锋思索道:“好像……好像在议事堂的地窖里!”
  “议事堂在哪?”
  “在地窖的上面。”
  “那地窖在哪?”
  “在议事堂的下面。”
  “废话!”
  “那是我的台词!”
  “拜托!”
  “那是三杯大醉侠的口头禅!”
  “你去死吧!”
  “那是三杯大醉侠的最后归宿。”
  “好啦!快去找酒,小三若出意外,老夫毒死你们!”
  两人吓得赶紧去地窖上面找议事堂抬酒去了。
  老方闻见了酒味,就如同蚂蝗遇见血一般,啯咕啯咕连喝了将近一斤酒,若是在平常,一斤酒下肚,老方的酒虫都可能为了分赃不匀而打架,但此时不同,一斤酒,使他面色泛红,血脉开始转强。
  血脉是强了,却又产生了高温,浑身烫得吓人!三个人轮流替他用冷水擦身降温,偏老方又不乖,又是挣扎又是梦呓,搞得大家鸡犬不宁,价都烦死了。
  莫小琼在第二天便醒了,可是身体相当虚弱,神智也有些浑浑噩噩,她不说话、不理人、不动脑,也算是三不政策:折腾了三天,老方的高烧终于退去,体温恢复正常了。老方恢复正常,三人却差点得了脑神经衰弱症。
  “小三大概死不了了!”毒王嘘了口气。
  “我恨不得受伤的是我。”
  “你倒挺有义气的。”
  “不是,受伤有人服侍又有酒喝,所以……”
  “神经病!”毒王笑骂。
  “那是三杯大醉侠的常态。”
  “无聊!”
  “那是三杯大醉侠的专利。”
  “好啦!别提地了!”
  “对!提到他就全身长几堆毛,那家伙好酒贪杯……”
  “酒?”老方一听到酒字,便开了口:“快给我。”
  “哇铐!你终于醒了?”
  老方咧嘴笑道:“什么终于醒了!难道我昏了这么久?”
  洞庭黄鱼道:“两天两夜又二十五小时三十分钟。”
  “那岂不是三天三夜多?”
  “没错!”毒王道:“小三,你现在觉得怎样?”
  “还好!只是想喝酒。”
  “喝吧!少喝一点a”
  老方接过一碗酒,帼帼两口全下肚:“好酒好酒。”
  洞庭黄鱼一怔道:“多久?”
  “两天两夜又二十五小时三十分钟。”
  莫小琼突然道:“你们到底打算把我怎样?”
  毒王道:“我们还能把你怎样?”
  莫小琼道:“你们为何要挟持我?”
  原来莫小琼不说话,是以为白己身在“沦滔匪区”呢!
  毒王又好气又好笑:“谁挟持你啦?”
  “你不是毒匪王吗?”
  “老夫是毒王,不是毒匪王!”
  “他是祝匪尧幸,他叫方匪不阿,另外那个贼头我不认识。”
  洞庭黄鱼差点驾飞机去撞电线杆!
  “哇铐!我洞庭黄鱼几时变成祝匪尧幸啦?”
  急先锋瘪着脸道:“老夫居然高升当贼头,可喜可贺。”
  毒王苦笑道:“秦夫人大概是误会了!”
  “误会?你们不是汉奸吗?”
  毒王只得将富贵穷神受害的始末缘由说了一遍。
  莫小琼怔怔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毒王道:“难道老夫的话你也不信?”
  莫小琼道:“你毒王的话我当然相信一点点。”
  毒王干笑道:“只有一点点?”
  莫小琼道:“当然是很大的一点点。”
  “那还好。”
  “我大师兄真的死了?”
  “不错!碑石还是我们三人立的。”
  “碑文上写些什么?”
  “故奇侠富贵穷神冒一年之坟,侠义同道敬立等字样。”
  “有没有注上字迹潦草请别见怪?”这是什么话?
  莫小琼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后悔已来不及了!
  说严格些,冒一年的死,间接是她害的,要不是往年那些情孽牵缠,要不是认展翅大鹏为女婿,要不是……莫小琼双手掩面,哭得哀哀欲绝。
  老方劝道:“夫人就别再伤心了!冒前辈临终并无一丝怨言,江湖人本来就命薄如纸,你这样反教他九泉不安。”
  不劝倒好,这一劝如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老方无奈道:“哭了也好,那就尽量哭吧!把悲伤渲泻出去,把阴霾随泪水流走,这样也许会好过些。”
  莫小琼又不哭了!抹了一把泪哽咽道:“我不哭,我要坚强得像大树一样,请问,我那欹哥和兰儿呢?”
  老方道:“秦前辈去办些事,小兰也去办事……”
  莫小琼不满道:“办什么事?你凭什么要他们办事?”
  老方道:“大家都是为国家民族工作……”
  “什么国家民族?我只知道欹哥是我丈夫,兰儿是我爱女,你要他们做什么,最起码也得要得到我的批准。”
  “秦夫人,你这是……”
  “我要你立刻把他们找回来!”
  “这怎么可能?他们……”
  “有什么不可能?你有能力差遣出去,就要有能力调回来。”
  毒王插口道:“秦夫人,秦破衣现在正在三省奔走联络同道共逐鞑虏,兰姑娘此刻远在重庆府,夫人……”
  莫小琼蛮横叫道:“我不管,我立刻要人!”
  蛮横霸道又蛮不讲理,这个女人受的教训似乎不够。
  毒王老眉一竖:“SHUT UP!莫小琼,小三是个晚辈,他有尊卑观念,不敢得罪你这个女菩萨,老夫可不同,老夫发起火来连你家的祖坟都敢挖,你要是再不讲理,老夫要你生死两难!”
  所谓鬼怕恶人蛇怕赶,又道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毒王这一发火,气势极为吓人,莫小琼悚然住口不敢再闹。
  “那……妾身到重庆府找女儿可好?”转变得真快。
  一听莫小琼要走,老方心中暗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差点跪下来亲吻她的脚指头,心中又耽下了无穷心事,这样的丈母娘,谁吃得消啊?
  当下派了急先锋保护她到重庆府,急先锋也是个性情暴烈的人,这一路上别扭也不知闹了多少,自是不在话下。
  又过了两天,老方奇迹似的又活蹦乱跳起来。
  左肩运转稍欠灵活,右腹也长出了新的组织,这一切都归功于毒龙髓,因为毒龙髓有快速让基本原素增生的作用。
  此外老方本身坚忍的毅力和乐观的心情,加上毒王的灵丹妙药,使元气很快恢复,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不该死。他要是死了,这么烂的戏谁来演啊?
  更重要的是,野虎在地窖里不但有酒,居然还有肉脯干粮萝卜干之类的食物,否则打不死他饿也饿死他。
  这天,毒王在旧寨附近东瞧西瞧,不时抓把泥土火灰之类又闻又尝,敲了敲脑勺子,脸色显得颇为凝重。
  “老哥?你在吃什么?”
  “老夫哪有吃什么?”
  “是不是偷吃一堆毛炒韭菜?”
  “臭鱼,你真没卫生。”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都好几天没洗手了!”
  老方道:“难怪你拿给我吃的东西都臭臭的。”
  “你还当真呀?不过三天没揩屁眼倒是真的。”
  “哇铐!你还真的不是普通的没卫生。”
  洞庭黄鱼叫屈道:“我都没拉你叫我怎么揩?”
  毒王严肃道:“别开玩笑了!小三,有问题。”
  老方叫道:“没卫生的是他,我怎会有问题?”
  毒王道:“你把五虎山寨发生意外的事再说一遍。”
  老方只得将那天如何见到野虎中毒的经过说了一遍。
  毒王沉思有顷道:“五虎山寨肯定是被人下了剧毒,奇怪的是毒不只一种,好像被重复施放了两次以上。”
  “被下了两次毒?”老方大表惊讶。
  “不错!两次的毒都不是致命之毒,其中之一好像是定时软骨毒,这种毒顶多使人暂时失去武功而已。”
  “那另外呢?”
  “小三,你跟唐门有无恩怨?”
  “我只是喜欢吃糖而已。”
  “另外有一种似乎是唐门的失神散,这是一种麻痹神经使人丧失理智或判断之毒,照理说也不会致命。”
  “可是死了一堆人却是事实。”
  “各别使用都不致命,混合起来却极为可怕!”
  “老哥确定有两帮人下毒?”
  “不错!还可能有三种毒的混合。”
  老方猛搔短发道!“怎么会这样?两三帮人下毒都没事,我这没下毒的反而成了凶手,我怎么那么衰?”
  毒王道!“时间太久了,又经过烈火焚烧,很难辨别其中毒性,不过好像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气味,这……”
  “漠外毒鹰?”老方眼睛一亮。
  “对!毒鹰!”毒王一拍大腿。
  洞庭黄鱼道:“读音跟语音有什么不同?”
  毒王回答倒也干脆:“毒鹰会毒死人,语音会读死人。”
  大树下,有两个小女孩坐在那聊着:“我们应该回去救小姐才对。”
  “有呀!我们想要把她救,她不要我们把她救……”
  “你的台湾国语好菜。”
  “干粮都没得吃了,哪来的好菜?”
  “别傻了!建这个都不懂。”
  “找不到方公子,真是急死人了!”
  “找到方公子有什么用?”
  “起码他是个男人。”
  “三杯大醉侠也是男人,那又有什么用?”
  “起码多一个人商量。”
  “拜托!找三杯大醉侠商量,早晚连家当都被A光了!”
  “不会那么丫裂吧?”
  “告诉你,少去惹他,否则你怎么失身都不知道。”
  “那么恐怖啊?”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人家说的。”
  “谁?谁有这种内幕消息?”
  “我的一位朋友,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到底是几手传播啊?”
  “我也不知道,我朋友的朋友说是从武侠小说看到的。”
  “这么说他和那姓干的差不多。”
  “姓干的起码长得比他好看。”
  “我看那姓干的不是人。”
  “姓干的都是人,只有干天弘不是人。”
  “你看小姐能全身而退吗?”
  “猫儿口边的鱼有可能幸免吗?”
  “你看方公子还会不会要她?”
  “方公子大概不会穿人家的旧鞋子。”
  “那小姐岂不死定了?”
  “你少乌鸦。”
  “我本来就叫乌雅。”
  “我就不明白,小姐为何会喜欢那绣花枕头。”
  “难怪嘛!人家是将军耶!”
  “将军有什么了不起,飞个象就没事了!”
  “拜托!那不是下棋的将军,是带兵的将军。”
  “小姐会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吗?”
  “我不知道?小姐太好胜了!”
  “那也不能变这么快呀?”
  “谁知道!我们做下人的没资格批评主人。”
  “累死了!武陵山这么大,何处去找人?”
  “方公子不知死在哪一层地狱了!”
  “拜托!你真的很乌鸦。”
  “算了,要找方公子就走吧!别赖在那像死尸。”
  “我本来就叫史诗。”
  这两个小女孩正是姬小燕的侍女,小雅和小诗。
  “不管怎么说,得找方公子商量才对。”
  “其实找到他也没什么用,像方公子那种货色,市场上三个扎成一把才卖十块钱,还附送两包乖乖呢!”
  “话不能这么说,方公子再怎么差劲也比我们高明一些,何况他是男生,男生为女生拼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好我是女人,否则几条命也死不够。”
  小雅站起整整衣衫道:“走吧!”
  小诗亦随之站起道:“也许小姐现在和姓干的蜜里调油,我们却为了救她而奔波,想来心里就不平衡。”
  小雅道:“算了吧!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就拿三杯大醉侠来说吧,说什么一日不读书面目可憎,他读了几卡车的书,还不是一样不讨人喜欢?混到现在连两个老婆都没有,财产也比不上王永庆,这不是命吗?”
  小雅此言,令三杯大醉侠为之肃然起敬。
  “其实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推给命运,自己还是要有决心去争取,一分努力一分收获,天是不会绝人之路的。”
  “三杯大醉侠就是少壮不努力,如果他从襁褓开始就不吃不喝不穿不用,现在起码也是个大富翁无疑。”
  “甭提他了!他这个人△◇◎○……”
  “好啦!不要老说他坏话,其实他的本尊是外冷内热才华洋溢,身高八斗人面桃花,吃喝拉撒酒色财气,分身才是个酒鬼、赌鬼、色鬼、胎哥鬼、不死鬼,只是他平常很少出现本尊,以分身度世罢了!”
  “算了算了!提起他就有些败肾下消,走吧!”
  “走!”
  “哈哈!你们走得了吗?”
  一声怪笑,七八名彪形大汉挡住去路。
  小雅一惊,娇喝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一个秃头汉子大笑道:“我们都是干女人的。”
  小诗怒道:“畜牲!你妈也是女人,你为何不去干?”
  秃头汉瘪了瘪道,“这马子好凶。”
  另一个有刀疤的大汉道:“这辣味的正合口胃。”
  小雅叱道:“合你妈的头!”
  一个大胡子邪笑道:“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山上两三个月,老子哈都哈死了!这两个既幼齿又泼辣,一定很过瘾。”
  小诗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秃汉道:“老子叫五香盐斯基,刀疤的叫放屁有臭夫,大胡子叫锅巴气不夫,那大头的叫水沟清道夫……”
  “你们是蒙人?”小雅一惊。
  “答对了,有奖!每人分四只小鸟!”
  两女呛然长剑出鞘:“你们想怎样?”
  “问得好!”大胡子道:“等一下我们要怎样就怎样。”
  “你……你们不要脸!”
  刀疤汉笑道:“脸要干什么?像老子这样给人家割吗?”
  小雅道。“小诗,你走!我掩护你!”
  小诗道:“不!我掩护你,你走!”
  “小诗,别跟我争。”
  “你才别跟我争。”
  秃头大汉大笑道:“你们也不必争了!谁先谁后不分大小,咱们‘龙兄虎弟’‘强棒出击’搞上你们的‘综艺万花筒’,保证你们会‘CALL IN’得‘天天开心’,大呼‘欢乐一级棒’!”
  “无耻!”小雅怒叱,剑光一抖刺向秃头汉。
  小诗也奋勇杀入,刹时呼喊不绝。这些蒙人正是干天弘的手下,诚如干天弘所言,全是千中挑一的高手,小杂小诗在这批虎狼的手中,那还有还手的余地?不出十招便已双双失手遭擒,互望一眼长叹出声,主人救不成,白己也赔了进去。
  “我们就在这儿吃‘野餐’吗?”秃头汉问。
  刀疤汉道:“要是带回去,不引起暴动才怪!”
  大胡子道:“就地正法算了!”
  秃头汉道:“也好,老子先上。”
  大胡子道:“那怎么行?还是老子先上。”
  秃头汉道。“不成!被你那大胡子扎过还能用吗?”
  大胡子道:“什么话!老子又不是用胡子搞。”
  秃头汉道:“那可不见得,说不定你玩的是。。姿势。”
  大胡子怒道:“老子还耽心你的秃头回老家呢!”
  “老子若是还能重新来过,一定先叫我老妈嫁给有钱人!”
  刀疤汉却趁他们争吵之际,毛手毛脚先赚点零头。
  两女不过十六七岁,早吓得又哭又叫。
  “住手!”有人怒喝。
  刀疤汉抬头一看,丈外站着一个长得不怎样的年青人,头上短发才生寸许,左臂还吊着伤巾,邋邋遢遢的像个瘪三。身后另有两人,一个是瘦瘪瘪没三两肉,像根竹竿似的老者,另一个暴眼大腮,两撇鼠须,像个鲤鱼头。
  “你鬼叫什么?”刀疤汉恶狠狠道。
  “方少爷,救我!”小雅大叫。
  “放开她们!”老方语调平静,却有命令的口吻。
  “哈哈!”刀疤汉狂笑道:“老子没爽到怎能放了她们?”
  “你当这里是‘厚德路’(HOETL)吗?”
  “老子喜欢吃野餐,你管得着?”
  “养不教父之过,老子不管你谁管?”
  “臭小子,你屁放完了没有?”
  “你吃饱了没有?”
  “什么意思?”
  “你如果吃饱我就不放了!”
  刀疤汉怒冲天灵盖,暴吼一声黑虎偷心拳出如风;老方右掌一刁金丝缠腕,克嚓一声,有骨折响传出,刀疤汉杀猪般的号叫起来,引起其他人一拥而上。
  “滚!”手一抖,刀疤汉摔飞三丈外,惨号声惊心动魄。
  接着澎澎廖竣……干什么?这跟廖竣澎澎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的意思是说澎澎噗噗拳掌着肉之声不绝于耳。
  没多久,七八名大汉歪七扭八的躺了一地,不是断手折脚就是头破血流,全部哼哼唉唉的呼爹喊娘。这是老方出道以来打得最帅的一仗。
  两女的嘴巴都成了Q字型,简直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你们还不给我滚!”老方威风八面叱喝。
  七八名壮汉相扶相持跌跌撞撞抱头鼠窜。
  “方公子,真的是你吗?”小雅小诗揉眼再看清些。
  “是我,不是我妈!”老方笑笑说。
  “哇塞!黑肝仔装酱油,还真看不出哪!”
  “可不是!没想到病猫也会发威啊?”
  洞庭黄鱼与有荣焉道:“他是我家老三。”
  毒王笑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洞庭黄鱼道:“自家兄弟互相捧场嘛!”
  小雅急道:“方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小诗也道:“方公子,小婢给您磕头了!”
  两女咚的一声双膝着地。
  “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老方忙拉起两人。
  小雅道:“我家小姐被那干天弘甜言蜜语欺骗了!”
  小诗道。“我家小姐身在贼营,随时都有危险。”
  “我知道。”老方苦笑道:“我也曾冒险潜入敌方重地,还跟小鸡说了不少话,我也有想把她救,她却不愿让我把她救,她好像有什么苦衷,一直不肯离开险地,我也把她没办法,要怎么救?”
  小雅和小诗也知道这是事实,想来想去依旧一筹莫展。
  老方道:“这样吧!我会尽量帮你们,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劝她与你们见面,不然我就用绳子绑她出来。”
  “方公子……”
  “开玩笑的啦!我一定尽力帮你们就是了!”
  “THANKS(谢谢)!”
  “老哥、大哥、小雅、小诗,我们走吧!”
  毒王道:“还要去招摇啊?”
  洞庭黄鱼道:“招来摇一摇没关系,别撞到骗子就好。”
  招摇撞骗是这么解释的吗?老方眼中有令人难以察觉的神光一闪即逝:“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就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毒王笑道:“那就招来摇一摇,希望别撞到骗子。”
  五个人在山林里东飘西荡,以平常的脚程写意地赶路。
  “咦?”老方突地停步。
  “干嘛?”洞庭黄鱼差点撞上去。
  “你们看!”老方招手虚指。
  “两个死人!”洞庭黄鱼目力不错。
  话犹未完,老方已飞掠而起,捷逾闪电!毒王亦随后掠至,不禁掩鼻。
  经过了四五天,睡虎和水虎的尸体已经肿胀,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生蛆,尸臭触鼻欲呕,但五官依悉可辨。毒王忙掏出一只药瓶,用指甲挑些药粉,均匀的弹在尸体上,尸蝇嗡然四散坠地,尸臭亦减轻不少。
  “是谁干的?”洞庭黄鱼铜铃眼中隐泛泪光。
  毒王取出另一瓶药抹在双手上,不避恶臭血水,轻轻翻动尸体,仔细检查伤势死因,忙了个大半天。
  “老哥……”老方难得掉泪,现在却泪如涌泉。
  “两人都是一掌致命。”毒王权威地分析:“睡虎胸前中掌,肋骨全断,心肺尽裂,应是正面实受一掌。水虎背心中掌,脊骨粉碎,五脏重创,依尸体腐烂状态推测,死亡当在五天左右。”
  “五天?那不是我受伤那天吗?”
  “不错!照情况推论,睡虎胸前中掌手印犹在,是完全击实,以睡虎的武功,正面被人欺人中宫来不及闪避,或抵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推断是熟人下的手。水虎可能是发觉睡虎遭了意外趋前探看时,一时无防被人从背后印了一掌,亦无反抗之机,尸体才会仆倒睡虎之上。”
  毒王果然不是盖的,推断八九不离十。
  “有没有其他致命之伤?”
  “没有,两种掌力相近,可能是同一人干的。”
  老方愤怒大叫:“是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洞庭黄鱼吓了一跳,瑟缩道,“不是我,不是我!”
  小雅和小诗也没见过老方有如此吓人的神态,两人缩在一旁打哆嗦,小女孩天生胆子小,心里伯伯。
  “小三!别激动。”毒王老神在在低劝。
  “睡老三、阮小五,你们死得好惨!”老方噗的一声双膝落地:“方不阿在两位灵前立誓,必找出毁灭五虎山寨和谋杀两位的凶手,将他的心肺供祭两位灵前,若办不到,有如此石!”手一按,一颗磨盘巨石碎如斋粉!
  “小三,冷静些。”毒王仍温言相劝。
  “这叫我如何冷静?”老方愤然道:“方某出道以来,不知出生入死多少回,敢说从来不曾伤害无辜,连侵我疆土的蒙人我都放过,可是这些狗娘养的,不断的伤害我,残杀我的朋友,我绝不放过他们,原谅我,我要大开杀戒!”
  “小三……”
  老方牙齿咬得格格响,身体因愤怒激动而颤抖,双目杀气暴射,五官呈扭曲变形,神情相当恐怖,使得周遭的空气变得阴冷、森然,这种发之于外能影响别人精神感受的特异功能,只有修为有成的高手才能办得到。
  “老哥别劝我,从现在开始,敌人不犯在我手中便罢,若犯在我手中,哼!杀无赦!”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小三,老夫知道你因为好友惨遭毒手而激动不已,做老哥的人不想阻止你为友报仇,但也无须杀戮太过,以暴易暴亦是暴,杀气太重亦有伤天和,杀人者人恒杀之,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小三,三思。”
  老方深吸一口气默默无言。
  “来吧!人死人土为安,帮老哥葬了他们吧!”
  老方单手使龙舌剑掘土,洞庭黄鱼和小雅小诗也上前帮忙,不久便掘成两穴余深的土坑,将两尸放人坑中掩埋。
  老方找了块巨石,龙舌剑一劈,巨石中分,切口平整有如刀切豆腐,运指如飞,在石上刻下一段碑文:
  故五虎山寨三哥睡虎余不醒、五哥水虎阮小三,于某年某月某日受宵小暗算殉难于此,二虎忠贞贯虹义薄云天,皇天不佑斋志以恨,矢志继往,造福江湖。
  武林后学方不阿立。
  “怎么没加上字迹潦草请勿见怪?”洞庭黄鱼说。
  老方默然大拜四拜,满面杀气黯然离去。
  在密林里,姬小燕接替了彩蝶的一切权利和义务!龙门飞凰则继承了姬小燕的地位。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世界上的事,有时是很难以常理去推演。世界上的人,有时也很难以常人心态去度量。姬小燕明知自己的下场是悲惨的,却心甘情愿去奉献。
  于夭弘是一只狼,一只格调颇高的毒狼,他不但毒功高人一筹,计谋毒,心肠更毒!他好色,但他绝不用强。男人好色不是什么天条大罪,只要发乎于情止乎以礼,或许有亏私德,但无伤大雅,纯欣赏有何不可?
  问题是他玩过即丢,还废物利用送给师门长辈作为酬劳,这就茅坑撑竿跳——过份了!这已经超出情理的范围,违背情理,就不是人所做的事。
  刘容说:不是圣人,便是禽兽!这八个字似乎严酷了些,照这么说,中国自古至今,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全是禽兽了?如果这种话能成立,那干天弘又是什么?
  禽兽!除了禽兽之外,已别无形容之词。
  龙门飞凰还痴痴地等,等那展翅大鹏回来。
  事实上龙门飞凰的心情相当矛盾,干天弘无论在外表和内在,确实有相当诱人的条件,是少女梦中的白马王子,但是人却有先入为主的观念,而且牢不可破。
  不是吗?不管你的配偶多贤淑多温柔多体贴,你还是认为初恋的情人最好,不管你现在生活多富裕多丰富,你还是认为儿时最好,不管你喝得烂醉如泥,你还是认为第一杯最香醇,这都是事实!所以龙门飞凰有些患得患失。
  干天弘遍历花丛,岂会不知龙门飞凰心里头在想些什么!但他也不说破,除了分派手下外出打探外,整天优哉游哉的晃来晃去,一派温文儒雅指挥若定的样子,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公子王孙,气质雍容迫人。
  龙门飞凰闲得发慌,小脑袋里就不免胡思乱想。这些都在干天弘的意料之中,他照常嘘寒问暖插科打浑,说些无关痛痒的笑话,逗得佳人一笑便也自得其乐。
  几天下来,两人便已脱略形迹,干天弘似乎没将龙门飞凰当女人看,龙门飞凰也不觉得干天弘是个异性。
  这天,龙门飞凰独坐木屋中手托香腮沉思,展翅大鹏一去数日,连个信也不捎,电话起码打一通吧?噢!忘了此时电话尚未发明,信不来人也该来一趟,人能来还捎什么信?莫名其妙。
  幸好这几天有干天弘作陪,否则岂不跟三杯大醉侠一样无聊?干天弘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聪明善体人意,展翅大鹏如果有他那么好就太棒了!咦?干天弘平时这个时刻都会来说个笑话解闷的,今天怎么还不来?这家伙真难得,官做得大又没官架子,既是武将却又温文儒雅,世上男人的优点全给他占尽了,好难得!想着想着,干天弘的英俊身影自脑中浮起,温柔的口气,从容的举止,绝佳的风度,龙门飞凰没来由的耳根发烧。
  “呵呵!惠姑娘没出去走走哇?”干天弘笑容可掬出现。
  龙门飞凰兴奋道:“天弘兄今天晚到了喔!”
  “还不都是为了那些叛逆!”干天弘态度依然从容。
  “还没抓到他们啊?”
  “那些浑球,滑溜得像泥鳅似的找都找不到。”
  “天弘兄如果太忙……”
  “不忙不忙,呵呵!”干天弘豪笑道:“现在只是布线踩探,自有那些弟兄出动,我还闲得发慌呢!”
  “我也很闲,无聊死了!”
  “我这不就来陪你了吗?”
  “感激不尽!对了,今天带给我每日一笑是什么?”
  干天弘想了想道:“有了!有一个技术很烂的理发师,有一次正在替客人修面的时候,一只癞皮狗却在椅子下逡巡,赶都赶不跑,理发师愤然踢了它一脚骂道,‘死狗!今天不会再有耳朵吃了!’。”
  龙门飞凰噗嗤一笑道:“那客人不吓得发抖才怪。”
  “我想恐怕是戴起护耳,连夜遁走三千里。”
  “天弘兄见闻真渊博。”
  “那里!姑娘谬赞,受之有愧。”
  “我在这给您添很多麻烦。”
  “惠姑娘太见外了!姑娘毕竟是客人……哎呀!说到客人我才想起,我一个住在武夷山修真的朋友,前些日子无意中得了一些猴采菜,总共才四两而已,送了我二两,我留一两献给皇上,还有一两可以招待客人……”
  语未毕鼓掌三下,姬小燕垂首出现在门口。
  “燕子,将那茶叶泡壶好茶来。”
  “是的!公子。”姬小燕行礼而退。
  龙门飞凰道:“天弘兄这位侍女长得真漂亮。”
  干天弘笑道:“是你不甘嫌啦!她是我师母的贴身丫头,平常也学了不少武功,我师母耽心我在外无人照顾,所以将她交给我使唤,人是挺伶俐的,只是很爱管事,又不好拒绝,只好带她来见见世面了!”
  “尊师母待你真好。”
  “师母无子,待我就好像亲生一般。”
  说着说着,姬小燕已端着托盘,上有一支精致茶壶和数只小杯,人入门,一股极高雅的茶香便扑鼻而至,龙门飞凰感动极了!没想到干天弘居然将她视同皇帝般的看待,使她有被尊敬的感觉,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
  姬小燕轻轻放下茶盘,却犹疑不止同离去。
  干天弘颇具威严轻叱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姬小燕只好委屈离开,出了门口,泪水已流满粉颊。
  “天弘兄何必对她那么凶?”
  “这些下人,如果你没一点主人的威严,他们会爬到你头上撒野,别提他们!来,惠姑娘请品一杯。”
  干天弘亲手斟了一小杯,自然而然地挨肩落座。
  龙门飞凰虚推道:“不敢当,我自己来。”
  “惠姑娘客气什么?来吧!”
  “天弘兄请先用。”
  干天弘轻啜一小口,闭目吸了口气,面现陶醉的神情:“哇!真是好茶!好茶!不愧是贡品,真是盛名无虚。”
  “入鼻醒脑,当然一定是好茶。”
  “来来,惠姑娘试试看,真的是极品好茶!”干天弘将喝过一口的茶送过,好像有点忘情,忘了自己已喝过了!龙门飞凰双手接过,以手障口轻啜,只觉得入口甘润无比,顺喉而下,沁肺清脾,浑身三万六千毛孔无一不爽。
  “好茶!果然好茶!”龙门飞凰忍不住脱口赞美。
  “只要惠姑娘不嫌弃就好了!”
  “天弘兄这么说,小妹就汗颜无地了!要不是天弘兄厚爱,小妹这辈子也不可能尝到大内才能喝到的极品饮料。”由我改称小妹,口气极为自然。
  干天弘一手在有意无意中搭上了香肩:“惠小姐兰心蕙质,有如超尘拔俗的仙子,本身就是极品,正是相得益彰啊!”
  龙门飞凰娇躯触电似微微一颤,却未推拒,展颜笑道:“天弘哥将小妹看得太高了!小妹真的受当不起。”
  “惠妹其实不必过谦。”干天弘以极为感性的语调道:“在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像惠妹一般,既端淑慧敏美绝尘寰,又身怀绝世武功的女人,真的如凤毛麟趾少之又少,可惜干某受圣上荣宠,授以护土大任,岁月尽付疆场,不知何时血染黄河马革里尸,要是能有一日,脱卸这些千斤重责,我宁愿有贤妹这样的巾帼红粉,找一个山明水秀之地,共度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龙门飞凰好感动,不自觉的螓首靠上干天弘的肩部:“天弘哥,小妹没想到你的感情这么丰富,其实天弘哥的愿望要实现并不难,鸳鸯不见得必在洞天福地才成双成对,与其临渊羡鱼,何如退而结网?”
  干天弘手上加了一成劲,龙门飞凰娇躯已偎在身上,此时姬小燕一声轻咳,手提一把茶壶出现在门口,龙门飞凰粉面通红,急忙坐正,低垂粉颈羞态可掬。
  于夭弘双眉陡剔,冷喝道:“你来干什么?”
  姬小燕低声道:“我……我看看要不要加点水?”
  干天弘冷冷道:“甭了!出去!”
  “是!”姬小燕提着茶壶幽怨的离去。
  “这丫头,最怕我吃亏了!”干天弘若无其事说,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将姬小燕劈成两半!这也不知什么话,明明是恶人先告状嘛!
  龙门飞凰羞态未褪,心儿像小鹿般乱撞。
  “对了!霜妹来了这么久,大概很少外出,愚兄陪你出去走走,享受一下森林浴,吸收一点先天真气也不错。”
  “哦?!”龙门飞凰未置可否。
  “有数十株千年神木,苍劲雄奇,颇值一观呢!”
  龙门飞凰未再答话,却已盈盈站起,两人手牵手往林荫深处飘然行去。姬小燕躲在另一株巨木之后乱抛珍珠,她毕竟是江湖儿女,比一般人要坚强得多。
  姬小燕本来就是相当骄傲自负的女人,个性好胜又倔强,她不可能那么简单就屈服在命运的拨弄之下。擦干了眼泪,她露出一般自信又坚定的神采,但仍难掩那股落寞与忧伤,表情如谜,咬咬贝齿,悄然隐没。
  森林里空气清新,林荫下,沁心的清凉,令人心旷神怡,大自然的环境,是如此的美好、恬适、安宁!甜美的气氛,很容易使人放松心情失去警觉。
  干天弘不仅是个武功高手,也是善于营造气氛的高手。
  “霜妹,你瞧!”干天弘指着一株虬形古木道:“这株树虬形纠结,苍劲有力,树形妖矫如龙,四爪探向天际,似欲拏云捉月,气若吞虹,昂首奋起,直如丹青挥洒,几疑它就要奋起池渊,直上青云呢!”
  龙门飞凰仰首叹道:“真的很像耶!天地造物之雄奇,的确是匪夷所思,那丛丛绿叶就像是朵朵云彩,就像苍龙游戏于绿云之间,更像翻腾于绿波间,丝毫未经雕琢,却是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
  “不错!在天地之间,人类实在太渺小了!”
  “干兄掌半壁兵权,执干戈以卫社稷,麾下数万雄兵,英姿风发,顾盼间敌人灰飞烟灭,为何也有此叹?”
  “唉!惠妹有所不知,其实权与责是相对的,权重责任也重,每思及今上太祖宠恩,委以靖边重任,如今鞑酋犹欲反噬,午夜梦常辗转难寐,恨不得化身千百冲锋杀敌,肩上之重担,实无一日或忘。”
  “干兄责任感太重了!”
  “尽责是一个人的本分,四维五守八德,都是做人的基本态度,不孝者不能尽义,无义者无法尽忠,不忠者必无信,无信者寡廉,这些都是必然的,但人要做到十全十美是不可能的,只能尽力去实行罢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忧,其实每一分俸禄皆是民脂民膏,百姓在辛勤工作,他们用血汗钱来养我们,我们敢不尽力吗?这就是责任,只恨个人力薄能鲜,有负国人厚爱,每一思及,常战战惶惶冷汗浸体耳。”
  龙门飞凰肃然起敬道:“干兄情操令小妹钦折。”
  干天弘这家伙,每次都利用国家民族的大帽子来骗女生,而且每次都能得手,几乎是万无一失,手段高明极了!
  三杯大醉侠年轻时见此法可行,于当兵前夕向心仪之妞求爱,并按干天弘之口白重复一遍,心想此回该妞必感动得投怀送抱,并自愿留下小醉侠之种,谁知该妞听完之后连吐三日,丢下一句:“去当炮灰吧!”扬长而去。
  三杯大醉侠为此又痛哭两天两夜又二十五小时三十分钟,泪水流满一大缸……什么?这回倒没被王羲之讨去磨墨,您问在哪里?还不是那可恶的司马光,没事拿石头把水缸给砸破了,我有什么办法?您不信?那就算了!我自己也不太信。
  干天弘又指另一株巨木道:“惠妹请看!李义山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校,此枝二木共生,互相缠结,宛如恩爱情侣相互依偎,树木皆有情,每次见此二木,总是心有戚戚焉,难掩心中的寂寞。”
  “哦?干兄何不把眷属带来?、”
  “说什么眷属,在下父母见背,多年来戎马倥偬,那有机会成家?每天带领这些丘八们奔波战场,边关不靖,何以家为?连女朋友都不敢交呢!夜阑人静之时,在下经常来看这株连理校,稍慰空虚之心灵。”
  “干兄难道没有心仪的对象?”
  “心仪之心是有,只怕人家嫌我伧夫俗子。”
  “哦?是那位令师母的俏侍女?”
  “你怎会想到是她?”
  “她很美,也很能干,不是吗?”
  “霜妹真爱说笑,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情。”
  “我只把她当成小妹看待。”
  “她大概不这么想。”
  干天弘正色道:“不管她怎么想,我从来就把她当成小妹,以她的外表而言,是相当令人动心的,但以内涵来论,她不及你的万分之一,女生不是外表生得好看就是美,那种美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若拿她来和霜妹比,米粒之光岂能与皓月争光,霜妹才是仙露明珠,坦白讲,初见霜妹之时,我还疑是月里嫦娥再世,九天玄女下凡呢!那时我心中就想,我今生不求什么,只求有霜妹般的美眷相伴一生,于愿足矣!”
  干天弘又把对姬小燕的话原封不动的再播放一遍,龙门飞凰俏脸微红,心中枰然而跳,干天弘的话已相当露骨,龙门飞凰岂会不懂?
  自己原喜欢展翅大鹏,可是展翅大鹏却喜欢秦小兰,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以自己的条件,不管是人品、武功、名望,都胜过秦小兰多多,展翅大鹏何以弃明珠而就顽石,实在令人搞不懂。想着不由怨恨起来,展翅大鹏有什么了不起?一个杀手罢了!杀手是没有明天的,今天杀人,明天可能被人杀!
  比较起来,干天弘实在多了!身居高位,若是嫁给他,现成的三品夫人,何异于一步登天?相较之下,岂止云泥?何况展翅大鹏一去数日音讯全无,记忆中的形象似乎有点模糊了!好像只剩薄薄的一片,还快长翅膀飞了!
  偷偷瞄了英俊的干天弘一眼,不禁两颊发烫,龙门飞凰瞬息万变的表情,如何能瞒得过情场老将?干天弘心中暗笑,小妮子是腊月天的萝卜——冻(动)心啦!
  “霜妹,累了吧?休息一下可好?”
  练武之人,走那么几步路,会累才怪!龙门飞凰却如受催眠般,柔顺的在草地上坐下来,无意识的拔起一株小草把玩,心里却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干天弘也在旁边坐下,举止温柔尔雅。此时已是漫天晚霞,归乌阵阵低飞,天空中呈现瑰丽的霞红,凉风习习,拂面犹如慈母的抚慰,令人身心都恬适无比,草木的香气直如醉人的醇醒,令人未饮已先醉,彷佛天地间仅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好诗情画意,好RMANTIC!
  在这种气氛下播种情苗,保证长得像大树一样。
  老方这几天好忙,忙得放屁都没来得及脱裤子,每天东奔西跑来去如风,神秘兮兮的,连毒王也被蒙在鼓里,问他他也不肯明说,只推田鸡不可泄漏。
  田鸡有没有泄漏不得而知,三杯大醉侠口袋破了一个洞,结果泄漏了五块钱,差点去找裁缝店老板拼命。还好这几天有小雅和小诗打点吃喝,倒没饿着他。
  这夭,他神态凝重的和毒王及黄鱼商讨大计。
  “老哥,有件事想和你打个商量。”
  “说吧!自家兄弟说什么商量。”
  “我想请老哥去重庆府一趟。”
  “去重庆府?为什么?”
  “我耽心重庆府有变。”
  洞庭黄鱼道:“重庆府几十万人,哪天没‘便’啊?”
  毒王道:“此变非彼变,别把冯京当马凉。”
  “是谁把红鲸当马狼?”
  “少挨骂了!你要老夫去重庆府必有缘故?”
  “当然,我耽心那些汉奸。”
  “‘焊尖’有多尖?”
  “老二,你少打岔好不好?”
  “不是我要打岔,不懂就要问嘛!”
  “你还有要问的吗?”
  “好像没有了!”
  “那你不问了?”
  “不问了!”
  “那该老夫说了!”
  “说什么?”
  “你不是不问了吗?”
  “本来不问的,可是你不说清楚,我只好又问了!”
  “老夫都还没说,你怎知老夫没说清楚?”
  “对呀?我倒忘了!老哥清楚的说吧!”
  “小三,你来说吧!”
  “为什么要小三说?”
  “老夫求你别问了好不好?”
  洞庭黄鱼瘪道:“请问各位英明读者,我问都不行吗?”
  “你还问。”
  “不问,不问。”
  “小三,继续。”
  “据我所知,重庆的羊家可能是汉奸。”
  “羊家?”
  “是的。”老方口气止同定。
  “他们有那个胆?”
  “老哥,利令智昏哪!”
  “难以置信。”
  洞庭黄鱼道:“女的就没有自信吗?”
  毒王瞪了他一眼,他忙找撒隆巴斯封口。
  老方分析道:“以推山掌羊殿凤在官府中的潜势力,加上花中狂客所结交的牛鬼蛇神,再抬出渝州一剑那块侠义招牌,如果他们敢卯下去做,四川的半壁江山将不可收拾,后果恐非你我所料。”
  毒王道:“这些老夫也知道,但单凭羊家那三个狗蛋,似乎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小三是否有些危言耸听?”
  “不!一点也不危言耸听,或者羊家二兄弟的力量是单薄了些,不过要是加上河西渔翁韩江雪和唐门呢?”
  “他们会和羊家沆瀣一气?”
  “据我所知,不但河西渔翁和唐门,包括自贡盐枭恨天无把在内,已有好几拨人在重庆府伺机而动。河西渔翁和羊家关系密切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们利害相关,同流合污并不意外,至于店门,昔年因为一点小误会,竟然和汉外毒鹰联手对付先师,后来先师登门问罪,把唐门弄得鸡飞狗跳,连唐元唐宋都受了重伤。
  在万般无奈下,他们只好接受城下之盟,发誓闭门十年,十年来唐门的名气已大不如前,所以他们亟思振作,把唐门的招牌发扬光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是稀奇事,唐门以前名声还不错,传到唐宋唐元这一代……”
  “老夫知道唐门名声不太好,难道他们捡到出卖国家民族?”
  “为了私利,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们不怕受万人唾骂?”
  “世上之事,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如果他们冒险成功,在历史上他们是开国英雄,不是受人唾骂的汉奸。”
  毒王沉喟道:“说得也是,好一句成王败寇,世上哪次改朝换代不是由累累白骨堆积而成,项羽若非败于垓下,哪来汉代四百年基业?阿瞒一代奸雄,居然也成晋代开国皇帝,这的确是历史上的笑话。就拿今日而言,太祖皇帝朱元璋,出身也是个痞棍,幼年衣食无着,寄食于庙宇,后投军于郭子兴将军麾下,加入明教,复叛而自立,侥幸得大位即大诛功臣,并以明教为邪教,对昔日之教友大肆杀戮,才会激起刘福通韩林儿之变,此事晋等当代人知之,但后人从史书上看,他必是驱逐鞑虏之民族英雄无疑。”
  毒王的感喟,三杯大醉侠感同身受,设若三杯大醉侠之著作,有朝一日受到某文学大老之肯定,甚至改编为电影电视,受万民争睹百姓唾之骂之,人人只知武林道上有三杯大醉侠其人,侠骨柔肠义行可风,又有谁知此人经常鸡呜狗盗暗室欺心?这正是成王败寇的写照,所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很多史书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这是人性的丑陋面,也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权势的诱惑力太大,难免有人心存侥幸了!”
  “老哥应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是有此可能,不过……”
  “老哥还怀疑什么?”
  “叫臭鱼去一趟可好?”
  “不行!大哥压不住他们。”
  洞庭黄鱼道:“我马子我就压得住。”
  “你别吵好不好?”
  “有炒也是一堆毛炒韭菜!”
  毒王叱道:“加巴拉松炒给你吃!”
  “那能吃吗?”
  “为什么不能吃?连牛大便都有人吃!”
  “哪有这种事?”
  “谁说没有?这道菜还堂堂上了饭馆招牌呢!”
  “少盖了!当我黄鱼没见过世面啊?”
  “谁盖你?不信老夫写给你看!”
  毒王在地上写出:面面当
  肉卤
  牛大便
  洞庭黄鱼吃惊道:“果然有人卖牛大便!好恶心。”
  “你每次一堆毛炒韭菜就不恶心?”
  “是有点恶心,不过吃惯了就好。”
  “有点营养好不好?”
  “我营养不差,头好壮壮,武功更是一把罩。”
  老方道:“大哥武功是一把罩,但是如果唐门也牵涉其中,这毒功毒药却不是武功所能挡得了的。”
  洞庭黄鱼道:“这倒也是,若叫我吃巴拉松,我宁愿吃牛大便。”
  小雅突然道:“除了牛大便外,你还可以吃另外一种东西。”
  “什么东西?好吃吗?”
  “洞庭黄鱼,不好吃,三天没揩屁眼,有点臭。”
  洞庭黄鱼瘪了脸,洞庭黄鱼吃洞庭黄鱼,像话吗?
  “唐门之毒,非老哥去制他不可。”
  “这么说老夫还真的非去不可。”
  “不只老哥要去,臭鱼大哥也要去。”
  洞庭黄鱼道:“我去干嘛?”
  小诗接口道:“去给唐门试毒。”
  “你还真狠哪!我要是中了疯狗毒,首先一定先咬你!”
  “鱼儿中毒整池翻白,连猫都不吃,会咬人才怪!”
  老方道:“你们俩别笑大哥,你们也得去!”
  小雅小诗道:“我们去干嘛?”
  洞庭黄鱼以牙还牙:“去给唐门试毒!”
  “试毒就试毒,我们才不会像疯狗乱咬人。”
  洞庭黄鱼又吃了瘪,嘿嘿干笑不已。
  老方道:“其实要你们全都去,是因为我们人手不足,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现在我们的人,在重庆府只有老偷儿和老白痴、秦小兰、左方、钱边、急先锋、莫小琼等人,羊家却有羊氏三兄弟、河西渔翁、唐宋、唐元,还有毛氏姐妹,还得加上附近三山五岳的痞棍,也许有蒙人高手在内,双方实力太过悬殊,所以必须小心从事。”
  “你的意思是?”
  “老哥只要去露个面,招来摇一摇,引起他们的顾忌,此行就算成功了八成,先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洞庭黄鱼道:“任务这么简单?”
  “没错。”
  “那你呢?”
  “我在这里先和六怪玩玩,让他们误以为我还在山区,然后暗中去与你们会合,先除内奸,再对付入侵者。”
  “你一个人?”
  “对!我一个人。”
  “老夫不能答应。”
  “我也不答应,除非先上床后补票。”
  “两位哥哥听我说,我在这里不是跟他们拼命,只要不被缠住,一比一,他们绝无奈我何,况且我年青,腿力和耐力比他们强,打不过我就跑,再说他们的底我已摸得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我吃不了亏的。”
  “多大?”洞庭黄鱼又问。
  “什么多大?”
  “你不是摸清了他们的底?”老方对这条黄鱼真是啼笑皆非。
  “可是……”毒王还在犹疑。
  “个人安危事小,国家民族事大,老哥,拜托了!”
  说到国家民族,帽子大得毒王都戴不起,想了想才道:“好,老夫勉强答应你,不过要和你约法三章。”
  洞庭黄鱼道:“三张还不够揩屁眼。”
  小诗道:“刚好够你擦嘴巴。”
  洞庭黄鱼反唇相讥:“三张可以让你们跑天下。”
  对两个小女孩讲这种话,实在很缺德。
  “老哥,请说。”
  “答应老夫,绝不硬拼。”
  “一定。”
  “小心干天弘的百毒蛛蚕,此物只畏硫磺火,老夫尚有数粒,拿去以防万一,记住,离开干天弘越远越好。”
  “多谢老哥,谨遵台命。”
  洞庭黄鱼道:“要不要我帮忙?”
  “帮什么忙?”
  “不是说要抬命?”
  “小弟和老偷儿本来约定十日要在重庆府见,因为莫前辈事件使我受了伤,见面之期非延后不可,所以请老哥先期前往,以免他们等不到人而心急莽撞误事,千斤重担,老哥、大哥,你们一肩挑了!”
  洞庭黄鱼一伸手:“拿来。”
  老方一怔:“拿什么?”
  “没扁担我怎么挑?”说得也是,没扁担要如何挑?
  “老夫知道你的意思。”毒王霎了霎眼。
  “老哥……?”
  “准弟媳妇如有意外,唯老夫是问。”
  洞庭黄鱼道:“说不能问,你自己还是问。”
  老方居然有些腼腆:“老哥担待。”
  毒王笑道:“自家兄弟何必见外?”
  洞庭黄鱼道:“那你一定是‘贱内’。”
  “废话!老夫在重庆府等你。”
  “记得带生殖器来哟!”
  “老夫走了!”
  “好走!有空来玩。”
  “你不跟老夫走?”
  “老夫老妻,我不跟你谁跟你?”
  “拜托,别恶心了!”
  “三杯大醉使更恶心你就不说他。”
  “别提那变态怪物。”
  “哼!我倒要看他有没有生殖器!”
  “老夫给你一块钱,拜托你说句人话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
  “要我说正经话起码要两块钱。”
  “再不正经老夫就毒死你!”
  “我若死了,超渡的经大概比较像正经。”
  小诗道:“你要是死了,我负责请一团五子哭墓。”
  小雅道:“我请八个女孩表演清凉秀。”
  洞庭黄鱼道:“我代表遗族叩谢。”
  “死都死了还谢什么谢?”
  “虎死留皮,人死留生殖器,谢总是要谢的。”
  “好啦!你烦不烦?,”
  “有点烦又不会太烦。”
  碰上这种人,连三杯大醉侠亦无可奈何,不过倒挺欣赏这种没遮拦的汉子,至少他没什么心机,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口中的黄言黄语,只不过是语句未经修饰罢了!这种粗鲁人,永远当不了翰林院大学士。
  三杯大醉侠也是个粗鲁之人,所受的教育有限,下笔也未经修饰,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说来也可怜,他们说什么我就记什么,有时候他们把情节弄得乱七八糟,还得帮他们收拾残局,为此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呢!
  江湖中人大都桀傲不驯,他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三杯大醉侠根本无法控制,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们,莫说他们个个武功了得,单毒王一人单挑,三杯大醉侠也只好虎死留皮,人死留生殖器……怎么被黄鱼给传染了!
  “走吧!”毒王催促上路。
  “好走,记得要走斑马线。”
  洞庭黄鱼道:“我比较爱走双黄线。”
  “屁话!”毒王领先便走。
  “重庆府见。”
  目送四人身形隐没,老方玩世不恭的神情突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阴森森的肃杀之气,眼中寒芒暴闪如电:“哼!该是结算的时候了!”
  身形连晃都没晃,就如鬼魅幻形般消失无踪。
  是的,是该结算的时候了!杂货店的老板娘昨天就下了最后通牒,再不来结算酒账,以后就成拒绝往来户了!
  说起来也蛮不好意思的,三杯大醉侠生性就是这么乐善好施,耽心国家税收不足,影响福利政策的推行,故将微薄稿费全数捐给公卖局,让公卖局统筹运用,您不必夸奖我,我只是在尽社会责任罢了!
  什么?我脸皮厚?在此要提出严正声明,世上之人脸皮的厚度都差不多,天下没有黑星射不穿的厚脸皮,三杯大醉侠的脸皮也是由表皮、真皮、内皮等细胞所组成……什么?我又顾左右而言他?他是谁?还是那个泰劳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夕阳不限什么题材都好,只是一接近洞庭黄鱼就昏了……不是?不管它是什么意思,反正夕阳相当美就对了!
  在美景下的情侣,也必然被感染“老马踢狗”(ROMANTIC)(罗曼蒂克)的情绪,爱苗在滋长。四外静悄悄,绿草如茵,柔软得让人想躺下去睡一觉。
  干天弘不着痕迹的轻拥龙门飞凰。
  “霜妹,如果这一刻是永恒,那该多好。”
  “别傻了上刹怎能化为永恒?”
  “不见得,佛家就能化须弥于芥子。”
  “那只是一种观念,现实是不可能的。”
  “其实美好的记忆就是一种永恒。”
  “记忆也是会褪色的。”
  “霜妹的意思是?”
  “世上没有永恒,记忆也不过人的一生而已,今天你发现此情此景很美,明天也许就物换星移,或许明夭你的心境不同,所看到的景象也会大不相同,永恒,只是一种想像,很虚无,很不实际,不是吗?”
  “霜妹高见。”干天弘心中建骂三句狗屁,嘴上依然甜如蜜糖。“愚兄折服,不错,在想像中,今天的情,今天的景,在我的脑海中,已经化为永恒了!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任何情景,都将是永恒的美。”
  “干大哥真会说话,小妹愧不敢当。”
  “愚兄语出至诚,只因才疏学浅,胸中词汇有限,无法形容惠妹之美于万一,只能尽掏肺腑由衷赞美。”
  龙门飞凰听得受用已极,干天弘人俊、风度好、口才溜、人品更佳,又是朝庭命官,听了这些甜言蜜语,连三杯大醉侠都不由得春心大动,想要倒贴嫁妆一牛车,草席四五张,孩子三四名,一巴蕉三两棵,全部当陪嫁嫁给他。对不起!三杯大醉侠每次一喝酒就乱性,这里说的乱性可不是会去随便乱来的乱性,而是性别有些错乱,搞不清楚白己是男是女,每次看见年青、英俊、多金的男人,忍不住就想嫁给他……好恶心!进修为功深的三杯大醉侠都受不了诱惑,初涉情场的龙门飞凰早已晕了船,整个娇躯都偎向干天弘的胸怀。
  “我比你那侍女如何?”龙门飞凰还把姬小燕当情敌。
  情人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姬小燕也是相当出色的美女,难怪龙门飞凰心中耿耿,提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干天弘心中暗笑,龙门飞凰吃醋了!只要吃了醋,这条美人鱼稳上钩无疑。
  “问得多好笑,她拿什么跟你比?她只是个下人而已,你却是仙女,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让我动心的女人。”
  “天弘哥!”龙门飞凰含情呼唤。
  “霜妹!”干天弘将她抱得紧紧的。
  男性强而有力的臂膀,男性的体味,男性的热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的龙门飞凰为之痴迷,心儿蹦蹦的跳,脸儿热热的烧,那种感觉既甜蜜,又有些害怕,说不出来的滋味。干天弘在这方面的经验十足,他不是急色鬼,他懂得如何引导,懂得制造气氛,在情场,他是不慌不忙的美食专家。
  一双男女,幕天席地,堂堂上演千古不变的戏码!干天弘轻柔的吻着龙门飞凰的敏感地带耳根、粉颈,手也有意无意间游走纤腰、小腹、酥胸,完全不着痕迹。媚眼儿闭,樱唇儿启,吐气如兰,骨软筋酥!暗解罗裳,手已入侵蓓蕾,又轻又柔,轻轻手揉,慢慢捻,一切好像很自然,龙门飞凰玉体不设防,她瘫了!
  “嗯……”鼻音又黏又腻,半偎半推半就。
  上冲下洗左搓右揉,晕陶陶不知今夕何夕。
  “唔……啊……”忍不住呻吟出声,欲念泛滥如潮,基本的生理本能已被挑起,好像有些空虚急须填补,龙门飞凰双臂交缠拥得更紧。
  一切尽如干天弘所料,高手出招绝不落空!干天弘腾出一只手自己解衣,上衣离体,以赤裸的胸膛对赤裸的蓓蕾,这种肉对肉的接触,那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两人交缠得分不开,干天弘的体格相当好,肩宽膀阔,胸肌结实,皮肤却洁白如玉,两乳中间却有颗箸尖大的黑痣,显得稍微突兀,看起来好像有三个乳头一般,这些绝不影响他的魅力,干天弘微撑起上身,使下身贴合……
  龙门飞凰在意乱情迷当中,突然奇迹似的一震而醒,一把推开干天弘,起身三把两把整衣,脸儿依旧红若榴花,羞态让人枰然心动:“哎呀!对不起,干大哥,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干天弘倒是一怔:“霜妹……”
  “对不起啦!干大哥。”龙门飞凰温言道歉:“我曾在亡姐的灵前发过誓,在未替她报仇之前绝不失身。”
  “这……”干天弘心头凉了半截。
  “对不起啦!等我报了仇再续缘好吗?,”
  干天弘道:“发誓只不过增加信心而已,何必当真?”
  “不!”龙门飞凰神色已平静:“私德有亏犹可恕,天道无凭不可欺,对活人有未来可补,泉下人却无力回天。”
  干天弘道:“泉下人已无知无觉,阳世人的感情却已受伤害,霜妹,我固然失望,但愿意尊重你的意见。”干天弘嘴巴说得好听,心里干得要死。
  “谢谢你,天弘哥!”龙门飞凰红晕已退,依然媚笑如花:“别丧气,等我报了姐仇,有的是机会。”
  干天弘意兴阑珊闷声不响,生平在女人国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天却栽了,他心中的郁卒与沮丧是可想而知了,难怪他话都懒得说。
  龙门飞凰轻露瓠犀,笑容依然可掬。
  “我先走了!”脚步轻盈,像小鸟般飞去,干天弘懒洋洋,显得无精打彩。
  “哼!我干天弘要的女人,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惠玄霜,我会帮你把醉海狂龙除掉,不怕你不对我投怀送抱,我绝不容许女人在我面前逃脱,等着瞧吧!我会叫你生死两难,到时,哼!”干天弘恨恨的发了一堆牢骚,匆匆往密林中奔去。
  他的责任不只在泡妞,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几天,他带来的三百名手下,几乎已全数投入搜寻醉海狂龙的工作中,醉海狂龙受伤颇重,一定没走远。
  六怪也分成三组,各带二十名精选的高手漫山遍野的狂搜,却忽略了断垣残壁的五虎山寨遗迹,白费不少力气。
  干天弘并未吹牛,他带来这些人的确是蒙军的精锐,绝对是千中挑一的好手,大部份都有一把绝活。上次和小雅小诗遭遇那八个,算是最烂的烂货,他们又特别衰,碰上三省第一高手醉海狂龙,被扁得落花流水。
  不管怎么说,三百名高手实力依然坚强无比,柢得过千军万马,再加上六怪,足以在三省掀起滔天巨浪。干天弘唯一的顾忌是有三省第一高手之称的醉海狂龙,主要的还是因为醉海狂龙的故乡就在重庆府,若不把这条孽龙除掉,万一他卯起来号召三省武林人物起而对抗,后果实难预料,江湖人物做事有时候比官兵还可怕。
  草泽隐龙蛇,江湖人物千奇百怪,艺业更是无奇不有,所用的手段也是匪夷所思,往往非常人所能意料。
  干天弘大兵未到,先收拾三省武林人物的心态源出于此,算盘是打得不错,可惜没料到醉海狂龙八字太硬,阎王爷惊堂木一拍,枉死城查无此人,着退回原寄局,醉海狂龙不死,他心里永远有疙瘩!他对醉海狂龙深怀戒心,主要来自于他的师傅大漠毒鹰两度约斗醉海狂龙的恩师酒狂,第一次吃了亏,第二次有了万全准备,结果是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重伤的重伤,中毒的中毒,谁都没巴着好处。
  为了公私两便,蓄意安排诛杀醉海狂龙的大计,特意请出了六怪,结果还让那条醉龙逃出生天,大出他意料之外。
  醉海狂龙夜闯密林,又在六怪手中逃过一劫,他对醉海狂龙的艺业不得不重新估价,这家伙根本不是龙,简直是九命怪猫!像是打不死的怪物,他相信世上是有龙,像尼龙、特多龙、特美龙、保丽龙……
  没错!这些龙都存在,不过此龙非彼龙,不可混为一谈,至于中国人心目中那种体长如蛇,被鳞、四爪、有须的怪龙是否存在,颇值怀疑,还有一种龙确定存在,只有在四人相对的桌上才看得到……您猜对了,一条龙。
  干天弘喜欢一条龙的牌,却不喜欢醉海狂龙的人,为了对付醉海狂龙,他重新调兵遣将一番,那条笨龙一定还躲在某处养伤,龙须刺会造成创口肌肉相当大的损伤,短期之内伤口绝难愈合,他明白这点。
  他智睿虽高,但仍有料错之时!三杯大醉侠平日也自诩智睿极高,什么?您问极高有多高?大概有三层楼高吧!一向料事如神:经病,但也难免有吐槽之时,有次就错把洗碗精当沙拉油,煎得满锅子泡沫,吃得连屁眼都会吹泡泡,信不信由您!
  六怪一比一或许埋葬不了醉海狂龙,二比一却可稳操左卷—,何况醉海狂龙伤势未愈,绝难逃过二怪合击。毒工的出现也是一个意外,这老毒凯的武功和六怪之一相差只在伯仲之间,武功倒不是问题,那身毒才叫人头疼,大漠毒鹰也是玩毒起家的,知道毒物的可怕,干天弘本人能吃定毒王,其他的人就很难说了!
  除了醉海狂龙和毒王之外,对方并无特出的高手,洞庭黄鱼、秦破衣之流,六怪任何一位都可以叫他们死一百零一次,其实不用那么多次,只那零头就够了!至于其他如急先锋、三手神剪、笑面阿斗,根本成不了气候。小马哥瘸了,冒一年死了,姬小燕是俎上肉,只要把醉海狂龙和毒王干掉,铁骑到处,三省必成囊中物。
  干天弘打得好如意算盘,至于他能不能如意,历史自有交待,让我们翻开历史课本看看……没这一章?这就怪了!当年三杯大醉侠明明有记载,大概是年代久远遗漏了,这种江湖野史,漏了就算了!
  三更半夜,干天弘还在筹划着复国的策略。夜已很深,别再问我多深,我说两三丈深您又不相信,说夜是算?一上(更)的,我只好说大概有七八斤了!
  还是不对?那就算八斤又两丈总成吧?管他几斤几丈,反正很深就对了,
  密林里黑不隆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在一株参天巨木之后,怪影悄然升起,三杯大醉侠眯起醉眼那么一瞧,没错,他果然是老方!这家伙什么时候偷了醉海狂龙的衣服穿,假冒醉海狂龙的身份了?什么?他就是醉海狂龙?我怎么不知道?啊?您说我酒喝太多,神经已被毒死了?那感情好,神经被毒死,以后就不会有神经病了,岂非因祸得福?
  三杯大醉侠以后神经病会不会发作不得而知,最近倒是经常发神经,到庙里散发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什么跟什么呀!这也能算是“发神经”吗?
  老方浑身充满悍野与狂放的气息,脸上却有嘲世的表情,没什么肃杀之气,他今晚没预算杀人,除非那人该杀。
  再度深入虎穴,狂龙够狂、够跩!他心头还悬着一件事,也是小雅小诗所托之事,毕竟姬小燕和自己有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情,他不是无情之人,为了偿情债,只好再次冒险夜探密林。
  密林暗沉沉,他却可以感受到那种紧绷的压力,武功修为越深的人,他的磁场就越强,越能感受到四周不寻常的变化,一个人要修练到六识俱通并不容易,有些人天生有此本能,如天眼通,能见异象:天耳通,能听异声,粗通者不少,能精的不多。
  老方靠的是后天的苦练,什么?他后天苦练,昨天以前有没有练?大概有吧!他以前在炼油厂待过,一定会炼的!不管他有没有六识,反正他凭着经验和警觉,避过了重重关卡,从记忆中,准确的找到姬小燕所处的木屋。
  “小燕!”轻轻弹指轻轻叫。
  “谁?”姬小燕半夜居然还没睡。
  “我!”
  “大哥?”
  “是的。”
  “快进来。”木门一开,老方闪身而入。
  “小燕……”
  “方哥!”姬小燕泪眼婆娑,伏在老方肩上哀哀欲绝。
  “小燕……”老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方哥,你胖了些,脸色也好多了!”姬小燕螓首微抬,泪眼打量老方:“没想到你是这么俊,这么好看。”
  老方生平第一次接受这样的赞美,颇为不习惯。
  “听他们说,你外号叫醉海狂龙,真的吗?”
  老方尴尬的笑了笑道:“好像是。”
  “是就是,什么好像是。”
  “那是别人乱叫的。”
  姬小燕低头微喟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总不能拿着醉海狂龙的招牌砸人。”
  “现在我好后悔。”
  “后悔?有什么事好后悔?”
  “没什么。”姬小燕表情一黯,轻轻放手转身,泪水又如断线珍珠,强忍抽咽道:“方哥,谢谢你来看我。”
  “看你?我是来救你离开此地的。”
  “不用了,方哥。”姬小燕偷偷抹了一把泪。
  “不用了?为什么?你知道……”
  “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干天弘是毒狼,蒙古的王子。”
  “你……”
  “他打算复国,十万铁骑化整为零,已过了肃州卫。”
  “你……你怎么知道?”老方吃惊了,这可是最新军情。
  “别问我怎么知道。”姬小燕勇敢抬头,眼神坚毅的望着老方:“感谢你没忘记我,为我冒万千之险,姬小燕心中感激之外还是感激,只恨自己命浅福薄,无缘得以侍君,这是我自己所造成的,自恨校无叶,莫怨太阳偏。
  姬小燕学了一身武学,却只知骄纵蛮横,从未为国家社会尽一分义务,现在该是我报效国家民族的时候了!方哥,谢谢你,真的铭感五衷,这份隆情厚恩,姬小燕今生恐无法报答了,来生吧!如果有来生,姬小燕愿结草衔环以报。方哥,你走吧!秦小兰是个好女孩,好好待她,祝福你们鸾凤同心永浴爱河……”姬小燕说到这已泣不成声。
  “小燕,你……”老方再锉也约略懂得有问题了!
  “姬小燕愿意屈身事贼,忍辱偷生,此獠武功高强,防备又严,我只能暗中伺机,你放心,我还不愿意死,会自己保重自己,在此我并不孤单,我会暗中提供情报,等搏杀此獠后,我会选择自己的路,但不致于寻死。”
  “小燕……”老方心中颇为伤感。
  “这里有六怪明日的行程图……”
  老方悄然离去,姬小燕说什么也不走,姬小燕的遭遇,让老方心头沉甸甸的。
  赛珍珠莫小琼低头疾走,急先锋一旁紧跟,一个特别娇小,一个威猛高大,像是七爷八爷出巡。
  莫小琼对老方他们的说法半信半疑,每个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很难去改变它。展翅大鹏人品不差,名声也还可以,表现更是诚恳又老实,相较于毒王的臭名,她宁愿相信展翅大鹏的话。她是个固步自封又刚复的女强人,秦破衣却是个才华洋溢,狂放不羁又不甘寂寞的男人,一个要管,一个不给别人管,这是他们夫妻失和的导火线,至于冒一年,那只是擦枪走火的意外事件,算不了什么。
  由于成见仍深,沿途她根本对急先锋不搭不理,急先锋弄了这趟苦差事,也只得当个闷葫芦。三杯大醉侠本性爱喳呼,看他俩如此间着头赶路,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不找点事给他们做,还怕他们闻出病来。
  转个弯,宝蓝劲装,宝蓝披风,金线大鹏入目,人才一表的展翅大鹏笑容可掬的出现。
  “哎呀!岳母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展翅大鹏满面堆下诚恳的笑容,快步走来,热活像是见到多年不见的亲人。
  “青云,你怎么也在这儿?”莫小琼语意有些兴奋。
  “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找冒师伯,武陵山这么大,找了好几天都没消息,找不到人又不敢去见你,所以……”
  “那你找到我师兄了吗?”莫小琼急忙问。
  “当然找到了!不然还真没脸见岳母大人呢!”
  “那我师兄呢?”
  “冒师伯说要去找岳父大人,说是要解释什么误会的。”
  “真的吗?”虽是个问句,心里已相信了八分。
  “当然真的!小婿跟冒师伯分手才一个多时辰,岳母大人不是在干兄那边做客吗?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知道,那姓干的好像把我软禁。”
  “不会吧!这一定是个误会,改天小婿一定叫干兄向岳母大人陪不是,再怎么说他也该看看小婿的面子才对。”
  急先锋见展翅大鹏满口喷粪胡说八道,不禁冷哼一声。
  展翅大鹏好像突然才发觉急先锋的存在,忙哈腰行礼道:“对不起对不起,没注意,请教这位前辈尊姓大名?”
  “哼!老夫人称急先锋。”
  “哎呀!久仰久仰,前辈原来是十几年前威震武林的急先锋雷前辈,失敬失敬,在下晚学展翅大鹏展青云。”
  “老夫知道你这个人。”
  “贱名有辱尊耳。”
  “老夫不但知道你的人,更知道你满口喷粪。”
  展翅大鹏不悦道:“前辈何出此言?”
  急先锋冷笑道:“富贵穷神冒一年已死了好些日子,你居然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见过他,不是满口喷粪是什么?”
  “胡说!你怎可咒冒师伯?”
  “莫女侠遭干天弘制住气机,还被下了毒,是老夫亲自背离险地,要不是毒王,恐怕连莫女侠都难逃毒手。”
  “住口!你怎可血口喷人?”
  “老夫个性虽暴烈,却从来不信口雌黄。”
  “我看你是老悖了!毒王恶名昭彰,你跟他必是一丘之貉,念你和我岳母大人同行,不想跟你计较,你走吧!”
  “你要老夫走?”
  “你不走也成,岳母大人,我们走吧!”
  “慢着!”急先锋厉叱。
  “你想怎样?”
  “老夫奉命将莫女侠安全护送到重庆府,未到重庆府之前,谁也带不走她,除非把老夫打死,否则休想!”
  莫小琼尖声道:“谁要你保护?”
  急先锋道:“只怕由不得你。”
  展翅大鹏哈哈大笑道:“你急先锋的名头根本比不上我岳父岳母,竟敢奢言保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急先锋冷笑道:“名头响并不代表武功高。”
  “哦?你武功高就可以挟持我岳母大人为人质?”
  急先锋怒道:“胡说!”
  展翅大鹏道:“我才没胡说,姓方的穷凶恶极,毒害五虎山寨数百人命,手段凶残已极,毒王更是凶名素着,你跟这两个凶徒走在一块,说有多好心也是有限,但我没抓住你犯罪的证据,所以不想为难你,你滚吧!”
  急先锋个性急躁,本不善言词,被展翅大鹏一顿抢白,气得老脸发白,偏又想不出辩驳之句,显得理屈词穷。
  “老夫不想多说,有种就把老夫打死!”说不过人家只好诉诸武力,武林人就是这样,一言不合打了再说。
  “有何不可?”展翅大鹏功行双臂,准备予以致命一击。
  一声冷哼,踱出须发俱白,手持寿星杖的恨天谜翁。
  “怎么又是你?”展翅大鹏又急又怒。
  “谜翁?”莫小琼欣然叫道。
  恨天谜翁和富贵穷神是莫逆之交,莫小琼跟他也熟,上次莫小琼差点被混世魔王所辱,恨天谜翁就曾大力救援。
  恨天谜翁这回不打谜了:“展青云,以前老夫只是看不惯你摇摆的样子,所以找你麻烦,念你并无重大过失,也就不为己甚,想不到你越学越坏,我那老友的墓我都看过了,你还说见过他,明明睁眼说瞎话!”
  展翅大鹏怒道:“猜谜的,你在胡说什么?冒师伯明明活得好端端的,刚才才和我分手,你休要混淆视听!”
  “展青云,老夫今天一早就盯上了你,你除了暗中跟干天弘的人有接触外,根本未见老冒出现,除非是鬼魂!”
  “这是你猜谜的恶意栽赃,你和我水火不相容是人尽皆知的事,就算你要栽赃我,也不该拿冒师伯的生死开玩笑!”
  “明明老冒已过世了!”
  “你乱讲,冒师伯千真万确还活着。”
  莫小琼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听谁的好。
  “展青云,你说话得凭良心。”
  “冒师伯活得好好的,你却咒他死,你才没良心。”
  “展青云,老夫不跟你作口水之争,老夫会去查,若查出害死老冒的凶手中有你,哼,保证你天夭作噩梦!”
  “你去查吧!我会叫冒师伯现身,让你哑口无言!”
  莫小琼无助的道:“我该相信谁好?”
  恨天谜翁道:“当然要相信老夫。”
  展翅大鹏道:“岳母大人应该信小婿。”
  上帝说:“信我者得永生。”
  奇怪?怎么会跑出一个上帝来?我记得没这个角色呀?哦?原来是一位传教士参观拍片现场,忍不住说了一句职业话,不小心就被录了进去,就这样造成了乌龙事件,小成本制作资金有限,无法重录,抱歉!你随意,我干杯。
  “你要相信谁就相信谁,老夫没意见。”
  “岳母大人放宽心先随他们去重庆府,小婿去找冒师伯一同到重庆府会合,定叫他们的栽赃手法不攻自破!”
  莫小琼完全无法判定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像只傻鸟。
  世上之事原本就是一体两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断言谁是谁非,就算是大法官会议解释亦难尽如人意。人性是本善还是本恶?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是因为有了下酒菜才想喝酒,还是有了酒才去弄下酒菜?是为了想醉而喝酒,还是喝了酒才醉?是有了生殖器才去干那回事,还是为了想干那回事才有生殖器?
  后面那道问题是洞庭黄鱼提供的,三杯大醉侠恕不负责。
  睁开眼是为了想看东西,还是为了想看东西才睁开眼?很多事情深思之后,答案真的很笼统而且模糊。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真理的存在,此绝非三杯大醉侠信口开大运河,您不信?三杯大醉侠例举二三事证明之——在一棒球比赛中,强打者上场,一棒将球击成两半,一半遭接杀,一半却飞过全垒打墙,您说,这要怎么判?同一情况,一棒挥出高飞球,正好命中一只老鹰,球落在三不管地带形成安打,老鹰却被接杀,这又要怎么判?再同一情况,一棒挥成落地球,一只大狼狗把球接杀,还全场猛追球员,防守队跑光了,跑垒员也跑了,这又如何判?世上有没有真理姑且不论,但具有强势的判断力,对解决事情有绝大的帮助,三杯大醉侠就有这种特质,什么?您又不信?您还真铁齿,嘎?您连上帝都信,就是不信三杯大醉侠?这……这从何说起?
  也许您说对了!三杯大醉侠判断力是不差,只是经常判断错误罢了!您要我说几件判断错误的馍事来听?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这种事是有避条款,由我自己说好像有点招来摇一摇又撞到骗子……什么?我再不从实招来,读者代表又要出面号召三省武林人物掀起抗暴怒潮?
  这……这从何说起?三杯大醉侠是有点暴——我是说牙齿,其他的部份还好,除了偶尔拿酒瓶砸人脑袋之外,并没有特别的暴力倾向,生性羞怯画伏夜出,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觅地躲藏……干嘛!我是穴居动物啊?
  有次三杯大醉侠昼伏夜出,发现路上居然有顶毡帽,心想再加上一条蒙面巾就可成为抢银行的基本配备,这种快速的判断力和联想力实在优越无比,趁四野无人忙上前捡起,这才发觉竟是一泡牛屎!
  还有一次在路上发现一根铁丝,心想这根铁丝拿来勒脖子正好称手,这种判断力和联想力也相当丰富,趋前要捡却捡不起来,心想铁丝怎么会种得这么厉害,仔细一瞧,原来不是铁丝,是一行蚁阵,难怪捡不起来。
  莫小琼判断力不如三杯大醉侠,EQ更差,她是个非常情绪化的女人,表面强势,内心却虚弱,心理悲观。换句话说,她是个神经质相当重的人,有歇斯底里倾向,她不相信毒王、老方、急先锋,却不能不相信恨天谜翁,又不能否定展翅大鹏,意念交战半天,还是难以判定。
  展翅大鹏却是个鬼灵精,一个恨天谜翁已够头疼了,若加上急先锋,稳讨不了好,顺着台阶抽身便走。
  恨天谜翁目送展翅大鹏走远,表情阴沉凝重。
  “谜翁,我该相信谁?”
  “你最好谁都别信,连上帝也不可信。”
  “我不懂?上帝都不可信,那还能信什么?”
  “自信!相信自己。”
  “可是你们……”
  “别指望我们,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我……”
  “老冒走了,有些事老夫不得不说。”
  “谜翁……”
  “夫妇闲要互信互谅互相尊重,不要太专制。”
  “我师兄也是这么说。”
  “你个性不改,秦破衣不可能回家。”
  “我没有……”
  “别跟老夫争辩,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过了,我并没有错。”
  “你……唉!无药可救。”
  “我这样管他,他还离家出走,我要是不管他,他可能把天都拆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有什么不对?”
  “显然你受的教训还不够。”
  “我……”
  “算了!老夫不想再多说,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三十岁前面目可憎是天生,三十岁后还惹人厌恶,自己就要负完全责任了!生活要自己体验,你先去重庆府吧!秦破衣也会去,看你自己怎么去经营自己,老夫走也!”
  对这种冥顽不灵的人,恨天谜翁也无话可说。
  莫小琼无可选择,只好默然赶往重庆府。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批人,领头的是一双脸长如驴的男女老者,黑鼻凸颔短须如戟的是阴阳无常牛有力,身材高大微驼的是马面合婆马三姑,居延海六怪中的大怪和三怪!
  他们一早就带着二十名蒙军精锐搜山,说搜山是夸大了些,武陵山这么大,几百人哪能搜得完?只不过是东奔西跑碰运气罢了!离搜字还有段距离,山区辽阔,有些地方峭壁悬崖,有些地方密林如棘,根本无路可通,搜起来十分辛苦,精神上更是一种折磨。
  搜了几天,鸟毛都没见着一根,六怪位高辈尊,一向横行江湖,那曾受过这种气?想起来心头就不爽,六怪懒洋洋意兴阑珊。
  “休息休息!”阴阳无常下令休息。
  马面阎婆微驼着背,鸠首杖支地,微现疲态冷冷道:“依我看我们是在白费力气,武陵山这么大,林深草密地形复杂,在这种地理环境要找个人谈何容易,随便哪个兔窝一躲,千军万马也难以搜寻。”
  阴阳无常道:“找不到也要找,我们已夸下海口,不把醉海狂龙搜出来斩革除根,有何面目面对老王爷?”
  “哼!该死的东西,八成已离开山区了!”
  “不可能!他中了老夫的龙须刺,绝不可能如此快就能行动自如,他一定躲在某处养伤,逃不了多远的。”
  “找了这么多天,连魂也没见着。”
  “他会出来的。”
  “那我们还搜什么?”
  “搜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要把他们拖住。”
  “他伤得要人家拖吗?”
  “王子的意思,是要我们把他和毒王拖在武陵山区,只要这两个人在此,老王爷率兵进攻四川成功的机会大增。”
  “那混蛋有那么重要?”
  “不晓得!这些都是王子说的。”
  “恐怕太高估他了!”
  “很难说,听说龙能兴云布两,飞腾变化,这家伙外号醉海狂龙,也许真有点神通,几次都弄他不死。”
  “哼!下次再见面,老娘一定把他砸成肉饼!”
  “整天跑来跑去,不累死也无聊死。”
  马面阎婆犹未发话,蓦地狂笑声如响天际殷雷。
  “哈哈……”老方一身龙纹衣出现在百步之外。
  “阴阳无常、马面阎婆,来决一死战!”喝声震耳。
  阴阳无常一声怒啸飞越而进,马面阎婆一拎鸠首杖怪叫声中往前怆,二十名高手亦如潮水般冲进,气势汹汹!老方屹立有如渊停岳峙,龙舌剑寒芒如电。
  “来吧!今天六怪即将在江湖除名!”
  阴阳无常厉啸声中当头冲来,人未至销魂链已挟着锐啸破空飞缠,拘魂牌亦随势猛吐,势如排山倒海!马面阎婆仅落后一步,鸠首杖猛点老方咽喉。
  老方一声长笑,人挫低不足三尺,锁魂链落空,左掌拍向拘魂牌,龙舌剑寒芒暴闪迎向马面合婆。老方和阴阳无常几乎擦身而过,力道却未接触,阴阳无常冲势太急,反而冲过了头,力适用老已不足为患。老方虎尾脚一起,踢中了他的老屁屁,真缺德!臀部肉厚,这一脚也不怎么受力,没造成什么伤害,但因惯性原理,阴阳无常直往前冲了两丈,才勉强拏桩站稳。
  马面阎婆见老方闪过阴阳无常,鸠首杖原势不变,加了两成劲,老方身形一扭,宛如化为无形般一闪而过!快快快,简直快得无以复加,既无兵刃交击,亦无劲气接触,连闪两名高手,身如无形之轻烟卷向人群。
  第一声惨号响起,兵刃四散人影飞抛。刹那过后,人定影止,二十名蒙人,能站立的仅有五名,现场断肢横陈,哀号声震耳。
  老方面噙冷酷的阴笑,一溜血星从龙舌剑尖滴下,血腥味触鼻,有如杀戮地狱!这也不知是什么打法,大出三杯大醉侠意料之外。
  原来的剧本不是这样的,他应该很衰,应该前冲时踩到香蕉皮,摔得狗啃屎,让十八般兵器在他身上开十八个洞,让政府要员在他身上打高尔夫球……什么话,当他是高尔夫球场啊?想不到衰星也有转运之时,硬是叫他冒险成功,运气若来时,连三杯大醉侠的笔都挡不住,该他走运了!
  阴阳无常和马面阎婆回头反扑,老方身形已冉冉远去。
  “六怪,来吧!少爷来陪你们练练腿!”老方不仅已恢复十成十的功力,比之昔日似乎更精进了些,在两怪的面前控制自如,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其实老方心里早有打算,想凭一己之力把六怪种在武陵山。六怪想种他,他也想种六怪,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老方想种六怪固然困难重重,但也不是痴人说梦,他前些日子忙进忙出,就是着手安排种掉六怪的特殊玩艺。至于他能不能如愿把六怪埋葬,剧情的演变已非三杯大醉侠所能操纵,三杯大醉侠肉眼凡胎,无法妄窥天机。
  老方自然明白,要把六怪押送枉死城并不容易,不敢抓十成十的把握,主要的还是不知道阎王老爷收不收。
  这是一场豪赌,完全是在赌命,所以他把毒王、洞庭黄鱼、小诗、小雅他们先打发走,自己一个人行动不受羁绊,更无后顾之忧,打不过可以溜,对于白身的艺业,他心知肚明,只要不被堵死,六怪无奈他何。
  昨晚无意中得到六怪的搜山行程图,他心中大定,狙击阴阳无常和马面阎婆,只是计划中的一部份,一切尽如人意,他没被K十八个洞!
  阴阳无常和马面阎婆激怒如狂,厉啸声中狂追不休。
  “来吧!老方以筋骨为能,不追来算你祖上有德!”
  比内功,老方不见得高明多少,比腿力,年轻人手脚灵活显然占了上风,年轻力源足,老骨头难以望其项背,双方从二十丈慢慢拉开至四十丈之远。
  蓦地人影暴闪,嗜血神猪双耙如轮绞到。
  “老夫要打到你吐血!”神猪先出招后出声。
  老方身形微滞,略让锋芒,却突然加速锲入,就在尝血神猪双爪微不可辨的空隙中抢进,一肘尖顶出。嗜血神猪胖大痴肥,举止间稍欠灵活,竟被老方瞧出空门,一肘顶在胸腹之问,澎然声如击败革,顶得结实。
  “嗯!”神猪问哼声中碰然摔倒。
  近身搏击,肘比拳更为有力,以力比力,功深者胜,老方仅稍胜半分,神猪脂肪厚油多,加上护体神功也相当精纯,挨了一肘居然受得了,在地上一翻滚便爬起,喉中作兽吼,盯着老方去向飞追。
  “老夫给你好搞头!”喝声震耳,哮天犬狗头槌泰山压顶罩来。
  老方冷哼一声故技重施,身形一顿,狗头锤擦鼻而过,危极险极,人已倒撞而入,龙舌剑云头撞向哮天犬右肩。这一撞蓄势而发,力道千钧,哮天犬一声哀呜,身形倒射丈外,落地立即反扑,这回换老方意外大吃一惊。
  刚才一肘尖顶在嗜血神猪胸腹间的蔽骨上,力道纵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斤,若是普通高手,必然已骨折胸塌,不死也重伤,但嗜血神猪仅因重力而摔倒,爬起来依旧生龙活虎,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剑把云头的力量更大,哮天犬也好像没事人一般,这些人的护体神功可怕,显然自己太低估了他们。情况已不容他多想,龙舌剑涌千堆雪,所经之处波开浪裂,鬼哭神号血肉横飞,人过处,又倒了一堆死尸,这些千中挑一个蒙人,竟无一人是他一招之敌!
  老方对六怪重新评估,六怪对他也有新的评价。敢于同一时间撩拨六怪中的四怪,这份胆识就足以名震武林,何况在四怪的眼前从容屠杀四怪的同伴,四怪不仅不服气,老脸更挂不下,激愤狂追。干天弘没说错,这家伙不除后患无穷。
  跑了一段路,距离又拉大到四五十丈,看起来他奔走的样子笨拙可笑,速度却是快极,事实上他并未用尽全力,保持在四五十丈的安全距离,这个距离强弩势亦难及,施毒更不可能,他不想中毒,更不想挨龙须刺。
  正奔走之间,知机子闷声不响,拂尘化为万千针雨兜头洒下,杨花婆锦带蛇王带围腰化虹突入,力攻中官,气压骤然一紧,彷佛晴空突现霹雳,空气如遭压缩,两大高手同时出招,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四五十丈的距离在武林高手眼中其实不远,三五个起落便可到达,老方不能被缠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危机来了!不得不掏出真才实学,一声沉叱功行全身,龙舌剑化成耀目银虹,只见银光遍洒却不见剑形,化不可能为可能,如活动的银蛇般曲折游进,在知机子肋下掠过,嗡然剑啸敛处,知机子脚步一乱斜挫二丈外,啪然一声裂帛响过,老方前空翻丈五再退五尺。
  快快快连三快,快得令人目不暇给,刹那间已结束,知机子在二丈外面色发白,额角有冷汗沁出,呼吸一紧,低头一看,肋下衣已破,露出银色甲衣。
  老方也没讨得好处,背部龙纹衣裂了一条缝,他行险给了知机子一剑,却也挨了杨六婆一记锦蛇带,背部鞭痕“红一条,”比“李六条”辣多了,伤皮未伤肉。
  “他奶奶的,原来是穿了护身甲!”原以为六怪已修成金刚之体不畏刀兵,结果并非如此,他等于吃了定心丸。
  护身甲是可以保护中宫,那东宫太子和西宫嫔妃可就死定了……什么话,这里所说的中宫,可不是大内皇宫的中宫,中宫是武学的术语,指的是人体正面胸腹五官等重要部位而言,跟太子嫔妃扯不上任何关系。软甲可以保护胸腹中宫,头面四肢却保护不了!
  最快的阴阳无常已接近十丈之内,怒吼如雷。
  老方顾不了背上火辣辣的疼,龙舌剑化经天长虹突入蒙人群中,十荡十决,血肉飞抛中,蒙人又倒了一片,看都不看结果,如流光逸电,再现身已在十余丈外。
  连番的接触,他都是以快速的身法和效人的轻功,展示了不硬拼、不被缠、不浪费精力的新三不政策。六怪所带的六十名蒙人高手,去了十之七八。
  至目前为止,老方除了轻功傲人一等,身法滑溜诡异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杀招出现,至少六怪是这么以为。
  六怪眼见手下被宰得七零八落,早已激怒如狂,不顾一切放胆狂追,恨不得将老方食肉寝皮,头骨拿来当尿壶。六怪中,论内力修为,以阴阳无常最高,马面阎婆次之,其他四怪虽略逊半分,相差在百一之间相当有限。论轻功,哮天犬腿力不差,和阴阳无常在伯仲之间。另一个可怕的人物是知机子,旁门功夫高人一等。
  六怪的功夫各有所长,六十年前已甚为惊人,居然穿上软甲护身,可见他们未小觑老方,将老方视为劲敌。老方会被视为劲敌,倒是出人意料之外,老方其实没啥了不起,三杯大醉侠二十年前已是无人能知无人能晓,打遍幼稚园小班天下无人能敌,什么?小孩子不算?那打通第三公墓没人敢吭气,嘎?死人也不算?怎么那度多规矩?要跟读者代表挑战才算?今天天气很好,您没长痔疮什么的吧?哈哈,那个泰劳已经回国了,可以不必言他。
  十余年前酒怪和漠外毒鹰决斗之事脍炙人口,他们斗了两次,第一次店门插了手,害酒怪差点翻了船,致使唐门闭门十年之久,几乎一蹶不振,第二次毒鹰练成了百毒蛛蚕,双方各蒙重创,拖了几年两人都死了,依然胜负难分。
  当时毒狼干天弘已十五六岁了,毒功已相当可观,再经毒鹰几年的调教,加上自己的淬练,确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酒怪也中了剧毒,仗着内功深厚压制毒性,经过重庆府时,发现了一元捶捶的老方,当时应该只是小方,小方不爱读什么之乎者也之类的教条书,只爱看三杯大醉侠写的无聊派武侠小说,学得一肚子牛黄马宝,他对这些邪门歪道的书籍相当入迷,看到激动处更是手以舞之足以蹈之,口中呱呱乱叫口水乱喷,差点被送去和三杯大醉侠当同班同学,什么?您问是哪个学校?那不是学校,那叫龙发堂。
  他羡慕那些高来高去弄来弄去的侠义高手,立定志向要成为一个大峡谷……不不,我是说他立志要成为一个大侠客,要成为侠客必须要有忠肝义胆侠骨柔肠,就像三杯大醉侠那样……呕,真恶心,我先去吐一吐再写。
  当他碰上脸色灰中带白宛如大病经年的酒怪,那种天生的古道斜阳……不是,我是说古道热肠,不但延请最好的名医为他治伤疗毒,还把家中珍藏的一株千年参王弄给酒怪吃了,使酒怪多活了好些年。
  有感于小方的侠肝义胆,虽觉得小方资质并非上乘,但因植基做得好,同时宅心仁厚,不像是会偷五毛钱的下流坯子,反正自己也没传人,不如试着把顽石当美玉,看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酒狂号狂想法也狂。
  佳再小方也颇知自爱,吃苦当做吃补,练就了一身的高绝武功,人只要肯吃苦肯学习,皇天不会辜负苦心人的。不是说勤能补拙吗?三杯大醉侠出娘胎时本是滴酒不沾的,今日能有二杯不醉的海量,靠的也是勤练不辍……废话!谁一出娘胎便是酒鬼?反正一切中的两切,两切就变四块,加六块可以买一份报纸……这好像是黄鱼的台词耶?总而言之,老方的武功已得酒怪真传,加上在毒龙潭的奇遇,也有青出于蓝之势,更胜乃师当年。这是前言如此这般,再说后语不但而且。
  先不提老方在山区张飞战岳飞战得满天飞,且说在干天弘所处的密林中,一批人正在争议,气氛有点僵。在座的不但有毒狼干天弘、混世魔王伍炳、醉虎解千愁、花中狂客羊殿孝、西河渔翁韩江雪等一票人。
  “事情办完就给我解药,话可是你们说的。”
  “我说解四当家的,你也不必发火。”干天弘阴险的道:“本座并不想食言,在这里食盐可不便宜呢!你要解药,没问题,随时可以给你,问题是你有了解药又有何用?就算你服下解药,能解去身上之毒,你能解心中之毒吗?下毒毒死了全寨弟兄,连仁义大哥也无能幸免,武林中人最讲义气,你已犯了大不韪之罪,天下虽大,却无你可容身之处,解不解毒有什么差别?”
  醉虎忿然道:“我是中了你们的诡计,先在我身上下毒,再逼迫我对他们下药,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
  “爱喝酒的,你埋怨什么?全是你自己好酒贪杯误事,你要是不醉酒,要对你下手还要费相当的心机呢!因为你嗜酒,沉迷于酒,沉溺于酒,你当年闯荡江湖的雄心壮志早已被酒精磨光了!你沉于逸乐,个性软弱贪生怕死,才让我们有可乘之机,造成今日的后果,你自己起码要负一半责任,岂能全椎给我们?”
  “哼!事实上你们不择手段,骗我说那种药只是一种暂时性的禁制之药,根本不会致命,谁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们原本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我好,简直放狗屁!”
  混世魔王虎的站起喝道:“你别不识好歹!”
  “我,……”醉虎一窒有些畏缩。
  干天弘说的没错,醉虎的确是懦弱贪生怕死之人。
  干天弘笑笑道:“师弟且坐,解四当家的不明时势情有可原,你别乱发脾气吓坏了他,解四当家的,说实在话,现在叫你四当家实在是抬举了你,五虎山寨烟消云散,五虎也只剩你一个,叫当家太沉重。
  不管如何,本座仍愿尊重你,毕竟你也为我们立下了汗马功劳,四当家的,当初的确是为你好,本想制住野虎他们,再晓以利害,让五虎山寨成为我们进军湖广的跳板,统筹由你指挥,谁知出现令人无法掌控的意外。
  我们给你的药确实不是致命之物,碰巧另外有人也在打五虎山寨的主意,同时间下了不明成份的毒,多种毒混合的结果是毒上加毒,才会造成全寨无一活口的意外,这都是事实,非出我们的本意。
  五虎山寨存在才能为我所用,毁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一点四当家的应该心知肚明,无须我再说明。至于你,此时已成为元凶祸首,就算我替你解了毒,中原武林还容得下你吗?说句难听的话,你根本已是走投无路,唯一的生路是继续和我们合作,为重建大元帝国而努力,事若能成,你就是开国元勋,自能封疆裂士拜将封侯,到时谁敢动你一根寒毛?四当家的何不三思?
  为了表示本座非食言之人,解药一旦时可以双手奉赠,但是大元雄兵已开拔,箭在弦上,所有的消息均属军国机密,为了不让你泄漏军情,只好挖眼割舌贯耳断手,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再过问,四当家的意下如何?”
  醉虎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而下。
  干天弘的话里充满椰揄和恫吓,摆明了吃定醉虎。事实上也是如此,醉虎的痛脚握在人家的手上,除了乖乖俯首贴耳以供驱策外,他根本毫无其他选择,弑兄、通敌、叛国条条都罪犯天条,难怪他冷汗透体。
  “四当家的也不必如此惊惶,中原大好河山谁做主儿都一样,过去朝庭政策不良是事实,但那是以前,本座不会重蹈覆辙,我会要蒙人全部汉化,认同本土文化才是根本治国之道,只要大事底定,你还怕没有封妻荫子的机会吗?
  我国大军已开拔途中,顶多半个月,四川将全面易帜,只要顺利拿下四川,湖广垂手可得,到时候解药必定双手奉上,短时间只好请服临时控制的药物了!以上所说实情非得已,四当家的当能谅解。”
  醉虎不谅解又能如何?谁叫自己好酒贪杯,酒醉之后着了道?什么?您说三杯。大醉侠才不会中毒呢!什么毒?梅毒啦、淋病啦、菜花啦、A—D。啦!三杯大醉侠早已有了抗体,为什么有抗体?笨!中过了就会有抗体嘛……不,不是,我是说对特种行业的女人有抗体,不去招惹她们,当然就不会中毒了!我骗人?你嘛帮帮忙,我从来不会不骗人……我是说不会骗人所以不骗人。
  当然啦!醉虎的下场是可以引为殷鉴,是要戒酒了!在戒酒之前先喝两杯纪念,没喝酒我怎么会有决心戒酒?算了!说到酒就难过,为什么难过?喝醉酒考驾照走。型,您说难过不难过?
  干天弘接着对花中狂客冷竣的道:“羊殿孝,我要你们配合一举进占五虎山寨,此事失败纯属意外,我并不怪你们,但是在川南一带,你们好像也没什么建树,我方大军快要进逼成都了—你们有什么配合的计划吗?”
  花中狂客没敢狂,卑恭的道:“王子明察,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想办法,可是……可是我大哥他……唉!他这个人食古不化,我旁敲侧击想说动他,反而被他骂得狗头喷血,他不肯管事,但不会造成什么大的阻碍。
  唐门那边没什么问题,已有肯定答覆,此外自贡盐枭恨天无把、成都一霸恨地无环、九顶山好汉要命刀等人已宣誓效忠,此外一些川境的武师、地方士绅等亦有不少响应者,渔翁的实力亦颇可观。”
  干天弘冷笑道:“除了唐门之外,其余无三小路用。”
  河西渔翁面无表情,心中却大大的不服。
  花中狂客毕恭毕敬道:“话不能这么说,渔翁的手下上千,全是悍勇敢斗的好汉,其他的人虽未列入三省名人榜上,但也是一方之霸,人多合起来力量就大,这种叛国卖族之事敢做的人不多,我已经尽力了!”
  干天弘颇不耐烦道:“好了!本座是想亮渝州一剑那块招牌的,看起来大概是不可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只要大元帝国重临中原,保证吃香喝辣你们全有份,若敢不尽力,哼!后果你们自己去想吧!”
  “是是是,敢不舍命报效。”花中狂客躬去告辞,和河西渔翁一同向重庆府打道,两人各有心事,速度不疾不徐。
  “姓千的没把人当人看。”河西渔翁愤愤不平。
  “韩兄何必计较?恰似冷眼观螃蟹,看他横行到几时。”
  “这些蒙人该死!”
  “不藉他们的力量,我们何时才能出头?”
  “羊兄,我们……”
  “此非说话之所,提防隔墙有耳。”
  “羊儿说的是。”
  “走吧!”两人用轻功提纵术,但已比平常人快上许多。
  老方一轮猛x,打得“痛”“快”无比,受伤的痛,死去的快,当真痛快。
  才子金圣叹在哭庙一案中被判斩首,临刑时大叫:“被杀者,至痛也,杀人者,至快也,杀人被杀,痛快痛快!”
  金圣叹是个狂颠才子,说的话难免不合时宜,三杯大醉侠则云:“开车者,至快也,撞到人,至痛也,开车撞人,痛快痛快……”什么话!洞庭黄鱼倒另有见地:处女遇上快枪侠,既痛又快,痛快!痛快!
  老方连番痛宰蒙人后,和六怪展开一场马拉松大赛!六怪自恃有软甲护体,毫无顾忌放胆狂追,老方东绕西绕,剩余的蒙人可就惨了,不时被老方神出鬼没的突袭,三不五时惨号声动人心魄,六怪快发狂了!狂是狂,始终抓不到全力一击的契机。
  经过半个时辰,六怪的手下全吊销身份证了!半个时辰的追逐,六怪显然已有些疲态,年纪大了!人不能不服老,六怪功力不凡,但耐力却不足,三杯大醉侠当年亦是勇不可挡,号称勇伯,日本朋友叫我一夜七次郎(读者哗然),惊什么惊?一个晚上七次起来尿尿不行吗?
  如今年纪大了,人不能不服老,三杯大醉侠固然功力不凡,但耐力却不足,往往半途而废——可别想歪了!我只是在两次马拉松赛跑没跑完全程而已,后来日本朋友又叫我安室淘汰郎,我比较喜欢不安于室淘汰不了郎。
  六怪跟年轻体力充沛的老方玩马拉公,注定要做淘汰郎。
  清除了爪牙,在一处林缘,老方煞脚转身特敌,呼吸依然平缓,鬓边只微现汗迹,显然这一段奔跑他并未用尽全力,龙舌剑发出龙吟,强烈的杀气令人森然。
  六怪中,最慢的嗜血神猪乃在二十丈外,而阴阳无常和哮天犬则已接近五丈内,阴阳无常暴吼声中当先扑上,销魂链化为一片玄色网罟飞旋而至,拘魂牌鬼手拘魂狂吐,出手全力以赴,誓将老方砸为肉饼配饭团!
  哮天犬腿力不弱,旋身从侧方锲入,狗头锤招发风雷,左掌亦蓄劲暴吐,一招两式全力卯出,力足开碑。两大高手同时出招,威猛之势鬼悚神惊。
  老方面噙冷笑,直到锁魂链临头,沉叱声中身形飞旋,从锁魂链微不可见的空隙中锲入,左掌聚力推向拘魂牌,右手龙舌剑夭矫如龙,奇进削向哮天犬左掌,魁星踢斗飞踢哮天犬持锤的右手脉门,以一敌二毫无惧色。
  马面阎婆叱喝震耳,鸠首杖化八方风雨,八个杖头同时出现,劲气厉啸如撕裂帛,虚实互用,好个江八点!
  阴阳无常锁魂链落空,拘魂牌受力一带,身形不稳!哮天犬撤劲避剑,狗头锤化砸为扫,变招快极!老方已快速冲向马面合婆,剑化八门金锁,奇准的接下八方风雨,计算之精妙到毫颠,八声金呜密如联珠。
  知机子的拂尘和杨六婆的锦蛇带又化虹军至,气及声如响殷雷,气流旋啸有如鬼哭!混乱中,老方哎呀一声踉跄暴退,好像挨了一记,嗜血神猪双爪又自凌空军落,阴阳无常回头反卷,老方妄想玩“六合彩”,立陷险境。
  六合彩真的不能玩,吾友八杯颠醉鬼,有一次中了一百多万,猛下武林帖请众家酒友大喝一顿,不到两个月,竟跑来跟三杯大醉侠借一百块钱去吃面,盖渠已杠龟好几次,欠了一屁股烂债,三天没米下锅了!不久之后,听说他房子也卖了,车子也卖了,老婆也跑了!后来他戒赌又戒酒,阎罗王那边没组头也没卖酒,他不戒怎么办?六合彩就像六怪一般邪恶,玩六合彩提防六怪搞怪!六怪功力深厚,吾等要抓他难如登天。
  老方鲤鱼倒穿波倒翻入林,一闪两闪,形影俱消。
  “王八蛋!老混蛋,坐飞机,丢炸弹,仗着人多打滥仗,有种再追来,大爷拆了你们的老骨头去喂哈巴狗!”老方的语音从林中传出,骂得恶毒。
  六怪气极,纷纷向林中抢!六怪算是艺高人胆大,护身气功火候不差,又有软甲屏障,根本无惧于老方,刚才嗜血神猪和知机子各挨了一记,连毛都没掉一根,老方只不过轻功好、身法溜,内力不过尔尔,所以放胆往里抢。
  六怪中,仍以阴阳无常牛有力的横练气功最精纯,这家伙运起功来刀枪不入锋刃难伤,其他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各有各的绝活,六合彩能席卷台港,当然要有两把刷子……什么?六合跟六怪没关系?是吗?他们不是六六大顺吗?
  什么?大顺是从十至A?拜托!那是梭哈的大顺,跟六六大顺毫无关系,有了关系就准备带她去堕胎?你嘛好哇,那是黄鱼,听说洞庭黄鱼雄霸洞庭水域之后,洞庭里就多了很多大肚鱼,事实如何,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六怪固然是厉得很害,老方却胸有成竹!密林中地形复杂,最容易受到伏击,六怪虽然不怕寻常打击,但老方可不是寻常人物,他也厉得很害。
  这里是老方预布的屠场之一,预备宰六畜拜天公。
  要说六怪对老方毫无顾忌,那是骗人的!但是自恃太过,人多气势就盛,何况老方不过一个小辈,何惧之有?略一分配路线,分进合围是他们的作战方针。嗜血神猪胖大的身躯刚从一株树后转出,树上一包不知什么玩艺突然掉落,神猪虽警觉,一爪上撩,那包东西散落血雨纷飞恶臭扑鼻,原来是一包腐败生蛆的死猪肉,恶臭的肉糜和蛆虫爬满嗜血神猪一身。
  老方的身形却从前方林缘一闪而过,嗜血神猪浑身恶臭,气得吐血,岂容老方从眼前逃脱?脚一点地飞扑,双爪直指老方背心,恨不得剥了老方的皮!老方居然回头做了个鬼脸,身形横移,嗜血神猪相准地下一块凸出的山石,准备借力转折,脚下全力一顿,山石却不受力往下一沉……
  “哇啊……”嗜血神猪惨号之声凄厉已极。。
  原来这是老方预布的陷阱之一,洞不深,仅二尺余,宽广不逾尺,上面加伪装,构造简单,效果却出奇的好。
  嗜血神猪单脚一落,山石下沉,一只脚陷入坑中,身体受惯性带动仍向前冲,那只脚硬生生的从膝关节拗断!嗜血神猪成了废人一个,六怪少了半怪。
  哮天犬闻声飞掠而至,却又掩鼻通走三千里。嗜血神猪不仅脏臭,还有蛆虫在头上爬动,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难怪哮天犬退避三舍,但那头神猪的叫声实在刺身难听,哮天犬也只好勉强脱下外衣帮他拭净头面,还得照料他,六怪又去了半怪。
  嗜血神猪杀猪般的惨声,也把其他四怪吸引过来。
  知机子面色凝重道:“这小子可怕。”
  马面阎婆冷哼道:“他只不过比较滑溜罢了!”
  知机子道:“从那小子现身到现在,一直都在掌控着局面,一切都是有计划性的,你们不觉得这是陷阱吗?”
  “陷个屁!”阴阳无常怒声道:“从头到尾就被我们追得走投无路,他有陷阱,老夫还有拘谨武警风景呢!”
  哮天犬道:“风紧就扯话吧!”
  马面阎婆没好气叱道:“扯你的狗头!”
  阴阳无常道:“那小子逃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弄陷阱?”
  知机子道:“老五受伤怎么说?”
  “那只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恐怕未必见得。”
  “老四的意思是……”
  “我们不可再分开,逼他到绝地由我来对付他!”
  “也好,这小子太狡猾,没给我们聚力一击的机会,老四道术通玄,用来对付他应绰有余裕,且可以逸待劳。”
  “咦,六妹呢?”
  现场不见了老六杨花婆,原来杨花婆嫌嗜血神猪浑身臭味,一直站得远远的,无意中突然见丈外有朵花甚为娇艳,杨花婆爱美也爱花,忙趋前想摘下,头一低,一条怪索奇准的套向咽喉,气海一麻,叫也叫不出声,吊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不一会儿便已两眼上翻,舌头吐出,停止了挣扎。
  杨花婆,是六怪第一个向枉死城报到的人,等六怪其他人找到杨六婆时,身体犹温,却已气绝,六怪又去了一怪,老方简直有如神助。
  死了人,六怪心中懔懔,始信知机子有后见之明。
  “这小子不太好搞。”哮天犬语意有些怕怕。
  “不好搞也得搞,居延海六怪自出江湖,从未有此等挫败,若不将那小子搞死,我们还有面目混下去吗?”
  “说得不错,不除掉他没面具活不下去。”
  “拜托,面目怎会变面具?”
  “没有面目活下去只好戴上面具了。”说得也是,理由勉强可以通过。
  “我们不可再分散各自为政。”
  “不能各自为正只好一起做歪。”
  四个半人集中不敢分开,步步为营往前探,嗜血神猪断脚已被树枝固定,但一动便痛澈心扉,以枝桠草草做了根拐杖,浑身臭味无人敢扶,只好一跳一跳,勉强行走,行动怪如蜗年,已成废人一个。
  “六怪四个半,出来和太爷一决生死!”
  老方声如天际殷雷从林缘传来,反绕到他们后面去了!
  马面阎婆暴躁不已,鸠首杖一摆就想冲出,知机子忙拦道。“不可中他的激将之计。”
  阴阳无常亦道:“不错!这小子够阴,不可不防。”
  “你们要如何?”
  “你们在旁防他逃脱,我来作法擒他!”
  “哼!老娘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哮天犬放下杨六婆尸体道:“可以埋在你家门口。”马面阎婆差点倒头栽。
  知机子领头阴森森出林,阴阳无常、马面阎婆、哮天犬两翼分张,嗜血神猪两眼冒火一跳一跳也跳了出来;老方屹立如天神,龙舌剑横身前,显得信心十足。
  知机子在两丈外止步,表情狞厉可怖,衣袍无风自动,拂尘在身前剧烈摇晃,黑雾漫涌,显得无比诡异。
  老方一怔,神态亦立即一变,龙舌剑植于身前顺手处,双手于胞前交叉,十指不断张合,亦有怪异的气流出现。渐渐的,知机子身形似已被黑雾吞没;老方的龙纹衣在扭动、翻滚,宛如活物。
  知机子口中喃喃作诵,似九幽地府的泣诉,右手立掌当胸,左掌重覆抓放,黑雾一波波如骇浪般前仆后继!老方眼中神光突现,双掌交互挥动,身躯屹立如铜浇铁铸,双方实际并未接触,但已斗上神意。
  在黑雾中,知机子的身形似乎长大了一倍,老方相对的却缩小了许多,在气势上,老方已输了不只一筹。蓦地知机子暴喝出声,拂尘一挥黑雾漫涌,滚滚黑雾透着刺鼻的硫磺烟硝味,一道刺目闪电如利刃般穿出。轰然迸爆,火光四射,老方身形激射出四丈之外,落地屈一腿,面白如纸,眼中神光已敛,一丝血迹挂下嘴角。
  “五雷天心正法!”老方心中暗叫。
  “小辈,你修为不差,能在本山人五雷天心正法前逃过一劫的人,你是第一个,何妨再尝本山人五鬼搜魂试试?”
  老方一声不吭,突地飞越而走,去势如电射星飞。
  “咦!他已受伤,快追!”
  老方确已受伤,而且伤势颇重,再不走就完了!知己不知彼,和道术通玄的知机子玩不该玩的玩艺,注定他必败无疑,他内腑受创不轻,只得卯命狂逃。
  “那里走!”阴阳无常已抢先追出,其他人也不慢,除了尝血神猪和杨六婆!
  五雷天心正法是道术配合硫磺火药的功夫,老方肉眼凡胎,想要试试知机子的能耐,结果差点丢了一条小命!寻常血肉之躯,怎能柢得过炸药的威力?
  为了保命,老方用尽了全力,内腑其痛如绞,逆血直欲冲喉而出,头晕耳呜口干舌燥,心中唯一的意念是逃!前面出现了一片密林,入林中或可争取一线逃命的机会,后面阴阳无常已接近两丈内,隔空遥劈一掌,老方背心如遭巨锤,哇的一声热血从口中激射,身形却被掌劲推送加速投入密林中,阴阳无常随后奔入,马面阎婆、知机子、哮天犬亦纷纷投入,却找不到老方的踪迹,四怪全傻了眼。
  一个伤上加伤的人能跑多远?四怪不信邪,几乎把密林搜翻了!找到几个蜂窝、鸟巢、三条毒蛇,什么也没见着。
  在另一处隐密地点,老方又和阎王爷拔河!他盘膝端坐,背上有人用双掌帮他调经理带……不不,是有人帮他调经理脉,以内功帮他疗伤,他好像又死不了!
  帮他疗伤的人柔荑纤纤,肤嫩如脂,五官出奇灵秀,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身黑衣,竟是龙门飞凰惠玄霜!
  老方口角……老方没跟人口角呀?我是说嘴角,汉字就是这么玄妙,口角叫纠纷吵架,嘴角的解释又不同,嘴跟口的意思不是一样吗?真叫人搞不懂,不管他,老方嘴角的血迹殷然,露出痛苦的神情,还好他的神智尚在,知道自己挂不了!
  练武之人,对身体的构造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武学其实不止于练气练招式,伤科更是必修的课,自己受创的程度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原本已离位的五脏已各自回到原位,龙髓的再生机能,使他伤势没意料中的严重。
  行功不知几周天,虽然气血仍虚,伤势却已无大碍,龙门飞凰已自收手,却悠然一叹。
  老方一揖到地:“在下方不阿,感谢姑娘援手之德。”
  龙门飞凰讶然道:“你不认识我?”
  老方想了想道:“身形眼熟,面貌陌生。”
  老方说的是老实话,他第一次见到龙门飞凰是在毒龙潭脱险后,那时龙门飞凰是蒙面的,老方曾想扯下她的蒙面巾却未如愿,第二次则是在救莫小琼之时,那时老方却是受重伤昏迷中,不知道眼前这位美女差点要了他的命。
  “你叫方不阿?”
  “没错!姑娘……”
  “外号叫醉海狂龙?”
  “也没错!姑娘……”
  “你可认识龙门飞凤惠绛霜?”
  连番被抢词,老方有点不爽:“姑娘何以言词咄咄?”
  龙门飞凰歉然一笑道:“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些。”
  美人的一笑,令老方火气全消,龙门飞凰不是普通的美,美得清新,美得脱俗,美得令人心跳,美得令人好想卡嚓:,…什么话!面对美人嫣然一笑,老方只好笑了笑道:“是我较失礼你较不对啦!龙门飞凤只闻其名,不曾面睹芳容,难道姑娘就是惠绛霜惠姑娘?”
  “我叫惠玄霜。”
  “龙门飞凰?”
  “是的,惠绛霜是我孪生胞姐。”
  “惠家一门双明珠,令人欣羡。”
  “家姐却已魂黯香消。”
  “哦?”老方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不感好奇吗?”
  “好奇是有,但不敢探人之私。”
  “你是个君子。”
  “不!我是个小人。”
  “方少侠……”
  老方笑了笑,拭了拭口边血痕道:“我也不是什么少侠,不敢以侠自居,习武之人,旨在捍卫一点正气罢了!好勇斗狠,非侠者所为,武士心,拆开是志在止戈,我好酒贪杯,根本有失侠者风范,做不成君子,只好当小人。”
  “哦?酒多乱性……”
  “酒固不是好东西,但非十恶不赦,饮酒有度,醉不及于乱,不伤身,不沉溺,有原则,喝酒有时、地、人!时不对,不喝:地不对,不喝;人不对,不喝;伤心不喝、痛肠不喝、烦闷不喝……”
  “那你还有什么场合可喝?”
  “场合是有,因为前面不喝的条件对我来说不太存在。”
  “那你为何叫醉海狂龙?”
  “藉酒佯狂而已。”
  “你很风趣。”
  “有时候也很疯来。”
  龙门飞凰噗嗤一笑,但眉宇间却隐含忧色。
  老方由衷道:“姑娘好美。”
  “比你那秦小兰如何?”
  老方老实道:“你只可远观,小兰可为伴侣。”
  “我明白了。”
  “姑娘明白什么?”
  “没什么,你的伤势无碍了吧?”
  “谢谢惠姑娘相助,已无大碍。”
  “那就好,我要走了。”
  “姑娘,我……”
  “你不必说什么感恩的话,也许我们有一天会兵戎相见。”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还今天的情。”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记住你今天的承诺。”龙门飞凰说完飘然自去,老方心里有被套牢的感觉。
  托天材地宝的福,养伤三天,老方又活蹦乱跳了。
  他不是属猫,可能是属壁虎或是蚯蚓,壁虎遇敌会自断尾巴,过不久新的尾巴会再生,蚯蚓断成两半也会再生,老方被打得五脏离位还能不死,不然他属什么?他属什么都不稀奇,我有个朋友是属茶壶的才奇怪呢!
  什么?没人属茶壶?他不属茶壶干嘛老跑茶艺馆?
  老方失踪了三天,四个半怪气疯了!嗜血神猪的腿骨折筋断,要复原是不可能的了,杨花婆死了,这是六怪空前的挫折,难怪他们抓狂。这天,他们搜到一座山峰下,老方在三十丈外现身,龙纹衣已失去光泽,脸上气色仍差,见了他们就跑。
  “该死的东西!”阴阳无常当先往上追。
  马面阎婆亦不落人后,跟踪飞射,知机子也毫无顾忌往峰上抢:哮天犬好似鬼,故意落后一段距离,这个山峰山形陡峭,越高越形险峻。
  老方的身形在前面高处若隐若现连爬带蹭,跑得极为吃力,显然伤势未愈影响体力的发挥,阴阳无常好乐;一跑四追,阴阳无常使尽全力,不过拉近十丈左右,老方还在二十丈外,马面阎婆却已落后三十丈之遥。
  前面峭壁如镜高耸入云,老方已跑到死路了,却暴虎凭河,转身横剑大喝:“阴阳无常,有种放牛过来!”
  阴阳无常姓牛,闻言早已怒火满腔,不顾一切全力狂扑。
  老方摆出架势似欲硬接,阴阳无常心中暗骂:“找死!”手上不觉加了两成劲,冲势更猛,势如离弦之箭,老方直待阴阳无常欺进身剪二尺,突然身形一挫高不及三尺,侧滚,起脚,一气呵成!
  阴阳无常一声不好,臀部挨了一脚,对面也有一个阴阳无常扑过来,脸上同样狞恶,但他连转念应变都来不及,“匡郎”声中碎玻璃片四射,阴阳无常已带着一声绝望惨号冲出悬崖,摔向百丈崖底去了。
  这么高的绝崖,就算有软甲护身,就算阴阳无常气功盖世,落地不成肉饼也必成板鸭,死得糊里糊涂。
  原来这是一处断崖,老方巧妙的利用大片镜子的反射,使阴阳无常误判成山崖,仗着浑身横练,大胆的往前冲,结果冲破镜子率下了山崖,自己爬上来也自己摔下去,六怪功力最高的他,死也死在高处;马面阎婆目睹这一幕,不觉脚下发软。
  老方横剑大喝道:“来吧!马面阎婆,你还犹疑什么?阎王驾前已有了牛头,还少个马面等你去补实呢!”
  马面阎婆回头一看,身后鬼影俱无,知机子和哮天犬竟未跟来,马面阎婆落了单,不禁背脊发冷,进退两难。
  老方纵声狂笑道:“马面阎婆,你是个一点女人味都没有的变态者,你不但外表丑陋,内心也凶残,牛有力死了,杨花婆也死了,你活着也没多大意义,既然你活得跟三杯大醉侠一般无聊,何不跟牛有力跳下绝崖解脱?”
  马面阎婆一听把她拿来和三杯大醉侠,登时愤火中烧,三杯大醉侠是什么东西,理都没人理:剃头店公休谁要理?我马面阎婆上八十年前威震武林之时,三杯大醉侠还在枉死城找好人家投胎呢!三杯大醉侠双目喷火,一声厉啸,提起鸠首杖飞身猛扑,杖出七星倒施再变九龙闹海,如星河倒泻浊浪排空。
  一比一,老方胜券在握;一声清亮长笑,身形不退反进,无畏的锲入杖影玄幕之中,龙舌剑暴闪,剑气凌霄寒光耀目,如箭簇般突入。
  剑啸盈耳,人影幻起幻灭,分不清谁是谁。
  “哎!”马面阎婆激怒中自曝空门,于是老方就起脚闯进去大搬家……不不!,我是说老方起脚扫向她的右腿,于是他们就有了一腿……不,不是,我是说马面阎婆和三杯大醉侠有一腿……这是什么话,怎么越说越不清楚?
  应该说是三杯大醉侠挨了马面阎婆一腿……我写得好好的,没事干嘛跑到书里去挨一腿?我是说马面阎婆激怒之下失去了平常的警觉性,一个不小心露出了空门,老方飞脚就踹,正中马面阎婆的右跨,马面阎婆一镇,接着强而有力的打击及体。
  “哎!哎!哎!”一拳一惨叫,每一拳都有几百斤重,遮不住,拦不开,挡不了,闪不过,拳拳及体,杖也不知抛到哪去了,澎澎噗噗拳掌着肉之声不绝于耳,挨一拳退一步,完全失去还手的能力。
  退了百十步,挨了百多拳,马面阎婆砰然如倒了一只金刚怪兽,披头散发,脸上青红相间,口角……她不敢有口角,是嘴角,嘴角血迹殷然,眼神散乱,大声求饶:“哎!唷!不,求你别再打了。”
  老方面露邪笑,拳头在口边哈了哈。
  “老……老身认栽!”
  “认栽也不行!”
  “那……那你要老身怎样?”
  “我还没打过瘾呢!”
  “求求你别再打了,老身……”
  “不打也行,得说出让我满意的理由。”
  马面阎婆想了想道:“老身愿做你的奶妈!”
  老方差点掉了下巴!理由充分,奶妈除了K奶之外是不能乱K的。
  “那不行,你怎可当我的长辈?”
  “那……那老身就当你的义女!”
  老方下巴掉到肚脐眼去了,马面阎婆大概被打昏了,说话语无伦次。
  人昏了头就是这样,三杯大醉侠就曾有对电线杆猛陪不是的经验,它站得好好的,是我喝醉了不小心撞到它,其实错在我,男子大醉汉,错了就要认错,多亏电线杆大杆大量没跟我计较,否则三杯大醉侠属猫也死不够。
  马面阎婆见老方表情怪异,忙又道:“老身发誓,从此以后退出江湖,回居延海清修,足迹永不履中原!”
  老方其实忍笑忍得快憋不住,以致于表情怪异,马面阎婆却以为老方要变脸,得饶人处且饶人,赶尽杀绝未免有伤天和,再说马面阎婆在六怪当中不算挺坏,老方要杀她就不会舍剑用拳了,闻言才大笑道:“这倒使得,希望你遵守诺言,否则必杀无赦,你走吧!”
  马面阎婆狼狈爬起,想去拾鸠首杖,老方眼睛一瞪,吓得她连滚带爬,抱头鼠窜而去,从明朝初年至国父推翻满清,武林中再也没有马面阎婆的消息了。
  六怪剩下两怪半,老方心头的大石头放下一半还多,只是他对知机子心中懔懔,这个假牛鼻子并非三清中人,道术亦非正统,但修为却相当高,是一大强敌。
  但他不怕,他有的是办法,阴阳无常刀枪不入的修为都免不了一死,知机子何足道哉,早晚难逃算计。
  干天弘也认为老方何足道哉,有六怪一同出马,老方早晚难逃算计,他在密林中笃定得很,只等捷报传来。
  傍晚,知机子和哮天犬扛回了杨花婆的尸体,也背回了一个废人,一死一伤失踪,这就是他等待的捷报!
  干天弘暴跳如雷也惊惶失措,失去了从容尔雅的风度,他完全没料到自已倚为泰山长城的六怪居然会败得这么凄惨,不仅带去的人马全军覆没,连六怪本身都损伤过半,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方寸为之大乱。
  “砰!”干天弘一掌把木桌击成粉碎。
  “师兄先别生气。”混世魔王劝慰。
  杨花婆是混世魔王伍炳的生身母亲,杨花婆死了他却正眼不瞧,也毫无悲伤的表情,这家伙简直是冷血动物;杨花婆生性淫荡,除了三杯大醉侠外,她和六怪中的男怪都有一腿,直到半百之龄才产下伍炳,五十岁产子并不多见,练武之人老得慢,五十岁的生理机能可能和三十岁的人相当,半百产子并非奇迹。
  至于伍炳的亲生父亲是谁,连杨花婆自己都搞不清楚,算是个杂种,因此他对杨花婆只有恨,毫无母子之情。
  “混蛋!为什么会弄不死他?”
  “我操!他一定是属猫的。”
  “不!他比较像属茶壶。”媚娘子笑笑说。
  “也许他是天上什么星座下凡的。”知机子懊恼道。
  “所以才这么难搞。”哮天犬忧心仲仲。
  “岂有此理,你们太把他神化了。”
  “他中了本山人五雷天心正法身受重伤,而且还能逃遁无踪,三天后就完全复原,这种能耐凡人绝难办到。”
  “我绝不相信他有超凡入圣的能耐。”
  “哼,他若敢再和本山人拼一次,定叫他粉身碎骨!”
  “奇怪!他受了重伤居然还在师叔们手边逃脱?”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他难道还有高手相助?”
  “不可能,毒王和洞庭黄鱼已前往重庆府,他只剩下单操一个,再说三省武林中已没有其他如此高明之人物。”
  “会不会是猜谜的?”
  “不可能,那老儿在我们的监视之中。”
  “所以本山人才会认为他是天上星座下凡。”
  “你认为他是什么星?”
  “我操,我猜他是红毛猩猩。”全体与会人士摔了一跤。
  “也有可能是性感艳星。”
  “我认为他比较像腊笔小新。”
  什么跟什么嘛,他明明是衰星,偏偏没人猜着。
  “哼!不管他什么星,非及早除掉不可。”
  “要除掉他得从长计议。”
  “哼!搞不好我亲白出马,采破釜沉舟一击!”
  “不可,还未到这种地步。”
  “该死的醉海狂龙,本王子与你誓不两立!”
  “王子……”
  “哼!先调动父王驾前双护卫来对付他!”
  “那两个倒有几分本事,山人愿全力支援。”
  能被知机子称为有几分本事,大概功夫不会太差,这么说好像太含蓄,事实上能让六怪服气,定是恐怖人物无疑。
  照他们的语气听来,干天弘本身似乎有更惊人的功夫未曾使用,而且这个功夫使用出来可能造成玉石俱焚的后果,至于这是个什么样的绝世功夫,三杯大醉使生性光明磊落,品行光风霁月,他人隐私,实无可奉告。
  一定要告?要告就告吧,明人不做暗事,除了杀人放火,卖国求荣走私贩毒,拐卖人口套汇洗钱,绑架勒索恐吓取财,毁尸灭迹以外,大概没做过其他坏事,嘎?这样就会要饭?这样的人全是大哥级的人怎会要饭?
  哦?是要犯,可别误会,以上所说纯是别人干的,三杯大醉侠是热爱和平的动物,尤其热爱和平鸽,烤乳鸽味道不差,下酒一级棒……什么话,以上言语不代表三杯大醉侠立场,特此声明,以免讹误。
  干天弘是有一门独门绝活尚未上场,主要的是火候不足无法控制自如,所以不敢轻易使用,下文自有交待。
  蒙人大部份过着游牧生活,武风极盛,百年之前,拔都西征,四大汗国地跨欧亚,武功之盛,空前绝后。
  大元帝国因为施行愚民政策,导致汉民族群起抗暴,中秋月饼传递杀鞑子消息的故事脍炙人口,朱元璋率兵破大都,元顺帝仓惶北遁,中原大好河山重归汉民族之手,元之所败乃是为政不卒,非关武功。
  在蒙古本土,依然兵强马壮,某些皇室亲族,不甘舍弃中原这场肥肉,积极招兵买马,准备再卷中原。
  干天弘的父亲就是皇亲之一,行动最为积极,干天弘从小就被送入毒鹰门下习武,为自己的皇帝梦打基础。他广招勇士,其中就有两名无敌高手在内,这两人的武功比六怪高上不只一筹,干天弘打算把他父亲贴身的护卫调出来对付老方。
  “父王大概不会答应。”干天弘很烦躁。
  “那怎么办?”
  “哼!在这里地广人稀草木茂盛,要困住他不容易,不如大家全拉回重庆府,作一次成王败寇的豪赌!”
  “这样可行吗?”
  “我们一大票人在此浪费精力对付一个人,显然是一大失策,把他引向重庆府,我们才有布局的机会。”
  “这样也好。”
  “我们也别无抉择。”
  干天弘立刻吩咐结束武陵山的任务,大队开拔往重庆府,这些事对龙门飞凰刻意隐瞒,对姬小燕的防备则放松了许多,姬小燕的表现柔顺无比,一副死心塌地为爱牺牲到底的模样,让干天弘对她没特意防备。
  干天弘邀龙门飞凰同行,龙门飞凰半推半就,姬小燕理所当然成为她的侍女,两女却心有芥蒂,甚少交谈。
  人多物杂,他们拖了十来天才赶至重庆府,但并未进入府城,在城东北缙云山驻扎,自有人安排住宿事宜。
  重庆,中国三大火炉之一。
  “夏天走在路上,会有烤烧鸟从天上掉下来。”这是形容重庆酷热程度的一则笑话,这个笑话其实不过份,我有几位朋友形容阿拉斯加的冷那才叫夸张,他们结伴旅行回来,大谈途中见闻:
  有一次他们驾着雪橇出去,大雪纷飞不辨方向结果迷了路,天色已晚,四野白茫茫,他们只好挖个雪洞包上睡袋过夜,拉雪橇的狗则绑在一个坟墓的十字架上,等到天亮,狗却哀呜不已,他们醒来一看傻了眼,一串大狗小狗全爬上屋顶去了!您知道为什么吗?卖个关于,完结篇时会有正确答案。
  另外一个朋友则说在那边小解要带棒子,因为一出来就结成了冰,必须边敲边解,听得我老人家目瞪口呆。
  第三位更离谱,他说那边很少电灯,大家都点油灯,可是油从来也没减少,原来灯光都结成冰,根本不耗油。
  三杯大醉侠没有去过阿拉斯加,不知道那边究竟有多冷,冷倒不可怕,最怕冷到酒都结成冰,要喝就麻烦了!
  重庆府古称渝州,隋朝改称渝川,北宋时又改名叫恭州,南宋时恭王被封于此地,后来恭王继承大统登基,是为南宋恭宗,为了庆贺双重的喜事,乃更名为重庆,这个地名沿用至今,算是老太婆的旧被—!盖有年矣。
  重庆位于长江与嘉陵江的会流处,形成半岛的地形,由于三面环水,水运相当发达,客货船运来往不绝,商肆栈铺林立,来往的分子极为复杂,也是牛鬼蛇神的猎食场。
  重庆府城内外,最近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有挺胸凸肚的好汉,也有猥琐不堪的瘪三:有大腹便便的商贾,也有衣不蔽体的穷汉。有温文儒雅的书生,也有花不溜去的姑娘;有须发幡然的老者,也有吊儿郎当的酷哥。
  反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各行各业应有尽有,贩夫走卒大哥小弟辣妹酷哥,什么碗糕无所不包无所不在。
  山雨欲来风满楼,重庆府暴风雨已渐形成。
  毒王一到了重庆府,便按照老方的计划,不三不四人五人六的在城内城外招来摇一摇,连晃了两三圈。
  这一来,果然引起城狐社鼠一阵恐慌,投资人信心不足股市长黑崩盘……咦,对不起,误抄到新闻稿了!
  洞庭黄鱼是个大嘴巴,唯恐别人不认识虫母王似的,逢人就大声介绍毒王是金三角的大地主,家中藏毒以吨计。
  毒王之威名的确令人胆颤心寒,不到半天时光便见大哥二哥满街乱走,耳语更甚于广告,大家惊恐惶惶。
  转了几圈,毒王落脚南门渝凤客栈,客栈掌柜的两道眉毛都快搭拉到下巴去了,那表情足以挤出一碗公的苦汁来。
  洞庭黄鱼也在隔邻开房间,列位可别误会,在这节骨眼他可没敢乱来,只纯开房间而已,至于房门开了之后,他在里边创啥晓则没有人知道,料想跟毒王在同一家店里,他应该没敢黑白创。
  生死棍和乾坤刀也取得联系,小雅和小诗则被安排住进了他们从洞庭湖驶来的两艘船上,船上三十余名高手则是洞庭黄鱼手下的精锐,船经过伪装,外表跟一般客货船没什么两样,其实另有乾坤。
  老偷儿三手神剪和跟屁虫大白痴笑面阿斗,加上小美人秦小兰则借住在南门外一栋民宅里,二个人都易了容,老偷儿成了大爷,大白痴是傻长随,秦小兰是朴妇,二人一天到晚七门八串的在九流三教中鬼混。
  老偷儿是蛇入竹筒曲性不改,三不五时施展空空妙手东剪西剪,有时候笑面阿斗扮成有钱的凯子,三人联手串演金光党,几天下来收获颇丰,不比股市一个涨停板差,陪着两个老天真,秦小兰玩得不亦乐乎。只是老偷儿狗改不了吃尿,得手的钱财全数花在救济贫困小民身上,依然入不敷出,做小偷做到这样也够呛了!
  他们在下九流俗子伧夫边鬼混,出手大方又四海,交上许多各行各业个性又古怪的朋友,消息来源相当灵通。
  莫小琼和急先锋落脚东水门附近,日出夜宿打探秦破衣和冒一年的消息,相处了十来天,急先锋闷了一肚子气,这老儿性子本急,又碰上这种苦差事,要不是武陵野虎恩重如山,他早脚底抹油去了!
  这段期间,他大概也摸出秦破衣一家子会有今天局面的关键。莫小琼是完美主义者,事事要求零缺点,偏秦破衣大而化之,三天两头不洗澡、不修边幅,爱结交猪朋狗友,喝酒论武吟诗,对朋友比老婆还好,莫小琼感觉自己受到冷落,自己费心为老公打点,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于是拒绝秦破衣的朋友上门,对秦破衣下了诸多限制,放荡不羁的秦破衣如何受得了!男人总把面子跟名誉排成等重,爱面子的秦破衣愤然出走。
  说起来双方都有错,完全是沟通不良和缺少包容的心胸所致,故今多少家庭都是因为这种原因而使感情触礁,秦破衣和莫小琼也不是第一对,别人家里的事,外人很难去评断谁是谁非,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什么?您要三杯大醉侠出来当和事佬?拜托,三杯大醉侠自己的家事都摆不平,正想学秦破衣离家出走,哪有资格去做别人的鲁仲连?嘎?您问我家出了什么问题?哈哈,今天天气很好,您没长痔疮什么的吧?老实话讲,三杯大醉侠脾气太过刚直,根本不是做和事佬的料,搞不好三句不投机,两个都抓起来扁一顿,更搞不好被两个高手扁得嚷爸叫母,好人没当成先成了坏人——不坏也被打坏——进了急诊室,那才倒楣呢!
  不过调解纷争倒有一位高手,他是谁?他叫比尔盖兹!为什么?比尔盖兹的产。品是什么?微软,您真聪明又跟得上资讯,调解这事一定要微软,把缺点说成优点,把死翘翘说成活跳跳,那你就成功了!
  比尔更会盖得甜滋滋,就是微软成功的秘诀。什么?!您问比尔盖兹微软之后,功能是否会受影响?我又不是他老婆,怎么会知道他以前有多硬?哦?你指的不是这个?是使用微软之后,电脑功能是否会受影响?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想,只要硬体正常,功能应无影响才对。至于莫小琼是否会使用“微软”让秦破衣达到“硬体”重拾家庭欢乐,外人颇难置啄,在此略过不提。
  秦破衣和小马哥也到了重庆府,他们说动了三省名武师十余名,在太平门外破庙落脚,乔装改扮为丐帮人物,秦破衣理所当然成了团头,小马哥瘸了脚,穿上丐帮破衣,涂上些黑灰,不用扮也像是伸手大将军。听说几天下来,收入比三杯大醉侠要多N倍。
  熙熙攘攘中,忙坏了三班捕快们。
  这天,一个身高腿长,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年青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施然踏上南门外码头?经过易容后的老方,面色姜黄满脸倦容,跟他在武陵山独斗六怪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云泥,此时他就像一个落拓的浪人。
  干天弘放弃争霸武陵山,他也只好顺道回家了!同一时间,毒王和洞庭黄鱼在渝凤客栈后进的上房内,一壶酒、一盘重庆名产五香怪豆,两人表情甚为悠闲。
  笃!笃!笃!门外响起叩门声。
  “请进!”毒王卡滋卡滋的嚼着五香怪豆。
  房门一开,出现渝凤客栈那位衰星临头的掌柜先生,哈着腰恭敬的道:“客官好,本店东主想要请见贵客。”
  毒王道:“是八面玲珑尤二爷吗?卡嚓!”
  “尤二爷?”掌柜一怔,随即堆下满脸笑容道:“不是,贵客误会了!本店东主不是尤二爷,是羊二爷。”
  毒王老眉一皱道:“胡说!几年前老夫还住过本店,尤二爷还来打过招呼,哦?莫非尤二爷改了姓氏啦?”
  “不不,尤二爷五年前已将本店让渡给羊二爷了!”
  “是吗?那羊二爷必是本地大财主了?卡嚓!”
  “不不,羊二爷是本府捕头。”
  洞庭黄鱼道:“龟的头他捕不捕?卡嚓!”
  “贵客说笑了!”
  “只有捕头,那生殖器跑了怎么办?”
  “这……”掌柜的不知如何回应。
  毒王道:“老夫不和公人打交道!卡嚓!”
  “我老哥只和母人打交道!卡嚓!”
  毒王道:“少胡说了!”
  洞庭黄鱼对掌柜的道:“老哥说的是你。”
  “呵呵!娄前辈何以拒人于千里之外?”房门口出现推山掌的身影,笑呵呵的相当和气。像是探望老友一般;毒工是个任何人见着都要服用速定以治疗头痛的人物,这种,人驾临重庆府,他身为管区,打个招呼不是意外。
  洞庭黄鱼道:“巨人在千里之外,小人就在眼前。”
  推山掌居然没翻脸,尴尬的道:“这位是?”
  洞庭黄鱼道:“不是巨人也不是小人,中人之姿而已。”
  推山掌嘿嘿干笑两声道:“娄前辈何不介绍介绍?”
  “连我洞庭黄鱼都不认识,何妨猜上一猜?卡嚓!”
  这家伙,都说出来了还叫人家猜。“原来是祝兄,久仰,久仰。”
  “痒了多久?有没有白带?是不是滴虫感染?”
  “祝兄……”
  “猪倒不凶,羊比较凶,卡嚓!”
  “羊二,你消息倒灵通。”毒王冷冷道。
  推山掌奉承道:“像前辈这种威震宇内,四海同钦的高手名宿驾临本府,羊殿凤如果一无所知,岂不笑煞同道?”
  毒王道:“老夫素不与公人打交道。卡嚓!”
  洞庭黄鱼道:“他只和女人打平一父道。卡嚓!”
  “羊殿凤特来请安的。”
  “不是来瞻仰老夫遗容的吧?”
  “老哥的仪容是不错,只是有点冷。”
  “前辈说笑了!”
  “你大概是来警告老夫的了?”
  “不敢!只是有事商量而已。”
  洞庭黄鱼道:“是来拉皮条吗?我老哥枪子好久没用,能不能用是个问题,要是能先上床后补票倒可商量。”
  推山掌道:“祝兄果然人如其名。”
  洞庭黄鱼道:“那是当然,我不生产微软,只会很硬。”
  毒王道:“去去,没什么好商量的。”
  洞庭黄鱼道:“我说嘛!我老哥的枪子就是微软。”
  “前辈……”
  毒王厌恶的挥挥手道:“去去,老夫一向讨厌披着羊皮却心如虎狼的人,没事滚吧!休打扰老夫吃豆的雅兴。”毒王旁若无人,自顾自的喝酒吃豆。
  推山掌脸色微变:“前辈大概不是偶尔经过本府吧?”
  “关你屁事!卡嚓卡嚓!”
  洞庭黄鱼道:“我老哥对你屁股的事较有兴趣。”
  推山掌面色一沉:“我已再三容忍……”
  “不容忍你又待如何?卡嚓!”
  “前辈须知民不与官斗。”
  “脱掉羊皮了!”
  “我看他比较像褪掉包皮。”
  “你……”
  “有话说吧!说完快滚,老夫耐性有限。”
  “请前辈及早离开重庆府。”
  “用强的?”
  “最好别用强,两相情愿罪比较轻。”
  “晚辈诚意相请。”
  “五香怪豆很好吃,老夫还没吃够。”
  “我老哥吃了威而刚,一次不够。”
  毒王一句,洞庭黄鱼就挤上一句,还是不脱本“色”。
  “快吃吧!也许你吃不了多久。”一声阴恻恻的口音响起,门外踱入一个面目阴沉,眼中厉光闪闪的老者。
  “唐宋?”毒王斜乜一眼,卡嚓一声怪豆少了一粒。
  “不错,正是老夫。”
  “你也想赶老夫走路?”
  “也许。”
  “什么意思?卡嚓!”
  “老哥,你对他也有意思?”
  “老夫并不想赶你,但要给你一个忠告,这几天重庆府将有大事发生,如果你能置身事外,老夫亦不强人所难。”
  “老夫闲着无聊。”
  “可以找唐太太聊聊。”
  “这么说你是想管闲事了?”
  “也许。”盗用了唐宋的词。
  “也许羊太太也不错。”
  “那你我之间会有一个人到另外一度空间。”
  “我觉得我老哥会在你老婆房间。”
  “你唐宋未必奈何得老夫。”
  “毒王的毒在唐门眼中,连流都排不上。”
  “老哥,他老婆说你下流。”洞庭黄鱼的话果真是断真取义。
  “老夫等着。”
  “等你唐门闺女长大。”
  唐宋脸色铁青回头就走,人的名树的影,使毒的功夫深奥无比,唐宋是玩毒的人,当然知道毒王之毒不容小觑,要说他对毒王毫无顾忌,那是不可能的,越是用毒的高手,越能了解毒物的可怕,毒王软硬不吃,他只好悻悻走人。
  此时,店堂处传来一阵嘈杂人声,一条人影急急奔来。推山掌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一转身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推山掌一肚子气上抬手就想一巴掌甩出。
  “二……爷,不好了!”来人警觉,忙退后一步。
  推山掌顺势捋了捋短须道:“什么事?”
  来人是店里的管事,算是羊家的心腹之一:“那……那个姓方的回来了!”
  “什么姓方姓圆的,只要不是南长北扁就好。”
  “是……是这店以前的主儿。”
  “你是说方老鬼的儿子?”
  “是的。”
  “他妈的,他离家十几年了,怎么回来的?”
  “不知道,大概走路回来的。”
  “废话!他怎么会没死在外头?”
  “是没死,正在柜台大闹呢!”
  “哼!我去看看!”
  推山掌、唐床、掌柜、管事四人急忙向前进赶去。
  店堂上,那个面色姜黄一脸倦容的大个儿,半身倚在柜台上和几名店小二争得不可开交,一伙客人围着看热闹。
  “这店明明是我方家的产业!”大个儿大声说。
  “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这三间店面在五年前已经由尤二爷转手卖给敝东主羊二爷了!你吵也没有用。”
  “这是方家名下的产业,尤二爷怎能卖掉?”
  “这我们怎么会知道?”
  大个儿嗓门够大,店外也有人挤进来看热闹。
  “各位乡亲客官们给我评评理,方某人离家十余载,先父是此地仕绅,这几间店面是方家的产业是毫无疑问的,方某离家时,将产业交给尤二爷管理,十余年的时间不算长,应该有人知道这些事,谁愿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人群中有些骚动,有人窃窃私语,却没人敢站出来。
  “先父程世公,在世之时修桥铺路赈急济贫,做善事不遗余力,乡亲们应该不会忘记,有谁愿指证此事?”
  人群中一名干瘦老者排众而出,以昏花老眼仔细端详大个儿一会,怀疑道:“小哥真是方大善人的后人?”
  大个儿道:“这份定是卖麦芽糖的李大叔了!”
  干瘦老者一惊道:“你真的是方少爷?”
  大个儿笑道:“会伦先父珍若拱璧的汉代古玉玦,跟李大叔换一根麦芽糖的就是我,李大叔应该还记得。”
  “记得,记得!”李大叔端详老方一番,老泪竟扑漱扑漱的往下掉:“天可怜见,天可怜见,你回来了!”
  大个儿道:“为了这事,我差点被打烂了屁屁!”
  “是啊!是啊!你真的是方少爷。”李大叔双手合十道:“皇天有眼,小老儿昨天还去庙里上香,求佛祖保佑方大善人那么好心肠的人是不应该无后的,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方家有后,小老儿太高兴了!”七
  “李大叔……”
  “人平安就好,走!到小老儿那蜗居再说。”
  “可是……”
  李大叔压低声音道:“先别争这些,你斗不过他们的。”
  “不行!是我方家的产业,我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方少爷,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一声干咳响处,李大叔悚然而惊,连退好几步。
  内堂门口,推山掌表情阴沉缓步而出。
  人群嗡嗡交头接耳。
  “李老头,你认识这小子吗?”掌柜眼神凶恶。
  “这……这……”李大叔不知所措。
  “李老头,你说话呀。”
  “我……我不认识他!”李大叔一缩脖子溜之大吉。
  大个儿冷冷盯着掌柜道:“你很威风。”
  掌柜立即变脸,堆下笑容道:“客官说笑了。”
  “看李大叔惊惶的样子,你是够抖的了。”
  “那里那里!李老头近年得了老人痴呆症,经常胡说八道混淆视听,客官可别被他误导才好。”掌柜笑着说。
  大个儿冷冷道:“他胡说八道,你就不是胡说八道?”
  推山掌冷哼道:“我就不会胡说八道。”
  “那你要胡说几道?”
  “我一道也不胡说。”
  “没胡说必定会摆人一道。”
  “我是本府捕头,岂是摆道之人?”
  “羊二爷?”
  “正是。”
  “也是本店的东主?”
  “不错。”
  “那我就找对人了。”
  “你想怎样?”
  大个儿挑了一付座头大马金刀的坐下:“我要知道我方家的产业为何到了你的手中,也要知道尤二叔的下落!”
  内堂门口毒王高瘦身影和冷冰冰的表情依旧,洞庭黄鱼嘻皮笑脸也现了身,两人挑了另一付座头坐下。
  气氛骤然一冷,不相干的人识趣的走得远远的观看。
  中国人是个爱凑热闹的民族,有热闹可瞧连命都可以不要,这种劣根性自古皆然,千百年来一成不变。
  重庆府太平门,也就是南门,出了南门就是码头区,这个码头比不上朝天门码头的繁华,却更乱,更复杂。
  朝天门码头位于两江的汇流处,船只停泊方便,是重要的货物集散地,族客商贾往来不绝,是重庆府商业的精华区,过往的人层次较高,灯红酒绿一掷千金的豪客比比皆是,这里也是较能捞得到油水的地方。
  太平门码头水浅,大型船只较难停泊,形成了跑单帮、走私盐、私货的根据地,城狐社鼠贩夫走卒的猎食场。
  这里的组合份子复杂,什么人都有,隐身容易。
  洞庭黄鱼的两艘宝贝船就停在太平门外码头上,这两艘船外观很平常,只是吃水较深,也不过是两艘船罢了。
  废话!不是两艘船难道是两本船?
  外观虽不起眼,舱内却另有乾坤。又是废话,乾坤刀就住在舱内,怎会没乾坤?不是这样的,这里所说的乾坤指的是另一回事,这是两艘凿不沉的铁甲战舰,船上的利器令人闻风丧胆。
  这两艘战舰是洞庭黄鱼的心肝宝贝,轻易不肯出动的,这回冲老方一句话,大老远从洞庭湖航向重庆经过三峡、莺歌、土城、树林、板桥……拜托!这里说的三峡可不是台北县三峡镇,是长江天险的三峡。
  长江三峡水急滩险人尽皆知,这种吃水深的铁甲舰要逆航可不容易,不知历经多少的危险和困难,才把这两艘无敌战舰驶到重庆,这帮水上好汉们,只要一句话,水里来火里去,义字当头抛头颅洒热血,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些草莽人物,也许他们没读多少书,大部份人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但忠义之心可感,古语说: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还好三杯大醉侠没读多少书,否则成了负心人岂不遭万人唾骂?
  生死根和乾坤刀年岁都不大,二十多三十不到,正是最勇武的年龄,年岁虽不大,修为却有了相当的火候。
  这两个跟着洞庭黄鱼多年,好的没学多少,这黄言黄语却尽得精髓,同是“黄帝”子孙,克绍箕裘不是意外。
  老偷儿消息灵通,连码头有几只老鼠都难逃法眼,早已知道是自己的人,免不了过来串串门子,几个脱略形迹的宝货在一起,经常笑翻一船人,听说船上人把他们的笑话扫起来装了好几包袱,想听笑话抖抖包袱就有了。
  相声行话说笑话叫抖包袱,其出处缘由于此。
  相处日久,小雅和小诗这两位UKLM(幼齿辣妹)情窦初开,居然对乾坤刀和生死根大为好感,成天跟进跟出大哥长二哥短的,至于大哥有多长三哥有多短,外人没见过实无法下评论,还得看软硬体而定。
  小雅小诗会对乾坤刀生死棍产生情愫并不稀奇,三杯大醉侠还曾跟母猪谈恋爱呢,别紧张,那只是一个绰号叫母猪的女孩,可惜我喝醉了她不嫁给我,我醒了又不愿娶她,这一段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缙云山,在府城之外,风光秀丽景致清幽,极富园林之胜,是城内有钱人避暑的胜地,也是郊游踏青的好地方,许多别墅错落其间,方家的别野占地颇广,里面一早台楼榭一应俱全,造型颇富匠心。
  这栋豪华大别墅,住进了一大票人。
  从武陵山撤回来的人,全部被安排在此,这些人大部份不懂诗情书意,名山出恶贼,糟塌了这座名园。
  干天弘,漠外毒鹰的真传弟子,也是巴丹札兰格沙漠以北,额济纳旧土尔扈特旗的一名王子,外号毒狼。
  混世魔王和媚娘子其实都是蒙古人,在元顺市北遁之后,奉命潜入中原准备建立据点,混了多年却一事无成,像他们这种沈于色欲的人,绝成不了什么大事。
  六怪折了三个半,知机子最奸,看风色不对立刻逃跑,嗜血神猪最衰,膝关节反折,复原已是无望,两人都把醉海狂龙恨入骨髓,马面阎婆最幸运,连夜逃回延海,总算留下一条老命。
  人间仙姬姬小燕,人美运气却差,她好像对干天弘仍未死心,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手的越想去争取。
  龙门飞凰惠玄霜,这位飘逸出尘的美女,对干天弘刻意保持距离,她大概是怕深陷情网不克自持,故意压抑感情。
  醉虎解千愁,此时真是痛悔莫名,他的姓解不了愁,在这里应该念谢勺一ㄨ谢,四声谢,什么?您说我注意弄错了?拜托,ㄉㄆㄇㄈ偷偷摸摸小学就念过了,注音比赛我还得过倒数第一名,怎么会弄错?
  算了吧!何必计较那么多?您干杯我随意,大家爽就好,爽您知道吧?一ㄩㄤ爽,爽爽爽,三声爽。
  又错了?三八兄弟,说过别计较的嘛,手指伸出有长短,人间亦有咸鱼……不不!我是说人有贤愚,就算我不懂注音,但我懂是非,什么是是非?哈!就是XO嘛,酒精浓度40%,可是进口货耶!
  干天弘损兵折将,三百精英被老方一阵痛宰,损失近三成之多,在物竞天泽的
  逻辑理论下,剩下的都是高手。
  在那豪华大厅里,正召开“党政协商”会议,既是党政协商,党团的党鞭们怎没出息……不不!是没出席,党鞭要是没出息,他代表的政党也没什么搞头。
  噢?是时空弄错了?对不起,下次再邀他们参加好了。
  与会的全是领导阶层,除了干天弘外,知机子,嗜血神猪也在座,加上混世魔王和媚娘子算是元朝的保皇党!花中狂客代表羊家,唐宋、河西渔翁,另外还有两名惹火美女,恨天无把,怨地无环等人,是川境的代表。
  两位女郎真的好美好美,肤如凝脂杏眼桃腮,顾盼之间媚目彩光流转,樱唇红艳,像随时会流出蜜来,丰胸鼓凸,纤腰一握,娆娇婀哪,她们的美与姬小燕、惠玄霜、秦小兰又自不同,她们美得有些邪门。
  有句话说天底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其实有些女人慵懒也是很美,以花来比喻女人的确十分恰当,不管是什么花,都有它独特的风姿,含苞的花,初开的花,盛开的花,晨间的花,傍晚的花,月夜的花,不同种类的花,不一样时间的花,不同心境的花,花就是花,花掉再赚就是了……咦?此花非被花,要那花就要舍得花就对了。
  两位女郎美得叫人摒息,美得叫人想犯罪,美得叫人心跳加速,叫人心痒难熬,叫人心旌摇摇不克自持。
  一着红,一着绿,正是在武夷山区出现过的神秘蒙面女郎,取下蒙面巾之后,艳丽的娇容,绝世的姿色,嫣然一笑令人想入非非,不是想入张菲,也不是欧阳菲菲,更不是去非洲学飞,就是想入非非。这两个女人令人一见就会联想到床,她们就是“粉洗乌鸦白不久”的粉黛佳人毛蓉蓉和粉墨佳人毛蜜蜜姐妹。
  这两姐妹出道甚早,也没什么师承,完全靠天赋美色和男人交换武功,她们浪迹天涯自由自在,淌了这场浑水情非得已,她们蒙面除了障骄阳防风沙外,也有隐秘身份的意思,可惜卷入了漩涡已难以抽身。
  气氛有点僵,有些问题无法达成共识。
  毒狼干天弘显然已有了愠意:“羊殿凤,你给本王子听好,我不管你的困难在何处,我国的铁骑已经出发了,先头部队已渗透过了肃州卫接近白龙江,三天内可逼近成都,最多七天便可到达重庆,你打算怎么办?”
  花中狂客沉声道:“王子要我们怎么办?”
  干天弘道:“三天内清除所有障碍!”
  “这……这有实际的困难。”
  “你一再以困难推诿,你倒说说看困难何在?”
  “毒王和洞庭黄鱼就叫人头痛。”
  “还有呢?”
  “秦破衣那一帮人也有几个扎手人物。”
  “还有没有?”
  “东河钓叟和恨天谜翁落脚朝天门迎宾栈。”
  “只这几个跳梁小丑你就应付不了?”
  “我们已在尽力,三天期限殊无可能。”
  “哼!酒囊饭袋,最强的醉海狂龙现在可能还在武陵山区瞎闯,毒工由本王子对付,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这……”
  干天弘一拍桌怒道:“这什么这?有困难要自己想办法,夭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本王子答应你事成之后封你做蜀王,这么大的果实当然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给你捡,要是这么好抢,早就被三杯大醉侠捡去了。
  要得什么果就得怎么栽,三杯大醉侠喝多了就会酒精中毒,话说多了会得话癌,种瓜得瓜种豆得一且,你若不费心去做,不可能会有收获,保持现状就是落伍,三杯大醉侠酒精中毒之后就会肝硬化,早晚难逃一死!”
  花中狂客抗辩道:“话是这么说,问题三杯大醉侠喝酒有一顿没一顿的,有钱天天醉,没钱天天睡,谁知道他哪天才会得到肝癌?再说家兄不过一府之捕头,无权天天灌他吃那贵死人的进口酒哇!”
  “哼!让他吃工业甲醇帮他早日升天!”
  “他这个人喝酒有如牛饮,连工业酒精都可能无耐他何,依我看巴拉松或除草剂大概可以致他于死命!”
  “哼!三杯大醉侠不死孤不得安。”
  “没错!基于民族优越感,他必把王子的下场写得十分凄惨。”
  “你们又何尝不是?”
  “若被他渲染出去,我羊家必成历史罪人!”
  “所以你们必须及早下手。”
  “可是他又没前科,我们无法逮捕他,也无权驱逐他,除非先抹黑他,再严刑拷打逼供,否则莫耐他何。”
  “笨蛋!你的脑袋是‘控固力’吗?”
  “王子的意思是?”
  “难道你只会动用公门的力量?”
  “这……”
  “按江湖人行事,明杀暗杀围杀一盘散沙照杀!”
  三杯大醉侠醉中惊醒,浑身汗毛直竖,冷汗滔滔而流,发抖如惊涛骇浪,造成下游金山寺惨遭水淹,白蛇传中说这是白娘娘作法水漫金山寺是不确实的,始作俑着正是胆小怕死的三杯大醉侠,信不信由您。
  这些人个个心狼手辣,睁眼杀人有如砍瓜切菜,三杯大醉侠手无掣牛之力,心中之震骇与惊惶自是不在话下,休怪三杯大醉侠贪生怕死,生命毕竟无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没有权利去轻贱父母所赐予的血肉。
  生命的意义在于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创造生命我懂,意义却搞不太清楚,只知人要活下去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对父母、社会、国家,都是一种无可推卸的责任,天无绝人之路,活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知机子掐指一算,沉吟道:“依本山人之推论,三杯大醉侠食禄未满,此人尚有三万余日之阳寿,死非其时。”
  干天弘道:“师叔不会算错吧?”
  知机子道:“本山人号称知机,铁口银牙料事如神,三杯大醉侠气数未尽,尚须喝数百尿桶之黄汤,故他今年若不死,明年必定活着,若他今年死了明年仍活着,欢迎来砸本山人招牌!”
  干天弘微失望道:“哼!便宜他了。”
  有了这句话,三杯大醉侠今年若不死,明年必定还活着,若今年死了明年还活着,欢迎拿整瓶XO砸我脑袋,花中狂客道:“除了三杯大醉侠之外呢?”
  干天弘恶狠狠道:“一律杀无赦!”
  “那要杀的人可多了。”
  “不管要杀多少人,南人千万计,不是同志便是敌人,杀个十万八万也绝不了种,为了富贵,你该不会手软吧?”
  “那是当然!毒王就交给王子对付了。”
  “放心!本王子绝学将成,毒王何足道哉。”
  “对了!还有一个姓方的小子……”
  “姓方?”提到姓方的,干天弘就想去买止痛药。
  “他叫方无学,是个脸色姜黄的小子。”
  “不是方不阿?”
  “王子耽心他是醉侮狂龙?”
  “不可能是他,本王子在武陵山派有疑兵绊住他,他不可能这么快赶来,不管他是谁,一律砍了就是!”
  花中狂客心一横:“无毒不丈夫,杀!”
  干天弘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今那一位王霸的地位不是由垒垒白骨堆积而成?!要想成大功,心必须要狠!”
  “我明白!万一醉海狂龙……”
  “你们放心!醉海狂龙已有专人去对付他,”干天弘面含狞笑道:“他不出现便罢,否则定叫他粉身碎骨!为了事权统一,你们的行动由我的师弟全权指挥。”
  “什么?”花语狂客怀疑听错了。
  “你们的表现本王子并不满意,伍师弟代表本王子监督你们,但不会千涉你们的私事,你们依然拥有原来的班底和武力,这叫‘一国两制’,只要你们听命行事,别想搞‘独立’运作,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弄了个顶头上司来管,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好了!事情就这么办,你们尽管放手去做,除了伍师弟之外,本王子尚有秘密武力暗中帮助你们,再一次说明,要想称王道霸,杀人立威是必行的手段,事已至此如箭在弦,本朝君临天下日就是你们得意尽欢时!”
  花中狂客怏怏不乐,但又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离开方家别墅脚步沉重,于天弘这一手大出他意料之外,显然干天弘根本就不信任他们,这也难怪,一个会背叛国家民族的人,又怎能获得别人的敬重和信赖?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人都是因为自已行为不检才会让人瞧不起,凡事有因必有果,没人能改变这种定律。
  三杯大醉侠从小即被视为神童—有神经病的儿童,读书一目十行二目共二十行,读到后面忘了前面,拼命想记前面,结果连后面也忘光了,及长亦是头角峥嵘,饮酒十年不辍,其恒力毅力非常人能及,然至今仍不能成为纵贯线大哥大,其实是有原因的。您问什么原因吗?那是因为三杯大醉侠太不上道。
  为什么不上道?还不是酒害的,说什么醉不上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当成大哥大的,要是能早上道,三杯大醉侠早就得道了,什么?!得道要干什么?得道就升天了嘛,连这句话都不懂就太不上道了;三杯大醉侠是醉不上道,花中狂客却没醉也不怎么上道,他野心太大,能力却不足,通常这种人下场都很凄惨。
  三杯大醉侠亦是如此,只有酒胆却无酒量,每次都醉得不上道,没醉的都走光了,买单的都是他,下场很凄惨,没办法,人在酒壶身不由己,只好认了。
  人就是这样,身不满七尺,却心比天高,饥寒时思饱暖,饱暖后思淫欲,贫穷时想财产,有了财产想地位,有了地位想高升,当了宰相想皇帝,坐上龙椅又想长生不老,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也是人性丑恶的一面。
  话说回来,追求欲望的满足也是生命进化的原动力,只要方法正当亦无可厚非,至于花中狂客要用什么方法去获取他所想要的果实,他不说出来谁也不知道,不管他手段如何,只要不叫三杯大醉侠买单,管他妈妈嫁给谁?
  渝凤客栈的店堂内,气氛冷肃凝重;姜黄脸色的大个儿落了座,笑了笑道:“二爷不必如此,方无学只想知道前因后果,诚心请教,二爷请坐。”
  推山掌也从容落座道:“请教不敢当,老弟要问什么?”
  方无学道:“二爷可知此店原是方家的产业?”
  推山掌道:“土生土长之人,当然知道。”
  “那二爷是如何取得这些产业的?”
  “本人在五年前从尤二爷手中买下这三间店面,外加缙云山的一栋别墅,总价是白银三千余两,价格是比市价稍便宜了些,但尤二爷说用钱孔急,再三恳求本人购买,本人也是典卖了些祖产才凑够银两购置的。”
  “可是……”
  “本人亦知此原是方家之产业,尤二爷手中确有当年方家后人委托尤二爷全权处理的契约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尤二爷有权处分这些产业,若非有那张契约书,本人就算与天借胆也不敢知法犯法。”
  方无学呆了呆道:“这怎么可能?”
  推山掌道:“你是不是方家的后人,本人不敢揣测,这些产业本人是合法取得确属事实,府中登记有案,中人牙子一应俱全,羊某身为捕头,不会红口白牙讹诈于民,事实俱在,你还有疑问吗?”
  方无学道:“这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信你可以去官府查查看。”
  “那请教,尤二爷人呢?”
  “我怎么会知道?当时银货两讫,尤二爷单操一个,爱上哪就上哪谁管得着,三千多两,够他挥霍一阵了。”
  “尤二爷不是这种人。”
  “他是怎样的人,本人无权评论。”
  “尤二爷当时没说什么急用吗?”
  “他没说,本人也没问。”
  “怎么会这样?”方无学唉声叹气不胜懊恼。
  “你真是方程世的儿子?”
  “笑话,难道有人会冒充别人的儿子?”
  “本人只是想确定而已。”
  “如假包换。”
  推山掌端详一会道:“看轮廓是有点像,大概是真的了,这么多年没见,倒是长大了,手长脚长,只是脸色不太好;年青人要多运动,饮食要正常,对了!难道尤二爷都没把卖地的银子给你吗?”
  “打离家到现在,都没见过尤二爷。”
  “你像混得不太如意?”
  “羊二爷何以见得?”
  “粗衣布服,面有菜色,料想日子不好过。”
  方无学叹道:“岂止不好过,简直糟透了。”
  推山掌鼓掌三下,向后虚比了两个指头,掌柜的点了点头,俄顷,捧了一只托盘出现,盘上盖着红布巾,推山掌接过,掀开布巾,二十锭银子耀目生花。
  “老弟台!”推山掌和颜悦色道:“你和尤二爷之间的事,羊某不便过问,忝为同乡,知道你近况欠佳,又被尤二爷吞没钜金,损失不可谓不大,区区二百两白银聊表寸心,算是略尽道义补偿你的损失。”
  方无学大表意外,二百两银折十二斤多,可不是个小数目,在郊区差不多可以买一栋楼房,出手真大方:“二爷,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这些银子。”
  “这是羊某一点心意……”
  “不!方无学再落魄也不至于受人救济。”
  “老弟,这不是救济,是补偿。”
  “方某并不领情。”
  “你……”
  “方某所有的店面加起来,依时价计,少说也有二十万两的价值,谁知一夕之间全部易了主,有些是归在羊二爷的名下,有些则过户到白花蛇杨八的名下,二十万两和几千两相差太远,此中疑云重重。”
  “羊某确是合法取得。”
  “合不合法是另外一回事,许多事情合法却不代表合情合理,法律只能骗骗老实人,方某会去查访,如果确如羊二爷所言,方某无话可说,拍拍屁股走人,若是另有文章,哼!方某绝不与干休!”
  “这……官府你都不信任,又要从何查起?”
  “方某先找到尤二爷再说。”
  推山掌面色一变:“尤二爷不知迁往何方……”
  方无学表情冷然道:“人如果没死,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循,就算尤二爷死了,也有街坊邻居可以探听,任何人做事不可能一手遮天,整个事情疑云重重,方某不是傻瓜,不会受人左右,该查的我会去查,官府那方面我看是不用去了,羊二爷就是官府中人,必然已做得天衣无缝,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让方某查出任何问题,哼!莫说羊二爷只是个捕头,就是当朝宰相,方某也要教他肝脑涂地!”
  推山掌森然道:“你是在怀疑羊某坑了你家产业?”
  “只是怀疑,若有真凭实据,你早就躺下了。”
  “你在威胁羊某?”
  “有何不可?”
  “你知道羊某是朝廷命官?”
  “管你是什么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王法奈何不了你,方某一个亡命,私下也会给你惨烈的报复!”
  “你敢!”
  “无所谓敢不敢,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方某争的是一个理字,无功不受禄,羊二爷的好意方某心领了。”
  唐宋突然插嘴道:“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方无学道:“方某不管是敬酒罚酒照单全收!”
  “老夫送你四色程仪你收不收?”
  “你倒是很大方,要送方某什么礼物?”
  “蜜枣一盒,鲜梨一颗,丑姜一片,芥子若于。”
  “你要方某早离疆界?”
  “不错!”
  “那你得喂饱方某才行。”
  “哼!只怕你撑死了!”
  “方某撑死了,你唐门未必就好过!”
  唐宋嘿然道:“你也知道老夫?”
  方无学呵呵怪笑道:“你以为方无学真的就无学吗?方某走南闯北近十年,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你那大草囊上拳大的唐字,方某识字无多,偏偏就认得那
  个字,那个字被人丢在粪坑十年之久……”
  “住口!”唐宋气得双眼喷火,手按上革囊。
  毒王阴森森的道:“如果有人要用毒,得看老夫答不答应。”
  洞庭黄鱼道:“我老哥不答应传播AIDS病毒。”
  唐宋一窒:“姓娄的,你存心架梁子?”
  毒王浑身散发冷冰冰的气息,语音如咬冰碴:“老夫最看不惯以不正常手法谋夺他人辛辛苦苦攒来的财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为了掩饰罪行想杀人灭口,要赚钱凭本事,说老夫架梁子亦无不可。”
  洞庭黄鱼道:“我老哥说得对,赚钱凭本事,张开大腿就有了,我老哥说你们要‘嫁娘子’赚钱亦无不可。”
  唐宋手按在革囊边却迟迟不敢伸入革囊内;唐门被迫闭门十年,只是门人未曾出外行道而已,对武林动态并不陌生,毒王之毒在武林人眼中,比唐门只高不低,这点唐宋心知肚明,真要拼起起来,唐宋并没把握可占多少便宜,故犹疑不前,有些尴尬。
  毒王口气强硬道:“唐宋,如果你的手敢伸入革囊中,娄某敢教渝凤客机成为鬼客栈,小伙子,你叫方无学是吧?老夫挺你,好好为自己的权益力争到底,羊二爷有家有业,好汉怕赖汉,他估不了便宜的。”
  洞庭黄鱼道:“裤带绑紧些他就占不了便宜。”
  推山掌表情一懈,笑了笑道:“大家火气不必那么大,方家和尤二爷之事羊某不甚清楚,但羊某从尤二爷手中购买却是合法的,欢迎去查,若查出羊某有不法之处,羊某绝不推卸责任,两百两白银照样奉送,权当方小哥回乡暂居用度,方小哥请勿推却。”
  方无学表情稍霁道:“方某所争的是自己的东西,非份之财方某愧不敢受,羊二爷请收回,方某已然心领。”
  推山掌道:“既然方小哥如此清耿,羊某亦不强人所难,只好腼颜收回了,方小哥初回来,有歇处了吗?”
  方无学冷冷道:“不劳费心,方某自有去处。”
  “那就好,恕羊某不送了。”
  推山掌摆明了送客,方无学只好背起行囊扬长而去。
  “娄前辈既然不想走,那就多住几天吧。”推山掌皮笑肉不笑道:“晚辈公务繁忙,就不再打扰了。”
  毒王道:“二爷请使吧。”
  洞庭黄鱼道:“请回家小便吧。”
  椎山掌拱拱手,和唐宋告辞而去。渝凤客栈的店小二换了一批人,许多嗅出危险气息的客人纷纷搬迁,但又住进了另外一批不怕死的怪客。
  唐门的子弟兵悄然以各种身份进驻渝凤客栈,毒王一个人就牵制了整个唐门,对群侠来说是一大利多。
  傍晚时分,老方还在大街小巷探听,十几年前他老爹方程世方大善人在重庆府可是赫有名的人物,有财有势又没有臭架子,街坊邻居有困难求助,几乎是有求必应,修桥铺路盖庙更是不遗余力,博得方大善人之名。
  做这些善事首先得要有钱,恰巧方家就是那么有钱,而且投资的生意又兴旺,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这是方程世处世的基本原则,在重庆府受过方家帮助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认识方大善人的是绝无仅有。
  有些事情却往往出人意料之外,老方向这些街坊邻居探听的结果,全都一问三不知,神色显得慌张无比,有些人甚至远远看到他就像见到瘟神似的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在背后,却仍有人以同情怜悯的眼光眼着他:老方大为失望,但他并无埋怨,毕竟事情已过了十几年,人在人情在,人死两抛开,有多少人能记十年前的事?
  人心是现实的,三杯大醉侠三年前请人一杯酒,到现在仍耿耿于怀,至于昨天那摊是谁付的账,已不复记忆,这不能怪三杯大醉侠,三年前请人喝那杯酒时,意识尚在清醒中,昨天那摊喝到后来已醉得一塌糊涂……什么?我假醉?偏您爱吐槽,我佯醉您也知道,千万别嚷嚷,否则明天必有人拿整瓶HO寻吾脑袋,届时砸者砸之破者破之,红者流之白者溅之,岂不冤哉枉也?
  人生其实真真假假,三杯大醉侠不过讹一顿酒食而已,算不了什么滔天大罪,您就高抬贵手放吾一马吧。
  老方探来探去毫无头绪,肚子却饿了,看看已是晚膳时光,该填五脏庙了,看着一家酒铺子,立刻推门而入。这家酒铺子不大,只卖些寻常下酒菜,老板兼伙计,老板娘掌厨,由于是晚餐时光,七八付座头几乎坐满了。
  老方一踏进店中,老板脸色就很难看。
  “这位贵客对不起!小店座位有限,请贵客改日再来。”
  老方怔了怔,明明还有空位,怎么会把客人往外推?
  “老板!那张桌只有一个人……”
  老板抢着道:“那张桌已被包下,小店实已客满,不周之处,务请爷台鉴谅,小本经营,爷台请勿为难。”
  老方笑了笑道:“既是如此,那就算了。”
  重庆府何其大,这家客满,另找一家就是了:连跑了五六家,居然不是客满就是推说有事要提早打烊,甚至有的见他走近便急急掩门,把老方当成瘟神。
  “怎么会这样?”老方满腹疑云。
  很显然,这些饭店酒馆早已受到警告,不准卖吃食给他,唐宋说的没错,四色程仪开始发送了,要他早离强界!
  “哼!我偏不走!”老方憋了一肚子气,饭也不吃了,弯到一家南北货铺,这回倒没受到刁难,挑了些四色礼物,想想李大叔可能已儿孙绕膝,又买了些童玩,再折到金饰店买了两个戒指打算送给李大叔。
  在老方的记忆里,李大叔是一个相当勤奋的人,个儿小小的,生性达观风趣,可是命却不怎么好,有一段时期儿幼妻病,弄得三餐无以为继,方程世闻悉后,立刻送钱送米,并代延请最好的大夫帮他老婆治病,李大叔千恩万谢感激莫名,李大叔靠卖麦芽糖为生,老方很喜欢那又香又甜的麦芽糖,李大叔也经常偷偷送给他吃,但被方程世知悉后立刻加以制止,他说得对,小孩子不能如此宠爱,方程世的儿子不能有这种特权,否则会养成好逸恶劳的坏习惯,要吃就要花钱买,后来才有老方偷了他老爷一枚价值不菲的汉代玉玦去和李大叔换麦芽糖的事发生,那次老方差点被他老爹打死,老方的家教极严。
  踏着月色,老方走向南门的贫民窟,他依悉记得李大叔的家就在南门外一处荒野中,一行竹篱两幢茅舍;景物似乎没多大变化,小径依旧,只是两旁的树长高了,蓊蓊郁郁,在夜里,越发显得此地荒凉无比。
  竹篱破落,茅屋依旧,老方却突生警兆,竹篱内静悄悄的,全无灯火;此刻应是吃过晚餐,全家欢乐相聚的时光,怎么可能如此安静?老方突然感到心跳气促,头皮发麻尾脊发冷。
  “不好!”老方一个前步飞跃竹篱,血腥味触鼻,院子里有四具开膛破肚的尸体,推开虚掩的屋门,屋内横七竖八一堆死人,“卜!”老方手中礼物袋落地。
  藉着月色环视一眼,凭经验,他已断定这里没有一个活人了,从血迹的凝结状况推断,这些人才受害不久。
  “李大叔,是我害了你们!”老方从心里痛苦的呐喊。一共十三具尸体,老弱妇孺都有,其中还有一个孕妇,十三尸十四命锅灶犹温,饭菜已收,盘碗犹未洗,这些遇害者应是李大叔一家无误,刚吃过晚餐杀星骤临,全无防备之下,全家同遭灭门!老方牙齿咬得卡卡响,双手握拳指甲深陷肉中,双目喷火,神情悲愤,浑身发抖,心情激动久久不能自己。
  “是谁?是谁?是谁?”老方忍不住嘶声狂呼。
  声刚落,四外突然火把通明人影幢幢,推山掌一身官服出现,四五十名捕快团团围住,椎山掌喊声如雷:“方无学,出来投案吧!”
  “该死!”老方暗骂自己一声,刚才只顾陷在悲愤哀痛的情绪中,竟然忽略了身外的变化,被人包围了都不知道。
  “方无学,你出来吧!你躲不了的。”
  暗影中,老方缓步而出,出奇的冷静,推山掌嘿然道:“方无学,你好狠的心,一回来就屠杀乡亲,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你简直连畜牲都不如!”
  老方冷冷道:“我没杀人。”
  推山掌阴阴道:“事实俱在,你还想狡赖?”
  老方道:“方某到时,他们已经遇害了。”
  “住口!”推山掌沉喝道:“在渝凤客栈之时,本官看你就是一付亡命,你为了想要回本官合法购买的产业,竟对李大叔一家逼供,逼供不成就下手行凶,你是乖乖随本官去投案呢,还是想拒捕?”
  “方某……”
  “你有话上公堂再说!”
  老方突然怆然大笑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这一切都是你在导演。”
  “住口!本官岂容你诬蔑?”
  “要为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羊殿凤,你瞧你手中的刀还血迹殷然呢,李大叔一家是你害的,你必是使用卑鄙肮脏的手段谋夺了我方家的产业,怕李大叔泄漏了你的秘密,故杀以灭口再嫁祸于我,你够狼,够毒。”
  “本官不与你作口舌之争,你束手就缚吧!”
  “方某也不想和你互喷口水,你有一身老虎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某也不想就缚,想去查出真凶呢!”
  “哼!你自份走得了吗?”
  “凭你推山掌羊殿凤恐怕困不住我。”
  “如果加上我呢?”
  暗影中一身蓝,胸前金线鹏鸟展翅欲飞。
  “展翅大鹏展青云?”老方心中微震。
  “没错,我们又见面了。”
  “你……”
  “你虽易了容,但难逃吾之法眼,老方,你果然是穷凶恶极,五虎山寨数百条人命的案子都还没澄清,如今你又犯下灭门血案,看来我们从头至尾都没冤枉你,两案并发,你太概无法自圆其说了吧!”
  老方心头暗惊,展翅大鹏经常替官府猎捕人犯人尽皆知,这么巧合刚好赶到就不能令人无疑,这分明是早已设好的圈套,展翅大鹏武功甚高,加上个推山掌,自己虽然无惧,但被扣上这种大罪问题可大了。
  展翅大鹏则已目露凶光,存心痛下杀手一举击毙老方,他之所以大起杀心,当然是为了秦小兰,老方不死,他根本就没有机会,为了爱情,他什么事也做得出来,情之一字,不知令多少男女为它疯狂。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离险地再说,双方力量相若,若战,要胜恐怕不易,要逃,脱身料无多大困难,主意打定,脚一勾,那包礼物如箭激射,人却反跃而走。
  展翅大鹏没料到老方未战先逃,意念刚动,一包黑压压的东西已挟劲风当头军落,展翅大鹏急忙中一掌封出,布包破裂,什么博浪鼓,木陀螺,金戒指……如雨般洒下,弄得他手忙脚乱,等告一段落,老方已鸿飞冥冥。
  缙云山方家别墅内,刁斗森严;大厅上,酒酣耳热杯盘狼藉,干天弘高倨主座,两旁则是两个碧眼黄发勾鼻薄唇,满面于思,表情颇为阴骛,身材却极为壮硕的中年人。
  “两位护卫远来辛苦了,请多喝两杯。”
  “◎△○◇……”
  咦?他们在说什么碗糕?对不起,原来是两个外国人,三杯大醉侠一时间忘了请翻译,难怪大家一头酒水。
  “王子不必客气。”左边肉饼脸干了一杯酒说。
  翻译终于赶到,大家也免了鸭子听雷之苦。
  右边饭团脸道:“难道还有王子对付不了的人吗?”
  “不是对付不了。”干天弘往自己脸上贴金:“只是他们人太多,本王子疲于奔命,才会请两位护卫来帮忙。”
  “王子放心!有我们出马,保证万无一失。”
  “仰仗二位了。”
  “说什么仰杖,尽管把最厉害的狠角交给我们就是。”
  “不厉害的我们还不要呢!”
  干天弘阿谀道:“二位神功通玄,手上又有西方文明的科技产物,只要二位出马,百炼精钢亦不堪一击!”
  肉饼脸狂笑道:“王子说得真老实。”
  饭团脸亦傲然道:“我们本来就厉害嘛。”
  “是是!二位都是最厉害的人物。”
  “不狠的杀起来不好玩。”
  “也没什么啦,就是两个比较讨厌些。”
  “只有两个?”
  “我们一人只能分到一个。”
  “对呀!这怎么杀得过瘾?”
  “杀不过瘾很难过耶。”
  这两个家伙显然是杀人狂,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杀就要杀得过瘾,杀到一半竟意犹未尽真的很难过,这点三杯大醉侠颇有同感,杀得不过瘾是很难过,要杀就要全套从头杀到脚——我指的是马杀鸡。
  干天弘道:“这两个可不是一斑的货色。”
  内饼脸道:“管他什么货色,一概打杀了事。”
  饭团脸道:“说吧!是哪两个屁塞仔?”
  “一个是毒王,一个叫醉海狂龙。”
  “一个小辈何足道哉!”
  “拿来塞牙缝还不够。”
  “二位可别小看了他们。”
  肉饼脸和饭团脸同时仰天狂笑……。
  正在两人得意狂笑之时,灯光火焰同时一爆,四支巨烛熄灭了两支,室内光线一暗,这是谁也没料到的变化,干天弘一惊,知机子和哮天犬已从两旁抢出。
  卜。两声,另外两支巨烛也熄灭,人的眼睛习惯在明亮下,骤然进入黑暗中定然无法适应,视线在短暂时间内完全失去效用,伸手不见五手指。
  “哎!”哮天犬大概吃了亏踉跄后退;轰然气爆,知机子问哼声中倒翻入室。
  大厅门口,龙形头套,龙纹衣,闪着诡异的形体。
  “醉海狂龙!”干天弘讶然低呼。
  “嘿嘿嘿……”怪影鬼气森森,笑声怪异已极。
  “醉海狂龙!”肉饼饭团双双狭锋剑出鞘。
  肉饼饭团刹那间完成进击准备,强烈的杀气慑人心魄:醉海狂龙一声怪啸,无畏的冲入室内,龙舌剑怒龙倒海十荡十决,劲气厉啸有如鬼泣,蓦尔风生八步狂涛怒卷,内饼饭团亦是怪吼如雷悍勇如狮挺身接斗,兵刃交击密如联珠,火星四射!
  好一阵武林罕见的高手拼搏,劲气迸爆如雷;三杯大醉侠乍进乍退,刹那间交换五十招以上,可见双方以快打快,快到何种程度!眼睛根本跟不上出招的速度,出招拆招全凭神意,错一着即永难翻身,高手对高手,已没固定招式可循。
  双方接触不过刹那,却是石破天惊,连混世魔王和媚娘子这等高手,远在丈外都感到劲风压体,受震连退数步;醉海狂龙退至门边,呼吸已浊,须角见汗,龙纹衣肩腹出现了三个剑孔,他在阎王殿前打了个转,正好阎王爷周休二日不办公,敕令交保候传,他只好回来了,但对这两个老外的武功大为震惊。
  他心里明白,刚才自己全力一搏,对方却未使全劲,自己已差点拿身分证去乡公所缴销,这两个家伙的武功比六怪只强不弱,且浑身横练比死鬼阴阳无常更精纯,他肯定龙舌剑有中的,可是却如击败革,对两人毫无伤害。
  两个家伙太厉害,加上两怪,干天弘等人,实力空前雄厚,再不走铁走不了,意念一动,转身飞跃夺路,蓦地火光一闪,声响如炸雷,破空锐啸盈耳。
  “嗯!”醉海狂龙骤觉腰际一热,有物入体,再从肋骨下方钻出,好强劲的暗器,竟将他后背前腹打了个对穿!
  “不好!”醉海狂龙使尽全身力气飞奔而走。
  “中了!快追!”肉饼手中有件黑忽忽的玩艺儿,沉甸甸的似是钢铁所铸,一根铁管伸出,管口还在冒烟:饭团立刻冲出,干天弘、知机子、哮天犬等人亦随即追出,暗夜沉沉,醉海狂龙已然不见形迹,如鬼怪般消失了。
  “这家伙可怕!”饭团亦自咋舌。
  “哼!他已中了子弹,绝无可能逃脱,快搜!”
  方家别墅如被捕了一棒子的马蜂窝,全体动员狂搜各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忙了大半夜,连个鬼影都没搜着,他们当然搜不着,因为醉海狂龙躲得太隐密了。
  方家别墅的地形建物,恐怕没有人比醉海狂龙更熟悉了,因为这里是他的家,在这里他起码住过十年岁月。
  此刻,他在一处地下密室中,又和阎王爷拔河,子弹从腰侧入体,幸好没命中背心,肉饼的枪法不够准,当时在黑夜中,又是匆忙掏枪,能命中目标就不错了。
  子弹击入的伤口并不大,但皮肉翻卷,有焦灼的现象,穿出之处伤口有如儿口,不见了一小块皮肉,侧腹开了天窗,可能大小肠都受了重创,伤势极为严重,知己不知彼,他犯了严重的错误,也付出了重大的代价。
  有人说,有经验的人用经验去赚钱,缺乏经验的人则用钱去买经验,相同的道理在武林中也说得通,有经验的人用经验保命,没经验的人用命博经验,醉海狂龙一再大意,受些许教训亦是理所当然:又跟阎王爷拔河,这家伙拔河好像拔出兴趣来了,幸好阎王爷年老体衰,每次都放水,才让他一再死去活来。
  这次能不能仍如此幸运呢?看了自己的伤势,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这种贯穿的伤,在医学未昌的古代几乎是束手无策。吞下治伤丹,胡乱抓把外伤药两头创口全塞住,撕衣作带拦腰一捆,先治外科,内科此刻他也无能为力。
  好厉害、好恐怖的武器!速度比弩箭还要快上数倍,声音未到物已入体,再好的听声辨位功夫也派不上用场。
  伤口数度澈骨的疼痛君临,他都咬牙忍了,这个秘室当年的设计是用来避难用的,室不大,本存有若干食粮和饮水,十几年了,食粮早被鼠咬虫蛀,饮水俱已干涸,人可以十天不吃粮食,却不能一天没水喝,因为水是一切生命之源。
  字宙混沌初开之时,最先有的生命就是水生物,如果地球上从来没有水,绝不可能有今天无限多的生物存在;水也是治病的重要元素之一,因为水中含有相当数量的电解质,且容易吸收,可以迅速补充体力的损耗,况人体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水份所组成,所以说水是合成生命的最基本原素,也是一切生命之源。
  人需要喝水,病人更要喝水,受伤的人尤其要喝水,那个时代医学可没像今日这般发达,没有什么双氧水、碘酒之类的清毒药水可洗伤口,也没有破伤风、盘尼西林等特效药可抑制伤口发炎,受伤发炎是极正常的事。
  创口发炎,人体就发烧,为了散热,水份消耗更快!几个时辰后,口干舌燥,喉咙如被火灼,浑身热如火炉,两颊如涂胭脂,呼出的全是热气,腹中其大如鼓。
  慢慢的,高热使他意识变得模糊,他后悔,但已嫌迟;李大叔张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几个稚龄小童围在他身边直喊爷爷,然后他们玩陀螺,碰的一声陀螺打在李大叔脑门上,鲜血涌喷如泉,沾了小童们一身全是血,媳妇儿走出来摔了一跤,孕妇的大肚皮爆破,鲜血飞溅!一会秦小兰又哭又笑,双眼流的是殷红的血。
  毒王瘦高的身形出现,表情冷酷如冰,双手不停挥洒,五颜六色毒雾怒涌,洞庭黄鱼却驾驶他的无敌铁甲战舰航行在毒雾之上,蓦地火光一闪爆声如雷,洞庭黄鱼从云端摔下,而自己就在那边一买肉棕。
  忽而推山掌狞笑连连,正抓着尤二爷的头发,钢刀闪着森然寒芒,一刀一刀的刨着尤二爷,尤二爷喊不出声音,流的不是血,是水,水哗哗的流着,自己想去救他,两腿却毫无力道,似有千斤之重,挪都挪不动。
  水声晔呼啦泻流,他却一滴也接不到,渴渴渴,大漠毒鹰在天际飞翔,自己却是缺水的沙漠旅人,热热热,热气烤干了身上最后一滴水份,痛痛痛,毒鹰招朋引伴,以尖锐的钢啄撕扯每一条神经,苦苦苦!这是一场最孤寂无助的煎熬。
  高热,使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变得近乎歇斯底里,无边痛苦的浪潮,一波波,一涛涛,似欲将他吞没,然而,仅存的一丝灵智,让他咬牙忍受,拼命的提聚真气,一遍遍,提起的真气被痛楚的浪潮驱散,一次次,他再三凝聚本命真元,与死神展开惨烈的博斗!
  伤、病,是致人于死的二大主因,但强烈的求生意志,往往能够战胜病魔,在医学的文献里,不乏被判定为必死绝症的人,因为有超强的求生毅力,使病魔退却,让死神远离的记载,只因心中渴望活下去,大脑自然会反应,刺激各种腺体功能提升,使身体各部机能增强,提高免疫力及柢抗力,迫使病魔无法在体内作祟而离体,人体的奥妙的确是匪夷所思,求生的意志力,往往比医生的灵丹妙药更为有效,俗话说!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如果一个人对活下去觉得了无意义,甚至对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纵使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亦无能让不想活的人活下去。
  在人生的态度也是相同的,生活要有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方向,有了方向就不会迷失,世路多歧,没有目标的人,必在人海中随波逐流,无声无臭被淹没而沦为波臣,朋友们,坚定您的目标勇往直前,光明必属于您。
  老方有强烈的求生意志,主要的是这个世界上有爱他的人,也有他所深爱的人,更主要的是:他还没玩够!乐观,是他意志力的最大来源。
  乐观的人是勇敢无畏的,乐观的人不是不会失败,贵在他们能够屡仆屡起,勇于接受失败的打击,他们永远相信,下一次会比这一次更好,这一次的失败不代表永远的失败,勇于尝试,勇于接受挑战,这是他们的特质;老方就是个乐观而且固执的人,又是个求生意志非常强烈的人,生活有目标,不轻易放弃,以大恒心大毅力,凭着一丝不减的灵智和微弱的气机,全力和发炎产生的病毒对抗,虽屡屡失败,但他永不放弃,永不服输,一次再一次,一遍又遍,也不知经过多久,奇迹似的,他体内的高烧慢慢消退了,人死了!高烧当然会退。
  什么?老方不能死?说得也是,他要是死了,这么烂的小说谁来当主角啊?老方不想死,他真的还没玩够。三杯大醉侠之所以不死,也是觉得人世间颇值得留恋,为什么?昨天杂货店老板娘看了三杯大醉侠的作品之后上时惊为天人,对于三杯大醉侠倚马千言,狗屁连篇的长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场应允再赊三瓶老酒以资奖励,同时亦认为三杯大醉侠必能一炮而红,前途未可限量。
  老板娘另外交待一句,以上言论纯属三杯大醉侠自吹自擂,不代表本老板娘立场,若有谬误,责任自负。
  人死了之后固然“心静自然凉”,人要是活着也不能一直烧下去,一直烧下去污染空气是会被罚款的!嘎?此烧非彼烧?同样都会烧死人,此烧被烧还不是差不多?什么?那种烧不会冒黑烟只会放臭屁?是这样吗?
  老方臭屁有没有放不知道,但确有呻吟出声,当然啦!有些人放臭屁是由嘴巴出来,而且像狗尼那么臭,至于老方的呻吟之声像不像放狗展,则有待大法官会议释宪……什么话,这一段分明就是典型的放狗屁!
  老方没死是没死,烧也退了些,只是脸色依然酪红,神智仍不太清醒,本能的伸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觉连舌头都是干涩的,挤不出半滴唾液,喉咙像被火焰烧过一般,连呼出的气都灸热灼人。
  “嗯……”一声闷哼,他居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迷糊中不辨东南西北玩了好几圈,干嘛打麻将啊?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他现在心头只有一个字——水,他需要水,他是红颜,那怕是祸水他也能吞下一尿桶;凭本能他知道这间秘室有出口,至于出口到哪一个国家则不得而知,拜托!此出口非彼出口,怎么老是把词句的意思弄混了呢?难道受伤发高烧的是三杯大醉侠不成?三杯大醉侠烧倒没什么烧,只是有些烫手而已。
  您问三杯大醉侠为何烫手?问他的酒伴就知道了,他这个人酒品欠佳,每次不带钱吃白食,他不烫手谁烫手?
  秘室是有出口,出口是由机捩所控制,一别十几年了,记忆有些模糊,加上此时神智不清,拼命搜索记忆中的景况,总算半丝灵智未泯,找到了机捩开关,板动开关,一道阶梯上的暗门悄然滑开。
  十几年了,活门依然活动自如,令他喜出望外,一步一蹭的蹭上阶梯,一步一痛楚,几乎又为之昏厥!咬着牙,要活命必须找到水,他脱水太严重了。
  秘室里,伸手不见五指,爬上阶梯顶,依然暗沉沉,原来他已昏迷了整整一日一夜,此刻是第二天的午夜时分。
  爬上活门,香气沁鼻;老方可没心情享受如兰似麝的香气,腰侧其痛有如撕肝裂腑,脑中仍然昏眩,爬那几层阶梯,已使他脱尽力气。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头重脚轻,脑中一片空白,似乎绊着什么,身形往前倾仆,却扑在一个软棉棉的物体上,脑中一昏,晕绝过去。
  “哎……”黑暗中,有女声惊叫。
  “我……咦?”女声透着讶异,悉悉索索一阵似在着装,一会火光一闪,室中有人燃起火照子,火光一问即灭。
  “是你!”女声在黑暗中摸索,很快知道原因所在,急急忙忙倒水,但仅让老方喝了小半杯,然后以香巾沾水轻轻擦抹老方五官四肢,真正渴得太过的人,是不宜一下喝太多的水,否则人体会受不了;末已,老方呼了口长气悠悠醒转。
  “醉海狂龙,你醒醒。”女声焦切低呼。
  “呃,你……你是谁?”老方终于从第八殿被叫回来了。
  “小声,我是惠玄霜。”
  “龙门飞凰惠姑娘?”
  “正是……”
  “笃笃笃!”外面突然有人敲门,龙门飞凰娇靥色变。
  干天弘率同肉饼、饭团、知机子、哮天犬、混世魔王、媚娘子及两百多名手下,狂搜方家别墅内外,几乎连地皮都翻转过来,就是找不到醉海狂龙的影子,开始不得不相信老方是属猫的,不然怎么打不死?
  肉饼和饭团是他老爹的左右双卫,是重金礼聘的罗刹国人,罗刹是我国旧时对俄罗斯的译音,肉饼圆圆的脸,就如肉饼般油光闪闪,浑身卷毛盈寸,手长脚长,脱光衣服就像只红毛大猩猩,气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
  饭团脸上却疙疙瘩瘩,恰如一个捏不成型的饭团,身上肌肉坟起如丘,一块块的硬如石板,横练功夫比阴阳无常犹胜三分,武功高低尚不足虑,因为就算武功再高,必有罩门弱点,何况人不可能时刻都运功防身,必有可乘之机。
  他们最恐怖的是一种武器,旧时称为铳,今人称为枪,黑话叫喷子,我国人虽是最早发明火药的民族,但以使用技术而言,却落后西方国家甚多,主要的原因是个性保守固步自封,不肯接受西方新的科技及观念所致。
  保守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私德方面,比欧美日国家要好些,但以接受新观念而言,脚步却嫌太怪,日本战败后,因接受西方的科技、知识,采取大胆、开放政策,终成世界经济大国,吾人能不反省?这里说的大胆、开放,指的不见得就是男女间的事,包括政治、经济、科学等,身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有五千年的历史,然而食古不化,今天虽已经开放许多,但脚步也落后不少,但得吾人深思。
  为了这两个肉饼饭团又牵拖出一堆废话,已有读者拍桌大骂,要三杯大醉侠改个日本名字,叫做三八噜嗦男,没办法,天生爱发议论,经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大家看惯就好,您干杯,我随意,再不爽就拿整瓶、o敲别人脑袋!
  肉饼脸俄文名字音译仁敬可夫,跟吾友四杯茫醉客,他女朋友的外号音同字不同,不过她却自称“犯到爱”,是日本艳星饭岛爱的同门,凡是看得上眼的男人她都爱,幸好三杯大醉侠定力坚强,倒没成为她的“夫”之一。
  饭团脸的自称名叫史仁古得夫,乍听这个名字,三杯大醉侠吓得打番了一杯酒,这名字取得够好——笑!干天弘狂搜了一夜,醉海狂龙鸿飞冥冥杳无踪影,气得他差点请三太子起乩来协寻,因为周休二日,三太子出国度假去了,干天弘只好作罢,对于醉海狂龙一再死里逃生,他恨得不止牙痒,连头皮屑都增加不少。
  同一时间,赛珍珠莫小琼和急先锋雷厉风却严重龃龉!莫小琼行道江湖时,由于娇小玲珑逗人怜爱,几乎是被人捧在掌心里过日子,凡事有人打点,江湖经验少得可怜,她由于受到宠爱,养成娇纵的脾气,世面见得不多,未免心胸有些狭窄,这都是后天环境所造成,严格说来,秦破衣的毛病也是一般男人的通病,大而化之粗心大意不拘小节,或许以男人的角度而言,这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罪过,但对以家庭为生活重心的女人来说,代志就大条了,立场不同看法也炯异。
  莫小琼希望秦破衣穿得风光体面,天天陪在她身旁轻怜蜜爱陪小心,这样她才会感觉充实,偏秦破衣不是那种甜言蜜语型的男人,好话不说出口,只会放在心里,这和莫小琼所希望那种罗曼蒂克生活有了相当大的落差。
  急先锋的火爆个性人尽皆知,和莫小琼相处不过几天,在他的感觉中,比过去六十年还长,憋得他差点得了肾结石,心里直骂干破伊娘,况且孤男寡女诸多不便,连偷个腥都碍手碍脚,一肚子火都快冒烟啦!
  急先锋是很尽职,莫小琼却不领情,她还认为急先锋是方匪不阿派来监视她的,她的自以为是差点害惨了别人。
  说急先锋个性多急也未必尽然,三杯大醉侠就曾见过性子比他更急的人,有次三杯大醉侠急事在身,时值进餐时刻,匆匆走进一家面馆,后脚都还在门外便已急呼:“快—快!牛肉面怎么还没端来?”
  这性子够急了吧?不!还有更急的,面店老板快手快脚煮了碗面端来,匡当一声倒在桌子上道:“客人请慢用,我有急事,先把碗筷收了。”
  这家伙性子也很急,还是有更急的;一个开水肥车的汉子哗啦一声就把桌上的面扫在桶里说道:“等你吃完消化得等多久?我有急事,先当水肥收了。”
  这两个够急,却还有更急的,一位从未见过身怀六甲的妞突然走过来,拉起三杯大醉侠的手道:“我们赶快去结婚,你明天就可以当爸爸!”
  三杯大醉侠大呼曰:“气死我了!”
  旁边一位视障朋友忙道:“请把眼角膜捐给我。”
  那大肚子的妞急忙道:“你家住哪?我要去分遗产。”
  三杯大醉侠以手抚额:“我快疯了。”
  另一位食客大叫:“快叫龙发堂乐队接人!”
  比起以上这些人,急先锋还算是慢郎中呢!再慢的郎中碰上不讲理的人也会光火;他们来到重庆府已经三天了,三天来找遍了重庆府朝天门附近的大街小巷,却没有任何秦破衣和秦小兰的消息。
  “秦夫人,老夫认为这样找人是白费力气。”
  莫小琼冷冷道:“怕白费力气你可以撤手不管。”
  急先锋道:“话不是这么说,老夫……”
  莫小琼抢着道:“不是这么说难道要唱给你听?”
  急先锋忍着强要爆发的火气道:“朝天门这一带是繁华的商业区,来往皆是衣着光鲜的巨贾,老夫认为……”
  “你认为什么?我老公女儿不配衣着光鲜吗?”
  “老夫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么认为,告诉你,姓雷的,我老公和女儿是我心中的宝贝,出外一定要住五星级饭店,住了四星都会去我莫小琼的面子,你根本就不是有心帮我找人,你只不过是别人派来监视我的爪牙而已。”
  “秦夫人,老夫……”
  “你最好走开,省得我欹哥看到反而误会。”
  “你……”
  “赶也赶不走,你简直不要脸到极点!”
  “我……”
  莫小琼语利如刃,急先锋气炸了肺,怒道:“好!好!老夫走,像你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老夫懒得理你!”
  “谁要你理?我莫小琼身为三省武林名人,你雷匪厉风只不过是个强盗头,跟你走在一起,我还失了身份呢!”
  急先锋一气之下扭头就走,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被一顿抢白激得脑袋发昏,只好不顾一切一走了之,急先锋一走,莫小琼就后悔了,急先锋虽脾气爆燥,江湖经验相当丰富,连唯一能帮的人都被气跑了,剩下自己一个人,感觉中就好像是人海孤舟,形单影只凄凄惶惶,拼命在繁华大街上穷找。
  她哪会料到秦破衣和秦小兰一扮丐帮团头,一扮中年仆妇,在南门下九流泼皮地棍混食的地方藏身?她要是知道的话,不气得脸绿牙歪才怪,她在繁华区找人,白费功夫自然不在话下,惶急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
  正在旁徨无助之时,展翅大鹏突然出现,这对六神无主的莫小琼来说,就等于是三杯大醉侠一头栽进酒池一般……这个比谕似乎有点不伦不类,如果说是饿了三天的狗正好碰上一个正在拉屎的屁股,这种比谕能看吗?
  不管他,我写得出,您看得懂,大家爽就好。
  “哎呀,岳母大人,小婿终于找着你了。”展翅大鹏欣喜的趋前问候,热活得好像三杯大醉侠一头栽进酒池里。
  “青云,太好了!”莫小琼好像饿狗遇见拉屎的屁股。
  “岳母大人来多久了?”
  “三天了。”
  “哦!那监视岳母大人的老狗呢?”
  “他?被我赶跑了。”
  “好!赶得好,那老狗挺讨厌的。”
  “还好啦,只是急躁了些。”
  “岳母大人有所不知,那老狗十几年前就犯案累累,投到五虎山寨后依然无恶不作,小婿还想拿他归案呢!”
  “人走了就算了。”
  “对了!岳母大人找到小兰了吗?”
  长辈未问却先问心中人,这家伙眼中似无尊卑之念。莫小琼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人的主观意识往往会对事情有所误判,就像你喜欢一个人,就算他有时候说错话做错事,你也总会找理由为她辩护,莫小琼认定展翅大鹏是好人,偶尔一些小瑕疵就不必计较了。
  “没有!连她老爸也是全无消息。”
  展翅大鹏安慰道:“岳母大人放心,人如果还在重庆府,一定能够找得到,重庆府的捕头是小婿的好友,小婿会要他出动公人和线民全力寻找,小婿在此也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就算把重庆府翻过来也要找到他们。”
  “对了!你找到我师兄了吗?”
  “当然找到了,冒师伯还跟我一道来到重庆府呢!”
  莫小琼急问道,“人呢?”
  “人在缙云山羊家别墅里作客,”方家别墅变羊家别墅,展翅大鹏说起谎来一点也不脸红:“冒师占位高辈尊,被待之以上宾之礼,我们正在商量诛除重庆府汉奸的大事,岳母大人现在去,正好赶得及参加救国济民的大业!”
  “这……我听他们说姓干的是蒙人……”
  展翅大鹏表情一正道。“岳母大人千万别信姓方的胡说八道,他们这些汉奸诡计多端,岳母大人可别中计,干兄身为皇封的朝庭命官,转战沙场保国卫民,忠心耿耿日月同钦,怎么会是蒙人?”
  “可是……”莫小琼不知该信谁的话好。
  “羊家兄弟是重庆府的在地人,老大渝州一剑侠名字内无双,老二推山掌身为重庆府捕头,职司捉拿奸宄,他们就握有姓方的那一群人叛国的证据,冒师伯正和他们商量要如何将姓方的一伙一网打尽,岳母大人如果不信,随小婿前往缙云山羊家别墅一观便知真假。”
  “可是……我还没找到小兰和她爹。”
  展翅大鹏把胸脯拍得震天价响:“安啦!一切包在小婿身上,如果他们没被姓方的害死,保证不出一天,绝对能够找到他们,岳母大人尽管安心跟小婿到羊家别墅,有岳母大人参加除奸大计,一定事半功倍!”
  “这……”莫小琼怀着志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展翅大鹏走了,这一走,又被软禁起来,当成要胁秦破衣的筹码了。
  同一件事中计一次是大意,第二次中计就有些愚昧了。
  上次埋管线工人挖马路,挖街头的时候三杯大醉侠大意摔了一次,挖到街尾又愚昧的摔了一次,这种馍事我只跟您讲,您千万别跟别人讲……什么?读者们全都知道了?完了完了!这下脸算是丢到家了,不但脸丢到家,连身材五脏六腑四肢全都丢到家,算了!别提这种没营养的事,回头看看老方吧。
  老方本来早就应该死的,可是他却硬挺着不死,有时候人要是敢于挺身和死神博斗,死神也会退避三舍的;正当老方好死不死的时候,房门传来笃笃笃三声敲门声,龙门飞凰一时娇颜变色,一颗芳心差点跳出口腔。
  “惠姐,是我。”门外有人刻意压底嗓门说。
  龙门飞凰舒了口气,轻轻打开房门:“是你?吓了我一大跳。”
  进来的人居然是人间仙姬姬小燕。
  “我听到有异声,所以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龙门飞凰指了指床位道:“你自己看看吧。”
  室内光线幽暗,姬小燕凑前一看:“方哥?”
  “小燕。”老方咧了咧嘴,却又疼得赶快闭嘴。
  由于脱水,嘴唇早已干裂,一咧嘴就疼得要命。
  “方哥,你……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姬小燕心疼的说。
  “嘘,有人接近!”龙门飞凰警告。
  笃!笃!笃!又是三声敲门声,两女一同色变。
  “谁呀?”龙门飞凰故作健懒声音,好像睡意仍浓。
  “霜妹已安歇了吗?”干天弘声音乃温柔平顺。
  “噢!是干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
  “哦!没什么,夤夜无聊,脑海中总萦绕着霜妹的倩影,一闭上眼,霜妹的一颦一笑彷佛就在眼前,只好来看看霜妹聊慰相思了。”干天弘这些话是是剽窃自三杯大醉侠年轻时对女朋友所说的话,了无新意。
  “谢谢干大哥,等我起床着衣再和干大哥秉烛夜谈吧。”
  接着起床声,开衣橱声,穿衣声,声声入耳:少顷,门开处,龙门飞凰笑靥如花,室中已明烛大放光明,照得房间内无一暗隅,连一只老鼠亦无所遁形。
  干天弘当门而立,俊目略扫了一眼,温文的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霜妹,本已就寝,躺下去就想着你,心里直想来看你,看见你,又不知说些什么好,听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这样,不知是真是假?”
  龙门飞凰笑道:“谢谢,惠玄霜深感荣幸。”
  干天弘道,“霜妹这么说好像太生疏了。”
  龙门飞凰道:“干大哥,小妹说过,家姐的仇未报之前不谈恋爱,请干大哥暂忍一时,以干大哥的人品才气,惠玄霜求之不得,只待手刃醉海狂龙之后,说不定大哥要赶我都赶不走呢!”
  “是吗?可是上次你却放过了他。”
  “他不是醉海狂龙。”
  “我保证他是正字标记的醉海狂龙。”
  龙门飞凰带笑道:“醉海狂龙难道会有假的?”
  干天弘一怔道:“那倒没有。”
  龙门飞凰道:“有!那天那个就是冒牌货。”
  干天弘微显不安道:“霜妹何以知道?”
  “家姐临终曾描述醉海狂龙五官特征。”
  “哦?可否说来听听?”
  “当然可以,干大哥又不是外人,何况……”龙门飞凰红云飞上颊,低头偷瞄干天弘一眼:“何况将来……”龙门飞凰语意不言可谕,将来有可能成为终身伴侣。
  “家姐说那厮长得俊极了,双眉斜飞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身材硕长,武功文才都冠于群伦,那天那个醉海狂龙跟家姐所描述的有一大段距离;所以小妹认为他只是个冒牌货,若以外貌论,大哥倒有几分像。”
  龙门飞凰说这些话一直笑容可掬,状极愉快,干天弘表情难以察觉的微微一变,随即笑道:“霜妹这么说愚兄倒是不知如何接下去了,愚兄外表没令姐描述的那么俊朗,再说愚兄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离文才武功冠于群伦的境界还远着呢!”
  龙门飞凰哈的笑出声道:“小妹是逗你的,其实家姐走得突然,没来得及交待什么,小妹直觉的认为凭那个醉海狂龙的平庸外表,绝不可能让家姐为他动情,所以认定他只是冒牌的醉海狂龙。”
  干天弘舒了口气道:“据愚兄所知,他的确就是醉海狂龙,至于男女感情之事则很难说,是不是另有人冒醉海狂龙之名为非作歹,愚兄亦不敢断定,说不定情人眼里出西施,令姐对他另眼青徕亦未可知。”
  龙门飞凰笑道:“夜已深了,大哥还有谈兴吗?”
  干天弘道:“啊,不!打扰霜妹安歇,真是抱歉,对了,昨晚醉海狂龙又来骚扰,不过已受了重伤,那个汉奸简直像打不死的恶魔,霜妹可要小心门户,要不要愚兄派几名高手来保护你?”
  “好啊!派来的人要比小妹强才行哦。”
  “愚兄告辞了。”
  “夜深了,恕小妹不送。”
  干天弘满腹狐疑的走了;龙门飞凰欲擒故纵,反而让干天弘陷入迷境。
  秘室里,一灯如豆!老方的精神显然好多了,有饮有食,年纪轻,体力恢复也快,天村地宝又一次发挥功能,受伤的细胞开始再生。
  从离开李大叔家,他心里就已愤火中烧:李大叔不过是一介升斗小民,一生际遇脱离不了贫穷,和大多数的平凡人一样,辛苦了大半辈子,总算拉拔儿子长大,连孙子都出世了,正待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时,没想到杀星自天而降。
  一辈子卖力的善良小民,只因为半句老实话,竟遭灭门之祸,一家十三口,十三尸十四命,个个溅血惨绝人寰。
  “畜牲!畜牲!畜牲!”他咬牙切齿。
  “天啊!”叫天是没有用的,天太远了,也太虚无空洞,天道无凭,天如果有眼,世界就不会有疾苦灾厄了!
  “哼!方无学对天发誓,必为人间正义讨回公道!”这就对了,老天或许存在,但她也只能做一个冷眼的旁观者,它既不会帮助好人,也不会惩罚坏人,世间多少不公不义事,老天一向都置身事外,地的身份超然于物外。
  不必对天发誓,那是没用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唯有自己的决心才是最大的力量,成功不是靠天,是靠自己凝聚的能量,也就是气,当你有了必胜的决心,磁场就会改变,正面的气就会向你聚集,形成更大的力量,坚定的决心和气相辅相成,会使人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让人生的花朵绽放得更灿烂,向老天喊话是白费心机。
  你认真,别人就会当真,对自己自信,别人才会相信,凝聚了好的磁场,助力随之,这就是得道多助的道理。三杯大醉侠饮酒十年不辍,周遭凝聚一团酒气,众家酒友不时召去喝白酒,此正是得道多助之一大证明。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阴谋!”
  当夜,他暗中潜入缙云山方家别墅,这里原本就是他的家,十年有余,景物改变不了多少,熟门熟路,轻而易举的深入中枢,意外发现干天弘请来了异域高手,他想试试这两个家伙有多大能耐,结果差点就落叶归根!!
  这两个“阿督仔”功力不低,但还不到可怕的地步,手中威力奇强的武器才是大患,令人见之心中懔然,伤势在迅速痊愈中,老方命真好,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轮翻照护他,简直像三杯大醉侠一头栽在酒池里。秘室中一灯荧荧,光线微弱,在练武者来说已够明亮,这是避难用的秘室,原已准备有坐卧用具,老方此刻半躺卧榻上,龙门飞凰坐在床沿,姬小燕在上边把风。
  “谢谢你,惠姑娘,方无学又欠你一次救命恩情了。”
  龙门飞凰笑了笑道:“你真的很婆婆妈妈耶,我说过根本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坚强的生命力救了你自己。”
  “话不是这么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受人之恩不可忘,这是做人的基本态度,说个谢宇聊表寸心而已。”
  “你礼数未免太周到。”
  “礼多人不怪嘛。”
  “但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救命之恩大于天,要是我,早大方收下来了。”
  龙门飞凰嫣然一笑道:“谁像你这么厚脸皮?”
  老方叫屈道:“哪有多厚,才一尺多而已。”
  龙门飞凰奇道:“脸皮一尺多,那还有脑袋吗?”
  老方道:“只要脸皮够厚,不要脑袋也活得下去。”
  龙门飞凰笑道:“歪理。”
  老方振振有词道:“不是歪理,好汉怕赖汉,人敢赖皮连阎王爷亦无奈他何,赖在世间硬是不死,三杯大醉侠就是一个脑袋空空,靠那张厚脸皮过活的人,豆腐砸不死,面条吊不死,香烟熏不死,酒也淹不死。”
  龙门飞凰噗嗤笑道:“你形容得真贴切。”
  岂有此理,三杯大醉侠不过是爱哈两杯,口袋银两不多才会哈白酒,没事还跑到自己写的书里挨骂,成何体统?
  老方不屑道:“别提那没三小路用的卡小,对了,上次你曾提起令姐,年纪轻轻,武功又非泛泛,怎么会……”
  龙门飞凰黯然叹息道:“家姐原是有先天疾患之人,练武之后体质已有改善,只可惜遇上个大坏蛋,花言巧语欺骗了她的感情,还……总而言之,家姐是被人所害,致使旧疾复发,她又无求生意念,所以就……”
  龙门飞凰泫然欲涕,神情凄楚动人。
  老方一怔道:“是谁这么可恶欺骗少女的感情?”
  “也叫醉海狂龙!”
  老方吓了一大跳,慌忙挺身坐起,疼得哎哎直叫:“你……哎……你不是开玩笑吧?我……我就是……可是……”
  龙门飞凰表情如谜:“我知道,你自称是醉海狂龙。”
  老方叫道:“什么自称,我本来就是醉海狂龙!”
  “你不是,你是冒牌货!”
  “什么?你把我当成冒牌货?”
  “难道不是吗?”龙门飞凰以清澈的眼神紧盯老方。
  老方一指天誓曰:“如果我是冒牌,三杯大醉侠会死!”
  “看来你是真的醉海狂龙了?”
  “什么看来真的,敢说如假包换。”
  “你承认就是害死家姐的薄情郎?”
  老方正色道:“我承认我就是醉海狂龙,几个月之前,我以醉海狂龙身份行道,但从来末示人以面目,所以没人知道我老方就是醉海狂龙,有人指我是醉海狂龙,我也没否认过,但敢说从未见过令姐,更别提害死她了。”
  “你肯定?”
  “绝对止同定,方无学虽然是个江湖人,对自己的良心道德一定负责到底,就算是利刃加颈,亦不能夺吾志!”
  龙门飞凰幽幽一叹道:“我知道。”
  “你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是正字标记的醉海狂龙,也知道你不是害死家姐的人,我只是在试探你,看你的胆识罢了。”
  “哦?”老方如释重负。
  “你是个勇气十足,敢做敢当的男子汉。”
  “谢谢夸奖。”
  “你也是个方正的君子。”
  “我以前是小人。”
  “哦?”
  “大概十四五岁才开始像个大人。”
  龙门飞凰又展颜笑开:“你真幽默。”
  “或许说是游戏人间吧。”
  “人生本来就无须太严肃。”
  “成天扳着老K脸孔说教,多无聊。”
  “现在我敢肯定说家姐之事与你无关。”
  “不!现在已有关。”
  “什么意思?”
  “有人冒我醉海狂龙之名做出伤天害理之事,身为本尊的我,岂能置身于事外?为令姐报算我老方一份!”
  龙门飞凰坚毅道:“报仇之事我不想假手他人。”
  老方固执道:“不!我绝不置身事外。”
  “你是无辜的第三者,与此事无关。”
  “这不是关不关的问题,这是一种责任,我既然以醉海狂龙之名行道江湖,就有责任要维护这个名号的声誉。”
  “你很固执。”
  老方更正:“择善固执。”
  “那就算你一小份好了。”
  “怎么只有一小份?”
  “你维护清誉,我手刃恶贼。”
  “成。”
  “一言为定?”
  “你是个开朗、豁达、乐观、风趣的新好男人。”
  “谢谢。”
  “怎么又谢了?”
  “刚才还开着,这么快就谢了吗?”
  “我说的不是那个谢。”
  “是这个谢啊?反正惠而不费,多谢几次也无所谓。”
  “铁打的好汉也不堪泻三天。”
  老方呵呵笑道:“原来惠姑娘也有幽默的一面。”
  “谢谢。”
  “你也泻了?”
  两人相视而笑,谈得竟然相当投机,龙门飞凰眼中有些空洞又有些迷离道:“假如能够时空转移,和你并肩行道江湖,一定充实又有趣。”
  老方诚恳道:“惠姑娘美若天仙兰心蕙质,得待妆台的必属幸运儿,方无学俗子凡夫,实不敢冒亵芳驾。”
  龙门飞凰凄然一笑道:“早知你已有了心上人,我不过说说而已,你何必急于撇清?再说我……我没什么。”
  龙门飞凰语意怪怪的,眉头的轻愁也从来没有散开过。
  “姑娘好像有心事?”老方也有些查觉。
  “没什么,”龙门飞凰抬手理了理云髻强颜笑道:“你好好养伤吧,为免引起怀疑,我不能逗留太久。”
  “惠姑娘身在庆窟……”
  “放心!毒王到处扰乱打了就跑,姓干的手下中毒不少,他疲于奔命,有小燕妹妹协助,我很安全的。”
  “这……”
  “别胡思乱想,我走了。”
  龙门飞凰开启秘室滑门飘然而去,室中少女的体香依悉仍在,老方中心思潮起伏如波,久久不能平息;无疑的,若说龙门飞凰是武林第一美女是毫不为过,但那种高贵圣洁的气质,却让人不敢轻有亵渎之念,然而刚才几乎是露骨的表白,老方不是圣人,若说全不动心那是欺骗社会,得陇望蜀,十个男人八个一样心态。
  什么?很多男人拿XO要砸我脑袋?为什么?我自己滥就好了,别牵拖一堆男人跳火坑?这从何说起?我说十个男人八个贱,三杯大醉侠一个人代表八个,另外那两个则代表众多新好男人,您谅解?谢了。
  将养了五天,老方伤势好了九成九,这五天当中,老方像被救世主般的服侍者,两位美女轮翻嘘寒问暖,体香似麝吐气如兰,比当今总统套房尤为享受,他虽然还想赖下去,可是想起李大叔一家的惨状,再也待不住了。
  二女临别依依不舍,各塞了一纸方胜,黯然洒泪离去,老方心情亦颇为沉重,打开方胜,凌乱字迹入眼:
  未开口,泪先流,傲霜花成残败柳。
  情虽多,命纸薄,满腔悲绪,心海少漠!
  错!错!错!再回首,人非旧,子夜枕衾常湿透。
  今非昨,空蹉跎,千言万语,诉与谁说?
  莫!莫!莫!
  此生窃喜未空过,遇方哥!
  幸福擦身自己未掌握。
  眼前情,身后事,满盘错!
  若有来世愿与郎君说!
  字迹相当潦草,显然写这两阕词的人,心情相当紊乱,词中充满伤心失望懊脑后悔之情,署名是人海滥鸡;仙姬变滥鸡,可见姬小燕对自己踏出错误的脚步的懊丧,字句中似有寻短的灰色思想,老方心头不禁为之大急。
  自己过去和姬小燕是有过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情丝,在武陵山也有过患难相扶的时光、要不是为找寻老方,姬小燕不会到武陵山,更不会遇上干天弘,姬小燕今天的遭遇,虽说姬小燕本身意志不坚是主因,但若非为了自己,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造成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局面,老方自己认为要负相当的责任。
  在那个封建的时代里,女人可以没有智商,但不能没有贞操,贞操是女人生命的一部份,姬小燕失去那薄薄的一片,几乎忘了生命的存在,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里,老方忧急如焚。
  “不行!我不能让她寻短!”老方下定决心。
  再打开另一纸方胜,娟秀出尘的字迹跳入眼帘:
  武陵山,初见面,感君磊落男子汉。
  心中愿,缘半圆,不敢言愁,人前装欢。
  难!难!难!
  生世间,情丝缠,江湖女儿有谁怜?
  恩怨牵,剪不断,茫然无处,掩靥长唤!
  瞒!瞒!瞒!
  署名则是龙门飞凰惠玄霜,词意中充满绵绵情意,可是又似有满腹难言之隐,龙门飞凰?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用了同一阕词牌,词牌名叫钗头凤,这种体裁的词流传并不多,而这两阕都是改自宋代文豪陆放翁(游),这是陆放翁为他的前妻所作,放翁与其妻唐氏原来相当恩爱,可是唐氏却得不到陆母的欢心,强逼放翁休妻,迫于母命难违,孝义难两全,这对恩爱夫妻竟遭折散。后来唐氏改嫁,某日在一处游园时偶遇,放翁念昔日情义,于是填了这阕“钗头凤”相赠,原词是这样: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唐氏见了之后伤感不已,亦和了一阕:
  世情薄,人情恶,两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两阕词意凄婉,令人读来心有戚戚,值得天下有情人同声一叹,三杯大醉侠亦特浮一大白以浇胸中块垒。
  姬小燕另加了一阕“相见欢”,词牌名叫相见欢,内容可不怎么欢,除了情意恳切外,颇有交待后事的味道;老实话讲,老方是块练武的材料,武功在三省中排名第一,只比超人气高手三杯大醉侠差那么一点点,什么?您不相信,有诗为证:三杯力气大无穷,双手能提纸灯笼,门前有个蜘蛛网,一拳打个大窟窿,厉害吧?
  怎么?您还不信?既然您不信我也不信。
  老方武功虽高,处理感情却是个低能儿,说也奇怪,这种貌不惊人的家伙,竟然女生争着爱,一共跌破三杯大醉侠三副眼镜,也许是一种英雄情结作祟,毕竟老方顶着醉海狂龙的光环,受到少女崇拜也不无可能。
  感情是盲目的,君不见许多所谓的明星,外表不见得个个是个帅哥倩妹,也不见得内涵有多出色,但是只要受大众媒体宠爱(大部份是用钱砸出来的),就有一大堆迷哥迷姐众星捧月一般的拱托他,才不管他帅不帅或美不美。
  有些事情却很难讲,我有一个朋友,长得也是其貌不扬,口袋里经常缺银少两,全身都死光光,就是那张嘴精神不死万古长存,靠那张嘴吃遍众香国,三天两头换女友,还有妞倒贴零用钱,羡煞三杯大醉侠。
  当然啦,以上的说法难免是有些酸葡萄心理,自恨校无叶,莫怨太阴偏,人各有命,怨不得老天爷偏心,就像干天弘一样,天生就有吸引女人的条件b
  方家别墅西厢房内,腊烛发出柔和的光芒,几味小菜一壶好酒,干天弘也许近日劳累了些,脸色有点苍白;龙门飞凰却是娇颜红馥馥,两杯酒入喉,更显得娇颜艳色欲滴,两人半拥而坐,气氛极有罗曼蒂克情调。
  干天弘轻揽纤腰,柔声道:“霜妹,愚兄坦白跟你说,我生平玩过不少女人,但是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令我动心,让我神魂颠倒,对你绝对是真心付出,此情此心可对日月,霜妹不会怪我如此坦白吧?”
  龙门飞凰亦含笑娇媚无比的道:“大哥是人中之龙,是少女们梦寐以求的对象,小妹得蒙垂爱,幸何如之?”
  干天弘手上微用劲:“霜妹不会怪我以前的荒唐吧?”
  “怎么会?男人三妻四妾事属平常,何况大哥未婚,该有交往异性的自由,此是天经地义之事,小妹怎会怪你?”
  干天弘轻嗅着龙门飞凰的发香,双手拥得更紧,口中仍温柔道:“霜妹真是通情达理,将来必是贤妻良母。”
  龙门飞凰顺势半挤在干天弘怀中,眼波柔媚吐气如兰,一手反抱干天弘虎腰,一手轻按干天弘结实的胸肌轻柔的爱抚,迹近梦呓般的呢声道:“能得大哥的赞赏,小妹深感荣幸,大哥将来必也会是个好丈夫。”
  干天弘起初曾起戒心,运功护体,过了一会觉得毫无异样,暗笑自己太多心,天下哪个女人逃得过自己的情网?
  “霜妹,我爱你。”
  “可将你心换我心。”
  “我向你求婚!”干天弘开门见山。
  “大哥不是开玩笑吧?”
  “绝不,此心天日可表。”
  “这……”
  “霜妹不答应?”
  “终身大事还需父母作主才是。”
  “我立刻央冰人到府上提亲。”
  “哥!你对我真好。”龙门飞凰红脸低声道。
  干天弘悠然道:“走南闯北这许多年,见过太多现实的女人,只要听说我是朝庭三品命官,个个主动投怀送抱,她们根本是觊觎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罢了,现实得俗不可耐,令人望而生厌。”
  “追求优质生活亦是人之常情呀?”
  “话是不错,人人都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那要靠自己去努力,而不是一步登天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再说今天为了荣华富也只才跟你,当你失去荣华富贵时,她也会弃你而去。”
  “哥,说不定我也是贪圆荣华富贵的人呢。”
  干天弘语气充满自信道:“不,你不会,你是超脱于现实物外的仙子,你的雍容气度,足以母仪天下。”
  “哥!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欲望跟一般平常女人没什么两样,渴望享受爱情,希望有一个真心爱我的老公,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生一堆小萝卜头,生活安定,共享天伦,如此而已。”
  “不!你不凡的气质,绝不同于一般庸脂俗粉。”
  “哥,不可乱讲,母仪天下是皇后才有的尊称,你身为朝廷命官,怎可冒此大不韪?搞不好会被杀头的。”
  “其实皇帝是人,皇后也是人,他们也都是平凡的血肉之躯,白天一样吃五谷杂粮,晚上做的事,平民百姓一样也在做,脱下那身龙袍,他的身材可能比你我都烂,天下本无主,唯有能力者居之,你又何尝没有母仪天下的机会?”
  “哥!你的志向好大,令人钦佩。”
  “皇帝本无种,谁都可以去争取。”
  “能得到哥的垂爱,我感觉好幸福。”
  “是你脱俗的气质,让我对你一见倾心。”
  “哥!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唯一?”
  龙门飞凰臻首直往干天弘的怀里蹭,柔荑也不老实的游移,甚至探向小腹,可以感受到干天弘肌肉开始变化。
  “傻丫头,你当然是我生命中的唯一。”
  干天弘呼吸变得浑浊粗重。
  “难道说你从来没跟别的女人说过感情?”
  “对你,我不须要隐瞒,几年前,曾付出一段情。”
  生理的本能反应,干天弘感觉丹田发涨,有急欲渲泻的冲动,手也探入龙门飞凰怀中,轻握一对盈盈蓓蕾。
  “她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是的,她很美。”
  “那你们为何没有结果呢?”
  “呃……那是因为……因为她已不在世间了。”
  “哦?为什么?”
  “她患了不治之症……我们别谈她好不好?”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我并不怪你。”
  “哥!你真好。”龙门飞凰忘惰的腻语,手上可以感触到干天弘小腹的肌肉发硬,并不规则的痉挛收缩。
  干天弘感到下身某个部位开始充血,涨大,自然的生理需求开始发酵,一翻身便把龙门飞凰压在身下,动作变得粗鲁,三把两把脱衣,未已便近裸程相见,男人在这节骨眼,兽性掩盖了灵性,大概不会有人摇头晃脑先来几句人之初性本要之乎者也再揖让而升吧?
  干天弘“雄心勃勃”,正想表演“双峰摩顶”“两头生根”的绝招,而龙门飞凰亦提聚全身功力准备予以迎头痛击之际,谁知干天弘突然神智一清,温柔的轻吻龙门飞凰额头,并为她掩上衣裳,自己也冷静起身整衣。
  这只饿狗,居然放弃肥肉,令人意外,众多读者早已擦亮眼镜,等待一场三级大戏上演,期望眼睛吃吃冰淇淋,谁知是虚晃一招的骗局,于是公厕里丢石头——引起公粪(愤),众多读友各提XO数瓶兴师问罪,于是三杯大醉侠抱头鼠窜而去。
  龙门飞凰一震,忙散去真气:“哥……”
  “对不起,霜妹,我正在修炼一种新的功夫,是一种最霸道的绝学,须要以精血喂养,近期必须净身,大概三天后大功便可告成,等这个玩艺成功,五百里外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到时候我就能无敌于天下了。”
  龙门飞凰低头整衣,娇颜像是大红布,直到此刻,她才感觉羞赧难当,强自压抑轻问:“什么功夫那么厉害?”
  干天弘摇头道:“目前还不是公开的时候,而且未练成之前,威力究竟有多大不得而知,此时言之无益。”
  龙门飞凰也不多问,只是羞笑不已。
  干天弘因为练功被迫“禁口”,送上门的肥肉不敢吃,未免意兴阑珊,怏怏告辞而去,送走干天弘,龙门飞凰眼中才现杀机:“哼!算你好狗命!且让你多活片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定教你难逃公道!”
  同一时间,老方施施然踏上太平门码头,人潮熙来熙往,全是三教九流中人,什么?您问什么是三教?这您可就问对人了,所谓三教就是小学、中学、大学等三级教育嘛,像翁虹、杨梵、钟真……等,都是三级教育出身的,不对?哦?您说三教是儒、释、道合称三教?既然您知道还来问我,不是存心要吐我槽吗?
  说到九流我可是“巷仔内”的,九流就是行为下流,子宫肌瘤,空中乱流,寸草不留,酒鬼老刘……又不对?那您说是哪九流,说到酒流我口水先流,您等会我先哈两杯,哦,是儒,墨,道,法,名,阴阳,纵横,农,杂等九种流派?没意思,您知道了还来问我,不跟你好了……什么话,作者不跟读者好跟谁好?
  算了!三杯大醉侠只要多喝两杯就醉话连篇,不提这些,孔子说不语筷子乱伸……孔子没说过这样的话?对不起,是我记错了,他老人家是说不语怪力乱神,三杯大醉侠醉言醉语谬误在所难免,请勿以XO砸吾脑袋。
  您问我知不知道孔子是谁?哈!您又问对人了,昨天他还跟我在PUB喝酒呢!你又不信?我自己也很难相信。废话一堆,且言归歪传。
  老方优哉游哉,负手走向人群,前面来了个穿着光鲜,土财主模样的老人挨了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位小兄弟,我有个远房亲戚是个大白痴,他老爸前几天翘了辫子,留给他一头拉苦的银子,只要你能带他去‘厚德路’(HOTEL)找个马子给他……”
  “方哥!”一旁中年仆妇眼睛一亮,喜悦欢呼。
  “你是方哥儿?”土财主原来是三手神剪装的。
  老方笑了笑道:“本想给你们一点惊讶,没想到瞒不过你这鬼灵精,小兰,你是越来越聪明,越令人喜爱了。”
  秦小兰樱唇一撇:“免婆,袜升啦!”
  三手神剪讪讪道:“也不早表明身份,害我白演了一场戏中戏,平常起码弄他几两银子,今天只弄到这个。”
  手一伸,像戏法似的出现一支龙舌剑;老方不由大吃一惊,连贴身的兵刃被摸走都一无所知,这个人可丢大了,三手神剪的剪绺功夫果然神乎其神。
  “佩服!佩服!”老方由衷拜服。
  “小CASE啦。”三手神剪颇为得意。
  笑面阿斗不用装已够白痴,嘻嘻笑道:“这有什么了不起,老偷儿如果要下手,连小兰姑娘的黛安芬都偷得到。”
  秦小兰吓一跳,赶紧下意识的抱紧胸部。
  三手神剪笑骂道:“少胡说八道。”
  “我哪有,你有时候连长翅膀的都照偷不误。”
  老方也吓一跳,赶紧看鸟儿长了翅膀没有。
  “听你臭盖,好像我老偷儿无所不偷似的。”
  笑面阿斗道:“有一样你绝不偷。”
  “什么东西?”
  “汉子。”
  废话!三手神剪偷汉子,笑死太原五百完人,老方道:“好啦!别说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走!找个地方喝两杯,有些事情很棘手,大家商量一下。”
  三手神剪竖一指于鼻尖悄声道:“嘘,小声点,要喝酒请到我怀里喝……不!不,我是说要喝酒别叫那么大声,三杯大醉侠那小子耳朵最尖,万一被他听到,免不了又来打秋风,每次白吃白喝还发酒疯,叫人受不了。”
  秦小兰姑娘家毕竟心软,忙代为求情道:“三杯大醉侠爱哈两杯不是什么滔天大罪,更兼年迈体衰半截入土,生命犹如风前烛,翘辫子之期已在不远,你们也该发挥一点同胞爱,让他喝两杯为他的生命饯行又有何妨?”
  一席话说得三杯大醉侠心惊胆跳,冷汗涔涔,拜托!老人家心脏不好,本来能长命百岁,这一吓起码减寿三分钟。
  “既然小兰求情,那就醉给他死吧!”
  这些家伙一个个全都没安好心,巴不得三杯大醉侠早点翘辫子,其实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们不过是觊觎三杯大醉侠家中的几瓶好酒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还是早日喝光,勉遭杀身之祸。
  “呸!何不到臭鱼船上去?”
  “好极了,正合我意,通知毒王老哥和黄鱼大哥,还有秦前辈等一干侠道人士一同前来,商量下一步行动。”
  洞庭黄鱼所属的两艘战舰上闹热哄哄,这是正派人士第一次的大会师,三省侠义道精英几乎全数倒齐;一票人推让一番,老方祭起三杯大醉侠这块玻招牌都没人给他“信到”,被众人拱猪似的拱到主席的宝座上。
  顶着三省第二局手的光环,方比扁、长不遑多让。
  “各位亲爱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
  拜托,老生常谈就免了吧。
  “首先研判局势,舜前辈可有什么可贵消息提供?”
  “有有!”笑面阿斗抢着说:“王二妈她家母猪生了一窝小猪,李大婶家闺女被人先上车又不补票,张三姑家的蜘蛛网比磨盘还大,赵麻子去美容花了三两多,小桂花的奶子是假的,洪六叔的狗老爱在我脚边小便……”
  “拜托!这能算可贵消息吗?”
  “当然可贵二窝小猪可卖二两多,李大婶赚了二十两遮羞费,赵麻子磨疤花了三两多,小桂花丰胸又去掉五两,一共只剩十四两……”
  “拜托!挑紧要的说。”
  三杯大醉侠手头“紧要”向你借钱。
  笑面阿斗造词可真高竿,像变魔术似的。
  “你他娘一堆毛,你就不能挑重要的说吗?”
  “张胖了的尸体最‘重要’十六个人抬。”
  果然重要极了,叫人不发噱都难:其实他们所得的消息有限,只知道蒙军的先遣精锐已越过摩天岭,只等号令一发便可直捣成都,而各重要城市的地方豪霸角头地根已有不少被收买,绿林枭匪也磨拳擦掌蠢蠢欲动,想有山雨欲来之势。
  老方把双方实力作了分析,大局显然对群豪不利,知机子的妖术已够可怕,而那两个罗到国高手的霹雳武器,更不是护身气功所能抵挡,听了老方的话,群侠士气为之一夺,老方有些后悔把话说得太老实了。
  连平常爱喳呼的黄鱼都默然无语。
  “怎么啦?你们杠龟了是不是?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六合彩只能签47、48号以下就有机会,签48号以上的请举脚。”
  老方故作轻松,他可不希望未战先怯。
  笑面阿斗适时当跟屁虫:“我,上回签了两万多、”
  “哪有那么大的号码?”
  “不是号码,是地下酒家的账单。”
  “嘴巴喷一堆毛,人家烦死了你还说这些。”
  老方笑了笑道:“有什么好烦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天下没有过不了的关卡,也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洞庭黄鱼微显不安道:“你倒是很笃定。”
  “不笃定又怎样?跟你一样未战先怯吗?”
  洞庭黄鱼岂是受人奚落之人,闻言陡的仰天狂笑,豪气勃发道:“谁说我黄鱼未战先怯?我只是有点怕而已,江湖好汉生死等闲,砍个碗大的疤也不过掉颗脑袋,民族大义当前,祝尧幸视死如归!”
  “说得好!”毒王鼓掌击节赞道:“老夫一直以为你只会说些五四三的黄话,想不到你人话也说得相当不错。”
  “难道我以前说的不是人话?”
  “你以前说的比较不像话。”
  毒王之论一针见血,黄鱼自己亦无话可说。
  秦破衣道:“小哥儿是否已胸有成竹?”
  老方道:“论真实,知机子妖术固然甚深,但只要定力够,不为幻影所迷惑,他就无法施其技俩,此人不足为虑,那两个罗刹国武士比较讨厌,气功固然甚高,却不是无懈可击,只是火力惊人难以近身。”
  秦小兰突然问道:“方哥是说他们有火力?”
  “那是一种靠火药作动力的铁丸,比我们用内功发出的暗器不知快了多少倍,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根本无从闪避。”
  “他们应该不会练到水火不侵吧?”
  “你的意思是……?”
  “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方一拍大腿:“着哇!我怎会没想到?”
  洞庭黄鱼莫名其妙问道:“什么叫骑人知道还知其人之深?”
  老方欣然道:“大哥就不用问了,碰上女诸葛,活该那两个洋鬼子杀星照命,大哥明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洞庭黄鱼大点其头,似乎心领神会。
  重庆大酒楼座落朝天门大街,店面宽广,一、二楼加起来不下百付座头,楼上是雅座,是达官贵客富商巨贾的宴饮处,楼下客人的品流则稍杂些,也不是随便无赖穷汉就一旱受得起,这里口味好,价钱却不便宜。
  打老方走进大门开始,掌柜的两道眉毛始终没开展过;老方正在中间一付座头上埋头大嚼,桌上一盘干烧虾仁,一盘麻婆豆腐,一碗油淋锅巴,再加上两味下酒菜,十斤装的烧刀子喝了一半还多,姜黄的脸色始终不变,桌面汤汁淋漓,吃相粗鲁已极。
  店门外,一个四句左右,头戴文士巾,面见阴骛表情森冷的中年人,率同十几名挺胸凸肚的壮汉一拥而入。胆小的客人看看风色不对纷纷走避,中年文士手捻鼠须大喇喇在老方的对面冷眼盯着。
  “怎么?没见过人吃饭吗?”老方怪里怪气说。
  “见过,上法场的死因吃相跟你差不多。”
  “喝!你倒是很清楚,你害过多少人当死因呀?”
  “住口!姓方的,你还敢在城里发横?”
  老方怪笑道:“这里是我家,我在家里发横你管得着吗?”
  文士阴阴道:“你就不怕二爷拿你归案?”
  “哦?原来你是推山掌的走狗?”
  “哼!我是好心劝你,早日滚离重庆府的好。”
  “请教……”
  “姓杨,行八。”
  “原来是一肚子坏水的白花蛇杨八。”
  “怎么?你也知道杨某?”
  “偶然翻垃圾堆不小心看到你的名字。”
  “住口!”白花蛇拍桌怒叫。
  “拍!”半盘麻婆豆腐在白花蛇脸上开花。
  “哎!”白花蛇踉跄后退,撞翻了桌椅,麻婆豆腐的辣油溅入眼中双目难睁,摔得七荤八素,脑袋发昏。
  “给我K他!”白花蛇狼狈爬起,厉声怒叫。
  一个身高八尺腰粗膀阔的大汉,一声暴吼火杂杂的冲上,钵大的拳头当胸便捣,拳风虎虎三尺外便劲气迫人,老方手中竹筷一伸,轻易夹住对方腕脉阳池穴。
  “报上名来,醉海狂龙可饶你不死!”
  大汉面色大变,他可没料到竟会惹上三省第一高手醉海狂龙,腕脉传来力道如山,疼得他面色发青。
  “我……成都恨地无环。”大汉不敢大报名!
  “哼!二流混混,回去告诉你们那些做富贵梦的人,可以出卖灵魂,不可出卖国魂,话若没带到,小心狗命!”
  “我……我一定告诉他们。”
  “滚!”卡克一声,大汉右腕脉门被硬生生拗断。
  大汉左腕捧着右腕狼狈而遁;另一名身材更为高大雄壮的大汉却不信邪,怒啸声中现龙掌登出,内劲刚发,骤觉掌心一痛,竹筷已穿透掌心。
  “哎!”大汉抱掌疾退。
  “你必然是自贡盐枭怨天无把了,你够狂,恨地无环想地球有环他可以提着跑,你却想天上有把手可以把天拉下来,你们两个天生神力,却不思报效国家,你右掌重创,好好回去韬光养晦,免遭杀身之祸!”
  怨天无把也真够狠,一声不吭拔出竹筷咬牙道:“为政不德酷吏如虎,只要人间不公之事存在,我终不服!”
  “那是你的事,方某不是人间司命神,无法踩平世间所有不平路,阁下是条汉子,请远离风暴明哲保身。”
  “好!冲醉海狂龙金面,川西群豪立即离境!”
  怨天无把把沾血竹筷一抛,头也不回的走了,连露两手绝活,震慑了所有的人,一个虬须大汉手搭上刀把。
  “要命刀,你刀出鞘之时,也是你丧命之时!”
  要命刀一慑,怔在那不知拔还是不拔好。
  干脆还是拔的好:我说的是三杯大醉侠那颗蛀牙,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有时疼得怨天无把根地无环,为政不德酷吏如虎,三杯大醉侠不是人问司命神,无法保护每一颗牙齿,只好牺牲一颗西班牙明哲保身。
  “是谁在闹事?”门外进来了疏须飘飘的渝州一剑。
  “是他!”
  白花蛇双眼难睁方向不辨,竟指向要命刀。要命刀忙道:“不是我,是他!”
  老方只剩一支筷子,拼命刺盘中的虾仁,怎么都刺不准。
  “这位老弟,为何在此闹事?”渝州一剑和气的问。
  老方头也不抬,专心的在刺着虾仁,渝州一剑笑了笑,伸手取了双筷子,挟起一片虾仁往老方口道道:“老弟,一个巴掌拍不响,一支筷子是不行的。”
  老方醉目斜视,颇不服气道:“什么不行,你只不过捡现成的,是我先把它搞累了,否则你也挟不到。”口一张,卡察一声,连筷子也咬下半截,还卡啦卡啦的猛嚼,吃得津津有味,显得醉态可掬。
  “这位老弟……”
  “你是谁?你也想谋夺方家的虾仁吗?”
  “老弟,你好像醉了。”渝州一剑风度绝佳。
  “醉?多大罪?强夺人产,谋财害命,杀人嫁祸,行凶减门,阴谋造反,勾结异族,通敌叛国,算不算大罪?”
  渝州一剑一怔:“老弟……”
  “你才醉呢,你是醉生梦死,无常临头犹不自知。”
  渝州一剑呆了呆:“老弟似乎意有所指?”
  “我当然有手指,”老方伸出十指道:“十指伸出有长短,平常要练习才能控制自如,闲着一定会使关节僵硬,手足这东西很难说,有时候也会不听使唤,不仅会伤害别人,甚至抓伤了自己。”
  “你……”渝州一剑悚然而惊。
  “羊大爷,你好像一无所知?”
  “我……我不能确定老弟说的是什么?”
  “羊殿康,你未老先悖了吗?”
  “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方无学。”
  渝州一剑一窒:“你是方善人方程世的公子?”
  “不错!重庆大酒楼原来是我方家的产业。”
  “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何以业主变成姓羊的?”
  “舍弟说是用两千两现银向八面玲珑尤二爷购买的,买卖约书我也看过,一切手续完备,其中并无问题……”
  “无问题?”老方忿然推案而起厉声道:“羊殿康,令弟胡作非为贪墨枉法,勾结盗寇欺压良民,奸淫浪行逼良为娼,巧取豪夺强占人产,草菅人命满手血腥,通敌叛国出卖强土,这些你都一无所闻?你真是又聋又瞎又蛮干!”
  “这……这似乎不太可能。”
  “什么不大可能,告诉你,南门外李老实一家十三尸十四命,冤魂夜夜在泉下呼号幽泣,你说可不可能?”
  “这……舍弟处事或许有些浮夸,但本性不会太坏,应不至做出如此天人共愤之事,想必受人中伤所致……”
  老方气得一拍桌,杯盘乒乒乓丘、乱跳:“羊殿康,到这个时候你还在护短,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了,方某家当可以不要,但李大叔一家的仇不能不报,尤二爷生死不明,这笔账也记在羊家兄弟身上,勾结异族出卖大汉疆土更是罪不容诛,方某报复手段之惨,比国法夷诛九族更为暴烈万分,今后你们生生世世做梦都会哭!”
  “你是在危言耸听。”
  “如果有人把醉海狂龙的警告当成危言耸听,那才是危言耸听!”店门口毒王瘦高的身影出现,语调仍冰冷刺耳。
  渝州一剑双腿一软,忙扶桌站稳。“什……什么?你……你真是醉海狂龙?那……那你老人家又是什么人?”
  “他是金三角大地主,专门散播AIDS,他叫毒王。”
  阔嘴鱼腮的洞庭黄鱼也挤进店门。
  “毒……毒王!”渝州一剑扶桌的手不停发抖。
  “如果你觉得醉海狂龙和毒王的屁股不够大,加上我洞庭黄鱼的生殖器大概就够你受用了。”洞庭黄鱼又挤了一句。
  “黄……黄鱼。”渝州一剑差点挫倒。
  眼前这三个人在武林中的排名都比他高,没有一个他惹得起,三个一齐逼他,他没尿湿裤子算是膀胱有力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这就回去查……查明事实,如果……如果,真有其事,莫说老……不,少侠放不过他们,国法如炉,他们也逃不过制裁,就算老天也不会原谅他们,我……都是我太护短。”
  洞庭黄鱼颇感“性”趣:“他们真的很短吗?”
  很多男人对那话儿的大小长短很在意,其实大小不是问题,“长”“扁”不是距离,这种写法好像怪怪的,噢,错了一个字,难怪有政治的味道,不管怎么战,内容才是重点,内容够ㄣ一ㄤ、自然就美满。
  渝州一剑匆匆离去,背影一下苍老了十年。
  白花蛇和一干屁棍早跑得一个不剩。
  当晚,守备大人率上万人马把缙云山方家别墅团团围住,灯球火把齐明,扰攘了半夜,蚊子苍蝇都没拿到一个;干天弘他们早得到风声,连夜匆匆撤走,万儿八千的官兵他们倒不怕,只因时机未至,他们不想提早曝光。
  远离缙云山十余里,在一处港湾找到可供落脚之处,这是个破败的渔村,以前似有三五渔家居住,目前大概只是一个歇脚站,众人逐水草而居,本是搭帐蓬的能手,四更天,一二十座蒙古包便已接近完成。
  天色昏暗人影杳乱,大半夜没休息,大伙累坏了,四夏天,是黎明前的黑暗期,人一忙,警觉性就差了些,蓦地一声震耳狂笑,随即惨叫声惊心动魄。
  “醉海狂龙!”混乱中有人惊怖狂呼,两个高大的人影极快往声音传出方向飞扑,醉海狂龙的龙纹身影在五十步外一闪而没。
  “小辈该死!”仁敬可夫怒吼如雷加紧速度。
  史仁古得夫————死人骨头麸————也自另一侧飞越。
  “啊——”惨叫声却从另一面传来。
  二人激怒如狂,立即回头反卷,醉海狂龙又一闪而逝。
  “哇——”惨吼声又换了方位。
  醉海狂龙以惊人的快速身法一沾即走,打了就跑,由于天色实在黑暗,两名罗刹国高手空自浪费气力,黑暗中跑离太远,亦无法作有效瞄准,当年可没有今日这种连发的枪枝,一次只能装一弹,发射后还要重新填装,手续繁琐费时费力,又怕误伤自己人,所以不敢轻易击发。
  二人追逐一阵渐感不耐,略商量,身形一伏消失无踪,原来他们采取守株待兔之计,等笨兔送上门来,醉海狂龙并不知道这是计谋,依然声东击西奔南逐北,蓦然现身在二人潜伏处三丈外,轰然两管铳口冒火。
  “哎!”醉海狂龙身形一顿,仆而后起,立即夺路而走。
  “中了,快追!”二人衔尾狂追,醉海狂龙脚步大乱,但速度仍如流光逸电;两个罗到高手亦不慢,相距仅二十丈衔尾狂追。
  片刻后,干天弘到了醉海狂龙中枪处,不由脸色大变,跳脚道:“糟了,中了那厮的计,快叫他们别追。”
  人都跑得没了影,叫别追太晚了,现场只有一件龙纹衣,两个弹孔前后对穿。
  三条人影在夜色中狂奔,前面水声入耳,浩浩金沙江水天一色横阻在前,醉海狂龙毫不犹疑奔向泥泞河滩,单足一点浦泥,只留下浅浅履痕!人已飞越近二十丈河滩,重重摔落在一只舢舨上,舢舨受冲力带动!向河中漂去。
  两位罗到高手那里肯舍,亦自飞身越过河滩,向另一只舢舨落去,人心都由忙里错,二人也没想到,为什么荒凉又泥泞的河滩边会有两只舢舨放着,一心只想把中弹的醉海狂龙置于死地,以显罗刹勇士之威;二人使气催舟,舢舨激射如箭。
  醉海狂龙的小舢舨就在十余丈外,从两艘货船中间驶过,二人还搞不清什么情况,蓦地沉雷震地火光骤起,两管巨炮火焰暴吐,轰然声起,水柱激起两三丈高,碎木片亦四散,两名罗到高手,莫名其妙葬身鱼腹。
  大鱼吃小鱼大炮吃小炮,中国虽没发明铳这玩艺,但在宋代已有使用过火炮的记载,洞庭黄鱼这两艘战舰就配有这种威力强大的大炮,玩火者焚于火,玩炮者死于炮,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不,报应很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实这两个罗刹鬼子死于炮下一点都不意外,他们太小看文明古国的炮功了,中国炮兵部队一向自诩为炮王之王,吹起炮牛不落人后,纵使早已过了退役年龄,仍然大言不惭说炮兵不死只是凋零。
  史书记载历历,八三一炮战当为中国炮兵之代表作;什皮?您问八三一炮战记载在哪一册史书上?这您就问对人了,三杯大醉侠识字无多,偏偏就看过这些片羽花絮,包括四书五经八索九丘,无所不记,无所不载,举凡性之所至,炮亦随之,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也。
  至于八三一战役发生于何时,何地,据一位接近洞庭黄鱼的高层人士透露,该战役发生于某年某日的某一天,地点是世界各地,不管是文明之邦还是蛮荒民族,有人身穿夜光软甲,亦有人顶着钢盔往前冲。
  该权威人士特别呼吁小心血气方刚的变态炮手,这些炮手冲动彪悍,雄壮威武刚直俱有,就是不够严肃,军纪差得很,经常孤军深入不毛,强行中央突破,受到两面包围亦不言退,在水乡泽国冲突不休。
  该人士以过来人之经验提供建议,炮兵最怕剪刀,可向三手神剪借神剪乙支借用,万一遇上散兵游勇,卡察一声剪下,炮兵没了炮,只好改行去当人妖,从此西线无战事,两名罗刹高手也就不会尸沉江底,身死异域了。
  武侠小说掰成这样子,该将三杯大醉侠一炮打死!听说该权威人土目前正在人妖秀场表演,他以前是否为炮兵部队之一员,未经证实,权威人士不一定很权威。
  据众多不愿透露姓名身份的读书们互相传递的八卦消息指出,洞庭黄鱼那两尊巨炮,本来是瞄准本事件的始作甬者三杯大醉侠的,却因时空衔接不上,误打误撞把两名罗刹鬼子打死了,造成了仇怨难解的外交事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罗刹国为了这段深仇,竟隐忍了三百多年,直到清代才开始展开报复,侵我东北新强等领土,并使蒙古脱离中国独立,这些都是因为明初事件所引起,至于是否如此,还是那句老话,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人尽可夫和死人骨头麸一同死于金沙江,三杯大醉侠终于松了一口气,为了他们的语言咿唔难懂,还得花银两请人翻译,这对手头拮据的三杯大醉侠来说,无疑如芒刺在背,为了省几两酒钱,不得不让他们及早归天。
  老方也松了口气,这两个心腹大患终于除掉了,不过水里的鱼虾却很伤脑筋,听说那两个死鬼不但皮粗肉硬,全身体毛又浓密,啃坏了不少鱼牙,而且味道腥膻难以入口,后来请来了鳄鱼帮忙吃才吃掉,信不信由你。
  望着江面上漂浮的数片残骸,老方也不由感慨万端,练武原不是为了杀人,发明火药的人原也不是为了制作炸弹,然而好勇斗狠侵略占有却是人的劣根性,善意的发明竟成杀人的利器,他们地下有知,必然掩面痛哭不已。
  练武先练武德,逞强恃勇以暴凌人是武者大忌,说的是一套,却是知易行难,天下有几人能忍人所不能忍?
  以杀制杀国非所愿,人在江湖又身不由己,难免为难。
  “是你们逼我的!”咬了咬牙,飞身登上战舰。
  干天弘等到天亮,两名高手中的高手尸沉大江的噩耗传来,不免震惊得心怀大乱,一个外表不怎么样的老方,居然把上一辈的无敌高手居延海六怪弄得死伤过半,如今连拥有最新武器的双卫都难逃一死,在在显示出老方这家伙是两栖类兼爬虫类兼节肢类——不是简单的动物,这是干天弘自出道以来最大的挫败!
  “是你们逼我的!”咬了咬牙,准备霹雳一击!
  大家都说是被逼,究竟是谁逼谁呢?
  “是你们逼我的!”三杯大醉侠咬牙奋笔疾书,最近手头好紧,被生活压力逼得走投无路,不赶搞可不行。
  重庆府城内外,来自各地的牛鬼蛇神跑了一大半,仅剩少数还在观风待机的屁棍,醉海狂龙这块破招牌居然这么管用,不仅三杯大醉侠大感意外,连老方自己都不太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人家就是敬他三分,不得不闪人。
  三杯大醉侠一出门,众家酒友跑了一大半,这块破招牌居然这么管用,不仅老方感到意外,连三杯大醉侠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事实摆在眼前,人家就是怕他三分,为了怕被当冤大头,不得不闪人。
  重庆大酒楼那位胖掌柜,一脸臭臭的,连臭虫都跑来控告他侵犯臭气制造权,后来遍查历史文献,并无臭虫制造臭气专利纪录,此纯属诬告,着令各打两拖鞋,臭虫不服判决,悍然拒捕并逃逸无踪,经发布通缉在案。
  时问虽已经数百年之久,臭虫仍躲在阴暗角落过活,而不敢抛头加面,乃是以上之典故,可见人不可逃避现实,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制裁,一辈子躲在阴暗角落是很痛苦的,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恢恢不能念灰灰,要念“魁魁”上xU恢,二声恢。
  掌柜的脸当然很臭,因为今天来了一彪恶客,说恶也不见得多恶,只是令人恐怖而已,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只能说有些人很可恶,其中又有人很可爱,至少秦小兰就不是恶客,三杯大醉侠也不是恶客……对不起,三杯大醉侠好像没参加那次宴会,三杯大醉侠自从明朝初年被列为恶客,直到三宝太监下西洋,始终都未获平反,若说三杯大醉侠是恶客,那洞庭黄鱼简直是恶中之恶。
  座上七八名客人,绝大多数形容古怪,嗓门又大无比,恶形恶状,把原来的客人都赶跑了,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正在举行庆功宴,包括毒王、洞庭黄鱼、秦破衣、小马哥,三手神剪,笑面阿斗及老方、秦小兰等人。
  这些人自己四分之一个都惹不起,掌柜的不仅脸臭,心里更苦,连上菜的伙计都战战竞竞诚惶诚恐。
  “碰!”洞庭黄鱼拍桌怒叫:“掌柜的,你给太爷滚过来,太爷外号叫洞庭黄鱼,你却来了一道酥炸黄鱼,不新鲜不说,还炸得太焦,叫我这新鲜黄鱼如何去吃你的‘烂焦’黄鱼?你是存心给太爷过不去吗?”
  黄鱼找黄鱼的麻烦,是鸡蛋里挑骨头。
  “还有,我老哥的枪子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你却弄来一壶洞庭春,你以为我老哥就不会叫春吗?”
  岂有此理,自己的东西不行,连人家送个名字带个春字的饮料都犯了冲,也未免吹毛求疵,分明故意找碴嘛!这个春字会被形容成性爱的代名词,也不知从哪个朝代开始,跟黄字异曲同工,单以字面上来看,春、黄两个字都很好,春是四字之音,万物生机的开始,黄是黄帝的略称,黄金是贵重金属,之所以会被用于形容情色,肯定是受到栽赃嫁祸无疑,至于凶手是谁,由于受害者皆不愿提出告诉,只好不了了之。
  虽是无理取闹,掌柜的可没敢假仙,哈尽腰赔尽小心,撤的撤换的换,洞庭黄鱼耍尽了威风,仍然不是很满意。
  “你瞧这猪脚,老踩猪大便,你也敢煮来给人吃?”
  “这草虾,连个生殖器都没有,叫人怎么吃?”
  找了一堆麻烦,也吃了一堆洞庭黄鱼说不能吃的东西,也喝了不少“春”(酒的别名也叫春),酒酣耳热。
  “这次多亏小兰的妙计,总算除去两个强敌。”
  秦小兰情意绵绵道:“其实是方哥身手高强,才能逼得他们心浮气躁,大意放胆狂追,没有方哥也难尽全功。”
  “那里,还是女诸葛算无遗策,才能一举歼敌。”
  “方哥的武功才是成功的关键。”
  “不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谋略最重要。”
  “如果没有武力作后盾,谋略也只是空谈。”
  洞庭黄鱼大表不满道:“拜托,你们两个像在演双簧似的,开始是你们弄的没错,最后强力发射的可是我耶!”
  老方笑道:“当然,当然,大哥的大炮必然是居第一功,其实大家都很辛苦,其实老哥假扮我也冒了万千之险。”
  洞庭黄鱼仍不爽道:“老哥他枪子好久没用了,能不能用是个问题,我的大炮却是金光枪抢滚,怎能相提并论?”
  毒王瘪道:“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洞庭黄鱼道:“这话是老哥你自己说的呀!”
  毒王道。“老夫不过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呀?”
  洞庭黄鱼道:“我怎么知道?人家都是不行偏要说行,你还行却说不行,以后如果有人问起老哥的枪子,我一定改口说我老哥的枪子好久没用了,养精蓄锐已久,定够ㄣ一ㄤ,不信当场脱下裤子一试便知。”
  “拜托你少恶心了。”
  “当场试验是比较恶心,不过会必较有公信力。”
  “老夫的能耐又何必他人公信?”
  “对!‘公’信有屁用,‘婆’信才有搞头。”
  三手神剪道:“如果真的没用,干脆剪掉以免发炎。”
  笑面阿斗道:“那话儿也会发言吗?”
  “发言是不会,偶尔脸红脖子粗倒是免不了。”
  “少恶心了。”
  “不只恶心,还会呕吐呢!”
  若说洞庭黄鱼有多正派,实在没人相信。
  正说之间,突然一条满身是血的大汉疾冲而入。
  “雷前辈!”老方面向外,首先惊呼,离座飞越扶住摇摇欲倒的急先锋,心里暗叫不好,急先锋已软瘫挫倒。
  “雷前辈,打起精神。”手已按上急先锋背心命门大穴,一股内力源源注入,老方又和阎王爷拔河,这回是为别人而拔;受老方新的能量一激,急先锋总算回过一口气,睁开无神的老眼,面上却是黄腊腊的全无血色,气也若游丝般微弱。
  “方……小哥……”急先锋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雷前辈,定下心来运功自疗。”
  “不……不行了,”急先锋呼吸略为顺了些,挣扎道:“老……老朽有……有亏职守,没能保……保护……”
  “先疗伤要紧,其他等会再说。”老方加紧施为。
  “不……不必了,老朽的伤势自……自己清楚,拖着老命来此,只……只为告诉大家,秦夫人被……被……”
  秦小兰大吃一惊,惶然急叫:“我娘,她怎么啦?”
  “老……老朽惭愧,未能尽责保护秦夫人,”急先锋精神突然一振,微喘口气道:“秦夫人被展翅大鹏所骗,已遭干天弘软禁,老朽深感歉疚,为了弥补过失,老朽只好只身入虎穴,但功败垂成,老……老朽该死!”
  “雷前辈……”
  急先锋脸色一黯:“练武之人,对自己的伤势了然于胸,纵使华陀再世扁鹊复生,也救不了五脏六腑俱破之人,老朽一生个性冲动,临死仍然未改,误人误己罪该万死,老……老朽死……不……瞑……目……哇……”
  语音至末已渺不可辨,却突然一口血箭狂喷,血中犹带内腑糜肉,喷起二尺来高,躯体一挺,竟已断气长逝;这位脾气刚硬暴躁的老人,死时双目犹然怒睁。
  老方颓然收手抚尸叹息,对这个刚猛的老人,他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是对此老的忠义之心仍相当感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此老不能忍一时之气,致有负人托,终以生命作偿,其心固可感,其法却不可取。
  “我娘她……”秦小兰母女连心,惶急之情溢于言表。
  “她不会有事的。”秦破衣插嘴。
  “爹……”
  秦破衣表情僵硬道:“他们掳劫你娘的目的,不过是逼为父就范,哼!秦破衣头可断血可流,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爹,那娘怎么办?”
  “放心吧!你娘目前绝无危险,他们人手不足,急须在地有力人士的奥援,为父虽谈不上高手名宿,但绝对有一定之影响力,在为父尚堪利用之前,他们投鼠忌器,必不敢动你娘一根汗毛!”
  “可是……”
  “兰儿,你想说的话为父都知道,这些年来虽对你娘的作风诸多不满,但夫妻之情仍在,关心的程度不亚于你。”
  秦破衣微微叹了口气,悠悠的思绪,彷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那时候可真年轻,那是一段青青涩涩的年龄,不是自我陶醉,那时候可真傻,年青人意气风发傲视苍穹,武功文才俱是一时之选,当时的器宇风标,在同辈的年青人中,无人能出其右,不仅能出口成章,而且风趣透顶,甚得同伙欣羡,俨然是武林明日之星。
  当时围绕在身边的少女真的不少,燕瘦环肥,不乏武林世家的千金娇女,但自己一个也看不上眼,直到遇上莫小琼,当时莫小琼那小不点却玲珑有致的身影,加上初出道的清纯,在在惹人怜爱,就这样,自己陷入情网。
  并肩行道,在武林中也闯出一番天地,当中最尴尬的是冒一年,冒一年是莫小琼的师兄,原也对莫小琼极为种爱,眼见莫小琼和秦珀欹俪影双双,伤心自是难免,却并不嫉妒,收拾情怀浪荡江湖,穿上破衣佯狂,游戏武林,专向豪霸奸商勒索,钱财左手来右手去,全数拿去济灾救贫,今天腰缠万贯,明天却一文不名,博得富贵穷神的外号。
  莫小琼生来就是一副娃娃脸,看起来柔弱可爱,其实内心刚强无比,从小被捧在掌心,习惯于处在优势,个性不免流于霸道,恋爱期间掩藏缺点是人之常情,掩藏不是欺瞒,这是动物虚荣的本性,就像鸟类在求偶期羽毛特别鲜艳一样,爱情是盲目的,陷在感情中的男女,眼睛“拖窗”,看不见对方的缺点,甚至感觉对方连上厕所的姿势都美美的,还颇堪回味,恋爱中人理性的毕竟不多。
  结婚后,两人的缺点逐渐暴露,秦珀欹是个理想家,却不是脚踏实地的实践家,心中有无数柏拉图式的梦想王国,每次都有头无尾半途而废,每天邀朋引伴纵歌醉酒,乃至于吟风弄月傲啸江湖,经常十天半月不归,秦珀欹认为练武之人,本在江湖志业,不跑江湖岂不辜负一身武艺,听说他们还打算成立个什么门什么派的,连名字都想好了,门就叫钢门……什么门不叫,叫肛门实在有点那个,建议他用金“精”门,至少不会落在屁股后面。
  莫小琼却不这么想,她认为结了婚的男人,就应该乖乖在家照顾家庭,闲暇时还可以增产报国,江湖生涯风险太大,劝阻不听之下,把秦珀欹的朋友当成不欢迎的客人,极尽冷落之能事,还断绝秦珀欹的经济来源,她个儿虽小,霸气却很重,劝阻不听就采用釜底抽薪之计。
  两人为此也不知争吵了多少回,夫妻龃龉因此时起,几陷于破裂边缘,焦点是莫小琼要秦珀欹规规矩矩的在家做点生意什么的,秦家虽有些祖产,秦珀欹不事生产,难免坐吃山空,莫小琼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
  秦珀欹是饱读诗书的人,士农工商,商为四民之末,在那个万般皆是读书高的朝代,商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不高,秦珀欹说什么也不干,两方态度都很强,观念的差异,完全难以沟通,秦珀欹无法如愿,干脆选择逃避,造成今天的局面,其实双方都有错,莫小琼好强,想控制老公,秦珀欹不愿低头,也有大男人心态存在。
  别人夫妻间的事,第三者实在难以插嘴,别人夫妻间正在KISS,你莫名其妙插一张嘴过去,不被打死才怪!您说啥?此插嘴非彼插嘴?这里的插嘴是插花的意思?插花插在嘴里不是很奇怪吗?哦?听错了,插嘴是插话的意思?中文的确是奥妙无比,插嘴变插话,口角变吵架,难怪外国人说中文是最难学的文字。
  三杯大醉侠有位朋友叫醉老外,他对我国的酱菜情有独钟,有次在街上看见酱料行的大招牌,心里好不欢喜,立刻奔进去,里面相当气派整洁,他心想,这家酱料卫生不差,便向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漂亮小姐表明来意:
  “小姐,我要买酱菜。”
  “先生,这里不卖酱菜。”
  “招牌挂那么大,为什么不卖酱菜?”
  “我们招牌上没写卖酱菜呀?”
  “有,你瞧!分明写的是阿端哥酱料。”
  那小姐笑得打跌:“拜托!这里是何瑞奇医科。”
  五个字都念错,居然还能丝丝入扣,未免巧得令人发噱;中文字形相似的太多了,有的差那么一点,有的只是撇不同方向,念法义意都不同,有的左右调换也能用,有的一个字柢两个字用,有一次三杯大醉侠和醉老外上街,看见大楼贴了个“售”字,故意考地中文程度,要他念出来。
  “住口!”他一个字当两个字用,叫三杯大醉侠哑口无言。
  夫妻相处之道的确难矣哉,听说世界上唯有一对从不吵架的夫妻,妻子是个哑巴,丈夫却是个聋子,就是这样,老婆凡事少叨念,老公则充耳不闻,大家互相容忍,忍不住就去放,千万别忍成膀胱发炎……什么话!
  算了,我就说人家夫妻俩的事外人别插嘴……不,别插话,这话一插下去没完没了,又惹出一堆话题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切中的两切,两切变四块,四块买不到一根油条,干脆多切几块就甭爬格子。废话表过,言归歪传。
  那胖掌柜和一于伙计见死了人,早一哄而散。
  秦破衣喟然回忆过去,也不过刹那时光;蓦地店门外人声鼎沸,闹哄哄的拥进一票人马,铁尺铁链挠钩枷锁晔啦啦直响,推山掌一身公服昂然而入。
  “方无学,你这凶残的杀人魔,前案犹未清,你又在此行凶杀人,尸体犹在,你身上血迹斑斑,看你如何狡赖!”
  推山掌的嗓门像打雷,唯恐别人听不到!很显然,急先锋在死后被利用为嫁祸的引媒。
  “你少血口喷人!”老方沉住气,冷然接口。
  推山掌嘿然冷笑道:“你两手血腥前罪累累,五虎山寨三百余条人命,李家一十三口血痕未干,如今本官当场目睹你行凶,你凶残毒辣泯灭人性,罪大恶极,本官职责所在,必须拿你归案,你还是束手就缚吧!”
  老方既惊又怒:“你胡说!”
  “哼!铁证如山,你赖也赖不掉!”
  “死者是我的朋友……”
  “你连朋友都杀,可见冷血。”推山掌断章取义。
  洞庭黄鱼却已按捺不住,厉声叱道:“你他妈的下面生一堆毛,这个世界天天都在死人,你总不能全赖在我们身上吧?”
  推山掌睨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洞庭黄鱼一怔道:“擦嘴很少,偶尔擦擦屁眼倒是有。”
  推山掌道:“听口气,你是洞庭湖里的那条臭鱼了?”
  洞庭黄鱼叫道:“我可是很新鲜的臭鱼!”
  “哼!洞庭水寇,亡命之徒。”
  “水你妈的内衣扣!”洞庭黄鱼破口大骂。
  “你本来就是一条臭黄鱼!”
  “你还发羊癫疯呢!”
  推山掌羊殿凤最讨厌人家叫他羊癫疯,气得脸色一变。
  毒王扛着大招牌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肯善罢干休了?”
  推山掌不屑道:“你毒王也不是好东西。”
  洞庭黄鱼道:“他如果是好东西,早就被好朋友分享光了。”
  毒王冷冷道:“你相信老夫抬抬手就能让你死一千次?”
  推山掌夷然不惧道:“你毒王名号够响亮,本官敢来岂会无备?本官来之前已在衙门备过案,若本官死于此地,你们就是杀官,官府必绘影图形行文天下捉拿你们,你们今后将寸步难行,难逃官府的缉拿!”
  洞庭黄鱼怒道:“惹毛了我,我就脱掉裤子敞开来干!”
  推山掌冷然道:“很好,通通给我拿起来!”
  一伙公人忙去拿桌上的酒菜打包。
  “本官叫你们拿人,怎么跑去拿酒菜?”
  “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头儿要拿回去当点心呢。”
  一票公人往上抢,洞庭黄鱼也捋袖准备大干一场,三手神剪、笑面阿斗俱各摆开架势,箭拔弩张气氛一紧。
  正在紧要关头,突然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三手神剪差点又把手形兵刃送给人家当“助手”。
  缙云山偌大的方家别墅里,从干天弘一票蒙人撤走后,显得空荡荡的,堂屋里有几个人正在商量大事。
  主座上的是那面色青惨惨,酒色掏虚身子的花中狂客,他旁边的是神色倨傲的展翅大鹏,其他的人包括西河渔翁,唐门的唐宋、唐元兄弟,衡阳的日行千里和神行太保路氏兄弟,人是不多,但个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高手。
  一肚子坏水的白花蛇,双目犹红肿,敬陪末座。
  河西渔翁牢骚满腹,首先忿然道:“这些鞑子欺人太甚,居然派混世魔王那种货色来监视我们,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既然难有共识,‘联合内阁’势必无法达成,依我看,不如早点发动,以免夜长梦多。”
  花中狂客阴恻恻道:“韩兄且稍忍耐,姓伍的有毛家姐妹夹着他,保证他‘拖拉机’开不完,连穿裤子的机会都没有,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急则债事,目前我们应该想办法如何在两强中间渔翁取利。”
  唐元不满道:“渔翁取利,那我们还有什么搞头?”
  又一个标准的断章取义。
  “只要大事能成,金帛,美女,权力,地位,任你取之不竭,要多少就有多少,唐门是否能立足武林在此一举。”
  唐元这才没话说。
  “羊兄好像智珠在握?”唐宋问。
  “我最讨厌蜘蛛,怎么会把它在握?”
  唐宋差点嘎龟气喘发作:“老夫是说……”
  花中狂客猛然醒悟:“我知道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智珠,一切的计谋全出于白花蛇杨老八,老八,你来说吧。”
  白花蛇装模作样的干咳两声以示权威,沉沉说道:“目下的情况是三分天下,以实力而言,几乎是平分秋色,蒙人那边,干天弘无疑是第一把好手,他的武功深不可测,至今为止,还不曾见他露出真正的绝学。
  知机子和哮天大五十年前已名动武林,武功之高可以想象,混世魔王和媚娘子亦非泛泛之辈,听说还有高手秘潜入境,人数或许不多,但个个武功超绝,目前和他们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能稍作忍耐。
  至于那批自认是侠义道的家伙,醉海狂龙和毒王是较难对付的两个,醉海狂龙几度死里逃生,运气固然好得出奇,但也不能否认他是有两把刷子,毒王那老家伙毒功独步天下,相当令人头疼,几乎无人可以对付……”
  唐宋冷笑道:“白花蛇,你这是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我唐门屹立川境多年,毒功定不比那老匹夫差!”
  同样是玩毒的,唐宋对毒王必然十分感冒。
  白花蛇笑了笑道:“除了醉海狂龙和毒王之外,洞庭黄鱼和秦破衣以及一帮混混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这些人已构不成威胁,因为他们已难逃算计中,羊二爷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搞定,说不定他们此刻已身陷囹圄了呢!”
  许久都没说话的展翅大鹏鼓掌道:“高!高!人传白花蛇智计高明,杀人不见血,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那里,比起展大侠深藏不露,实在算不了什么。”
  展翅大鹏一怔,深深望了白花蛇一眼!白花蛇神色自若,没任何不自在的表情,缓缓道:“他们已是坐实了杀人罪,我料定他们必不敢拒捕,须知一字入公门,九牛拔不出,成为海捕文书中的通缉犯是江湖人最害怕的事,所以他们只能听候发落。”
  “不错!否则他们只好退出江湖,隐居深山大泽永不出世!”
  “他一直不出世,他爹一定急死了。”
  什么话!难道他娘就不急吗?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今夜突袭太平门码头,把洞庭黄鱼那两艘战舰夺过来,用以对付干天弘,回头攻入府衙,取得重庆的主导权,分兵攻取成都、自贡,有了四川,湖广唾手可得,进逼皇都金陵在指顾之间!”
  白花蛇这家伙野心不小,若照他的方法得逞,也不会有明代二百七十六年的朱家皇朝,历史必然重写。
  日行千里却泼了一盆冷水:“你可知道失败的后果?”
  花中狂客不惭道:“路老大,你少乌鸦好不好?”
  神行太保推案而起:“兹事体大,我们不想参与。”
  日行千里亦道:“路家有家有业,冒不起这个险。”
  白花蛇阴笑道:“你们不考虑考虑吗?”
  “没有考虑的必要,”日行千里也站了起来:“路家无意称王道霸,更不想成为出卖国家民族的罪人。”
  “那你就去做任死城中的恶鬼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无聊嘛,弄点东西在你们身上。”
  “唐宋,你?你做了手脚?”日行千里又惊又怒。
  “不错!上了这条船就没那条船了。”
  日行千里怒道:“路家兄弟不受威胁!”
  “不是威胁,其实做了点手脚是逼不得已的事,”白花蛇仍阴气森森道:“你们兄弟举棋不定,我们大事难成,为了大家好才给你们一些刺激,你们想想看,设若能一举铲除小马哥和洞庭黄鱼,整个湘境全是你们路家的天下,何乐不为?就算你们兄弟不怕死,路家堡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你们都不顾了吗?”
  “你们敢!”两兄弟惊怒交加。
  “为何不敢?大事若成,天下是一家之天下,钦笔一点,死活由不得你,事若不成,我们则成为钦犯,造反都敢做,屠一座路家堡算得了什么?听我相劝,天下本无主,朱元璋夺自鞑子,我们夺过来又有何妨?”
  路氏兄弟互望一眼,长叹道。“罢!罢!算路某兄弟一步走差,当时不该存有投机心理,一直观望风色,如今已上了贼船,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俎上肉,说吧,路某兄弟也只有舍命相陪,别无选择了。”
  “很好!大家养精蓄锐准备晚上厮杀吧!”
  而在另一个场景,洞庭黄鱼等人也准备厮杀。
  “住手!”有人沉喝,门外,渝州一剑匆匆赶来。
  “二弟!你干的好事!”渝州一剑沉叱。
  推山掌理直气壮道:“我正在执行公务捉拿凶手。”
  渝州一剑微怔:“谁是凶手?”
  “大哥,看谁身上血迹最多谁就是凶手。”
  “躺在地上那个血迹比谁都多。”
  “拜托!那是受害者。”
  “你说的是醉海狂龙方无学?”
  “他是方无学没错,是不是醉海狂龙则存疑。”
  “你知不知道他是方大善人的公子?”
  “我正为好竹出歹笋而可惜。”
  “你给我售!”拜托,不要两个字当一个字念好吗?
  “你给我住口!”老方又好气又好笑。
  “你说话客气点,本官代表的可是皇律!”
  秦小兰道:“你拿的是大明俸禄,却做蒙人的走狗!”
  推山掌怒道:“你休得含血喷人!”
  秦小兰嗤笑道。“你也知道含血喷人这句话?”
  推山掌一时语塞。
  “其实方哥有没有行凶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为了证明此事与我们无关,有些疑点在此就教于渝州一剑侠驽。”
  秦小兰连前辈二字都没称呼,可见心中的不满。
  渝州一剑倒不以为杵,严肃的道:“姑娘请说。”
  “血迹是由外往内滴,带血履痕清晰可见,受害者应是在外受了重伤才逃命至此,这个推测应该没错吧?”
  渝州一剑道。“姑娘说的有理。”
  推山掌道:“焉知不是他们把人打伤才带进来的!”
  渝州一剑点头道:“说的也是有理。”
  秦小兰道:“桌上残肴已冷,可见我们进餐已有一段时间,而受害者血滴犹未凝,可见案发时间上有差异。”
  渝州一剑道:“有理!有理。”
  推山掌道:“或许他们吃喝当中争执斗殴至死。”
  渝州一剑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
  秦小兰道:“若说斗殴,店内物品并无损坏情况。”
  渝州一剑再度颔首:“有理,有理。”
  推山掌道:“练武之人一拳致命,物品未损亦属可能。”
  渝州一剑又道:“也是有理。”
  老方道:“大家都有理,你也要有个公断才对。”
  渝州一剑道:“要有个公断,有理,有理。”
  老方差点为之秘结!渝州一剑浪得虚名,原来竟是如此无主见之人。
  推山掌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仍难脱嫌疑。”
  老方目视渝州一剑道:“你怎么说?”
  渝州一剑沉思片刻道:“这么说吧,方哥儿指陈舍弟之事,我已略作调查,据一般人所说,纯系舍弟执法严厉不得人和,受坏人中伤所致,当属子虚乌有,至于李家血案,目前仍混沌难明,尚待抽丝剥茧查察。”
  老方哭笑不得:“你追查的结果是这样?”
  渝州一剑道:“倒是你的名声不是很好,几件血案都牵涉到你,实在很难用巧合作为辩解,我倒要听你怎么说。”
  老方气得眼睛翻白:“到现在你还在护短?”
  洞庭黄鱼道:“我这么长都随便用了,何必护短?”
  三手神剪道:“剪整齐比较不会有长短话。”
  笑面阿斗道:“到时候恐怕又会有大小声。”
  这两个家伙的嘴巴一定是被洞庭黄鱼给教坏的。
  “不是我护短,我身边的几个人都问过了,他们众口一词说这是少数不满份子散布的谣言,倒是老弟你,所到之处血案必随之,身边的不是巨匪悍寇就是恶名昭彰之人,显然你是被人利用作为打击羊家的棋子。”
  秦破衣笑道:“一竿子打去,好人坏人全倒了。”
  渝州一剑眉头一皱!“你大概是装疯佯狂的秦破衣了?”
  秦破衣笑道:“看这身装扮还用问吗?”
  “抛妻弃子,你也不见得多好。”
  秦小兰道:“我家的家务事何须你来横断是非?”
  渝州一剑无话可答,我就说嘛,别人夫妻间的家务事千万不可插手,清官都难断的事,闲人何必惹一身腥?
  “我只是就事论事……”
  “屁的就事论事!”老方大为光火:“你调查只问身边的人,他们吃羊家喝羊家,哪敢说羊家半个不是?什么叫巨匪悍寇?你拿到他们犯案的证据了吗?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说罢,你想怎样,方某奉陪到底!”
  渝州一剑强顽道:“你本来就嫌疑最大的人,直接证据稍嫌薄弱,如果据此拿你归案你必不服,依我看采取折衷之法,我在渝凤客栈准备上房一间,屈驽你住上三天,三天后证明你是清白的,羊某愿赔罪以示负责!”
  “你要软禁我三天?”
  “说软禁是很难听,屈驾留客而已。”
  “如果我说不呢?”
  推山掌接口:“海捕文书立刻登程!”
  “你好像吃定我了。”
  “无所谓吃定,民不与官斗,这是你吃亏的地方。”
  “看样子我是非接受不可了?”
  “不只是你,在座的全是嫌疑犯!”
  “什么?连我黄鱼也要关?”洞庭黄鱼大表不满。
  三手神剪道:“他怕你与官斗,斗大了肚子。”
  笑面阿斗道:“一人关一份,大肚子关双份。”
  老方沉声道:“羊殿凤,方某若有涉嫌是方某一个人的事,如果你想一网打尽赶尽杀绝,方某不惜敞开来干!”
  “你敢!”
  “我为何不敢?”老方大声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别以为不发横就是好欺负,方某是尊重国法才勉强接受你的条件,要是惹毛了我,方某孑然一身,掉颗脑袋不过碗大的疤,你羊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也必化为尸山血海!”
  推山掌色厉内荏:“你凭什么?”
  “凭我是个亡命!”
  洞庭黄鱼道:“他如果不够份量,还可以加上我洞庭黄鱼的颜色,和我老哥养精蓄锐已久够ㄣ一ㄤㄟ的枪子。”
  三手神剪道:“再加上我三只手外带一把剪刀。”
  笑面阿斗道:“我知道你有三只手,哪来的剪刀?”
  “笨—多说点吓吓他们嘛。”
  “那就加上一个笑面两个阿斗和三个地球!”
  连地球也拿来当武器,未免太虚声恫吓了吧?渝州一剑知道老方可不是虚声恫吓,醉海狂龙或者能欺之以方,毒王和洞庭黄鱼可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就依你。”渝州一剑终于下了决心。
  “大哥……”推山掌心中却暗急。
  “方哥儿已卖足了面子,你也该适可而止了。”
  推山掌没敢再说什么,表面上他对渝州一剑又敬又怕。
  老方把自己人召集过来低声商议。
  “干天弘那一票人屡遭重创,我耽心他们会临危反噬。”
  “只要不吃掉我的生殖器就好。”
  “那两艘船比我的生殖器还宝贝,他们夺不走的。”
  “守船的责任你们挑了。”
  “拿来!”
  “又要扁担?”
  “肩膀!”
  “你跟舜前辈要,他号称三手上定多一个肩膀。”
  “多的肩膀被人借去为候选人抬轿去了。”
  秦小兰道:“我要和方哥在一起。”
  洞庭黄鱼酸溜溜的道:“好羡慕哦,好嫉妒哦,看你们郎情妹意一双两好,连我都很想要一场仲夏夜之梦——遗!”
  白花蛇的计谋几乎得逞,可惜他没料到平常不太管事的羊家老大渝州一剑突然插了一脚,打乱了他全盘的计划,不管人间多少兴衰事,天体的运时是不变的!
  白天过去,夜晚终究会来临,时光就是这样,人生几十春秋,就在日与夜的轮替中堆砌,悲也好,欢也罢,生时依旧,死后依旧,拥抱一些希望,堆砌若于记忆,庸庸碌碌繁繁忙忙,日求一饱,夜求一倒而已。
  夜来了,夜是夜猫族的,不!夜是江湖人的,也不,夜是恩爱一族的,也不对,夜,应该是三杯大醉侠的,三杯大醉侠每次偷鸡摸狗都利用黑夜作掩护……糟,怎么又把自己的底给掀开了?今天天气很好,哈哈。
  其实夜是大家的,大家偷鸡摸狗都利用黑夜掩护……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呀?夜,有时很诗意,有时很邪恶;今晚的夜就很邪,充满诡异的气氛。
  下弦月,月如钩,钩起了根,钩起了愁,老方从来不懂什么叫愁,连愁字怎么写都忘了,人生短短,悲也过,愁也过,喜也过,乐也过,干嘛要谋杀细胞跟自己过不去?人生得意须尽欢,这是他的处世哲学。
  二更过后,烛影摇红,两人对坐,情话绵绵,整座后院上房没别的客人,成为他们私有的空间,蓦地烛影微摇,老方脸色一变,屈指微弹,烛光已灭。
  室内本无风,黑暗中却有呼啸之声,空气中弥漫一种燃烧后的怪味,气氛一紧,胸塞气闷的压迫感随即君临。
  “伏下,禁气!”老方一拉秦小兰低喝。
  轰然窗棂碎裂,呼啸之声更厉,突然人喊马嘶之声排山倒海震耳欲聋,惨叫凄厉令人魂魄俱散,忽而号哭恻恻哀哀断肠,宛如杜鹃泣血子规夜啼,入耳愁肠百转肝肠如碎,秦小兰脑海中浮现残酷的战争场面。
  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断肢残体血肉横飞,人命如蝼蚁一般,忽然又见孤儿寡妇,牵衣搂腿抚尸号泣,忽而十余县灾民影像再现,衰鸣遍野饿殍山积,秦小兰眼中珠泪成串哀哀饮泣,完全陷在扑朔迷离的幻境中不能自己。
  这是一种先使用药物让人陷入恍惚境界,再左以幻术,使人进入如幻似真的迷离境界,精魄脱离肉体游于第三度空间,极为伤神耗元,时间稍久,魂消魄散,大罗金仙亦无法挽回性命,是一种相当恐怖、邪恶的杀人手法。
  秦小兰眉目滚圆,眼神却空洞毫无神采,对所有的变化视而不见,呆滞得丝毫不见生气,浑身颤抖如筛,面上血色逐渐消退,娇躯似乎也渐形萎缩,精、气、神,一点一点消失,几达虚脱的地步。
  蓦然火光暴问酒香扑鼻,纸人、纸马、纷纷着火空中飞舞,三下两下化为劫火,所有的声音幻象同时消失无踪,大抵邪术畏火,老方早准备了一坛烈酒在旁,高挥发,低燃点的烈酒,把知机子的驱神役鬼之术破坏无余。
  秦小兰神智一清,体力却耗损近半。
  “噤声!”黑暗中,老方再次警告!呼啸之声再起,磷磷鬼火骤现,一个大如巴斗,散发如蓬的怪头穿窗而入,咧嘴皆牙狞恶无比,胆小的朋友铁被吓死!
  “九阳搜魂!”老方讶然震惊。
  下弦月,月如钩,钩起了恨,钩起了愁,平凡的人都有恨,也有愁,更有那填不满的欲望,人心永难知足。
  三夏天的太平门码头,陆上鬼影俱无;大地虽静,却不表示人心也静,不知足的人心经常在算计,然而,人算能比得上天算吗?恐怕只有天知道。
  几十条人影悄然逼近码头,两艘战舰静静泊在水边。
  “你们来了吗?”冷森语音乍起,毒王瘦高身形屹立船头,左边是洞庭黄鱼、三手神剪、笑面阿斗、生死棍、乾坤刀、小诗、小雅及一干洞庭精锐,右边秦破衣、小马哥,以及三省精英,两列如雁翅。人群似乎窒了一窒,展翅大鹏已排众而出,胸前金线绣的大鹏鸟依然显眼,嘿然冷笑道:“你们就这点阵仗?”
  “难不成你还要五子哭墓加电子琴花车?”
  “黄鱼,你将会后悔你的无礼!”
  “我黄鱼只后悔一件事,没来得及把你老妹!”
  “你要把他老妹,我帮你剪她内裤!”
  “我阿斗在旁边帮忙笑。”
  “展某懒得跟你们打口水战,展某无意与一堆冢中枯作口舌之争,五子哭墓和电子琴花车你们留着为自己送终吧。”
  秦破衣大声道:“凭阁下这些人吗?”
  “岳父大人……”
  “谁是你岳父?你这个人脑袋有问题。”
  “岳母大人已亲口答应小婿和小兰的婚事……”
  “那你娶她女儿好了,秦破衣的女儿不会嫁给你。”
  “岳母大人已经……”
  “去你妈的,我还没死,轮不到她作主!”秦破衣居然也会骂粗话,的确是出人意料,儿女的终身大事她都敢自作主张,眼中哪有秦破衣存在?对平常就感受到莫小琼霸道脾气的秦破衣来说,生气是可以理解的。
  展翅大鹏怒道:“岳父大人想悔婚?”
  “老夫从未答应什么,谈不上悔婚。”
  “你这老家伙这么顽固,小心我连你一起种掉!”
  展翅大鹏翻脸比翻书还快,口中充满威胁之意。
  洞庭黄鱼叫道:“有种你就放鸭子过来!”
  “干嘛叫他放鸭子?”
  “鸭子比较不知死活嘛。”说得有理。
  展翅大鹏冷笑道:“你不必嚣张,因为你们优势不再,这两艘船的巨炮的威力固然可怕,但在这码头区里住了很多贫苦的栈工,你们必不敢乱开炮以免伤及无辜,所以你们必须以真才实学与我们一决生死,可是你们排名第一的主帅却成了阶下囚,主客观对你们都不利,所以必败无疑。”
  毒王阴阴道:“小辈,我看你大概是有人在撑腰,口气才会这么大,何不把你隐藏的靠山搬出来让老夫瞧瞧?”
  展翅大鹏狂笑道:“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我老哥不仅辣,枪子养精蓄锐已久,很ㄣ一ㄤㄟ呢!”
  “你干嘛又提老夫的枪子?”
  黄鱼叫屈道:“老舜又没帮你剪下来,叫我怎么提?”
  三手神剪道:“剪下来大概比较方便使用。”
  笑面阿斗道:“我还是可以在旁边帮忙笑。”
  展翅大鹏做了个手势,暗影中,又出现了幢幢人影,人数不下五十,连先前的人合起来,黑压压的一群将近破百;毒王心中暗暗震惊,表面仍沉住气道:“看来你们的后援精锐是倾巢而出了,干天弘呢?为什么没一道来?”
  推山掌脸色微变:“展兄……”
  “别听那老毒物胡说八道,这些人都是我三山五岳的朋友,不是什么蒙人后援,先把他们解决再说。”
  唯恐夜长梦多,展翅大鹏立刻下令攻击,一马当先飞越抢登,后面人潮汹汹一拥而上,纷纷往船上攻击!推山掌和花中狂客互望一眼,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亦自撤下兵刃随人潮抢进;洞庭黄鱼长笑声中跃出,提十成功力迎头卯上展翅大鹏,轰然气爆声起,洞庭黄鱼马步一虚,挫退二丈有余!
  混乱中,各寻对手展开一场K烂饭!发明这种现代词的人乱可恶的,烂饭也能K,不是摆明了骂人是PIG(猪)吗?话说回来,却也不无道理,有争执就来个大和解,不然请辜汪代表会谈也成,K什么烂饭?真是PIG!
  洞庭黄鱼甫一接斗,便感觉内劲直撼心脉,雄浑得令人惊讶,只接了一掌,便感心跳气促,浑身毛孔冷汗沁出。
  唐宋、唐元兄弟卯上毒王,正是以毒攻毒,竟没占多少上风,推山掌碰上秦破衣却没讨到好处,乾坤刀单挑要命刀,双刀并举,河西渔翁扑出,半途来了和程咬金不相干的河东钩叟截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打得火热。
  展翅大鹏招式辛辣,狂野中带着诡异,竟逼得洞庭黄鱼守多攻少,洞庭黄鱼虽是“一元散散”,武功毫无疑问的是高手中的高手,却在展翅大鹏勇悍的猛攻下相形见拙,可见展翅大鹏过去暗杠了不少真才实学。
  展翅大鹏悍勇绝伦,将洞庭黄鱼逼向死角,正待一举结果洞庭黄鱼,和程咬金没半点关系的恨天谜翁又赶到,恰好救了那条黄鱼,也因为这一救,也传下了更多的大肚鱼,是否确有其事,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现场一片大乱,有的五个打一个……奇怪,这不是洞庭黄鱼常干的事吗?不管啦,反正打得乌七抹黑,乱七八糟就对了,整体而言,群豪是落居了下风,不仅人数居于劣势,真正的高手也不多,后来出现那批蒙军后援却不乏身手高明之人,眼看落败只在须臾之间,看着手下横遭宰割,洞庭黄鱼心痛如绞。
  血肉横飞,惨号之声盈耳,鲜血染红太平门码头!沉积于水底,后来饥荒时期有人捞起来做成猪血糕,信不信由您;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长啸骤起,闻其声已见其人,两道人影如惊天长虹飞射而至,双双投入战场。
  其中一人,右手一把前端分叉的龙舌剑,左手一只大酒坛,浑身酒气冲天,剑出夜战八方,口中酒箭如簇激射,出手间蒙人惨叫连连三死四伤,再游身出招,又倒了好几个,简直如汤沃雪波开浪裂,无人是一招之敌!
  “醉海狂龙!”人群中哗然惊叫。
  龙舌剑化为夭矫活龙,三冲错四盘旋,上身左摇右晃,脚下醉步迷离,看似全无章法,却悍野如狂狮,招招不落空,剑剑买人命,这才是醉海狂龙的本尊,不喝酒不狂,七八分醉意之下,露出狂野的本性。
  这回换展翅大鹏眼看着手下任人宰割,不由凶性大发,怒啸声中绝招连施,黄鱼掉了小块皮肉,谜翁被剃了一绺白须,双双吃瘪后退,展翅大鹏竟然舍了二人,狂扑正在痛下杀手的醉海狂龙,出手风雷俱发!
  展翅大鹏虽已全力施为,但仍嫌太大意了,在他的印象中,老方仍像在武陵山之时一般,不过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俗辣罢了,也因为激怒的缘故,并没想那么多,只顾攻敌而忽略了守身,粗心大意,永远是惹祸招灾的最大因素。
  “哎!”谁也没看清楚变化,一条人影化为流光逸电如飞后走,地上留下一只左掌,手指仍在屈伸不已,一招分胜负,简直有如石破天惊,见者血凝心寒。
  黑夜中,又有人暴喝:“住手!”
  三手神剪的手刚从花中狂客腰间抽出,闻言手一松,一包银两锵然落地,这家伙本性末改,又在施展第三只手:据可靠消息指出,三手神剪那晚的收获比三杯大醉侠爬三年格子还多,望穿口水之余想拜他为师,他却怕坏了舜家门风,因为三杯大醉侠每次碰上帅哥美女,不扒皮包却先摸大腿,干嘛?当我是变态啊?
  四外灯球火把齐明,渝州一剑面色铁青出现,他身旁魁梧威猛的守备大人甲胄鲜明,傲然挺立,上千兵壮张弓扬弩,箭簇寒芒闪闪,全体鸦雀无声,冷肃的杀气震撼了每一个人的神经,连醉海狂龙的酒意都醒了三分。
  面对此情此景,渝州一剑咬牙切齿,老泪却已纵横。
  “大哥……”推山掌和花中狂客面面相觑。
  唐宋、唐元、河西渔翁等人相对长叹,知道大势已去。
  “你们给本官听好!”守备大人声如洪钟大吕:“休想抵抗,千支劲弩集中劲射之下,铁人也将成刺猬,妄想反抗或逃跑者一律射杀,绝不宽贷!”
  十几二十名幸存的蒙军高手一声发喊,纷纷夺路逃命,蓦尔弦声狂呜,弩箭破空,锐啸刺耳,惨叫之声随之而起,企图逃跑的人一一中箭翻身摔落,箭箭追魂无一幸免!残存之人全都手脚发冷,面对死亡从容的人没几个。
  “白花蛇杨八已经招认,他是蒙人派驻重庆府地下情报份子的首脑,他结交羊家只不过是利用羊家的势力而已,羊殿凤,你食君之禄却不能忠君之忧,知法犯法,甘受杨八利用,谋夺方家财产,杀害李老实一家十三口,这些罪行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看来这位守备大人心胸相当宽厚,故意漏说了通敌叛国的大罪,在那个时代里,皇帝老子对企图与他争位子的人是相当感冒的,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甚至因为几个子令他不爽就大杀特杀,历史上不乏这种文字狱的记载,甚至株连祸结到好几代,一次事件死了个万而八千不算什么,守备大人心存仁厚有意开脱,以免牵连无辜,于法固然可议,于情却无可厚非。
  推山掌两腿一软双膝落地,神情木然道:“羊殿凤上负君恩下负黎庶,两手血腥罪无可赦,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罪行皆羊殿凤一人所为,与他人完全无涉!”话一说完,抽刀刎颈,鲜血溅处,推山掌已仆卧尘埃。
  “你……唉!糊涂!”渝州一剑掩面顿足。
  守备大人只摇了摇头,仍大声宣示:“如今首恶伏诛,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渝州一剑羊大侠也苦苦求情,除了蒙人全部拿下依律治罪外,余众特别网开一面,给你们将功赎罪的机会,干天弘等一干蒙人已回驻缙云山方家别墅,你们可以随本官杀上缙云山,只要你们尽力,本官担保你们罪不及妻儿,对你们亦将从轻发落,如有不从者,立教死于乱箭之下,并追拿九族正法,何去何从,速作定夺!”
  一番话是恩威兼施,加上千具硬弩相对,另一面醉海狂龙一干侠义群豪虎视耽耽,个个只好俯首认命。
  守备大人大声问:“哪位是醉海狂龙方无学?”
  老方将洞庭黄鱼一推:“是他。”
  洞庭黄鱼跳脚叫道:“你喝醉酒一堆毛,别老想害我,我是臭鱼,是愚昧有余带有生殖器的黄鱼,我老哥的枪很久没用,养精蓄锐已久,用起来一定够勺一大、他比较像醉海狂龙……的老哥毒王。”
  渝州一剑挥去泪痕正色道:“方哥儿,舍弟之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方哥儿告知,不知要惹出多大的祸事来,尤二爷没死,在对岸刘家台隐姓埋名务农维生,我已差人去接他,明日可见面;方家产业当然无条件归还,此外,尤二爷受苦数年,方哥儿亦受委屈,为了赔偿这方面的损失,羊家所有的财产一律归于方家以作补偿,如方哥儿认为仍嫌不足,我这条老命亦可奉上,望方哥儿莫再追究。”
  老方庄容道:“羊前辈大义凛然令人折服,只要尤二爷无恙,财产身外之物并不重要,赔偿大可不必,如前辈定要归还,方无学腼颜承受,烦请前辈将之变卖,不管所得若干,一客不烦二主,请前辈将全数价款购买粮食药品等物资运往湘南,用以救济湘南十余县蝗灾之灾民,亦算功德一桩,劳烦之处谨先申谢。”
  渝州一剑动容道:“方哥儿侠义襟怀可钦可佩,为善岂能落人之后,我也变卖一切共襄盛举,为湘南灾民尽一份心力。”
  毒王道:“老夫没什么钱,愿义务为灾民看诊半年。”
  洞庭黄鱼道:“我那水寨也很穷,菲慵也穷,泰劳也穷,司机也穷,我叫儿郎们打一个月鱼送到湘南救灾吧。”、
  “洞庭湖的鱼送到湘南都变臭鱼了。”
  “那我把自己送去帮忙总可以吧?”
  三手神剪解开衣服,大包小包的钱袋落了一地,怕不有好几百两之谱:“我也没什么钱,全都在这儿了。”
  守备大人大笑道:“壮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诸位皆是风尘奇人,愧煞吾辈,福根广植天必佑之、,下官虽俸禄微薄,为善亦不落人后,捐五百两白银以附骥尾,并派五百精兵、五百壮丁负责搬运押送!”
  老方肃然行礼道:“草民代表湘南灾民谢过大人。”
  守备大人笑道:“与诸位高义相比,下官如萤光之比皓月,对了!时间宝贵,作速出兵掩杀那些反贼去!”
  老方道:“大人且慢,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非寻常人可敌,草民等为先锋,大人率兵埋伏张弓以待即可。”
  守备大人知是实情,一口应允,率兵自去埋伏。
  秦破衣却把老方拉过一旁道:“老朽有些私事和你商量。”
  老方毕恭毕敬道:“前辈讲说。”这家伙平常没大没小,面对未来的泰山大人连语调都压得低低的没敢发飙。
  秦破衣道:“今晚缙云山一战,你有几成胜算?”
  老方道:“未战之前,一成也没有。”
  “你很小心?”
  “亏吃多了就不敢抓得太满。”
  “不错,孺子可教,你认为兰儿如何?”
  “兰心蕙质,秀外慧中。”
  “不是违心之论?”
  “句句由衷。”
  “可堪侍奉箕帚?”
  老方可没想到秦破衣单刀直入当面求亲。
  “老朽年近半百单生此女,平日视若掌上明珠,或许骄宠了些,但尚能知书达礼,明辨是非,老朽之意……”
  “可曾问过兰妹?”
  “就是问过,老朽才会腼颜当面提亲……”
  秦破衣尽量压低声音,十几双耳朵却拉得好长好长。
  老方喜心翻倒,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大拜四拜!四外欢呼如雷,好像三杯大醉侠一头栽进酒池淹死一般。
  守备大人够贴心,又命人送来点心,众人饱餐一顿,临出发时,居然遍找不到秦破衣和小马哥,秦小兰顿足道:“糟!我爹一定先上山救我娘去了!”
  毒王老眉微锁道:“这老小子怎么这么莽撞?”
  老方安慰道:“先放下心,我相信得道者多助的。”
  洞庭黄鱼道:“得道就升天了,还能住多久?”
  毒王瞪了他一眼,他忙拿撒隆巴斯贴嘴巴。
  缙云山方家别墅杀气冲霄而起。
  唐宋、唐元、花中狂客、河西渔翁等人,为了保全家人亲族,只得奋勇争先突入,个人的生死已不是他们所能左右。
  大批蒙人如潮水般涌至,几个人立时被人潮淹没。
  路氏兄弟虽是受迫屈从,本身也须负大半责任,他们长袖善舞却交友太滥上失足成千古恨,如今悔之晚矣!
  远处,干天弘抱肘而立,神态有些焦躁不安,嗜血神猪拄着拐杖双眼冒火,另外一人头上缠满伤巾,像戴上一副面具似的,他是知机子,两个时辰之前,他施展九阳搜魂大法时,被老方一蓬烈火烧伤的。
  蓦地清啸震耳,一彪生力军势如疯虎杀入,老方当箭头,左边毒王,右边洞庭黄鱼,秦小兰居中策应,笑面阿斗随后掩杀,赫然一座坚强的五行阵,恨天谜翁和东沙钓叟打游击,生死棍、乾坤刀、小诗、小雅敲落水狗,三手神剪则忙着掏敌人腰包,左冲、右突、反卷,所经之处波开浪裂所向披靡,这一仗杀寒了蒙人的胆!
  干天弘再也沉不住气,暴吼声中飞越而起,半空中已抖出一对鹰爪,左爪一翻,唐元惨呼声中开了膛,右爪一带,唐宋脑袋多了三个窟窿,人影如电拣出,花中狂客鲜血狂喷中扭身栽倒,刹那间三名高手全部毙命!这才是干天弘的真才实学,高明得令人咋舌。
  “住手!”干天弘声如沉雷,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退!”老方嗓门也不小,好兄弟都爬起来叫:“吵死人啦!”
  双方各退二丈,壁垒分明,干天弘怒喝:“姓方的,滚出来答话!”
  老方大笑道。“姓干的,爬过来放屁!”
  “哼!你不要以为稳操左券!”
  洞庭黄鱼道:“裤子没脱之前,谁也不敢稳操。”
  “你真的很黄。”
  “三杯大醉侠患黄疸病时更黄!”
  “哼!今天的事和三杯大醉侠无关。”
  “三杯大醉侠要是犯了国法判处徒刑就有关!”
  拜托,我要是被关,谁来收拾这烂摊子啊?
  “干天弘,你有什么压箱底本领就尽情施展吧!”
  干天弘面噙阴笑,鼓掌三下:“带莫小琼!”
  该来的终究要来,老方希望埋伏的棋子能发生作用。
  “不好了,莫小琼不见了!”一名大汉大呼小叫。
  “不见了?怎么可能?”干天弘脸色一变。
  “当然可能。”暗影中闪出了一身破衣的秦破衣,披头散发,似乎还带了点轻伤,手上还扶着精神萎顿的莫小琼,身后有微瘸的小马哥,美丽出尘的龙门飞凰,人质脱险,老方的心头大石落了地。
  干天弘惊怒道:“霜妹,是你出卖了我?”
  龙门飞凰冷竣如霜,凤目煞气如刃:“干天弘,你知道吗?你根本就是个畜牲,连狗都比你高级一百倍,其实我从来没喜欢过你,跟你也没任何盟约,谈不上出卖,救秦夫人,揭穿你的假面具,除了尽武人本份之外,还要亲手杀了你,因为你就是对我姐姐始乱终弃的醉海狂龙!”
  干天弘急道:“我不是……”
  龙门飞凰咬牙道:“家姐临终说得明明白白,醉海狂龙的特征是胸前有一粒如乳头大小的黑痣,你不但外貌吻合,胸部的特征更是无所遁形,任你舌乐莲花,死也难逃害死家姐的罪名,干天弘,今天就是你报应之日!”
  干天弘分辩:“你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醉海狂龙!”
  “你是不是醉海狂龙已无关宏旨,你冒用醉海狂龙之名,自有醉海狂龙的本尊找你算账,我只跟你算家姐的仇而已。”
  干天弘表情一变,阴森森道:“很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否认,没错,这一切皆是我干天弘所为,对令姐,我只能说声抱歉,本来我对绛霜极有好感,但是她开始便隐瞒了她患有先天疾病的事实,我身为蒙古贵族,岂能娶身有残疾之女人为妻?又怎能以此指责我始乱终弃?对你,我是真心想与你做一辈子的伴侣,所以一直没侵犯你,我是很认真的……”
  “你少来这一套,如果不是证明你就是间接害死家姐的凶手,我一定会受骗,其实你是在练一种毒功,不得不禁欲,我曾经试着舍身饲魔,希望造成你泄出阴元而破功,但是却没有成功,失去杀你的机会。”
  干天弘哈哈一笑道:“原来你早有算计之心,但是你失败了,我却成功了,你一定会后悔背叛于我的愚行。”
  老方冷笑道:“干天弘,事已至此,你还不承认失败吗?”
  “失败?”干天弘骤然狂笑道:“干某人不但未失败,而且是成功在握,你们这些人今晚应卯,在劫难逃!”
  “莫非你还有杀着?百毒蜘蚕威胁不了我们的。”
  “当然有!百毒蛛蚕天性长火,而且灵性不足,缺点太多,我将它喂给百毒天蛛吃掉了,因而培育了第二代的万毒天蛛,此蛛既不畏火,且周身坚过铁甲,又能通灵性,随我意念如臂使指,毒性之烈,可以倾刻间毒死上千人!”
  毒王失惊道:“连万毒天蛛你也练成了?”
  连毒王都感到震惊的玩艺,绝对相当可怕。
  “你说的万毒天蛛是这个吗?”暗影中,姬小燕俏脸略显苍白,眼神中充满坚毅的光芒,纤手紧握一只白玉瓶。
  “小鸡!”众人为之惊呼;没错!正是那情海悲雏人间仙姬。
  姬小燕目中充满怨恨,咬牙切齿道:“干天弘,霜姐虽然已骂过你,我仍忍不住再骂几句,你简直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以蒙族王子的身份,竟冒充大明皇朝的武官,又利用外貌的优势,不知糟塌了多少纯真少女,干天弘,你根本不是人,寡廉鲜耻到了极点,今天你会受到报应的,蚀骨锥心之痛就在眼前,你后悔已晚了。”
  “小燕,燕妹,别这样……”
  “住口!你已不够资格叫我燕妹,你是技着人皮的畜牲!”
  “燕妹,别说得那么难听,快!把万毒天蛛给我,我们可以重新来过,你在我心目中是最好的女孩,我以后会改过,会好好疼你,我会让你当王妃,你可以母仪天下,快!把玉瓶给我,你要什么都可以……”
  干天弘说得飞快,急切之情溢于一自表,人也踏前一步。
  “不许动!”人间仙姬冷叱。
  读者们全举起双手:没事,看累了伸个懒腰而已。
  “站住!”人间仙姬一掀外衣,身上竟绑了十具以上的雷管炸药:“干天弘,如果你敢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引燃火药与你同归于尽,有句话要告诉你,你会后悔一辈子,我这个月没来,下个月也不会来,以后永远都不会来了。”
  “什么?”干天弘一怔。
  “我腹中已有你的孽种!”
  于夭弘脑中嗡然作响,张口结舌,这是意外中的意外。
  人间仙姬表情错综复杂,悲、恨、怨、悔,全涌上心头。
  “燕妹,我……”干天弘不知是喜好还是悲好。
  “干天弘,你满手血腥杀人无数,”人问仙姬表情一肃,冷酷的道:“你虽没有亲手杀我,但已断绝我生命的泉源,今天我将与你的骨肉偕亡,不要怨我,这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也将由你自己品尝。”
  干天弘很快冷静下来,目光重新热切,以十分感性的语调道:“燕妹,过去是愚兄的错,不该贪图美色而冷落了你,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会收心,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我会好好疼你,惜你,补偿我对你的亏欠……”
  这些话,语调诚恳已极,好像热情都快流下来了。
  人间仙姬却没理他,眼光转向老方幽幽一叹,清泪如断线珍珠洒落:“今生负君千行泪,来世还报万缕情……”
  干天弘见机不可失,身形暴起扑到,伸手便抢玉瓶。
  老方暴叱:“无耻!”身形亦自腾空飞越。
  三方距离原相差不远,但干天弘起步在先,武林高手半步之差,可就拉大到三丈以上,现场正是如此。
  陡听人间仙姬一声娇呼:“方哥,闪!”
  蓦地,刺目火光暴闪,轰然之声震耳欲聋,土石飞射硝烟刺鼻,人影翻的翻滚的滚,焚风四溢,惊叫声不绝。
  干天弘奸似鬼,闻声知警,心动气生,提起十成护体神功,同时鱼龙反跃,应变极为快速,但火药爆炸威力何等强大,护体神功差堪护身,强大的震力仍然使他定不住身形,砰然摔飞两丈外,表情狞厉如鬼。
  老方起步晚,两丈外即已感受空气的强震,随即卸力后撤,人是毫发无伤,但心中的那份痛,比外伤更重。
  事故的变化太快,任谁也无法阻止。
  龙门飞凰或者稍微知道人间仙姬有殉身的打算,但没料到竟是如此的激烈,那份震惊,使她的俏脸一片煞白。
  爆炸声歇,形定影止,地上陷了个近丈宽,两面深的大坑,人间仙姬不见了,玉瓶也不见了,全成灰飞烟灭。
  “姬姐!”秦小兰掩面不忍目睹,热泪从指缝中滑下。
  干天弘抱头狂呼:“天亡我也!”
  “不是天要亡你,败亡的种子是你自己种下的。”龙门飞凰泪湿衣襟,语调却其冷如冰:“自作孽,不可活!”
  “你……”于夭弘以怨毒的眼神望向龙门飞凰。
  “不必用那种眼光看我,”龙门飞凰以更怨毒的目光回瞪:“你妄想以本身的精血来喂养万毒天蛛,使天蛛与你能够灵气相通而听你指挥,如今万毒天蛛已毁,你的功力灵气也受到牵制,丧失三成以上,今天你是难逃报应!”
  干天弘掩面长号:“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大元帝国当年何等强盛,平西辽,减西夏,大破罗刹联军,地跨欧亚,统治中原沃土近百年之久,如今……天啊!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我不甘心,我好恨哪!”
  “你有什么好恨?”老方难得正经八百道:“元朝铁蹄蹂躏中原达八十九年,却视汉民族如刍狗,苛政猛于虎,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为争生存,各路英雄揭竿而起,这是官逼民反满怀恨意的是我们才对。”
  “天啊!”
  “叫天是没有用的,再强大的王朝也敌不过民意的洪流,你们为政不德,叫天是没有用的,老天何尝叫你们施行种族隔离政策?天即是德,你们悖德即悖天,到现在才叫天,天也不可能给你任何帮助。”
  干天弘咬牙切齿道:“姓方的,你也不必说教,干某尚有七八成功力,超级高手上百,实力仍足以一拼!”
  老方叹了口气道:“人要活有时并不容易,要死却很简单,你所谓的上百高手,绝大多数是你们蒙族的精锐,我劝你还是弃械投降的好,我大胆作主,只留下少数领头者治罪,其余的可以不追究……”
  “放屁!”干天弘暴跳如雷:“蒙族血统何等尊贵,尔等碌碌之辈,要本王子投降,你别他妈作春秋大梦!”
  “你们真的有如此优秀尊贵吗?”
  “哼!蒙族个个优秀,尊贵无比……”
  干天弘话犹未完,一条人影披头散发狂奔而来,上身赤裸,仅穿一条短裤,两条臂膀两串蕉,显得狼狈已极。
  此人边奔边吼:“我操,两个臭女人,给我滚出来!”
  老方等人讪笑道:“这就是优良尊贵的血统?”
  干天弘脸窘得像猪肝,也像猴屁股。
  “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来人果然就是混世魔王伍炳,气呼呼的道:“还不是毛家姐妹那两只乌鸦,把我弄累了,趁我睡觉时,把我所有的家当全摸跑了,我操,这条短裤还是在别人后院里偷的,否则只能屈儿郎当的回来呢!”
  “住口!”干天弘差点气疯了。
  伍炳终年打雁却被乌鸦啄了眼睛。
  粉黛佳人和粉墨佳人两姐妹聪明绝顶,也是东摇西摆的墙头草,视情义如无物,看看风色不对,摸一票之后就溜啦!
  正在此时,突然人影暴起自后方扑至,人未到劲气已临,大型的水葫芦猛砸干天弘背心,居然是醉虎解千愁!
  这只醉乡中的软脚虎,终于看破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与其腼颜笋活,不如豁出去求个安乐死,葫芦砸出力道千钧。
  于夭弘虽是功力失去三成,醉虎想伤他又谈何容易?上声怒叱,掌发如雷,醉虎惨吼声中,带着一蓬血雨解了千愁。
  幸生不生,必死不死,人生就是这样。
  双方本来已停了手,醉虎一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大家就如响斯应全都动起来了,各自找对头车拼起来。
  干天弘扫了战场一眼,冷酷的道:“姓方的,如果没有你,我军早已进军四川,如果没有你,我不可能败得这么惨,既生瑜,何生亮,今天,民族之责,师门之恨,正是国仇家恨一起清算!来吧,你等什么?”
  老方神态一肃,从容献剑道:“你是王子,在你们族里身份尊贵,在你我未分生死之前,我尊重你……汰!”
  干天弘竟趁老方献剑行礼之际,身化流光逸电,双掌左右交征,洒起漫天掌影,还夹杂灰雾狂涌兜头盖脑罩到。
  老方尊重别人,别人却不怎么尊重他,差点着了道儿。
  “汰!”老方振剑奋勇锲入,万毒天蛛已诛,寻常的毒物已不足为虑,老方若是这样还打不赢,干脆服毒自杀算了。
  “叱!”生死相搏间不容发,冲错!盘旋!快!人影一触即分,胜负立判。
  “呃!”干天弘歪歪斜斜颠出两丈外始拿桩站稳,缓缓回过头来,从额际至腹,一道剑痕宛然如用尺划,衣服中分,胸部那粒黑痣在血迹横流之下,似乎已不太明显,两把而已,老方还没使用屠龙尊者的第三招呢!
  屠龙尊者没屠龙,反倒让狂龙宰了毒狼。
  “这……是什……什么怪招?”干天弘血迹满面,当场被开了膛,似乎没多大痛苦,却露出不信和讶异神色。
  老方的表情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屠龙尊者的三招绝学竟是如此的霸道,两招之内,几乎把干天弘劈成两半!
  其实主要的原因在于干天弘功力失去近半,今非昔比,老方没想到这点,仍以全力施为,这回最佳衰星换人做。
  干天弘见老方像个二楞子般杵在那不答话,喉中咕噜咕噜作响:“我……好……恨……”一口气接不上,扭身栽倒。
  满腹开国梦想终归泡影,死,有时也是一种解脱。
  混世魔王伍炳看呆了,眼见毒狼手脚抽搐,一股寒意不禁由泥丸宫升起,毒狼干天弘的艺业功力他非常了解,比之六怪任何一位都要强,想不到仅仅两招便遭开膛破肚,吓得他三魂七魄在“网内对打”。
  “姓伍的,别想逃跑的歪主意。”
  被人点破心中事,伍炳只有强捺惧意,嘿嘿干笑道:“谁说我想逃?再说我也不姓伍,我叫海珊.伊拉克。”
  三杯大醉侠吓得失魂落笔,又打翻了一杯酒。
  这家伙的名头挺轰动的,但同名未必同命,今日的海珊可以大战各国联军,明代的海珊眼珠乱转只想逃命。
  一声暗号,蒙族高手四散突围,群豪亦自暴吼厉吼,纷纷出手拦截,一群两只脚的PIG又围起来大K烂饭。
  混世魔王未战先怯,完全失去了斗志,一个失去斗志的人,功力发挥不上六成,老方又捡了一条落水狗。
  毒王老是老,枪子够跩,两把毒药送了哮天犬的终。
  洞庭黄鱼把剩下一只脚的嗜血神猪追得好惨。
  知机子作法被老方给破了,头面还被严重烧伤,伤巾包得像粽子,连眼睛都看不见,众人跟他玩猜猜谁打我的游戏。
  风骚的媚娘子竟没在秦小兰手中走出二十招便已被点倒,“马”别三日刮目相看,秦小兰进境神速,今非昔比。
  一票蒙古高手死的死擒的擒,无一漏网。
  展翅大鹏仗着轻功神妙,突破包围圈向山下飞逃,蓦尔弓弦齐呜,弩箭破空而至,展翅大鹏再也展不了翅,惨号声中身中三十余箭,正应了他的誓言——乱箭穿心,冥冥中报应不爽,莫谓无天。
  这段过程不过打来杀去原无须细述,反正最后结果必是邪不胜正,大便不离其中……好臭!我是说万变不离其宗,好人起先都是受苦受难,磨破了好几层皮,然后武昌起义革命成功,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床头吵床尾和的幸福生活。
  大明皇朝保住了,三杯大醉侠也还了历史的公道。
  守备大人礼多人不怪,又过来致了谢,因为军情紧急,连夜挥军北上驰援,蒙军已无内应为奥援,一击即溃。
  一场兵劫,就这么草草结束,后事了了,既不够隆重,也不怎么严肃,遗族该叩谢的还是要叩谢……我在说什么呀?
  守备大人走了,也把罪犯,不管生的死的,全带走了,折腾了半夜,天都快亮了,天际已微现鱼肚白。
  龙门飞凰骤然“呛”的一声抽出长剑。
  三杯大醉侠本来瞌睡连连,闻声一震而醒。
  “方哥!来吧!”
  老方一怔:“你……这是干什么?”
  龙门飞凰幽幽道:“我说过,我们终有一天会兵戎相见的。”
  老方猛搔头皮:“为什么?”一
  “为了五虎山寨两三百条人命。”
  “我还是有听没有懂,这……”
  “你有责任为他们报仇的。”
  “你跟这件血案又有什么关联?”。
  “是这样的,起先我误会你是害死先姐的凶手,因此而追踪你,在此之前,我曾在一个江湖黑道那里取得一种迷药,叫失神散,这种药并不会致命,当你进入五虎山寨时,我就把失神散下于山寨水源之处,目的只是想擒住你问明实情而已,谁知那么恰巧,干天弘也命令混世魔王从秘道潜往前谷上风处下毒,而醉虎余不醒也同时下手。
  其实三种毒都非致命之毒,但混合之后土见起了化学变化,造成了相乘的效果,以致三百条无辜人命冤死,此非始料能及,不过我不能以此作为推卸责任的借口,冤魂在泉下呼号,我不能充耳不闻。
  你曾在武陵野虎袁前辈灵前发过誓,要为三百弟兄报仇,原本和万毒天珠玉石俱焚的人应该是我,姬妹却抢先去做了,为了说明事实真象,也为了完成你报仇的心愿,我腼颜多活了片刻,方哥,下手吧,你还犹疑什么?”
  血案的经过原来如此,因为所以不但而且,老方想了想,龙舌剑呛然出鞘。
  “方哥……”秦小兰呆了呆。
  “看剑!”龙门飞凰招出乱洒星罗,银虹如电。
  老方一声不发,挪身,出剑,一气呵成,双剑并未交掣,气氛仍然一紧;秦小兰掩目不忍看下去。
  读者摔书不想看下去,双方人影一晃错身而过,一绺青丝飘然落地。
  “你没用上真才实学?”老方微感意外。
  “我已存必死之心,能死在你的剑下心甘情愿。”
  “你已经死了,割发代首,一笑泯恩仇!”
  老方语调出奇平静,内心却不平静。
  “方哥!”龙门飞凰心弦悸动,眉目中泪如泉涌。
  老方还剑入鞘,深吸一口气道:“元凶首恶已除,袁大哥要我上体像天心,惠姑娘不如天心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过深,你救过我,我也实践诺言,从今日之后,你我恩仇了了,再见面应是友非敌。”
  前半段有点不像人话,后半段倒是可圈可点。
  龙门飞凰泪仍盈眶,深深万福哽咽道:“惠玄霜承情,但心中不安更甚,自今日起,惠玄霜愿意入庵带发修行三年,誓颂万卷经书,超度五虎山寨死难亡魂,面对青灯古佛,不敢言赎罪,暂时逃避心理负担而已。”
  “惠姑娘不必如此。”
  龙门飞凰目光突转热切:“方哥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三年时光不算长,三年之后,我会在江湖上寻你。”
  话说得够露骨,又是个三角习题;秦小兰落落大方道:“欢迎来舍下奉茶。”
  龙门飞凰坚毅道:“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可别拿醋泼我。”
  秦小兰笑道:“自己就不够吃了,哪来多余的泼你。”
  “后会有期!”龙门飞凰深深注视老方一眼,幽幽一叹,转身跃入暗影中,至于三年之后,是否会发生另一段情海波澜,已不是本书讨论范围,孔夫子不接隔夜帖,三年之后的事谁又能逆料呢?望着龙门飞凰消失的倩影,老方若有所思,又若有所失!秦小兰欣然道:“方哥,你处理得不错哦。”
  老方道:“那里那里,都是你教导有方。”
  洞庭黄鱼却已酸溜溜叫道:“小三子,你心里他娘一堆毛,我平常教导你,你提都不曾提,见色忘友,不是好东西。”
  秦小兰嗤笑道:“他若是好东西,岂不被好朋友分享光了?”
  弦外之音,果然没把醋留下来泼龙门飞凰;恋爱中男女是很敏感的,爱情的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秦小兰纵使虚怀若谷,爱情却不容第三者分享。
  老方只能尴尬的嘿嘿干笑,醋坛子可惹不得。
  “方哥,今后有什么打算?”秦小兰叉开话题。
  “当然要重整五虎山庄!”说到江湖志业,老方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那我岂不成了押寨夫人?”
  “押寨夫人有什么不好?”
  “很好啊,你是鸡,我就跟着飞,你是狗,我就跟着跑。”
  洞庭黄鱼道:“他是狗时,你撒尿会不会举起一条腿?”
  老方没理他,轻揽秦小兰纤腰,在粉颊上深情一吻,无限轻怜蜜爱,秦小兰脸如六月榴花,芳心却是甜滋滋的。
  “要重整山庄,要赈济蝗灾,可有得忙哩。”
  “我来帮你,我可是个好帮手哦!”
  “小兰,你是世界上最值得爱的好女孩。”
  “方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坏男生。”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如胶似漆蜜里调油;莫小琼一一瞧在眼里,心中似有所悟,娇躯悄然靠向秦破衣,语音低得不能再低:“欹哥,我们帮他们一把可好?”
  秦破衣一怔,居然没意会过来。
  “欹哥,看到小兰和无学的相敬相爱,我突然领悟到一句名言,爱,是牺牲,不是占有,过去我一直以为拥有、占有,才是表达爱的方式,忽略了你有海阔天空的世界,做为一个男人,你应该去飞翔、闯荡,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双推动的手,我想,我会尝试去做那一双默默支持的手,欹哥,你说好不好?”
  秦破衣猛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莫小琼从来也不曾用这么温柔婉约的口气说话,反而呐呐不能作声。
  “欹哥,以前都是我思想钻了牛角尖,心胸太过狭隘,以致你受不了而离家,十年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这一切都怪我太任性,太霸道,都是我的错,欹哥,原谅我,我会改的,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一夜夫妻百世恩,夫妻之间话说开了,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床头吵床尾和幸福快乐的日子……我在说什么呀?
  “其实我也有些不对……。”
  “欹哥,对不起。”
  好话不必多,也无须太深奥,就这三个字就够了。
  秦破衣忘情的把莫小琼拥入怀中,一切尽在不言中。
  拍!拍拍!拍拍拍拍!拍拍!
  四周响起一片爱的掌声,老夫老妻才赧然分开,彼此相视而笑,这一笑笑开了满天阴霾,笑开了冰封的心底。
  人与人相处,只要心存诚恳,一声发自心底的对不起,不知可以消除多少的心结,三杯大醉侠每每酒醉撞到电线杆,总不忘说声对不起,电线杆亦大杆大量,从未砸过三杯大醉侠,可是其无心结之铁证。
  人生如戏,上台终有下台时,各路英雄纷纷辞行!东河钓叟和西河渔翁宣誓从此合作无间,不再向过往船只收保护费,也不会再以鱼牙来当敛财的工具,将以服务为宗旨,出钱出力保护客货船只安全,协助渔民们解决困难,并各捐两千两纹银赈灾。
  路氏兄弟所中的毒不算什么,有毒王在,这点毒算是小K斯,解了身上毒,路氏兄弟千恩万谢,当场力邀小马哥入股路氏车行,两家由竞争关系变成合作关系,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床头吵床尾和,幸福快乐的生活……怎么会这样?
  小雅和小诗没了主人,跟定了乾坤刀和生死棍,又是两段“黄”缘,也算佳话一桩;各有各的去处,江湖人没得婆婆妈妈,拱手作别。
  秦小兰突然问道:“方哥,方不阿,方条直,方无学,谁才是真正的你?你和干天弘究竟谁才是醉海狂龙?”
  老方大笑道:“我就是我,辈份的我,学名的我,乳名的我,全都是本尊,我不是龙,如果我是龙,不把你吓死才怪!”
  接着就大声的“唉”了起来。
  “走遍大江南北,靠我双腿;
  吃遍山珍海味,靠我张嘴;
  你你你……,猜猜我是谁。”
  洞庭黄鱼喉咙发痒亦自狂歌:
  “走过黄色岁月,靠三条腿;
  吃遍酒家茶馆,最爱粉味;
  你你你……让我摸摸大腿。”
  三杯大醉侠酒意上涌,扯开嗓子接唱:
  “赶稿真是辛苦,两天没睡;
  喝遍各种好酒,三杯必醉;
  你你你……,长得好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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