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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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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大名府城外六十里,集賢镇,悦来洒楼。
  花开呷了一口茶,慢慢地放下茶杯,伸筷子挟了一快芙蓉鸡片放人口中。
  他独自一人坐了一个靠窗的桌子,窗外大街上的情景尽览眼底。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清晨刚过,大街上已挤满作买作卖、熙熙攘攘的人群。北国异地的民俗与江南水乡的风情相比,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麻烦要上门了!”花开暗自叹了口气,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白衣女子。
  这是两个美丽的女子,而且都在对着他笑。年长的那个笑容带着温柔,好象一眼能看透他的心事。年幼的那个劫笑得很开心,甚至眯起了眼睛,仿佛看着一桩很有趣、很好玩的事情。
  女人越漂亮,麻烦就越大,不知什么人曾经对花开这样说过。他茗了一口茶。笑道:“姑娘有事请讲。”
  年长女子道:“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年幼女子接着道:“所以人好象太多了一点。”
  年长女子道:“酒楼上的人也很多,…”
  年幼女子道:“好象已经没有空的桌子。”
  她们就象在自己对话,眼睛却一直看着花开,而且笑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开心。
  年长女子又道:“公子独自占了一个桌子”
  年幼女子道:“而且好象是靠宙的。”
  年长女子道:“公子看来是读书人,知书达礼。”
  年幼女子道:“所以…”
  “所以,我好象应该请你们坐下,让你们也有个地方喝茶,吃菜,看风景。”花开笑着说道:伸手又挟了一块芙蓉鸡片。他知道,那个年幼女子正瞪着眼睛盯着他看。
  “公子果然是聪明人”年长女子笑着说道:
  “姑娘请便。”花开边说,边使劲咬着嘴里的鸡片。
  这时,年长女子说了一句话:“大家都过采吧!”
  花开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变得很大。
  转眼间,花开面前已经站着七个女子,而且其中六个很快就在他的对面、左面、右面各两个坐了下来。刹时间,花开耳朵充满了七个女子的说话声,如果现在地上有一条缝,花开保证第一个钻下去。
  那个年幼女子也慢慢走到花开身边,轻盈盈地坐下来,笑眯眯地对看着她的花开说道:“多谢公子。”
  花开赶紧把嘴里的鸡片吞了下去,端起茶壶,斟满一杯茶,然后猛地全都倒入嘴里。
  “哈,一张八仙桌,正好八个人!”一个较胖的女子说道:
  “三姐,八仙也是七女一男吗?”这是那个年幼女子的声音,回答她的是一阵笑声。
  这七个女子,姐妹相称,虽然高矮胖瘦不同,却个个堪称美人。她们一律一身白衣,头上锦帕颜色却各不相同。
  花开行走江湖只有两年,可是他的江湖阅历却尽可以使任何一个扛湖老手自叹弗如。刚才,酒楼上所有的客人都完全被七姐妹的美貌和身材所吸引,而花开却注意到了她们每人腰间所悬挂的宝剑,衡山七燕,衡山派掌门静虚师太的七大俗家弟子,深得静虚·大慈悲剑法“的精髓,在江湖上以美貌与武功双绝闻名。江湖中的年轻人常以七燕的趣事传为美谈。更有人对七人的名字和性格津津乐道,花开的记性一直不错。所以,他知道,刚才的年长女子自是静虚首徒赵鸳娘,而那个笑眯眯的女孩当然是七妹林月儿了。
  就在别人羡慕花开艳福不浅,大交桃花运的时候,花开却在狠命地喝茶,狠命地吃莱,狠命地看着窗外赶集的人们。他知道,衡山七燕最喜欢做别人不想做的事,更喜欢做别人想不到的事,他希望,今天的麻烦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有新内容。
  不知什么时候,七姐妹的菜已经端上桌子,而花开的美蓉鸡片和酱爆肉丁,还有茶壶,当然已经偏居一隅。而花开却好象根本没有看见。
  他的眼睛正盯着窗外什么东西,他感觉更大麻烦就要发生,于是,他又叹了一口气,把筷子仲进了盘子。
  突然,花开发现自己筷子挟的是一块鱼片,醋椒鱼片,他知道,自己的筷子伸错了地方,刹时,七对眼睛一起注视着他,目光灼灼逼人。
  花开就这样愣了一阵,忽然“嘿”地一声笑,说道:“不必客气。”接着,在七双目光注视下,慢慢把醋椒鱼片送进了嘴里。然后,他开始慢慢咀嚼,眼睛却看着远处不知何处。
  花开就是花开,他虽然不想惹麻烦,不愿惹麻烦,可是一旦麻烦找上门,而且赶也赶不走,他就索兴把麻烦搞大,越大越好。
  他曾经遇到的麻烦已经不少,而且都不小。“诸位雅兴,北京大名府的风味是否已经尝够?”
  不知何时,桌子的前后左右一丈开外,已经站着四个人,四个身着官服、腰侧佩刀的中年人,说话的是其中站在右首的身材高大者。
  四个人,气宇轩昂,腰间的银色玉带珠光闪闪,站在那里自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四姐方小慧微微一笑,道:“七妹,你可曾听说当今皇帝驾前的神策八杰?”“嗅!对了,好象他们是宫内八大高手。”
  “不错,八杰之首层云龙更是在天下英雄谱上排名第三。
  两军阵前,金鸾殿上,八杰屡次护驾有功,圣上因此御赐每人一条银丝玉带,恩封八人为侯爵。“
  花开仿佛什么也没听没见,什么也没看见。他正盯着一个人看,一个乞丐。酒楼上的客人不知何时尽已走散,而这个乞丐却坐在那里,头枕两手,趴在桌上,不知是酒醉还是睡觉。
  忽然,花开好象到什么,眼睛又望向窗外。窗外大街上此时也已变得冷冷落蒋,行人稀少,花开并没有看大街,也没有看行人,他正看着远处不知何处。
  或许他并不是在看,而是在听。
  林月儿又道:“听说八杰好象也像我们一样,结为异性兄弟?”  方小慧道:“不错,刚才说话的正是二候爷定国侯司马空大人,你身后部位相貌斯文的恐怕就是四侯爷宁国侯言世忠大人,这位模样粗豪、貌似张飞的一定是五侯爷靖国侯王道贞大人,至于那位哭丧着脸,冷眼看着我们俩的自然是七侯爷荣国侯孙仲舒孙大人了。”
  “哇!这么多大人,他们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大名府,难道是专门来看我们吃饭的吗?”说着,林月儿开心地笑了。
  “那到未必,我看他们或许是来请我们去京师品尝山珍海味的。”方小慧也是莞尔一笑。
  “传说四燕方小慧机智聪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司马空沉声说道:“在下四人此行正是有意请七位姑娘,还有这位公子往京师走一趟,不过山珍海味未必就有,至于粗茶淡饭。在下却尽可担保。”
  “啊,诸位大人原来是请客吃饭的!”花开忽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道:“可惜晚生与这几位姑娘素不相识,恐怕没有这个口福。晚生另有要事,诸位大人,晚生这就告辞。”说着,花开向四周连连拱手,迈步向外走去。
  人影一晃,花开面前已多了一人,“想走,恐怕没这么容易!”花开抬头,只见荣国侯孙仲舒正冷冷地看着他。
  司马空道:“这位公手既是与七位姑娘同桌而座,刚才好象吃的还是一个盘子里的菜,要说素不相识,恐怕很难说得过去吧。”
  花开脸上顿时挤出一堆笑容,道:“哈,哈,诸位大人如此盛情,晚生实在是受宠若惊,恭敬不如从命,哈哈!”
  说着,他已返身走向座位,又坐了下采,转眼看见林月儿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赵莺娘道:“看来,我们今天非得跟四位大人走一趟了。”
  司马空道:“有劳。”
  六燕霍香芸冷冷说道:“可惜,镇国侯层云龙不在这里。”
  宁国侯言世忠微笑道:“姑娘尽可放心,展侯爷虽然未来,但凭言某四人,已尽可请得动几位姑娘。”
  霍香芸道:“只怕未必。”
  “废话少说!”靖国侯王道贞已经忍耐不住,双目园睁,右手紧握腰间的刀柄。
  不知何时、酒楼上已经弥漫着一股寒气,沁人肌骨的寒气。
  花开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因为他已闻到一种气味,烟的气味,有烟就有火,花开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他好象看了一眼窗外,转头望向那个趴在桌上的乞丐,却正看见那个乞丐的身影从另一側的窗口掠了出去、就在此时,花开的身影已经飞起,腾身向乞丐掠出的窗口飘了过去。
  “下来!”孙仲舒一看见花开飞起的身影,就知道刚才自己小看了这个年轻人。他心中一凛,左掌已经向空中猛的劈去,右掌同时向下一引。
  一股巨大的旋力卷向空中的花开,但是,花开的身影在空中顾着旋力一个飞转,人影已经飞出窗外。
  他要去追,追那个乞丐,还有那个先是藏身窗外,后又纵火的隱身人,这两个人的身手绝对不亚于司马空,他们到底是谁?花开一直是个好奇心很大的人,越是奇特有趣的事情,他越想去看。否则,他也就不是现在的花开。
  但是,孙仲舒还是浪费了他的时间,当花开身在窗外之时,那个乞丐已经踪影不见,吏不用说那个隐身人。他凝神细听,听到的却是越来越大的酒楼燃烧的声音,还有人们惊叫呼救的声音。
  衡山七燕已经站在大街上,她们没有走,因为她们不想走,也不愿走,她们不信神策四杰能够请得动她们。衡山七燕出道以来一直都未败过,何况这次她们七人联手。
  神策四杰几乎与七燕同时跃出酒楼,并且仍是按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围住了衡山七燕。
  七支宝剑已在手中,四柄钢刀也已出鞘。
  寒气,还是那种寒气,虽然悦来酒楼上烈火熊熊,热气炙人,可是衡山七燕感觉到的却是一股股不断逼近的寒气。
  她们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寒气,而是四位侯爷身上的杀气,凌厉的杀气。来自四个方向的杀气已经连成一体,形成一道无形的网,把衡山七燕紧紧裹在当中。
  这种网并不好玩,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有人血流当场。
  四杰明白这一点,七燕更明白这一点。
  司马空已经看出,衡山七燕七支宝剑斜指空中,站的方位正是北斗七星阵式。
  忽然,司马空眉头一皱。因为,他感觉自己的杀气已经不能继续向前逼近,一种无形的剑气却渗过自己的杀气缓缓评础? “
  这是一种阴柔的剑气,它似乎带着一种溫柔的暖意,能够把冰冷的杀气消融其中。
  司马空想到了一种的内功,一种佛门子弟专练的神秘内功,佛相功。
  据说,曾有一位掌握佛相劝的一代高僧,功力到处,能使江洋大盗顿敛杀心,幡然悔悟。
  司马空心中一惊,他低喝一声,神策四杰的宝刀同时劈向空中,凌厉的杀气彼此相擅,发出惶惶之声,恰如虎啸龙吟。
  赵莺娘一声轻叱,七支斜指空中的宝剑刹时挥起。剑气交相碰击,传来铛铛之音,仿佛丛林宝刹的禅院钟声。
  杀气与剑气相交,卷起一阵微风,虽然只是微风,却已是暗藏杀机,足以致人死命。
  微风过后,四杰的钢刀再次劈出,砍向七燕的北斗七星阵。
  伴随着刀声,却是五侯爷的吼声。每逢交手,靖国侯王道贞的吼声,常使对手胆战心惊。
  真正的高手,能够以刀刃的杀气致敌于死命,他们出刀虽不一定很快,但是一刀劈出,只要一刀,同样能使多名对手同时倒下。
  神策四杰正是这样的高手。
  七燕的宝剑已经再次挥出,刽气刺向迎面劈来的刀锋上的杀气。  两种劲气在空中相互交锋。却又发出刺耳的布帛撕裂的声音。
  倏地,四杰已经同时跃起,扑向衡山七燕,钢刀第三次全力劈出,劈人北斗七星阵。
  刀刃发出的杀气已经能够致人死命,何况刀刃本身?宝剑第三次挥出。剑锋迎向劈来的刀刃。
  刀刃砍向剑锋,剑锋撞向刀刃。
  一阵震人心魂的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心烦意乱,目眩神摇。
  响声过后,却又是一片宁静。
  神策四杰已经跃回原来的方位,钢刀依然平举手中,只是四人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衡山七燕仍然站着北斗七皇的方位,宝剑还是斜指空中,只是,七人的脸色已是一片通红。
  言世忠现在明白,自己刚才看低了衡山七燕。北斗七星阵,佛相功和大慈悲剑法不愧是衡山派的镇山绝技。今天,要请动这七位看似娇滴滴的美人,恐怕已是很难。
  霍香芸已经知道,自己刚才仅是想对了一半。四杰虽然未必请得动自己,但是,今天七燕若想全身而退,看来绝非易事。
  然而,双方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以,钢刀即将再次劈出,宝剑即将再次挥起。
  鲜血即将飞溅。
  忽然,四杰和七燕看见了一柄剑,一柄奇特的剑。
  这柄剑刚出现时,还只是一把剑柄,一把酷似长形铁花的剑柄。眨眼间,剑刃已从铁花花蕊中激射而出。
  流花剑,这就是扛湖中传说的流花剑。
  这柄剑,当然是握在花开的手中。
  司马空以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跟前酌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个人,能够在自己毫无先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四杰的杀气和七燕的剑气之劲力中心。若是换作坚石,此刻只怕早被绞成碎片;司马空脸上闪过一丝伤感,他是否感觉自己已经变老?然而,他毕竟已经身经百战,毕竟还是定国侯司马空。
  所以,他笑了。
  “花开?”司马空道:
  “花开!”花开道:
  一个问的奇,一个答得妙。
  “花开花落,江南三郎。花三公子好俊身手。”言世忠道:
  花开道:“不敢。”
  王道贞大声道:“你手里拿的可是流花剑!”
  花开道:“正是。”
  王道贞道:“好剑,好剑。”他身边的孙仲舒却冷冷的哼了一声。
  花开目光转向司马空,向道:“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你们?”司马空道:
  “对,我们。我和这七位姑娘。”花开道:  司马空略一沉吟,问道:“你不后悔?”
  “不。”花开道:
  “你们走吧。”司马空道,他的眼光己經塑向远方。
  七燕和四杰势均力敌,不过,如果加上花开,四杰必效无疑。司马空并不笨,没有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做,所以,他只能让他们走。
  所以,花开和七燕一起走了。留下四位侯爷静静地站在那里。
  司马空默默地看着花开和七燕渐渐走远,脸上毫无表情。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何况,他还有时间,更何况,今天来的只是八杰中四杰。他在想,花开和七燕不会走得太远。
  林月儿一直跟在花开身启,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是花开?”
  “假的!”花开道:
  林月儿侧首凝神盯着花开,忽然道:“你果然是花开!”
  “为什么?”花开道:
  林月儿道:“你看来不丑,而且也挺有趣,跟传说的差不多。”
  花开问道:“你到底是小孩还是大人?”
  “都是。”林月儿得意地说,又问:“你的剑呢,流花剑?”
  “现在好象没有人跟我打架。”花开道:
  林月儿低头在花开腰间看来看去,道:“听说,有种宝剑无比柔韧,可以缠在腰间。流花剑是不是这样!”
  她看到的却是真正的腰带,一种名贵洁白的玉带。
  花开板着脸,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好女孩,不该问的事情不会乱问,不该看的地方不会乱看。”
  林月儿的脸变得通红,即使刚才与神策四杰交手时也没有这么红。她已经开始发誓,再也不理花开,除非花开先向她赔十九个不是。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花开微笑,边走边抬头塑向天空。曾经有人告诉花开,当一个女孩正对你生气时,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天,白天数天上的星星,晚上数空中的白云。
  林月儿走到前面去了,花开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衡山七燕在走,花开也在走,转眼间,他们已经超过了两匹快马,八十一名客商和一个二十二人唱戏班子,还有十七辆马车,其中九辆是载人的,八辆是载货的。
  花开知道,衡山七燕的轻功,正是江湖四大轻功之一的“捕风捉影”。
  他惊奇地发现,林月ㄦ在衡山七燕中,武功虽然最弱,轻功却仅次于四姐苏小慧。
  林月儿好象感到花开正在观察她的轻功,于是,她专找有树叶的地方走,她想,花开一定会发现,那些被她踩过树叶,居然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凸起的仍然凸,凹下的依旧凹。甚至她竟然装作没看见,故意在一堆新湿的马粪上踩过,可是,她的脚刚一离开仍然圆湿湿的马粪,心里已经后悔了一千八佰三十次,并且马上开始呕心,差点把悦来酒楼的嘉肴全部吐了出来。
  于是,她又开始恨起花开,咀咒花开该下地狱,第三层地狱。
  花开的目光刚离卉那堆马粪,抬头却又被远处的景色吸引。那是一片红,红的山,红的树,红的天,红的地,一个红的世界。
  那是枫叶。金秋的枫叶。
  花开收回目光,却见赵莺娘已经回头驻足看着自己,便也收住了脚步。
  赵莺娘一拱手,道:“今日承蒙公子相助,我等姐妹实是感激不尽。”
  花开举手还礼道:“姑娘不须多礼。”
  赵莺娘看着花开,似乎欲言又止。
  花开道:“若无它事,花某这就告辞。”“且慢!”“赵莺娘道,却把目光转向方小慧,微一点头。
  方小慧举步上前,向花开微微一笑,问道:“公子是否识得此物?”
  花开凝神看去,只见方小慧平伸的掌中现出一柄精致逼真,手指大小的宝剑,剑柄呈长形铁花状,赫然竟是一把小流花剑。
  花开眼中精光一现,说道:“这是花某赠手师兄之物。”
  方小慧问“令师兄如何称呼?”
  花开道:“叶飞,官拜神武将军,人称飞将军。”
  方小慧道:“请恕失礼,叶将军曾经也有一物赠予公子,可否见示?”  花开左手一伸,手掌中也现出一物,那是一杆银光闪闪,寒气森森的小小长枪。
  方小慧与赵莺娘相视一笑。
  花开的手倏地收回袖中,静静地看着方小慧和赵鸳娘。
  他在等待解释。
  不想方小慧又开口问道:“公子可知道神亭关大战?”
  花开道:“有所耳闻。花开此行也颇与此事有关。”
  他略一停顿,接着又道:“素闻太子文韬武略,善于用兵,麾下镇西将军施彦章、征西将军狄云和平西将军杨之臣皆勇冠三军,为当世之名将,自奉旨挂帅征讨西辽以来,屡战屡胜。西辽兵闻风丧胆。神亭关大战,又有敝师兄投军相助,不想一战下来,征西将军狄云不幸阵亡,官军损失六万余人,连失幽、宁二州,不得不退守应州、云州和朔州。个中缘由,至今令人感到费解。”
  别、慧道:“神亭关之战,太子事先布下寄阵,名为‘玲珑转机局’,意欲以十万官兵,尽歼三十万西辽精锐,格杀西辽大帅萧天河。不想战事一起,官军步步受制,处处遇险,反而陷入西辽军的重重围困。”
  花开道:“‘玲珑转机局’变化玄妙,尤其适合以少胜多,难道事先有人泄露了太子布署?”
  方小慧:“太子也如此推断。”
  花开道:“可知道是谁?”
  方小慧道:“至今不明。”
  花开沉默,半晌,才又说道:“传闻征西官军中时有一蒙面女侠出没,武艺超群,机智多变,原来竟是方姑娘。”
  方小慧脸上一红,道:“不敢!”接着又道:“神亭关惨败。皇上震怒万分,一度下旨废黜太子并就地赐死,幸得燕王拚命阻谏,方才免去死罪,改令大内总管康秀之率宫廷十八名一等侍卫前往云州,将太子逮京问罪。谁料,康秀之到云州之后,假称太子拒捕谋反,调动高手和大队官军,意欲将太子就地捕杀,平西将军杨之臣一怒之下,串数百亲军护卫太子反出云州,沿途遭官军阻截。激战中。太子与杨将军相互失散。”
  花开道:“闻说康秀之率十二名一等侍卫紧迫太子至大名府外‘流连山庄’,并以‘十三同人阵’困住太子,却被太子以‘天外来剑,迫住,正相持不下,忽然来了七个蒙面人,将’十三同人阵‘击破,康秀之大败而归。这七个蒙面人,看来定是几位姑娘了。”
  赵莺娘微笑点头。
  二姐苏敏道:“神策四杰向来由皇帝亲自调遣,看来我们惹的麻烦着实不小。”
  这时花开的耳中突然传来林月ㄦ的声音:“三姐,你看,多漂亮的枫叶!”原来她早已不耐众人谈话,却往前面的枫树林中东转西跑,这是已摘了几枚颜色最红形态最美的枫叶回来,拿在手中喜笑颜开。
  三姐柳青青笑着说:“这枫叶虽美,却那里比得上我们的七仙女漂亮。”
  林月儿登时红了脸,却把目光偷偷的瞟向花开,却发现花开正在看她,刷的小脸儿变得更红,就像手中的枫叶。可是,她的脸即刻又板了起来。
  花开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彩色的迷雾。稍久,他才回首问道:“不知太子现在何处?”
  赵莺娘道:“‘流连山庄’脱困,太子即与我们一起前往应州令师兄叶将军军中,二天后,太子单人离开应州,前去华山寻找师父‘天外老人’”。
  听到“天外老人”的名字,花开脸上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天外老人”,这个名字对花开来说,既熟悉文亲切,而它对武林中人来说,却更有一种神奇的魅力。
  武林中很少有人见过天外老人,却都知道他是华山派现任掌门方布衣的师叔祖。据说,他二十二岁弃武修道,至四十岁便得道,从此透通仙机,仿佛当年华山的陈抟老祖,在许多人心目,天外老人只是一个修道之士,方外神仙,而非武学宗师。一直到二十多年前,他的一个弟子下山,才改变了人们原来的看法。
  这个弟子叫“天外来客”,他在江湖上才出現了三四年,然后就隐迹深山。
  在英雄榜上,天外来客排在第一,天下第一。
  天外来客隐居多年以后,他又多了一个师弟,也就是当今的太子。
  就在十年前,身为一代雄主的皇帝希望太子文武双修,将来能继承自己的霸业,他想到了天外来客的师父。他三次下诏,振重臣前往华山思过崖寻找天外老人。但是天外老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开始时避而不见,后来干脆在石壁上留诗婉言谢绝。于是,皇帝决定为难华山派。这时,年幼的太子说服了父亲,然后带着侍臣亲往华山,并且一人独自上了思过崖。十天后,侍臣四处寻找太子不见,正在向华山派大举要人,太子却托人带信告诉侍臣,说已蒙天外老人收为弟子,并请转告父皇等。待到太子艺成下山,回到昔年的皇宫,却已是八年之后。
  花开想,天外老人近年时常云游四海,形踪漂渺,太子此次是否能见到师父恐怕要看机缘。稍许,又问:“不知花某赠予师兄的流花剑又如何落在方姑娘手中?”
  方小慧道:“在应州,叶将军曾将此剑交予太子,说它日只要出示此物,花公子定会鼎力相助。太子临上华山前,又将此剑转交我们,并嘱代为寻访。”
  花开道:“花某此行正要前往应州面见师兄!”
  赵莺娘道:“叶将军早已不在应州了‘康秀之为防太子旧部有所异动,串通兵部俞尚书,将镇西将军施彦章调任青州团练使,并下令辑拿平西将军杨之臣。却应叶将军新近投军,又与枢密院副使叶善辅大人颇有渊源,有意笼络,故新近升调叶将军为河东安抚使,现已迁任檀州。”
  花开道:“那么,太子又如何与你们会合?”
  赵莺娘道:“太子原已料到会有此变,故而临行前与我们约定三次会合的时间和地点。第一次就是今天,白露,集贤镇悦来酒楼。”
  五妹霍香芸愤声道:“可恶那鬼差的四个混蛋,偏偏在这时找上头来。”
  花开道:“司马空四人定是想先擒住你等,然后引出并要胁太子。”
  霍香芸道:“哼,真是自不量力,若是太子真的来了,束手就擒的恐怕是他们自己。”
  花开道沉吟道:“太子很可能来过。”
  七燕都是神色一凛,齐齐望向花开。
  花开接着道:“今天司马空四人在悦来酒楼现身时,花某察觉窗外曾有高手藏身。”
  方小慧道:“莫非是他放火救人?”
  花开道:“也有可能是他在悦来酒楼里的朋友。”
  方小慧道:“他之所以不肯露面,难道是因为那个乞丐?”
  花开道:“看来正是如此。窗外高手刚一离去,那乞丐紧跟着就飞身窗外。”
  林月儿忽然冷冷说道:“什么窗外高手,故弄玄虚!我怎么沒听见?大姐,你有没有听见?”
  赵莺娘微笑着摇了一摇头,却又说道:“不过;师父曾经说过,绝顶高手能以内息之法和提气之术,潜行隐伏,无声无息,不为高手所察觉。”
  方小慧道:“这的确已非易事,但是,内功至化境之人,却又能通过对方身上发出的杀气、剑气或刀气,来辨明对手的存在。”
  苏敏道:“高手常常以拥有凌历的杀气而自诩,而且往往武功越高,杀气也越盛。”
  方小慧道:“杀气固然可以收发自如,但真真做到能够完全内敛杀气的,世上却没有几人,恐怕只有当年的天外来客。”
  林月ㄦ以一种愤愤不平的眼光瞧向花开,却见花开正在低头沉思。
  花开在想,通过杀气,固然能够发现隐伏的对手,但同样也能够在常人之中发现高手,辨明对方武功的高低。也许太子正是同时感觉到了自己和那个乞丐的武功,所以才放心地将那乞丐引走,把衡山七燕交给自己。自己近年在内敛杀气上已颇有心得,结果还是没有瞒过太子。看来,察觉别个固非易事,不被人察觉却又谈何容易。
  苏敏思忖道:“那个乞丐不知是什么路数,看来跟司马空并非一路,却又不像是我们的朋友。”
  方小慧道:“从他飞身窗外的身法来看,似乎融合了‘落九天’和‘翩翩飞舞’两种身法。”
  花并不禁对方小慧在武学上的博闻和敏锐暗暗惊奇。
  苏敏又道:“落九天‘是当年天下第二庄庄主扶风于的成名绝技,’翩翩飞舞‘却是武林世家温家的不传之秘。看来,太子要摆脱那乞丐的纠缠並非易事”
  花开道:“约定的第二次会合又在何时何地?”
  赵鸳娘道:“秋分,玉山大将军寺”。
  苏敏喃喃道:“还有十五天。‘苏敏的话声末落,花开已突然跃起。
  他向着十几步之外的林月儿飞身射去。
  电射。
  六燕俱是一惊,同时向林月儿望去,望向她身后。
  林月儿也倏地回首。
  七燕一齐呆住。
  一枝雕翎巨箭正闪电般射向林月儿,挟风雷之声!这绝不是一枝普通的雕翎箭,否则,即使是成百上千,林月儿也绝不会放在心上。
  这是风雷箭!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才能射出风雷箭。
  他就是箭神邓羿!江湖中能够避开风雷箭的高手实在不多,屈指可数!昔年,武林异土玄机先生和空空遭士联手打遍天下高手,然后,就有了一部英雄榜,天下英雄榜。
  可是,英雄榜上前十名高手偏偏没有箭神邓羿的名字。
  对此,许多人都困惑不解。
  于是,就有人去问玄机先生。
  玄机先生答道:“在刀剑拳掌所及的范围内与对方交手,邓羿的名字的确不能名列前十名,不过!”玄机先生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如果是在兵刃拳脚范围之外,只要风雷箭一旦射出,能够避开的,江湖中恐怕只有六人,英雄榜上的前六位高手。”
  据说,玄机先生的这番话传到邓羿耳中,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箭神居然也叹了口气,说道:“知我者。玄机也。”
  于是。在人们心目中,邓羿还是箭神。更有许多人把他看作是杀神,必杀之神。
  因为,邓羿本来就是一名杀手。
  别人杀人,用刀,使剑,而邓羿杀人则用他的风雷箭。
  杀手杀人从就不讲原则,只要能够致人死命,可以不惜任何手段。
  邓羿就是如此。  甚至有一次,天齐帮帮主栾峰竟被射死在自己的房内。
  风雷箭透墙而人,射入了栾峰的心脏。
  等到天齐帮其他高手跃出寻人之时,邓羿早已不见踪影。
  风雷箭从不虚发。
  死在风雷箭下的高手已有二百七十一人。
  邓羿在想,第二百七十二人必是林月儿无疑。
  曾经有人说过,当你看见风雷箭时,它已经射入你的心脏。
  现在,林月儿也看见了风雷箭,挟风雷之势射向自己的风雷箭!只是,还未射人她的心脏。
  因为…
  风雷箭刚刚被搭上弓弦,花开就感觉到了来自箭端了浓浓杀气。
  他膊身跃起。
  在空中,他听到了弓弦的响声。
  幸亏花开跃起在先,林月儿才提前看见了风雷箭。
  林月儿即刻展动身法,“搞风捉影‘!她相信,只要自己的身形一起,风富箭射中的只能是风,只能是影,而绝不是自己。
  可是,林月儿忽然发现自己已被一股浓烈的劲气死死逼住,那是来自风雷箭的强烈前劲I林月儿感觉自己就象一只被缚住双翅的小鸟,等待者死神的降临。
  她已彻底绝望,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她的目光巳望向正迎面扑来的花开。
  那竟然是一种爱恋的目光。
  于均一发!花开的右掌在空中一划,轻轻一划。
  这一划,正好划在风雷箭和林月几之间,风雷访的前劲顿时被拦腰斩断!一股内力仿佛决堤之水,涌浦入这个劲气的裂缝!强烈的内力,一面撞向迎面射来的风雷箭,另一面又向林月儿猛然推去!风雷箭的前劲遽被切断,林月儿被逼住的身法就本能的展动!仿佛突然失去压力的弹簧,又象骤然脱缚的鸟儿!更何况,还有一股内力把这只鸟儿向后猛推!于是,就在林月儿绝望的以那种温柔的目光看向花开时,她却发现,自己的身影已远远向后飘去!风雷箭虽然被花开的内力所阻,但却仅仅是一阻。箭身微一震颤,一声龙呤,又顶着迎面的气劲,頑强地向前疾进!向着疾退的林月ㄦ疾追!林月儿还未从刚才的绝望和温柔中醒过来!她募然惊醒!“捕风捉影”再次展动!可惜,为时已晚。
  林月儿还是救不了自己!这时……
  一只手,左手,突然横空握住了风雷箭!风雷箭似乎不甘就缚,在这只手掌中有顽强地前行了一寸!从手掌中传来了轻轻的“咝”的一声。
  这只手,当然是花开的手。
  但是,林月儿还是倒下。
  极度的刺激和惊吓,终于使她虚脱。
  花开的手掌,慢慢的收回。他转身,然后忽然定住。就象山岳般静静地矗立着。
  从花开跃起,到林月儿倒下,一切都在刹那间开始,在刹那间进行,又在刹那间结束。
  箭神邓羿并未现身。
  前面是一片枫林,血一般红的枫林,依然是微风瑟瑟。
  花开正在看自己的鼻子,用鼻子看自己的心,用心去着枫林。
  就在第一枝风雷箭射出之时,花开的注意力虽然已集中于那枝风雷箭,但他仍依稀感觉到邓羿已乘机飞跃几个树身,向前暗暗逼近!杰出的杀手,狡诈的杀神!邓羿要击杀的,本来就不仅林月儿一人。他在射出第一枝必杀之箭后,迅猛而轻灵的再次行动,在最佳的时机,跃进到最佳的位置,然后静止不动,等待着发出第二箭?六燕是紧跟花开之后飞身而来的。在花开制住风雷箭同时,苏敏、柳青青、罗蓉蓉扑向下落的林月儿。赵莺娘、方小慧跃向花开身边,霍香芸已长剑出鞘,一声轻叱,向枫林直冲过去。
  林月儿倒在苏敏的怀中。
  第二章
  霍香芸的前冲之勢突然被身后一股内力抓住,回过头来,却见凝立的花开正在缓缓地收回左手。赵莺娘、方小慧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回来!”
  “小心!”
  霍香芸终于不动,却用愤怒的眼光瞪着树林。再也忍不住,喊道:“邓羿,起快滚出来受死!”
  枫林没有回答,传来的还是那瑟瑟的风声。
  血虹的枫林,红的要命,红的可怕!枫林和枫林外的人,是否也都红了眼?一切都突然归于宁静,可怕的宁静,可怕的风声!突然一阵呻吟,那是林月儿醒转的声音,好像受伤鸟儿的啼鸣。
  多么动人的呻吟,多么可爱的啼鸣!它给死的寂静带来的一线生机。
  但是,这种生机毕竟太过微弱,世界再次静寂,死亡之机再现!花开依然凝立,他已经发现敌人!就在正前方和左前方的枫林中。两个人!花开不知道,究竟谁才是邓羿,他只知道,这兩个藏身于林中之人绝对都是一流高手!花开能忍,所以他在等。左手依然握著那枝风雷箭。
  忍常人所不能忍,等常人所不能等。这本来就是一个真正的高手所必备的素质。
  这时……
  传来苏敏的安慰声。
  又传来霍香芸由于再次忍不住而发出的怒叱声。
  枫林依然没有动静。
  林中的邓羿也在等。刚才就他掠起时,他看见了风雷箭第一次落空,这是他不愿看见的,也是他不想看见的。他感觉心惊,更感到警憾!他再也不会轻视跟前站在林外的这个年轻人。所以他要等,等到花开不能等。
  跟前的局势,虽然只是极静,但却蕴酿着极动。只要有一丝牵动,局势就会在瞬间巨变。花开在等,等待着一个打破这种极静的契机。
  突然…
  左前方枫林中有一人影升起,刚升起就向后急退!花开毫不犹豫,身形已飘起。
  轻飘!疾飘!这是否就是花开所等的契机?或许,这本来就是一个诱饵,而花开无疑是在自投罗网!又或许,花开本就准备将计就计…
  七燕看见花开的双腿在空中迈动。
  缓缓而大步地迈动!脚步如此缓慢!身影却如此迅疾!“天马行空”!  这就是“天马行空”!花开在空中迈步。当他迈出第二步时,郝个疾退的人影就已经落在他的身边,一个红衣人!刀光泛起!翠绿的刀光!刺骨的刀气!刀光来自虹衣人!悠悠的刀光,带着的必杀的刀意!“寒绿刀”!红衣人显然是“寒刀门”的杰出于弟j就在此时…
  花开又再次听到了弓弦的声音!刹那间,风雷箭已从右边近处的枫林之中呼啸而来。
  挟风雷之势!电射!距离如此之近!箭势如此强劲!邓羿是否已下定决心,决不让风雷箭再次落空?!七燕惊叫!看着那枝向花开飞射的风雷箭,林月儿刹时感觉自己的胃在猛烈收缩!心脏快要爆裂!即使是刚才危难降临自身,她也没有如此恐惧!她看见……
  空中的花开双手同时行动!左手捏着风雷箭轻轻一抹!右手握拳猛地击出!风雷箭抹向持刀的红衣人!拳头击向呼啸而来的风雷箭!只见那抹出的风雷箭乍现,翠绿的刀光即刻隐没!刀气随之不见!刀意随之消失!红衣人再次疾退!这次是真的退!他不得不退!因为那抹出的已非“箭”,而是“剑”!但是,太迟了!血光贲现!红衣人握刀的右手已经削去拇指!  ‘暗红的血洒在鲜红的枫叶上。
  一招之间,就使自己重创断指!红衣人惊愕!更感恐惧!他已更快的速度急退!花开右手“剑”抹出,左手拳也同时击出,拳风竟然也挟风雷之声!风雷之拳正迎向风雷之箭!难道花开的拳真是铁铸?‘叮“的一声,一阵轻响。
  除了花开,所有的人都已楞住!包括那带血疾退的红衣人。
  随即,众人看见花开右拳紧握着一把铁花形的剑柄。风雷箭射中正是这把剑柄,流花剑!众人惊奇,箭中剑柄,发出的声音竟然如此之轻,轻得就象美人在梦中的一声轻叹!别人不明白,邓羿却明白。自己的箭端的风雷之势已被花开拳上的风雷之劲消解!仿佛强驽之末!风雷箭终于缓缓地跌入林中,看着下跌风雷箭,邓羿的心似乎已碎!他的信心终于动摇!浓烈的杀意倏地褪去,萌起的已是退志!邓羿翻身而起,急退!从枫林中飞起的邓羿的身影竟是黑色。
  邓羿和红衣人向同一方向飞掠而去。
  最先迫出的是霍香芸。红衣人负伤疾退时,霍香芸就已飞身而起。
  媳在空中又看见了邓羿闪动的身影?霍香芸奋起疾追!她在花开身边一闪而过。
  花开在身形在枫树枝上轻轻一颤,随即再次飘起!他緊随霍香芸之后追出!赵莺娘、苏敏、柳青青、方小慧、罗蓉蓉、林月儿同时展动身形,疾追!满山的枫林,满山的鲜红!红色之中却有人影在飞快浮动!红的,黑的,白的!枫林在脚下电闪!人影在林梢飞逝!这本应是诗,亦或是画!只是,是诗则太惨酷。是画却太惊魂!林月儿身影疾飘,跟睛却从未离开前面的花开。
  “天马行空”。
  步伐曼妙,身形快疾!飘逸的身形,潇洒的男儿!忽的,林月儿感到脸颊似乎有冰冷之感,顺手抹去,却是几滴快要凝结的泪!泪何时流?为何而流?为谁而流?方小慧也在看花开,她发现花开的步伐越慢,身影却越快!方小慧催动步伐!她的轻功本来就是衡山七燕中的姣姣者。静虚师太曾说过,方小慧深谙“捕风捉影”的精髓,又兼天赋异质,其轻功在扛湖上屈指可数。
  方小慧身法配合着步法,口中却已说道:“小心秦楼!”
  这句话当然是向前面的花开说的。从林月儿脱险,到花开击落第二枝风雷箭,她一直有话要说,现在终于说出。
  花开身形展动,口中说道:“我知道,邓羿是三楼主。”
  方小慧微笑,身法更快!秦楼!这个近年在江湖上飞快堀起的帮派,楼内弟子遍布十三省,人数逾四万多。楼中更。有依次排位的十二名楼主,和号称“三山”、“四岭·和”五岳“的十二名楼卫,个个艺业不凡,堪称一流高手。
  秦楼这一代的楼主李慕白,年仅二十五、六,却名享京师,占尽风骚,以其武功、机智和胆识创下了不世的基业,使秦楼在短短几年内由一北方小帮“跃而为紧随丐帮和大风堂之后的天下第三大帮,花开知道,邓羿新近才加入秦楼,却倍受尊崇,摇身变为仅次于楼主李慕白和剖楼主杜青莲之后的三楼主,而原来的三楼主孔敬明甘愿让位,另就军师之职。至于那个红衣人,看来必是出自”寒刀门“的高手七楼主白思易。
  花开刚剐迈出第六步,霍香芸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不过,他发现,身后的方小慧居然不即不离,始终紧随其后。
  他又发现,邓羿和白思易的轻功竟然相当不弱,二人与自己的距离虽然正在缩短,但一时间却也难以追上。
  花开的脚步迈得更慢,身影飞得更快!他不想放走邓羿,他不愿有更多的人丧生于风雷箭之下,他决心不再让邓羿有机会扣响弓弦!转眼间,花开已飞快地看见前面将到一个山谷,谷中似乎遍布石块,不长一草一木。在两边枫林映衬之下,谷中呈现一片白色,苍凉而凄惨的白色!方小慧的声音再次响起:“前面是思山的太阳谷!”
  花开心中忽然转过一个念头,邓羿和白思易何不钻入脚下的枫林?连绵不断的枫林本是隐身逃匿的最好掩护。
  念头刚刚闪起,他已到了红衣人白思易的身后,但就在此时,他的脚下已是枫林的边缘。花开突然感到迎面扑来阵阵杀气,他不假思索,脚步忽的加快,双脚改迈为踩,交替上升,人已硬生生向上拔起!花开几乎同时就想出声示警,但是,霍香芸的身影却已在自己的脚下一闪而过。
  于是,花开踩动的双脚再次迈出,缓缓迈出,身形迅即射人谷中,大声喊道:“有埋伏!”
  方小慧等听声止步,但望着掠人太阳谷中的霍眷芸和花开,随即又展开身形,飞身而入!就在此时,谷中的霍香芸和花开已经遇袭!两侧枫林中,狂风般的暗器袭向二人!刹时间,前、后、上、下,密集的暗器呼啸而来,不容你前闪、后避,更不容你向上跃起!所有的退路都已被封死!霍香芸轻叱一声,长剑如练飞舞!铮!铮!铮铮!梵音顿起!又快又疾的梵音!仿佛佛门弟子嗔心抖起,愤怨世人执迷不悟!花开身形不变,向前疾冲,双掌已同时向两侧轻轻拍出!倾刻间,狂烈的暗器似是在空中遇到棉絮般柔软之物,窒滞不前,纷纷下落!暗器如雪般飘落,黑色的雪!花开从前面霍香芸舞起的一团剑气的上方一跃而过!喊道:“跟我来!”  前冲!继续前冲!花开的双手已再次向两側拍出,霍香芸紧跟其后,二人在暗器的狂风中飞驰!追!追!花开知道,只有追上前面的邓羿和白患易,这股暗器的狂风才会自已消失!花开心中自明,在如此劲烈的狂风中,自己最多只能拍出三十掌!追!追!追!花开更不想放过邓羿,记得空空道士曾说过,邓羿虽然内力惊人,但毕竟风雷箭每次射出,消耗太大,所以他一天能够也只能够射出三箭!现在,邓羿还有一次机会搭弓扣弦!更何况,只要一过今天,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邓羿的箭下!花开拍出第三掌,然后,他不再拍出!他已到了白思易身后!狂风般的暗器嘎然而止!花开左手风雷箭一晃,挡开了白思易返身回削的翠寒刀,他前冲之势不变,一掠而过,把白思易留给了霍香芸。
  白思易的右手虽然已不能握刀,情急之下,他竟是用左手劈出了翠寒刀!威力居然也相当惊人!只是,白思易发现,自己刚才回削的一刀,与其说是被花开挡回、还不如说是自己抽回。
  因为,他心有余悸。他的右手仍在滴血!但是。不管是挡回,还是抽回,他翠寒刀不得不再次削出!因为霍香芸的长剑已经撩了过来!现在,那阵狂风般的已经攻向随后追来的赵莺娘、苏敏、柳青青、方小薏、罗蓉蓉和林月儿!而且,更多!更密!更狂!狂风已经变成暴雨!现在,如果花开知道,这暗器的风暴竟已经变得如此巨烈,他一定会后悔!后悔没有后退,与七燕一起脱离这死亡的攻击!暗器的暴雨,暴雨般的暗器!但是,真正暴雨绝不会如此狂烈!更不会竟似暗蓄章法!衡山姐妹中,方小慧在最前,其后依次是赵莺娘、林月儿、柳青青、苏敏和罗蓉蓉。于是攻向六姐妹暗器从后往前袭向方小慧,从前往后袭向罗蓉蓉,又从上、下、斜上、斜下四个方向袭向另外四姐妹!顷刻向,六姐妹间距离已被硬生生地拉开!花开已经追上邓羿,他听见邓羿在喊:“这小子最扎手!先干掉他!”同时,他看见,三十条人影从两侧林中掠出,有的跃向自己,更多的掠向自己身后!秦楼竟然在这里埋伏重兵!这就是他们的圈套!太阳谷已变成死亡之谷!花开左手风雷箭向前点出!一缕锐风直袭邓羿后胸!邓羿避无可避!他只得收住前冲的身影,右手举弓向后挡去!嗡!锐风正撞在乌黑的弓背!震得邓羿手腕徽微发热!说时迟,那时快!第二缕锐风又挟穿墙破壁之势再次袭到!邓羿急转回身,弓弦向下猛切!铮!弓弦切断锐风的后劲!只是,余劲却依然击中邓羿的左胁!他顿时感到一阵微微刺痛,转眼望去,乌黑的弓弦上已留卞一道淡淡的白痕!邓羿心惊!这就是“势箭”!花开的“势箭”竟然如此凌厉!花开一出手连射两“箭‘,就已迫使邓羿停住身形,转身抵挡!这时……  却有六柄单刀人左前、左、右、后、左后、右后六个方向袭来!花开身形展动,左手仍然挥动,再次射出三”箭“,缠在邓羿,右手却在一片刀光之中寻暇觅隙,撩掌!拍事!按掌!几乎就在向时,花卉的左腿也已飞起!弹腿!蹬腿!踹腿!刹时间,花开左翻前后的三名汉于只觉眼前一晃,手中刀已经落空!他们却看见对面三个同伴已在花开的一片掌影中飞跌出去!”落英掌“!于是,他们以进为退,准备攻出第二刀!可是,晚了!突然间,花开的左腿已到!这三名汉字分别面门、胸部、腰部鼓踢中!剧痛!倒地!”落英腿“!与此同时,邓羿已迭遇险招,心中连连叫苦。
  花开的势箭逾来逾强,毫无减弱之势。
  邓羿拼命抵挡,欲进不得,欲退却又能。
  邓异心知,还有二招,自己必败无疑。
  正当此时……
  二条人影又分别自左右闪到,喊声各自响起:“三楼主勿惊,英某在此!”
  “臭小子;别狂!管某来也!”
  一支七星杆,二柄护手钩分别攻向花开!邓羿心中登时一宽,霍香芸的大慈悲剑才攻出三招,白思易已陷入绝境。
  白思易感觉左手的翠寒刀越来越轻,劈出的每一刀越来越重。他明白,只要再劈三刀,那么,无法握力的噩运将再次降临自己的左手。
  他心头掠过一丝悲哀,为自己英雄一世却最后败在一个女人手里而感到悲哀。
  大慈悲剑在白思易左脸划过,只是剑锋未及脸颊。
  白思易暗暗庆幸,却突然感觉脸上有一道凉意。
  温柔的剑气已在脸上拉开一道血痕。
  剑气温柔,剑锋温柔,温柔得仿佛使人察觉不到它的锋利。
  白思易绝望,但他依然准备劈出最后一刀。
  紧急关头……  四柄单刀攻向霍香芸。
  千呼方唤的救兵终于赶到,白思易喘了一口气,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白思易想退,但他似心有不甘;想进,却已实在无力在战。
  他尚在犹豫,他突然惊愕地看见了一件事。
  四柄攻向霍香芸的单刀忽然在空中迟滞不前,仿佛再也的阻碍。
  一股煞气,带着沉重的压力,正慢慢地向霍香芸迫近。
  更糟糕的是……
  一把扇子,铁扇子,已悄悄地向霍香芸后背削子过去。
  幸好,霍香芸已感觉到了那股淡谈而悠远的寒气。
  于是……
  霍香芸脚走坐莲步,纤腰一拧,前、后攻来的欢笔、铁扇同时落空。
  顷刻间,霍香芸左手捏剑诀,已迎面戳向执扇者的左跟;右手长剑挑起,点向持双笔者的腰际!只是……
  对方二人却在毫发之间避并了霍香芸的指、剑。接著,双笔、铁扇又再次连绵攻到!判官笔狼辣,勾、挂、搜、拨、顺、缠、拧、锁。
  铁扇子阴毒,砍、劈、刺、撩、穿、扫、爪、封。
  霍香芸……
  虽惊不乱!但、见、她一一身法一变,按“求、荡、系、捕、得、遇”六字诀展动,闪游于笔势与扇劲之间。
  “捕风捉影”本来就不仅是一种轻功,它还是一种身法。
  腾挪的身法。
  霍香芸身法变,剑招也变一一压、扫、斩、抹、抽、抱、带、挂。
  剑招变,剑诀更变一一扑、抛、勾、挑、拦、还、花、挤。
  转眼间,霍香芸已攻多守少。判官笔和铁扇子已守多攻少。
  突然……
  喊声又起:“別浪费时间!先于掉这臭娘们!”
  一条人影,如大鹏展翅般飞起空中,向霍香芸站立之处俯身冲来!伴随着人彰,一柄半透明的弯力向霍香芸劈下,刀势不快不慢,时徐时疾,刀锋过处,在空中划出一道淡淡的白痕。  看见这一刀,霍香芸就明白,自己绝对避不开这一刀。
  太阳谷中,霍香芸最先陷入绝境!暴雨般的暗器把赵鸯娘六姐妹逼得彼此分得越来越开。
  最前面的方小慧只要再向前冲六步,就可以冲出暗器的范围。但是,她没有前冲,她退。返身后退。
  方小慧的身影跃起空中,急转,一袭长衫已从身上转到了手中。
  长衫在一身劲装的方小慧手中飞转,风车般飞转。
  方小慧向着赵莺娘、林月儿冲去,并向更后面的苏敏和罗蓉蓉喊道:“敏姐,蓉蓉,快过来!”
  赵莺娘、林月儿、柳青青、苏敏、罗蓉蓉的白色长衫都已到了各自的手中。  ‘长衫风车般转,就像六朵白色的蘑菇在狂风暴雨中摇曳,挣扎。
  苏敏、罗蓉蓉合力向前疾冲,赶上柳青青,三人一起向着赵茸娘、林月儿、方小慧慢慢靠近。  在暗器的暴雨中,六姐妹终于会合。
  六姐妹结成“六合阵”,并力前行。
  但是,暗器的暴雨也因集中而变得更加猛烈。
  六朵蘑菇组成一艘白色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颠颇前行。
  究竟小船还能行驶多久,才能冲出这狂涛巨浪?亦或是在波涛中翻转沉役?方小慧明白,自己和姐妹们的内力快要耗尽。风车也许已舞不了多久。她的心在往下沉。慢慢地往下沉。
  这时……
  偏偏她又看见了前面那如大鹏般举刀劈向霍香芸的人影,她的心急沉。快要沉到了底。
  七星杆欢蹦。
  护手钩乱窜。
  七星杆穷打面门、肩、肘节、膝盖、足背。
  护手钩紧迫耳根、颈项、腰、腹、膝窝、足躁。
  七星杆用苦竹制成,竿有七节,每节七寸,节节相通,内灌水银七钱。竿子一旦击出,竿内水银流至竿顶,力重于钧,碎骨夺命!护手钩以坚铁铸就,似戟非戟,似剑非剑。前有弯钩,后有月牙。双钩俟机挥出,剁骨切肉,断首惊魂!七星杆虽狠,护手钩虽辣,却不幸遇上了花开。
  落英掌一起,七星杆渐乱。
  落英腿一出,护手钩已慌,花开左手已射了八“箭”,邓羿已筋疲力尽。只要再射一“箭”,邓羿必定倒下。
  花开终于射出了最后一“箭”!不是“势箭”,是“风雷箭”!不是射向邓羿。而是射向举刀劈向霍香芸的黄衣人!太阳谷谷势险峻,千回百转。霍香芸处身谷道转弯处,所以,花开虽看不见方小慧姐妹,却对霍香芸的处境洞若观火。
  他辨气听声,昕到了方小慧的喊叱声,也听到了更加狂猛的暗器声,他心头一凛。这时,他又看见了那劈向霍香芸的凄厉一刀。
  疯魔刀!  梅流门的疯魔刀。
  刀势呼天抢地,如颠似狂。
  花开看见,霍香芸身法已被牵制,判官笔和铁扇于也同时发出了最致命的一击,她绝对避不开这凌空劈来的藏庸一刀。
  于是,他左手的风雷箭改变方向,脱手飞出。
  幸亏有风雷箭。
  这一箭,如脱韁野马,呼啸怒奔。直射劈出发魔刀的黄衣人。
  黄衣人大惊,他木敢相信风雷箭竟然射向自己。
  箭神邓羿是自己的楼中的三楼主,风雷箭一向是自己心中的守护神,而今,守护神竟成催命鬼。
  黄衣人惊惧中回转刀势,在空中挥劈来箭。
  疯魔刀居然击中风雷箭,击中箭尾,黄衣人手臂大震,却眼睁睁看着风雷箭一偏一顿,依然呼啸着穿人自己的右肩,然后带着一丛鲜血飞离自己的身体。
  第三章
  黄衣人魂破,胆裂!他跌落尘埃。
  方小慧也看见了那枝洞穿黄衣人右肩的风雷箭。她急沉的心顿时收住。
  希望又在她心中升起,她喊道:“頂住,冲出去。”
  六姐妹,拼尽全力,舞动那雪白的长衫,好像里面覆盖着层层急流。
  暗器如黑雪般滑落,六姐妹顽强前冲,突然……
  一声响雷在众人耳畔晌起。
  这声响霄采自左侧的枫林中。
  响雷一起,左边狂泻的暗器突然减弱。
  紧接着,又是三声响雷。
  伴随着每声响雷,枫林中就有几条人影被高高抛出,随即跌落地面,不再起来。
  转眼间,已是十四条人影被无情地扔出。
  从左侧射向六姐妹的暗器先乱,再弱,再稀,最后嘎然而止。
  六姐妹如释重负,转而抵挡右侧的暗器。
  又是一声响雷,仿佛一只巨鸟从左侧林中飞起,冲入右侧林中。于是,伴随着每次雷声,又是人影纷飞。
  方小慧已听清。
  赵莺娘已看清。
  那不是响雷,而是人的吼声。
  那也不是巨鸟,而是一个灰衣大汉。
  蓦地,人影不再跌出,树林中传来拳掌相击的声音。
  嘣!蹦!嘣!嘣!嘣!嘣!六声。六声过后,又是一声人的闷哼,接着一条人影被枫林中被擲出,吐血,落地。
  于是,人影再次纷飞跌出。
  激射的暗器越来越弱,最后,停止。
  方小慧向那些摔跌在地的汉子看去,却是一个个仍在忍痛挣扎。这些汉子,或下額、或肩骨、或腕骨、或膝盖、或肘端、或胯部、或足躁已被生生卸脱。
  方小慧暗惊,这竟然是天下最神秘又是最厉害的分筋错骨拳一一霸王拳。 方小慧想到了一个人。
  林月儿没有看灰衣人,她想着的是前面的花开,但谷势弯曲,她看不见花开,所以,她踉踉跑跄地向前冲去。
  终于,灰衣人从右侧林中跃出,口中却在大喊:“老花!是我,我来了!”
  花开为了救霍香芸,用风雷箭射落了黄衣人,这对邓羿来说却是个机会。
  邓羿后退,疾退,一退就退出的战团。他转身,向左侧树林飞奔。 跑!快跑!只要再跑出五步,邓羿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搭箭,扣弦。他还有余力,他还能射出最后一箭。他已想好,这一箭,决不射花开,而是射霍香芸,他决不会再让这一箭落空。他希望,七星杆和护手钩能拖住花开,给他带来足够的时间。
  一步。二步。三步。
  邓羿刚要迈出第四步,花开已到了他的上空。
  刚才花开左手风雷箭一出手,他的脚也慢慢迈出。身影瞬间便在空中,企图截击花开的七星竿和护手钩忽然间就失去了目标。
  两步。花开再空中只迈出了两步,人就到了邓羿的头上。他左掌手指向前连弹。
  嚏。嗖。嗖。
  三缕劲锐的指风同时重重地撞在邓羿的承光、通天、风府三处大穴。
  邓羿前冲之势顿时停住。他呆住。他发现,自己的护体煞气在倾刻间已被花开击破。
  他不相信。做梦也不相信。
  花开的速度实在太快,邓羿根本没有想到尽会如此之快。所以,在邓羿最无防备之时,花并及时把握最佳时机,选择最佳方位,并终于出手。
  邓羿倒下,因绝望而倒下。他再也不能扣响自己心爱的弓弦。
  三声竹哨。一声长,两声短,哨声一起,伏击的秦楼子弟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撤退。地下的伤者相继被人扶起。擞向左侧的枫林中。
  灰衣人刚从右侧枫林中飞出,就听到了哨声,他还未落地,就有一青衣书生向他迎去。
  白光一闪,一柄宝剑向灰衣人当胸刺去。
  曾经前后夹击霍香芸的二名高手,现在已并肩而战,且战且退。
  花开攻向邓羿的三指刚一弹出,就听到了灰衣入发自枫林的吼声。微笑中,他在空中转身,恰好迎上从后面追击而来的七星杆和护芋钩。  对方二人显然因听到了竹哨声,招数突变。时而全力防守,时而形同拼命,边战边撤向左钳林中。
  赵莺娘、苏敏、柳青青、方小慧、罗蓉蓉也被九名秦楼弟子缠住。
  赵莺娘姐妹的内力消耗实在不少,而秦楼高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截击她们的秦楼子弟并非一流高手。
  方小慧抬头望去,前面的林月儿也正与两名秦楼子弟缠斗。
  转眼间,邓羿和其他伤者已经被扶入杯中,隐没不见。
  但是,秦楼又付出了新的代价。
  花开一个连枝步。弹腰,避开从上、下两个方向劈、剌而来的护手双钩,左掌却砍出。击向左侧袭来的七星秆,同时,右腿随即踹出。
  噗。
  七星杆被一掌击中,持竿的瘦汉人全身一震,胸口热血翻滚,七星杆险些脱手。他忙运劲握住,却发现另一端已被花开就势抓住。他身形一呆。也就这么一呆,花开的右腿已到瘦汉腰侧,足踝正撞京门穴,足尖踢中肾俞穴。
  花开右腿未及收回,左腿跟着向前弹出,双腿在空中一收,身形已横空。他接着身子一翻,头一抬,已面向身后来敌,护手双钩恰好从头顶和颌下一撩而过。说时迟,那时快,花开右掌一穿,手指已按住对方青面汉天柱、翳风、天牖三处大穴。
  花开身形一收,已站立地上。
  “铛啷”。青面汉的双钩这才落地。
  花开收回右掌,沉声问道:“秦楼与衡山七燕和花某素无过节,却为何如此痛下杀手?”
  青面汉穴道受制,眼睛却一瞪,咬牙说道:“朝庭叛逆,秦楼子弟人人得而诛之!”
  花开冷笑一声,右手伸出连弹二指。二缕指风疾射对方人迎、乳中二穴,青面汉在穴道被解同时,却发现自己内力已失。
  花卉转身,不理怔在那里的青面汉,走向霍香芸;霍香芸的青钢剑已插回剑鞘,正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持判官笔的矮汉扶着负伤的蓝衣人退人林中。
  她本来就不想赶尽杀绝。她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刚才竹哨一响,霍香芸就知道对方要溜,她想,应该抓紧时间给对方略示惩戒。于是,她的剑势加快,运转如风。
  可是,对方招数也变,两支判官笔抡、崩、堆、托,专施防守!一把铁扇子缠、点、穿、刺,专门进攻!铁扇子的招数尤其阴毒,太阴险,太毒辣。
  霍香芸登时脸红耳热,她怒从心起,青钢剑使出一招“美人认针”,一绞,一钻,已从判官笔的缝隙中穿入,正刺使铁扇子的蓝衣人膻中穴。
  这一招,实是衡山剑法中的重手招数。剑锋到处,霍香芸已有不忍之意。随着蓝衣人的一声呼叫,她收剑,回跃,然后站定。
  缠斗林月儿和赵莺娘姐妹的秦楼子弟也相继退人林中,赵莺娘等已伤敌五名,不想再添血腥,于是收剑,看着秦楼子弟扶着伤者退走。
  最后撤走的秦楼高手是那个青衣书生。他迎面截住了从林中飞出的灰衣人,剑一出手就刺出了七七四十九剑,剑势迅如飘风,快若闪电。
  “回风舞柳七七四十九剑”。
  巴山剑法本就很有名,在武林中也是一绝。而今,青衣书生使出这路剑法,当真是疑似回风,幻若舞柳。就是当年的巴山庄道人在世,恐怕也无出其右。
  于是,灰衣人也舞了起来。他身材高大,容貌威猛,舞姿却婆娑美妙,飘逸灵动。在一旁看着的衡山姐妹不禁哑然失笑。
  灰衣人好象也知道自己的舞姿太“好看”了,特别是在大姑娘面前未免太“那个”。他一双巨眼圆睁,喉中咯咯作响,脸上却不知是腼腆还是恼怒。
  灰衣人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跳舞。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却要学跳什么舞,而且居然还那么娘们气,简直太丢人。  记得有一天,娘对他说:“乖孩子,听娘话,好好学跳舞,学会了跳舞,将来就没有人能打到你啦!”可是,他就是不肯学,还说:“谁敢打我,我就先揍扁他!”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对他师父说:“你看着办吧。”说完就走了。
  手是,在脸上挨了三百二十一个耳光和屁股受了二百七十三个板子之后,他终于学会了跳舞。
  现在,虽然他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甘心,还是又跳起了舞。
  转眼间,青衣书生已刺完了四十九剑,灰衣人却毫发未损。
  青衣书生脸色铁青,又开始攻出第二轮四十九剑。
  可是,他刚刚攻出第四剑,灰衣人一声大吼,已一拳猛击在他的右肩。
  青衣书生轻哼一声,又攻出了六剑,左肩却又挨了重锤般一拳。他身子一晃,再攻出八剑,灰衣人的铁拳却已砸在他的胸口。
  鲜血终手从青衣书生的唇间汨汨而出,他尽力稳住身形,微一定神,长剑一举,揉身又上。然而,他却发现灰衣人已飞身回跃,正站在那里瞪着眼睛看他。
  青年书生手擅长剑,也瞪着眼看灰衣人,嘴角的鲜血已流满了衣襟。
  灰衣人大声说道:“没想到你相貌斯文,却也是条汉子。
  你走吧。“
  青衣书生身子略摇,微一点头,转身就走,踉跄着走入左边的树林。
  青衣书生终于走了,秦楼的高手和弟子也已全部离去。
  林中似乎有马车的声音响起,马嘶声、车轮声由近至远,渐渐消失。
  灰衣人一转身,却看见了花开。他纵了过去,一拳已砸在花开的胸口,嘴里叫道:“老花,没想到吧,咱们在这里见面了!”
  花开嘿嘱一笑,一掌已砍在灰衣人右肩,说道:“真是那里热闹,你就在那里出现。这阵子可好?”
  灰衣人道:“好个屁!”说完又结结实实打出了拳。
  花开的落英掌断金切玉,灰衣人的霸王拳裂碑碎石,而今,看着他们拳掌相加,衡山七燕却在笑,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拳法本来是用来击倒对方,战胜对手的,因此,世上有很多人为此绞尽脑汁,刻意创新,苦心求变,以期能够出其不意,出奇制胜。
  但是,天下却有一种拳法永远不变。
  这种拳法出手时迅猛绝伦,打在身上却舒服无比,受用无比,溫暖无比。
  暖在身上,暖在心头。
  这种拳法,不仅武林高手会,而且平民百姓同样也会。
  只要你有朋友,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朋友。
  拳法如此,掌法也亦然。
  灰衣人正准备崩出第三拳,花开却忽然想起什么,闪身已飘人左侧枫林。灰衣人在他身后大叫:“喂!他们走了,难道你听不出林中已经没有人了?”
  花开没有回答,稍久,他的身影从左侧林中跃出,一闪,又没入右侧林中。灰衣人急了,喊道:“老花,你搞什么名堂?”
  良久,花开才从林中慢慢步出。灰衣人和衡山七燕都瞪眼看着他,却见他面色凝重,沉思不语。灰衣人大声道:“喂,到底怎么回事?”
  花开苦笑道:“好险,没想到秦楼居然会用‘天网恢恢’阵,今天多亏了你。”
  “‘天网恢恢’”!方小慧一惊,身形一闪,已投人林中。
  众姐妹闪身跟人林中,却见林中树上挂着八张网,网上密布各种奇奇怪怪的弹簧、机纽、竹筒等之类的构造。
  方小慧凝神细看,一会儿用鼻子嗅嗅,一会儿用手闻闻,这才道:“果然是‘天网恢恢’”。
  昔年,天下两大暗器制造高手七巧童于和善才姥姥互相斗技,结果,七巧童子的孔雀翎名震武林,成为天下第一暗器。善才姥姥心有不甘,激愤之下,遁迹山林,苦心孤诣,呕心沥血。十年之后,终于创出了天下第一暗器大阵一一“天网恢恢‘阵。
  一时间,不知多少成名高手丧生于其中。善才姥姥杀孽太重,终于遭当时的三大高手围攻,格杀于终南山中。自此以后,“天网恢恢”阵就已失传,不想今日却被秦楼所用。
  看着方小慧姐妹从林中步出,花开百感交集。他在想,自己今天本有三次机会。一次是未人太阳谷之前,阻止七燕人谷;一次是刚入谷中遭暗器袭击时,和霍香芸一起回撤;再一次是追上邓羿后,立即拔剑,及早回援。如果不是后来有强援相助,自己今天险些铸成大错。想到这里,他额上不禁有冷汗冒出。
  方小慧道:“看来,秦楼并未完全得到菩才姥姥的真传,林中所设的虽也是‘天网恢恢’阵,但至少有九处漏洞,凭我们姐妹足以应付。花公子不必挂怀。”
  赵莺娘也笑着说道:“正是,花公子,可否引见一下这位壮士?”  花开这才醒起,当即为衡山七燕和灰衣人相互引见,灰衣人也道出了来此的经过。
  不出方小慧所料,灰衣人正是近年江湖上盛名鹊起的年轻高手之一,花开的挚友一一慕容铁。
  武林中人,将江湖中近年出现的四名最杰出的青年高手并誉为武林四大公子。而四大公子中,李慕白专心于秦楼霸业,不是与朝庭中达官显贵结交,就是同武林各大门派周旋;辛十二则形踪诡秘,出手狠辣,似正非正,似邪非邪。
  向来神出鬼投;余下慕容铁和花开二人,却是趣味相投,光明磊落,同为性情中人。
  二人自江南君子湖相交相识,从此便肝胆相照,生死与共。于是,连袂游侠扛湖,天门山探险,大闹无眉山少林庵,荡平太湖十三水寨,确也干了几件轰动天下的大事,在武林传为佳话。
  神亭关一战,官军铩羽,朝野为之震惊,花开亦觉此事必事出有因,又兼师兄叶飞也在军中,遂决北上一行。慕容铁却因与人有约,暂时脱不得身,只得随后赶去。二人分别时约定,秋分时节左右在大名府附近一位武林异人居处会面。
  花开离开江南,直赴云州寻找师兄,不想在路上路见不平,管了几件闲事,所以时至今日方才到达大名府外的集贤镇。
  慕容铁则先向东行,再折道北上。他沿途路过京师,却也因此听到一些朝庭和武林中新的情况。
  原来,大内总管康秀之在“流连山庄”困住太子,却被半路杀出的七个蒙面人破去“十三同人阵”,携太子扬长而去。康秀之事后细想,从出剑的招数、轻功的身法、身形的姿态和出现的人数看,这七个蒙面人十有八九是衡山七燕。
  他转念一想,衡山派渊源流长,门下杰出弟子辈出,而现任掌门静虚师太更不好惹。
  当年,玄机先生和空空道人为避免门派之争,故未将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列人英雄榜,并在英雄榜上专门作了说明。
  虽然如此,他们却将静虚师太与少林寺方丈玄难、武当掌门无为遭长和华山派掌门方布衣并列为“宇内四奇”。
  康秀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即刻入宫面君,状告衡山派纵容弟子,与太子相互勾结,同谋反叛。故请求皇帝派遣官军前往进剿。不想皇帝早已知道:“流连山庄”之事,反责康秀之无能,手上抓不到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猜测。
  如就此出动朝庭力量,未免难服人心。康秀之正感性恐不安,进退两难,皇帝却下旨,令他即刻出宫,召见在京的武林各大门派、各大帮,以高官厚禄悬赏捉拿太子,并暗示,任何门派、帮派,只要能捕杀衡山七燕,并进而扳倒衡山派,则御封为“天下第一门”或“天下第一帮”。
  于是,武林中不乏有人跃跃欲试,其中多数虽无力公开为难衡山派,却也想凭数人之力,侥幸捉得太子或捕杀衡山七燕,因此而讨得一官半职,封妻荫子。
  但是不久,京师武林却发生了几件怪事。
  钩天帮帮主赦腾蚊半夜三更让人脱光了上衣,剃光了头,被高高绑在西校场的旗杆上。
  白龙门四大堂主,清晨出东城门巡视,却被拗斷了一双手腕,狼狈而归。
  寒石堡八大香主正在聚味楼喝酒吃莱,突然被人夺去了各自的成名兵刃,而且每人脸上都挨了一巴掌,打得下颌脱落,回去整整痛了十天。
  这几桩怪事,都是同一名神秘高手所为。但是,因为对方出手太快,事主谁也无法说清他的相貌,只是隐约觉得是一个驼背人。
  遭到袭击的都是京师武林人物。均为一流高手,他们分属各门各派,武功来历各不一样。只是有一点相同,这些人都曾或公开声称或暗中计划要参加围捕太子和衡山七燕。
  京师武林顿时哗然。于是,城中各门各派聚集在北方武林大豪一一千叶居士许元超的千叶园中,商讨对策。
  正在此时,那名神秘高手再次出现,大家这才看清,原来竟是一个干巴巴的瘦小驼背老头。这老头出手三棍,震退了千叶居士许元超、白龙门掌门褚澹然、寒石堡堡主钟守净、钧天帮长老盂仲轲、“混江龙”单健和“奔雷手”祝圣三等京师六大高手。
  接着,老头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扬长而去。
  这句话是:“我家少爷说了,谁敢为难太子和衡山振,就是与絮飞斋为敌,日后自会与其算帐。”
  开始,大家听了这句话,都面面相??幻蛔磐纺裕恢馕簧僖烤故呛涡砣耍聊チ撕靡徽螅肮懔昕汀崩钤粕胶鋈秽止玖艘痪洌骸  罢饫贤匪坪鹾芟蟮蹦辍焱饫纯汀肀叩耐毡称腿恕仙娇汀骸!±
  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此话一出,“梅花剑”冷霜华立即脱口说道:“‘天外来客’的本名就叫柳絮飞。”
  千叶居土这时也沉思着说道:“这老头刚才所用的棍法,招数很象当年‘天外来客’的成名绝技‘天外来剑’”。
  于是,一切真相大白。“少爷”就是“天外来客”。这些年他遁迹山林,江湖中很多人已经把他的名字淡忘,没料到今日他却以“絮飞斋”主人之名重现江湖。
  天外来客本来就是太子唯一的师兄,这次太子有难,他拔刀相助,自在情理之中。
  于是,“千叶园”京师武林之会不欢而散,那此原来摩拳擦掌的人们也不再有什么动静。当有人偶而提起,那些人就会叹口气,然后说道:“唉,皇家的事情,太过复杂。咱们平民百姓也犯不道管那闲事,还不如在家享享清福吧。”
  武林中本来就有相当一部分人对神亭关之败心存疑虑,不愿插手。如今,“天外来客”公然站在太子一边,于是,又有更多的人袖手旁观。那些或“尽忠朝庭”之士、或趋名逐利之辈也十个当中有九个驻足不前。
  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轩眉一昂,双手反剪背后,凛然说道:“朝庭叛逆,人人得而诛之。岂可畏惧强敌,縮足不前?”
  他当即向前往拜见的大内总管康秀之拍胸脯说道:“匡扶社稷,秦楼子弟义不容辞。”
  这个人,当然就是秦楼楼主李慕白。
  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在京师却仅设一个分舵。
  大风堂名列天下第二帮,但它本来就是秘密帮派,在京师更是很少露面。
  第四章
  “尽开颜山庄”就在大名府附近。
  武林中人不知道:“尽开颇山庄”的人实在本多。因为,住在里面的人实在太有名气了。
  知道归知道,只是知道:“尽开顏山庄”究竟在哪里的人却也同样不多,而到过“尽开颜山庄”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
  四十多年前,曾经看很多人都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试图进入“尽开顏山庄”,其中不乏武功超群的一流高手,饱读诗书的翰林才子,精通机关制造和破解的巧匠能手,还有诸熟奇门阵式的异能之士。
  可惜的是,这些人一个接着一个都失败了。
  这些人当时都是年轻人,他们都想一睹“尽开顏山庄”
  颜大小姐的风采,更希望能得到她的垂青。
  颜大小姐不仅是武林第一美人,也是天下第一美人。
  那些想见到颜大小姐的年轻人都知道,尽开颜山庄就在距离大名府七十里的丹青山中。但是,他们在山中寻千回,转百次,仍是无功而返。所以,当他们悻悻然的还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离开丹青山时,往往都会怀疑世上究竟有没有尽开颇山庄,如果有,也只可能在天上,或者是地下。
  只有一个人成功了。他是一个来自异域的波斯王子。
  这位王子是跟随老波斯王来到中原的。
  曾几何时,老波斯王带著王子和几位大臣来到中土大国晋见天朝的皇帝。他被中原灿烂的文化所深深吸引,对其称赞不绝。于是,临走时,他让自己的儿子留下,并给王子十年的时间,要他学会中原文化的精粹,带回波斯去。
  十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王子终于要离开中原。临行前,已经深受中原文化醺陶的王子,渴望娶一位美丽的中原女孩做自己的王妃。他想到了天下闻名的颜大小姐。
  王于曾经跟一位异人学过三年的奇门阵式,他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于是,他就来到丹青山,希望有好运气。
  王子在丹青山中整整找了十二天,却一无所获。他终于绝望了。
  可是,就在王子快要离开丹青山时,忽然从花树丛中走出一位衣着华丽的老头,见面就说他家庄主有请。
  王子问:“什么庄?”
  老头答:“当然是尽开颜山庄。”
  王子大喜,马上跟着老头走进了树林。
  老头让王子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就带着王子在花树丛中穿来穿去。
  王子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走,而是在飞。
  就这样在花树间飞了一阵以后,他们进入一个洞口。在昏暗的洞内,老头还是拉着王子疾飞,王子的感觉就在地下穿行。等到出了洞口,王子发现外面已是百丈绝壁。但是,老头还是拉着王子疾飞,一时间,王子又感觉仿佛在天上腾云驾雾。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片湖边停下。过了湖上的石桥,主子跟着老头走人了亭台楼阁之中。
  原来。这老头本来就是尽开颜山庄的仆人,他是奉了颜老庄主之命去请王子的。
  颜老庄主非常热情地款待了这位波斯王子,并告诉他,自己年轻时在西域曾经得到老波斯王的鼎力相助。颜老庄主希望王子回去以后,代他向老波斯王致意。
  颜老庄主还让自己的女儿出来拜见王子。
  就这样,王子终于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绝世佳人。他为颜大小姐的风采所顷倒。只是,他看得出,颜大小姐虽然对他很客气,却绝对没有那种意思。那种少女对自己意中人的意思。
  豁达的王子马上就想开子,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虚此行。
  所以,他告诉颜老庄主,第二天就准备走。
  满怀歉意的颜老庄主在主子临走前,送给他一件非常珍贵的礼物。一个人。女人。
  她是颜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从小就跟小姐一起长大。虽然比起小姐略有逊色,但她依然绝对称得上是那种千里挑一的美人。
  她叫颜玉儿。
  王子很高兴,并说他要娶玉儿做自己的王妃。
  于是,王子带着玉儿离开了尽开颜山庄。
  当王子和玉儿来到海边,准备登船远去时,很多人都来拜访他,为他送行。
  这些人当然都是年轻人。他们希望主子或者玉儿能够告诉他们,怎样才能见到颜大小姐。
  王子叹了口气,说道:“我一向自负聪明,但是,如果部位老仆再带着我走十次,我敢肯定,自己还是不能独自走进尽开颜山庄。”
  玉儿也道:“我从小就在庄中长大,这次还是第一次出来。山庄的各种机关布置,小姐从来沒有跟我说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进入山庄的办法。”
  有人问:“难道你们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玉儿答道:“小姐说了,只要我们一到丹青山,自然有人领我们进入山庄。”
  于是,眼看着载着王子和玉儿的诲船渐渐远去,众人也都绝望了。
  后来几年中,去丹青山的年轻人依然络绎不绝。只是,到了三十五年前,想去碰运气的突然少了下来。
  因为,三十五年前,颜大小姐终于嫁了人。嫁给了一个人们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和尚。
  他叫一尘。
  一尘和尚本来是当时江湖上声名远著的年轻高僧。他出身少林寺,不仅精通佛学禅理,而且武功绝对堪称绝顶高手。
  一尘一向认为自己六根清净,不染尘缘。所以,他在江湖上独来独去,无牵无挂。真是逍遥自在。就这样一直到他遇到颜大小姐。从尽开颜山庄跑出来的蒙着面的颜大小姐。
  颜大小姐初涉江湖,但她认为自己懂得很多。不过,事实上她知道的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多。
  所以,她很快就碰上麻烦,而且麻烦还不小,危难中,一尘和尚救了她。可是,他们接着就被卷人新的麻烦,这次的麻填更大。
  等到麻烦终于被解决之后,他们发现,彼此已难舍难分。
  颜大小姐本来就敢作敢为,而且她也不笨。所以,她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终于使百般苦恼、四处躲避的一尘和尚做了自己的丈夫。
  不过,一尘告诉颜大小姐,自己只能与她共度三十年时间。颜大小姐却说,三十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已经心满意足。
  嘴上虽然这么说,颜大小姐心里还是希望一尘能和自己做百年夫妻。她很有信心,三十年后,一尘一定再也不想离开自己。万一真的要走,她也一定有办法留住他。
  但是,颜大小姐这次还是失算了。
  三十年后,一尘和尚果然离开了颜大小姐。这次,颜大小姐千方百计,始终未能留住执薏要走的一尘和尚。
  他给颜大小姐留下了一个儿子。
  于是,或许是为了寻找一尘和尚,或许是忍受不住难熬的寂寞,颜大小姐又开始在扛湖上出没。
  鹤发童顏的颜大小姐不仅善于巧手机关,而且还擅长妙手易容。
  颜大小姐重出江湖后,在江南遇到了两个年轻人。他们就是花开和慕容铁。花开有两个师父,玄机先生和空空道人,他们昔日都是一尘和尚的挚友。
  颜大小姐很快就和这两位年轻人成为忘年之交。花开和慕容铁大闹无眉山少林庵时,颜大小姐从中帮忙不少。
  她还把进入尽开顏山庄的方法和诀窍告诉花开和慕容铁,希望他们有空时能去看望一下她这个丑老太婆。
  当花开和慕容铁带着衡山七燕见到颜大小姐时,她还在笑着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丑老太婆。
  颜大小姐边笑边看着眼前这七位如花似玉的女孩,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笑道:“小花和小铁都叫我姥姥,如果你们还看得起我,不妨也这么叫吧。”
  姥姥不老。
  无论是花开和慕容铁,还是衡山七燕,大家都认为颜大小姐绝对不老,更不是一个丑老太婆。她的脸庞依然清秀姣好,细腻红洞,丝毫不减当年的风采。如果不是头上的丝丝银发,谁也不会想到,她已是六十多岁。
  据说,她的头发还是在一尘和尚出走之后才突然变白的。
  只是,当颜大小姐皱起眉头的时候,脸上才显出几分无奈,几分忧郁,还有几分沧桑。
  现在,当听到要智取秦楼第一分堂时,颜大小姐就开始皱起了眉头。
  花开道:“听说,秦楼第一分堂从里到外,共有三十多层机关。它是七十年前一位武林异人用尽毕生心血所创。这位武林异人不仅精通机关设计,术数算法,而且还谙熟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
  颜大小姐慢慢地点了点头。
  花开又道:“据闻这位武林异人似乎与尽开顏山庄颇有渊源?”
  顏大小姐淡淡道:“他本来就是尽开颜山庄的人。他叫颜布巧,是当时本庄庄主的同胞兄弟,也是我的叔祖父。”
  方小慧道:“晚辈听说,这位颜老前辈与当时的秦楼楼主李小楼是至交。他为了报答李小楼的三次救命之恩,足足用了五年时间,为当时还在大名府的秦楼总堂布置了这个凝聚了自己毕生心血的机关大阵。其中容汇了他所有的才华和学识。而且,据晚辈所知,这个机关大阵还有个名号,叫作‘无去无来阵’”。
  颜大小姐以一种赞赏的目光看着方小慧,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看方小慧,而是在看当年的自己。她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正是,无去无来阵‘”。
  花开沉吟道:“这位颜布巧老前辈早已仙去。却不知有否留下,无去无来阵‘的阵图和破解之法。”
  颜大小姐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表情,道:“有一张阵图。
  这是一个秘密,世上知道的人或许只有两三个。“
  花开道:“哦?·颜大小姐道:”颜布巧当年曾想遵守诺言,将阵图与破阵之法一同毁去。但是,最后他还是不忍心使自己的毕生心血荡然无存。所以,他毁去了破阵之法,却将阵图悄悄保存了下来。这件事,就连秦楼也一无所知。“
  花开道:“如今阵图是否就在姥姥手中?”
  顏大小姐脸上再次现出那种奇特的表情,她摇摇头,轻声道:“不。”
  花开道:“那么究竟在何处?”
  颜大小姐默然,半晌,緩缓道:“我叔祖把阵图传给了自己最小的儿子颜明皓,顏明皓又把阵图传给自己唯一的儿子颜愁渊。”
  “颜愁渊?”花开、方小蓉等几乎同时都是一惊。
  苏敏脱口说道:“怎么会是他?”
  顏大小姐苦笑道:“正是他。”
  颜愁渊这个名字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
  扛湖中不少人都曾听说过一尘和尚、颜大小姐和颜愁渊之间的恩怨纠葛。
  昔年,一尘和尚和顏大小姐雙雙堕入情网,却不知因此撕碎了另一个人的心。这个人对自己的堂妹颜大小姐早已暗中倾慕,久而久之,这种不正常的倾慕竟然变成一种疯狂的痴恋。为了能得到自己心中的绝世佳人,这个人不惜把自己的妻女骗出尽开颜山庄,然后抛弃于遥远的穷乡野村之中。
  他混进江湖,暗中跟随颜大小姐,寻找下手的时机,却不想发现了一尘和尚与颜大小姐的恋情。于是,他开始了疯狂的报复。一尘和尚与颜大小姐一次次掉入他精心设下的圈套,二人历经艰难,几番生死。
  若非凭一尘和尚的绝世武功和颜大小姐的聪明智麓,以及空空道人和玄机先生的援手相助,二人早已坠入了阿鼻地狱一一痛苦而没有间断的地狱。
  这个差点让一尘和尚与颜大小姐坠人阿鼻地狱的人,就是颜大小姐的堂兄颜愁渊。
  花开怎么也沒想到,“无去无来阵”阵图竟然就在颜愁渊手中。
  花开沉默片刻,才慢慢道:“颜愁渊现在何处?”
  颜大小姐道:“就在尽开颜山庄。”
  花开道:“哦?”
  颜大小姐又道:“当年,我们费尽心机,终于制服颜愁渊。玄机先生正想费掉颜愁渊的武功,却被赶来的家父制止。家父以庄主的身份保证,一定按庄规惩治颜愁渊。那时,颜愁渊的父亲颜明皓已经去世,家父把颜愁渊带回庄中,要他交出‘无去无采阵’阵图,并且闭门思过。可是,颜愁渊抵死不肯交出。家父无奈,只得把他困在‘缺心花园,之中”。
  柳青青道:“缺心花园,好奇怪的名字。”
  颜大小姐道:“缺心花园是本庄的传世阵法,历来只传庄主。所以,颜愁渊虽然对阵法熟晓精通,却也无法脱困。”
  苏敏急道:“那么,怎样才能弄到阵图呢。”
  颜大小姐看了一眼花开。道:“看来,只有请花公子同老身一起前往‘缺心花园’走一趟了。”
  花开微笑道:“听凭姥姥吩咐。”
  颜大小姐回头对管家秋婆婆道:“秋菊,你帮我好好招待客人,我和花公于去去就来。”
  秋婆婆点头应承。
  缺心花园就在尽开颜山庄的西北角。
  颜大小姐带领花开跨过一条小溪,穿过一片桑林,经过六个飞檐碧瓦的石亭,沿着曲曲折折的花岗岩石道来到了一徘高可叁天的修竹前面。
  花岗岩石道在这片竹林面前仿佛已到尽头。  颜大小姐停住脚步,然后向右跨一步,向前迈三步,向左行四步,走到一棵普普通道的修竹前。她把手中一枝海棠花插在竹杆上,接着按原先的步伐倒退回花开身边,说道:“走吧”。
  前方本来明明是四棵紧密相连的修竹挡住去路,花开却只是笑了笑,跟着颜大小姐昂首走了过去。
  一眨眼间,那四棵修竹倏地不见。跟前现出一条继续向前延伸的花岗岩石道:
  花开原先就知道,颜家的奇门阵法包含了各种奇妙眩目的幻觉。虽然如此,他还是为先人的智慧暗自赞叹。
  花开跟着颜大小姐在花岗岩石道上按着左三、右七、中五的步法,依次反复迈步向前走着。他在想,不知这里四周又隐藏着多少机关、埋伏和陷阱。
  花岗岩石道又忽然中止。三块巨大的岩石阻住了去路。
  这次,颜大小姐径自走到右边那块巨石前,从怀中掏出一面蓝白相间角端坠有小小金铃的三角小旗,插在巨石的缝隙之间,然后又走到左边那块巨石前,取出一方绣着丁香花的手帕盖在岩石突出的棱角上,又拿出一根红色的小蜡烛,点燃后插在石壁的正中。
  颜大小姐走向花开身边,淡淡一笑,微一点头,又向前走去。
  前面正中最大的那块巨石早已倏而不见,花岗岩石道蜿蜒伸向前方。
  花开边走边想,这种合乎五行生克之理,包含奇门遁甲之术的神奇阵式,除非道中高手或亲眼所见,世上又有几人能够相信。若将江湖中的魔术艺人所擅长的幻术与之相比,虽是同出一源,但却是相差太远,仿佛荧火之光与明月相比。这门绝技一但失传,在后人心目之中,或许只能是一种美妙的神话。
  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已是到了缺心花园。
  花园中有水塘,石亭,石凳,石墩,还有小桥,假山。
  不远处的山坡上隐约可见一排木屋。
  当然,缺心花园中最多的,还是一片片,一丛丛,一旗簇的鲜花。
  鲜花盛开。
  玫瑰红。牡丹白;桃花艳,杜娟丽。
  还有山茶花、玉兰花、海棠花、水仙花,……。
  只是,如果你走近细着,就会发现,这些花居然都没有花蕊,再凑一看,一摸,竟然全是假花:缺心花。
  然而,花的香气仍是扑鼻。
  淡的淡,浓的浓;清雅,馥郁,各不相同。
  真是姹紫嫣红,芬芳飘逸。
  颜大小姐和花开在花岗岩石道上缓缓前行。脚步悠闲从容。
  这里已是没有机关和阵式。任何人都可以尽情欣赏周围的春花嫩草和小桥流水。
  花岗岩石道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石凳、石桌,似是专供人们驻足憩息之用。花圃之中不时还见耸立着各种状态各异、千形百态的奇石,自是增添了另一番别趣。
  突然,颜大小姐和花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颜大小姐轻声叮嘱道:“小心,没有我的暗许,不要随便出手。”
  花开低声“嗯”了一声。
  呼地,一条人影从左侧一块奇石背后扑向颜大小姐。
  一个撕哑而激动的声音喊道:“小晴,难道真是你吗?你终于来了!”
  颜大小姐身形疾退,退向右侧的花圃。
  花开跟着疾退。
  他没有出手,因为颜大小姐有言在先。
  颜大小姐叱道:“颜愁渊,不要乱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着,她边退边“呼呼”拍出两掌,立时化解了来人双手的合抱之势。
  来人身形坠地,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喊道:“你终于来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花开这才看清,眼前站立的是一个蓬头乱发、形消骨立,却身着锦衣华服的老人。这老人两眼的目光正射出异样的光芒。
  花开心道:难道他就是三十五年前曾经风流倜傥,自命潇洒的顏愁渊。
  颜大小姐大声道:“颜愁渊,别发疯,听我慢慢说。”
  颜愁渊目光渐趋呆滞,喃喃道:“你有什么话与我说,你可知道,我等你等得好苦。咦,你怎么带了个小白脸来?”
  颜愁渊双眼瞪视花开,目光大盛,厉声道:“你是谁?竟敢沾小晴的便宜,真是胆大包天!”
  颜大小姐怒叱道:“颜愁渊。你胡说什么!”
  颜愁渊嘶声道:“好啊,你居然还帮着他、他好狠心。
  臭小子,我跟你拼了!“
  募地,颜愁渊手中多了一把木剑,和身扑向花开。
  花开急退,眼光却望向颜大小姐。
  颜大小姐向他徽徽点了一下头。
  倏地,花开手中当即多了一根花枝,迎向袭来的木剑。
  “啪、啪、啪。”
  花枝与木剑在空中相互交击三次。
  颜愁渊怪笑道:“哈,哈,看不出你这臭小子手底还有两下。”他步法展动,身形忽左忽右,剑招绵绵攻出。
  木剑在颜愁渊的手中忽东忽西,指南打北,剑招攒若游鱼,轻灵翔动。
  青鱼剑法。
  三十五年前,颜愁渊的青鱼剑法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一绝。
  眨眼间,颜愁潮已攻出二十八剑。
  花开身形飘忽,手中花枝舞动十四次,却也化开了颜愁渊的二十八剑。
  颜慧渊剑招忽停,身形急退,猛地站定。他厉声问道:“小白脸,你与空空小道和玄机酸丁是什么关系?”
  花开徽微一笑,拱一拱手,道:“晚辈代两位家师向前辈问好。”
  颜愁渊刹时暴跳如雷,吼道:“好啊,当初要不是那两个冤鬼多管闲事,也不至于坏了我的好事。臭小子,老夫今天就找你算清这笔账。”
  他身形再次扑,木剑再次攻出。这次。一出手就是六十四剑,嘴里同时说道:“好小子,当年那两个冤鬼合手,才能使出这路落英剑法。今天,老夫到要看看你单人独使,又有如何厉害。”
  颜愁渊身形更加敏捷,剑招更是凌厉。
  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洗转眼间,六十四剑已过。
  颜愁渊身形稍顿,喊道:“好,好,你果然有两手,老夫跟你拼了!”他身形跳起,剑招又再攻出。
  他的身形在空中连蹦带跳,仿佛鲤鱼跳龙门。木剑连连挥出,竟是只攻不守,形同拼命。
  花开身形疾颤,上下闪动,手中挥舞的花枝却如高山流瀑,长河泻波,虽起伏跌宕,却绝不塞滞。
  但见他或攻或守,虚中藏实,往来飘忽,浑然一气呵成。
  “啪”的一声,花枝忽然已抽中颜愁渊执剑的右臂。
  花开不想伤人,只用了七成内力。
  绕是如此,颇愁渊已步伐踉跑,木剑险些脱手。他一咬牙,眼中精光暴射,状如疯虎,又再攻出七剑。
  花开连削带打,将攻来的木剑一边,内力到处,花枝陡地一直。疾刺颇愁渊的前胸。
  情急之中,颜愁渊使出六种身法,连连闪避。但是,花枝就象长有眼睛一般,始终不离颜愁渊前胸。枝头挟带着一股锐风,发出“嗤、嗤”之声。
  花开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花枝一触对方胸口,立即变刺为点。
  无沦怎样的高手,一旦胸口的膻中穴被点,势将内力顿失,只有束手就擒。
  正在此时,一支玉箫横空敲向花枝。
  一个少女的惊叫声响起:“不要伤我爹爹!”
  花开乘玉箫尚未敲中花枝,一股内力抢先从枝头上逼出,随即回撤花枝,抹向少女的玉箫。
  那少女的玉箫“刷、刷、刷”连挥三下,不求进攻,但求自保,箫法绵绵密密,挥洒自如,仿佛行云流水。
  颜愁渊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手中木剑跌人脚边花丛之中。花开的内力毕竟已击中他的要穴,片刻问,颜憨渊顿感全身酸麻。
  还亏花开手下留情,并未完全封住他的穴道:
  那少女却是神色惊慌,惊喊道:“爹爹,你怎么啦?”她手中玉箫登时大乱,身形迅速后退。
  花开手中花枝舞个圆圈。“嗖”的一声撤回,人已退出战圈。
  那少女也撒箫急避,一边喊著“爹爹”,一边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颜愁渊。
  颜愁渊手抚胸口,深喘了一口气,瞪眼瞻着花开,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姓什名谁?”
  花开抛掉手中花枝,双手抱拳,恭敬地答道:“晚辈花开。”
  顏愁渊道:“花开?哦,可是江南武林世家花家的后人?”
  花开道:“正是。”
  颜愁渊又道:“花见深是你的什么人?”
  花开道:“他是晚辈的四叔。”
  颧愁渊道:“好,好,看在我见深老弟的份上,老夫今天就不和你计较。”言词之间,倒像是他饶了花开。
  一旁的顏大小姐不禁觉得暗暗好笑。
  花开道:“多谢前辈!”
  顏愁渊眼光在花开和顏大小姐之间扫来扫去,沉声问道:“那,那你与她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花开微笑道:“晚辈这次是特意和颜姥姥一起前来看望前辈的。”
  颜愁澜怒道:“什么?你竟敢说小睛老了,放屁!她一点都不老!”
  颜大小姐叱道:“颜愁渊,不要夹纏不清,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
  顏愁渊连忙陪笑道:“是,是,我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的。”他转脸向花开道:“臭小子,我和小睛有话要说,你还不退开?”
  颜大小姐怒道:“不要胡说,他就在这里,那儿都不去。
  你还不听我说。“
  颜愁渊连忙收回怒视花开的跟光,低声下气而又心有不甘地应道:“好,好,你说,你说。”
  颜大小姐道:“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借一样东西。”
  颜愁渊道:“什么东西?你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就是没有,也一定要帮你找来。“
  颜大小姐道:“好,我要的是‘无去无来阵’的阵图。”
  颜愁渊愕然道:“你要它干吗?”
  第五章
  颜大小姐道:“当然有用。”
  颜愁渊失神的向道:“你没有其他什么再要说的了。”
  颜大小姐道:“没有了,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颜愁渊愤声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是那么无情。”
  颜大小姐怒道:“颜愁渊,放清醒点,你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怎么还在痴心妄想?”
  颜愁渊瞪眼道:“谁说我老了,谁敢说我老了,我没有,我没有痴心妄想。”他愣了一愣,又喃喃道:“难道你嫌我了?难道我真的毫了?三十五年了,我等你足足等了三十五年,没想到今天你竟然嫌我老了。”
  颜大小姐一怔,随即喝道:“别说疯话,颜愁渊,你听清楚,只要你交出,无去无来阵‘的阵图,我就放你出’缺心花园‘,你那把心爱的青鱼宝剑也可以还给你。”
  颜愁渊狂笑着大声道:“心爱的,哈哈,你不知道,我最心爱的就是你吗?哈哈,我在这‘缺心花园’足足待了三十五年,我現在还出去干吗?我哪儿都不去!”
  颜大小姐道:“这么说,你是不肯给了?”
  颜愁渊道:“给,给,我给,只要你答应留下来陪我,永远陪我。小睛,你答不答应?”
  颜大小姐怒道:“呸!别梦想了。”
  颜愁渊嘶声道:“小睛,答应我吧,你想一想,想一想啊。”
  募地,颜大小姐和花开同时感到眼前一暗,随即一阵天旋地转。
  颜大小姐喊道:“不好!”身形疾飘。她左一闪,右兩闪,接着向前方猛冲,却似遇到了阻碍又迅速退了回来。
  花开人也飘起空中,迅速飞至颜大小姐身侧,如影随形般紧迫其后。
  颜大小姐稍稍退后,再次疾进,又是左右连闪,再次前冲,但却更快地退了回来。她口中喊道:“快退!”
  二人疾退,一退就退出四五丈远,退入花圃之中。
  颜大小姐站定,轻叹一声,道:“迟了。”她迅速抬头,仔细察看周围的形势。
  四周的一切已经变得一片昏暗,除了脚下的一簇簇鲜花,所有的景物都已是模模糊糊、隐隐约约。颜愁渊和那少女早巳不见踪影。
  颜大小姐和花开无疑已被颜愁渊的阵式所困。
  颇大小姐大声喊道:“颜愁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设阵困我!”
  阵外传来颜愁渊的声音:“小睛,我并不是有意为难你。
  你可知道,三十五年来,我日思夜想的,就是能够走出缺心花园找你,见你。可是,缺心花园的阵式太过复杂,我实在无法破解,而那个每月送吃送穿的秋菊又非常厉害,我制不住她,所以,这十年来,我辛辛苦苦,绞尽脑汗,整日整夜设计这套阵法,直到最近才刚刚成功。这几天,我天天站在那块奇石后面,等着那秋老婆子来,好把她困人阵中,逼她带我走出这缺心花园。或者你亲自前采相救,我也同样可以见到你。没想到今天竟是你来了,我一时冲动,无意之中把你逼入阵中。刚才要不是你不肯答应我,我也不会发动阵式。小睛啊,你别怪我、还是想一想我的话,答应我吧!“
  颜大小姐冷笑道:“颜愁渊,凭你这点雕虫小技,就想困住我?”
  颜愁渊道:“小睛,这套阵法,其实是我从‘无去无来阵’阵图上参悟化解出来的。我祖父心颖神慧,才智超人,这张阵图,我也只是参悟了其中一小部分。以你的聪明,虽然也能破去这套阵法,但恐怕至少也要十天八天才行。你们没吃没喝的,又要想方设法破阵,到时一定不会怎么好受吧。”
  颜大小姐道:“哼。难道你就不怕秋菊来找我吗?”
  顏愁渊嘿嘿笑道:“困住你们的这个阵叫做‘三月红’。另外外面还有一个阵。叫‘五心桥’,要是秋老婆子一来,我就退人这两个阵之间,凭她多么厉害,想闯进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嘿嘿。”
  颜大小姐冷笑道:“哼,你不要太早得意。”
  颜愁渊道:“小睛,我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已,你还是想一想吧。我就是不明白,我究竟那一点比不上一尘那臭和尚。”
  颜大小姐道:“不许你说他。”
  颜愁渊愤声道:“怎么啦!我一说他,你就急啦?我就要说,一尘这秃驴本来就是个佛口蛇心、假仁假义的奸佞小人。他使尽手段一直在欺骗你,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颜大小姐道:“颜愁渊,你住口。你以为这样胡说八道,就能干扰我破阵吗?”
  颜愁渊忙道:“哪里,哪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睛,你还是想一想我对你说的话吧。”
  颜大小姐不再理睬,她转头对花开道:“花公子,你有没有带火折于?”
  花开道:“有。”
  颜小小姐道:“那就烦你点亮,我要好好再看看四周。?花开应声道:”是。“
  颜愁渊仍在纠缠诉说,可是已无人理他。
  花开右手迎风一挥,火折子在昏暗的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已闪闪亮起。
  颜大小姐道:“先看乾位。”
  花开乎举火折子。照亮乾位。
  一个转身,有意无意地恰好挡开暗中袭向火折子的一缕寒风,火折子已照向兑位。
  这次,二人看见前方是一排密密的竹林。
  花开举起左手在火折子前轻轻一弹,又挡开侧面袭来的一缕寒风,同时发一声轻蔑的冷笑。
  暗中的顏愁渊终于忍耐不住,一声怪笑,道:“臭小子,居然敢跟我做对。”话音未落,一般寒风卷向火折子。
  花开左掌护在火折于前,轻轻拍出,顿时那股袭来的寒风消失无踪。
  花开轻笑道:“前辈的,空影掌‘难道就不过如此吗?”
  一股狂风呼啸着猛地袭向花开。
  花开右手回举,左掌在胸前划过一个弧圈,然后平平推出。
  一招普通的“推窗望月”。
  只是,招式虽普通,其劲道却势如破竹,而巧妙则又是匠心独运。
  一招过后,隐藏在暗中的颜愁渊一声怒喝,正待再次发出掌力,那少女的声音忽地响起:“爹爹,别中了他的诱敌之计。”
  颜愁渊募地惊觉,登时收回掌力,一阵怒骂声随即响起:“好你个不要脸的臭小子,竟然敢作弄我,老子差点上你的大当。”
  颜大小姐冷笑道:“哼,亏你自谢聪明,却还是上了当,我且看你如何困住我们。”
  颜愁渊怒道:“哼,厉害的还在后头。”
  花开举着火折子转身照向坤位,却见正前方是一块块矗立着的奇石。
  募地,这些奇石忽然尽数飞起,向花开滚滚砸来,其势如山崩地裂,排山倒诲。
  颜大小姐轻声喝道:“别动。”她双目一闭,又募地睁开,眼看飞石就要砸到身上,颜大小姐闪声向前,呼地一掌挥出,拍中其中第六块奇石。登时,那数十块奇石又飞快地退了回去。
  顏大小姐冷笑道:“颜愁渊,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颜愁渊恨恨道:“好,好,小晴,我这就走,看你怎么破阵,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颜愁渊的声音渐渐远去,阵外终于一片宁静。
  顏大小姐笑着问道:“花公子,可记住先前袭来的四股掌力的方位?”
  花开道:“正是屯、贲、无妄和明夷四个方位!”
  龋大小姐笑着点了点头。她盘膝坐下,右手在身边花丛中轻轻一拢,已是满手花瓣。她右手接着揚起,满手花瓣洒向空中,双掌随即在空中交相拍出。
  八八六十四掌。
  每一掌都将一枚花瓣拍向一个方位。
  这六十四个方位正是伏羲六十四卦的不同方位。
  刹时间,但见满天花瓣飞舞,落英纷纷,甚是好看。
  飞出去的六十四枚花瓣多数似在空中遇到阻碍,纷纷下落。但却有数十枚隐入暗中,倏地不见。
  顏大小姐问道:“花公子,有否看清那些不见的花瓣去向。”
  花开答道:“一共有十二枚,除了刚才屯、贲、无妄、明夷,另有咸、大壮、井、归妹、临、复、蒙、小畜八个方位。”
  颜大小姐“嗯”地一声,笑着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为我探一探路。”
  花开道:“遵命。”他右手举着火折子,左手一抓,已是满手花瓣。他先是缓步走向电位,慢慢迈出三步。人影倏地一闪没人暗中不见。
  稍久,花开的人影在屯位又一闪而出,转身又步人贲位。人影又倏忽不见。
  待到十二个方位全部探完,花开的身影从小畜方位一闪而出,已是足足一个时辰。
  他走向盘膝坐地沉思的颜大小姐,道:“姥姥,我在屯位进了六层,归妹位进了四层,其他方位或三层,或两层。
  看来,除了最里一层的十二个岔口外,其它每人一层便有九个岔口,要找到出路确是不易。“  颜大小姐皱着眉头,缓缓点点头;她站起身,走来走去,细细观察,有时站着,有时蹲下,这儿嗅嗅,那儿摸摸,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又借着紧随其后的花开手中火折于的光亮,认真地看着什么。
  过了约一个时辰。颇大小姐才走回原处,一边说道:“无去无来阵果然奥妙无穷,我叔祖不愧是一代奇人。”她再次盘膝坐下,双袖运足真气,在身前地下轻轻擦过,将一簇簇的鲜花抹向两旁,露出一小块空地。她伸手又摘下一段花枝,以枝代笔,开始在空地上或者记些什么,或者又排列着各种各样算式,俨然聚精会神,心无旁鹜。
  良久,颇大小姐忽地抬头,向着一旁默默静立的花开问道:“你有没有随身带着银两?”
  花开道:“有”。伸手从怀中掏出六锭银子,道:“够不够?”
  颜大小姐接过银子,微笑道:“够了。”她将五锭银子放下,剩下一锭拿在手中运力一捏,那锭银子已成块块碎银,她随即扬手向空中轻轻一抛,“啪、啪、啪”地拍出十二掌。
  十二块碎银迅即飞向屯、贲、无妄、明夷等十二个出口。
  但见其中六块碎银似受阻力所阻,速度由抉渐慢,直至坠落。而飞向贲、明夷、井、归妹、复、蒙等六个方位的碎银直射而入,隐没不见。
  颜大小姐点了点头,自盲自语地“嗯”了一声,又对花开微笑道:“花公子,有劳你再去探一探路。”
  花汗应道:“是”。从怀中摸出几锭银子,飘身走人阵中。
  大约半个时辰,花开分别走完贲、明夷、井、归妹、复和蒙六个方位,从阵中一闪现身,走回颜大小姐身边道:“姥姥,这次每进一层,各有四个岔口。”
  颜大小姐微一颧首,凝思片刻,道:“看来,这个阵式是按星垣的方位分布而设,同时兼用了五行之中的土木搬移法,它既可将星垣中各星曜之力化人阵中每一事物,又可借助五行易理的相生相克之力。只是,阵式所依究竟是哪一星垣,其五行配置又是如何。我现在虽已看出一些端倪,但似乎又不敢肯定。”
  花开道:“依姥姥看,破这阵尚需多少时间?”
  颜大小姐想了想,道:“你我二人合力,或许三、四天可破。”
  这时立听缺心花园内有人在呼喊。
  花开神色一凛,凝神一听,道:“是秋婆婆。”
  颜大小姐道:“看来她已人缺心花园,被挡在阵外了。”
  颜大小姐倏地起身站立,运足真气,话音凝聚着一股股内力,道:“秋菊,不要着急,我和花公子暂且沒事。你在阵外不得乱动,每隔一个时辰呼唤一次,听我回音,我自有办法破这阵式。”
  声音在空中袅袅回萌,源源不断地传了出去。
  花开暗自点头,心道:“颜家的‘弥音诀’果然非同凡响。”
  稍久,空中又传来秋婆婆断断续续的声音:“小姐,老身遵命。”
  颜大小姐不再回答,回头对花开道:“无去无来阵名堂确实不少,竟然能将内家高手的声音变得如此飘渺不定。”
  她刚要再次盘膝坐下,阵中忽又响起颜愁渊的声音。
  小睛,怎么样‘,’颜大小姐冷笑一声,却不理睬,又再坐下,开始琢磨破阵之法。
  颜愁渊急怒交加,话音越来越大,或求或骂,又喊又叫。
  整整一天,颜愁渊的叫骂之声从未断绝,只是,颜大小姐却一句未予理睬。于是,颜愁渊的脾气越加暴燥,声音越加嘶哑。
  颜大小姐面前拂出的空地越来越大,算式擦去又写,写了又擦,地上放着不同长短,不同粗细的花枝,或做算尺,或做其它工具。又用花瓣摆出各种各样星垣、星曜的图案,位置不停的变换。
  花开仍是默默地静立在微风之中,每当颜小姐招唤,便步入阵中探看。探路所用的事物却越来越古怪。时而是花枝上束着小金铃,时而是以绢布叠出的小狮、小虎、小牛、小羊,甚至有一次,颜大小姐居然让他脱去双鞋,蒙住双眼,一手抓一大把土块,一手举一束燃烧着的花枝,赤脚走入阵去。
  每次步人阵中,颜愁渊便发动阵式,不断变换阵中事物的位置,以虚换实,以假替真。
  花开对土木五行易理之学本来就颇有造诣,再加颜大小姐在后的高声指点,却也有进有退,幸免被围阵中。
  于是,颜愁渊发动阵中的奇石、石凳、石桌、竹枝、树木和花草。一次次攻向花开,满天的奇石、石凳、石桌、滚木、竹子、花草向着花开席卷而去。
  当真是飞砂走石,雷霆万钧,却又被花开和一旁指点的颜大小姐即时辨明虚实和关键,一一破去。花开本来就稳扎稳打,不求破阵,只求探路,所以把握分寸,未进先料退,遇难则走,遇险则退,倒也进退自如。令得暗中伺机而动的颜愁渊无计可施,高声怒骂。而每次花开退走,颜愁渊又嘻笑嘲讽,出言奚落。
  阵中心的岔口又被排除了四个,只剩下明夷和归妹两个方位。当花开再次从阵中现身而出时,面含笑容,道:“姥姥,果然不出你所料,这次每进一层,已各剩两个岔口。”
  隐藏在阵中的颜愁渊冷笑道:“嘿嘿,你们能破到这个地步,已实在不易,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只是,真正的难关还在后面呢。”
  顏大小姐冷笑道:“再难也难不倒我颜小睛,你这个阵式看来的确是从‘无去无来阵’变化而来,只是你祖父实在比你要高明得多。你在阵中后来所加的那些变化,实在是画蛇添足,节外生枝,反而使我有迹可寻。”
  颜愁渊笑道:“哈哈,小腈,也许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这个阵,我参悟、研习、变化、布置共花了十年功夫。我祖父虽然强胜于我,但我自己在那些变化上面所花的心血确也不少,依我看,不见得都是无用之举。“
  颜大小姐道:“哼,你这个阵不过是依太微星垣加上五行生克易理布置而成。我对星垣之学和五行易理本来就了如指掌,你这岂不是班门弄斧?”
  颜愁渊不以为然,急忙道:“不不不,你可别这么说,戏法人人会变,只是巧妙各有不同。五行生克,飞星斗数之学本来就极其奥妙,再加布阵之人又可以随时自己做出种种增减变化,其方位、配置、比例的变化可谓是无穷无尽,破阵之人即使是道中高手,但只要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
  一旦贸然深入,必将步法自乱,陷入吉凶冲杀,不能自拔。
  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吗?“
  顏大小姐冷笑道:“不和你绕舌,且看我如何破你的阵式。”
  花开忽然道:“这个阵不叫:三月虹,吗?姥姥不妨试一下按每年三月太微星垣的分布位置破解,再加上以已土破丙火之法,也许有隙可乘。”
  颜大小姐眼睛一亮,随即在地上迅速移动数枚花瓣的位置,接着写了两个算式,又在地上摆弄几下花瓣、花枝、和小石头之类的事物,然后凝神闭目,右手时而微举空中,掐指推算。
  顏愁渊怒声道:“臭小子,你怎么知道这个阵叫‘三月红’?”
  花开微笑道:“正是前辈一天前所说。”
  顏愁渊急道:“什么,我说的?我说过吗?”
  颜大小姐忽然双目一睁,笑道:“多亏花公子提醒,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花开问道:“姥姥已有破阵之法?”
  颜大小姐道:“虽然还不是最后的破解之法,但已是柳暗花明,云开雾散。”
  颜愁渊急道:“哼,我在这个阵中布下冲杀之数、星宿吉凶和五行生克变化,要破阵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算你破了这个阵,外面还有一个‘五心桥’阵等着你呢。”
  颜大小姐微笑不语。
  颜愁渊更是着急,高声说道:“小睛,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一点都不想一想我对你说的话,你……,你可知道,三十五年来,我虽然一直在苦苦研习阵法,可是,又有哪时哪刻不在想你?每当想起与你近在咫尺,却又相隔天涯,不得相见,我就如遭穿心,实在受不了时,只得用,空影掌‘自残,不知道吐了多少血啊。”他的话渐渐变成哽咽,继而抽泣,最后竟是嚎陶大哭。
  花开虽然看不见藏在阵中的颜愁渊,但却听出,颜愁渊已是声泪俱下,痛哭流涕,而且绝非作假。他心中虽然对颜愁渊的这种畸恋之情頗为不齿,但也为其痴狂的程度感到可悲可悯。
  颜愁渊哭声越来越大,阵中又传来那少女的喊声:“爹爹,你别哭,不要这样啊!”
  颜愁渊竟是不理女儿的劝说,越发痛不欲生,不可收拾,最后竟是捶胸捣足。
  阵中传来一声声掌击中身体的声音,花开听出,颜愁淵竟是凝聚内家真力而发。
  那少女的惊叫声又起:“爹爹,你不要这样,别打自己啊!”惊叫声渐渐变成哭喊声。
  颜愁渊哭道:“你别管我,别管我!”
  阵中传来二人的拦架之声,似是那少女在拼力阻止颜愁渊自残。
  颜大小姐不禁恻然,叹一口气,高声说道:“颜愁渊,你这又是何苦呢?‘’颜愁渊一听颜大小姐出声相劝。竟然更觉委屈万分,悲痛奠名,哭声竟然嘶哑,呼天抢地一般。
  空中忽然响起花开的吟诵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花开的声音是凝聚内家真力发出,盖过了颜愁渊嘶哑的哭喊之声,他接着诵道:“欢乐趣,离别苦。”
  颜愁渊的声音戛然而止,稍久,才徐徐问道:“这是,是谁写的诗?”
  花开恭敬答道:“是一位诗人,因目睹大雁殉情而死,回想人间的恋情悲欢,有感而作。”
  颜愁渊哑声问道:“你,你能不能,再,再念一遍?”
  花开答道:“能。”。于是他又念了一篇。
  颜愁渊默默听着花开念完,口中才反复念着:“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花开抗默片刻,却又开始慢慢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于,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颇愁渊听着听着,嘴里竟然喃喃念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会儿又自问道:“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念着念着,声音竟然越去越远,越来越轻,似是已经走远。阵中响起那少女的声音:“爹爹,你去哪里?”
  花开转道:“姥姥……”,他忽然发现颜大小姐目光迟滞,正在呆呆发愣,嘴里念着:“情为何物?情为何物?”花开一惊,连叫数声:“姥姥,姥姥。”
  颜大小姐募地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没想到,花公子到是彻悟之人。”
  花并忙道:“哪里,我只是能背诵诗句和经文,而其中真谛却始终未能勘破。”他一顿,又道:“何况,如今,我自己也正为情字所困。方才只是见颜愁渊因情而痴。由痴而迷,故而用前人诗句和佛家经文相试,或许能暂缓其悲痛之心。”
  颜大小姐叹一口气道:“古往今来。尘世间男女千千万万,却又有谁能道出情为何物,至于看破情关的,又有几人?”
  花开道:“看破情关已是难上加难,若要大彻大悟,身心空明,却又是难比登天。恐怕非有缘之人或苦修之士而不能达到。”
  颜大小姐缓缓道:“有缘,有缘,或许半疯半颠之人更有缘份。”
  花开沉默,半晌,才道:“姥姥,顏愁渊身边怎么有个女儿?”
  顏大小姐道:“那丫头叫颜素素,当年颜愁渊把她们母女抛弃于北国冰天雪地中的一个荒僻小村,我和一尘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们时,她母亲已奄奄一息,临死前却丝毫不怨自己丈夫,她听说颜愁渊已被押回山庄处治,千叮万嘱,要素素回去好好照顾父亲。唉,这丫头,也是个苦命人。”
  花开叹了一口气,又问:“姥姥,还需多久才能破阵?”
  颇大小姐略一沉思,道:“大约还需两个时辰。”
  一阵微风吹过,天空中的昏暗忽然很快退去,仿佛雨过天睛,阳光明媚。
  花开一愣,抬头,环顾四周,但见周围的阵式已悄然不见,一切又恢复如初。
  阳光下,在几棵修竹旁,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只见她满脸忧戚,似是心中充满无尽的悲苦和伤痛。
  那少女正是颜素素。
  颜素素凄然一笑,深深做了一个揖。道:“姑姑,花公子,我已经撤去‘三月红,阵,外面的’五心桥‘阵則因暂时不想让秋婆婆进来而未曾撤去。如果你们还信得过我,请跟我来,我爹爹有请。”
  颜大小姐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她凝聚真力,又以‘弥音诀’吩咐外面的秋婆婆退出缺心花园等候,接着对颜素素道:“走吧,素素,你在前面带路。”
  颜素素感激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似又有话说,却终未出口。她转过身去,施施然缓步前行,两行清泪从脸颊上如珠玉般滚落。  主人步出花圃,走上弯弯曲曲的花岗岩石道,穿过竹林,跨过小桥,转过假山,来到一排竹篱围成的院落面前。
  颜素素推开院门,带着颜大小姐和花开走人院中。
  木屋精舍旁,种着一排翠绿的湘妃竹,竹林的前面矗立着几块奇石,奇石的周围摆放着许多兰花和水仙,院子的正中,有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一个形容枯容枯槁的老人正坐在其中一张石凳上猛烈地咳嗽,他抬起头来,勉力微微一笑,道:“你们来了。”说完又是剧咳。一缕鲜血从他的唇间汨汨而出。
  刹时间,两条人影向他飞扑而去。
  花开和颜素素。
  颜素素惊叫道:“爹爹,你怎么啦?”她募地发觉花开的身影已先她一步飞到颜愁渊身边。
  花开出手,右手袭向颜愁渊胸口。
  颜素素大惊,挥手向花开右腕抓去,竟然是一招精妙的擒拿手,同时喊道:“你做什么?”
  花开身形一晃,颜素素的擒拿手已然落空。
  颜索素手腕一翻,正待再次扣出,却看见花开的右手已“噗噗噗”接连点中颜愁渊胸前六处大穴。
  花开身形一闪,已飘然退出数丈之外。
  颜素素急怒交加,扑至颜慧渊身前,伸手扶住叫道:“爹爹!爹爹!”
  颜愁渊的身子微一摇晃,说道:“素素,别错怪花公子,他实是一番好意。”
  颜素素这才发觉父亲已停止剧咳,只是偶而有几声轻咳。她一时醒悟,随即用一种歉意和感激的目光看向花开。
  花开正向她点头微笑,英武的脸堂上,一对清亮的眼睛迥迥有神,笑意中含着理解和宽容。
  颜素素顿感一阵莫名的羞赧,慌忙避开花开的目光。
  第六章
  颜愁渊道:“花公子,多谢你出手相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如此英才神慧,胆识兼备,武林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真是大幸。”
  花开恭敬地一拱手道:“前辈太过夸奖,晚辈实在担当不起。”
  颜愁渊微微一笑,目光已转向颜大小姐,道:“小,小睛,这几十年来,我对你们做了许多不应该做的事,罪不容恕,实在是对你不起。”
  颜大小姐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顏愁渊哺喃说道:“我知道自己做的错事实在太多。当年,为了得到你,几个无辜之人的性命都丧在我手中,真是罪孽啊,罪孽。”
  颜大小姐道:“堂,堂兄,事情都已过去五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来,你一直被困在缺心花园之中,含辛茹苦,如今既然翻来悔悟,也就不必太过自责。“
  颜愁渊惨然一笑,满脸伤感,说道:“没想到我颜愁渊一生,为情魔所困。始终不能自拔,犯下种种罪过,唉!究竟情为何物?情为何物?”
  花开道:“前辈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神。”
  顏愁渊凄然一笑,“多谢你了,花公子。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要不是你迷津指点,我如今还在孽海中沉浮。不能自拔。”
  花开道:“晚辈也只是背诵经文,其实自己也没有彻惜。”  颜愁渊哎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难那,难那,不过,花公子也不必太谦,以你的聪明才智。将来纵不是济世活佛,也当是一代侠者,实是江湖之福,武林之幸。”
  花开道:“前辈过奖,晚辈但求能凭良心做事,尽力而为。只要人世间能少一点不平之事,天下人能多一点快乐,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顏愁渊点头道:“好,好,你说得好!”他从怀中掏出一包事物,交给站在一旁的颜素素,说道:“素儿,把这个交给花公子。”
  颜素素应声接过,走到花并面前,双手捧上。
  颜憨渊道:“花公子,请收下,这就是,无去无来阵‘阵图。”他转脸望向颜大小姐道:“小睛,这张陈图就有劳花公子转交与你了,我祖父不愧是旷世奇才,这张阵图我研习近十年才惨恬其中一二,这里面有我十年来记下的心得,对你或许有用。”
  他轻咳了几声,又说道:“小睛,花公子,我有一事相托,还望你们能够答应。就,就是请你们,代我好好照顾素素!”
  颜大小姐道:“素素是我的侄女,我自当……”话未说完,她募地停住,惊愕地看着前方。
  颜愁渊竟已双目紧闭,头一歪,身子倒向一边。
  颜素素一声惊呼,回身扑向父亲,却见一人速度更快,飞身一跃,已经抢到她的前面。
  花开一把扶住倒下的颜愁渊,右手一按顏愁渊后背,左手食指已搭在颜愁渊的脉门。良久,他才松开双手,喟然长叹,说道:“顏前辈竟然自断经脉,已经仙去了。”
  颜素素刹时抱着颜愁渊失声痛哭。
  顏大小姐黯然神伤,她想起刚才颜愁渊让素素把阵由交给花开,又由花开转交自己,然后又以女儿相托,心中已经明白颜愁渊临终前的一番心意,不禁暗自长长叹了一口气。
  黄昏,夕阳一片红。
  颜素素撤去‘五心桥’阵,跟着颜大小姐和花开走出了缺心花园。
  这是她第一次走出缺心花园,十二年前,当秋婆婆带她进人缺心花园时,她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这十二年来,颜素素谨奉母亲的临终遗言,小心冀冀地陪伴服侍着半瘋半癲的父亲,使父亲在极度寂寞和空虚中获得了不少温暖和安慰。可是,她心中的寂寞又有谁能了解,孤独时又能向谁倾诉。
  现在,自己又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此以后,她将是孤苦伶仃,孓然一身,想起这些,顏素素便感觉心头万分的孤凄,无尽的落寞。只是,在这孤凄落寞之中,她依稀还有几分幻想,几丝希望。
  可是,顏素素的幻想很快就被破灭,希望很快就成为泡影。
  缺心花园之外,有许多人正在等待。颜素素认出领先的一人正是秋婆婆。
  忽然,从秋婆婆的身后,飞快地闪出一个少女,好像一阵风般奔向花开。那少女脸上充满兴奋和喜悦。眼中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但见她望着花开说了一声:“你,你终于出来啦!”
  说着,语音竟似哽晒,再也说不下去,两行清泪已经夺眶而出。
  望着那少女凝视花开的眼神,听着花开轻声安慰那少女的话音,颜素素的心在抽紧,在收缩,在哭泣。
  她感到一阵晕眩,仿佛天在旋,地在转。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她想起了自己父亲为情所困的一生,想起了花开念过的那首诗,那段经。
  顏素素忽然感觉,这周围的事物都在一刹那间失去了色彩,一切竟都已成为灰色。
  那个含泪奔向花开的少女当然就是衡山七道中的林月儿。
  看看林月ㄦ脸上的荫行滑泪,花开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他轻声答道:“我回来了,我没事。”他忽然发觉仅仅两天,自己竟然有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一时间,花开忽然怔住。
  一只拳头重重地击在花开的右肩,然而,他竟似挥然未觉。
  于是,那个击出一拳的人再也忍耐不住,终于大声嚷嚷道:“好啊,老花,没想到你竟然是一个重色轻友之人,难道你沒看见我在跟你打招呼吗?·慕容铁话音未落,林月儿已感到脸上一阵飞红,她头一扭,迅速地躲向一边。
  花开抬头,看着慕容铁微笑。
  摹容铁双眼一瞪,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花开右掌忽然拍出,说道:“接我这招!”这一掌轻轻推来,虚实奠辩,看似缓缓按向对方右肩。却忽然中途一飘,已拍到慕容铁左肩。
  忽听“啪”的一声,幕蓉铁的右掌在间不容发之中以闪电般拍中对方手掌。
  花开叫道:“好!”手掌一翻,再次穿出。
  又是“啪”的一声,慕容铁又拍中花开手掌。
  花开掌法忽然加快,接连攻出三十二掌。
  “啪、啪、啪、啪……”,空中连响三十二下。
  双方动作越来越快,花开的手掌仰、撩、亮、拍、穿、推、插,变幻莫测。只是,无论他攻向何方,慕容铁总是能准确地拍中他的手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拍掌声连珠价般回响在空中。
  赵莺娘、方小慧等姐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自木暇接,众人不禁莞尔,赵莺娘笑道:“设想到,拍手掌游戏竟能如此玩法。”
  蓦地,空中的击掌声嘎然而止,花开和慕容铁已忽然停住,彼此手掌互相按着,四目对视。
  骤然间,二人开怀大笑。
  柳青青拍手喊道:“哈,真有意思,慕容大哥,什么时候你也教教我。”
  慕容铁愕然,笑声停止,说道:“哦,哦,这……”
  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喀笑之声,众人看去,却见林月儿正热情地握着一个淡装少女的双手。
  颜大小姐道:“她叫颜素素。”
  顷刻间,衡山七燕已围住了颜素素,问长问短,有说有笑。
  慕容铁不耐,故意大声向道:“老花,那个什么阵图是不是到手了?”
  花开道:“不错。”
  慕容铁道:“那么说,咱们明天就可去破阵了。”
  花开笑着摇摇头,道:“好象没这么容易。”
  慕容铁一愣,看着颜大小姐笑着走过来,道:“为什么,姥姥,你说?”
  颜大小姐道:“虽然有了阵图,可是我们还得识阵、解阵、然后才能破阵。”她稍停,看见衡山七燕已回转身来倾听,接着又道:“这就好象走迷宫,你虽有了迷宫的宫图,还宴根据这张宫图,解算出正确的路线,然后才能进入迷宫,顺利通过。”她又顿一顿,道:“不过,无去无来阵比起迷宫,却又不知要复杂多少倍。”
  柳青青道:“那,破解这个阵又需多少时间?”
  颜大小姐略一沉思,说道:“有花公子、方姑娘,还有得到大家相助,大约七天使可。”
  慕容铁叹了一口气,道:“唉,还要七天。”
  颜大小姐笑道:“別急,你以为这七天你就没事可干吗,到时候可要请你去大名府走一趟。”
  慕容铁精神一振,忙道:“去干吗?是不是去探路?”
  颜大小姐道:“要你去时自会告诉你。”她环顾众人,又道:“还要一件事要麻烦大家,请诸位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然后交给我。”
  苏敏奇道:“要生辰八字做什么,姥姥不是要给我算命吧?”
  顏大小姐笑道:“现在哪有功夫给你们算命,自然是与破阵有关。”
  慕容铁嘿嘿一笑,道:“真有意思,破阵也要八字。”
  花开脸一板,盯着慕容铁道:“各种阵法当中,经常用到五行生克易理之学,人的八字中的天于地支,本来就包涵了阴阳五行的各种生克。姥姥自然是想根据大家的八字情况,挑出适当人选用于破阵。”
  慕容铁两眼一瞪,:“呵,这个我早就知道,我只不过说是有意思而已。”
  颜大小姐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十分精雅。
  慕容铁发现,书房内的桌椅几榻,居然都是利用天然的成年花枝树根精雕细刻,镶上坚木面子而制成。椅子上又铺着龙须草垫。
  现在,众人或坐或站,已经围着那张‘无去无来阵’阵图看了很久。慕容铁看得眼发直,腿发酸,却实在不明白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和曲线究竟代表什么意思,于是,他索兴在身后那张大师椅上坐了下来。开始东瞧西看,欣赏房中的景致。
  这时,他听见颜大小姐说:“从刚才缺心花园中的‘三月红’和‘五心桥’两个阵推断,‘无去无来阵’必是按星垣、星宿的位置分布而设,同时结合了阴阳五行的生克变化、土木搬移之术和易理之学,另外还布置了无数陷阱、活板、翻板、踩板、空板、机驽、暗器等机关。阵中还可埋伏众多高手,使冒然进阵者随时都有可能遇伏遭袭,防不胜防。”
  慕容铁心道:“这劳什子阵果真有如此历害?”却又听颜大小姐道:“要识解这张阵图,必先找出其中的阵心或阵跟,然后从中人手,策划破阵之法。”
  慕容铁连忙欠身向阵图望去,却依然感觉像在看天书一般。他又坐下,抬头看着前方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心道:还是这张画好看多了,有山、有水、有树、有云。他凝神细看,发现画中密密的树林中依稀有几个小人,不禁对自己眼力和细致感到非常满意。
  正看着,他仿佛又听见花开说:“从阵图看,阵中似以丙火最旺,如果仅仅找到阵心,已土破丙火,则需在巳年巳月巳日巳时破阵最宜。”
  方小慧略一沉吟,道:“这岂不是还要等十年有余?”
  花开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还必须找出它的阵眼,这样,只要在巳月巳日即可破阵,依此推算,正是十日之后。”
  却听苏敏叹一口气道:“一个阵心已是难找,而阵眼通常至少有三个以上,岂非更加麻烦。”
  募容铁心道:这可是越来越玄乎了。他无心再听,又开始凝神看着左前方矗立着的高脚古铜雕花烛台发愣,但见烛台上的两支巨烛正明旺闪亮。
  良久,慕容铁才回过神来,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在阵图上指指点点,嘴里说的话居然和图上的符号曲线一样深奥难懂古怪。他唰地站起,咳嗽子一声,道:“姥姥、老花,诸,诸位,我……我……”。
  颜大小姐立即笑着说道:“慕容公子,我这山庄你虽来过,却还有许多地方你没有看过,你不妨让秋婆婆找个人带你去四处逛逛。”
  幕容铁如遇大赦,忙道:“不用麻烦,我自己随便走走即可。”转身便出了书房。
  慕容铁在山庄中四处乱转,只是看来看去,到处都是亭台楼阁、曲栏回廊,耍不就是各种各样的树木翠竹和争奇斗艳的芳草花卉,虽然竹影婆娑,花香沁脾,却终不能激起他心中的豪气。眼前这一切,对他来说,仿佛变得越来越是遥远,他真想飞出“尽开颜山庄”,随便找一个市镇,然后扑进酒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聊天。
  百无聊赖之际,幕容铁找了一处石墩,坐了下来。他转眼一看,却蓦地发现石墩旁种着许多兰花。
  慕容铁识得又叫得出名的花实在不多,却唯独对兰花印象深刻。这个世界上,唯一使他既想见又怕见的事物,就是兰花。
  每当看见兰花,他就会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既想见又怕见的人。
  一个复姓宇文,名叫心兰的女人。
  宇文心兰。
  慕容铁喟然长叹,他想着天夺人意,造化弄人。
  他甚至想到了颜大小姐对他说的命。
  难道人命真是天定?是命中注定他与心兰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命中注定两个有情人一个粗豪率真而秉性耿直,另一个却心细如发而任性执拗。
  难道这是天意,心兰居然将他的仗义救人误会成移情别向?难道这是夫意,他竟然不知心兰的断情拒婚只是负气而为?如果不是天意,心兰又怎会在他离家出走后允诺另嫁他人?如果不是天意,他又怎会因途中受阻延误而未能在心兰婚期前赶回家中?心兰在新婚之夜突然出走,不知去向,而他仅仅晚到两个时辰。
  于是,他只有漂泊江湖,浪迹天涯。这些年来,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逃避,亦或是在寻觅。
  他大碗喝酒,因为酒能消去他心头的愁闷。他大口吃肉,因为肉菜能填补他心中的空虚。他大声聊天,因为闲聊能遣散他胸中的无聊。
  然而一可是一但是一幸好,他毕竟还是一个英雄汉,毕竟还是一个好男儿,他虽然悲愤。却不颓丧。虽然忧闷,却不沉沦。
  所以,他行侠仗义,锄暴扶弱。
  他有时甚至想,自己在江湖上已经创下如此声名,而这些,心兰是否知道,会不会来找他?不知为什么,他又想到了柳青青,他察觉到了柳青青眸子中的热情,也感觉到了柳青青言词中的关切。这一切,更增添他心中的忧虑、烦闷和苦恼。
  如果心兰知道,她是不是又会生气,如今,心兰究竟又在何方?这一夜,一向吃得好睡得好很少失眠的慕容铁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摹容铁就从床上跳起来,使劲推醒了正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花开。
  他大声问道:“喂,昨天晚上你睡得好不好?”
  花开揉了揉眼睛,道:“很好,如果你不播醒我,我还要睡上半个时辰。”
  慕容铁瞪着眼睛,道:“难道你昨天晚上沒有听到什么?‘花开伸了伸懒腰,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什么?”慕容铁几乎不敢相信,喊道:“那次晚上,你连天下第一神偷包空空的眨眼声都能听出来,昨晚你居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花开呼地坐直身子,睁着眼睛说道:“怎么,昨晚有小偷?”
  慕容铁吼道:“没有!昨晚你没有听到我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声音吗!”
  花开一愣,随即非常同情地向道:“怎么,原来你昨晚没有睡好?”
  慕容铁恨声道:“当然!”
  花开睁跟看着慕容铁,慕容铁瞪眼瞧着花开。
  突然,花开忍住不住,哈哈大笑。
  慕容铁愤愤道:“这么说,你是听见了。”
  花开止住笑道:“当然,你在床上翻来翻去,声音简直比打雷还响。”
  慕容铁冷笑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来问我一声?”
  花开笑道:“哦?难道你会告诉我吗?”
  慕容铁粗声道:“至少,你可以跟我聊聊。”
  花开脸一扳道:“我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当然要好好休息,你以为那个阵好破吗?”
  慕容铁道:“哼!”
  花开又笑道:“别急,昨天我已经替你约了一个人,待会儿你见了,包你称心满意。今天晚上,你保证酣然大睡,美梦不断。”
  慕容铁奇道:“谁?”
  花开慢条斯理的道:“哦,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稍久,门口果然响起一阵轻轻地敲门声,早巳等得不耐烦的慕容铁唰地飞到门前,伸手打开了房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红光的老头,这老头正在冲着他笑。
  老头道:“慕容公子,花公子,早上好啊。”
  慕容铁一愣,未及回答,却听见花开道:“早上好,颜老伯,快请进来。”
  慕容铁一边让老头进来,一边回身向花开问道:“你说的就是他?”
  花开道:“正是。”
  慕容铁愕然道:“我怎么不认识他?”
  花卉笑道:“一回生,荫回熟。颜老伯,麻烦你告诉慕容公子,你是谁。”
  老头向慕容铁拱手道:“慕容公于,小老儿颜庆;是庄里的二管家,秋菊是我的老婆。”
  慕容铁知道老头说的秋菊当然就是秋婆婆。
  花开道:“颜老伯,你不妨再告诉慕容公子,你平素最喜欢、最常做的是什么?颜庆笑呵呵道:”哦,我平时也投什么特别爱好,最喜欢的就是喝酒、吃肉、聊天。“
  慕容铁眼睛一亮,问道:“当真?”
  颜庆道:“当真,我又怎敢欺骗募容公子。”
  慕容铁哈哈笑道:“好!好极了。”
  花开笑道:“颜老伯,都准备妥贴了吗?”
  顏庆笑道:“都在厅里放着呢?”
  慕容铁奇道:“什么?”
  花开道:“一会儿出去看就知道了。”
  二人忙略作漱洗,换了衣服,跟着颜庆来到正厅。
  正厅靠近桌椅的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坛酒,桌上已经放好八个大碗和四个盘子。盘子里堆放着大块的牛肉、狗肉、猪肉,还有羊肉。
  慕容铁鼻子嗅了几嗅,大声道:“呵,这是陕西风州的‘千尺雪’,好酒。起码是五十年的陈年老酒。”
  顏庆笑道:“慕容公于不愧酒中高手。”他又指着一旁靠壁的十个罐子说:“肉也是好,有坛子肉,酱牛肉,还有肴肉。吃完桌上的,这些罐子中还有。慕容公于,不知够也不够。”
  慕容铁大声笑道:“够了,够了,暂且已经足够了。”
  花开走到桌边,从盘中挟起一块狗肉放入嘴中,边嚼边说道:“不错,真是好手艺。”转脸看着纂容铁道:“现在,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慕容铁忙道:“哪里,你真够意思,快忙你的去吧!”
  花开哈哈一笑,身形一飘,已到了厅外,闪身不见。
  于是,整整一个上午,慕容铁和颜庆两人又吃又喝,有说有笑。
  颜庆谈起当年带领波斯王子进人“尽开颜山庄”的有趣往事。听得葛容铁津津有味。
  慕容铁说着自己在江期上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奇险经历,听得颜庆兴致勃勃。
  可是,到了中午,募容铁突然对颜庆说:“我得去看看老花他们怎么样了。要不然,他准说我不够朋友,老哥,你暂歇一歇,我去一个时辰就来。”
  顏庆笑着点头。
  慕容铁来到顏大小姐的书房,却见房中只有颜大小姐、花卉、赵莺娘、方小慧、林月ㄦ和顏素素六人,慕容铁站着看了一会,见桌上摆放著各种工具、尺子。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却不知是什么玩艺儿。正在这时,秋婆婆带着丫环端来四盆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于是,众人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指着阵田议论着什么。
  慕容铁听不懂,看不明,只是发现林月儿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着花开出神。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个羊肉包子放人嘴中。
  林月儿看见了他,笑着说道:“三姐刚才还问起你呢,她待会儿就来。”
  摹容铁连忙又拿了一个包子,嘴里嗯了几声,赶紧走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却见颜庆正坐在厅里等着他。
  颜庆一边把酒倒人碗中,一边笑着说道:“你比我预料的还要回来得早,来,还是喝酒、吃肉、聊天有趣些。咱哥俩不妨畅饮,痛快一番。”
  慕容铁先把一碗酒倒人口中,然后坐下,说道:“对,喝它个痛快。”
  这天晚上,慕容铁睡得很熟,鼾声如雷。
  第三天。
  早晨,慕容铁起来,发现花开已经不在房中,他连忙嗽洗更衣,来到厅里,见颜庆也不在。他走到室外,在晨风里大口吸了几口气,边走边想着。颜庆定是昨天喝多了,这时还在贪睡。
  不知不觉,又走到颜大小姐住处,摹窖铁步人书房,却见颜大小姐、花开、赵莺娘、方小慧正在里面。
  方小慧问道:“姥姥,既然这第一个阵眼就是太微星垣,不知应该如何破法?”
  龋大小姐道:“从阵中太微星垣周围的阴阳五行布署和机关分布来看,与缺心花园中的‘三月红’阵大同小异,所以,应遣一金命女子,穿黄色衣招,执红色三角系铃小旗,从东方进入太微星垣,然后走坤宫,踏离位,直入五帝坐星窿之位,扭转设于咸位的枢纽。再加上阵心有人接应,太微星垣即落入我们掌握之中。”
  赵莺娘:“可惜,阵心和其它阵眼还未找到。”
  花开笑道:“这却不难,依现在情形看来,无去无来阵除阵心之外,共有三个阵眼,我们只要从眼前太微星垣人手,顺膝摸瓜,顺水推舟,两三天内,便可推算出阵心和另外两个阵跟。”
  颜大小姐微笑点头,说道:“花公子所言正是。”
  慕容铁听着,似懂非懂。心道,这破阵之法虽然玄乎,却也挺有趣。他退出书房,步出正厅,却见颜庆正在院中等他。
  颜庆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昨晚睡得不错吧?走,今天咱们出去散散心。”
  慕容铁道:“去那儿?”
  颜庆道:“跟我走就知道了,不过,走之前,你可得换个模样,省得让那些劳什子秦楼的小崽子们认出来。”
  慕容铁笑道:“这倒容易,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我的易容术,除了老花,天下很少有人能够识破。”
  于是,当慕容铁再从自己房中走出来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乡下土财主,而颜庆当然摇身变成士财主的随身管家。
  这一天,慕容铁和颜庆二人登上尽开颜山庄外的筆架山,瞻仰了山顶的栖霞寺,游览了山腰的钓鱼台。
  然后下午又来到笔架山下的观霞镇,二人轮流做东,吃了三盘谭家莱。三盘炒肝,八笼烧麦和六碗打卤面,外加整整五斤涮羊肉。
  晚上,二人乘着星光月色,引吭高歌而归。
  第四天。
  清晨,慕容铁正自酣睡未醒,恕觉面门微风飒然,他蓦地睁开双跟,跳起身形,却见对面床上坐着的花开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慕容铁道:“喂,你又搞什么鬼,搅人清梦。”
  花开笑道:“今天,你可没那么舒坦潇洒了,有劳你去大名府一趟。”
  慕容铁道:“什么事?”
  花开道:“当然是要事,不然,也不用你亲自出马。是去找一个人,顺便带上一封信。”
  纂容铁道:“谁?”
  花开道:“你的老朋友,老相识。”
  慕容铁道:“哦?”
  花开轻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慕容铁双眼一亮。
  花开接着又吩咐交代了几句。
  慕容铁越所越是兴奋,连声说道:“好,好!”
  尽开颜山庄距离大名府二百多里,这点路程对慕容铁来说当然是家常便饭,驾轻就熟。
  慕容铁的轻功本来就不让花开。
  西北慕容世家的“微步足道”虽然在武林中鲜为人知。
  但却绝不在任何一门轻功之下。
  慕容铁更是慕容世家的姣姣者。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赶到了大名府。
  不过,当他离开大名府,回到尽开颜山庄之时,却已是入夜时分。
  第五天。
  摹容铁醒得很迟,起来之后,他就到颜大小姐书房找花开,却见花开不在,倒是柳青青也在那里。
  慕容铁问:“姥姥,花开呢?”
  柳青肯抢着道:“他已去檀州了,估许明夫才能回来。”
  慕容铁道:“去檀州干什么?‘梆青青道:”哦,当然是找他们师兑叶飞。“
  慕容铁:“哦”了一声,他稍一犹豫,终于又向:“阵法破得如何。”
  柳青青笑道:“阵心和阵眼都找到了,姥姥刚才已破解了那两个阵眼,现在正设法破阵心呢。”
  幕容铁淡谈地“嗯”了一声,却见颜大小姐将一枚类似棋子的事物在阵图上某个位置一放,抬头笑道:“这就对了。”
  方小慧忙问:“有办法吗?”
  颜大小姐笑道:“正是。”
  她指那枚棋子道:“你们来看,无去无来阵的阵心正是紫微星垣,中心以丙火最旺,周围配置甲术易象阵。破阵之人,应是一土命女子,着红色衣裙,一手执八角系铃金色油纸伞,一手执两支白色燃烧的蜡烛,从乾位入阵,走巽位,踏丰位,再经天枢星,绕北极星,熄掉正前方放在帝星位置的四十九支长明灯,再走坎位,踏兑位,宜人太子星曜,将手中两支蜡烛插在晋位,这样整个阵的重心,从帝星转入太子星,阵式随即偏移,然后扭转‘复位’的枢纽,既可配合进入三个阵眼之人一同破阵。”
  柳青青拍手道:“真是太好了。”
  顏大小姐又道:“现在,我们尚需把进入阵去的各条明路暗道及其次序一一查明,理清贯通,估计明日午时就可大功告成。”
  赵莺娘叹道:“姥姥真不愧是人中之风,济世奇才。”
  慕容铁也大声道:“我这就回去和顏老伯好好庆祝一番,不醉不休。”
  这一晚,慕容铁果真喝得酩酊大醉。
  第六天。
  慕容铁居然一早跑到颜大小姐书房,整整待了一个上午。
  柳青青觉得奇怪,却又实在想不通,便问道:“你在干什么?”
  慕容铁道:“等人。”
  柳青青道:“等花开?”
  慕容铁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柳青青道:“呵,你居然比七妹还要着急。”
  慕容铁淡淡地说道:“老花本来就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在这里等他。”
  可是,慕容铁站起三十次又坐下三十一次,在书房里来回转了七十八个圈。还是没见花开回来。到中午,慕容铁竟然已搔头抓耳,仿佛热窝上的蚂蚁。
  颜大小姐终于问道:“慕容公子,你是不是等花开回来有什么要事?”
  慕容铁眼一瞪,道:“沒有啊!”
  颜大小姐道:“那怎么不去喝酒呢?难道是酒不好?”
  慕容铁道:“啊,酒很好,只是,我,我已经喝够了。”
  颜大小姐:“那么,是颜庆这老儿惹你厌了?·慕容铁忙道:”那里,顏老伯实在是很有趣的人,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巳聊得太多了。“
  众人皆忍俊不住。
  慕容铁忽然恍然大悟,大声道:“原来你们以为我是酒肉之徒?”
  赵莺娘连忙樊道:“那里,我们只是看你等得实在太辛苦了。”
  顏大小姐笑道:“真是百静不如一动。”
  远处传来话音:“怎么,都已等不及了?”话音落时,人已经到了门外。
  人影一闪,花开飘然进入书房。
  “啊!”慕容铁大声叫道,声若洪钟。
  “啊!”林月儿轻喊,声如蚊鸣。
  颜大小姐道:“一切顺利?”
  花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名青面汉大步走入书房,拱手施礼道:“庄主,我回来了。”
  颜大小姐一着,正是自己派去大名府查看动静的庄内高手颜墨,当即笑道:“你也来了,大名府那边怎么样。”
  颜墨道:“昨天下午,大名府突然来了许多神秘的高手。”
  顏大小姐道:“哦?”
  颜墨又道:“为首之人很像一个人。”
  颇大小姐道:“谁?”
  颜墨道:“上官天。”
  苏敏儿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花开笑道:“好戏来了。”
  颜大小姐:“很好,咱们这就凑个热闹去。”
  第七天。
  颜大小姐、花开、慕容铁、衡山七燕、顏素素率庄内二十名高手,分批悄悄离开了“尽开颜山庄”,直奔大名府。
  大名府楼台处处,人烟稠密。
  大街小巷酒楼歌馆,车水马龙。千家万户鸡鸣犬吠,热闹繁华。
  秦楼第一分堂就座落在城中西北角。
  同周围的街市相比,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常人看来,依然是层层屋脊,片片绿瓦。只是,又有谁知道,在这重重门户之中,座座屋宇之下,埋伏着多少致命的机关,隐藏着多少嗜血的高手。
  四条大街把这座庞大的院落与周围分隔了开来。
  第七章
  正面尚书大街,后面是扇子大街,右边是蓝衫大街,左边则是龙须大街。
  进出这座院落的通道共有三条:一是辫子胡同,它从前院的青龙堂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尚书大街,长约一百八十步:二是刘婆婆胡同,它从右边蓝衫大街而人,前进二百步,直至右院的自虎堂;三是豆腐胡同,入口在左边的龙须大街,约二百二十步长,通往左院的玄武堂。
  秦楼子弟进入这三条胡同,都必须经过守卫在胡同口的·虎宇组“弟子的仔细盘查。盘查的方式似乎并不复杂,时间也很快。只要来者出手三招,二虚一实,接着”虎字组“
  弟子也出手三招,兩实一????
  然后,如果得到放行,就可沿着狭长的胡同一直前行,畅行无阻地走入胡同深处的大堂。
  只是,这三招看似简单,却丝毫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则,它隨时会遭来杀身之祸。
  来者的出手三招,第一招是事先约定的自己所最擅长的武功,这招代表来人的身份;第二招则是每月约定的暗号,出手的方位,五指的屈伸都极其讲究;第三招则是击中“虎字组”弟子的身上,部位、分寸、用力都有严格要求。
  “虎字组”弟子的三招,第一招击中来者衣衫里面暗藏的铁牌,不同的人,铁牌的位置、牌面的特征各不相同;第二招,打在来者的要穴,借此探明来者内功的深栈高低;第三招则表示放行,同时告知来者当天进人胡同的方向、步法的数目虚实。
  任何人,如果想从这里闯人第一分堂,他首先必须击倒武功高强的“虎字组”弟子。但是,即便如此,一旦进入胡同,他就会发现,眼前的胡同,刹那向消失无踪。他所看见的只是各种虚实莫辨的景象。
  等待他的是无数黑暗的陷阱,还有随时从暗中袭来的暗器和杀手。
  百余年来,死在这三条面同中的高手,已有七百五十二人。
  七十主年前,关东十八寨的寨主结成联盟,以“关东第一刀”司马长青为首,率领八十名高手和三百名弟子,大举进袭这座当时酌秦楼总堂。
  这是秦楼所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
  司马长青聘请了六名擅长奇门遁甲,精通易学术数的舁士。
  他还运用了火攻。
  关东十八寨的人马分为三路,其中二路佯攻刘婆婆胡同和豆腐胡同,另一路主力则从尚书大街直扑狮子胡同。
  他们在熊熊火焰之中杀退了把守在胡同口的秦楼“虎字组·弟子,闯人了狮子胡同。
  接着,关东弟子烧毁了六十七道机关,破坏了八十处陷阱,击杀了五十多名埋伏在阵中的秦楼杀手。他们在胡同中前进了一百六十多步,青龙堂的大匾,在烟火中已遥遥在望。
  当然,这一百六十多步,每一步,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但是,自此以后,司马长青等发现自己已寸步难行。
  他们一连尝试了十七种方法,牺牲了六十多名好手,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而且,司马长青发现,被火所困的竟然已不是秦楼的杀手,而是关东弟子自己‘眼看伤亡实在太过惨重,司马长青终于下令撤退。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已无路可退。而且,司马长青身边的高手和弟子也只剩下六十多人。
  他们只有拚力死战。
  又有四十多人倒了下去。
  司马长青终于绝望。他明白,死神已经离自己不远。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秦楼突然停止了狙击,并让出了一条给关东弟子退出去的通道:
  司马长青不敢相信,他怀疑这是否又是‘个圈套。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即使烧成了灰,他都认识。
  秦楼第十四代楼主李明秋。
  李明秋叹了口气,道:“若是单打独斗。我自忖还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只是败给了这个阵。我敬你是一条好汉,而且不想让天下人认为秦楼弟子是赶尽杀绝之辈,所以,我放你一条生路。
  司马长表本来就是一个血性的汉子。
  不成功,就成仁。他不甘受辱。
  他举剑自戕。
  但是,他的右手尚未抬起,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按住。
  石天翼的手。
  石天翼本来就是司马长青最亲密的兄弟。
  所以,他虽然曾经坚决反对这次行动,但是攻袭行动一开始,他却冲在最前面。有十二名秦楼的杀手倒在他的剑下。
  石天翼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司马长青,跟光随即扫向身边的十九名关东子弟。
  司马长青顿时明白石天冀眼光中的含义,他哎了一口气,绷紧的右手终于垂下。
  司马长青和石天翼带着十九名关东高尹退了出去。
  来的时候是三百八十七人,回去的时候仅剩下二十六人。
  从此以后,想动秦楼这座院落脑筋的人越来越少。于是,扛湖中竟然传言:“大名府易夺,明月楼难取。”
  明月楼,就是秦楼历代楼主所住的地方,也是秦楼招集重要聚会的地方。
  它就座落在过去秦楼总堂,即现在第一分堂的大院。
  这一代秦楼的高手,自李募白接任楼主之后,大多数模仿唐代诗人的名字而重新起名。
  因为李慕白认为,唐诗一般易学、易懂,并对学武之人的武功、见识、为人均诸多益处。
  所以,杜青莲就有了现在的这个名字。
  他原来叫杜一鹤,是上一代楼主李云涛身边最得力的兄弟和最能干的助手。
  在天下英雄谱中,李云涛排名第六,杜一鹤则位居第八。
  李云涛英年早逝,临终前,把孤儿寡母托付给杜一鹤。
  杜一鹤深感责任重大,他呕心呖血,兢兢业业,一面悉心照料年幼的李慕白,一面又独立支撑着秦楼的大局。
  他费尽心机,耗费巨资,遍访天下名士异人,精心培养天资聪颖的少楼主。
  李慕白终于不负所望,文武双修,名列天下四大公子,对此杜一鹤实在是功不可没。
  五年前,李慕白长大成人,亲自接掌秦楼大权。从此,叔侄二人推心置腹,和衷共济,对秦楼内外大加整顿,革故鼎新,除弊兴利,同时广纳人才。锐意进取,终于使秦楼一。  跃而为天下第三大帮。
  如今,杜一鹤成了杜青莲,自李慕白赴京师另建总堂之后,他亲自坐镇大名府,全力维持着秦楼的这个大本营。
  杜青莲这个名字,当然很容易使人想到唐代的诗人“青莲居土”一一杜甫。
  不过,连杜青莲自己都心中明白,除了自己的姓氏以及会念几句杜甫的诗之外,自己与这位前代的诗人相似之处实在不多。
  杜甫手无缚鸡之力,而自己却单先一根手指就可以制服一头愤怒的狂狮。
  更有一点,杜甫骨瘦如柴,而自己则肚大腰圆,身宽体胖。
  对于这一点,杜青莲常常自嘲。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跻身天下最胖的胖子行列。
  不过。年轻时的杜青莲,虽然不能说是美如冠主、丰姿清秀,但却至少是属于魁伟英武、雄姿勃发的那一类男子。
  所以,那时候,喜欢他的女人着实不少。每当想起这一点,杜青莲就会从心头升起一股甜美溫馨的感觉。
  二十多年前,杜青莲开始习炼一种绝世的剑法,这套剑法是杜青莲在江湖中经历了几许艰难、几番奇遇后而得自于一位前辈异人。
  那位前辈异人就是昆仑派的一代英才云中子。
  云中子虽然才智超人、剑法盖世,却一身命运坎坷。昆仑振的掌门之争,使他屡遭陷害,几经磨难。甚至一度,他不仅不容于昆仑派,而且还不容于整个武林。
  最后,多亏杜青莲等人的鼎力相助,云中子才沉冤得雪,并在晚年得以重列昆仑派门墙。
  几番风风雨雨,云中子深感世态炎凉,人情如纸。因此,心灰意冷之际,他决计从此闭门不出,不涉江湖。他把自己毕生心血所创的一套剑法和内功心法传给了杜青莲。
  这套剑法就是“一片云”剑法。
  习炼这套剑法,必须同时掌握一种内功。
  这种内功叫做“凌太虚”。
  杜青莲欣喜的发现,自从他习炼·一片云“剑法和”凌太虚“功法后,他的出剑越来越轻飘慢逸,身法越来越虚无瞟渺。
  终手,他的剑法内功造诣得以大成,在天下英雄谱中各列第八。
  不过,令杜青莲感到无奈的是,自从他习炼“凌太虚”
  功法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胃口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越来越喜欢吃猪肉,吃得也越来越多。
  这件事,一度使他苦恼不已。
  他曾经试图使自己抗拒食欲的诱惑。但是,只要不吃猪肉,或是少吃猪肉,他就会在练功调息时心烦意乱,气息不紊。甚至有一次,还差点走火入魔。
  他曾经尝试其他肉类,如牛肉、羊肉、鸡肉、狗肉、鱼肉等等,却仍然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最后,他只好顾其自然。
  于是,杜青莲发现,自己身上原来结实怒凸、棱角分明的肌肉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圆润光滑、细腻白嫩的肥肉。
  令杜青莲感到欣慰的是,随着自己猪肉吃得越多、身体越胖,内功则越来越猛进,每次他提息运气,就会感觉自己身体更加轻飘,出手的招数更加灵动。
  慢慢地,杜青莲对肥胖越来越钟爱,并且引为乐事。
  当然,与其他胖子不同的是,杜青莲精力更加充沛,能够满足最难满足的女人,对此,他常常引以为豪。
  只是到了有一天,他应大名府郭府尹之邀前往赶宴。宴席之后,郭府尹请他人书房密谈。无意之中,他将郭府尹书房的雕花镶银门边擦坏。虽是无意中轻轻一擦,却已远甚于一名大汉挥斧猛砸。事后,杜青莲只得向郭府尹再三致歉,并且亲自振人把郭府尹的书房门口重新装修。换成雕花金边。
  这件事,使杜青莲终于醒觉,自己实在已不能再胖了,否则,以后请他上门叙谈的人会越来越少。于是,他毅然决定,将自己的肥胖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
  他定下一条规矩,每天吃的猪肉不能超过十斤。绝对不能。
  最近几天,大家发现杜青莲的胃口一直不是很好。特别是八月初八白露那天,他傍晚从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超府邸回来,惊愕地发现邓羿、王学维等振去太阳谷伏击衡山七燕的近十名高手竟然惨败而归,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恐怕还要当场留下几条人命。
  杜青莲只是默默地听完邓羿和王学维等人诉说完事情的经过,然后平静地吩咐众人下去妥善疗伤。
  这一晚,众人都不知道杜青莲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听厨房里的厨子张老实说,杜二爷晚饭才吃了二斤猪肉,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整夜未出。
  十二天过去了。
  这十二天里,杜青莲每到白天就出来处理楼中的大小事务,视察秦楼在大名府城中的各处生意和赌场等。另外,他还派出“鹰字组”弟子到各处查探消息,自己又去看望正在疗伤的各位兄弟。一到晚上,他就走进那间书房,闭门不出。
  据厨子张老实说,杜青莲最近每天才吃六斤猪肉。
  “唉”!张老实叹了一口气,又道:“二爷瘦了,他的担子不轻啊!”
  秦楼第一分堂上下一时间人人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事,再给二爷添乱。
  这一切,杜青莲都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他感到非常满意。
  张老实的确是个老实人。这辈子他曾经说过的假话实在不多。
  所以,杜青莲才找了张老实。
  他相信,只有从一个老实人嘴里说出来的假话,才会以假代真,丝毫不令人生疑。
  事实上,他这两天吃的猪肉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
  因为,他确信,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恐怕又要不得不亲自出手了。
  所以,他必须使自己的体力更加充沛,身法更加轻灵,出剑更加飘逸。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吃肉。
  太阳谷一战,败得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原先的计划不可不谓周密,既有邓羿神箭伤敌、激敌、诱敌在先,又有太阳谷中“天网恢恢”阵埋伏在后。何况秦楼对衡山七燕已经盯了十多天,对七姐妹的去向行踪了如指掌,一切早就准备就绪,完全有必胜把握,就待适当时机了。
  可是,偏偏在八月初八那天,自己应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超之邀,过府商量要事,暂时不在明月楼坐镇。
  偏偏就在那天,·鹰字组“弟子发现了”神策四杰“追捕”衡山七燕“。
  偏偏就在这时,又忽然出现了一个花开。
  同时,据鹰字组弟子报告,悦来酒楼中的那名乞丐,极有可能是大风堂的高手。
  当时坐镇第一分堂的三楼主邓羿立即判断,神策四杰、花开、大风堂都是冲着衡山七燕而来。
  秦楼既然早有准备,岂容袋中的肥羊落人他人手中。
  夜长梦多,良机必失。
  邓羿一方面派人通报杜青莲,一方面却擅自决定,采取行动,仅带八名高手和四十名“熊字组”弟子奔赴太阳谷,等到杜青莲从兵马都监府赶回,并派人手赴援时,一贺已为时太晚。
  邓羿是李慕白新近札聘加入秦楼的商手。此人一向横行无忌,目中无人。
  好在杜青莲本来就不是轻易动怒之人,何况他还要给李慕白几分面子。
  虽然如此,在赶回第一分堂的时候,他的心里却已经在怒骂。
  错了,完全错了。
  错就错在,你邓羿太过自信,太过急躁,也太小看了花开,更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了一个慕容铁。
  此二人既然能与总楼主李幕白齐名,岂可如此轻视,更何况,如果等自己返回明月楼再做决定,也不过等多一个时辰,却又何必如此贪功心切?你邓羿眼中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副楼主?不过,杜青莲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何况他见到邓羿时,既使有再大的怒气,也马上烟消散。
  邓羿已经形同废人。
  箭神已再也无法射出自己的风雷之箭。
  杜青莲亲自为邓羿把脉、疗伤,但是,他马上发现,即使耗尽自己一身真力,用尽所有良药,邓羿的武功也最多只能恢复二成。
  他不得不用宽容溫厚的言语轻声抚慰已经完全绝望的邓羿。
  太阳谷一役,三楼主箭神邓羿、七楼主翠寒刀白思易、疯魔刀莫西岭、龙须钩管风岭和七星杀平残岭等五大高手为花开一人所伤,四楼主“回风舞柳剑”王学维、青魔掌江泰则为慕容铁所伤,十二楼主孟宗郊伤手霍香芸之手,只有十一楼主陈敬昂全身而退。
  参战九大高手,重伤八人。
  “天网恢恢阵”也同时为对方所破。
  杜青莲实在心痛不已。
  按照原来计划,第一步擒杀衡山七燕,第二步袭击衡山派。
  如今,这一计划已严重受挫。
  衡山七燕既获强援,或擒或杀都已不易。
  第一步不能实现,第二步就无从谈起。
  杜青莲明白,一切都只能重新开始。
  在显示自己的从容和镇定同时,杜青莲必须使第一分堂上下明白事态的严峻。
  所以,他找到了张老实。
  结果,他对张老实没有失望。
  烛光摇曳。
  桌上放着几份杜膏莲刚刚令“鹊字组”弟子拿来的资料和记录。
  就在杜青莲书房的左边,有六间大房,这六间大房内的书架上。满满存放着一排排的各种卷宗、档案、资料和记录。
  内容包括:天下武林各门派的武功之特点;来源、套路和招数等;天下武林所有成名或隐名或无名的高手的出身、为人、武功、经历等;秦楼弟子个人的来历、武功、家庭、性格等。每年每月每月每天江湖中所发生的各种大小事件、武林人物的行踪、去向等。
  所有这些数以万计的巷宗、资料都是由秦楼现任军师、也是李慕白学业上的老师孔敬明着手建立的。
  孔敬明博学多才、满腹经纶,曾是前朝的进士,官至翰林。后因杜青莲对其有知遇之恩被礼聘进人秦楼。
  从孔敬明进入秦楼的第三天起,就开始动手建立秦楼的资料库。
  这些资料和记录曾经对秦楼近年采的崛起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整人资料库由“鸽字组”弟子负责整理、记录、收集和保管。
  现在,放在杜青莲面前的正是这十天来大名府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的记录,还有花开、慕容铁、衡山七燕和上官天等人的个人资料。
  杜青莲已是第六次观看这些资料。
  他伸手翻开其中一份记录。
  “八月初八,太阳谷之战后,鹰字组正副香主夏侯目与尉迟耳奉命暗中跟踪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花开等人查看了本楼留在树林中的:天网恢恢阵‘,相互交谈了近两个时辰,谈话内容不坍,此后,花开等人向西而去。夏侯目、尉迟耳两位香主尾随其后,一直跟踪至黑龙山附近,花开等人忽然失去踪迹。”  鹰字组弟子专门负责为秦楼刺探、打探各种消息、情报,同时负贵跟踪、查探重要人物的行踪、去向。
  夏侯目、尉迟耳两位香主正是这一行中高手中的高手。
  夏侯目,自幼视力惊人,后得“赏心先生”传授,苦练“悦目诀”。初时,他能以双手挤按眼部,看清百步之外的微小事物,“悦目诀”大成后,劲气与意力到处,韶改变双眼眼珠的形状和位置,看清一百五十步之外的蝇头小字。
  “赏心先生”另外曾送与夏侯目一神物。
  此物名为“赏心管”。
  在常人眼中!“赏心管”只不过是一支精雕细刻的竹制小管。即使拿起竹管放到眼前,也只不过从管中看到几点白光。
  但是,如臬有人知道:“赏心管”中所装的事物,就一定会觉得大为惊奇。
  管中有三颗珠子。
  两端为两颗“天山神鹰”的眼珠。
  中间则是一颗千年的夜明珠。
  据“赏心先生”所说,这两顆“天山神鹰”的眼珠,分别摘自两头百岁神鹰的眼中,然后放人用六十五种草药炮制的药液中,浸放三十年,再以“温炭”烘制焙炼五年而成。
  这支被常人视为普通玩物的“赏心管”,到了夏侯目的手中便神奇无比。
  他只要把“赏心管”竖举眼前,运“悦目诀”,相应改变自己眼珠的形状和位置,就可看清二百五十步以内他想看到的任柯事物。
  所以,曾有人称夏侯目为“千里眼”。
  夏侯目却淡淡的说道:“千里眼是神,我只是个人,因此,我最多只是半里眼。”
  半里之内,只要有一只蚊子飞过,夏侯目就能分出这只蚊于是公还是母。
  尉迟耳,夏侯目的同门师弟。少年时曾一度耳聋,后为赏心先生以刺穴柿针治愈,并传以“洗耳术”,从此听力奇增。
  夜深人静时,尉迟耳能听出十丈之外蚯蚓在泥中挖土的声音。
  顺风时,站在下风处,尉迟耳则可一字不漏地听清二百里之外的交谈细语声。
  如若逆风,尉迟耳则可伏地听声,话声由讲话者嘴部传至身体,由身体传至双脚,再由双脚传人地中,直至七十步以外的尉迟耳的耳中,其语言、语调、语音清晰分明,分毫不差。
  有人因此称尉迟耳为“顺风耳”。
  尉迟耳听后,当即笑道:“夏侯师兄不肯承认自己是千里眼,而我对顺风耳一称,则实在当之无愧。”
  对杜青莲来说,夏侯目是他的眼睛,尉迟耳则是他的耳朵。二人跟随他十多年,被引为心腹,对于他们的忠心,就如同他们的船力,是绝对值得放心和信赖的。
  正是有了这两个人,杜青莲才能曾经对衡山七燕的行踪、去问了如指掌,是而料敌机先。
  可是,现在居然连侯目、尉迟耳二人也不能听清花开等人的交谈,无法查出他们的踪迹。
  据尉迟耳报告,他在距离花开等人二百五十步时,耳中首先听到的是一种奇怪的鸣叫之声,哨音不似哨音,虫鸣不似虫鸣。稍后,又听到一种声音,仿佛酒入喉咙的咕咕声,又象饥饿者看到美食佳肴时。从胃里发出的声响。所以,实在无法听清花开等人的交谈内容。
  夏侯目则报告,他与尉迟师弟走近距离花开等人二百五十步时,他看见花开向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尉迟师弟就听到了那第一种奇怪的声音,他们又走前十步,又看见慕容铁朝他们的藏身之处望了一眼,于是,尉迟师弟又听到了第二种怪声。他们不敢再靠近,只是遥遥监视,结果,跟踪花开等人至黑龙山,在转过一个山坳后,花开等人就忽然不见。
  杜青莲双眉紧皱,心想,看来花开与幕容铁的气感之术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实在是可怕的对手。
  那么,他们又去了那里呢?向西而去?从黑龙山再向西九十里,就是西辽的境内。
  难道衡山七燕等人为了逃避迫杀,竟欲投奔西辽?不管是花开、慕容铁。还是衡山七燕,向来以侠义自居,难道他们真的甘愿背上叛国投敌的罪名?如果他们不是去西辽,最有可能去的又是什么地方呢?杜青莲从桌上拿起一卷地图,慢慢展了开来。
  这是一张大名府周围方园三百里的地图。
  这份地图,他已看过至少不下三次,现在他的目光再次停在图上某处。
  丹青山。太阳谷以东七十里的丹青山。
  八天以前,他就下令夏侯目、尉迟耳事二十名鹰字组弟子赶赴丹青山周围,探察动静,随时报告异常情况。
  方园三百里内,最让杜青莲担心的地方就是丹青山。
  :尽开颜山庄就在丹青山中。
  第一分堂的无去无来阵本来就是颜家先祖所设。
  当年那位颜家先祖虽已承诺毁去无去无来阵的阵图和破阵之法,但是,颜家毕竟擅长奇门阵法,因此对无去无来阵恐怕始终是个威胁。
  何况,江湖人尽知,这一代的尽开颜山庄庄主一年前曾在江南与花开、纂容铁有过一段交往,曾联手攻破无眉山少林庵。
  如果花开等人明修栈道,睹渡陈仓,已经去了尽开顏山庄,那么对第一分堂将大为不利。
  无去无来阵虽非颜大小姐奉人所设,但她是此道中的高手,一但花开等得她相助,势必带来不小麻烦。
  杜青莲又开始看一份记录。
  这是六天来,夏侯目、尉迟耳从丹青山附近送回的报告。
  令杜青莲稍感宽心的是,花并等人的踪迹始终未在丹青山周围出现。
  只是,却也有几件事令人感到可疑。
  据鹰字组弟子报告,这段时间,出没丹青山的高手似乎比平时要多。由于对方轻功绝高,又故布疑阵,所以很难断定其去向和行踪。
  不过,八月十六那天,却是个例外。
  这一天,距离丹青山十二里的笔架山,忽然发现一个肥头大耳的土财主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管家游山。这二人来历不明,形迹可疑。他们先去了山上的栖霞寺、钓鱼台等处,然后就到山下的观霞镇大吃大喝。
  那土财主虽然肥胖无比,但上山下山却毫不费力,既未喘气、流扦,也未坐下休息。而且此人胃口奇大,酒量过人。傍晚,二人酒足饭饱之后,离开观霞镇,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然后就踪影不见。
  杜青莲想,从形迹判断。那土财主及其管家分明是武林高手,而且很有可能是易容假扮。如果从花开一干人推断,那么观其胃口和酒量,那土财主或许就慕容铁。但是,天下胃口大、酒量高的武林高手又岂只慕容铁一人。
  另外,尽开颜山庄就在丹青山中,所以平时附近有高手出没也在情理之中。至于最近出没的人次增多,原因何在,却也很难作出定论。
  只是,不知为什么,杜青莲心中总是有一种不安之感,这种感觉,挥之不去,不时困扰着他。
  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轻轻走进。
  杜青莲没有回头。
  第八章
  整个第一分堂,只有一人,能够未经他的允许。自己走进这间书房。
  她就是怡娘。
  年轻时,恰娘名叫可怡,暂是杜青莲身边最受宠爱的姬妾之一。
  如今,无论从什么方面讲,怡娘已不再年轻。
  漆黑的秀发已开始出现最初的银丝,串润的脸庞上已隐隐约约有着几丝淡淡的皱纹。
  只是,徐娘半老,丰韵犹存。她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少女的安详、柔和与端丽。
  她知道杜青莲最喜欢和最不喜欢的是什么,因此,她对杜青莲的饮食起居无不了如指掌,体贴人微。
  怡娘明白,在某些方面,自己再也不能与那些年轻的侍妾相比,所以地从来不争风吃醋,对一切处之泰然。
  不过,每当杜青莲需要她时,她依然能够以自己的魅力使枉青莲在温柔乡中流连住返,充分享受作为男人的乐趣。
  杜青莲身上的衣服,十件中有九件是怡娘亲手缝制,杜青莲吃的莱肴,十天中有九天是怡娘亲手烹制。
  因为,怡娘既是一个好裁缝,又是一个好厨师。
  只要穿上怡娘缝制的衣服,杜青莲就会感到浑身放松、自在、舒服。
  杜青莲吃得最多的当然是猪肉。于是,在怡娘的手里,猪肉也被赋予了生命。杜青莲经常能吃到芙蓉里脊、干炸肉条、滑溜脊丝、爆炒肉丁、火靠排骨、酥白肉、焦熘肉段、红烧肉、回锅肉、水晶肘子、南煎丸子、菊花肉……。
  无论怎么说,怡娘实在是一个让杜青莲感到最满足的女人。
  怡娘一走进来,杜青莲就感觉到一丝温馨妁暖意,渐渐充满四肢,曾经困扰自己的那种不安之感似乎已经隐隐退去。
  虽然如此,当怡娘走到他身边时,杜青莲仍然没有转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怡娘道:“二爷,该吃夜宵了。‘说着把一盘食盒放在书桌上。
  杜青莲伸手扣开食盒,却见里面共有四盘菜肴。
  杜青莲道:“莱包里脊、干炒肉丝、芝麻猪排、珍珠肉丸,嗯。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他拿起筷子,把一枚肉丸故人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示意怡娘在边上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杜青莲把桌上一份记录翻过一页,交给怡娘,微微笑道:“我吃,你念:”
  怡娘也浅浅一笑,接过本子,轻声念道: “八月十八,傍晚,九名黑衣人由东门进人大名府,他们一律黑衣黑裤,腰系各色丝带,悬挂狭长宝剑。其中一人腰系紫带,腰间宝剑更是奇长。此人头戴斗笠,半遮脸庞,斗笠上系一根篮白相间的绸布条。九人沿东直门大街前行,左拐入北大街,再右拐走朝阳门大街,然后在祥云客栈包了五间上房住下。”
  杜青莲把嘴中的肉丝吞进肚里,道:“你可知道,这九个黑衣人是谁?”
  怡娘摇了摇了头。
  杜青莲笑道:“江湖上的事,我很少与你说起,你当然不知道了。”
  怡娘道:“你是不是现在要讲给我听。”
  杜青莲伸手出右手,轻轻抚摸怡娘的脸庞,点了点头,道:“那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应该是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怡娘诧道:“应该是?”
  杜青莲道:“因为近年来,除了上官天,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敢以这身装扮现身了。”
  怡娘道:“哦?”
  杜青莲道:“当年,上官天创立大风堂时,不知为什么始终不以真实面目现身。所以,每次他出现时,都是身着黑衣,腰系紫色丝带,悬挂一柄狭窄而特长的宝剑,头戴斗笠,遮住脸庞,斗笠上系一根蓝白相间的绸布条。不管是大风堂弟子,还是武林中人,只要见到身着这身打扮的人,便知是上官天到了。”
  怡娘道:“难道他不怕别人冒充假扮吗?”
  杜青莲道:“三十多年来,江湖上曾经有三十四人着此装束假冒上官天,结果,这三十四人全都死于上官天或是大风堂弟子手中。而且,不管走到天涯海角,都逃不脱大风堂的追杀。其中一人甚至是十一年后,才被查出真实身份,暴尸街头。”  怡娘道:“这三十四人,都是些什么人?”
  杜青莲道:“他们有的是大风堂的仇家,有的与大风堂素无瓜葛,有的则是大风堂的朋友,甚至有一人还是大风堂的舵主。”
  怡娘道:“哦?”
  杜青娘道:“这三十四人,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其中川东大侠吴中元、湘南大盗廖一刀更是绝顶高手。他们或是看不惯大风堂的所作所为,或是寻机报仇,栽赃上官天。不想结果却反而遭来杀身之祸。据说,吴中元和廖一刀都是亲手死在上官天的剑下。”
  怡娘道:“那个大风堂的朋友又是谁广杜青莲道:”他就是‘神拳无敌’萧东桥,曾经出手相助过上官天。此人生性滑稽,那一次他假冒上官天,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
  事后,上官天亲自找到萧东桥,请他吃了一頓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吃完后向他叩了三个响头,并答应照顾萧东桥的家人,然后就一剑杀了他。“
  杜青莲伸出肥手,把怡娘的玉手轻轻握住,道:“他叫燕无归,是大风堂应天府分舵的舵主,有一天应天府分舵忽然遭到大批高手的袭击,大风堂弟子仓促应战,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尽丧敌手。这时,燕无归突然以上官天装束出现,吓退了对方。事后,为了维护上官天的尊严和大风堂铁的戒律,燕无归自杀谢罪。”
  怡娘道:“太可怕了。”
  杜青莲道:“假冒上官天者必死,从此以后,江湖中已经很少有人再敢以身涉险了。”
  怡娘道:“所以,你刚才说那人应该是上官天了。”
  杜青莲道:“嗯。”,他低头,非常细心的嚼啃一块芝麻猪排。
  怡娘稍顿,接着念道:“八月十九,上午,九名黑衣人从祥云客栈出来,去了松树街的兴隆布庄,买了四十匹蓝布、四十匹白布,又到车公庄大街的宝通钱庄,兑现了十万两银票。中午,九人在留仙饭庄歇息进餐,下午,九人又去了月坛大街的万胜当铺,典当了买来的四十匹白布和四十匹蓝布,又到步云鞋庄,买了九双新鞋。傍晚,在鸿宾酒楼用饭,饭后,九人到闲康茶馆听戏。将近亥时,返回祥云客栈休息。”
  杜青莲正在品尝着干炒肉丝,听到这里,冷笑了几声,道:“你再念念今天的情况。”
  怡娘念道:“八月二十,清晨,距离大名府六十里的集贤镇忽然发现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的行踪,花开等人在集贤镇雇了三辆大车,坐车向大名府而来。中午,由南门人城,在珠市口大街的泰和客栈下榻。下午直至晚上,花开等始终闭门不出。·恰娘念到这里,忽然停住,问道:”花开?是不是那天伤了三爷、七爷的那个人?“
  杜青莲道:“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怡娘一笑,道:“是七爷的宠妾春娘告诉我的。她还说那个姓花的非常厉害。”杜青莲道:“不错,十二天前,他们踪影不见,今天却像从地下蹦出来一样。突然来到大名府,你猜,他们想要干什么?”
  怡娘惊道:“是不是要来咱们楼子里捣乱?” 社青莲道:“你怕不怕?”
  怡娘道:“有点,不过,有你在,我就踏实多了。”
  杜青莲哈哈一笑,稍停,又道:“花开等人明知秦楼上下为了报太阳谷之仇,都在四处寻找他们。却偏偏要往大名府这个虎穴里钻,自然是有备而来。所以,我们到要加倍小心。不过,这次,有我杜青莲在,就决不能让他们再讨了便宜去。哼,恐怕是来的容易,走却不易。”
  怡娘轻轻嗯了一声,稍有迟疑,又道:“有二爷在,自然是沒事的了。不过,那个上官天不知是为何而来?”
  杜青莲微笑,道:“你先念念,上官天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怡娘低头,翻过一页本子,念道:“上午,九名黑衣人到珠市口大街的金福珠宝店,看了半天的金银珠宝首饰,临走时那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买了一个祖母绿戒指。中午,九人在聚德楼吃了一顿烤鸭。”
  杜膏莲突然打断怡娘的声音,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上官天去的那些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
  怡娘轻轻皱了皱眉,道:“我曾经去过兴隆布庄买过布,在金福珠宝店买过首饰,至于其它地方,我虽然未去过,想必都是咱们楼子里的产业。”
  杜青莲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呢?”
  怡娘想了想,播了摇头,道:“还有……我就不知道了。”
  杜青莲道:“上官天去的这些布庄、当铺、钱庄、珠宝店,还有吃饭的饭庄、酒楼、茶庄。甚至是下榻的客栈,虽然现在都是秦楼的产业,但是五年前,它们都属于大风堂。”
  怡娘那双玲珑闪亮的眼睛砭了眨,道:“哦?”
  杜青莲道:“说来话长,这些事,我本来就很少跟你说,何况那几年你正好回家奔丧,又是守孝,不在我身边,知道的就更少了。”
  怡娘起身,替杜青莲斟了一杯茶。端到杜青莲面前,柔声道:“二爷,你慢慢说,先喝口茶。”
  杜青莲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伸手在怡娘细腰间轻抚了几下,示意怡娘坐下,燃后,他慢慢地说道:“五年前,慕白和我,还有孔先生,刚刚经过一番整顿,秦楼内外气象一新,城内的小帮小派,先后或被秦楼收伏,或被逐出大名府。于是,我们三人商议,准备大展手脚,把大名府建成秦楼的大本营。而要想干一番事业,免不了要用到大量的银子。纂白提出,要更多的掌握城内的各行各业,取得包括正业和偏行在内的控制权。当时,大名府的各行各业,除了盐业全部由官府控制外,其它如柴、米、油、布、茶、铁、金等正当行业,大风堂占去五分之二,官府、丐帮和秦楼各占五分之一。至于赌场、妓院这些财源最大的偏行,官府、丐帮均未染指,大风堂独占了四分之三,秦楼只占四分之一。”
  怡娘道:“那么说,那时候大风堂赚的银子一定堆积如山了,花都花不完。”
  杜青莲道:“正是。”
  怡娘笑道:“所以,少楼主就想到了动大风堂的脑筋。”
  杜青莲道:“不错。”
  怡娘道:“为什么不动丐帮?”
  杜青莲道:“哦,丐帮比起大风堂吏难惹。天下第一帮的名号可不是凭空喊出来。”
  怡娘道:“可是,天下英雄榜我虽不熟,却也听说,其中并没有丐帮帮主的名字。”
  杜青莲道:“丐帮帮主风尘丐虽然没有排进天下英雄榜,却比排名天下第三的大风堂堂主上官天更难对付。”
  怡娘两眼星光闪亮,道:“哦?”
  杜青莲道:“当年,空空道人和玄机先生为了避免武林主要门振之间的名利之争,故意未将少林、武当、衡山、华山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列入天下英雄榜,而称之为‘宇内四奇’。另外,丐帮帮主风尘丐行踪难觅,游戏人间,武功深不可测,帮中事务一向交由徒弟副帮主‘儒丐’齐云山代理。据说,风尘丐是中年后才人丐帮,武功另有渊源,还是玄机先生的同门前辈。空空道士和玄机先生出于尊敬,又因风尘丐是华山‘天外老人’的挚友,所以尊称他为‘天内老人”。
  怡娘听得人了神,道:“想不到丐帮真有那么厉害。”
  杜青莲道:“岂止厉害,丐帮中还有两个人物,也非常扎手。”
  怡娘道:“谁?”
  杜青莲道:“一个是天下第五‘儒丐’齐云山,另一个是天下第九‘侠丐’仲星明。”
  怡娘奇道:“哦?仲星明,不就是那个丐帮大名府分舵的舵主?”
  杜青莲道:“五年之前,他就已经是丐帮大名府分舵的舵主了。”
  怡娘道:“丐帮虽然厉害,不过,咱们少楼主、二爷你都是文武双全,孔先生更是足智多谋,只怕也不见得比他们差。”
  杜青莲道:“这是当然,不过,咱们虽是不怕丐帮,却也暂时不想与其对立。一来时机未到,二来投有完全把握,三来丐帮向来以侠义自居,颇有民心。各帮各派中,只有丐帮从来不收被保护的各行各业商贩的例钱,帮中收入基本来自丐帮弟子直接参与经营交易的赢利,市井百姓大多对丐帮拥护爱戴。所以,咱们也犯不着与它作对,遭人唾骂。何况,丐帮控制的商行店铺毕竟数量有限,油水不多。”
  怡娘笑道:“大风堂收到的例钱想必一定不少,咱们要是把它的产业夺了过来,再适当地减少例钱,说不定还能买到不少人心。”
  杜青莲哈哈一笑,赞道:“真让你说对了,当时我们就是这样想的。而且,孔先生看出大风堂一一向故示神秘,其实是有所顾忌。这次风险虽大,油水却也不少。经过一番周密安排,慕白终于决定放手一搏。”
  怡娘兴致勃勃,忙道:“二爷,你快接着说,一定很精彩。”
  杜青莲笑道:“别急。听我慢慢与你说。”他喝了口茶,才道:“五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日子,那天,慕白和我带着十八名龙字组弟子来到百万庄大街的聚德楼,找到了当时聚德楼的老板孙福寿。”
  怡娘道:“咦,找他干什么?”
  杜青莲道:“因为孔先生曾经设下圈套,花了整整九个月时间,费了近三万两银子。死了七名鹰字组的弟子,才查出,孙福寿就是大风堂大名府分舵的舵主。”
  杜青莲谈兴正浓,更何况面对自己的又是善解人意、风情种种的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往事仿佛又历历在目一一五年前,秋分时节,秦楼楼主李慕白、副楼主枉青莲率领十八名龙字组弟子登上了聚德楼。
  刚上楼梯,李慕白就看见了正独自坐看一副座头自斟自饮的孙福寿;每天这个时候,孙福寿都会坐在这个位置,品尝三杯聚德楼名师自酿的各种美酒。看着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过往客人,想着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便觉心中畅快轻松、受用无比。
  现在,孙福寿已经自已斟满了三杯闻名遐尔的琥珀葡萄酒。酒香扑鼻,酒气甘醇。可是,当他看见李慕白在楼梯口出现时,心情就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反而渐渐地往下沉。
  不过,孙福寿肥胖的身子几乎立即离开了座位,脸上已是满面春风,笑容可掬,迎上前去,道:“哎哟,李公子,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来,快请进。”
  李慕白微微一笑,却没言语,走向一边。
  于是,孙福寿立即看见李幕白身后闪出一个比自己还要胖得多的胖子,这个胖子正笑眯眯向自己走过来。
  这个大胖子,当然就是秦楼副楼主杜青莲。
  杜青莲笑道:“嘿嘿,孙老板,别浪费时间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想不到,当年凭一杆金枪享誉江湖的‘天下十一’孙宁居然改名换姓,在大名府做起了烤鸭子的大老板。嘿嘿,今天咱们楼主亲自上门,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孙福寿笑道:“您说什么,谈交易?好说,好说。”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再那么自然。
  杜青莲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小本,递给孙福寿,道:“先请孙老扳过目一下这本名册。”
  孙福寿道:“哦?”他仿佛饶有兴致地接过小本,伸手翻开,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原先的笑意早巳荡然无存。
  孙福寿抬头,淡淡地道:“杜先生,这是何意?”
  杜青莲微笑道:“孙宁,你当然知道,这本小册子上记录的布庄、钱庄、珠宝店、米号、赌场、妓院等五百三十一间字号,都是大风堂在大名府的产业。”
  孙宁道:“哦?”
  杜青莲叹口气道:“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大风堂大名府分舵的舵主。”
  孙宁不语,盯着杜青莲看了很久,才冷笑道:“哼,既然知道,你们还要来?”
  杜青莲嘿嘿一笑,道:“不知道还不来了。”
  孙宁道:“有何贵干?”
  杜青莲道:“刚才不是说了,谈笔交易。”
  孙宁道:“什么交易?”
  杜青莲道:“我们想买下大风堂在大名府的所有产业。”
  孙宁道:“哦?”,转脸望向李幕白,却见李慕白正微笑看着他。
  一袭白衣的李慕白站在那里,衣袂无风自飘,显得风采照人,温文尔雅。
  孙宁忽然呵呵一笑,笑得很开心,仿佛正在看看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他笑道:“今天,李公子和杜先生光临敞分舵,在下不能不稍尽地主之谊。两位不妨先请坐,品尝一下聚德楼的佳酿琥珀葡萄酒。”
  李慕白笑道:“不客气。”抬腿一边,已经在楼上一张桌子前坐下,杜青莲也微摆肥胖的身躯,身形一飘,坐在李慕白边上。十八名身着灰衣的龙字组弟子却仍然站立两旁。
  孙宁回身,慢慢走回原先所坐的桌子。
  虽说是慢,却只是动作看上去慢,他刚才走过来时,一共走了十三步,而现在走回去,却只是那么缓缓三步。
  杜青莲赞道:“好功夫。”
  孙宁道:“不敢。”他伸手掌起桌上的酒壶,又道:“拿杯来。”
  倾刻间,李慕白和杜青莲的眼前桌面上已经各摆放着三只小酒杯。
  孙宁端着酒壶,身子掠回李慕白和杜青莲身前的桌子,道:“孙某先敬兩位三杯。”
  他举起酒壶,壶嘴倾斜,已对着李慕白面前的一个小酒杯。
  李慕自伸出右手,轻握酒杯,道:“有劳。”
  孙宁的酒壶越来越斜,可是壶嘴中还是没有一滴酒流出。孙宁似乎瞟了李慕白一眼,手中的酒壶忽然停住。
  李慕白握杯的右手也随即凝住不动。  孙宁举壶的右手,拇指和食指紧握壶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则徽微弯曲。
  李慕白则是以拇、中两指握住酒杯,食指、无名指、和小指微微翘起。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
  忽然,孙宁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李慕白也身形微微前倾。
  随着孙宁的这一动,壶嘴中一道酒线汩汩而出,流入酒杯。
  二人。又僵住不动。
  杜青莲以一种非常专注的目光注视着那道从壶嘴中缓缓流出的酒线。
  一时间,聚德楼上一片寂静,只听见酒注入酒杯的“嘀嘀”声。
  酒杯中的酒慢慢增多,酒面缓缓升高。
  眼看酒水就要充满酒杯,孙宁却丝毫没有收住酒壶的意思。
  突然,孙宁微曲的三指仿佛动了几下。
  李幕白翘起的三指也立刻微微弹动数次。
  孙宁哈哈一笑,就在酒水即将溢出酒杯之际,已经收住酒壶,连道几声“好,好。”  -李慕白前倾的身子收回,道:“多谢。”
  孙宁又举起酒壶,飞快地在李慕白面前的另两个酒杯中斟满酒,答道:“不妨。”
  杜青莲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刚才孙宁和李慕白之间的一场较量,实是凶险万分。
  李慕白首先从手上发出一股暗劲,封住了酒杯。这时,如果壶中的洒水到出,势必泼在桌上。
  但是,孙宁及时发现,迅速以内力封住壶嘴,阻住酒水流出。
  然后,孙宁在身子一动之际,已将真力注入酒中,洒水终于冲破李慕白的内力封锁,注入杯中。
  孙宁表面上看来稍占上风,实际上消耗的真力却多过李慕白不少。
  李慕白本来就意在试探,所以未出全力。
  孙宁微曲的三指,实是对准李慕白的額头、双頰、下额、两肩、胸前十七处大穴。
  李纂白翘起的三指则相应护住自己所有要穴。
  二人虽然手指相斗,却决不亚于高手之间的刀剑相争。
  李慕白只要稍有疏漏,孙宁就会立即出手制住李慕白。
  如此近的距离,瞬息万变,就连一旁的杜青莲也不一定来得及出手相助。
  擒贼先擒王。只要李慕白一旦被制,秦楼今天就必败无疑。
  可是,孙宁实在找不木到任何破绽,始终无法出手。
  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三指微动之中,已经暗藏二十三种变化。
  但是,李慕白的手指立刻就将这二十三种变化全部封死,而且还似乎守中有攻。
  结果,孙宁见机即收,李慕白蓄而不发,一场生死暗拼消于无形,一旁妁杜青莲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孙宁已经开始给杜青莲斟酒,他说道:“杜先生,请;”
  他左手在桌上连拍三下,杜青莲面前的三个酒杯忽然高高跳起。
  孙宁右手酒壶在空中连晃三次,已将飞起的三千酒杯一一斟满,接着酒壶往桌上一压一放,按着桌面的左手带着袖子有意无意地向后一挥。
  空中三个斟得满满的酒杯募地疾速下坠,其势之猛之急,仿佛离弦之箭射向桌面,眼看就要杯裂洒濺.
  杜青莲嘿嘿一笑,笑声中一只肥白的右手向前一抄,刚好以手掌、手腕和手臂贴着三个酒杯的边缘。洒杯一触他的把手。仿佛遇到柔棉,坠势顿缓;倏地,又有一股阴柔的内勺从杜青莲的手上发出,托住酒杯的下端。
  酒杯轻轻地落在桌面,酒水一滴末见泼出。
  孙宁哈哈一笑,右手放下酒壶,回身走回自己的那张桌子,随即坐下,右手举起一只酒杯,道:“咱们先干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李慕白、杜青莲同声道:“干。”将酒倒人口中。
  孙宁放下酒杯,淡淡道:“不知李公子和杜先生出的是什么价,要买下大风堂的产业?”
  杜青莲笑道:“五万两黄金,外加秦楼在真定府和太原府两处的所有产业字号。”他从怀中又掏出一个黄色小本,伸掌一拍,小本跃过桌子,缓缓飞至孙宁面前。
  孙宁右手一拂,小本已横放桌面,随手翻并,略看了几眼。沉吟道:“这笔交易,看来实在太大,在下好象做不了主。”
  杜青莲道:“做得了,完全做得了。我们知道,孙老板不仅是大名府分舵的舵主,而且还同时兼任总管大风堂北方各个分舵,这点主应该完全做得了。”
  孙宁冷笑道:“你们知道的实在不少。既然如此,你们也该知道,大名府是大风堂北方各个分舵的中心,地位本来就举足轻重,岂可轻易让出?”
  杜青莲道:“这本就是一笔交易,而且我们出的价已经实在不小。”
  孙宁道:“要是这笔交易在下不做呢?”
  杜青莲道:“如果那样的话,孙老板就少不了要受点委屈了。”
  孙宁冷笑道:“哦?”然后,他举起第二个洒杯,说一声:“请。”随即一口喝尽,紧接着手中酒杯忽然倒扣了过来,孙宁轻轻地把酒杯口朝下放在桌上。
  就在孙宁酒杯倒转的刹那间,聚德楼的楼上忽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十个窗口,两个楼梯口,五个里间房门口,突然间出现了三十多个黑衣人。每个黑衣人手中都握着一把闪亮的钢刀。
  这三十多个黑衣人,倾刻间迅速站好各自的位置,或远或近,或蹲或站,或相对或相背。或侧立或正坐,彼此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俨然已经布成一道非常厉害的阵式。
  三十六煞刀阵。
  一流的刀手,一流的刀阵。
  李慕白、杜青莲等二十人已经被包围在这个刀阵之中‘现在,李纂白等人如果想走出这个刀阵,恐怕已寸步难行。
  何况,还有孙宁和站在他身侧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老头,一个是青年人,那老头刚才还躲在柜台后面拨打算盘,而那青年人则是曾经东奔西走、吆三喝四地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第九章
  这时,所有的客人早巳走光。没有人要结帐算钱,也没有人接待招呼。所以,无论是算帐先生,还是店小二,他们站在孙宁身边的目的决不是为了做生意。
  李慕白和杜青莲都已看出,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老的沉着冷漠,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不在童。年轻的怒目而视,眼神中闪黄激动和轻蔑。
  李慕白、杜青莲仍然定定地坐在那里,一面举杯自饮,一面以一种仿佛很好奇的眼光打亮着孙宁身旁的这两个人。
  孙宁缓缓道:“他叫老张。”
  “他叫小马。”
  杜青莲道:“曦?”
  孙宁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道:“他们都沒有什么名气,至少现在是这样。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没有名气?并不一定代表本领不高,就好象有名气的人并不一定都很有本领一样。”
  孙宁抬头,发现李慕白和牡青莲都正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便接着道:“武林中有许多没有名气的绝顶高手,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出名的理由。譬如,老张禀性淡泊名利,不求闻达,为了一个‘义’字,数十年来甘心为仆,忠心耿耿;小马则是勤奋好学,痴心练武,年纪轻轻,就想着要在武学上不断有新的发现和新的境界。至于他们二人的功夫究竟如何,我想李公子和杜先生早已看得出来。”
  李慕自点了点头道:“以在下看来,他们二人的武功与孙老板俱在伯仲之间,绝对可以比得上英雄榜上排名前十五的高手。”
  孙宁赞道:“李公子果然好眼光。”他双目如电,顾盼生辉,又道:“二位如果有兴致的话,不妨看看远处窗外的大街,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
  他挥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手势,布成刀阵的三十六人都动了一动。这动一动之中,每个人都变换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方向、姿势;于是,刀阵之中出现了一条通道,从阵内一直通往一面窗口。
  李慕白微笑不动。仍然稳稳的坐在位置上。
  杜青莲则慢慢的站起,缓缓的穿过刀阵,走到窗口。
  宙外大街上的一切,都尽收杜青莲的眼底。
  聚德楼的大门,正对着百万庄大街,百万庄大街,本来就是大名府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大街的两旁,排列着许许多多的字号、店铺、商行。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自然也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然而,此时此刻,聚德楼门前近半里长的大街上,忽然已变得冷冷清清,悄无人声。
  所有的字号、店铺、商行依然敞开着门,只是,上门光顾的客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本来应该站在柜台后的伙计、账房也不知到那里躲了起来。
  只有在聚德楼门前,不知何时来了六十多个小贩。他们有的在卖馄饨、煎饼、油条、豆腐脑、荷叶饭、凉拌粉丝,有的在卖鸡、鸭、肉、蔬菜、鱼、虾,还有的在卖糖葫芦、山植皮、西瓜子、南瓜子、杏红、核桃。这里已经成了一个菜市场。
  这些人或坐或站、或三个一堆、或四个一群,或疏或落、或紧或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么多的小販,这样一个菜市场,却连一个顾客都没有。只有人卖,没有人买。
  杜青莲看得出,这些人彼此之间的站位、方向疏落有致、紧密有条,暗合章法。
  能够将极其复杂的阵式,化作集市中各种市并常物,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大风堂本来就不乏能人异士。否则,怎能号称天下第二大帮。
  杜青莲定晴细看,大街之上,站在明处的,一共有六十三人,藏在暗处的则有二十七人。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随时会抽出暗藏的兵刃,奋力冲杀。更何况,他们布成的阵式,至少能够使原来的威力增加十倍以上。
  杜青莲转过身来,慢慢穿过“三十六煞”刀阵,走回自己的桌子,重又坐下。
  孙宁淡淡道:“李公子、杜先生,不知现在你们是不是还想做那笔交易。”
  杜青莲微笑地看着李慕白。
  李幕白端起酒杯,悠悠地啜了一口,道:“当然要做。”
  孙宁道:“哦!”他的眼中精光四射,脸色变得非常阴沉。  李慕白道:“孙老板,你似乎在这间大堂内另外还藏有四十八名高手。”
  孙宁冷笑道:“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李慕白轻轻地向端在面前的酒杯吹了一口气,伺道:“是不是就是他们。”
  就在李慕白吹气的刹那间。大堂顶上的屋梁和大柱后面,忽然瑰出了四十名黑衣人。
  孙宁腔色大变,一颗心忽然一沉。
  这些人,本来应该在他倒扣第三只酒杯之后,才现身动手的。可是,现在他们显然已变成对方的高手。
  眼前的惊人变化,使他简直不敢相信。
  孙宁猛一抬头,看着这四十八名黑衣人。
  大名府是大风党的北方重要据点,大名府分舵的秘密舵址就设在聚德楼的后院。为了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孙宁对聚德楼周围早就布置周密,他更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四十八名黑衣人正是他准备用在危急关头的杀手锏。
  今天早晨,当他踱上聚德楼时,就已经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曾经抬头仔细检查了一番。却着不出任何破绽,当时,他还对自己手下感到非常满意。他知道这四十八名黑衣人并不一定能瞒过绝顶的高手。
  但是,有一点他绝对相信,对方既使能够发现,也需要至少一盏茶的时间,到时候再做应变,必然已完全处于被动。更何况,一种隐藏在暗中的神秘力量的存在,本来就能起到一定程度的威慑作用。
  但是,此时此刻,孙宁扫视着这四十八名黑衣人,竟然找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看见这四十八人,左臂全都系着一条白色布带,孙宁明白,这是一种标志,表明他们与“三十六煞力阵”中的黑衣人是敌人,而非朋友。
  更令孙宁感到吃惊可怕的是,头上这四十八人,有的仰、有的卧、有的起、有的坐,他们之间的巧妙配合,显然也是一种阵式,而这个阵式赫然正是“三十六煞刀阵”的克星。
  四十八支青钢剑紧握在四十八个臂系白布的黑衣人手中,剑光亮得发白。
  四十八支剑或东或西,或举高或横放、或似劈或似刺,或斜指或正对,剑锋所指,都是三十六煞刀阵中的弱点和要害,或是即将出现的弱点和要害。
  组成“三十六煞刀阵”的刀手很快也发理了这一可怕的事实,他们立即生出反应。
  原来站着的坐下,原来蹲着的站起,面朝西的转向南,原来站在“坎”位的走到“寓”位。
  可是,屋柴上的四十八人立即随着他的动作而做出变化。  ‘长剑向东的变成向西、高举的改为横放,似劈的改为似刺,斜指的变成正对。
  就这样连续变化了十二次,“三十六煞”刀阵始终无法摆脱被克制的命运。
  孙宁沉声道:“停下。”
  三十六名刀手立刻停住。大家都看着孙宁。
  孙宁的脸色铁青,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一很不好。
  站著孙宁兩旁的老张和小马,仍然一动不动。
  老张还是那么冷漠,只是手里已经多了一支旱烟管。
  小马额上已见青筋跳动,手里早已握着一把雁翎刀。李慕白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似而不见,悠悠道:“孙老板,如果有兴致的话,也不妨到窗口看看,一定会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这句话刚才还是孙宁所说,现在又从李慕白口中说出。
  孙宁挺身从座位上站起,穿过“三十六煞”刀阵,大步走到窗口。
  窗外,百万庄大街由东向西延伸。这时,从大街的东、西兩端,同时走来了许多人。他们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挑着担子、有牵着毛驴、有的推着小车;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
  难道这些人是因为知道聚德楼门前的集市,所以纷纷走来赶集吗?  孙子一眼就看出,这些赶集的人们就象自己布置在楼下的小贩一样,没有一个不是冲锋陷阵的好手。
  走在东边一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个手举白色布招的中年算命相士,他的身后跟着一起瘦削的青衣道士。
  从西边走来的一群人,则是跟在一高一矮两个道士身后。
  孙宁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他知道,那三个道土的武功,绝对不亚于老张和小马。
  所有走来的人们,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余人。
  这些人很快地就来到了小贩们布成的阵式的两边。
  于是,一部分人驻足停立,另一部份人则在算命先生和道土的带领下,从容地走进了阵中。
  算命先生显然对阵式了如指掌,他在阵中东一拐,西一闪,左三步,右二步。当走到一个卖粮葫芦的小贩面前时,他忽然停下,跟在他身后的瘦道士也马上停下。
  孙宁顿时心中“咯噔”一声,接着感到肠胃猛的收缩。
  那个卖粮葫芒的小贩正是整个阵式的中心和要害。现在显然已为对方所制。
  那些从东西两个方向走到阵中的人们,这时逐渐散开。
  这些人三人一组,五人一群,步伐不快不慢,暗藏机变。有的走向卖馄饨的、有的走向卖鱼的……。很快的,几乎所有的小贩都有人光顾。甚至还有些人,竟然走进了街旁无人的店铺,仿佛知道里面埋伏着杀手。
  从那个算命相土领头入阵,一直到最后走入阵中的人们散开,孙宁一直在寻找机会。但是,他始终没有下令发动阵式。
  因为,他实在找不到破绽。
  对方还投有入阵,就已经绪住了自己阵式的五分之三的变化。在对方人阵以后。更是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自己绝对无机可乘。
  孙宁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没有下令攻击。因为,他知道,一但妄动,就很有可能反而被对方抓住破绽,遭致更大损失。
  即使是在不利的情况下,自己也要使己方保持尽量大的反击力。
  现在,楼下的阵式虽然已为对方所破,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却依然可以利用对方可能出现的弱点,迎头痛击。
  楼下,一高一矮两个道士,也走到了算命相士的身边,算命相士微一点头,迈步走向聚德楼的大门,高道士和矮道士跟在他身后。那瘦遭士则留在原处不动。
  孙宁若有沉思的走回自己的桌子,不一会,随着楼梯上的一阵脚步声,那个算命相土和高、矮两道土已经走了上来。
  杜青莲站起,微笑道:“孙老板,容在下介绍,这位是敝楼的孔敬明先生。”他又指着敬明身后的两个道土道:“这两位道兄。……”
  高道土插口道:“舒方丈”。
  矮道士接着道:“戴蓬莱。”
  孙宁淡淡的道:“久仰,请坐。”转身又道:“给客人备酒。‘立即有人端上酒杯和酒壶,并在杯中斟满醇香四溢的美酒。
  孙宁微微一笑,道:“曲曲薄酒,聊表敬意,请!”
  孔敬明、舒方丈、戴蓬莱三人各自举杯道:“多谢!”随即一钦而尽。
  孙宁道盯着孔敬明看了一阵,然后慢懊道:“在下有一事相问,不知孔先生能否见答。”  孔敬明道:“但向无妨。”
  孙宁道:“白思易是否已迷失了本性。”
  孔敬明笑道:“那里,他清醒的很。”
  孙宁冷笑道:“那么说,是他出卖了我。他用假消息诱我入圈套,又把大风党的秘密泄露给你们。”
  孔敬明也以双目盯着孙宁,道:“孙老板言直了,白贤弟实在是情非得已。”
  孙宁道:“哦?”  孔敬明道:“其实在下早就怀疑白贤弟是孙老板派在秦楼的卧底,而且还发现他确实对大风堂忠心耿驮,一片赤诚。”
  孙宁冷笑不浯。
  孔敬明又道:“在下不过花了不小的代价,换得一点证据,终于使白贤弟相信,大风堂虽非杀害他父母的直接凶手,却也难脱其疚。”
  孙宁冷冷道:“难道他不念老张的救命养育之恩,在下的谆谆教诲之情,还有小马的患难兄弟之谊?‘孔敬明道:”正因为念在情义二字,白贤弟才要在下等再三保证,除非不得已,决不伤孙老板等三人性命。他还托在下代为转告,他只是要向大风堂讨债,绝非有童背弃孙老板。“
  孙宁冷哼一声,稍停,又道:“看来今天这笔交易在下是非谈不可了。”
  孔敬明道:“看来是这样。”
  孙宁叹一口气道:“孙某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沒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大名府既是秦楼总堂所在,当然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孔敬明一拱手道:“孙老板且勿动怒,秦楼近年在各州各府的买卖生意都非常兴隆,反而在总堂所在的大名府却束手束脚。众弟兄再三考虑,才决定以高价买下大名府的各处产业。今日之举,实非得已。还请孙老板多多包涵,并请代为转达上官堂主。”
  孙宁淡淡道:“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孔敬明道:“哦?”  孙子道:‘为了能向上官堂主以及大风堂众弟兄有个交代,在卞想请李公子赏脸赐教三招。·孔敬明正色道:“不能免却吗?”
  孙宁站起,斩钉截铁道:“不能。”
  李慕白闻言,哈哈一笑,道:“看来,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青莲暗自点头,心想孙宁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既看出大风堂内外的两个阵俱为秦楼所制,而以他和老张、小马三人之力,又绝难挡住秦楼五大高手的合击,所以,他只有冒险向李慕白单独挑战,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孙宁道:“三招之内,孙某如果败了,这笔交易自然有得可谈。可是,如果在下万一侥幸胜个一招半式……”
  李慕白道:“孙老板若胜过在下,李某立刻带领手下弟兄退走,从此也再不踏进聚德楼半步。”
  孙宁道:“好,痛快。”他转身吩咐道:“摆场。”随即几名大风堂弟子过来搬动桌椅,腾出一块空地。
  李慕自缓步向前,双手反背身后,悠悠道:“在下早就听说,‘金枪孙宁’与人对敌,无论对手或强或弱,出手绝不超过三招。”
  孔敬明插道:“绝顶高手之间的决斗,有的要在千招以上才分出胜负,有的则在三两招之内已定高低。孙老板的武功显然是属于后一种。”
  孙宁淡淡道:“过奖。”
  李慕白笑道:“在下听说阁下的‘光三现’,每一招都暗藏一百个变化。当年与上官天之间一战,只是到了第三招的第九十七个变化时,因判断错误,才被上官天的,一字慧剑‘刺中曲泉穴。”
  孙宁道:“上官堂主当年手下留情,孙某自是感激不尽;不过,今日之战,李公子尽管请出全力。孙某死而无怨。”
  说罢,他闪身一飘,已站在空地之中。
  孙宁右手在空中一举,五指微张,“嗖”妁一声,金光一闪,不知伺处已飞射而来一物,孙宁五指一抓,一杆八尺金枪已经握在手中。
  李慕白赞了一声·好“,飞身飘入空地,站定之时,已自腰间抽出长剑,斜指地面。
  孙宁道:“闻说李公子的画影剑得自异人传授,武林中还很少有人领教过。孙某今天得以见识,真是荣幸之至。”
  李慕白道:“不敢,在下也很想见识一下孙老板的金枪绝招。”
  孙宁道:“好,在下这就得罪了。”话音刚落,孙宁的金枪已斜举胸前。
  募地,万道金光贲现,辉煌灿烂。
  孙宁的第一招尚未出手,耀眼夺目的金光已经将李慕白笼罩在其中。
  孙宁的枪法固然厉害,但他的内功更是传神。
  这种内功称为“波罗蜜功”。
  它能在对敌之时,以内力逼入金枪,幻化成千万道璀璨夺目的光彩。
  只要金光一旦突然贲现,任何人的眼睛都会因一时间不适应而不能视物。
  李慕白的眼睛当然也是如此。
  就在金光贲現之时,孙宁已经看清李慕白的反应。
  李慕白挥剑在身前划弧线。
  金枪孙宁的每一招都有一百个变化,金枪刺出之前、刺出之后,随时都会根据对方的不向反应而作出相应变化。
  李慕白手一挥剑,孙宁的金枪即生反应。
  金枪猛地刺出。
  迅雷不及掩耳。
  第一招一一“雷电交加。”
  金光为雷,金枪为电。
  刹那间,李慕白的画影剑在空中划了三十八下,划出的弧线奇怪之极。孙宁的金枪立即作出八十三种变化。
  金枪仍然向前猛刺,直刺李慕白的前胸。
  突然,孙宁发现,李慕白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弧线变成了虚影,人的虚影。  李慕白的虚影!孙宁立刻看见眼前有三个李摹白。
  。这就是画影剑法?李慕白竟然用剑画出了自己的影子?孙宁冷笑,金枪方向不变,枪速更快,枪势更猛,影子就是影子,人就是人,孙宁相信自己的眼力。绝对相信。
  金枪义无反顾地刺人人的胸膛。
  但是,孙宁并没有发现那种他所熟悉的金枪刺人人身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空的感觉。
  李慕白竟然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自己的身体移人画影剑画出的虚影之中。
  所以,孙宁刺中的是李慕白的影子,身法幻化的影子。
  金光大盛,在金光的掩护下,孙宁疾退,一片金光之中,李慕白静立不动。
  他看不见孙宁退走的方向,所以只有以静制动。
  倏地,金光变得非常柔和,李慕白看见一条金丝向自己缠了过来,很快,这条金丝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
  倾刻间,千百道金丝,从四面八方或缠或刺地卷向李慕白。
  孙宁的第二招一一“千线缠刺。”
  金枪固然是刚中带柔的兵器,但是孙宁能将其变成至柔至软的金丝,足见其枪法造诣不凡,诡异莫测。
  在这千百道金丝包围之中,就算李慕白再画出多少个影子也都无济于事。所有的一切,不管是虚是实,都将被绞成碎片。
  千百支宝剑迎向千百道金丝。
  “铿”地一声,所有或虚或实的剑刃和金丝全都忽然消失。
  剑还是一柄剑,画影剑。
  枪还是一杆枪,金枪。
  金枪已缠住画影剑,画影剑已扭住金枪。
  “铮”的一声,剑、枪稍合即分。双方同时撤回。
  孙宁赞道:“好,再接我第三招。”
  金枪在孙宁的面前缓缓举起,然后慢慢刺出。
  第三招一一“金碧辉煌”。
  这一枪,刺得实在很慢,慢得出奇。只是,枪尖却在飞快地颤动。同时,金枪幻出的金光越来越亮。
  李幕白的画彰剑也是慢慢的划出。划得也非常之慢,剑尖也在飞快跳动。
  枪尖顫动,剑尖跳动。
  枪尖和剑尖各自作出无数变化,双方多次在封死对方变化的同时,却发现自己的变化也被对方所制。
  金枪依然缓缓刺出,画影剑仍然慢慢划来。
  金枪上发出的金光越来越盛。终于,二人同时隐没在这片灿烂的金光之中。
  “嗤”的一声轻响,金光豁然消失。只见李慕白和孙宁相对面立。
  孙宁的金枪斜指空中,距离李慕白的太阳穴仅差三分。
  李慕白的画影剑却正对着孙宁的俞府穴,并未刺入。
  孙宁脸色铁青,收回金枪,缓缓道:“多谢手下留情。”
  李慕白回剑人鞘,道:“承让。”
  孙宁退后数步,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这笔交易了。”
  李慕白道:“孙老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孙宁道:“依孙某之见,阁下开的价,还是嫌低。”
  李慕白道:“哦?”
  戴蓬莱冷笑道:“哼,败军之将,怎可言勇?”
  孙宁也冷笑,道:“在下现在是在谈生意。”
  李慕白道:“孙老板要多少?”
  孙宁道:“七万两黄金,再加豢楼在冀定府、太原府和邢州府的所有产业。”
  戴蓬莱大怒,正欲开口,却被孔敬明止住。
  李慕白道:“孙老板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点。”
  孙宁淡淡道:“一点都不大。要知道,李公子要荬下的大名府这些产业,加起来每天至少有五百两黄金的收入。”
  李慕自道:“要是在下不同意呢?”
  孙宁道:“那么。孙某只有一死以向上官堂主谢罪。”
  李慕白冷笑,脸上一片不屑的神情。
  办宁脸色微变。双目如电,盯着,李慕白。稍许,募地举枪回刺。
  金枪一亮,直刺孙宁自己的胸膛。
  李慕白未动,冷眼旁观。
  金枪去势迅疾,一声轻响,已插破孙宁胸前衣衫,刺向心脏。
  人影一闪,金枪已到了另一人手中。
  李慕白手举金枪,轻轻吹落挂在枪尖上的一缕布丝,道:“幸好未伤皮肉。”他抬头看着孙宁,笑道:“孙老板实在是个聪坍人,好,在下这就答应你的价钱。”
  孙宁额头上隐隐可见几滴冷汗,他淡淡道:“此话当真?”
  季慕白道:“绝无戏言。一天之内,所有黄金如数奉上。
  同时,秦楼在真定、太原和邢州三处的产业也请孙老板派人前往接收。三天之后,秦楼接管大风堂在大名府的所有物业。“
  孙宁道:“一言为定。”
  李慕白道:“一言为定。”
  三天之后,孙宁带领大风堂大名府分舵的五百名弟子,载着十多车的黄金、宝物,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大名府。
  这一天,李慕白率秦楼众高手亲自前往十里长亭为孙宁饯行。
  一一往事已过去了五年‘只是,杜青莲今天说来,仍然津津有味,兴趣盎然。
  怡娘好像听得入了神,脸上神色时而疑惑,时而焦急,时而又惊叹不已。
  良久,怡娘才问道:“二爷,聚德楼之事以后,大风堂有没有报复?”杜青莲道:“没有。这一点,慕白和我两人一直都觉得奇怪。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提防大风堂报复的种种准备,甚至对上官天亲自出马的可能也相应拟定了对策。可是,不仅上官天投有来,大风堂的任何人自此以后都没有在任何地方为这件事出头。”
  怡娘道:“孔先生对这件事如何着?”
  杜青莲道:“孔先生虽然没有我和慕白这么惊奇,但也承认结局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恰娘道:“哦?他怎么看。”
  杜青莲道:“他说,大风堂的行动一向神秘,堂主上官天本人又从来不公开露面。以至于号称天下第二大帮的大风堂竟然是一个秘密帮会。正因如此,他曾经预料,大风堂很可能另有所谋,所以,对大名府分舵被逐一事,一定有所顾忌,不会全力反击。却末想到结果大风堂竟毫无动静。孔先生因而推断,大风堂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其所图谋之事必定极其重大。”
  第十章
  怡娘皱眉道:“没有想到五年后的今天,上官天居然又在大名府出现。”
  杜青莲道:“这一点,一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又来了。”
  怡娘眼睛一亮,道:“难道大风堂所要圖谋之事已经成功,这次是转过身来騰出力量对付咱们楼于?”
  杜青莲道:“有这可能,我也曾经这样想过。”
  怡娘道:“就凭他们这九个人?”
  杜青莲道:“岂止这九个人,依我判断,大风堂当年隐伏在大名府的弟子至少有三百人以上。而且这次上官天如果是有备而来,随时能从其弛地方再调来大批高手。”
  怡娘问道:“难道上官天想要攻打咱们楼子。”
  杜膏莲道:“似乎不太可能,第一分堂的周围阵式密布,机关复杂,百余年来已经远近闻名。上官天如无绝对把握,绝不会轻易冒这个险,所以,如果我是上官天的话,必定先夺回大风堂的所有产业,将我们诱出第一分堂,然后寻机决战。”
  怡娘担心道:“要是这样,二爷岂非要出去与他交手?”
  杜青莲笑道:“万不得巳时,也只有一战了。不过你也不用害怕,若论单打独斗,我或许并非他的对手,但是,有舒方丈和戴蓬莱两位道爷相助,上官天绝对讨不了便宜去。”
  怡娘道:“要是上官天手下的人手众多,又怎么办?”
  杜青莲道:“第一分堂弟子众多,而且身手都不弟弱,其中龙字组弟子更是以一当十,足可一战。何况,到时候自然还会有人出面相助。”
  怡娘奇道:“谁?”
  杜青莲道:“大名府知府郭守谦衙内为首一名旗牌官”神捕‘宋天衙,你可曾记得。“
  怡娘道:“嗯,好像他的功夫还十分了得。”
  杜青莲道:“不仅他本人功夫不弱,就连他手下的二百名捕快,也个个都是好手。”
  怡娘道:“难道他们会出手相励。”
  杜青莲笑道:“当然,不仅如此,情况紧急时。甚至的闻都监辖下的官军都会出面相助。到时候,官府以维持治安,净压乱匪为名,自然是名正言顺,管叫大风堂屹不了兜着走。”
  恰娘诧异道:“难道官府都听咱们的不成?”
  杜青莲哈哈一笑,问道:“你可知道,咱们楼子每年转到韩府尹和闻都监名下的银子有多少?”
  怡娘摇摇头道:“多少?”  杜青莲伸出五个手指,道:“五万两银子。”
  惜娘惊道:“这么多。”
  杜青莲道:“这还不算咱们逢年过节另外送给他们的珍珠财宝。至于那个宋神捕,每年从秦楼得到的好处,也着实不少。”
  怡娘喜道:“既是这样,咱们岂不是稳操胜算?”
  杜青莲道:“虽是如此。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咱们从现在起就得严加戒备。”
  怡娘想了想,欲言又止。
  杜青莲目光注视着她,道:“你有什么想说,尽管说出来,我决不会怪你。”
  怡娘红着脸道:“不知为什么,我有个感觉,这个上官天仿佛不是真的。”
  杜青莲道:“哦?”低头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女人的感觉,常常都是真的。“
  怡娘道:“二爷何不想个法试探一下。”
  杜青莲道:“我正在这么想,只要逼他出手,就多半可以看出他是否真的上官天。”
  怡娘问道:“二爷打算怎么办?”
  杜青莲沉思道:“既然要试,就一定要逼他亲自出手。
  这九个黑衣人,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先要设法引开另外八个黑衣人,然后再派一人,全力一击,使那个上官天非出手不可。“
  怡娘道:“二爷准备派准去?”
  杜膏莲道:“竹叶封席桓。”
  怡娘点头,端起茶壶,在杜青莲的杯中斟满,脸上已浮出隐隐的倦意。
  杜青莲喝了一口茶,盯着怡娘看了一阵,向道:“怡娘,近来是不是有些寂寞。”
  怡娘悠然一笑,带着几分幽怨,道:“你,你还想着我?”
  杜青莲笑道:“怎么不想,你本来就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你先回去,收拾一下,等一会儿我去你房间。“
  怡娘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登时一片绯红,微笑之中满含着无限羞怯。她施施然站起,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出去。
  杜青莲端坐在椅子上,一股笑意从两眼展开,慢慢地向下扩散,最后弥漫全身。
  八月二十一日,睛。
  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夏候目和尉迟耳很阜起身,特意找了一片非常幽静的树林,在晨曦之中,足足坐了一个时辰。然后,他们顿感身轻如云,耳聪目明,心情和状态都达到了最佳状态。
  若在平时,这师兄弟二人绝对不会起得这么早,至少可以多睡大半个时辰。起床之后,也只需做半个时辰的吐纳就够了。
  但是今天绝非平时,他们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办,而办这件事情特别要求他们的耳朵特别灵,眼睛特别亮,脑子也要特别清醒。
  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杜二爷亲自吩咐,吃过早饭,夏候目和尉迟耳就带领十八名鹰字组弟子来到了车公庄大街的状元茶楼。
  现在,夏候目和尉迟耳挑了一个靠??的桌位坐下,一边慢慢地喝着伙计端上来的上好的茉莉花茶。一边悠闲的观赏着窗外的街景。
  那十八名鹰字组弟手,当然就没有他们的正、副香主那 么舒适自在。早在夏候目、尉迟耳走人状元茶之前,就已经把这十八名弟子派了出去。等到二人在楼上坐下之时,这十个名弟子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最合适、最隐蔽的位置,躲藏了起来。
  杜二爷昨晚说得很清楚,今天,鹰字组弟子包括夏侯、尉迟耳在内的二十八的任务,就是看、听、记。
  用眼看,就算是一根蛛丝也不能放过;用耳听,即使是一声蚊叫,也不能漏掉。而所有的一切,都要丝毫不差的记录下来,当然不仅要用心记,必要时还要用笔记。
  窗外大街的商旁店铺、商号一间紧接着一间,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自然也是不少。就在状元楼的对面,是一家钱庄,左边隔壁是一家古玩字画店,再过去是一家杂货铺,接着是药铺、典当……
  夏候目瞪着眼睛四处看了一次,尉迟耳则竖起耳朵周围听了一遍,他们都发现,隐藏在暗中的高手除了那十八名鹰字组弟子之外,另外还有十九人。
  夏候目知道,这十九人中有十八人是第一分党武功最高的龙字组弟子,而那为首之人则更非等闲之辈,正是名列秦楼“五岳”之一的·竹叶剑“席桓。
  桓爷的竹叶剑犀利狠辣疾如闪电,对于这一点,不管是夏候目,还是尉迟耳都知道得非常清楚。而且,他们记得,江湖中败在桓爷竹叶剑之下的一流寓手一共有一百二十一人。
  尉迟耳昨晚曾问杜青莲。桓爷今天要对付的是什么人,记得当时杜二爷只是淡淡地说道:“他应该是上官天。·尉迟耳惊道:”上官天?就是那个具衣人?“
  杜青莲默默的点了点头,尉迟耳还想再问?却发現杜青莲已不愿多说,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等到从杜青莲那边出来,尉迟耳终于忍不住,对走在一边的夏候目说道:“桓爷的剑法虽然厉害,但若对方真是上官天,却是把握不大。”
  夏候目也皱着眉道:“或许二爷自在试探,要不然也木会派我们去了。不过,虽然如此,桓爷还是冒险了点。”
  于是,他们一直为桓爷暗暗感到担心。
  现在当夏候目和尉迟耳看清楚听明白状元楼周围的一切时,二人的心似乎放了下采。
  他们都这么想,桓爷在这里设下的埋伏,确实无可挑剔,不仅计划详细,设想精妙,而且布置周密,准备充分,就算那个上官夫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桓爷也决计不会吃亏。
  尉迟耳还有一个疑问:“二爷他老人家或是舒、戴商们遭爷为什么不亲自来看看?”
  夏候目想了想,才缓缓道:“以他们三位的身份和地位。自然绝对不会在真正决战之前,伺机偷看对手的招数和武功的。”
  尉迟耳点了点头,忽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问道:“你没有看见什么?”
  夏候目微笑,道:“他们来了,二爷料得不错,他们正是去金钩赌坊。”
  尉迟耳默然静听了一阵,缓缓道:·他们的脚步声很有意思,九人之中,有八人的步但完全一致,而另一个人的步伐则正好慢一借,别人迈了两步,他才正好迈出一步。“
  夏候目眼光闪了闪道: “这个人当然就是那个上官天,他虽然走在最中间,但无论你怎么看都能看出。他一定是这九个人的核心和灵魂。”
  状元茶楼外,沿着车公庄大街,从北边走来了九个黑衣人。
  这九个黑衣人,四人两个一排走在最前面,又有四人两个一排走在最后,那个头戴斗笠的上官天,则走在他们的正中。
  除了那个上官天的脸庞被宽大而低垂的斗笠大半遮住而看木见外,其余八人都是脸无表情;目光冷峻。
  夏候目盯着那个上官天看了半晌,似已呆住。
  上官天的下巴和嘴唇露在外面,下巴略方,棱角分明,带着坚定而威严的气势,嘴唇则出奇的宽和薄,隐隐露出凌厉而冷酷的寒意。
  夏候目不禁倒抽了口气,却发现身边的尉迟微微打了一个冷战。
  尉迟耳苦笑道:“我刚才凝聚功力,想从他身上听出点什么,却不想突然就感到全身发寒。”
  夏侯目一愣,喃喃道:“据说,上官天的内功叫做,玄阴策‘,能发出镀寒扳冰之气。”
  九名黑衣人脚步沉稳,不快不慢,离状元茶楼越来越近。两边的行人不知是感受到了那阵阵的寒意,还是惧怕黑衣人腰间悬挂的长剑,纷纷远远地闪开躲避。
  这九名黑衣人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物,仿佛世界上除了自己,就不再有其它的事、其他的人。即使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过最多眨一下眼睛。
  很快,他们已走到斜对面距离状元楼二十步远的槁记药铺。
  突然,远处传来‘声惊叫。
  紧接着,响起一阵阵轰隆之声。
  募地,从北面狂奔而来一辆大车,大车上装满药材。拉着大车飞驰的是一匹无人驾驭的黑色惊马。
  惊马如同发了疯一般,拉着身后的大车由南向北,风驰电掣般呼啸而来。路上行人拼命躲避,却已有三、四人被撞倒,马蹄和车轮从他们身上飞碾而过。
  转眼间,惊马已快冲到九名黑衣人面前。
  走在前面左边的瘦小黑衣人一声冷笑,身手一飘,已到了惊马正前方。这个瘦小黑衣人如山岳般站立,伸出左手向惊马的缰绳猛地一把抓去。
  坐在茶楼上旁观的夏侯目几乎在同时,也是一声冷笑。
  这个黑衣人虽然枯瘦如檗,但从他闪身落地,伸手猛抓的一瞬间就可看出,即使狂奔而来的惊马再疯狂迅猛十倍,他也能凭单臂之力令其在瞬间骤停。
  只是,夏侯目知道,这个瘦小黑衣人死定了。
  只要他的手一旦抓实缰绳,马车上堆放的药材中,就会至少有三十八粒暗器打入他的脸部,一柄铁剑刺人他的胸部,一杆长枪插人的他的腹部。
  这个瘦小黑衣人的手几乎已触到了缰绳。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低沉而急促的声音:“老五,闪并!”
  瘦小黑衣人闻声不假思索,左手变抓为拍,脚跟用力,人已闪身跳起,几乎同时,他感到身后有一股大力将他向着后上方猛地拉去。
  他在空中低头,看见了脚下闪着乌光的暗器、铁剑和长枪。
  冷汗立刻从他全身冒出。
  马车继续向前呼啸着向前狂奔。
  九个黑衣人全都飞身跃起空中,而且身子连连闪动。
  暗器在他们脚下、身边尖叫着飞过。
  寒光一闪,一柄飞刀已自那瘦小黑衣人手中飞出,“扑”
  的一声,没人马头。那黑马怒嘶一声,砰然倒地。大车随即嘎然而止。
  刹那间,“蓬”,又是一声大响,响声就在这些黑农人的周围响起。同时,他们看见成于上百的驽箭漫天飞舞着向他们周身射了过来。
  强劲的驽箭正是来自大街两旁的钱庄、药铺、杂货店、当铺、客栈、饭店和古玩店。
  这些本来只有在万马千军、攻守城池时才能看到的强驽神箭,竟然被用来对付这九名黑衣人。
  强驽的威力本来就远远超超普通的弓箭。
  它最先被用于三国时期的两军阵前,传说是蜀国丞相诸葛亮所创。射驽之前,兵士先用全力将驽弓拉开,扣住机关使其固定,再将驽箭装上驽臂。通常一把驽臂可以同时装上数支驽箭,最多时可达十二支之多。射敌之时,举驽瞄准,待到一声令下,弹开机关,驽箭便劲射而出,杀伤力极大。
  诸葛神驽的威力名动天下,曾使曹操的百万兵马闻风丧胆。
  此刻,射向九名黑衣人的驽箭显然是由武林高手所发,每把驽机同时射出的驽箭都在十支以上,其威力比起当年的诸葛神驽,恐怕还要厉害百倍。
  九个黑衣人本来就已飞身空中,而且数度闪避大车上的暗器,旧力将尽,新力未生,又无借力之处。面对前后左右近五百支怒啸而来的强驽。仓促间再要避开,几乎已是不可能。
  “铮。”的一声大响,八支长创同时出鞘。
  剑光如练飞舞,天空中仿佛多了八道白色的屏障,挡住了呼啸而来的驽箭。
  上官天没有拔剑,他的右脚在左脚足面上一踩,身子陡地再次升高,已从千百支驽箭中冲天而出。
  这时,飞在高空中的上官天发现了一件事情,在驽箭的逼迫之下,八名黑衣人的阵脚已经散开。同时,十六条灰色的人影正飞快的紧随驽箭之后向着八名黑衣人掠去。
  十六把钢刀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上官天冷哼一声,身形急坠。
  募地,左边一排驽箭挟着劲风向他射来。
  上官天又是一声冷笑,身于一扭,凭空向右滑了开去。
  募地,上官天双目精光大盛,他看见一支巨大的箭正向他射来。
  上官天生平经历的凶杀恶战不计其数,见识过的各种兵刃千姿百态,但是,他却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箭。
  他相信,即使在两军对垒中,也难找到如此可怕凶险的兵器,严格说来,这并不是一支箭,而是一个人。
  更严格地说,这是一支人箭,或是箭人。
  箭人全身笔直,一柄举在手中的宝剑白光闪闪。
  剑锋正是这支人箭的箭头,在空中划过一道白痕,向着上官天疾射而去。
  这支人箭的威力,比起箭神邓羿的风雷之箭,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天的身形在空中弯了几弯,转了几转,连续做了十八种变化。
  箭人的宝剑随之斜了几斜,颤了几颤,将上官天的十八种变化全都封死。  这个箭人正是“竹叶剑”席桓。
  他是把自己装在一个巨大的床驽上,然后,一扣机关,整个身子就被射人空中。
  那座床驽的驽弓是凭三个高手用劲全力才勉强拉开,所以就连席桓也设想到,它的威力竟如此强劲。
  席桓甚至有那么一种感觉,即使对方是十个上官天,也逃脱不了这一剑。
  然而,对方的身形竟然在既无余力又无借力的情况下还能闪动,这不能不使席桓感到惊奇和佩服;只是,连席桓也大觉诧异并感到侥幸的是,对方的十八种变化居然全都被自己封死。
  难道他不是上官天?不管怎么样,席桓的宝剑还是朝着对方的腹部插了下去。
  毕竟,剑刃插入对手的身体,总是让人感到愉快的。正在此时,席桓看见了一件不可思夷的事情。
  先是微光一闪,好象是白色。
  接着,握在自己手中的剑柄,突然冒出一件事物;。
  这件事物从剑柄的顶端就这么突然穿了出来。
  席植甚至一瞬间还投反应过来这件事物究竟是什么,却见这件事物飞快地向前一伸,尖端在自己的腕脉上轻轻一挑,然后,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这件事物从剑柄的頂端倏忽一缩,随即隐没不见,就好象它从采就没有出现过。
  席桓突然醒起,那可怕的事物竟是一柄剑的锋刃。
  剑尖的锋刃,席桓顿感全身僵硬。
  他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否自己眼花了。
  然而,事实又令他不得不相信。
  自己的右腕腕脉已被挑断。
  握剑的五指已无可挽回的松脱。
  宝剑“当啷”一声跌落地上。
  上官天的剑刃,居然在一种令人绝对意想不到的一瞬间一剑穿透席桓的剑柄,挑断了他的筋脉,随即又在对方宝剑还未脱手之前,又飞快地抽了回去。
  这就是事实。
  一种极度恐惧的感觉遍袭席桓的全身。
  白光仿佛又微微一闪,上官天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席桓。
  席桓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上官天腰间挂着的那柄乌黑狭窄而特长的宝剑。
  剑柄勘黑无光,似是随随便便缠着一条黑布。
  剑鞘乌黑发亮,淡淡的闪着奇异的光彩。
  席桓怀疑,这柄剑刚才是否曾经离开过剑鞘。他怔怔地站在那里。
  上官天沉声道:“放他们走。”
  正与那十六名秦楼弟子挥剑相斗的八名黑衣人立即撤剑后退,秦楼弟子也不再缠斗、相继退下。
  上官天看着席桓,冷冷道:“阁下可是‘竹叶剑’席桓?现在你应该清楚我究竟是什么人了。”
  席桓黯然道:“是。”
  上官天又道: “你不用难过,其实我并没有手下留情。
  刚才这一招,我的所有变化都被你封死,幸好,我还是发现了你的破绽。你的防守,全身上下都无懈可击。可是,你却没想到,破绽就在你攻击力最强的的地方,就是你手中的宝剑。所以,我只有用这一招,而且我的速度稍微比你快了那么一点。只是,我刺到腕脉,已再无余力。因此,一招之内,我绝对杀不了你。“
  席桓呆了了半晌,才哑声道:“我明白了。”
  上盲天道:“你真的明白了?”
  席桓道:“我”……“
  上官天道:“我第一招虽然杀不你,但是第二招却绝对办得到,你知道是为什么?”
  席桓默然,半晌才道:“因为,我已没有信心。”
  上官天点了点头,道:“对,你既已失去了信心,必然丧失斗志。所以,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还是必死无疑。”
  席桓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上官天淡淡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想杀你。我要留著你回去告诉牡青莲我究竟是不是上官天,顺便再替我带上这份拜贴。”
  上官天左手一伸,从袖中掏出一物,平掌拍至席桓面前。
  席桓左手接住,正是一份纸贴。
  他跺一跺脚,嗄声道:“多谢不杀之恩,告辞。”
  上官天抬头,朝着状元茶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然后沉声道:“走,去金钩赌坊。”
  正午时分,明月楼,楼下大厅。
  杜青莲一边仔细查看席桓右腕的伤口,一边听着夏侯目和尉迟耳讲述完事情的经过,以及二人自己的看法。
  杜青莲看出,席桓不仅右手腕脉被挑断,而且伤口之中还被注入一种极其阴寒的内力,恐怕起码要用三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治愈。
  杜青莲柔声宽慰席桓几句,吩咐他速去疗伤,心中却想:“难道这就是上官天的‘玄阴策’?”
  他抬头问夏侯目:“你们究竟有没有看清楚他的拔剑?”
  夏侯目道:“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不仅出手快,而且身法也快。当时埋伏四周观察的弟兄,不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只是看见白光飞快地闪了两次,然后就是他退后,桓爷受伤。”
  杜背莲道:“有没有看清他的剑柄离开剑鞘?”
  夏侯目想了想,道:“应该有,他动作虽然很快,但属下还是感觉,那剑柄确有在一刹那间离开过剑鞘。”
  杜青莲点了点头,又问尉迟耳:“你可曾听出什么?”
  尉迟耳道:“属下听出,他的说话声音显然是逼入内力加以变化后发出,可以肯定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杜青莲问“那么,你怎么看?”
  尉迟耳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传说,上官天不仅木以真实面目现身,而且说话声音也向来通过变音发出。可惜,属下过去没有听过他的变音话声。否则一定能听出与这次之间的差别。”
  杜青莲点了点头,坏視厅内众人,问道:“大家有什么看法?”
  一直站在杜青莲身边的矮道士戴蓬莱忍不住道:“此人的内力极阴极寒,很象传说中的玄阴策,而且剑法快速无比。刺伤席老弟的那一剑,极似当年上官天打败黑道第一剑客欧阳开山时所用的那招‘一意孤行’,都是刺穿对方的剑柄挑断筋脉。所以,我着,十有八九,他就是上官天那老儿。”
  高个道士舒方丈叹气道:“可惜,咱们对上官天的内功和剑法都只是听说而已,没有机会真正亲眼目睹。”
  杜青莲打开刚才席桓交给他的那份拜贴,见上面写道:“秦楼副楼主杜青莲阁下亲鉴:兹定于明日巳时,率弟子八人登门造访,与阁下商议大风堂与秦楼各项事宜。大风堂堂主上官天叩。”
  杜青莲沉思片刻,断然道:“好,就当他是上官天,咱们明日就恭侯他光临,看他耍些什么花招。”
  戴蓬莱大声道:“对,叫他尝尝咱们秦楼的厉害。”
  舒方丈缓缓道:“一切还需早做准备,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杜青莲道:“不错,绝对不能大意。”他转头又向夏模目:“你另外振去监视花开等人的弟子有没有消息?”
  夏侯目道:“有,今天上午,当上官天在状元茶楼附近出现时,花开、慕容铁和易容改扮的衡山七燕九人,去了城北的相国寺,观看了寺内的小雁塔和大雄宝殿,花开还专门拜访了相国寺的方丈澄了大师,与澄了谈了一阵禅机。大约午时,花开等人又回到泰和客栈。”
  杜青莲道:“哦?”他沉吟不语。
  舒方丈喃喃道:“他们来到京师两夭,都是闭门不出,今日却忽然在这个时候外出,究竟意欲何为呢?·杜青莲向夏侯目问道:”这两天内,你们在泰和客栈可曾听到或看到什么?“
  夏侯目道:“屑下惭愧,花开和慕容铁等平时总是门窗紧闭,商谈要事时,则专门在楼上正中的那间客房内,并且不时以内力向房外发出乱音干扰。属下等始终无机可乘,所获甚微。”
  杜青莲皱了皱眉,沉声道:“难道就别无方法了吗?”
  夏侯目道:“二爷放心,属下本来就有所准备,只是找不到机会下手。刚好他们今天外出,隐伏在客栈内的弟子乘机人房做了手脚。现在,即使花开、慕容铁再如何干扰,恐怕已无甚用处。只要他们在房中一开口交谈,尉迟师弟就一定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第十一章
  杜青莲点头道:“好,你们稍休息,就速去泰和客栈,听听花开一班人说了些什么。”
  夏侯目、尉迟耳双行礼,同声道:“遵命。”随即转身离去。
  下午,泰和客栈。
  福字七号房。
  房内,夏侯目和尉迟耳正端坐在一张桌子的边上。
  桌上摆放着一只式样普通大腹长颈的小口花瓶,尉迟耳右耳紧贴瓶口,双目微闭,凝神细听。
  夏侯目神色凝重地看着尉迟耳。
  这个花瓶,夏侯目刚才曾试着听过,却听不出任何声音。虽然他向来对尉迟耳的听力非常相信,但是此时,他心中仍然不免对尉迟耳设计的这个玩艺感到几丝疑惑和担心。
  花瓶内,有一块用细若游丝的西域乌金丝系着的极薄的小铜片,那根乌金丝通过花瓶底部的微小孔洞穿到瓶外,然后顺着桌面一直延伸到紧靠桌子的墙壁便隐没不见。
  夏侯目知道,这条乌金丝巧妙地依托和凭借每间房内的桌、椅、床、柜等各种家具曲折延伸,在楼下三间客房内穿房过室,然后向上穿进入楼上的吉字四号房。
  吉字四号房内,有一张红木雕花的高脚桌案靠墙而立。
  案上也放着一只花瓶。这根乌金丝就巧妙地通人花瓶之中,瓶内同样有一块被乌金丝系着的极薄小铜片。
  青字四号房内,正是花开等人商议要事的地方。现在,只要房内一有人交谈,声音就会传到花瓶中,再由瓶内的小铜片传至乌金丝,声音沿着乌金丝再传到楼下福字七号房内的花瓶内。
  这种声音虽然已极其微小,但对尉追耳来说,只要全力运用他的“洗耳术”,却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由于乌金丝与各种摆设、家具配合的天衣无缝,夏侯目相信,花开等人即使再精明仔细百倍,也不会发现自己的房内已经被人安下了一个奇特的耳朵。
  尉迟耳微闭的眼睛忽然跳动了几下,显然,花开等人已经开始了交谈。夏侯目连忙屏住了呼吸。
  说话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人尉迟耳的耳中。甚至,他还能分辨出花开、慕容恢和衡山七燕的不同声音。
  早在集贤镇,他就已经把这几个人的声音牢记心里。
  尉迟耳听见:剂、慧道:“花公子,今天上午,上官天和席桓的那一战,你怎么看?”
  花开道:“这本来就是杜青莲投出的问路之石,意在试探。”
  慕容铁道:“试探什么?”
  花开道:“试探那个上官天是否货真价实。”
  方小慧道:“那么现在看来,那个上官天一定是真的了,要不然,谁又能让竹叶剑席桓败得如此之惨。”
  花开道:“正是。”
  慕容铁道:“可惜,这场热闹咱们今夫給错过了。”
  花开笑道:“别急,热闹还在后头呢。上官天既然已给杜青莲送上了拜贴,明天必定不有一场好戏看。”
  慕容铁道:“咱们是否也去凑个热闹去,帮‘帮上官天?也好让杜青莲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花开道:“不,我们与上官天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上官天这次既然敢来,一定是有备而来,实力不可小觑。我们索兴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再伺机而动,漁翁得利。”
  方小慧道:“花公子所言极是,不管杜青莲或胜或败,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我们再突施杀手,打他个防不胜防。”
  慕容铁大声道:“好,就这么干。”
  傍晚时分,花开、慕容铁和方小慧三人的这段谈话内容,由一名秦楼鹰字组弟子在秦楼在明月楼大厅内大声的复述了一遍。
  戴蓬莱怒道:·好你个姓花的,上次让你赚了便宜,这次又想来乘火打劫。真是白是做梦。“
  舒方丈沉思道:“既然他想静观其变,渔翁得利,我们不妨正好将计就计,先集中力量对付上官天,然后再回过头来收拾花开,以报太阳谷之仇。”
  杜青莲点头道:“对,这就叫各个击破。所以,明天对付上官天这场戏,我们一定要唱好。既要让上官天知难而退,又要尽量减少损失。我已想好一计,不管他上官天剑法如何通神,也决计讨不了好去。到时候,还要有劳两位道兄。”
  戴蓬莱大声道:“二爷尽管盼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洒家也在所不辞。”
  杜青莲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下午,我专程拜访了郭知府和闻都监。他们二人都已保证,一但上官天大举来犯,府衙的捕快和城内的官军绝不会袖手旁观,到是一定会相机接应。”
  舒方丈道:“既然这样,咱们看来已经稳操胜算。”
  杜青莲道:“正是,不过,却也绝不能因此而大意。上官天绝非易予之辈,一定还藏有杀手绝招。通知第一分堂上下所有弟子,从现在起严整以待,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众人齐声应道:“是。”  八月二十二日。
  宜会友、开市,忌作灶、行丧。
  阴。
  杜青莲清晨起身,就发现今天的天气不太好,阴气沉沉。
  尽管如此,杜青莲的心情依然愉悦畅快,感到神清气爽。身边的秦楼弟子能够在他脸上发现那种平时难得见到到的微笑。  昨天晚上,他视察了大名府各处的秦楼产业,对第一分堂周围的布署配置做了详细检查。他对秦楼上下各位当家和所有弟子的表现非常满意,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现在,看见杜青莲肥胖的身子在花园中迈着轻快悠然的步伐,周围的秦楼弟子都到到心里非常踏实。大家对战胜即将来临的那场风雨充满信心。
  杜青莲飘然走到水塘边,静静的站那里,欣赏着水面上飘浮着的片片莲叶,想起昔日李慕白力劝自己改名的往事,不禁暗暗感到好笑。
  秦楼的十二位楼主。除了李慕白饱读诗书,自己略通文墨之外,其它十人加起来认识的文字绝不会超过五百个。想不到每人却有一个如此文雅前充满诗意的名字。
  杜青莲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于匆匆走到他身边。脸上神色极其凝重。
  杜青莲悠然回头,见是秦楼第一分堂堂主雷啸云,便淡淡问道:“什么事?”
  雷啸云恭身行礼,道:“二爷,刚才都监府闻将军派一名军校送来信函一封,说是昨夜忽然接到檀州河东安抚使叶飞的紧急调令,令他火建阜所部官兵星夜开往大名府以西一百里,并于拂晓前赶到青州地界,以防西辽从后路包抄河东官军。”
  杜青莲心中“咯噔”一声,脸色却神情不变,沉声道:“拿信来。”
  雷啸云将手中信函交给杜青莲。
  杜青莲很快地看了一遍,将信放人怀中,淡淡问道:“那名军校现在何处?”
  雷啸云说:“他因另有要事,已匆匆离去。”
  杜青莲道:“他可曾留下什么话?”
  雷啸云道:“那军校说,官军昨夜于时就离开了大名府,闻都监的这封信函是在路上匆忙写就。他还说,闻都监已另书信函一封,请大名府府衙的神捕宋天舒全力相助咱们楼子。”
  杜青莲又问:“缄内现下还有多少官军?”
  雷啸云道:“那军校说,城里现下还有一名巡检串领的五百名官军负责守御城池四门,不得轻易离开防地。”
  杜青莲的心情一时间也象这时地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他沉默半晌,心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早就听说河东安抚使叶飞是花开的师兄,难道这次竟是他们暗中配合,做了手脚?”又想:“不行,就算花开和上官天并未联手,自己也得做最坏的打算。现在第一分堂内外可直接调遣的弟子虽然有五百名弟子,但若上官天果真双管齐下,一面派大批人手夺取城内各处产业,一面亲自登门讨价还价,这样自己接应各处的人手就嫌不够。总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那个神捕宋天舒身上。”
  他沉思半晌,才沉声对雷啸云道:“你赶快再去召集五百名平时负责各处生意的财字组弟子,带他们前来第一分堂随时听候调遣。另外,再将各处看场的豹字组弟子集中于五十个最大店铺、字号,小心戒备,严防大风堂突施袭击。”
  雷啸云拱手道:“是。”转身迅速离去。
  杜青莲笔直地站在水池边,不知过了多久,才迈着沉稳的步伐,緩缓走回明月楼大厅。
  众位楼主、高手都已在大厅中等候。
  两旁站立的是:名列“三山”的“仙剑”舒方丈,“道剑”戴蓬莱。
  名列“四岭”的“春秋掌”乐照岭。
  名列“五岳”的“伯阳棍”路华。
  还有九楼主·青城剑“温佩筠,十楼主”抱朴刀“高钦适,十一楼主”阴阳笔“陈敬昂。第一分堂堂主”昆仑手“
  雷啸云,副堂主“梅花枪”马长风。
  杜青莲知道,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辉煌灿烂的过去,在江湖上更有着绝对可以夸耀的声名,他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令杜青莲暗自己感到惋惜的是,本来现在站在这里的应该还有九个人:三楼主“箭神”邓羿,四楼主“回风舞柳剑”王学维,七楼主“翠寒刀”白思易,十二楼主“夺命扇”孟宗郊;排名“四岭”的“疯魔刀”莫西岭,“龙须钩”管风岭,“七星杀”平残岭;排名“五岳”的“青魔掌”江泰, “竹叶剑”
  席桓。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手下的十八名高手已去其一半,杜青莲的心在隐隐抽痛。
  但是,他转念一想,眼前这九大高手,都是秦楼的精华,其中舒方丈和戴蓬莱的武功更是高出一筹。更何况必要时自己还可亲自出马,所以对付上官天,仍是胜券在握。
  他缓步走向大厅正中的那张虎皮交椅,回身坐下。
  杜青莲淡淡问道:“雷堂主,人手都调齐了?”
  雷啸云拱手道:“五百名财字组弟子已在青龙堂候命。”
  杜青莲点头道:“很好。”
  厅门外奔入一名鹰字组弟子,一边行礼,一边大声道:“启禀二爷,夏侯香主命属下前来有要事禀报。·杜青莲道:”报来。“
  那名弟子道:“属下等刚才在宝通钱庄、兴隆布庄、鸿宾酒楼、金福珠宝店、聚德楼、金钩赌坊等五十处主要字号附近突然发现大批形迹可疑的陌生人物,人数不下三百,夏侯、尉迟两位香主说,这些人物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杜青莲脸色一沉,道:“哦?”稍顿,又道:“你速去告诉夏侯、尉迟两位香主,密切注视这些可疑人物的动静,并随时与各处看场的熊字组弟子保持联络,要他们小心戒备,有情况立刻报来。”
  那名弟子应声离去。
  “仙剑”舒方丈缓缓道:“二爷,看来大风堂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一方面出动大批高手伺机攻袭咱们的产业,一方面又由上官天亲自来这里,跟咱们讲价,必要还可放手一搏,挟技服人。”
  “道剑”戴蓬莱冷冷道:“哼,想得倒美。”
  杜青莲缓缓道:“咱们第一分堂机关密布,易守难攻,上官天这一蓍正是避实就虚,不能不说是高明之举。”
  他拾头,环视厅内众人,问道:“如果要在这五十处最大的字号当中,挑出五个地点,集结我们的高手,以便随时接应其它各处,你们看,哪五个地方最为合适?”
  大厅中一片宁静,半晌,第一分堂副堂主“梅花枪”马长风道:“依属下看,聚德楼、金钩赌坊、宝通钱庄、春香院和陆圣茶庄最适宜。”
  舒方丈点头道:“马副堂主所言极是,某家也正是如此想法。”
  杜青莲脸上略过一丝满意的微笑,随即一沉,正色道:“雷啸云听令。”
  雷啸云大声道:“属下在。”
  杜青莲道:“你速带四十名龙字组弟子汇同青龙堂候命的五百名财字组弟子前往聚德楼、金购赌坊、宝通钱庄、春香院和陆圣茶庄,一旦大风堂动手,立即应战,策应各处,决不能让对方讨了便宜去。”
  雷啸云道:“是。”转身离去。
  杜青莲又道:“马长风。”
  马长风应声道:“属下在。”
  杜青差道:·你速去通知负责守卫第一分堂的所有弟子,令他们立即进人应战位置,随时准备发动阵式。“
  马长风道:“是。”迅速离去。
  杜青莲看了看一旁的舒方丈和戴蓬莱,缓缓道:“二位道兄,接下来一出戏,就要你我三人一起来唱了。”
  舒、戴二人立刻道:“但凭二爷吩咐。”
  杜青莲微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就在这一笑之中,杜青莲想到了很多。
  他在想:“上官天何以竟敢孤身数人深入第一分堂腹地。
  难道他是技高胆大,根本没有把秦楼放在眼里?就算他武功如何出神入化,但秦楼人马可随时擞人阵中,到时候,上官天只怕有进无出,被阵式所困,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施展。难道他还另有奇着?“
  杜青莲心头略过一丝不安。
  但这丝不安,随即就烟消云散。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上官天的到来,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完全有信心。
  一个圈套,或是一个陷阱,正在等待着上官天。
  只要上官天一但进入这个圈套,杜青莲布置的杀手锏就会将他置于死地,杜青莲相信,这个杀手锏绝对不会落空。
  上午,巳牌时分。
  九名黑衣人准时出现在尚书大街。
  就象昨天在车公庄大街一样,这九人依然是四人两两在前,一人在中,又四人两两在后。
  其中八人的步伐还是那样的协调、统一,而走在当上的头戴斗笠的上官天,步伐正好比其余八人慢一倍。
  这九人的步伐看上去都不快,但是很快地,他们就来到了狮子胡同口。
  他们一到胡同口,立即停住脚步,静静地站立。
  胡同口人影一闪,已走出四名身着黄衣的秦楼弟子。当先一中年汉拱手问道:“来者何人?”
  站在最前面的的那个瘦小黑衣人走前一步,徽一拱手,遵上一张名贴,道:“大风堂堂主上官天,前来拜访秦楼杜膏莲副楼主。”
  那中年黄衣人淡淡一点头,道:“几位稍等,在下这就进去通报。”随即转身,飞身没人胡同之中。
  九名黑衣人和那三名身着黄衣的秦楼虎字组弟子静静地站着等侯。渐渐地,那三个黄衣人感到阵阵寒气直逼全身,没有多久,那中年汉的身影又从胡同口一闪而出,大声道:“几位请跟我来,杜二爷有请。”
  九名黑衣人随即跟着那中年汉走入胡同口。不过,这次却是上官天走在前面,其它八人紧跟其后。
  一行人在路上并未受到任何拦阻,很快地沿着狮子胡同,来到青龙堂,再由青龙堂转向大院内的明月楼。
  上官天缓缓地跟在那中年汉身后,他看见,明月楼的大厅门口,正有三人站在那里,当中是一个极胖的胖子,左右另外两个是一高一矮两个道土。
  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近,彼此间却在互相凝视。
  上官天知道,那个胖子就是名震武林的秦楼副楼主杜青莲,而站在他两旁的则是秦楼中武功仅决于李慕白和杜青莲的三大绝顶高手中的“仙剑”舒方丈、“遭剑”戴蓬莱。
  上官天隐藏在宽边斗笠下的一对眼睛盯着杜青莲看了半晌,他看到的是一张面带笑容的圆润脸庞。只是,在这笑容后面,他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凌厉杀气,杜青莲也在注视着迎面走来了上官天。当然。他看到的只是从那顶宽边斗笠下半露出来的嘴唇和下颌。那股威严、那种冷酷的确使人望而生畏。杜青莲也同样感受到从上官天体内发出的那股刺骨的寒气。
  自从“天外来客”追隐山林之后,这个人显然己无敌手天下,怪不得如此傲气凌人。
  杜青莲一边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和蔼可亲。
  终于,上官天走到距离厅门口五、六步远处停下。
  双方都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
  杜青莲拱手缓缓道:“上官堂主远道而来,请恕杜某有失远迎。”
  上官天也拱平道:“不敢,在下今日能一睹杜先生不世风采,真是三生有幸。”
  杜青莲笑道:“过奖,请进。”转身与舒方丈、戴蓬莱步人大厅。
  上官天的双脚刚剐踏进大厅,就发现从杜青莲身上发出的杀气突然大盛。刹时间,这股凌厉的杀气从四周遍袭他的全身。
  上官天冷冷一笑,微一运劲,已逼住这股杀气。他心里却暗自感到奇怪:杜青莲何以一见面就如临大敌,全力施放体内的杀气?难道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是另有图谋?大厅内,面对面排着两列长长红木靠背太师椅。每列各有十把椅子。两排太师椅的前方正中,则是一张极大的香案。
  杜青莲走到左首第一张太师椅,伸手指着右首第一张太师椅道:“上官堂主。请。”
  上官天道:“不客气。”随即坐下,其他八名黑衣人也相继在右边一排椅子坐下。
  杜青莲、舒方丈、戴蓬莱等秦楼众高手则在左边一排太师椅落坐。
  杜青莲吩咐手下看茶,然后缓缓向道:“不知上官堂主专程来访,有何见教?”
  上官天端起茶几上的杯子,轻轻吸了一口,又慢慢放下茶杯,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端坐在那里。
  半晌,上官天仍是不出一声,仿佛老僧入定。
  杜青莲心中一愣,暗道:“这是什么路数,难道自己故意施放本身的杀气竟已触怒了他?还是,他正在等着什么?”
  杜青莲正自暗暗思疑,突然,厅门外闯进两人,当先一人大声喊道:“启禀二爷,不好了。”
  杜青莲算一转头,却见正是夏侯目和尉迟耳二人。他肩头一皱,脸色一沉,心道此二人怎么今日如此沉不住气。他眼光一扫身旁的舒方丈。
  舒方丈当即会意,身形一飘,已至厅门口,低声问道:“有何事,先讲予我听。”
  不想夏侯目仍是大声道:“外面突然有大批高手分三路来袭,虎字组弟子已经与他们交上了手。只是对方来势凶猛,恐怕抵挡不住。请二爷赶快定夺!”
  舒方丈一怔。
  杜青莲脸色更显阴沉,狠狠瞪了夏侯目一眼。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喊叫与撕杀声。
  杜青莲募地面向上官天,却见上官天仍自呆坐不动,脸上丝毫没有表情。
  杜青莲冷笑一声,随即沉声道:“温佩筠、陈敬昂、马长风。”
  “青城剑”温佩筠、“阴阳笔”陈敬昂、“梅花枪”马长风三人立即应声道:“屑下在。”
  杜青莲道:“你三人所部弟子,前去接应。”
  三人应道:“是”转身正欲离去。
  突然,厅内突变骤发。
  “抨”的一声,夏侯目一拳已锤在舒方丈的腹部。
  舒方丈狂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向后飞跌出去。
  “铿”地一声大响,右首座位上的八名黑衣人长剑同时出鞘,拦住了马长风、温佩筠和马长风。
  尉迟耳惊睹巨变,顿时呆住,手指夏侯目道: “你……”
  “抨”的又是一声,夏侯目一个肘举已撞中尉迟耳胸部。
  尉迟耳大叫一声,鲜血狂喷,摔了出去。
  戴蓬莱怒喊一声、长剑一挥,飞身向夏侯目扑了过去。
  杜青莲腾地从座位上站起,却见上官天也同时站立。斗笠下仿佛有两道寒光正逼视着自己。
  左首座位上的“抱朴刀”高钦适、“伯阳棍”路华、“春秋掌”乐照岭各自抽出兵刃,杀向那八名黑衣人。
  嗖、嗖、嗖、嗖、嗖。一阵阵轻响。厅内梁上、柱旁突然飞出二十条人影。泛起一片刀光,杀人战团。
  这几十条人影身着红衣,正是杜青莲事先埋伏在大厅内的龙字组弟子。
  龙字组弟子本来就是秦楼弟子中武功最高战斗力最强的弟子,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高手。
  杜青莲默默站着,目视上官天。
  上官天也静静站立,逼视着杜青莲。
  整个大厅里,只有这两人呆立不动。杜青莲的杀气更盛。
  上官天的寒意更浓。大厅内,八名黑衣人已被路华、乐照岭、高钦适率领二十名龙字组团团围住。剑光弥漫,刀光霍霍,围住八名黑衣人的战圈越缩越紧。
  温佩筠、陈敬昂、马长三人迅即脱离战团。
  嗖、嗖、嗖。
  三条人影已飞出窗外。
  夏侯目已砸出了七拳,戴蓬莱也已刺出了十剑,拳影和剑光互相交织在一起,倒在地上血泊中尉迟耳忽地站起,摇摇晃晃地冲向正于戴蓬莱交手的夏侯目。拿起一柄刀,嘴里嘶声喊道:“我杀了你”!戴蓬莱一边刺出三剑,一边叱道:“闪开,我来对付这小子”。
  尉迟耳竟不理会,身形向着夏侯目猛冲过去。
  戴蓬莱急怒交加,正欲撞开状如疯虎般的尉迟耳。
  突然,尉迟耳举在空中的刀势一转,刀背已狠狠砍在戴蓬莱的腰际。
  幸亏在是刀背,要不然戴蓬莱早巳一分为二。
  骤然间,又是十几条人影从暗处飞了出来,直扑夏侯目与尉迟耳二人。夏侯目大吼一声,全身骨胳“咯咯”数声,身躯突然暴长,铁拳呼呼挥出。两名龙字组弟子猝不及防,中拳倒地。
  就在戴蓬莱田地之际,杜青莲的脸色仿佛变了变,但他依然没动,嘴里冷冷哼了一声。
  站在他对面的上官天默然静立,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正在与八名黑衣人激战的“抱朴刀”高钦适大叫一声“结两仪阵法!”飞身向夏侯目冲去。
  倾刻间,已有八人围住夏侯目,四人围住尉迟耳,二十四人围住了八名黑衣人。
  秦楼方面的高手显然是每两个人一组,每组二人的刀法一正一反,一阴一阳,相生相克,正是昆仑派的两仪刀法。
  接着,每两组又是一正一反,相互配合,结成第二重刀阵,再接着是三重刀阵,四重刀阵。
  围住尉迟耳四名龙字组弟子是二重刀阵。围住夏侯目的八名高手则是三重刀阵,其中“抱朴刀”高钦适的刀法大开大阖、浑厚沉雄。
  将八名黑衣人围在核心的“伯阳棍·路华、”春秋掌“
  乐照岭棍掌配合,另外二十名弟子则结成一个四重刀阵和一个双重刀阵。
  渐渐地,八名黑衣人已守少攻多,围成的圈子盒收愈小。夏侯目、尉迟耳则各自于对方相持不下,高呼酣战。
  门外、窗外忽然现出许多身影。
  近五十名身穿青衣的秦楼熊字组弟子将大厅团团围住。
  杜青莲终于淡淡的沉声道:“阁下果然早有预谋,一出手就伤我两员大将。”
  上官天冷冷道:“不敢。”
  杜青莲沉默,半晌才道:“没想到。”
  上官天道:“哦。”
  杜莲道:“没想到阁下竟然选择了直接攻袭第一分堂。”
  上官天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杜青莲道:“还没想到,夏侯目和尉迟耳竟然已落入你们手中,而现在假扮夏侯目的竟然是名扬天下的慕容铁纂容公子。”  上官关笑道:“假扮尉迟耳的那位恐怕你认不出”。
  杜青莲道:“此人刀法辛辣诡异,杜某从未见过,想来一定是一位隐世的高手。”
  上官天问:“你猜他刚才吐的是什么血?”
  杜青莲冷冷道:“除了鸡血,还会是什么”
  上官天道:“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杜青莲冷冷道:“过奖。”
  上官天沉默半晌,突然问道:“还有什么没想到的?”杜青莲淡淡道:“有。”
  上官天问:“是什么。”
  杜青莲沉声道:“没想到阁下竟然不是上官天。”
  上官天道:“哦?我是谁?”
  林青莲一字字道:“花开!”
  温佩筠、陈敬昂、马长三人一离开明月楼,就各自迅速招集二十名熊字组弟子,分三个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青城剑”温佩筠直奔青龙堂。那里还有八十名虎字组弟子等着他,他一定要将来犯之敌格杀于狮子胡同之中。
  从后院的明月楼到前院的青龙堂,要经过不少地方,其中有回廊、小桥、树林、石路,还有一座凉亭。
  温佩筠很快地来到了那座凉亭,只要穿过凉亭,再走十几丈远,就是青龙堂的后门。
  这时,沮佩筠看见凉亭内有一人,凉亭内有石桌、有石椅。
  一个身穿黄衫的女子。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个女子侧身对着他,手托脸颊,看上去正在沉思。仿佛沉闰怨归思念远方的夫君。
  令人奇怪的是,石桌之上竟竖着一面红色系铃小旗。
  温佩筠看着那女子的侧影,心中由然升起一种暖暖而柔柔的感觉,脚步也渐渐放慢。
  · 无论怎么说,这是一个绝世的美人。
  温佩筠从来没看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只是,他暗暗感到奇怪,秦楼第一分堂的家眷一向是住在后院的沐晖堂,未经允许,不管你是谁的父母姐妹,还是妻妾子女,都绝对不能四处乱走。
  何况,这个凉亭地处前院的龙堂背后,位置非同一般,所以周围遍布各种机关、陷井,而且要走进这座凉亭,步法上的前后左右进进退退都极具章法。
  更何况,在这座谅亭的附近,还有虎字组弟子守卫。任何陌生人,即使你知道步法。只要隐藏在暗中的守卫启动阵式,你就休想顺利通过。
  如今,这名女子独座凉亭,孤寂之中带有三分悠闲。
  她究竟是如何走进去的?温佩筠已经步入凉亭,瞪眼看着那黄衫女子,沉声道:“你是谁。”
  那女子似乎这时候才发觉边上有人,蓦地回过头来,正面看着温佩筠。
  温佩筠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那女子亮丽动人的脸庞令他感到滯息。
  只听那女子伺道:“你是谁。”
  温佩筠不由自主的道:“在下温佩筠。”而后才醒起对方似未回答自己的问题,那女子笑了笑,道:“原来是温九楼主,拨你的剑。”
  温佩筠一怔,道:“什么?”
  那女子冷冷的一字字道:“拔你的剑。”
  温佩筠这才听清,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那女于淡淡道:“衡山赵莺娘。”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当”的一声,赵莺娘已挡开温佩筠泠不防刺到脚前的一剑。
  赵鸳娘冷冷道:“阁下出剑居然不慢。”
  沮佩筠沉声道:“可惜还是太慢了一点。”话音中又接连刺??七剑。
  赵莺娘长剑连削带打,身形急闪,人已到了凉亭外,随即向着凉亭的檐角纵去。温佩筠跟着飞身跃起。却见赵莺娘左手在檐角上轻轻一拍,蓦地九支飞针激射而出,分上中下三路直奔温佩筠双眉、前胸和肚腹。
  温佩筠遇变不惊,空中的身形尽力一弯,已闪向右边。
  却不料只有三枚飞针仿佛早算准他的方位,以更快更准的速度自高而下直射他的顶门。
  赵鹭娘的长剑同时也刺了出去。
  剑光一闪,剑锋已抹向温佩筠颈顶。
  温佩筠不敢相信,一个看似柔弱无助的美丽女子,尽能使出如此凌厉迅疾的剑法。
  他的颈项已感觉到那股冰凉的剑气。
  温佩筠身形急坠。使得正是千斤坠身法。
  飞针和剑锋在耳侧和头顶轻啸着一掠而过,带着一丝微风。
  温佩筠暗叫一声“好险!”却忽然发现自己疾坠的身子落人虚空之中。
  不知何时,事外地上已现出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这个黑洞不大不小,位置也恰到好处。
  温佩筠大惊,发现自己的双脚已完全沉人黑洞之中。情急之中,他挥剑向黑洞的边缘狠狠插了下去。
  几声惊呼,六条人影同时向着温佩筠飞扑过去。
  赵驾娘没有再去看温佩筠,她身形一扭,青光中长剑横削,已拦住了飞身扑来的六名熊字组弟子。
  温佩筠的宝剑向下猛插,却立刻发现不妙,剑刃竟然插入虚空之中。
  显然,由于某种巧妙的布置而产生的幻觉,使温佩筠对黑洞的大小作出了错误判断。
  这个黑洞实际比他认为的要大。
  所以,他的长剑插空。
  这时,一切的变化都已太迟。温佩筠这一插之势,实是凝聚全身真力而发,迅猛无伦。
  于是他的身形以更快地速度沉了下去,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只是在最后的杀那,他的耳中仿佛还听见赵莺娘那声如银铃般的轻笑。
  黑洞口“咯吱”一声,随即关闭,温佩筠被封在下面。
  赵莺娘连刺六剑,已迫退六名熊字组弟子。她身形一窜,又飞回凉亭之中。
  那三十名温佩筠带来的熊字组弟子有二十六人呈扇状迅速向凉亭围了上去。另外四人同时飞身疾退,原路折回,朝着明月楼方向掠去。
  赵莺娘右手插剑人鞘,拨起桌上那面红色系铃小旗。左手一推石桌,那石桌竟然转动走来。
  叮铃铃的金钤响声之中,那三十名熊字组弟牛顿觉周围天旋地转,花草、树木、奇石、石登、地上石板都在一阵轰隆声中飞快移动。
  等到一切都恢复平静时,这主十名熊宇组弟子已踪影不见。就象他们从来就没有来过。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些第一分堂角来抵御来犯之敌的奇妙阵式竟然有朝一日困住了他们自己。
  第十二章
  赵莺娘轻笑一声,红影一闪,那面系铃小旗已没入袖中,身影再次飞出凉亭,用力一按亭柱。
  刹那间,整个凉亭开始慢慢转动。
  等到凉亭转了半圈,嘎然停住时,赵莺娘早巳飞身十数丈外,黄色的身影向着明月楼急掠而去。  陈敬昂在明月楼外与温佩筠、马长风分手之后,随即率三十名熊字组弟子急急赶往白虎堂,他要赶去截杀闯入刘婆婆胡同的敌人。
  可是,半路上,他却遇见了一个人,一个他虽然认识,他却绝对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在太阳谷中,他曾经领教过这个人的厉害。他至今还记得当时与自己联手的十二楼主孟宗郊被这个人刺伤后的那种痛苦绝望的神情。
  这个人就这么一闪一飘,如梦似幻般出现在他面前。
  陈敬昂虽然身经百战,遇折不挠,但他看见这个人时,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
  她缘衣绿裙,腰佩长剑,左手执着一面白色系铃三角小旗,正冷冷的看着他。
  她当然就是衡山七燕中的霍香芸。
  陈敬昂冷哼一声,二话不说,手中的阴阳双笔就戳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霍誊芸的对手。所以,他一声招呼,那三十名熊字组弟子就迅速把霍香芸围了起来,其中更有五条人影举刀杀了过去。
  可是,霍香芸好象丝亳没有打架的意思,她身形一转,人就飘了出去。
  陈敬昂很快的发现,霍香芸居然在已方的阵式中挥动着那面小旗左穿右插,进退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更令他吃惊的是,阵式中的机关、暗器竟然已落人霍香芸的掌握之中。
  霍香芸出手。
  她那只美如春意的右手从绿袖之中伸了出来,随即纤纤玉指东一点,西一按。
  那三十名熊字组弟子的绝对一流好手,所以武功自然不弱。只是,霍香芸的身法更快,指法更妙。何况,他们已经为自己的阵式所围,进不得,退也不得,还要抵挡四处飞来的各种暗器。
  一阵钤响声中,这三十名弟于很快就一个接一个地纷纷倒地。
  最后只剩下陈敬昂。
  既然进退两难,陈敬昂只有凝立不功,双手舞动阴阳双笔,挡开袭来的各种暗器。
  判官笔本来擅长寻暇抵隙,取人穴道,适于进攻。
  而今,陈敬昂舞动双笔,全力防御,在周身围起一道屏风,竟然也风雨不透。
  就在这时,袭向陈敬昂的暗器忽然集中攻向他的腰际,随即他又听到了一声龙吟。
  陈敬昂挥剑挡开袭向腰际的十七枚暗器,却不防一柄泛着青光的长剑无声无息地穿了过来。
  剑锋在陈敬昂的右胸一点,他的双笔立即脱手飞出,身子随即倒了下去。
  霍香芸轻轻冷笑,随着又是一声龙吟,宝剑入鞘,举着那面小旗飘身闪到一块矗立在路边花丛中的奇石边上,双手一左一右,一推一拉,那块奇石在旋转中滑了开去。
  霍香芸脸露喜色,一个转身,右手小旗收入袖中,身形一跃,向着远处的明月楼飞去。
  “梅花枪”马长风与手下三十名熊字组弟子在奔赴玄武堂驰援豆腐胡同的途中,遭到了衡山七燕中柳青青的拦截。
  柳青青几手是勉强忍住笑去拦住马长风的。但是她刚想开出说些什么,却不想先卟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她实在觉得,这似乎是在玩游戏,而不是与人博杀。
  她身着紫色衣裙,手执橙色三角小旗,旗上系着的那串小金铃不时发出叮玲垮的响声。如此打扮装束。总是让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演戏。
  马长风则不然,身为第一分堂的副堂主。他对“无去无来阵”知道了解得实在不少。
  所以,他一看见柳青青就大吃了一惊。因为他明白,柳青青那身紫衫,手中的那面橙色系铃三角小旗,正是周围阵式的克星。
  马长风立即沉声道:“快退。”身形向后倒射出去,三十名弟子也迅速后退;但是,一切都为时太晚。
  梆膏青手中那面橙色小旗一阵轻摇,阵式随即发动,刹那时,周围的树木、奇石、花草都扑天盖地般卷向马长风和三十名弟子。
  马长风知道,这漫天飞来的一切虽然可以说是一种幻觉,但却绝对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在这种幻觉中,你会发现有二十根滚木向你一起压来,每根滚木都是撞向你的某处穴道,而以你的速度和力量,绝对无法挡住所有滚木。但是,这二十根滚木中或者只有三根是真的,而其它却是幻觉。于是,一切都只有靠你的判断,一旦判断失误,虚实颠倒,你就会被击倒在地。
  “嗖”的一声,马长风从长衫中抽出一杆八尺短枪。
  这正是他赖以成名的梅花枪。
  梅花枪在空中格、拦、穿、架,傾刻间三根滚木,一块巨石、二堆花木已被马长风挡了出去。
  但是,那三十名弟子并不象马长风那样,能够辨明虚实,分清真伪。
  马长风身形闪动,来回游走,拼命挡架,却无法顾及所有人。
  马长风一面挥抢拦格,一面发声长啸。
  这是告诉远处明月楼中的杜青莲,自己已经遇险。
  滚木、石块、花木一轮比一轮猛烈,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越来越多的各种暗器。
  又有十四名熊字弟子倒了下去。
  危急之中,马长风突然发现,东南方袭来的滚木、石块、花木和暗器始终是虚的。
  难道这是阵式的破绽?或者本来就是一处生门。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试。
  情急之中,马长风当机立断,低吼道:“跟我来!”向着东南方冲了过去,剩下的三名熊字弟子紧随其后。
  果然,东南方竟无一实物拦阻,马长风心头一阵暗喜。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暗了下来,随即一片漆黑,轰然一声,一道石门关上。
  马长风连同那三名弟子已被关人一间石室之中。
  外面的柳臂青一声欢叫,仿佛在庆贺猛虎终于被赶进了牢笼。
  柳青青手举檀色三角小旗,飞身至一棵橡树下面,她瞪眼看了好几眼。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颜大姐小姐所说的第三处阵眼。
  终于,她还是按照颜大小姐吩咐,在树根、树身、树枝处先后踩了二脚拍了三次,拉了四下。
  果然,那棵橡树一阵播晃,接着一边转动着,一边慢慢地沉了下去。
  柳青青惊喜的一声轻呼,还想再多看一阵,却听到了从明月楼方向传来子慕容铁的吼叫声。
  她迅即转身,脚步轻迈,身影飞快地远飘而去。
  第一分堂的后院占地极大,方园近一百亩地。后院的左侧是沐晖堂,它占去整个后院的八成,是第一分堂家眷的住处。
  后院的右侧,侧是仰荫堂。仰荫堂虽然占地不大,却无疑是整个第一分堂的圣地。因为,堂内供奉着秦楼几百年来历代楼主和功臣的灵位。
  仰荫堂还有一个秘密,却从来无人知道,它只有每一代的秦楼楼主才知道:
  当年,颜布巧为报答李小楼,精心布置了无去无来阵。
  最后,在征得李小楼的同意后,他把整个阵式的中心就安在仰萌堂中。
  所以,仰荫堂无疑是整个“无去无来”阵的心脏。
  既然是心脏,当然要选在最安全的地方。
  当年,颜布巧和李小楼所以要把阵心安在仰萌堂,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的确。无论怎么看,仰荫堂绝对是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敌人若想从前面攻到仰荫堂,必须从前院或左院或后院经过大院,再攻入后院。而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阵式、机关和暗器,何况还有无数训练有素的一流高手的重重截杀。
  所以,从前面侵犯仰荫堂,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那么,后面呢?后面吏加不可能。
  因为,整个后院除了前面连接大院外,其余三面则是被一片湖水包围。
  这个湖叫做玄英湖,占地近二百亩,它足以把第一分堂的后院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整个玄英湖都是秦楼的产业,历来由秦楼子弟把守内外,所以,湖上从来不许船只来住。
  颜布巧的无去无来阵从后院一直延伸到玄英湖的水下。
  任何人想从水上或水下来犯,其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枉费心机。
  正因如此,仰萌堂一直是一个让人完全感到放心的地方。
  虽然如此,仰荫堂的周围述是守卫着一百名秦楼子弟,其中三十名是龙字组弟子,七十名熊字组弟子。
  未经楼主亲自许可,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入仰荫堂。
  这是当年楼主李小楼立下的规距。
  这条规距,近百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违反过。
  今天负责指挥值守仰荫堂的是龙字组副香主宫一行。
  宫一行在仰荫堂已经守卫了近十三年。十三年来,仰荫堂虽然从未有过任何风吹草动,但宫一行却也从未有过丝毫的掉以轻心。
  在别人看来,守卫仰荫堂是一件非常轻松闲适的事情。
  但宫一行却不这么看,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属下弟子只有尽职尽守,才能对得起堂内供奉着的历代楼主的英灵。
  特别是今天,自己更不能大意。他知道,今天来第一分堂拜访的是天下第二一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宫一行在仰荫堂周围转了两圈,他对属下一百名弟子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
  这时,宫一行看见,从沐晖堂走来了四个女子。
  这四名女子,三个一袭白衣,洁白似雪,另一人一身红衣,艳红如火。  她们就象三朵白云和一朵红云既轻又快地向着仰萌堂飘了过来,仿佛凌波仙子。
  宫一行一看就知道,住在沐晖堂的女眷中绝对没有人有如此绝世的轻功。
  他沉声道:“准备迎敌。”随即带着十名弟子飞快地迎了上去。
  那四名女子飘到离仰萌堂十丈远处突然停住。似乎在察看着什么。
  她们站立之处,正是仰荫堂周围阵式的边緣。宫一行心中一喜,对方似乎是不识路径,他在离那四名女子二丈远处停下,大声喝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那四名女子仿佛没有听见宫一行的问话,仍是静立原处。半晌,其中两个白衣女子突然一左一右,飞快地飘入阵中。
  宫一行一惊,大声道:“截住她们!”
  刹时间,从隐敝处忽然闪出四十名秦楼弟手,分别向那两名闯入阵中的女子包抄了上去。
  这四十名弟子并没有直接上前撕杀,而是各自站定自己的方位,发动阵式,彼此配合着向那两名女子展开攻击,蓦地,阵中飞砂走石,移星挨斗。
  无数的梅花针、袖箭、飞蝗石、飞镖、飞刀、铜钱一起袭向那两名白衣女子,同时,分别有二十柄斩马刀伴随着人影的闪动和移位从不同方向攻了过去。
  “铛、铛”两声,两柄长剑已经出鞘,那两个白衣女子时身形立即化作两团白影,在阵中迅疾的飞来窜去。
  宫一行的脸色变了变,他看出两名女子居然对阵式的生克变化非常熟悉,所走的方位,路线恰到好处,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阵中已经有三名秦楼子弟中剑。那两名女子不知怎么,总是从意想不到的方位,避开攻袭而来的斩马刀和暗器,身形一闪,就到了某个秦楼子弟的背后或身侧,随着剑光一荡,那名弟子便倒地不起。
  宫一行立即挥手向后招了两招,暗处又闪出三十条人影,分成两股向那两名女子飞去。
  随即,阵中秦楼子弟转攻为守。每人谨守自己的方位,利用阵式中的各种事物及其巧妙配置,互相照顾,彼此救应,渐渐稳住了阵脚。
  一时间,除了仍然不断从阵中机关袭向那两名女子的各种暗器,竟然很少有斩马刀攻来。只是,那两名女子虽能避开暗器,却也很难找到秦楼子弟的破碇,无法伤到对方。
  宫一行脸上渐有喜色,双眼注视着对面静立的一红一白两名女子。
  这一红一白两名女子正是衡山七燕中的方小慧和罗蓉蓉。而在阵中游斗的二人则是苏敏和林月儿。
  方小慧和罗蓉蓉低眉垂目,脸无表情。仿佛根本就未看见眼前的宫一行等人,又仿佛正是等待着什么。
  阵中的苏敏和林月儿也似乎并不着急,又似乎本来就不想闯入仰荫堂。二人左穿右插,乘暇寻隙,时合时分,时东时西。
  渐渐地,游走的范围越来越大。她们左一掌,右一脚,东一刺,西一削,阵中布置的各种事物不知不觉间被她二人移动或毁去。向她们射去的暗器愈来意少,那六十七名秦楼子弟感到所受的威胁越来越大。人人如临大敌,竭力自保,彼此间的配合渐趋松懈。
  宫一行的脸色铁青,他渐渐发现,那六十七名弟子已被困在阵中。无论或进、或退,都会立刻露出破碇,使对方有机可乘,施展杀手。他暗暗后悔,后悔一开始就判断错误,致使兵力突进的位置太过靠前,拉开了己方彼此间的距离。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现在双方交战的位置后移五丈左右,他就有把握在较小的范围中以更緊密的配合守中阵式,或者至少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现在,他或许还有一个机会,就是站在身边的十名弟子和另外二十名尚未现身的杀手。守住仰荫堂,只有靠他们了。
  宫一行仿佛忽然惊觉,急喊:“快退回去”。话音中,他的身影已经向后暴退。
  蓦地白光一闪,一条人影已飞快地射到他身侧,一柄长剑同时横里削来,封住了他的退路。
  宫一行大喝一声,右手掩月力反手崩了出去。他在掩月刀上漫淫了二十年,这一崩之势果然是如山崩地裂,令日月无光。
  “掩月刀,刀光掩月光”。
  此刻,即使挡住宫一行退路的是铜墙铁壁,也只有被这一刀崩得四分五裂。
  岂只四分五裂,至少是四百分、五千裂。
  何况,对方并不是铜墙铁壁,而是一个柔弱女子的血肉之躯。
  可惜,这名柔弱女子的手中却多了一柄剑,青钢剑。
  剑虽普通,剑法却绝不普通。
  大慈悲剑法。
  人虽柔弱,身法却绝不柔弱。
  捕风捉影身法。
  那女子身形一摆,宫一行的掩月刀就崩了一个空。强劲的刀风裹著刀锋崩入寂寞的长空之中,仿佛夜狼长啸。
  刀光虽能掩住月光,却绝不能掩住那女子的楚楚风姿。
  剑光一闪,那柄青钢剑已削向了宫一行耳根。
  官一行无奈,急退的身影骤然停住,头向右边猛然一偏,堪堪避过那片如薄纸一般削来的剑锋。
  剑锋过后,宫一行才算地醒起,而且立即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刚才,在长剑削来之际,他分明感到了对方剑锋上发出的那股剑气,这股剑气凌厉之中却带着温柔的暖意。
  这是什么剑气,宫一行不禁心神一苗。
  就在这一荡之际,他身边已传来一阵呼喝之声,那十名龙宇组弟子纷纷顿住急退的身形,相继劈出手中的斩马刀。
  宫一行心中虽苗,眼睛却看得很清楚。那女子在刹那间,身法剑法俱是快到了极处。一剑削去,那十名龙字组弟子,不得不停身回刀应敌。
  那女子一身白衣,正是刚才站在那里罗蓉蓉。
  她削出的这一剑,正是衡山大慈悲法中的一招绝学。
  “普渡众生。”
  一剑出手,就立刻阻止了包括宫一行在内的十一人的急退。
  惊叹之余,宫一行猛一抬头,却又发现了一件更令他感到惊诧的事情。身着红衣的方小慧早已不在她原先站立之处,竟然已踪影不见。
  宫一行急转身,看见了一幅奇妙幻丽的景象。
  一身红色衣裙的方小慧手持一柄八角系铃的金色油纸伞,在阵中款教穿行。在她身子微檄一侧之际,宫一行看见她的另一只手举着两支燃亮的白色蜡烛。
  油纸伞上的八枚金铃在微风中摇曳,传来一连串“叮玲”声,宫一行仿佛看呆了。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已在梦中。
  看着方小慧距离仰萌堂的大门越来越近,宫一行几乎是本能地想迈步追赶。就在这时,罗蓉蓉的第二剑已经点到了他的背后大穴。
  他的知觉募地模糊,一切似乎本来就在梦中,那身着红衣的女子忽然间变得非常遥远。
  宫一行没有追上去,却另有二十条人影拦住了方小慧。
  突如其来的巨变虽然使这二十名隐伏在阵中的秦楼子弟子惊诧莫名,但守护仰荫堂毕竟是他们的职责。所以,那二十柄斩马刀顷刻间就向着那如仙女般飘飘而来的方小慧迎了上去。  在他们看来,这个仙女般的红衣女子,一手执伞。一手举烛,手无寸铁,绝对闯不过这凭阵而守的二十把斩马刀。
  刀光片片泛起,在空中彼此交织,幻成,层刀网。
  刀网向着方小慧罩了过去。
  “吁玲玲”一阵钤声,方小慧手中那柄八角油纸伞忽然飞快地旋转起来。
  金色的油纸伞,金色的铃儿。
  倏地,一片金光迎上了白色的刀光。
  耀眼的金光,震耳的铃声,使这二十名弟子忽然感到一阵目眩耳聋,心神俱是一荡,就在这一荡之际,方小慧就如行云流水般从他们之间穿了过去。
  等那二十名秦楼弟子耳清目明之时,却又惊奇的发现,方小慧已走入最后一道阵中。
  仰荫堂周围共有五道阵式,秦楼弟子仅负责守卫外面的四道阵式。而最里一道阵式,即使是守卫弟子,也不知如何出入进退。
  如今,方小慧就这么随随便便,那二十名弟子仿佛看得呆了,眼睁睁地望着方小慧穿过这最后一道阵式,身形没人仰荫堂的大门之中。
  从仰荫堂大门到堂内正中的神案,距离约有二十步。可是方小慧却前后左右,进进退退走了足足四十八步。她很清楚,只要走错一步,自己恐怕就很难回去,说不定就要留在这里长久陪伴秦楼的历代祖先。
  神案上,点燃着七七四十九支长明灯。灯火摇曳,照耀着案台上排列着的数十个牌位。这里就是秦楼历代楼主的灵位。
  方小慧轻叹一口气,盈盈三拜,说道:“秦楼历代祖先在上,衡山派弟子方小慧被逼无奈,出此下策,今日得罪各位了。”
  她右手油纸伞随即旋转起来,铃声伴着劲风卷向那四十九支长明灯,灯火一个接着一个相继熄灭。
  大殿内顷刻间一片昏暗,只有方小慧左手的那两支白色蜡烛向四周燃射着烛光。
  案台上虽然也有油灯,此刻却并未点燃,方小慧看着案上的十数个牌位,心想,这里供奉着的或许就是秦楼历代的功臣。她伸出左手,将两支蜡烛插在案台上,随后又是盈盈一拜,转身向左走出六步,正是一根殿内大柱。她微一凝神,轻舒左臂,手掌按实大柱,猛一运气,劲力到处,这根大柱应声转动。
  方小慧嘘了一口气。脸上现出宽心的微笑。
  随着这根大柱的转动,地上传来一阵隐隐的隆隆之声,地面同时微微震动。起初还在方小慧的脚下,随即就传遍整个大殿。
  接着,这股声音和震动渐渐传至大殿之外,向着远处四周迅速延伸出去。
  秦楼第一分堂正遇到百余年来最严峻的一次挑战。这也是百余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其严峻程度,或许只有七十五年前那次司马长青率领关东十八寨大举进袭才能相比。
  巳牌时分的迟些时候,从尚书大街、蓝衫大街和龙须大街的各个角落、各个方面突然冒出大批手持利刃的高手。每条大街的人数都有一百人以上。
  这些高手有的黑巾蒙面,有的易容假扮,有的头戴面具,有的则干脆用颜料或墨汁在脸上乱涂一番,其目的,显然是不愿以真实面目见人。
  他们中有些人,早已在第一分堂对面的店铺、民居及其阴暗的屋下或阴暗处隐藏多时,有些则是大街上的行人、客商、走卒、贩夫,又有一些刚刚还分别在第一分堂的五十处最大的字号附近实施诱敌之计,现在才匆匆赶来。
  那支那着带着蓝色火焰射向天空的蛇焰箭显然就是统一号令,三条大街上的高手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忽然现身赶来,然后立刻动手。伴随着一阵如狼似虎的呐喊声,分别向着狮子胡同、刘婆婆胡同和豆腐胡同杀去。
  守卫在狮子胡同口的是三十名秦楼虎字组的弟子,其中包括一名值班看主。他们虽然仓促应战,却丝毫不惧,一边沉着地向里面发出信号报警,一边以最快的速度结成刀阵,顽强地抵抗着在人数上超出自己二倍的敌人。
  百余年来,秦楼向来有一条近乎残酷的规定,这就是:负责守卫胡同口关卡的弟子,一旦遇袭,不管敌人如何强大厉害,都绝对不能退后一步。
  退后者必杀,即使身受重伤亦不得后退。这是当年秦楼第十六代楼主李小楼传下来的规定。
  至于为什么要制定这个规定,当年李小楼曾经说得很清楚;一是要显示秦楼弟子的勇气和胆魄,以挫敌人的锐气;二是要尽量赢得时间,使里面的弟子得以充分准备,发动机关,进入阵式的各个位置,从而最后在阵中绞杀敌人。
  所以,这三十名虎字组弟子已经报着必死的决心,准备战至流尽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况且,他们对自己的“关王校刀阵”很有信心。以他们的顽强斗志和无敌刀阵,也许本来就可以御敌于堂门之外。
  七十三年前,跟随司马长青大举进袭狮子胡同的高手,多达近二百人。如今他们面对的敌人才刚过当年的一半。
  三十把腰刀白光霍霍,杀气如霜。
  想当年,关王带领五百名校刀手,曾经杀退过曹操的千军万马。
  如今,这三十柄腰刀组成的“关刀校刀阵”,似乎丝毫不让当年先辈,仿佛立誓要杀一杀这一百多名来犯高手的威风。
  刀风似严冬的寒风,无情地向前来犯者刮去。秦楼弟子显然巧妙地利用了胡同口的狭窄地形,并且还布置了简易方便的阵式。那一百多名蒙面高手一下子就被拦截在胡同口。
  就在这时,攻袭的高手当中闪出一人,脸上戴着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面具,颌下露出几缕白色长须。这老者嘎声冷笑道:“‘关王校刀阵’果然名不虚传,可惜,可惜,少了一位关王一般的人物。”
  话音刚落,老头手里变戏法似地多了两样黑不溜秋的东西,人影一闪,已飞身杀人“关王校刀阵中”。
  重重刀光顷刻间已将那老头裹在当中,老头似乎已经淹没在刀刃的惊涛骇粮中。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刀阵中突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声音之响、之密也许只有铁匠铺的声音才能与之相比。
  转眼间,一片白茫茫的刀影中,已可看见一大一小两件黑呼呼的东西在左穿右插,把本来看去连成一体的层层刀光划开许多裂缝,“关王校刀阵”一时间竟然已被硬生生折散。
  时机稍纵即失,顷刻间,五六十名蒙面高手已飞身杀了上去。他们显然不想让那三十名秦楼弟子再有时间和机会弥合刀阵。所以出手凶狠,招招惊险。他们好象并不在乎什么江湖规距,多是以二敌一,只求速战速决。
  很快地,那三十名秦楼虎字组弟子一个接一个纷纷倒了下去。
  幸运的是,那些蒙面高手似乎并不愿意多伤人命,倒下去的秦楼弟子的受伤部位虽然都是要害,却多不会致命。
  最后一个倒下去的是那位秦楼虎字组值班香主,他叫赵奔,他是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极不情愿地倒下去的。
  就在那老头乍一现身时,赵奔就知道?自己或许认识那老头。当那老头出手扬起两件奇怪的兵刃时,他就更加相信,那老头是不愿使用本门兵器,以免被认出真实的身份。
  只是,令赵奔感到惊异的是,那老头的两件兵刃实在太奇怪了点!一柄小恢铲,一只大铁锅。
  那老头一杀人关王校刀阵后,左手铁锅东推西挡,右手铁铲前打后敲。
  赵奔竭力想从那老头的招数中看出点端倪。只是,打来打去,看来看去,却始终看不出什么名堂。
  那柄铁铲时而似笔,时而似剑,时而似刀。或点、或刺、或削。点的是枕骨、章门、中极、印堂等二十五处大穴,刺的是心脏、咽喉、眉心和下腹,削的是耳根、颈顷、腰际和膝盖。
  那只铁锅则招数十分简朴,使出的全是盾牌路数。推来挡去,反复循环。只是。每一推、每一挡都必然挡中一柄削采的腰刀,不管那柄腰刀是否愿意被挡中。每一推、每一挡又都带着浑厚十足的内力,锅刀相互撞击之下,秦楼弟子皆虎口剧痛、手臂发麻,身形不由自主地就被推撞了出去。
  最后,那柄铁铲轻轻敲在赵奔的神厥穴上。赵奔倒下去时,眼睛还眨巴了好赶拢一齑?也启动了好几次,似乎在问那老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头戴狰狞面具的白须老头带领一百多名蒙面高手杀人了狮子胡同。
  第十三章
  狮子胡同内共有十七道机关和阵式。
  前七道机关和阵式无人把守。这里多的尽是翻板、活板、移板和转板,有着数不清的陷阱。迷宫般的阵式中更是布满各种暗器和利刃。
  这七道机关的作用就是尽量的迟滞、消耗并杀伤来敌。
  敌人就算能侥幸闯过,也势必因亲身数闯险关而力疲,目睹同伴之惨死而心惊。  后十道机关和阵式则专门有秦楼弟子在内埋伏和把守。
  机关、阵式和杀手三者之间的巧妙配合,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捕猎场。敌人一旦闯入阵中,就仿佛落人圈套的野兽,只有任人捕捉和屠杀。
  此刻,九十名秦楼虎字组弟子已进入阵中严整以待。他们正以一种好奇的,心情猜测着那一百多名蒙面高手究竟有几人能闯过前七道阵式,然后再来与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在后十道阵式中,有一排棕榈树。在其中一棵棕榈树上有一个小木屋。由于位置和高度的巧妙配合和恰到好处,躲在这个小木屋里的人,能够看清前七道阵式中所发生的一切。
  现在,这个小木屋中正有一名虎字组弟子,他所看到景象足以令他感到骇异万分。
  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白须皂头正在阵中忙得不亦乐乎。
  但见他锅铲并举,东走西窜,又砸又敲。即使是一个被主人要求在一盏茶时间内炒出二百五十样菜肴的厨师也没有像他这样忙得不可开交。
  阵式中到处都是杀人的陷阱和致命的暗器,这老头虽然四处乱跑,却既沒有踩中翻板,也未见触动机关。
  转眼间,被那老头砸烂和散碎的事物越来越多。那本来就带奢些许油腻的锅、铲此时已拈满石头、木块、金属和布匹等等的碎片。
  终于,白须老头一声长笑,带着那一百多名蒙面高手安然闯过了前七道阵式。
  与此同时,青龙堂中八十名虎字组弟子久等明月楼温佩筠未至,在香主盖聂的率领下赴援狮子胡同。秦楼子弟的人数已有一百七十名之多。
  白须老头带领的一百多名蒙面高手似乎并不急于硬闯狮子胡同的后十道阵式。他们一下子停了下来,就在前后阵式之间的空地上或坐站,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一百七十名秦楼弟子已经全部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知道,敌人一旦攻入,就会陷入秦楼的重重围困。而且,由于阵式造成的种种幻觉,敌人看不见秦楼弟于,秦楼弟子却对来犯之敌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随时可以在最佳的时机、最近的距离、从最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狙杀来敌。
  “他们怎么还不过来?”秦楼弟子早巳等得心焦,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究竟在等什么?”
  “难道他们忽然胆怯了?”
  突然,远远地,从狮子胡同深处,从青龙堂方向,甚至可以说是从重重院落之中,传来了一阵阵隐约而轻微的隆隆之声。这阵声音来得很快,每个秦楼弟子立即觉得脚下有一种极快而轻微的震动迅速自内向外传了出去。
  刹时间,一百七十名秦楼弟子感到天昏地暗,乾坤倒转。
  蓦地,白须老头动了,那一百多名蒙面高手也动了,而且,一动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杀人后十道阵式之中。
  秦楼弟子终于明白,此时的阵式已完会颠倒。他们自己已为周围事物所因,被各种幻景所迷。那一百多名刚才还清晰可见、现在却又踪迹全无的蒙面高手随时会在他们每个人的前后左右突然出现。
  恐惧和惊骇立刻占据了他们的心头。眼前的一切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
  此刻,他们唯一能作的就是竭力自保。
  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开始。只是,原来准备扮猫的人此时已变成了老鼠。
  攻人阵式的蒙面高手,在最佳时机和最近距离,从最意想不到的方位向阵中的秦楼弟子展开了攻袭。
  秦楼弟子虽然还在顽强抵抗,却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有的人要穴被击中,有的入骨头被敲碎。利剑刺穿了内脏,刀锋割裂了肌肤。
  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这一百七十名秦楼弟子势必全部成为蒙面高手的刀下之魂。
  此刻,虽然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之中,却多数还至少留着一口气。  白须老头带领一百多名蒙面高手终于闯入狮子胡同,攻人位于秦楼第一分堂前院的青龙堂。
  他们在青龙堂只遇到为数不多的秦楼弟子的微弱抵抗。
  转跟间,这些来犯者又似一般狂劲的旋风,势如破竹般地向着明月楼方向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从蓝衫大街和龙须大街杀人刘婆婆胡同和豆腐胡同的二百多名蒙面人在几位顶尖高手的率领下,杀伤了凭阵顽抗的秦楼弟子,分别闯过第一分堂右院的白虎堂和左院的玄武堂,向着大院方向的明月楼喊杀而去。
  明月楼,大厅内撕杀声不断。八名黑衣人力战路华、乐照岭等二十二人的重重刀阵。他们虽然已处下风,却仍是背对背围成一圈,凝神应战,慕容铁在高钦适及七名龙字组弟子的围攻之下,神态自若,拳风虎虎,  假扮尉迟耳的则是尽开颜山庄的高手顏怒,他右手一柄龙行刀招数奇诡,正与四名龙字组弟子对攻对杀,难分难解。
  杜青莲还是站着未动,正冷冷地打亮着对面扮成上官天的花开。
  花开把头向左上方一摇一扬,原先戴在头上的那顶斗笠随即激射而出,“咔”的一声嵌入一根殷内的梁柱。
  窗外射入的阳光照着花开英俊潇洒酌脸庞,那种轻松愉快、充满笑意的表情落在杜青莲眼里仿佛是耶擒和嘲弄。
  杜青莲似乎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也隐隐露着微笑。
  这究竟是他早已有所预料,还是他已看出,秦楼弟子在大厅内的撕杀中已经争得主动、占到上风?花开还是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地站着,他看来并不着急,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花开笑道:“你是不是早巳料到?”
  杜青莲谈淡道:“不是。”
  花开道:“哦?”
  “抨”的一声,大厅内的撕杀又起变化。慕容铁避过高软适“抱朴刀法”中的一记杀招“返朴归真”,反手一拳,竟将一名秦楼龙宇组弟子砸出圈外。
  高钦适暗暗心惊,暗想自己亲自参战的八人三重两仪刀阵竟然还是克制不住这位享誉扛湖的幕容公子。
  “嗖、嗖”,窗外飞入两条人影,两名熊字组弟子加入围住慕容铁的战团,及时补上了那名龙字组弟子受伤后出现的缺口。
  被慕容铁砸出圈外的那个龙字组弟子口喷鲜血,手中钢刀募地脱手,竟然向着花开方向飞去。
  花开眼睛微眨,伸出右手,中指轻弹,那柄钢刀随即沒人梁上屋顶。
  花开瞪眼看着杜青莲,慢慢道:“杜先生,请接着讲,在下愿闻其详。”
  杜青莲淡淡道:“你确实有三次骗过了我。”
  花开道:“是么?”
  杜青莲道:“第一次,你另遣他人,先在大名府冒充上官天露面,自己则在城外六十里的集贤镇出现,意图造成上官天和花开并非同一人的假象,结果,果然骗过了我。”
  花开道:“不敢。”
  杜青莲又道: “第二次,你又派他人假冒你去相国寺,自己则亲自冒充上官天,剑伤席桓。这一次又把我们引入歧途,误以为你是真正的上官天。”
  花开道:“席桓出手在先,我不得不伤他。”
  杜青莲慢慢道:“花公子手下留情,杜青莲岂有不知之理?不过,杜某倒想证实一下,当时刺伤席桓的似乎不是挂在你腰间的那柄长剑,而是藏在你袖中的流花剑吧。”
  花开笑道:“杜先生猜得不错,上官天擅长使用长剑,单是拨剑,就已是出神入化,岂是花某一朝一日能够模仿。
  所以,花某只有舍短取长了。“
  “抨、抨”两声,两名刚刚加入战团的秦楼熊字组弟子又被慕容铁左右开弓砸了出去。这两名弟子在空中飞起的人影正好落向围攻八名黑衣人的重重两仪刀阵。八名黑衣人乘着对方阵脚稍乱。剑光霍霍,出招抢攻。一时间,局面却也挽回不少。
  “嗖、嗖”,又有两名熊宇组弟子从大厅外扑向围攻慕容铁的缺口。慕容铁哈哈大笑数声,高声吼道:“老花,你在那里磨蹭什么?还不快把那胖子摆平了?”
  花开笑道:“你急什么,我和杜先生还要聊几句。”
  杜青莲冷冷道:“慕容公子果然身手不凡,只是双拳毕竟难敌人多,杜某这里有的是人手。”
  花开微笑道:“杜先生,你刚才的话,好象还没有讲完。”
  杜青莲哼了一声,悠悠道:“你最后一次骗过我,是在泰和客栈。你发现了夏侯目、尉迟耳在你房中做了手脚,于是故意讲了一些话,让我们以为你们准备置身事外,从而全力对对付上官天。”
  花开道:“我就是上官天,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
  杜青莲淡淡道:“你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引诱我们将实力大部调往秦楼各处的重要店铺和字号,从而减弱第一分堂周围的防守。”
  花开道:“哦?”
  ‘杜青莲接着道:“进攻第一分堂之前,你又故施诱敌之计,让大批高手在各店铺和字号周围活动,也正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
  花开叹口气,道:“杜先生确实是聪明人。”他稍顿,又道:“看来,你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为了告诉我,你并不认为自己上了我的当。”
  杜青莲道:“究竟是谁上谁的当,现在还很难说。”
  花开道:“哦?”
  杜青莲道:“你确实完全骗过了我,所以,一直到刚才慕容铁出手,我才想到你是花开。不过!”他清一清嗓子,又道:“就算你是花开,又能怎样?对我来说,似乎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
  花并皱了皱眉,忽道:“我明白了。”
  杜青莲道:“你明白什么?‘花开道:”你本来就想让上官天以为,第一分堂防守松懈,诱他来攻。结果,上当的人换成了是我。“
  杜青莲看着花开,笑道:“花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花开又皱了皱眉,半晌,才叹一口气,道:“不过,杜先生好像对无去无来阵太过相信了一点。”
  杜青莲一怔,随即冷冷道:“无去无来阵奥妙精深,繁复博杂,实乃天人所设,当今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破得了它。”
  话音刚落,窗外忽然一阵喧闹声,紧接着人影闪动,从窗外飘进三个女子。
  三个女子,三柄长剑。
  这三个女子。分别是一身的黄衫、绿衫和紫衫。虽然容貌各异,但却绝对都是妙龄佳人。她们手里的三柄长剑,则是同样的青钢长剑。
  来人正是衡山七燕中妁赵莺娘、霍香芸和柳青青。她们一进大厅,就挥剑抢人撕杀的战团。
  杜青莲脸色变了变,他已猜出来者是什么人。只是,他想不通,衡山七燕怎么会闯人第一分堂的腹地。
  他冷眼瞧着花开,似乎要从花开的脸上找出答案。
  花开轻快的笑道:“怎么样,这回又是想不到吧。”
  “唿拉”“唿拉”又是几声大响,明月楼大厅后面的墙壁突然被撞开四个大洞,洞中衣袂飘飘,走进四个楚楚动人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人身着红衫,另三人则是一袭白衣。
  四个女子。四柄长剑。正是方小慧、苏敏、罗蓉蓉和林月ㄦ。
  杜青莲嘿嘿冷笑几声,缓缓道:“真是稀客,想不到衡山七燕居然全都不请自到。”
  花卉道:“你想不想知道,她们是怎么样闯进来的?”
  杜青莲阴沉着脸,冷冷道:“不想。”
  大厅内一片混战,原来围住八名黑衣人、慕容铁和颜怒的重重两仪刀阵已被衡山七燕搅乱。秦楼弟子开始转攻为守。守候在窗外的焦字组弟子纷纷飞身抢人大厅援救助战。
  人影飞来闪去。刀剑交击挥映。只有杜青莲和花开还是相互面对面站着,一动不动。
  厅外传来一片震天价响的喊杀声。三路人马分别从青龙堂、白虎堂和玄武堂方向杀到,为首之人,青龙堂方向是一个头戴恶鬼面具的白须老头,白虎堂方向是一个手执大枪的黑面书生,玄武堂方向则是一个手举铁棍的矮个商贾,还有一个举刀东砍西杀的戏子。
  明月楼外的秦楼弟子纷纷转身与杀来的蒙面高手接战。
  杜青莲脸色大变,肥胖的身躯似乎摇晃了几下。
  眼前的形势终于使地相信,秦楼第一分堂正面临着一场最大的劫难。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秦楼弟子最需要的,就是他这个副楼主的指挥和调度。
  第一分堂的弟子向来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所以,他们既使在面临强敌,遭遇惊变的情况下仍然顽强应战,节节抵抗。
  可惜的是,他们此刻却没有一位主将的指挥,而这位主将或许能使他们以更有效的抵抗,摆脱无谓的撕杀,并给他们带来一线生机,打出一条生路。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这位主持当然应该是杜青莲。
  但是,杜青莲依然不动。
  不是不动,是不能动。
  就在刚才,他的身子摇晃之中,包含了至少十九种变化,其中每一种变化都能够使他飞出十丈之外,指挥部下。
  但是,花开的身子也摇晃了几下,杜青莲的所有变化就全部被封死。
  一阵阵刚中带柔的杀气已经逼向杜青莲,并且迅速弥漫四周,把他紧紧围住。
  杜青莲脸色铁青,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妄动,就会给对方可乘之机,给自己带来性命之忧。
  就在片刻之前,他也曾这样对付过花开。
  那时候,秦楼弟子占着上风,杜青莲以强劲的杀气,逼住了花开,使花开不能脱身摇救同伴。
  如今,花开竟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自身。
  杜青莲冷,眼看着花开。
  花开淡淡地对他点了点头。
  杜青莲明白,这一点头的含意是告诉他,若想离开这里,必须先战胜花开。
  杜青莲心中一动,他想,看来自己得动用那道杀手锏了。
  但是,他立刻又心中一沉,还是设动。
  因为他没有把握。
  只要有一点一线的契机,他都准备冒险一试。
  可是,他没有,就连一丝一毫的契机都难以找到。
  他所面临的正是生平对敌以来最强劲的杀气。
  这种杀气。明显地比自己高出一筹。
  眼前这个人,正是与少楼主李慕白齐名天下的江湖四大青年高手之一。
  杜青莲曾经对人说过,李幕白的武功可以与当年的上官夭相提并论,甚至还可能不让天外来客。
  而今,面前的这位花开无疑与慕白的武功不相上下。在这样的绝顶高手面前,自己虽然当年排名天下第八,却也绝对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大意和失误。
  所以,他只有等。  杜青莲和花开还是相对而立。
  双方的杀气,彼此渗透着互相逼住了对方。
  这是场内力、耐力、实力、毅力以及智力的较量。
  两人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或许本来就不能多视,无法多见。
  大厅内,“抱朴刀”高钦造中拳倒下,“伯阳棍”路华中剑倒下,“春秋掌”乐照岭中指倒下。秦楼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
  厅外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蒙面高手们正在那名黑衣书生的指挥下,把失去抵抗能力的秦楼子弟或扶或搀或拉或推或挟或提地移向运处。那位白须老头则昂首大步地走入大厅。
  杜青莲眨了一下眼睛,向着花开悠悠道:“看来,你似乎赢了。”
  花开笑了笑,道:“差不多吧。”
  杜青莲道:“我能不能提几个问题?”
  花开道:“但问无妨。”  。
  杜膏莲道:“你是不是去过尽开顏山庄?”
  花开道:“不错。”
  杜青莲道:“最近?·花开道:”最近。“
  杜青莲道:“这么说;当年顏布巧还是违背诺言,留下了破阵之法?”
  花开道:“并非如此,他只留下了一张阵图。”
  杜青莲道:“这又有什么不同?”
  花开道:“当然不同,阵图只是一个迷面,并非迷底。”
  杜青莲哼了一声,冷笑道:“玄机先生和空空道土本来就是术数玄学的绝頂高手,花公子自然已得他们的真传,再加上那位颜大小姐的天下第一世家的家学渊源,要解开这个迷,似乎并非什么太大的难事。”
  花开皱了皱眉,道:“这倒是如此。”
  杜青莲叹了口??,缓缓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輸定了。”
  花开也叹了口气,道:“看来正是这样。”
  杜青莲苦笑道:“所以,就算我不服,现在也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花开道:“至少现在是这样,败就是败,杜先生又何必计较服与不服。”
  杜青莲一怔,半晌道:“花公子提醒的是。”
  逼住的花开杀气渐渐减弱,只是,减到大半时突然又停住。
  杜青莲双目凝视花开,神色似在询问。
  花开淡淡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逼住杜青莲周身的杀气迅速减弱,既使站在四周的慕容铁、衡山七燕和那白须老头等人也顿感大厅内压力骤减,似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杜青莲一笑,一笑间就出手。
  剑光一闪。剑锋直刺花开的咽喉。
  这就是杜青莲等了很久等得好苦才终于等到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
  不管花开是否真的相信,杜青莲刚才确实是明显的表示不愿再战,也不想再战,更无意再战。并且首先主动作出退让。
  接着,他等着花开的答复,花开必须也不得不作出答复。所以,他以更快的违度作出退让,这也许是一个侠义中人不得不做也必然做的宽宏大量之举。
  杜青莲的杀气本来就收回有限,如今猛然回逼,来势汹汹,竟欲封死花开的所有退路,一剑而致花开与死地。
  在这种情况下,花开似乎已没有机会。
  如果他死在这一剑下,是否也是同样不服?幸好,他暂时无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避开了这一剑。
  避得非常勉强,甚至可以说有些狼狈。
  剑锋带着风声从花开颈边三分之处划过,凌厉的杀气甚至刮得他颈项辣辣生痛。
  为了避开这一剑,花开的全身几乎巳变得极其扭曲,极度变形。
  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很难再避开杜青莲的第二剑。
  他不能让杜青莲再刺出第二剑。
  所以,他抢先出手。
  花开右手一伸,一道剑光自袖中闪出;刺向杜青莲左肩。
  流花剑,名满天下的流花剑竟然是在如此情况下出手。
  就在此时,花开发现了一件自己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的流花剑竟然刺人杜青莲的肩头。
  剑刃刺穿杜青莲暗藏在外衣里面的护肩软甲,花开甚至已经感觉到那种剑尖刺入肌肉的感觉。
  花开一愣。
  就在这一愣之间,他的脑际接连闪过几个念头和疑问。
  原来他这一剑,只是想逼开杜青莲的身形,争得尽量多的时间,使自己的全身迅速回复原状。
  这一剑,只是刺向对方肩头,而不是眉际、颈项或是心脏,也不是其它任何地方。那是因为,在当时的身形状态下,对他来说,只能刺出这样的一剑。这是他力所能及的一剑。也是真正具有威胁力的一剑。
  可是,杜青莲没有闪避,或者是没有避开。
  究竟是不能闪避,还是不能闪避?难道杜青莲已经是准备拼命?要与自己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自己这一剑是否应该继续刺入,还是收回?就在这一愣间,花开虽然有着那么多的念头和疑问,但他不及细想,也无法细想。几乎是出于本能,他的身体姿式已尽力向斜后方弯曲。他已准备尽力避开杜青莲刺出的第二剑。
  就在花开身形弯起的瞬间,他的双眼飞快地瞥向杜青莲挥剑的右手。
  他惊奇的发现,杜青莲的长剑只是斜斜的前举,并没有向自己刺来。  花开又是一愣,他实在不明白杜青莲究竟意欲何为?蓦地,左右两侧的地板忽然裂开,裂缝中闪电般窜起两人,两柄长剑闪着耀眼的青光疾刺花开的要害。
  这就是杜青莲的杀手锏。
  从地下窜出的两人身着道装,一高一矮,正是两名道士。
  花开立刻发现,自己刚才为了避开杜青莲第二剑所作的身形弯曲,如今却显得是那么的愚不可及。自己所有的要害和弱点,竟似完全暴露在那一高一矮两名道士的剑光之下。
  他又发现,杜青莲那斜斜前举的剑,正好已封死自己所有的退路,自己已根本无法闪避那两支向自己削来的剑刃。
  一阵惊喊呼喝声中,几道人影已飞快的掠向花开,那是幕容铁、白须老头和衡山七燕。
  但是,既使是慕容铁也清醒地感到,这一切来得实在太快,自己似乎已经来不及改变什么。他大吼一声,吼声中却不知是绝望还是愤怒。
  一切似乎只有靠花开自己。
  一瞬间,花开身形一收,一放,一转,猛地向着矮道士的剑刃迎了上去。
  血光喷现。
  花开的血。
  矮道士的剑刃在花开的肩头一削而过,削破了衣衫,削伤了花开的肩膀。血光中,飞快掠来的几条人影中至少有三人在惊呼声中呆住,这三人正是赵莺娘、霍香芸和林月儿。
  杜青莲的心也一下子沆到了底,暗叫一声“可惜。”
  他并不是为花开的受伤而惋惜,而是为己方不能在一招之间制服花开而感到可惜。
  他知道,花开这样身形向前一冲,却已避开并化解了自己和那高个道士的所有攻势。而那一转,则将矮个道士的杀伤力减弱到最低程度。虽然最终还是受伤,却仅仅是皮肉之伤。
  对杜青莲主人来说,一招之间不能制住花开,就意味着失败,彻底的失败。因为,无论是慕容铁还是那白矮老头,都绝非易予之辈。何况还有衡山七燕。
  但是,杜青莲并不是那种轻易就承认失败之人。他的长剑再次挥出,因为,他又发现了一个稍纵即失的机会。
  花开负伤,赵莺娘、霍香芸、林月儿主人都是一呆。
  赵莺娘一呆,立即向前飞扑,急欲察看花开伤势。
  霍香芸一呆,随即怒叱一声,举剑猛刺那矮个道士。
  林月儿则是一呆,再呆,整个人完全呆住。她手中的宝剑似乎已掌捏不住,脸上神情已是哀极痛绝。
  这就是杜青莲的机会。
  他选择了霍香芸。
  因为,赵莺娘的身旁有慕容铁,林月儿的身边则是那白须老头,而霍香芸却是孤身急进,手上的长剑似因惊怒变加,剑招中竟然破绽频出,章法紊乱。
  杜青莲身形一滑,就滑到了霍香芸的身后,他用的正是赖以成名的“凌太虚”身法。
  那个矮道士立刻明白了杜青莲的意思,当即挺剑右撩,转身夹击霍香芸。
  花开立即发现了这一危机,不顾左肩汨汨流血的伤口,身形急挫,流花剑一抽一带,急刺杜青莲右胸,却不想面前人影一闪,那高个道士已挥剑拦在杜青蓬身侧。
  花开大怒。
  他很少动怒,可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怒从心头起。
  他不能眼看着霍香芸伤于敌手,何况,霍香芸本来就是为了救援自己。
  他杀心顿起。
  花开身形一闪,一飘,避过那高个道土挑来的一剑,右手流花剑一提一绞,猛地向前闪电般刺出。
  这一剑挟风带雷,其势之猛,虽山岳也不可挡,其速之疾,虽闪电亦不可追。
  高个道士乍一看见这一剑,殷上就现出一种駭惧之色,他知道,自己绝对避不开这一剑。
  这一剑,势将洞穿高个遭士的身躯,然后急刺他身后的杜青莲右胸。
  就在同一瞬间,慕容铁的铁拳亦已挥出,狠砸矮个道土后背。白须老头的铁铲也同时敲向杜青莲左跨。赵莺娘则提剑急架那矮个道士刺向霍香芸的一剑。
  霍香芸也惊觉了自己身处险境,急忙举剑后崩,封架杜青莲的攻势。
  花开的剑、募容铁的拳都巳快要刺中、击中对方。
  高个道士已闭目待死。
  矮个道士也准备拼死挨受慕容铁的拳击。
  忽听一人喝道:“别动。”
  募地,花开的流花剑、慕容铁的拳头、白须老头的铁铲,以及赵鹫娘的长剑,几乎在就要触及对手前的刹那间在空中突然僵住不动。
  出声之人,正是杜青莲。  就在他话音才起之时,右手长剑一穿一点,正抵霍香芸的背心要害,话音刚落之际,左手已连闪几下,封住了霍香芸背后的五处大穴。
  从杜青莲出剑,花开负伤,到霍香芸受制,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
  大厅内,八名黑衣人,衡山七燕中的苏敏、柳青青、方小慧、罗蓉蓉等人目睹这刹那间发生的变故,都是心中一沉,持剑呆住。
  场中双方出现僵持局面。
  花开、慕容铁、白须老头三人的剑、摹、铲都已抵住矮个道士、高个道土和杜青莲的要害。而杜青莲的右手剑、左手掌同时抵住霍香芸的后心和颈项。双方都是蓄而不发。
  杜青莲冷冷道:“花公子,把你们的兵刃撤回去,退出一丈以外,要不然,我就先给这位姑娘一个透心凉。”
  花开沉声道:“放了她,花某今天放你们一条生路。”
  杜青莲冷哼道:“杜某等早巳将生死置之度外。”
  慕容铁吼道:“你待怎样。
  杜青莲厉声道:“你们先退开,然后再说。”
  花开眉头一皱,道:“好,我们先退开。”说着收剑退开。
  他同时伸手在左肩伤口连点,止住仍在流出的鲜血。
  慕容铁、白须老头和赵莺娘也各自飞身退出一丈之外。
  林月ㄦ闪身奔到花开身边,关切地察看花开的伤口,欲言又止。
  杜青莲这才收剑入鞘,对矮个道士道:“看住她。”
  矮个道土立即举剑架在霍香芸颈项。高个道土则仗剑在旁守护。
  杜青莲低头看了看左肩被花开刺破的伤口,伸手拍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幸亏我的肉多。”
  他向前走出两步,目视花开,悠悠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花开淡淡道:“的确没有想到。”  杜青莲轻笑道:“要不要我引见一下这两位道兄。”
  花开冷冷道:“不必。”稍顿,又道:“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仙剑’舒方丈和‘道剑’戴蓬莱。”
  杜青莲微笑点头道:“猜得不错。”  花开道:“我一进入这个大厅,你就施放本身的杀气相逼,原来竟是为了使我无法察觉藏在暗处的‘仙剑’和‘道剑’二人体内的杀气。”
  杜青莲笑得很愉快,道:“你骗过我三次,我好歹才骗回你一次,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花开冷冷道:“杜先生何不请这位戴道爷放下剑来,以免误伤了霍女侠,咱们有话慢慢说。”
  杜青莲道:“那倒不必,在场的几位,不管是花公子、慕容公子,还是这位头戴面具的老爷子,身手都绝对不弱,杜某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前功尽弃。
  慕容铁大声道: “姓杜的,老子原本还敬你是个人物,没想到却如此卑鄙。使用这种手段。”
  杜青莲淡淡道:“慕容公子切勿动怒,杜某也是被逼无奈,方才出此下策。”
  花开道:“你究竟要如何,尽管说出来。”
  杜青莲缓缓道:“花公子何必着急。”他清了清喉咙,半晌才道:“这样吧,杜某先来个漫天要价,花公子也不妨落地还价,咱们彼此讨价还价,慢慢交易。”
  第十四章
  花开眼波流动,道:“你说来听听。”
  枉青莲道:“譬如说,我可以要求你们全部撤出第一分堂,也可以要求你们放了秦楼所有兄弟,又或者只要求你们放了我等三人。”
  花开淡淡道:“看来杜先生不仅胄口不小,而且现在兴致也不错。”
  杜青莲笑道:“花公子取笑了,杜某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
  厅外走入一个女子,这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容貌清秀。只是,不管是她身上的白色衣衫,还是脸上的跟光神色,都给人一种抹不去的落寞孤寂之感。
  她径自走到方小慧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即站着不动。
  花开眼睛一亮,他已认出这女子是什么人,而且这女子走人大厅时还有意无意地向他看了眼,花开心中不禁暗暗一喜。
  杜青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问道:“这位姑娘杜某从来未见过,花公子是否相识?”
  花开微笑道:“杜先生是杏太过紧张了点,对衡山七燕请来相助的一个普通女子也要动口相问?”
  杜青莲冷笑道:“哦?”
  募地,花开脸色一变,他看见了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
  霍香芸竟然不甘被挟为人质,逆运真气,拼着身受内伤,冲开了被封住的穴道,身子硬是在矮个道士“道剑‘戴蓬莱的剑锋下向着一旁跃开。 戴蓬莱乍见霍香芸一动,先是一惊,接着一咬牙,长剑紧随着霍香芸的颈项削了过去。
  花开大喝道:“使不得!”
  杜青莲回头乍见惊变,急欲闪身过去封住霍香芸的退路,却不想剑光一闪,花开的流花剑已截住了他。
  高个道士“仙剑”舒方丈正欲飞身拦住霍香芸,却见眼前入影一闪,那个头戴面具的白须老头举起铁铲向着他当头砸了过来。
  “道剑”戴蓬莱的长剑仿佛一条毒蛇,闪电般向着霍香芸缠了过去。突然,他的臂弯曲池穴一麻,长剑的速度顿时放慢。接着他的腿弯、腹部也同时感到似被蚊子咬了几下,立即麻痒不止。
  但是,长剑原来的速度毕竟太快,剑刃还是切入了霍香芸的颈部。
  黄影一闪,赵莺娘飞身向前,伸手猛地把霍香芸向旁一拉,硬是将她的颈项从剑锋下拉了出来。
  “抨”的一声,慕容铁趁戴蓬莱行动不便,一拳砸在他的后肩,戴蓬莱口中鲜血狂喷,身子踉跄着倒了下去。
  舒方丈闪身避开白须老头砸来的一铲,冲到杜青莲身边,喊道:“二爷快走!”
  杜青莲以一种不客商量的语气厉声道:“你先走!”说着,竭力闪开花开刺来的一剑,挥剑迎向白须老头横里扫向舒方丈的铁铲。
  舒方丈沉声道:“是”,立刻身形一拔,向着屋顶直射而去。
  抨然一声,大厅的屋顶被撞开一个大洞,舒方丈的身子从洞口中飞了出去。
  “嗤”的一声,杜青莲左臂被花开一剑刺中,他虽知花并手下留情,但仍一咬牙,正欲挥剑死战花开与那白须老头二人,却募地发现花开和那白须老头都已收回剑、铲,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
  “呼”的一声,刚剐飞出去的舒方丈,忽又从屋顶的洞口掉了下来,倒地不起。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就在他刚刚跃出屋顶之时,身上的七处大穴立即被一种看不见的暗器射中,登时全身酸软,有力再也无处可使。
  屋顶洞口又是人影一闪,大厅内已多了一个妇人,但见她白发苍苍,却是面容俏美。
  杜青莲一怔,半晌道:“颜大小姐?”
  颜大小姐冷冷道:“是我又怎么样?”
  杜青莲苦笑道:“杜某又能怎样,不知尊驾刚才用的是否‘无影神针’?·颜大小姐双眉一扬,道:”不错,你可要见识见识?“
  杜青莲又是苦笑道:“岂敢,无影神针,见穴封穴,如影随形,怪不得连‘仙剑’和‘道剑’这样的高手也避不开。”
  颜大小姐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走向搀扶着霍香芸的赵莺娘,道:“让我看看伤口。”
  赵莺娘道:“不碍事,伤口虽然不浅,幸好未伤要害。
  另外,还受了点内伤。“
  颜大小姐仔细看了看霍香芸的伤口,把了把脉,然后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塞人霍香芸口中。
  花卉听着,不禁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淡淡一笑,随即慢慢道:“杜先生方才不是问在下是否识得那位姑娘吗?花某现在可以直言相告,她叫颜素素,正是颜布巧的重孙女。”
  杜青莲一怔,道:“哦?所以你一见她进来。便知是颜大小姐到了。”
  花开道:“不错。”
  杜青莲默然,他微一侧头,似在仔细倾听着什么。
  花开微微笑道:“杜先生是否还在等着什么?”
  杜青莲黯然一笑,竟不回答。
  花开道:“其实,从你刚才开始漫夫要价起,我就知道你在等人。”
  杜青莲抬头,道:“哦?”
  花开缓缓道:“苗啸云的五百多人已中了我们的疑兵之计,正被牵着鼻子到处乱转,自顾不暇,恐怕一时三刻还不能回援。”
  他稍停,又道:“方才之际,杜先生在等人,在下也等人,所以不妨敷衍一下。幸好,花某所等之人先到了。”
  杜青莲一怔,半晌,长叹一声,道:“花公子果然布置周密,计谋百出。杜某佩服。”
  花开道:“杜先生说错了,花某不过是与大家群策群谋,齐心协力而已。”
  杜青莲黯然,他沉默片刻,忽而抬头道:“杜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花开道:“但说无妨。”
  杜青莲道:“在下尚未真正见识花公子的落英剑法。”
  花开道:“哦?”
  杜青莲道:“不知阁下能否赐教?·慕容铁怒道:”杜青莲,你还是输得不服吗?“
  花公子立即以眼色制止幕容铁,转脸向杜青莲道:“花某愿意奉陪。”
  众人纷纷退开,大厅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只剩下花开和杜青莲二人相对而立。
  二人刚一站定,双方的杀气就向着对方逼了过去。
  杜青莲抢先出手。
  他知道,自己的杀气比起花开略逊一筹,一旦等花开的杀气完全罩住自己,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他一出剑就抢攻。
  大厅内闪过一片耀眼的白光,白光闪过,一片云彩就向着花开飘了过去。
  剑的云彩。剑云,对武林高手来说,一柄长剑可以舞成剑花,划出剑影,漫成剑星,鼓起剑浪。
  杜青莲则是圈成剑云。一片片剑的云彩。
  他的剑法本来就叫“一片云”剑法。
  前两次与花开的交手,一次是突袭抢先。意在诱敌中计;另一次则是应变仓促,別有顾忌。所以那两次出剑,杜青莲并未完全使出自己的剑法,有时圈出的只是半抹云彩,有时则根本未用本门剑法。
  这一次则不然,他剑一出手,一片云彩就向花开飘去。
  面对迭朵飘来的白云,花开有一种轻飘柔软的感觉,方才还在的凌厉杀气仿佛刹那间已荡然无存。
  白云本来就轻飘柔软。杜青莲的剑云则更加空虚飘渺,甚至可以说是一片柔和的虚无。
  只是,在这片柔和的虚无中,隐藏着的则是无尽的凌厉杀机。它可以吞没所有生命。绞杀一切生灵。
  幸亏花开知道这一点。他的创立即出手。
  流花剑。
  在江湖人心目中,流花剑本来就一柄很有名气的宝剑,甚至有些人还觉得它非常神秘。
  它削铁如泥,断金切玉。只是在花开手中,却从未用它削断过对手的兵刃。
  它形状奇特。剑柄似一朵长形盛开的花朵,傲骨清风。
  剑刃平时隐藏在剑柄之中,交手时才蹦弹而出,那一闪而出的剑气就已使许多高手骨颤心寒。
  败在流花剑下的高手已经不少,而且每个人都败得心服口服。
  流花剑呢,它是否是剑中的王者?花开的武功,也象这柄流花剑一样奇特。
  他的武功,是武林异士空空道士和玄机先生在打遍天下高手、排定英雄谱后合力所创。
  这种武功就叫“落英心法。”
  之所以称为“心法”,是因为它结合了各种兵刃的特点,汇集了各派招数的结晶,凝聚了各种内功的精华。
  用在拳法上,即是落英拳法。
  用在掌法上,则是落英掌法。
  用在腿法上,又是落英腿法。
  此刻,花开手中握着的是流花剑,用的当然是落英剑法。
  杜青莲圈出的是剑云,花开舞出的则是剑花。
  剑云是一片。剑花则有百朵。
  一百朵剑花迎上了飘来的剑云。
  大厅内立刻响起一连串轻飘悠扬的金铁之声,仿佛失意的游子无意间抚出了萧索的琴音。
  顷刻间,剑花一朵接着一朵,被剑云所吞没。
  只是,剑云的白色光彩也迅速暗淡下去,变得越来越空寂虚无。
  当最后一朵剑花被吞没之时,那片剑云也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刹那间,双方已各出一招。
  杜青莲的第一招是“烟云飘渺”。
  花开的那招则是“百花齐放”。
  一招过后,杜青莲第二招、第三招……连绵而上,转眼间就是十八剑。
  “悠悠白云”、“薄云舒卷”、“云蒸雾绕”、“茫茫云悔”、“云遮雾障”……
  一十八片剑云飘向花开。
  花开右手流花剑挥动,迅速舞出一十六剑。
  “含苞待放”、“姹紫嫣红”、“繁花似锦”、“花团锦簇”、“争妍斗艳”……
  千万朵剑花迎向十八片剑云。
  杜青莲进退轻灵,花开闪展如飞。  令旁观众人惊叹赞佩的是,杜青莲如此肥胖的身躯,竟能使出如此快捷的轻功身法,当真是轻若白云,灵若猿猴。
  十八剑转眼即过,十八片剑云被千万朵剑花冲得烟消云散。
  大厅内,繁音如密,好像游子心乱如麻,正飞快地抚出连绵的琴音。
  杜青莲轻喝一声,身飘剑游,又是攻出一十八剑,圈起十八片剑云。
  “云涛翻卷”、“阴云蔽日”、“重云叠叠”、“暗云低垂”、“乱云如絮”……
  这一次,花开回出十五剑,“万紫千红”、“喷红吐绿”、“万花如海”、“繁花满枝”
  杜青莲惊异地发现,自己原先是刻意抢攻,抢尽机先,着着先手。如今,自己的攻势似乎已被对方牵引,每一招,每一式,几乎都不是自己有意而发,而是不得不发。对方已在故意引发、控制自己的攻势。
  对很多高手来说,抢攻往往意味着比防守消耗更多的内力。投入更大的精力。所以,抢攻虽然能抢敌机先,出其不意,趋敌不备,因而争得主动,但是,主功的背后却隐伏着危机,一旦屡攻无成,一而再,再而竭,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致命的反击。
  现在,杜青莲已经察觉到对方剑招中的这种反击力,而且时间越长,反击力越强。
  此时此刻,杜青莲很想转攻为守。趁对方反击力尚未很强,乘自己尚有余力,在防守中消耗对方罢了。
  他知道,自己未必能挡往花开的进攻,但是既然攻已毫无意义,何不冒险一守。只要自己以“一片云”剑法圈起剑云反护自身,防守绝对风雨不透,无隙可乘。
  可惜的是,杜青莲无法也不敢转攻为守,他很清楚,自己的攻势一半已受花开控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硬是贸然回守,必然露出极大破绽,自取败亡。
  攻也不是。守也不是。
  真是进退两难。
  杜青莲一横心,一咬牙,又是攻出十八剑,攻势更猛,剑招更狠,一片片剑云接二连三飘向花开。
  他只有这一条路走。
  这就象千军万马的两阵对垒,进攻一方已经兵力损耗大半,实力大大弱于守方,如果贸然后退转攻为守,势必难以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稳往阵脚,扎住营垒,对方一攻而上,必然土崩瓦解。在这种情况下,只以能更强烈的斗志、更猛烈的进攻来打击对方的信心,对方的防守,一旦突破对方的防线,击中对方的要害,仍然能反败为胜,以弱胜强。
  这就叫以攻为守。历史上很多名将都曾这样做过。当然,有的成功了,有的则失败了。
  不管怎样,这是杜青莲最后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和花开都是受伤在先,但是,花开的饬势比自己更重,而且还流了不少血,只要在自己狂烈的攻势面前,稍有疏漏,微有差错,自己就可能击败对方。
  十八片刻云一片快过一片地飞了出去。
  千万朵剑花迅速飞起,投入重重叠叠的剑云之中。
  繁密的金铁之音愈演愈烈,愈演愈狂,仿佛游子的心已碎,肠已断,人已疯狂。
  蓦地,金铁之声似乎嘎然而止,凝神仔细听去,却仍有一缕袅袅余音在回响。
  片片剑云荡然无踪,苯杜青莲轻灵飘忽的肥胖身影忽地僵住不动,手中长剑向前平举,似已不及收回。
  万朵剑花化为乌有,却还剩下一朵,只剩下一朵。
  这朵剑花沿着杜青莲手中长剑飞快地划了过去,正是它发出那袅袅余音。
  美丽的剑花仿佛情人的眸子,晶莹明亮;又像天边划过的一道流星,灿烂多姿。
  剑花滑过剑柄,一跃一飘,已刻了杜青莲面门,突然倏地停顿,一闪而没。
  杜青莲怔住,半晌,才默然道:“我败了。·花开淡淡一笑,道:”承让。“
  这一切变化,妙到毫颠,快若流光,旁观众人或许只有慕容铁和那白须老头才看得清,分得明。
  当然,最清楚酌还是杜青莲自己。花开的剑花,不仅破去了自己的所有剑云,而且还乘势反击。那朵飘到自己面前的剑花,原来足以要了自己的命。
  只一朵就够了。
  恰到好处。点到即止。
  杜青莲不禁暗暗赞叹花开的雍容风范,大家气度,他輸得口服心服。
  杜青莲叹了口气,喃喃道:“落英剑法;果然不愧是绝世剑法,花公子气度不凡,大侠风范,杜某钦佩木已。”
  花开道:“杜先生过奖了。”他稍顿,接着又道:“不知在下的落英剑法比起贵楼主李慕白的画影剑法孰高高孰低?”
  杜青莲一愣,半晌,才歉然道:“请恕在下不能回答。”
  花开笑道:“杜先生果然对李公子忠心耿耿。”
  杜青莲苦笑道:“不敢。”他默然,忽而跟光一闪,问道:“杜某尚有一事最后相问,不知花公子能否见告?”
  范开道:“但说无妨。”
  杜青莲道:“不知花公子何以会有如此众多的高手相助?”
  花开微笑道:“花某本来只想骗过秦楼内外的数百弟子,如今竟连杜先生也瞒过。”他转过头来面向那白须老头笑道:“前辈何不给杜先生一点启示?”
  那头戴面真的白须老头点了点头,右手拇指挟住铁铲,五指成掌,“呼呼呼”向空中挥出三掌,然后停住,双眼目视杜青莲。
  杜青莲一怔道:“降龙掌法?”随即恍然,道:“原来是仲星明仲舵主大驾光临,请恕杜某眼拙。”
  仲星明一拱手道:“仲某今日得罪了。”
  杜青莲道:“大名府丐帮分舵的高手尽数出动,花公子好大的面子。”  。慕容铁哈哈笑道:“这哪管他的事,仲老哥本来就是我的老朋友,这次完全是冲着我的面子才拔刀相助。”
  杜青莲苦笑道:“杜某只是一时未想到,仲舵主面具后面的白须也是假的。”
  仲星明道:“仲某此次一是冲着慕容公于和花公子两位少侠的金面,二是平时确实也看不惯秦楼上下的所作所为。
  特别是太阳谷一役,若非两位少侠相助,衡山七燕几乎横遭不测。仲某实是不忿秦楼弟子所用的手段太过毒辣、狠毒,所以才率领帮中弟子拔刀相肋,得罪之处,还望杜先生见谅。“
  杠青莲脸色平静,道:“好说,好说。”
  他轻叹一口气,突然一拔剑,向着自己心口猛插下去。
  “当”的一声,双剑相击,杜青莲回刺的长剑竟被花开的流花剑齐柄削断。
  “叮”的一声,薄如蝉翼的剑刃跌落地上,花开动容道:“杜先生何苦出此下策。”
  杜青莲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救我,杜某今日有此惨败,实是愧对秦楼历代先祖,更是无颜再见少楼主,只有以死相谢。更何况,我不杀自己,难道你们能留我一条生路吗?”
  花开道:“在下何时说过要取杜先生性命?”
  杜青莲道:“在下现在已知仲舵主的身份,你们若是放了我,难道不怕秘密泄露,他日秦楼和大风堂找丐帮算帐吗?”
  花开笑道:“花某也未说过要放了杜先生。”
  杜青莲一怔,半晌道:“那么,你们究竟准备如何处置?”
  花开微微一笑,转脸向仲星明道:“仲前辈,劳您有请无尘大师。”
  仲星明点头,举起铁铲向厅外挥了三下。
  大厅内忽有人间道:“怎么,他,他也来了?”
  正是颜大小姐。
  纂容铁笑道:“沒想到吧,他还是我昨天专程去请的。”
  顏大小姐道:“怪不得昨天你们这两个小子鬼鬼祟祟。”
  她急抬头向厅外望去。
  十八个和尚走进了大厅。
  花开、慕容铁、颜大小姐几乎同时都咦了一声。
  花开走上前去,向领头那和尚合什问道:“惠明师父,不知无尘大师现在何处?”
  惠明合什还礼,却支支吾吾,吞吞吐吐道:“这,这,嗯,嗯!”他忽然眼神一亮,笑道:“花施主,今天,今天天气不错。”
  花开一怔,随即恍然,笑道:“啊,不错,真是不错。”
  慕容铁奇道:“你们搞什么鬼?说的话连我都听不懂?”
  颜大小姐冷哼一声,欲言又止。
  花开又哈哈一笑,转身面向杜青莲道:“杜先生,你可曾听说过无尘大师的名号?”
  杜青莲一怔,半晌,才摇了摇头。
  花开道:“那么一尘呢?”
  杜青莲脱口道:“一尘,一尘和尚?”
  花开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
  杜青莲眼睛看向颜大小姐,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他就是那个无尘大师?”
  花开道:“不错,过去的一尘,就是现在的无尘。”
  杜青莲奇道:“这,这与杜某又有何关系?”花开道:“当然有关系。”他手指惠明。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杜青莲道:“方才你不是叫他惠朋吗?”
  花开道:“他现在叫惠明,不过五年前,他在江湖上却有个响当当的名号,叫做‘笑面屠手’。”
  杜青莲惊道:“怎么,是他?”他走近惠明两步,问道:“你就是‘笑面屠手’西门豹?”
  惠明合什道:“不错,西门豹正是贫僧出家前用的俗名。”
  杜青莲诧道:“五年前,黑道三大高手之一的西门豹突然失踪,没想到竟然做了和尚。”
  惠明道:“贫僧五年前在勾漏山中被无尘大师所擒。当时,贫僧正在滥杀无辜,无尘师父当即废去贫僧的武功,将贫僧带回‘拂尘谷’。”
  杜青莲道:“拂尘谷?”  惠明道:“正是,‘拂尘谷’就象尽开颜山庄一般,周围密布迷宫和奇门阵式,外人绝难进入谷中。”
  杜青莲道:“无尘大师将你带人谷中后怎么样?”
  惠明道:“师父他点了贫僧的穴道,剃光了贫僧的头发,给贫僧穿上袈裟。”
  杜青莲奇道:“这不是强行逼你做和尚吗?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惠明道:“师父他老人家实是一番苦心。”
  杜青莲道:“那你当时愿意吗?”
  惠明道:“贫僧初时受魔障蒙蔽,自是不愿意了。怎奈穴道受制,只能盘腿打坐。幸好贫僧的手还能动,能够吃饭,也能翻看身边堆放的佛经。至于漱洗更衣,自有师父亲自照料。”杜青莲瞪大双眼,仿佛对听到的一切不敢相信,他又道:“后来呢?”
  惠明道:“后来,师父不管贫僧听与不听,时常坐在贫僧的对面诵念佛经,或是讲解佛经的含义。有时则在一旁自己打坐,有时还用一双慧眼凝视贫僧,看得贫僧面红心跳。无地自容。”
  杜青莲喃喃道:“真是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接着又向道:“所以你就这样做了和尚?”
  惠明道:“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杜青莲道:“哦?”
  惠明道:“贫僧当时实在罪孽深重,顽固不化。所以,三个月以后,竟然假意诵看佛经,与师父探讨佛理,进而假装看破红尘,意图蒙骗师父,绕幸过关。不想却被师父当即识破。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责怪贫憎,仍是苦口婆心,尽力教悔。一年之后,贫僧终于痛感前非,良知发现,从此虔心事佛。”
  杜青莲道:“难道你就不想再与自己的家人团聚?”
  惠明道:“贫僧彻悟前非之后,师父也曾放贫僧回乡与家人团聚。不过,贫僧深知过去所犯的罪孽太过深重,所以返乡略做料理之后,又回到师父身边。只愿后半身一心事佛,多积功德。”
  杜青莲盯着惠明,道:“看你神光内敛,面容红润,似乎并未废去武功?”
  惠明合计道:“贫僧现在的武功是后来师父传授的佛家功夫。”
  杜青莲听得目瞪口杲,半晌,才指着惠明身后问道:“那,那么这十几位师父又是怎样成为和尚的。”
  惠明合计道:“阿弥陀佛,这十几位都是贫僧的师弟,他们出家前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后来由师父带着贫僧从江湖上请回拂尘谷。经过悉心教诲,终于觉悟前非,皈依佛门。”
  杜青莲瞪眼看着惠明身后的十几位僧人,突然指着其中一人道:“你,你是不是‘粉面判官’殷南风吗?”
  那个僧人双手合计道:“阿弥陀佛,贫僧惠清,杜施主别来无恙?”
  旁观众人也是一惊,“粉面刺官”殷南风三年前纵横长江两岸,实是黑道上一大煞星,不想竟也看破红尘,皈依佛门。  杜青莲转过身来,瞪看花开道:“你,你,难道是要我也去当和尚?”
  花开笑道:“杜先生莫急。花某的意思,只是要杜先生暂住拂尘谷。等这场风波过后,或去或留,当不当和尚,到时自然悉听尊便。”
  杜青莲一怔,随即摇头苦笑。
  突然,颜大小姐在也忍耐不住,仰首看着屋顶,大声道:“一尘,你这冤家,还不快给我滚出来?屋顶上毫无动静。
  花开微微一笑,慢慢道:“无尘大师,你如果再不现身,花某就把进入拂尘谷的方法告知颜老前辈。”
  话音刚落,屋顶上人影一闪,大厅内已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这个老和尚虽然白眉白须,只是一张脸庞却仍是有如孩童一般。
  惠明等僧人齐声合计道:“师父。”
  来人正是无尘和尚。
  无尘站在杜青莲对面,双目凝视杜青莲。
  杜青莲一拱手道:“这位可是无尘大师?”
  无尘嗯了一声,仍是瞪眼看着杜青莲,看得杜青莲面红耳热,不知所措。
  突然,无尘右手翻飞,向杜青莲拍了过去。
  杜青莲大惊,几乎是本能地闪动身法,左躲右避。他的“凌大虚”身法轻灵飘渺,自不可小觑。
  “啪啪啪啪”。无尘的手掌居然还是在杜青莲的身上连拍四下。
  杜青莲蓦地僵住不动,跟睁睁地看着无尽?无尘双手舍计,道:“阿弥陀佛,杜施主放心,老纳并未废去你的武功,只是暂时使你无法使用。日后有缘,自然会让杜施主恢复如初。”
  。  杜青莲呆立当场,不知如何回答。
  无尘道:“惠明。”
  惠明忙上前合计道:“师父,弟子在。”
  无尘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办了。”他对花开合计道:“花施主,有事尽管与惠明商量。老纳先走一步,这就告辞。”说完转身欲走。但见眼前人影一晃,已拦住去路,正是颜大小姐。
  颜大小姐冷冷道:“你去哪里?”
  无尘合计道:“阿弥陀佛,老纳自然是有要事去办。”
  颜大小姐道:“哼,你别跟我来这一套。走,咱们找个地方去,我有话跟你说。”
  无尘道:“阿弥陀佛,颜施主有话请讲当面。”
  颜大小姐一跺脚道:“好,你以为我不敢在这里说吗?”
  花开连忙示意众人退出大厅,不想颜大小姐大声道:你们别走,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
  众人甚感尴尬,进退两难,只得站在原处。
  仲星明哈哈一笑,“不好意思,在下还有些事要办,这就先走一步,告辞。”说完带领丐帮众人扶起伤者退出大厅,收拾战场,布置后事。
  惠明也上前合什道:“师父,弟子等与杜施主先走一步。”
  无尘嗯了一声道:“走吧。”
  惠明等十八名僧人随即带着杜青莲等人退了出去。
  大厅内还剩下花开、幕容铁、衡山七燕等人,众人站在那里看着无尘和颜大小姐相对而立,颜大小姐这时已是热泪盈眶,道:“一尘,我问你,你怎么能这样抛下我们孤儿寡母,一走了事?”
  无尘淡淡道:“阿弥陀佛,老纳曾经与施主讲过多次,你我二人只有三十年的缘份,时间一到,缘份一尽,老纳就要离开尽开颜山庄。”
  颜大小姐流泪满面,道:“你就忍心扔下我和澄儿不管吗?”
  在旁的林月儿、颜素素二人早已听得满脸泪痕,赵莺娘等人也是眼圈通红。
  无尘合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与澄儿已经有人照顾,衣食无忧,老纳自然是放心而去。”
  顏大小姐恨恨道:“农食无忧又有什么用?难道你没有看见,我这满头白发都是为你熬出来的吗?”
  无尘忙道:“罪过,罪过,真是冤孽,冤孽啊!”
  颜大小姐怒道:“冤你个头!你才是我这辈子真正的冤家。告诉你,一尘,。你若是不跟我回尽开颜山庄,我就跟你没完。”
  无尘道:“阿弥陀佛,老纳实难从命。”
  颜大小姐瞪眼道:“你敢。”她停了一会儿。又道:“好,就算你今天不去,以后到底还见不见我?”
  无尘合什道:“阿弥陀佛,既已无缘,又何必相见,徒增烦恼。”
  颜大小姐登时面红耳赤,气道:“你!你!”
  花开见机不妙,忙插嘴道:“请恕在下多管闲事,插上几句。”
  无尘见来了救星,忙道:“花施主有话请讲。”
  花开恭身道:“大师若执意不见颜老前辈,岂非着了相,有违禅理?其实,不见就是见,见就是不见。所以,有见则见,又有何不可?”
  无尘一怔,沉思道:“这……”
  花卉笑道:“大师既然立誓普渡众生,广结善缘,殊不知佛光普照,众生平等,即使是颜老前辈也在众生之列,不知大师是否想过?”
  颜大小姐一怔,瞪眼看着花开道:“你是让他渡我?让我去当尼姑?”
  花开苦笑道:“那里,姥姥误会了。”
  无尘喃喃道:“须知即使是佛,也只能渡有缘人,何况老纳。”
  颜大小姐怒道:“怎么,你说我无缘?难道你就尽跟那些江湖恶人才有缘吗?”
  花开忙道:“姥姥莫急,让我再说几句。”
  花开急忙飞身飘到无尘身边,俯耳轻声说了几句。
  颜大小姐皱眉,道:“你又搞什么鬼?”
  花开一笑,飘身退回。
  无尘低眉沉思片刻,半晌,才道:“善哉,菩哉。看来老纳还是尘缘未了,尘心未尽。好吧,就按花施主所说的办。”他稍停,才道:“颜施主,老纳以后或是三月,或是半年,定去府上化缘,还望颜施主不要拒之千里之外。”
  颜大小姐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不知是喜还是忧。
  花开忙道:“善哉,善哉,大师结此善缘,真是功德无量。”
  无尘瞪眼看了看花开,微微一笑道:“花施主的禅机似空非空,似悟非悟,倒是让老纳开了眼界。”
  花开笑道:“阿弥陀佛,不空就是空,不悟就是悟,大师请恕在下僭言。”
  众人都是莞尔一笑。
  当天,仲星明率领丐帮一众高手由北门出大名府,暗中又由东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丐帮大名府分舵。
  花开、慕容铁、衡山七燕、颜大小姐、无尘和尚、颜素素、惠明等人则带着杜青莲等一众秦楼高手离开了大名府。
  大名府一役,秦楼方面遭受重创,城中虽然仍有雷啸云率领的数百名弟子,但是,作为秦楼在北方大本营的第一分堂,从此却一落千丈。
  整个江湖为之哗然。
  第十五章
  一个月后,京师又发生一件大事。
  皇帝亲下御旨,命镇国候展云龙为首的神策八杰缉拿“天外来客。”
  看来,皇帝已对“天外来客”阻挠追杀太了一事极为恼怒,决意维护朝庭天威。
  “天外来客”雄居天下第一,展云龙则名列天下第三。
  对这点,皇帝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他严令展云龙不得意气用事,擅自单独约斗“天外来客”。
  九月二十四日,镇国候展云龙以神策八杰的名义,发出武林帖,公开挑战“天外来客”,时间、地点任由对方决定。
  九月二十六日,皇帝下旨嘉奖秦楼为追杀太子、衡山七燕而全力以赴、不畏牺牲,册封秦楼楼主李慕白为“虎贲中郎将”。
  九月二十七日;驼背老仆“南山客”柳春奉“絮飞斋”
  主人“天外来客”之命,夜闯禁官,留刀寄柬,接受神策八杰的挑战,时间、地点一并附与信柬之中。
  一时间,京师朝野上下,武林内外,一片议论纷纷。
  上至王候公卿,下至市井小民,不管是会家高手,还是不识武功为何物之人,大家都在猜测。
  神策八杰历来以护卫圣驾为第一职责,一向至少有二人以上寸步不离皇帝左右,这次,他们究竟准备出动多少人应战天外来客?决战的地点究竟选在哪里?决战的日子又是哪天?对于这些问题,神策八杰都是缄口不言。
  人们都在想,既然神策八杰拒不肯说,普天之下,除了皇帝之外,或许还有一人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这个人,当然就是“老神仙”。
  “老神仙”既非神也非仙,而是一个人,一个能掐会算的算命先生。
  据说他难知过去、现在、将来,所算主事一向灵验之极。
  只是,能够有幸去请“老神仙”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这倒不是因为“老神仙”风流成性,总是躲在京师最大的妓院“弄春楼”的不知哪个角落倚香抱玉,而是因为他的要价实在大高,高得吓人。
  先付礼金五万两银子,由“弄春楼”老板娘萧情情负责转交,如果“老神仙”兴致不错,而且恰好“有空”,那么到时候,每答一个问题,另外再加十万两银子。
  所以,能够请得起“老神仙”的不是王候贵胄,就是巨贾富豪。当然,他们付出的虽多,却从不失望而归,所以赚回的也更多。
  这天晚上,刚过酉牌时分,一个怪人,一顶轿子,来到了弄春楼的门前。
  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吓了一大跳。那怪人确实是怪,怪得可怕。脸上赫然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闪发着绿惨惨的光芒。
  从头到脚,则是一袭黑色的长衫,腰间却吊著一个青黄色的葫芦。
  那轿子也怪,怪得可怖。抬轿的竟然是四个身看红衣的侏儒。轿子不大不小,上好的楠木,镶金嵌玉,那重量似乎只有四个壮汉子才能担当得起。但看那四个侏儒的神态、姿式,却比壮汉轻松十倍,自如百倍。
  女人们看呆了。吓呆了。
  “女人们都进去。”
  门里走出五个汉子,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那个紫衣人,“弄春楼”的总护院徐如鹏。
  徐如鹏冷冷看了一跟那怪人,淡淡道:“阁下是否昨日造访我们老板娘的那位?”
  那怪人冷然道:“正是。”
  徐如鹏点了点头,道:“请跟我来。”便转身朝门里走。
  去。
  ‘那怪人嗯了一声,随后跟着。
  猛听一声:“且慢,请下轿。”只见那四个护院伸手拦住了抬着轿子往里就走的四个红衣株儒。
  前面的两个株儒似是刹脚不住,衣袂仿佛轻触了几下部两个拦在面前的护院,这才停住脚步。
  那两个护院一下子便跌了出去,足有三、四丈远。
  那两个红衣侏儒站着,脸上毫无表情。
  另外两个护院正待拨刀冲上前去,却听徐如鹏回身道:且慢厂他用眼盯着那怪人,缓缓道:“入门下轿,这是弄春楼向来的规矩。”
  那怪人森然道:“我家主人有诸多不便,下不得轿,请多多包涵。”
  徐如鹏看了看两个从地上踉踉呛呛爬着起来的汉子,皱了皱眉,才道:“好吧。”便又转身向里走去。
  那任人和四个侏儒抬着轿子又跟着向里走去。那四个护院则是走在最后。
  躲在角落里的女人们一阵轻声议论。只听其中一个道:“听说,就是这个带着具的怪人,昨天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老板娘的房里……”
  徐如鹏脚步稍顿,转脸朝角落里横扫了一眼,那女人的声音便一下没了。
  一行人在红柱碧瓦、楼台亭榭之间穿行绕走,两旁的明窗彩户之中,不时传来调笑声、嬉笑声、浪笑声,以及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所能发出的各种声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穿过一个圆形门洞,来到一个庭园之中,便停了下来。
  园中有座凉亭,亭内两张石桌,八张石凳。桌旁凳上,正有人在一边吃喝,一边听着两个女子弹着琵琶、唱着小曲。
  靠里那张桌上,背朝外坐着一人沉醉在缠绵宛转的曲声之中。向外那张桌子上,却是坐着一个相士打的扮蓝衣老者,他似乎对身后的乐声毫不在意,只顾低声与身边的女人说着活儿,那女人听着听着,不时发出媚而含嗔的轻笑。
  徐如鹏缓步走到凉亭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老爷子,他们来了。”
  蓝衣老者“哦”的一声,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端起桌上的杯子‘饮而尽,这才微笑着朗声道:“贵客到此,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右手一挥,亭内的女人全都一溜烟地退了下去,只是那魁梧汉子仍是独个坐着,自斟自饮,他投有回头,似是对来人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怪人淡淡道:“不必客气。”说着便又走前几步,那四个侏儒抬着轿子紧随其后。
  蓝衣老者道:“轿中之人既是到此,何不下得轿来,与老朽喝上几杯。”
  轿中传来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不用了,某家在这轿中坐得挺舒服。”
  那四个侏儒只是抬着轿子,却也不放下。
  蓝衣老者微微一笑,转脸对徐如鹏道:“你们都下去吧。”
  徐如鹏躬身道:“是。”便带着那四个护院走了出去。
  那怪人冷冷道:“这位想必就是老神仙了,却不知后面坐的那位是何许人也?”
  蓝衣老者道:“我就是老神仙,他是我的一位朋友,不便离去,贵客有何疑问还请尽快道来。”
  轿中人哼的一声,道:“那就请老神仙先收下这一百万两银子。”
  那怪人右手一伸,已是拿出一叠银票,随手一掷,那叠银票便整个儿轻飘飘的飞至老神仙桌前,徐徐落下。
  那叠银票少说也有三、四十张,也无绳子一类捆住。老神仙赞了一声:“好功夫。”伸手非常熟练地一捋那叠银票,叹了口气,道:“看来,阁下今天要问的东西实在不少,却不知是过去事?现在事?还是将来事?”
  轿中人道:“现问过去事。”  老神仙道:“哦?你且道来。”
  轿中人道:“某家先请问,离开大名府之后,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等人至今的所有行踪和去向。”
  老神仙笑道:“你这个问题实在太大,我得算你至少是五个问题。”说着,便从桌上那叠银幕中数出五十万两,塞人怀中。
  轿中人道:“哦?这是为何。”
  毫神仙道:“因为离开大名府之后,花开等人去过的地方,做过的事,不是三声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轿中人轻笑一声,道:“那就请慢慢道来。”
  老神仙给自己斟满一杯,仰头竭尽,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道:“八月二十四日,秋分时节,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同往玉山大将军寺与太子会合。不想太子正遭大风堂‘花僧’、‘阔丐’、‘毒儒’、‘疯道’四大护法的围攻追,幸好花开等人及时赶到,救出太子,制服大风堂四大护法。
  只是太子还是中了一记‘花僧’的佃蓝神掌,并身遭毒儒的血魂粉。若是十日之内无法救治,必是全身经脉寸断,血液枯竭而亡。于是,花开只身远赴千里之外,前往药王峰,以落英心法,技服把守的‘清明一派’二人,闯入炼丹谷。“
  轿中人道:“‘清明一派’?某家倒未曾听说过。”
  老神仙向轿中望了一眼,嘿嘿一笑,从桌上数了十万两银票收起,悠悠道:“‘清明一派’,乃是‘歧黄居士’身边的两太高徒,一乃赫连青,擅长使剑,二乃是钟离明,善于抚琴。二人联手对敌之时,钟离明专以一曲‘天涯断肠人’摄敌心魄,赫连青则以‘枯滕剑法’攻敌不备,与此二人交手,普天之下能保不败的或许只有六、七人。”
  那怪人冷哼一声。
  轿中人淡谈道:“老神仙请接着讲。”
  老神仙又喝了一杯酒,接着道: “花开闯入炼丹会后,终于见到歧黄居士,求得一株七音草,这才星夜赶回玉山大将军寺。”
  轿中人冷冷道:“小小一株七音草,有什么了不起。”
  老神仙徽微笑道:“你不用激我,这个问题就算我奉送,七音草乃歧黄居士,花了五十年功夫苦心培育而成,一共仅有三株,能解天下所有奇饬异毒,可谓无价之宝。”
  轿中人“哦”的一声,沉默不语。
  老神仙接着道:“玉山大将寺中,慕容铁又请来‘茶状元’与‘酒进士’二人, ‘酒进士’以:干松采和酒‘做药引,茶状元则以苦炭精心炮制,终于将七音草与其他十一种药材炼成药液,使太子得以起死回生。”
  轿中人恨恨道:“算他命长。”
  老神仙眉毛一耸,双目精光一闪而投,随即缓缓道:“九月四日,花开等人与太子一起离开玉山大将军寺。乔装改扮,秘密潜往檀州,投奔河东安抚使叶飞军中。”
  轿中人哼的一声道:“这个叶飞,果然是藏有贰心,意欲谋反。”
  老神仙轻咳一声,又道:“三天之后,叶飞上表皇上,声称已捉拿太子,并要求亲自押送太子返京问罪,以防途中有人劫囚。”
  轿中人冷笑道:“哼,唱得一出好戏。”
  老神仙道:“皇上着了叶飞的表奏,当即准奏,并令燕王负责安排接应。”
  轿中人愤声道:“都是一丘之貉,皇上完全被这帮乱臣贼子蒙在鼓里。”
  老神仙眉头一皱,默然不语。
  轿中人冷冷道:“某家一时气愤,还请老神仙见谅。”
  老神仙淡然道:“无妨”。他将一杯酒倒人口中,接着道:“九月十四日,叶飞率麾下金枪营五百人,离开檀州一路赶来京师,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燕则暗中相随。”他稍顿,又道:“三天之后,叶飞一行在黑抄难遭西辽精锐两万余骑的攻袭。西辽军以‘满天皇阵’将叶飞的金枪营团团围住,不想叶飞不仅骁勇异常,而且胆略过人,麾下五百名金枪手也是久经训练,彼此配合攻守,巧妙异常,个个以一当百,所向披靡。叶飞以‘三才捷阵’而大破西辽军马,加上太子、花开、暮容铁和衡山七燕全力相助,竟是直捣敌方帅旗,枪挑西辽大将取律飞雄,西辽军遂溃不成军。”
  轿中人轻叹一声:“叶飞乃当世名将,果然名不虚传,唉,可惜,可惜。”
  老神仙不动神色徐徐道:“自此以后,叶飞一存一路无阻,加上有燕王沿路派人接应,已于九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前天晚上悄然人京。”
  轿中人道:“哦?太子先在何处?”
  老神仙眼光一挑,从桌上数起十万两银票揣在怀里,慢慢道:“正在燕王府中。”
  轿中人道:“哼,只怕阶下囚早已成了座上客了。”他转而又问:“那么叶飞、花开、慕容铁和衡山七蒸也在燕王府中了?”
  老神仙答:“花开、慕容铁并未住在燕主府中,只是暗中往来进出。叶飞则已奉旨返回檀州,至于衡山七燕,却是没来京师。”
  “哦,这是为何?”
  “只因衡山七燕中的老七林月儿,对花开早已是情根深种,不想在来京途中,花开一行竟是遇上皇上爱女,也即太子亲妹兰陵公主,公主殿下似是对花开一见钟情,于是种种误会接连而生,林月儿愤然出走,不知所踪,衡山姐妹其余六人分头去找,至今未到京师。”
  轿中人道:“兰陵公主却是为何离开京师?”
  老神仙道:“公主殿下深信太子定是蒙下不白之冤,又不知叶飞押解太子进京的深意,居然挺而走险,试图救出太子,故而被花开所阻。”
  轿中人冷哼一声,又向:“皇上是否已知道此事。”
  老神仙默然。只见他面前桌上的银票已是一张不剩。原来轿中人刚才一连三向,那剩下的三十万两银票早巳入了老神仙怀中。
  轿中人嘿的一笑,道:“请再收下五十万两,多余的就算奉送。”
  于是,又有五十万两银票从那怪人袖中飞到了老神仙面前的桌上。
  老神仙笑道:“多谢!燕主已将太子抵京之事秘密奏明皇上,并再三为太子申辩,皇上已经答应,后日临朝在勤政殿亲自审问太子。”
  轿中入‘嗯“了一声。沉默片刻,才缓缓道:”过去事向完了,却还想问问将来事。“
  老神仙道:“何事?”
  轿中人道:“‘天外来客,与’神策八杰‘定在何处决战?”
  老神仙道:“翠山之巔.”
  轿中人问:“何时?”
  老神仙道:“十月三日。”
  轿中人喃喃道:“十月三日,恰好也是后天。那么,‘神策八杰’究竟准备出动几人迎战‘天外来客’?”
  老神仙答:“四人。镇国侯展云龙、安国侯马隆、兴国侯贯洪和靖国侯王道贞。”
  轿中人笑道:“真不愧是老神仙。”他沉默半晌,忽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老神仙道:“我不想回答。”
  轿中人道:“哦?是不是还要加些银票?”
  老神仙缓缓摇了摇头,悠悠道:“我只知道,你想杀我灭口。”
  轿中人叹了口气,道:“聪明人一般总是活不长的。”
  老神仙微笑,慢慢喝了口酒,淡然道:“我还知道,你杀不了我。”
  轿中人道:“哦?你真有此把握?”
  老神仙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那怪人冷哼一声,便缓缓向凉亭走了过去。他刚走出三步,突然迎面遇到一股寒气。这寒气淡淡的,淡得刚好能够察觉到。只是在这种淡淡之中,却似乎隱伏着某种活力,某种一触即发的危机。
  那怪人心头一凛,暗道:“好厉害的杀气。”他僵住不动。
  杀气来自凉亭内那个魁梧大汉的背影,他刚才好像还在自斟自饮,此刻却已凝住不动。只见他左手按在石桌上,右手平举酒杯,身形稍斜,右肩微塌。
  那怪人双目透过青铜面具精光暴射,他发現,只要他向老神仙攻出任何一招,那魁梧大汉右手的酒杯就会在一转身间变成锐利的兵器,发出致命的杀着。
  那怪人站在原处,腰际或转或拧,手腕或翘或抖,转瞬间一连作出十一种变化。
  那魁梧大汉迅即肩膀忽沉忽升,肘臂忽盘忽并,接连十一种姿式,已是将那怪人的所有变化全部封死。
  那怪人明白,他即使再做更多的变化,也只能是徒劳。
  他强烈地感觉到,那魁梧大汉手中的酒杯就像一个索命的冤魂,正在虎视耽耽地盯视着自己。  ,此时此刻,或许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后退。
  他不甘心。他还有致胜法宝。他一咬牙,手掌一翻,正待拍向腰间的葫芦。  “你最好还是别动,否则,我就对轿中的那位不客气了。”凉亭中的魁梧大汉一宇字道:
  那怪人自光闪动,他又惊愕地发现,此时那魁梧汉子右手的酒杯已是对准了那顶轿子,一旦他触发腰间的葫芦,那洒杯就会随时射入轿中去。他知道,不管是那四个侏儒,还是轿中人,都绝对避不开这一射。
  他只有后退。一退就退到了轿子前面。
  那魁梧大汉缓缓地将酒杯送至口边,轻轻地啜了一口。
  那怪人赞道:“好身手。”  ,那魑梧大汉猛一回头,一笑道:“彼此彼此。”却见他竟是满腮虬髯,其黑如墨,其硬如铁,赛似当年张飞。
  那怪人一怔,着了半晌,才道:“阁下究竟是谁,何不直言相告?”
  那虬髯汉子淡淡道:“你又何尝愿意摘去那青铜面具?”
  那怪人冷哼道:“咱们后会有期。”
  那虬翼汉子笑道:“不,是后会无期。”
  半个时辰之后,那虬髯汉子和老神仙穿过秘道,来到京师秦楼总堂的大厅之中。部虬髯汉子卸去化装,摇身一变,竟是一青年公子。老神仙也除去易容伪装,却一中年文士。
  二人相视大笑。
  这青年公子正是秦楼楼主,李纂白。
  那中年文士当然就是秦楼军师。孔敬明。
  李慕白问:“先生,轿中人是谁?”
  孔敬明答: “刘妃之子,太子之弟,齐王是也。”他稍停,又道:“公子自然是看出了那蒙面怪客和四侏儒的身份来历。”
  李慕白点头道:“没想到,赏心先生‘和’荆山四童子‘竟然投在齐王门下。”
  孔敬明道:“由此可见齐王之处心积虑,蓄谋已久。”
  李纂白问:“先生,当今之计,秦楼应该如何作为?”
  孔敬明答:“公子何须再问。”
  李慕白笑道:“哦?此话怎讲?”
  孔敬明道:“当初,公子为何不选择营救太子,为其洗冤,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李慕白双眉一扬道:“花开既已选择此路,我又何必步人后尘。”
  孔敬明微叹口气,道:“既然如此,如今公子已与太子交恶,自是别无选择。”
  李慕白道:“先生之薏是?”
  孔敬明道:“联合齐王,挟制皇上,置太子于死地。”
  李慕白微笑:“先生之言,正合吾意。”
  孔敬明沉吟片刻,道:“打铁还须趁热。”
  李慕白道:“先生教我。”
  孔敬明道:“明日一早,前往齐王府,登门拜访。”
  李慕白大笑,道:“先生高见,就依此言。”
  同日晚上,京师铁帽子大街,燕王府。
  书房内,只有燕王、太子和花开三人。
  燕王,五十来岁,脸庞微宽,平时看去慈祥和善,只有在他凝神沉思时,目光才变得深沉和坚毅。
  花开眉头微锁,脸上总是带着抹不去的淡淡忧郁。
  太子微叹口气,他知道,自从林月儿出走之后,花开就一直沒有真正开心过。
  花开似乎发觉太子关注的目光,他双眉一扬,问道:“后临早朝,可需在下与慕容兄陪同殿下与王爷一起人宫。”
  燕王沉吟道:“不必。”
  花开问:“为何?”
  燕王道:“皇上并未事先允准,花少侠与慕容公子一无官阶,二无爵位,到时宫中待卫必然挡驾。”
  太子笑道:“花公子请放心,宫中并非龙潭虎穴。父皇亦是明理之人,何况还有皇叔为我辩明是非。”
  燕王毅然道:“本王就算拚了这条老命,也要为殿下据理力争,洗清冤屈。”
  花开赞道:“王爷贤明,可敬可佩。”
  燕王微微一笑,道:“少侠过奖。本王到是想到一个去处,花少侠与慕容公子后日倒是不妨一行。”
  花开目光闪动,道:“哦,哪里?”
  燕王道:“翠山之巔,‘天外来客’与展侯爷等决战之处。”
  花开沉吟道:“就依王爷所言。”
  太子叹口气道:“父皇既是已答应见我,却又何必再让展侯爷与师兄决战。”
  十月二日,晴。
  李慕白和孔敬明一太早就离开了秦楼总堂,走在前往齐王府的路上。
  他们没有带一个随从。这或许是因为李慕白从来就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信心,又或许是秦楼的弟子本来就遍布京师,招之即来。
  李慕白和孔敬明缓缓地走在大街上,一路上不断有秦楼弟子上前行礼,李慕白总是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他们经过禹王台。拐过演武厅,沿着卧龙大街穿过繁忙的闹市,再转向鼓楼大街,经过佛光寺,跨过狮子桥,绕过延庆观,然后走上了湖边大堤。大堤的一侧,是一长带青松林,松林的外侧便是烟波浩渺的太公湖。齐王府便在太公湖的西端。
  入秋时节,夭朗气清,金风送爽,李慕白和孔敬明便觉心旷神怡,悠然畅快。
  辛幕白微笑道:“先生,你说齐王会不会想到今日拜访他的竟是昨晚赚了他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老神仙和那位让赏心先生知难而退的虬髯汉子?”
  孔敬明悠悠道:“他自然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即使是赏心先生,若非与你正面交手,恐怕也难以认出。”
  李慕白大笑,悠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出来,穿过松林,在太公湖上回荡。  忽地,李慕白,心头一阵急跳,他眉头一皱,走多两步,心头既得更快,他停步,回身一看,却见孔敬明已是满脸通红,一手紧按胸口,喘着粗气。
  孔敬明断断续续道:“公、公子,我胸口狂、枉跳不已,怕怕是顶不住了。”
  李慕自强摄心神;猛地醒悟,立刻道:“先生,侠退回去。”
  孔敬明身子摇晃,踉跄着向后退去,才走三步,便觉忽然如释重负。狂跳的心头随即缓慢下来,他双目微闭,立刻明白,喃喃道:“好厉害的气劲。”李慕白目光一扫,望向一侧的松林,他长吸一口气,迈步向松林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孔敬明急道:“公子小心,普天之下或许只有一个才能发出如此气劲。”
  李纂白微哼一声,继续前行。
  他运气,走出七步,再运气,又是七步,已是走人松林。
  松林中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李慕自感觉胸口的压力越来越重,仿佛自己稍一松劲,那颗心便会从胸腔中蹦出。他停住脚步,吸气、提气、运气;再吸气,再运气;这才继续向前走去,愈向前走,脚上的份量便觉越重,好象绑着两块巨石。
  一步、两步、三步……
  八步、九步、十步。
  终于,他走出了那片窄窄的松林,看见了那浩瀚的蓝天,看见了那碧绿的湖水,也看见了湖边那身穿蓑衣,斗戴草笠的钓鱼人。
  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却已猜到那人是谁。
  正如孔敬明所说,普天之下,或许只有一人能够发出如此厉害的气劲,这个人当然就是“天外来客”。
  ·絮飞斋“主人柳絮飞。
  望着“天外来客”默然独坐的背影,李慕白竟然产生些许的怯意,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种怯意是来自崇敬,还是畏惧?  他又开始吸气,吸进的却是凉气。
  然而,他毕竟还是李慕白,天下第三大帮的主人,天下四大公子之一。
  所以,他又提气,运气,迈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又向前行进了三步。接着,他终于停住,再也迈不动一步。
  天外来客仍是静静端坐湖边,右手举着鱼杆,左手放在鱼篓边上,恰似一尊雕像,一丝不动。徐徐清风在湖面上吹起阵阵涟漪,而那根从鱼杆上垂入水中的鱼线却是不见一点晃动。
  仿佛过了很久,“天外来客”才缓缓道:“你来了。”
  李慕白道:“我来了。”
  天外来客淡然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久。”
  李慕白道:“柳前辈,我知道你迟早会找我,却想不到会是今天。”  天外来客道:“你当然知道我为何要见你?”
  李慕白道:“知道:你是来算帐的。”
  大约两个月前,‘天外来客’曾命南山客柳春传话:“谁敢为难太子和衡山派,就是与‘絮飞斋,为敌,日后自会与其算帐。”而当时李慕白却说:“朝庭叛逆,人人得而诛之,岂可畏惧强敌,缩足不前?”所以,今天天外来客终于找李慕白算帐了。
  天外来客又缓缓道:“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你不能去。”
  李慕白道:“我一定要去。”
  天外来客道:“哦?”
  李慕白骤然拔剑,画影剑。他一拨剑就画出十二道剑影。
  天外来客还是不动,纹丝不动。
  李慕白长剑田转挥舞,道道剑影都是遥遥指向十几步之外天外来客的背影。
  此刻二人相距甚远,李慕白的画影剑看去似乎只是向着蓝天虚划空削。
  倏地,天外来客手中鱼杆上的鱼线微微晃动了几下,稍停,又是一阵晃动。
  李慕白剑势如虹,那一道道剑影时分时合,时高时低,越聚越多,越画越密。
  每道剑影都是远远对着天外来客的周身要害。
  天外来客鱼杆上的鱼线已经不是忽停忽动,而是接连微微颤动起来。
  李幕白长剑如练,那密集的剑影,竟尔化为缕缕气旋,向着天外来客卷去。只是,这些气旋在距离天外来客五、六步之处,似是遇到无形阻力,忽然融化消散。
  天外来客的鱼线颤动得越加厉害,仿佛水中有一尾大鱼正在咬钩。
  挛慕白画影剑越划越快,其势如风,其疾如电,他心中明白,自己已被天外来客的气劲紧紧围住,他必须劈开这种气劲,突破这种无形的围困。
  鱼线已由激烈的颤动变成猛烈而大幅的晃动,似乎水中那条上钩大鱼正在拼命挣扎。
  令人惊奇的是,鱼杆仍是丝毫不动,夭外来客的身形仍是坚如磐石。
  这是一个战局。奇特的战局,凶险的战局。
  局中双方。都已全力以赴。
  天外来客发出气劲,在逼困李慕白的同时,又阻住了对方凌厉的攻势,是攻中寓守。
  李慕白的长剑力图冲开天外来客的气劲,剑影同时指向对方要害,是守中藏攻。
  天外来客碍于前辈身份和“天下第一”的声名。不愿与李慕白正面交锋,始终背向对方,故而更是凶险万分。只要他的气劲稍有阻滞缓和,势将被对方劈开一道裂缝,画影剑就会化影为实,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背脊。
  李慕白亦是竭尽全力,丝毫不敢放松。他的剑招若有些微的破绽,或是内力稍有不济,必然被对方的气劲逼成内伤,而且;那枝鱼杆,甚至投入水中的鱼钩,亦会在傾刻间将他击倒在地。
  如此凶险的战局,在旁人眼中却是如诗如画。
  蓝天、绿水、青松,公子舞剑,渔翁垂钓。
  猛然间,李幕白一声长啸,身形拔起,闪、展、腾、跌,长剑扫、撩、勾、挑、花、钻、役,迈腿乘势向前跨出一大步。  “哩”然数声,天外乘客手中的鱼杆开始上下摇动起来。
  李慕白身形忽起忽落,或腾或跃,道道剑影,以及剑影化成的气旋,已是离天外来客越来越近。
  鱼杆“吱吱嗄嗄”剧烈震颤着,鱼线前后左右狠劲摇晃着,就连“天外来客”稳如泰山的右手似乎也开始轻微的颤动起来。
  募地,李慕白轻啸一声,又是画出二十四道剑影,寒光闪闪之中,一缕气旋倏地扫向天外来客后胸。
  天外来客沉喝道:“好!”右手一扬,鱼杆带着鱼线骤然弹起,一道金光闪动之间射向李慕白面门,正是鱼线末端的一弯金钩。
  李慕白手中画影剑疾速圈转,连挂带崩。
  “叮”的一声轻响,画影剑削在金钩之上,金钩顿时被削去一小截,化作一点金星,徐徐跌落尘埃。
  又是一道金光,那金钩一闪之间迅即收了回去,再次沒入水中,几乎就在同时,天外宋客独坐的身形似乎向前微微一倾。
  李慕白轻哼一声,连退四步,手中画影剑压抹抽抡,连连划动,竭力卸去迎面逼来的气劲,这才勉强站定。就在他剑断金钩之肘,天外来客的气劲乘虚而入,重重地撞了一下李慕白的前胸,实在是受伤不轻。
  二人又是一站一坐。静止不动,一切仿佛又归于沉寂。
  半晌,李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柳前辈绝世神功,晚辈自叹弗如,只是,齐王府之行,晚辈却决不放弃。”
  天外来客道:“哦……”话音似是极其悠远,悠远得近乎冷酷。他似乎有些惊奇和愤怒,难道身后的这个年轻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慕白长剑人鞘,左手忽然在怀中一探,已是掏出一物,平举胸前。
  那是一枚方形玉牌,钱币般大小,白如凝脂,细腻温润,脾面精雕细刻着,八道龙纹,正中则用小篆镌着“洗、心”二字。
  李慕白道:“柳前辈想必一定识得此物。”
  天外来客虽未回头,却似背后长了眼睛,脱口道:“洗心玉。”
  李慕白道:“不错,正是洗心玉。”
  天外来客默然,半晌,才叹口气道:“原来你就是小馨的儿子。”他的声音变得非常摇远,似乎已经回到了过去。
  李慕白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满湖碧水,淡淡道:“当年,前辈将此玉牌赠人之时,曾经允诺,他日如果再见持牌之人,若是朋友,则助其一臂之力,若是敌人,则对其网开一面,不知前辈是否还记得?”
  天外来客喟然道:“记得。”
  李慕白微微一笑:“记得就好。”
  天外来客冷冷道:“你不是我的朋友。”
  李慕白笑道:“那你至少应该对我网开一面。”
  天外来客沉默片刻,淡淡道:“你走吧。”
  李慕白突然发觉四周的气劲顷刻间已是杳然消散,他不禁暗松了一口气。
  猛然间,天外来客右手一拨,鱼杆再次疾速挥起,却见一尾青花鱼从水中跃起,挟着一股大力向着李慕白当头甩去。
  李慕白大惊,右掌向空中拍出,脱口道:“前辈你!”
  募地,天外来客右手手腕一抖,那尾青花鱼已是骤然脱钩,金钩一兜一扯,已将李慕白左手的玉牌夺了回去。又见他左手一抛一招,那只鱼篓在空中转了一个弧圈,已将那条被李慕白拍落的青花鱼收入其中。
  李慕白一呆,怔怔地望着“天外来客”的背影。
  天外来客悠悠道:“你放心,我决不食言,只是这面玉牌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慕白默然,稍后,他冷哼一声,道:“晚辈告辞。”转身离去。
  李纂自已经走了,“天外来客”还是静静坐在湖边,他似乎又恢复了那份悠闲,那份恬静,沉浸在垂钓的意趣之中。  湖上划来一艘小船,它来得很快,激起的浪花却是很小,水声极轻。小船在湖面拉出一条白线,好像将一块光滑亮绿的缎子一剪为二。
  划船的是一个驼背毫头,正是絮瓤飞斋老仆“南山客‘柳春。
  来到湖边,柳春的竹篱在水中轻轻一点,那疾驶的小船便悠然而止。
  柳春站在船头,望着天外来客,巷声道:“少爷,我来了。”
  夭外来客道:“来得好。”便接着专心垂钓。
  柳春静静地立在船上,默默等候。
  忽地,天外来客眉头一皱,微哼一声。柳春便觉面前掠过一丝寒意。
  半晌,湖面有水泡泛起,天外来客轻笑一声,左手鱼篓抻出,轻飘飘地落在小船之上。他右手鱼杆一挑,鱼线疾收,便见一尾鲤鱼从水中跃出,一闪之间,投人船上鱼篓。
  天外采客缓缓站起,随手将鱼杆在身侧一插,掀起头上草笠,轻轻抛在地上,然后徐徐解开胸前的绳结,将蓑衣慢慢抖落,露出一身蓝衫。
  他是一个中年人,四十来岁,沉静端庄的脸庞由于经历了太多的沧桑和太多的变故而增添了几分忧郁,几分无奈。
  他的腰间悬着一柄古铜色的无鞘长剑。剑身遍布星星点点暗绿色的钢锈,似是告诉人们?它来自遥远的年代。
  他一转身间,面向西北侧的松林,淡淡道:“上官堂主,别来无恙。”
  松林中响起一个声音:“柳老弟,二十年不见,还是那般威风,那样潇洒。”
  松林中缓缓走出一人,只见他头戴宽大斗笠,遣住脸庞,一身黑衣,腰间系着一条紫色红带,带上挂着一柄狭长而奇长的宝剑,剑柄黝黑无光,似是缠著一条黑布,剑鞘乌黑发亮,淡淡的闪着奇异的光彩。
  上官天,天下第二,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树林中又走出三个人来,却是三个老者。
  天外来客道:“原来:断发‘、’红颜‘、’横眉‘三位长老也来了,真是久违了。”
  上官天笑道:“某家方才在树林之中,一睹柳老弟力挫当今四大青年高手之一的秦楼李公于。当真是风采依旧,令人敬佩。可惜,功亏一篑,柳老弟还是放走了幸公子,想必是当年欠下的一笔风流债,今日不得不还吧。”
  天外来客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倒是上官堂主的‘玄阳策’更加无形无迹。比起往日精进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上官天道:“柳老弟该不是笑我方才暗施偷袭,有失身份吧。”天外来客淡淡道:“高手相争,何来明暗之分。上官堂主并未与李公子夹击柳某,已是非常看得起我了。”
  上官天嘿嘿一笑,道:“柳老弟二十年不见,说话倒是变得越来越风趣了。”
  天外来客道:“不敢当。”
  站在天外来客身后的“南山客”柳春暗中一惊,猛的醒悟。暗想,原来刚才上官天隐身松林之中,已经以“玄阴策”与天外来客的气劲展开了一番较量。上官天乘水中鯉鱼咬钩,天外来客稍有分心,立刻以极冰极寒之气袭向天外来客。却被天外来客及时运劲化解。怪不得自己站立船头,似觉一股寒童在面前一掠而过。
  上官天道:“柳老弟,那位李慕白无论剑法,还是内功,俱是不俗,比起你我当年,似是稍有胜出。这一回,你当真是放虎归山,可惜、可惜。”
  天外采客道:“我不治他,自然有人治他,又何必急在一时。‘上官天道:”哦,你说得可是花开?’天外来客道:“不错。”
  上官天道:“依我看,花开的:落英心法‘和季慕白的’画影剑法‘难分伯仲,此二人若是相斗,孰胜孰败,全在于临战的心境、应变和用智,柳老弟对那位花公子的信心似乎也太大了一点。”  天外来客道:“须知邪不胜正,正则无畏,邪则有畏,无畏必胜有畏。”
  上官天冷笑道:“江湖中人,多是出生人死,刀头舔血,闯刀山、下火海,何畏之有?”
  天外来客道:“畏分有知之畏和无知之畏,有知之畏耳可闻目可睹。无知之畏则是诲埋心神,着似无进可寻,实则见于一言一行。”
  上官天漠然道:“荒唐,这些都是所谓侠义之士的欺人之谈,不听也罢!”
  天外来客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上官天问道:“你可知某家今日为何来此?”
  天外来客道:“知道,其一,你想阻止我留住李慕白。”
  上官天道:“哦,为什么?”
  天外来客:“因为你好像很愿意看到秦楼与齐王府结盟,希望他们联手对付太子、燕王,甚至是皇帝。”
  上官天道:“柳老弟果真是料事如神。那么,其二呢?”
  天外来客道:“其二,你想找机会杀了我。”
  此刻,天外来客身后的柳春和上官天身后的“断发·、”红颜“、”横眉“三人惊奇的看见,上官天的一身黑衣,似乎正被一种无形力量挤迫着,紧紧地裹贴住上官天身体。那顶斗笠似是不堪重压,发出吱吱地断裂声,不时有碎屑落下。而天外来客的那件蓝衫,则是无风自动,上面结了一层雪白的冰霜。
  二人在谈笑之间正以各自的气劲和寒气互相较量。
  上官天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天外来客道:“因为杀了我,你便是天下第一。而且,这次我来京师,妨碍了你的好事,自然更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
  上官天笑道:“我要杀你,等明天你与神策八杰决战之后,岂不是机会更大?”
  天外来客道:“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明日上翠山之颠观战的武林人士似是不少,你自然是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下手。”
  上官天道:“这么说,我现在的机会反而更大?”
  天外来客淡淡道:“因为你已察觉,我的后背已被李慕白的剑影所伤。”
  上官天长叹一声,道:“柳老弟不愧是世间真英雄,真汉子!”
  天外来客道:“不敢。”
  上官天道:“可惜,可惜,你我是敌非友,要不然……”
  天外来客道:“上官堂主又何必惺惺作态。”
  此时,上官天身上的黑衣似是不堪挤迫,嘶嘶作响。那顶斗笠的外圄已是化作块块碎片,纷纷落下,剩下的内田亦是破破烂烂,参差不齐。同时,天外来客身上的冰霜也是越结越厚,仿佛置身于寒冬大地,凛冽朔风之中。
  上官天两道目光犹如利箭,透过破烂的斗笠,直射天外来客,森然道:“柳老弟,某家今日只有得罪了。”他的目光盯槐着天外来客腰间的古铜长剑。
  天外来客冷然一瞥上官天腰间的狭窄长剑,淡淡道:“你馈了。”
  上官夭道:“哦?何错之有?”
  天外来客道:“上官堂主能否退后一步说话。”
  上官夭微诧,犹豫道:“这是何意?”
  天外来客笑道:“难道你以为我想逃走吗?”
  上官天默然,半晌,他左腿向后一迈,退了一大步。
  天外来客蓦然拔剑,一剑削了出去。
  上官天惊怒交加,长剑一闪出鞘,剑光耀眼,紧接着,他突然怔住。
  他看见大地上、蓝天下仿佛划过一颗流星,那夺目晶莹的光华,映亮了一湖碧水,映亮了一带松林。那竟是天外来客的古铜锈剑。
  上官天看清,天外来客的这一剑并非削向他,而是削向蓝天,削向大地,他已经知道天外来客削出这一剑的真正用意。
  天外来客的古铜锈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腰间,他静静地站着,淡淡地看着上官天。
  上官天的狭窄长剑仍在手中,那剑光还是那样灿烂,那样耀眼,灿烂之中带着冷酷,耀眼之中带着死亡。曾经有多少武林高手为这剑光所慑服、心颤,然而,如今它比起刚才空中抹过的那道流星,却是显得黯然失色。
  上官天怔怔地站着,他似乎仍在回忆天外来客刚才的那一剑,沉浸在那一剑绝世的风采之中。
  “铛”然一声,剑光一闪而没,长剑终手人鞘,上官天緩缓道:“我错了。”
  天外来客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上官天一拱手,道:“告辞。”转身向松林之中走去。
  “断发”、“红颜”、“横眉”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他们穿过松林。走上湖边大堤。
  “断发”长老终于忍耐不住,问道:“堂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天道:“你知道柳絮飞为什么要让我退后一步?”
  “断发”沉吟道:“虽然只是一步,但这一退,双方便都失去了一剑制敌的可能。这样,他既可以让我们看清那一剑,又可以不必担心堂主出剑攻他。”
  上官在道:“不错。那么,你们觉得那一剑如何?”
  “断发”道:“我没看清。”
  “红颜”长老道:“我只看见光,没有看到剑。”
  ‘横眉“长老道:”那一剑确实太快,甚至让人感觉他根本就没拔过剑。“
  “断发”道:“这一点,堂主也能做到。”
  “红颜”道:“依我看,堂主的‘一字慧剑,丝毫都不逊于柳絮飞的’天外来剑‘。”
  “横眉”道:“不错,何况柳絮飞还受了伤。”
  上官天道:“你们都错了,他削剑,我拔剑,其实彼此各出了一招。我虽看清他那一削,他也看清了我的拔剑,所以,彼此都已知道谁胜谁负。”
  “断发”道:“堂主明示。”
  上官夭道:“他虽已受伤,出剑还是比我快,快那么微微一点。高手相争,岂能差一丝一毫?所以,我若不退后一步,必以一招‘一意孤行,接他那招’天上人间‘,他的第二招定是,天衣无缝’,我必使一招‘一触即发,应之,这样每一招都差一点,到了第三招,我虽可用一招:一点灵犀,断他左手,他却能使一招’天与人归‘取我项上人头。”
  “断发”、“红颜”、“横眉”三人俱是一惊。
  “断发”道: “如此说来,明日翠山之巔与神策八杰决战,他岂不是稳操胜算?”
  上官天笑道:“这倒未必。”
  “断发”急问:“为什么?‘上官天道:”柳絮飞方才以气劲与我的’玄阴策‘相拼,真气损耗极大,背后伤势也定然加重,而展云龙的武功虽是稍逊与我,却是刀法精纯,出神入化,加上有人联手相助,胜负之数,实是很难预料。·“断发”道:“这么说,明天柳絮飞不苑即伤,倒是很易对付噢?”
  “红颜”道:“断兄的意思是……?”
  “横眉”淡淡道:“他的意思是,到时无须堂主出面,只须你我之力,便可致柳絮飞于死地。”
  “断发”大笑。
  “天外来客”与“南山客”柳春此时泛舟太公湖上。
  梆春问:“少爷,方才为何要上官天退后一步?”
  “天外来客”道:“他若不退,三招之内,我虽断”手,他则必死无疑。我自入江湖以来,谨遵师命,从不杀人,是故只有趁他退后之际,以一招“天上人间”将他震退。“他稍顿又道:”何况,此人身上,似是藏有一极大秘密,只有假以时日,方能真相大白。“
  柳春又问:“今日之战,上官天败在哪里?”
  天外来客道:“有畏。”
  柳春道:“有畏?”
  天外来客道:“我未出剑之前,他急欲杀我,是无知之畏,我既出剑之后,他自算必败,因而退走,更是有知之畏。”
  梆春点点头,道:“这就是无畏胜有畏?”
  天外来客道:“正是,一名剑客,心中若有正气,则定无畏,出剑的力量,速度、准确就必然无可限量,超出平日想象,此正上官天之所以不如我也。”
  柳春道:“少爷所言极是。”他微一沉吟,又道:‘刚才,若是’断发‘、’红颇‘、’横眉‘三人齐上群殴,则又如何?“
  天外采客道:“以你之力,可敌:断发,、‘红颜,、’横眉‘之中二人,余下一人助上官天合斗于我,仍是势均力敌之局,上官天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自然不愿冒险。”
  柳春笑道:“这么说,他还是有畏。”
  天外来客微笑不语。
  柳春又道:“少爷,明日之战,神策八杰会来几人?”
  天外来客皱眉道:“一来,皇帝边上仍须有人护卫,二莱,我想展侯爷也不愿占我太大便宜,所以,最有可能是四人出战。”
  柳春道:“那么,胜败如何?”
  天外来客沉吟道:“倘在平时,既使神策八杰齐来,我都不惧。如今,我先后与李慕白、上官天二人交手,真气颇有损耗,且背后之伤明日未可全愈,因此,胜敷难料。”
  柳春道:“既是神策八杰联手在先。少爷何不让我助上一臂之力。”
  天外来客断然道:“不可。这场劫数只能到我为止。”他叹口气,又道:“其实神策八杰其实亦是忠义之士,只是一味愚忠奉命而战,所以。一切只有各安天命了。”
  十月三日,宜捕捉,结网,忌栽种。
  翠山之巅。
  山顶有座道观,依山傍岩而建,借着山势,逐层而上,气派甚是雄伟。
  观名“太虚规”,山门两侧一副楹联:“月到风来诗意静,水澄云在道心闲。”
  此时,现门坚闭,规前偌大的平台上一片寂静,却有六人,分成东西两侧,默默站在那里。
  东侧是天外来客主仆二人。
  西侧是展云龙为首的神策四杰。
  决战的时间原来约在上午已牌时分,不过,似是出于彼此的尊敬,双方均在辰时便已提前到达。
  天外来客仍想避免这场纷争,便道:“四位侯爷,柳某素来对各位敬仰万分。不忍与忠义之土兵刃相加,能否将目前之事压后至太子一案真相大白,或许后时已无须再战。”
  他仍是那身蓝色长衫,腰悬古铜锈剑,但见他伫立风中,隱隐已有乃师的仙风道骨。南山客“柳春”侧是远远站在他身后十几步开外。
  镇国候层云龙歉然道:“柳大侠,请恕在下皇命在身,多有得罪。倘若柳大侠肯屈尊就驾,随在下等回宫向皇上请罪,在下等愿以性命担保,皇上定会龙顏大悦,不再追究。”
  他宽脸膛、丹风眼,满面红光,颌下一络枚髯,虎背熊腰,身如铁塔,披着银色战袍,单手擒着一把青龙僵月大刀,看去似一尊战神,仿佛关羽再世。
  他的身边,分别站着安国侯马隆、兴国候贯洪和靖国候王道贞。
  双方均知对方无法答应自己的要求,此战在所难免,只有默然无语。
  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
  柳春抬头目光一扫,他知道,在道观的屋脊、远处的岩石和西南侧的拾林后面,至少藏有十四位武林高手,这些人不知为什么,居然知道了此次决战的时间、地点,都是前来观战的。的确,能够亲睹这场绝世高手的决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毕生幸事。当然那其中也有三人是另有企图,他们就是大风堂的三大长老断发,红颜和横眉。
  终于夭外来客黯然道:“开始吧。”便向前走出了九步,接着停下。
  展云龙点了点头,便与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一齐向前缨缓迈出九步,然后站住。
  双方相距六步左右,彼此均以处在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
  决战一触即发。
  这时,便听有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柳前辈,四位侯爷,且听在下多说一句。”
  西南侧的松林里走出两个年轻人,一个眉清目秀,书生模样,另一个膀大腰圆,身材魁伟。正是花开和慕容铁。
  天外来客微笑道:“花公子,但说无妨。”
  花开一拱手道:“柳前辈,四位侯爷,此战虽是不可避免,但是却不必性命相搏。依在下之见,还是点到即止为宜,不知柳前辈和四位使爷意下如何?·天外来客望了一眼展云龙等四人。沉吟道:”柳某亦有此意,不知四位候爷…“
  层云龙朗声道:“好,咱们就点到即止。”他转脸看了一眼花开,微笑道:“原来你就是花开,果然是个爱管闲事之人。在集贤镇阻挡辑拿衡山七燕的就是你吧?展某此事一了,还要向你讨个公道:”
  花开笑道:“展侯爷果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集贤镇之事,届时晚辈自会有个交代,不过眼下晚辈却还有一言。”
  展云龙道:“请讲。”
  花开道:“此战或胜或赢,双方都得有个交代,免得日后又起纷争。”
  展云龙双眉一扬道:“我等四人今日若是败了,日后决不再为此事为难柳大侠。”
  夭外来客道:“柳某若是输上一招半式,便随四位侯爷进宫面圣,当面谢罪。”
  展云龙微笑一声,手中青龙僵月刀子举,道:“痛快,柳大侠,请!”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各举钢力,齐声道:“柳大佚,请。”
  天外来客右手按在腰间剑柄,缓缓道:“四位侯爷,请。”
  马隆、赏洪、王道贞主人身形疾进,三道银光闪动,三柄钢刀挟带着凌厉的寒风电闪而出,直削天外来客上、中、下三路,正是“五行五音刀法”中的一招‘甲子已丑海外金“。
  钢刀似是来得太快,竟然悄无声息,仿佛情人悄然的目光。
  天外来客却是沒动,但见他神色凝重,似是正在沉思,浑然忘却正有三柄削铁如泥的钢刀向他削来。
  展云龙也是未动,持刀静立。
  钢刀来势极快,刹那简便到了天外来客近前。
  ‘五行五音刀法“乃是神策八杰将五行之术与五音十二律结合之后苦创而成,平时不敢轻用。此时一旦使出,当真是变幻奠测,犀利惊魂。
  天外来客仍然不动,眉头紧锁。
  三柄钢刀突然凝住。离天外来客的面门、前胸和右腰均是仅差一寸。
  难道天外来客已是丧失斗志。只求速死,因而不愿还手?难道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不忍就此格杀甘愿受戳的天外来客,所以收刀不发?事实并非如此。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身形刚动之时,便看见天外来客眉头一扬,随即他们便感到一股气劲迎面逼来。
  三人钢刀刚一挥起,天外来客的眉头已是微锁,逼向他们的气劲骤然加剧。
  钢刀越近,天外来客的眉头锁得越紧,那堵气劲便愈加强烈。
  一寸,就差那么一寸,马隆、贯洪、主道贞三位侯爷的钢刀便再也无法前送。
  三位侯爷同时眉头一扬,随即也是皱起,进而深锁。他们就象天外来客那样也开始被某种疑难所困扰,愁眉不履。
  他们的脸色则是越来越白。
  僵局。
  发起这一僵局的是天外来客,陷入其中的则是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位侯爷。
  天外来客似乎掌握了主动,正操纵着这一僵局。
  只是,局外尚有一人。
  展云龙。眼前的僵局看来只有他才能打破。
  可是,展云龙好像一点都没有破局的意思。莫非他想做局外人?还是,他本来就是局中人?更大的僵局,局外有局。
  募地,天外来客双眼微抬,目光如电,直射展云龙手中的青龙偃月刀。
  这柄刀刚才还是雪白闪亮,此刻却是一片黯淡,淡得近乎透明,隐隐闪着一层浅浅的青光。
  青光之中,那条原先刻在刀身的长龙则是变得越来越青。
  青龙回首顾盼,似是正待腾飞长空。
  天外来客忽然道:“好刀!”
  展云龙微笑道:“本来就是好刀。”
  展云龙师承一代豪侠关老人。关老人正是三国关羽的嫡系后代。青龙偃月刀原来只传关姓长于,一直传至关老人手中。
  展云龙是关老人的大徒弟,他天资聪颖,对武学之道不仅一点就透,而且举一反三。板富创意,竟将关家刀法发扬光大,名震武林。为此,关老人破例将青龙偃月刀传给了展云龙。
  当然,关老人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展云龙必须在五十岁以后,将这把青龙偃月刀连同他的刀法重新传给关家子弟。
  凭着这把青龙偃月刀和那套绝世的刀法,展云龙终于闯出了天下第三的名声。
  如今,他已经四十八岁,固面更珍惜这把刀,也更珍惜这把刀为他带来的名声。
  天名来客盯视着青龙偃月刀,目光深沉,他似乎已被这把绝世的名刀所感动。
  展云龙也在看,看着天外来客的腰间,看着那柄其貌不扬的古铜锈剑,神色极其凝重。
  天下几乎沒有人知道这柄剑的来历,甚至连天外来客的死敌上官天也不识这柄剑,但是,展云龙却听关老人说过这柄剑一一楚武王剑。 马隆、贯洪、王道贞的三柄钢刀仍然横举空中,刀锋闪闪发亮,距离天外业客仍是只差一寸。
  蓦地,王道贞一声暴喝,三柄钢刀一阵微颤,硬是向前推进了三分。
  天外来客“哼”地一声,身形忽地一晨一斜,姿式甚是奇怪。
  这招名为“天遁”。正是天外采客的“遁甲九决”之第一决。
  “刷”的一声,三柄钢刀骤然间崩了出去,如闪电般扫向天外来客的身后。“
  “遁申九决”集身法、内功、袖法与一体,变化非常,迷离扑朔,竟然在瞬息之间将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的“五行五音刀法”一引一卸,从容化解。
  第十六章
  马隆、贯洪、王道贞手中的钢刀,分别卷、旋、翻,“当”的一声,三刀彼此相互一击,借势消去前冲之动。三人步法点、踩、迈,身形随之扭、闪、让,手中钢刀各自在空中划了个圆弧,三道圆弧恰好形成一个光圈,如飞轮般向着天外来客身后旋转而去。
  “戊午已未天上火”。“五行五音力法”中的一记猛烈狠辣的招数。
  天外采客未动,双目仍是凝望看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神色依然带着三分忧郁。
  晨云龙默然伫立,目光如利倚般盯视着天外来客腰间的楚武王剑。
  转眼间、马隆、贯洪、王道贞的三柄钢刀组成的光圈已经旋飞至夭外来客的右后肩。
  天外来客忽地抬手。但见他右手前伸,左肩耸动,腰间微閃长剑便如波浪般涌动起来。
  “卟”的一声轻响,马隆、赏漠、主道贞的三柄钢刀不知为何竟未卷中天外来客的肩膀,而是扎在天外来客的右手和长袖之上。三人顿觉手上一震,钢刀便不由自主的滑了开去。
  “地遁”。天外来客所使这招恰是“遁甲九诀”的第二诀。
  王道贞大喝一声“好。”马隆、贯洪同时各自轻哼一声。
  天外来客双眉一皱,看着青龙偃月刀的双眼似是郁色更浓。
  展云龙眼睛一眨,神情极是严肃而专注,刀锋般的目光似乎欲穿透天外来客的那柄古铜绣剑。
  王道贞大喊一声:“再看这招”!倏然间,马隆、贯洪、王道贞轻飘飘地向着天外来客横空滑了过去,轻若鸿毛,飘似薄纸。
  天外来客眉头鎖得更紧。他知道,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所使的这招名为“丙手丁丑涧下水”,乃“五行五音刀法”中的阴柔招数,刀法看似轻徐柔缓、却是变化极多。暗藏杀机。倘若稍有疏忽便有斩腰断首之灾。
  展云龙眼中精光大盛,似乎已经等到了某种契机。
  天外来客飘起。却见他整个身形在一飘之间向左斜斜攒出三、四丈远。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低喝一声,身形展动,三柄钢刀紧跟着天外来客如影随形般飘了过去。
  层云龙右脚迈动,轻轻一跨,人影便平平飞了出去。一飞也是三、四丈遠.只見他身形总是面对着天外来客,目光“始终不离楚武王剑。
  天外来客郁郁地看着对面紧跟而来的青龙僵月刀,不禁微叹一口气,他身形顿止,右手长袖挥起轻轻一拂,马隆、贯洪、王道贞的三柄钢刀追着天外来客飘行了三、四丈远,此时正是强驽之未,劲力骤减。三人正待再次换招,却猛觉一股大力随着天外来客挥舞的长袖迎面扑来。
  长袖拂在三柄钢刀之上,发出一声低吟,仿佛诗人的轻叹。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全身大震,随即向后跌了出去。
  一片青光亮起空中,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终手出手。
  “青龙在天”。
  这是展云龙等到的最好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知道,天外来客一向右手使剑,如今挥袖拂击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再要拔剑,已是不及。何况,展云龙还看得出,天外来客的这一拂,至少凝聚了七成真力。
  没有人能够空手迎战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即使雄居天下第一的天外来客也不能。
  所以展云龙几乎是赢定了。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的身形跃飞在空中,全身如遭雷击,痛楚不已。只是,他们同时也看到了展云龙的出手,心中不禁大感欣慰。他们虽然付出了代价,却为展云龙争得了契机。
  但是,当他们三人嘴角汨流着鲜血;身子跌落尘埃时,却惊奇地看到天空划过的那道灿烂星光。
  大地上、蓝天下。一片流星闪过。光华晶莹夺目,映亮了整片平台,映亮了整座道观,也映亮了整个翠山之巔.
  那是天外来客的楚武王剑。
  他竟然用左手拔出了挂在左边腰际的这把古铜绣剑,而且一出剑便是那招“天上人间。”
  流星闪向青龙。
  楚武王剑削向青龙偃月刀。
  剑是千古宝剑,刀是绝世名刀。孰胜孰负,就在这一刹那间。
  人们屏住呼息,等待着那一刹的到来。
  层云龙突然变相,青龙偃月刀猛地一错一挑,横着砍向天外来客。
  “青龙摆尾”。
  他的刀向来只会砍人。而不会砍剑。
  刀变,剑也变。刀快。剑更快。
  天外来客的左手长剑一抱一刺,如同鬼使神差般迅即点向展云龙右胸。
  “天惊石破”。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看得真切,同时是大惊。他们木敢相信,天外来客的长剑快得难以形容,竟然后发先至。
  他们知道只要天外来客的楚武王剑一旦刺人展云龙的右胸,青龙僵月刀只有撒手尘埃,丝毫也伤不了天外来客。
  突然,天外来客眉头忽地微微一皱,左手楚武王剑在展云龙右胸前方一顿,立刻一斜一偏,刺向展云龙的左胸。高手相争,岂容这刹那的犹豫,展云龙的青龙僵月刀快落电闪,在天外来客的右肩一削而过。
  一片血光泛起。
  天外来客身形一矮,头一拧一偏,青龙髓月刀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削落几丝青发。
  站在天外来客身后的“南山客”柳春差点心胆俱碎。他明白,就在这刹那间,天外来客已经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个来回。
  也就在这刹那间,天外来客的楚武主剑已插入展云龙的左胸。
  南山客柳春终于松了“口气,只是,他仍然不明白,天外来客刚才何以会有那一刹的犹豫。面对展云龙这样绝世的高手,这种犹豫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展云龙右手青龙偃月刀撑在地上,却是无力再次举起。
  他以一种无奈而敬佩的眼光看着天外来客。
  天外来客左手长剑倏地一收,已是插回腰间。他右手疾挥,在左肩伤口四周连点,止住急流的鲜血。
  天外来客左肩,展云龙的左胸,俱是一片鲜红。
  展云龙朗声道:“多谢柳大侠不杀之思;展某认败。”
  天外来客淡淡笑道:“展候爷何尝也不是手下留情,柳某感激不尽。”
  展云龙道:“不敢。柳大侠放心,展某绝不食言,这就告辞。”他一转身,大踏步走向正在静坐疗伤的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伸手在他们身上连着或点或拍,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迅即站起,冲着天外来客一拱手道:“柳大使,告辞。”便随着展云龙飘然下山而去。
  天外来客望着展云龙等远去的背影,微叹一口气,赞道:“好一个展云龙。”。花开与慕容铁二人一起走上前去。花开笑道:“展云龙虽遭败伤。却方寸不乱,足见他神功和定力惊人。不过,柳前辈宅心仁厚,宁伤己而不杀人,亦是令晚辈敬佩不已。”
  夭外乘客道:“花公子过奖。”
  “南山客”柳春忍不住道:“少爷,方才你……”
  天外来客道:“此事暂时不提也罢。”他身子忽地一阵摇晃。
  花开忙道:“前辈,你的伤……”
  夭外来客眉头微耸,站定身形,淡淡道:“不碍事。”他转眼望向慕容铁,微笑道:“这位可是闻名江湖的慕容少侠”
  慕容铁大声道:“我那算得上什么侠,前辈才是当之无愧、顶天立地的大侠。”
  天外来客微微一笑,道:“不敢当,慕容少侠说笑了。”
  慕容铁奇道:“我没有说笑啊!”
  天外来客又是一笑,道:“慕容铁少侠果然是爽直之人。”  慕容铁怔住道:“这。”
  花开笑道:“前辈恕在下冒昧一问,不知前辈以后作何打算?”
  天外来客微一沉吟,缓缓道:“看来,我的尘缘已了,也该回我的絮飞斋去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花开道:“前辈放心,晚辈等一定赴汤滔火、在所不辞。
  只是,前辈此去,恐怕尚有不便。“
  天外来客道:“哦?”
  花开望了一眼西南侧的松林,道:“前辈有伤在身,难免有些宵小之人想趁火打劫,暗中伤人。”
  暮容铁道:“他们敢!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c南山客“柳春拱手道:”那就有劳两位少侠协助在下,护送一程。“
  花开道:“晚辈正是此意。”
  天外来客眉头微锁,忽道:“不好。”
  花开微诧,道:“前辈,何事不妥?”
  天外来客满面忧色,道:“展候爷等四人受伤不轻,一路上若是有人阴谋加害,恐怕凶多吉少。”
  展云龙、马隆、贯洪、王道贞四人下了翠山,走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四人都是挺着身子,迈着大步。
  他们的伤都实在不轻,但是他们能忍。
  只有一件事,使王道贞再也忍不住。
  他太声道:“大哥,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凭什么说是我们败了?”
  神策八杰虽然贵为国侯,但彼此之间均仍以兄弟相称。
  层云龙淡淡道:“确实是我们败了。”
  王道贞道:·但若非你的那一刀手下留情,他柳絮飞又岂有命在?“
  层云龙苦笑道:“我的那一刀确实是有意偏了几分,不过,就算我全力而为,也绝不会要了柳絮飞的命,最多只不过使他伤得更重而已。”
  王道贞道:“这是为何?”
  展云龙道:“因为在那一瞬间,柳絮飞同时运用了遁甲身法和无形劲气,所以,那一刀就算我直砍过去,柳絮飞的无形劲气还是会将它逼偏少许,再加上他那招遁甲身法中的‘鬼遁’,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制住他。”
  贯洪喃喃道:“无形劲气和遁甲身法不愧是天下神技。”
  层云龙叹口气道:“难道你们都着不出,柳絮飞是手下留情在先?”
  马隆道:“大哥说的,可是指柳絮飞的那一剑突然改变方向?”
  展云龙道:“正是。”
  贯洪道:“我也看见了那一剑,就是不明白。”王道贞喃喃道:“我以为他在玩什么花样。”
  展云龙边走边道:“柳絮飞本来就不想伤我的性命,所以,他出剑先刺我的右胸。”
  贯洪似有所悟:“那是因为人的心脏都是生在左边?”
  王道贞道:“是啊,可是他为什么又最后改变了方向。”
  马隆苦笑道:“五弟,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大哥左胸中剑,却为何还能支撑到现在?”
  王道贞奇道:“对啊,你不说我还想不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展云龙微笑道:”那是因为,我的心脏与常人不同,是生在右边。“
  王道贞瞪大眼睛,忽地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惊奇地看着展云龙。
  马隆在王道贞的身后一拍一推,二人又一起向着走去。
  马云隆边走边道:“五弟,这件事怪不得大哥,实在是因为你一向口直心快,心计又少,所以这个秘密我们一直不敢告诉你。”
  王道贞道:“我又怎会怪你们。”他抬头看了着夫,忽地大声叹了口气。
  马隆奇道:“五弟,为何叹气?”
  王道贞道:“我是在担心,以后万一我一不小心,又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岂不愧对大哥。”
  层云龙道:“五弟无须挂虑,此事就算让天下人知道了,又有何惧?”
  贯洪沉思道:“难道柳絮飞是突然发现大哥的心脏位置所在,故而冒险改变了出剑的方向?”
  层云尤道:“不错,他的剑几乎就要刺入我的右胸,就在这刹那间,他的剑尖忽然感觉到我的心跳,所以才不惜自己负伤,临时改变出剑方向。”
  马隆叹道:“柳絮飞不仅神功盖世,而且如此仁义心肠。”
  王道贞大声赞道:“这才是真英雄,真汉子,咱们神策八杰输得心服口服。”
  展云龙长叹不语。
  贯洪忽道:“大哥,它日如果咱们神策八杰八人齐上,与柳絮飞一比高下,胜败又会如何?”  -展云龙沉吟道:“恐怕还是不免一败。”
  贯洪道:“哦?”
  展云龙转头望了一眼马隆,道:“三弟,你说呢?”
  马隆道:“大哥说得不错,咱们神策八杰,以大哥武功最高,其余七人相距大哥则均有一些差距。所以,若与柳絮飞交手,我们七人仍是在旁牵制,关健还是看大哥与柳絮飞之间的较量。”
  展云龙点了点头,道:“不错。”
  马隆接着道:“今日之战,我们神策八杰虽是少来四人,柳絮飞却也是身有内伤在先。”
  展云龙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马隆道:”我只是到后来才察觉这一点。“
  王道贞大声道:“柳絮飞乃一代大侠,我看咱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跟他打了。”
  晨云龙道:“五弟所言极是。”
  四人绕过一个山坡,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条河边,此河名曰“小棠河”。
  层云龙的目光忽然看到了什么,眉头立刻紧皱了几下。
  小棠河绿波碧水,清澈如玉,可见水中鱼儿扬鳍鼓鳃,游姿悠逸。河上有座石桥,看去雕栏玉砌,精巧玲珑。
  这座石桥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路,此时桥上正站立一人,这个人背朝着展云龙等四人,一袭黑色长衫,腰间挂着一个青黄色的葫芦。
  层云龙、马隆、王道贞和贯洪的脚步似是慢了少许,他们彼此交换了几个眼色,又大踏步向前走去。
  那黑衫人仿佛是非常悠闲的站着桥上的白玉雕栏边,但见他双手负背,不知是在欣赏涟猗荡漾的河水,还是为河边那郁郁苍苍、重重叠叠的竹林所陶醉。
  晨云龙等四人来到石桥边,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四双目光冷冷地看着那黑衫人。
  黑衫人的肩膀忽地耸动了一下,悠悠道:“四位侯爷姗姍来迟,在下在此已等侯多时了。”说着,他的身子倏地转了过来,却见他脸上赫然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层云龙淡淡道:“原来是赏心先生。”
  那黑衫人哈哈一笑道:“展候爷果然好眼力。”
  王道贞大声道:“哼,你这般装神弄鬼,未必太不把神策八杰放在眼里了。”
  赏心先生笑道:“王侯爷好大的脾气,在下带着这副劳什子面具,倒并非是想瞒过四位侯爷。”
  马隆冷冷道:“但你只不过是不想让江湖上的武林同道认出你的真面目,看来你鬼鬼祟祟、故弄玄虚的性于一点都没变。”
  赏心先生嚷嚷笑道:“马候爷对在卞倒是知道得非常清楚,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展云龙淡淡道:“不知赏心先生在此等候有何贵干?”
  赏心先生悠悠道:“在下是专为四位侯爷的颈上人头而来。”  王道贞嘿嘿道:“凭你?”
  赏心先生淡淡道:“若在平时,别说是展侯爷,即使是与马、贯、王三位侯爷较量,在下自问,亦是无十分把握。”
  马隆叹口气道:“看来今天你是来拣便宜的。”
  賞心先生愉快地笑道:“到底是在下的知已,马侯爷又说对了。”
  马隆淡淡道:“动手之前,马某倒想多问一句,赏心先生此举是否是受人指使?”
  赏心先生道:“马侯爷问得好。在下此来确实是为了帮一位朋友的忙。说实话,在下这位朋友一直视几位侯爷是眼中盯,肉中刺,早欲除之而后快。今日总算是天赐良机,倘苦错过,日后恐怕悔之晚矣。至于在下的这位朋友究竟是谁,等四位侯爷去到阴曹地府,自然也就知道了。”
  王道贞怒声道:“哼,少吹大气,王某今日倒想见识见识,阁下的‘葫芦神针’究竟是如何历害。”
  賞心先生微笑道:“王侯爷放心,对付四位侯爷这样的绝顶高手,在下的葫芦神针肯定不会少发。”
  展云龙青龙偃月刀横举,淡淡道:“那就请阁下赐招。”
  他的身子忽地轻微一阵摇晃,同时轻咳一声。
  赏心先生的目光透过那副青铜面具,落在展云龙左胸的那片血迹上,眼神中充满笑意。他叹口气道:“可惜,可惜,堂堂镇国侯纵横天下三十多年,今日却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
  马隆、王道贞、贯洪三人拨出钢刀,凝神注视着赏心先生,一语不发。
  他们的内伤已实在不轻,但却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生死搏斗。
  展云龙的青龙偃月刀隐隐闪着浅浅的青光,刀上的青龙越来越青。
  忽地,展云龙的身子又是一阵摇晃。
  马隆、王道贞、贯洪的心立即沉了下去。
  赏心先生哈哈一笑,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慢慢拍向腰间的葫芦。
  猛然间,背光大盛,展云龙的青龙僵月刀眨眼间已到了空中,向着赏心先生当头劈下。
  “青龙飞天”,马隆、贯洪、王遭贞的三柄钢刀同时削出。刀光闪闪,如惊虹厉电。
  “戊子已丑霹雳火”。芷是五行五昔力法中的刚猛指数。
  赏心先生大惊,同时大悔。
  他后悔自己由于轻敌,上了神策四杰的当。
  原来晨云龙并非像看上去那样不堪一击,刚才赏心先生的脚一动,手一伸,展云龙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绝对不能放过。
  此时此刻,不管赏心先生如何后悔,都已为时太晚。
  展云龙的青龙僵月刀和马隆、王道贞、贯洪三人的钢刀已将赏心先生重重罩住,他的所有出路都已被封死。
  他无路可退。
  蓦地,赏心先生从怀中掏出一物,抛向空中。
  天空中泛起一片红光。
  这片红光并非血光,而是来自那块被赏心先生抛在空中的圆石。
  “抨”的一声大响,青龙偃月刀和三柄钢刀同时砍在这块红色圆石上。圆石登时碎裂,同时喷射出更为强烈、更加耀眼的虹光,映亮了半边天。
  红光之中,赏心先生的身形仿佛一缕轻烟,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几乎同时喊道:“祭天印!”
  武林中传说已久的至宝“祭天印”竟然落在赏心先生的手里。
  几百年间,武林中儒、道、释三大绝顶高手将自己毕生修炼的真力、念力注入一块从天笠传人中土的奇异圆石之中,放人丹炉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终于造就了这块“祭天印”。
  传说“祭天印”可教人或伤人于百步之外并专破天下各种神兵利器和绝顶内功。
  如今,这块武林至宝虽然毁于一旦,却救了赏心先生一命。
  晨云龙、马隆、王道贞、贯洪猛然间便觉心脉大震,热血翻涌,感觉全身几乎崩溃。
  隐藏在‘祭天印“中的真力果然非同小可。
  四人的嘴角鲜血渗出。
  马隆、贯洪、王道贞三人同时惊奇地发现,自己手中的钢刀已经寸寸断裂,碎落尘埃,成为一堆废铁。
  展云龙紧咬牙关,望了一眼手中的青龙任月刀,这把从三国关羽手中传下来的宝刀又多了一个缺口,也是第二个缺口。而第一个缺口传说是关羽大战吕布时留下的痕迹。
  展云龙望着飘出去的赏心先生的身影,轻叹一声,心中暗道:“可惜。”
  如果不是那块“祭天印”,赏心先生此时早巳身首异处。
  赏心先生却是大痛。心痛。
  “祭天印”虽然救了他的命,但却从此消失,他的心仿佛刀割针刺。
  但是,他的手却丝毫不慢,毫不犹豫地拍在腰间葫芦之上。
  渐渐消散的红光之中,似乎突然闪过几丝星茫。
  层云龙青龙偃月刀疾速卷出,马隆、王道贞、贯洪三人身形同时急闪。  “叮、盯、叮、”几声轻响,几点星光洒落桥面。赏心先生冷哼一声,右手又在葫芦上连拍两下,一轮光茫又从葫芦-之中电般射出。  展云龙青龙偃月力拨、挑、砍、扫,四杰的身形同时连着腾、展、跳、避。
  只是,光茫来得太快太疾,而神策四杰却是筋伤骨痛,力尽气竭。
  终于,有几点星光悄然没入神策四杰身上,随着一阵摇晃,展云龙、马隆、王道贞、贯洪四人的身形相继跌倒在地。
  赏心先生冷笑几声,道:“四位侯爷,在下这就送你们去阴曹地府,免得你们再受痛楚。”
  展云龙、马隆、贯洪闭目待死,王道贞却怒声喝道:“匹夫!老子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向你索命。”
  赏心先生怪笑数声,目光一瞥,看见河边竹林中似有白影一闪,他挥手疾速拍向腰间葫芦。
  葫芦神针再次射出,射向神策四杰的眉心。这一次,赏心先生决意要了结神策四杰的命。
  铮然一声,剑光亮起。
  剑光之中,葫芦神针被削落尘埃。
  桥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一身白衣的青年书生,他的石手握着一柄剑。流花剑。
  赏心先生目光呆了一呆,随即干笑道:“原来是爱管闲事的花开公子。”
  花开一拱手,冷冷道:“赏心先生,花某很想见识见识阁下的绝学‘葫芦神针’。”
  賞心先生笑道:“花公子何必如此性急。在下日后自会领教阁下的落英剑法。”话音未绝,他的身影向后疾速地掠了出去,迅即没人身后的竹林之中。
  花开仍是站着,并未去追。
  竹林中,远远地传来赏心先生的声吾:“花公子,你来迟了、那四人的命已经不长,就麻烦你为他们送终吧!哈哈……”,京城。皇宫。勤政殿。
  勤政殿通常是历代皇帝召见大臣,引见官员的地方。当朝圣上宣武皇帝经常在这里阅览奏析或与臣下商讨军政大计。
  今天,宣武皇帝准备在勤政殿亲自审问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太于瑞英。
  当燕王陪着太子穿过重重殿阁,走人勤政殿时,便见大殿正中的宜武皇帝正端坐在金鸾椅上。二人跪拜在地,行完大礼,良久,却听不见宜武皇帝的声音。
  燕王心中大奇,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正满腔怒容地看着自己。
  熟王道:“陛下,不知微臣做错何事……?”
  皇帝嘴唇动了几下,却说不出声来,双眼之中闪过几丝无奈的神色。
  太子此时也抬头注视着皇帝。他感觉情况有异,忙问道:“父皇,你……?”
  忽然间,殿旁传来一阵大笑声,从右侧边门走进两个人来。
  燕王脱口道:“齐王,李公子。”
  来人正是太子的同父异母兄弟一齐王瑞洪,还有一位则是官拜虎贲中郎将的秦楼楼主李慕自。
  齐王笑道:“皇兄,想不到吧,你我今日在此又见面了。”
  太子淡淡道:“皇弟,父皇在此,岂可如此无礼。”
  燕王斥道:“瑞洪,今日是陛下召见太子殿下,你来此做甚?”
  齐王悠悠道:“皇叔、皇兄。难道你们看不出,父皇已落人我的掌握之中。”
  燕主喝道:“瑞英,你好大胆子,竟敢劫持陛下,犯上作乱!”
  太子跪地的身形猛然跃起,双手在胸前一错,和身向着皇帝飞扑过去,姿式极是矫捷。
  募地,斜刺里疾速窜出二人,各执钢刀,飞身杀向太子。
  太子双掌一切一穿,“啪啪”两掌拍在两柄攻来的钢刀之上。
  那二人身子一震,向两旁倒退了卉去。
  太子的身形腾在空中,长袖挥舞,双脚虚踩,仍向着宜武皇帝冲去。
  却见人影一闪,一人拎哼声中已挺剑拦住太子的去路。
  太子救父心切,双掌翻、亮、挑、劈、推、搜,闪电般攻出五招。那人长剑压、扫、斩、抹、抽,迅即还出五招,身形却被逼得向后退子几步。
  那入边打边冷冷道:“太子殿下,千万不要乱来,以免伤了陛下。”
  太子眼光一扫,瞥见宜武皇帝身侧已站定两人,手执兵刃,凝神瞪视着自己。
  太子轻叹一声,双掌虚拍三招,身形向后急退三步,然后站定。
  他定睛瞧去,拦在自己与宣武皇帝之间的共有五个人,俱是身穿御前待卫的官服。
  太子沉声道:“汝等何人,竟敢拦我去路,劫持陛下。”
  刚才持剑拦截太子的那人拱手道:“太子殿下,在下秦楼盛瀛洲。”
  那两个曾被太子震退的人分别道:“在下秦楼岑师参。”
  “在下秦楼韩效愈。·站在皇帝身边的两人各自道:”在下商衡。“
  “在下凌嵩。”
  太子冷哼道:“乱臣贼子。竟敢假冒御前待卫,罪不容恕。”  。站在太子身后不远处的李慕白微笑道:“太子殿下,请息怒,他们只不过是想保护圣上龙体圣安,别无它意。”
  齐王悠然道:“恐怕真正要劫持父皇的倒是皇兄你自己吧。”
  燕王恕喝道:“瑞洪,你究竟想于什么?”
  齐王缓缓道:“本王今日是奉旨平乱。”
  燕王斥道:“明明是你自己犯上作乱,还要矫旨平乱。”
  齐王冷笑道:“从古至今,向来是成者主候败者贼。”
  燕王骂道:“好你个不忠不忠之徒,我看你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齐王微笑着慢慢道:“明日一早,宫中便会传出圣旨,太子与燕王图谋刺杀陛下,被齐王和虎贲中即将李慕白率人诛杀。哈哈。”
  燕王忽怒交加,斥道:“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义之人,也想效仿唐太宗李世民?妄想!”
  齐王冷冷道:“李世民有什么了不起,本王要创出一番基业,胜过他十倍,百倍。”
  太子默然不语,目光看向宜武皇帝,却见皇帝也正望著自己,他的满脸胀得通红,眼神中时而是愤怒,时而是无奈,时而却是悔恨。
  太子满目含泪,跪拜在地,哽咽道:“父皇;儿臣无能,让您受惊了。”
  齐王冷笑道:“皇兄何必假仁假义,还是束手就擒吧。”
  太子霍然站起,身形一闪,已到了燕王身边,他沉声道:“皇叔勿惊,跟我杀出去。”
  燕王急道:“殿下你别管我,赶快自己冲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齐王嘿嘿道:“谁都走不了。这里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算你是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
  太子环顾四周,忽然想起一事,沉声问道:“瑞英,司马空等四位候爷是否已遭你的毒手?”
  齐王微笑道:“哼,孤掌难鸣之时,你倒想起他们来了。
  此四人平时自命英雄,倒也的确有两手,虽是猝不乃防,中子我的圈套,却还是伤了我一名高手,好不容易才被制住。“
  太子道:“他们现在何处?”
  齐王笑道:“皇兄放心,他们现在都还有一口气,到时候,黄泉路上,就让他们与皇兄作个伴吧。”
  太子双掌横举胸前,冷冷道:“哼,我就先取了你这不忠不孝之人的性命。”
  齐王一惊,心想:“他的武功传自高人,倒是要多加小心。”他念头一转,计上心来,淡谈道:“皇兄,父皇现下在我手里,如果你想乱来的话,恐怕父皇难免有所不测。”太子征住,半晌,怒道:“卑鄙!”
  齐王哈哈大笑道:“怎么样皇兄?还是甘愿受缚吧!”
  燕王喝道:“瑞洪,你真是无耻之极!”他转脸又道:“太子殿下,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你还不快走?”
  太子长叹一声,转身正待向殿门外冲去,却见一人身形飘动已拦在面前,正是秦楼楼主李慕白。
  李摹白双手负背,衣抉飘飘,神态极是悠闲,他微笑道:“太子殿下,在下今日总算有机会可以见识一下华山派的绝技‘天外来剑’了。”
  齐王笑道:“他自命忠义,又是待罪之身,自然是不会带剑入官。可惜,可惜。”
  李幕自微笑道:“那就给太子殿下取把剑来。”
  齐王一征,忙道:“李公子,何必多此一举。”
  李慕白道:“无妨,就算是在下给太子殿下最后一次机会。”
  齐王脸色一沉,默然不语。
  李慕白右手一挥,便见一柄青钢剑向着太子倒飞过去。
  太子右手一挥,已接剑在手,淡淡道:“就让孤领教一下阁下的画影剑法。”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兵力相击之声,随即从勤政殿左铡小门杀人三名分别身穿蓝衣、红衣和灰衣的老者。紧跟在他们身后,又走进四个人来。
  这四人互相挽扶着,身上血迹巍斑。
  太子、燕王惊喜交加,同声道:“神策四杰!”
  齐王、李慕白脸色同时一变。
  跟在那三名老者身后的四人,正是神策八杰中留守宫中的司马空、欧阳照、言世忠和孙仲舒。
  但见那蓝衣老者双手执着钢鞭,红衣老者单手用拐,灰衣老者则是一双铁掌,三人护着神策四杰,与冲上前去拦截的秦楼弟子和齐王府侍卫杀在一起。
  齐王眉头一皱,沉声道:“退下,放他们过来。”齐王府和秦楼的高手立即纷纷退后,那三名老者连冲几步,已到了太子和燕王面前。
  蓝衣老者大声道:“大子殿下,燕王殿下,老夫方才三人前去救出神策四杰,所以来迟了。”
  太子迟疑道:“这位是一一一。”
  燕王忙道:“太子殿下,这位是祁世杰老英雄,那两位是谢松年和范晓澜老英雄。”
  太子道:“原来是风尘三侠三位老前辈。”
  李慕白心中一凛,暗道:“风尘三侠是前辈中的成名人物,在英雄榜中排名十四、十五、十六。倒是有些扎手。”
  只见燕王向着被齐王府和秦楼高手重重围住的宜武皇帝遙拜道:“陛下,老臣担心今日太子沉冤不能得雪,不忍眼见父手相残,故而斗胆请来风尘三侠,意在危急时暂且救走太子殿下。老臣此举,实是欺君,死罪,死罪。”
  宜武皇帝脸上忽红葱白,嘴唇动了几下,颌下虎须抖动不已。
  司马空、欧阳照、言世忠、孙仲舒挽扶着上前见过太子和燕王,四人遥望皇帝跪拜道:“陛下,臣等护驾不力,使龙驾蒙难,罪该万死。”
  齐王冷笑道:“放心,谁都活不了,本王一个一个送你们上西天!”
  太子目光四扫,却见四面门窗出路已被齐王府和秦楼的人全部封死。他暗中一数,对方不下有三十来人。其中秦楼的盛赢州、高衡、凌嵩、岑师参、韩效愈都是一流高手,最难对付的当然是秦楼楼主李慕白。
  忽然间,勤政殿大门外飞身掠进三个红影,却是三个红衣株儒。当先那个侏儒向齐王行礼道:“齐王殿下,所有禁宫大门都已关闭,并有专人把守,神策营和御林军已全部被挡在禁城外面。”
  另一个侏儒嘻嘻笑道:“他们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干瞪着眼不知怎么办。”
  太子冷冷道:“皇弟,想不到你竟然收罗了荆山四童子这等江湖匪类。”
  司马空轻咳一声道:“太子殿下,那个叫包不三的矮子已经位让微臣给料理了。”
  李慕白微笑道:“司马空,你们四个方才中了我的‘山河神指’,少说几句话,或许还能活多一阵子。”
  言世忠“呸”的一声道:“你也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个人物,竟然使用这种卑鄙下流的手段,真是无耻!”
  燕王道:“他们是如何加害你们的?”
  孙仲舒道:“齐王假称有机密要事禀秦陛下,再三要求陛下屏退我等四人。陛下不准,齐王竟然自断一指血谏,并声称事关皇家声誉,终于骗得陛下信任,令我等四人暂且退出。藏在暗中的李慕白乘机出手,制住陛下,然后假传圣旨,召我等四人重新人内,并以陛下生命相威胁,逼我等放弃抵御,最后我等还是遭了毒手。”
  燕王用狐疑的目光望着齐王,问道:“你也敢自断一指?”
  齐王哈哈一笑,伸出一双完好的手,彼此磋磨着道:“这只不过是扛湖上的一种把戏而已。要是真断一指,本王还舍不得呢?”
  燕王长叹一声道:“真是皇家不幸,出了你这种逆子。”
  红衣老者祁世杰道:“燕王、太子殿下,老夫三人在此断后,你们快杀出去。”
  司马空、欧阳照、言世忠、孙仲舒各自强忍痛楚,拔出兵刃。
  司马空咬牙道:“我等今日拼死也要把太子殿下送出去。”
  太子持剑在手,沉声道:“各位请听孤的号令,风尘三侠三位前辈立即护送司马大人杀出禁宫。召集神策营和御林军入宫平乱,其余众人随孤在此断后!”
  齐王心中一惊,心想这招果然历害,神策营和御林军向来只听神策八杰的号令,要是真的让司马空杀出去,今日自己不仅前功尽弃,而且会遭致灭顶之灾。他立即大声道:“一个都不准放走,全部就地格杀!”
  殿外传来一人的声音:“齐王殿下请放宽心,里面的一个都跑不出去,外面的一个休想进来。哈哈!”笑声中,走进一个身着黑衫,腰悬葫芦,头戴青铜面具的怪人。
  看着这个人,太子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冷冷道:“赏心先生?”
  赏心先生缓缓摘下头上的青铜面具,霉出一张几乎同样铁青色的脸,怪声笑道:“太子殿下,草民有礼了。”
  齐王急问道:“赏心先生,事情办得如何?赏心先生笑道:”姓展的和那三个鹰爪子都中了在下的葫芦神针,活不过半个时辰。“
  齐王皱眉道:“怎么还没断气?”
  赏心先生道:“殿下不用担心,他们连自己都顾不了,更绝对想不到宫里出了事。如今,有一个人正在为他们送终呢。”
  齐王问道:“谁?”
  赏心先生道:“花开。”
  齐王慷疑道:“又是那个爱管闲事的花开?”
  赏心先生道:“不错。此人自命侠义,自然是要为那四个鹰爪子运功疗仿,但只不过是徒耗精力而已。”
  猛然间,大殿内响起一声震天般的暴喝:“你们还不快走!”
  殿内所有的人同时一惊,便见宜武皇帝满口鲜血,腾地从金鸾椅站起,仿佛一尊威猛的天神。他顺手从腰间拔出一柄暗藏的短剑,闪电般削了出去。
  站在皇帝身边的高衡、凌嵩二人被皇帝的声音所震慑,不及清醒,匆忙间仓惶闪避,却还是被宜武皇帝分别砍了一剑,身上血流如注。
  太子大惊,颤声道:“父皇,你……”
  宜武皇帝身于晃了一下,咬牙站定,双眼圆睁,怒喝道:“快走啊,难道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太子双目含泪,道:“父皇,儿臣与您同生共死!”
  他长剑一挥便冲杀过去。
  李慕白见势紧急,画影剑迅即攻出,拦住太子,口中喊道:“太子殿下,在下得罪了。”
  太子长剑横空削出,便见一道亮丽的光茫闪起空中,映白了整个大殿,正是一招“天上人间”。
  李慕白赞道:“好!”画影剑连圈带舞,眨眼间画出十八道剑影,向着光茫最亮处卷去。
  太子手上发招,口中急喊道:“风尘三侠,快走。”
  祁世杰、谢松年、范晓澜三人各出兵刃,挟着司马空向殿门外杀去。
  红衣株儒包不大、包不小和包不四人影一闪,已窜了过来,三人各自拔出一柄峨嵋钢刺,与风尘三侠斗在一起。
  欧阳照、言世忠、孙仲舒三人紧咬牙关,手执钢刀,守在燕王身边。
  燕王跺脚道:“你们还管我干什么?”
  秦楼方面,岑师参、韩效愈二人挥刀攻向宜武皇帝。此二人分别位居秦楼第五、第六楼主。身手端的不可小觑。
  齐王站在那里已是呆了半晌,此时见状,大惊失色,急喊道:“不要伤了父皇,不可用兵刃!不要伤他。”
  宜武皇帝短剑在身前连挥数下,哈哈大笑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岑师参、韩效愈二人弃了兵刃,徒手又攻了上去,怎奈皇帝状若疯虎,短剑霍霍,一时却也近不得身去。
  宜武皇帝本来就是马上皇帝,纵横疆场四十多年,武功自是非同一般。他原先穴道被封,急怒交加之下,竟然逆运气血,冲开穴道,内腑筋脉受伤极重,此时更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像一头怒狮一般,吼声连连,大笑道:“好,且看朕今日率师平息叛乱!”
  排名秦楼“三山”之一的“神剑”盛赢州在一旁掠阵,准备看准机会一击出手,制服皇帝。
  赏心先生却是双手负背,神色淡然,似是对殿内的形势成竹在胸,了若指掌。
  骤然间,勤政殿的上方裂开一个大洞,洞口猛地跳下一人,落在宜武皇帝边上,他大吼一声,双拳左右开弓,“抨抨”两声,崩在岑师参和韩效愈身上,二人闷哼一声,向后连退数步,终于跌坐在地。
  第十七章
  宣武皇帝一愣,那人动作丝毫不缓,右手疾伸,在皇帝身上连点数下,左手一抄,已将皇帝的短剑夺在手中。宣武皇帝身子一软,跌坐在金鸾椅上,这才看清站着眼前的是一个灰衣大汉。
  那大汉转身,大吼道:“都给我住手!”声音响若洪钟、他右拳砸出,逼开了挥剑攻上来的盛瀛州。
  勤政殿内缠斗的双方俱是一惊,不明所以,一时间都各自退后,停了下来。
  太子的第一招“天上人间”刚刚使完,正侍劈出第二剑,闻声立即后退一步。李慕白的画影剑虚划三下,身形也迅即向后跃开。
  太子转脸望去,脸露喜色。
  燕王喊道:“慕容少侠,花公子也来了吗?”
  慕铁大笑道:“他正在外面料理那些狗爪子,马上就到。”
  齐王、李慕白、赏心先生俱是脸色一变。
  宜武皇帝定睛看着慕容铁,道:“你就是慕容铁?”
  慕容铁大大咧咧地一拱手,笑道:“陛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皇帝微叹一声,苦笑不语。
  李慕白走上几步,一拱手,淡淡道:“慕容公子,久仰,你来得可正是时候。”
  慕容铁冷冷道:“李慕白,别来这一套,柳老前辈算得没错,果然是有人想乘火打劫,图谋作乱。”
  李慕白一怔,随即笑道:“柳老前辈?他也来了吗?”
  慕容铁道:“对,对,快了。”
  赏心先生闻言哈哈一笑,道:“慕容公子,怎么花开現在还没到?”
  慕容铁道:“哦,他正在料理禁宫门口的那些兔崽手,马上就带着神策背和御林军进采。”
  齐王、赏心先生同时大笑。
  太子和燕王相互对视,苦笑不已。
  齐王笑道:“慕容公子,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圣旨,神策营和御林军是不得随便入宫的吗?”
  慕容铁一怔,忙道:“圣旨,有有。反正花卉马上就到了。”
  齐王脸色‘沉,冷冷道:“就算花开来了,本王也不惧,今日索兴就把你们这群盗匪一网打尽。’赏心先生缓缓道:”李公子,太子殿下交给你了。就让在下来会会慕容公子的‘霸王拳’。“说着便迈步向慕容铁走了过去。
  李慕白一转身,画影剑斜指地上,望着太子道:“殿下,咱们剑底下见个高下。”
  太子冷哼一声,横剑胸前。
  忽听殿外一人道:“太子殿下,还是让在下来会一会李公子的画影剑法吧。”
  殿内众人又是一惊,便见白影一闪,一个青年书生飘落太子的身边。  慕容铁大叫道:“老花,你真的来了。哈哈,看来老子刚才并没有胡说八道:”花开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子殿下,陛下交给您了。”
  说着便向李慕白走前两步。  、李慕白定睛注视着花开,微笑道:“花开,咱们终于见面了。”
  花开也微笑道:“迟早总是要见面的。”
  赏心先生嘿嘿冷笑,道:“花开,难道你就不管展云龙他们的生死了吗?”
  花并淡淡道:“哦,展侯爷他们已经有人照顾,不会有事的。”
  齐王冷冷道:“好得很,人都来齐了,也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候了。”
  李慕白目光盯着花开,身形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花开衣袖轻挥,铮然一声,右手已握着流花剑,他淡淡道:“李公子,咱们就在剑底下分个胜负。”
  李慕白点头一笑,右手一甩,斜指地面的画影剑,倏地一翻一荡,横向身前。
  花开目光微闪,右手流花剑一带,稍稍向上翘起。
  二人尚在对峙,却另有二人首先发动。
  赏心先生和太子。
  赏心先生乘众人注意力转向李慕白和花开之时,身形微转,向着慕容铁和宣武皇帝的方向悄悄疾飘过去,同时,他暗中向前面的盛瀛州打了一个眼色。
  他打定主意,只要一旦近前,便向慕容铁猝然出手,全力缠住对方,使盛瀛州乘隙而入,制住宜武皇帝。
  他心里非常清楚,宣武皇帝虽已奄奄一息,却是一枚足以影响全局的关键棋子。
  太子却看出了这“危机,他长吟一声,青钢剑在空中一撩,腾身跃起,人随剑走,也向着宣武皇帝飞扑过去。
  慕容铁双目圆睁,哈哈一笑,叫道:“来得好。”双拳一错,摆出架势。
  刹那间,赏心先生已到,他右掌一圈一穿,向着慕容铁当面按去,左手却顺势一收,拍向腰间的葫芦,数枚星光一闪,快似电光石火,悄然无声地向慕容铁胸腹飞去。
  盛瀛州长剑疾挥,刺向慕容铁后腰,身形同时疾窜,向着宣武皇帝掠去。
  盛瀛州在秦楼排名“三山”之一,与“道剑”戴蓬莱“仙剑”舒方太齐名,人称“神剑”。
  今日跟随李慕白入宫的秦楼五大高手中,高衡、凌嵩、岑师参和韩效愈都已遭受重刨,如今已仅剩下盛瀛州一人。
  盛瀛州心知自己责任重大,眼前机会稍纵即逝,因而拚尽全力,孤住一掷,决意在??招间制住已是强驽之末的宣武皇帝。
  危急之中,太子的剑及时赶到,向着盛瀛州疾钻而去。
  祁世杰一声大喝,钢鞭抽、抡、扫、拨,谢松年铁拐穿、点、盖、戳,范晓澜双掌亮、挑、砍、劈,向着红衣侏儒包不大、包不小和包不四杀去,包不大、包不小和包木四三人发出呀呀几声怪叫,峨眉钢刺点、扎、挑,与风尘三侠杀成一团。
  宜武皇帝冷笑一声,短剑胸前一横。瞪眼望着扑过来的盛瀛州。这位驰骋天下、坐镇江山近四十年的当今天子,此时仍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此时此刻,盛瀛州面临二种选择:一是奋不顾身,拚死制服宜武皇帝;二是回剑自救,化解太子的致命杀着。
  望着宜武皇帝灼灼逼人的一双虎目,听着身后利剑剌空的锐风,盛瀛州忽然气馁,他长剑一背,挥向身后。
  “铛”的一声,双剑相击,溅出点点火星。
  这一声大响,无形却成为李慕白和花开出剑的号令。
  画影剑和流花剑恰如惊虹厉电,同时攻出。
  李慕白和花开的身形同时跃起空中,扑向对方。
  一连串密急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个大殿,恰似琵琶疾弹,又如急雨暴豆。
  李慕白画的是剑影,花开舞得则是剑花。
  眨眼间,李慕白和花开以挟制快,以攻对攻;画影剑与流花剑已是接连相击九九八十一次。
  二人均是身穿白衣,此时飞在空中,衣抉狂舞乱飘,仿佛一对白羽雄鹰正在展翅搏杀。
  蓦地,李慕白和花开身形同时斜展,掠向大殿右侧,画影剑和流花剑仍是紧锣密鼓般相互交击,响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大厅内所有的撕杀声都被李慕白和花开的剑击声所掩盖。二人的身形在大殿空中和众人头上飞来掠去,时而快若惊马流星,时而缓如柳絮飘雪。
  这一场江湖两大青年高手之间的生死之战,不仅激烈万分,而且惊险异常。可惜的是,大殿内几乎无人有时间去观看这场决战,差不多每一个人都在生死线上拚死搏杀。
  司马空、欧阳煦、言世忠、孙仲舒四人将燕王紧紧田在中间;忍着伤痛,挥动钢刀,拚力抵抗着十几名秦楼弟子和齐王府侍卫的围攻。
  风尘三侠与荆山三童子的格杀斗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棉世杰一鞭扫出,鞭梢在包不小肩膀一擦而过,痛得他怪叫一声,脚步踉跄。范饶澜见状,右掌疾探,包不小匆忙闪避,却不想还是被范晓谰的铁掌斩中左臂。范晓澜正待再出掌,想觉右腿一阵剧痛,却是被包不四的峨嵋钢刺刺中,若不是谢松年的铁拐及时架开,范晓瀾的右脚恐怕就废了。
  包不大见包本小危急,峨嵋钢刺封、缠、拨、绞,接连挡开祁世杰攻来的凌厉杀着。
  “神剑”盛瀛州在太子的‘天外来剑’面前处处受制,险象环生,幸好有十几名秦楼弟子和齐王府侍卫在旁相助,并时而袭扰宜武皇帝。使太子不得不分心救援。若非如此,盛瀛州早巳败在太子的剑下。
  太子的剑法与在大殿内纵横来去、挥剑快击的李慕白和花开不同,他的每一剑出手之前,都是凝神聚气,缓缓而动;出手之际,則是迅猛无比,威力惊人;出手之后,剑刃所发出的威力仍然不绝,仿佛一浪盖过一浪。
  李慕白和花开几乎已斗了五百多剑,而太子才刚刚出了七剑,但他每一剑出手,都有一名秦楼弟子或齐王府侍卫负伤倒地,更使号称“神剑”的盛瀛州心惊胆战。
  赏心先生表面上着去从容自若,心里却早已是焦急异常。他的葫芦影神针已经发出十六次,却连慕容铁的一根毛发都未沽上‘慕容铁仍然在他面前活蹦乱跳,跳着那种古怪可笑的舞蹈,而且时而大叫一声,时而砸出一拳,令赏心先生不是耳膜发震,就是匆忙闪避。
  赏心先生一向自负博学多才,他自信至少有三样东西多过天下任何人:一是暗器法宝,二是各种武功,三是奇门杂学。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蘑容铁跳的那种舞蹈正是江湖中据说已失传的“不死鸟大乱舞”,在这种舞蹈面前,一向神出鬼没,例无虚发的“葫芦神针·似乎巳完全失去的准头。
  赏心先生心中恨恨,他想起了那枚毁于神策四杰手中的“祭天印”,如果有“祭天印”在手,岂容慕容铁如此猖狂。
  他实在不愤,终于一咬牙,一边用葫芦神针继续缠住慕容铁,一边周把右手探向怀里。
  慕容铁看在眼里,奇在心里,他一边闪避着葫芦神针,一边暗想:“这老妖又要耍什么花招?”
  只见赏心先生右手从怀中掏出,向空中一揚,便有两只绿色的事物飞向慕容铁。慕容铁左拳回勾,右拳直贯,不想那两件事物竟然盘旋回翔,躲开了他的拳劲掌风。
  慕容铁定睛一看,登时气爆肚皮,原来那两只事物竟是他小时玩过的叫虫一蝈蝈。
  慕容铁大笑一声,舞势不减,拳轻更猛,他一连砸出八拳,怎奈那两只蝈蝈总是飞转闪躲、飘来荡去,丝毫伤它不着。
  这两只蛔蛔显然絕不是普通的叫虫,它们是赏心先生精心配种、悉心养育、珍逾性命的“铁蝈蝈。”
  赏心先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知道,他的“铁蝈蝈”绝对不会令他失望。他左手疾指腰间葫芦,“葫芦神针”
  接连射向对方。
  可惜的是,慕窖铁并不知道·铁蝈蝈“的厉害,他已经不耐。他身形疾舞,避开射至的葫芦棹针,双拳齐出,径直崩向赏心先生的面门和胸膛。在拳风之间飞落慕容铁的左臂,摹容铁顿感剧痛,他心中大惊。达只蝈蝈正好落在他的巨骨穴,居然一口咬断了他的手阳明大腸径。
  慕容铁虽惊不乱,右拳忍痛继续劈向赏心先生,右手猛然间变拳为掌。闪电般反勾,一拳将左臂上的“铁蝈蝈‘拍得稀烂。
  看着心爱的“铁蝈蝈”丧生于慕容铁掌底,赏心先生发出一声狞笑,暗道:“臭小子,我着你还支撑得了多久。”
  慕容铁忽然间变得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筋脉受损,双手很快就要发不出力,他念头急转。
  賞心先生暗道:“这小子肯定要做最后挣扎,这一回千方不可再轻敌。”他凝神戒备。转攻为守,准备拖延时间。
  忽然间,慕容铁身子一个摇晃,勉强避开了几枚葫芦神针,却是极其狼狈。
  赏心先生微微一笑,并不乘势上前,心中暗道:“哈,老子才不上你的当。”
  猛然间,慕容铁双拳一轮急攻,身形一冲,乘着赏心先生闪身避开,竟然向着大殿门口窜去。
  赏心先生眉头一皱,念头急转,暗道:“这小子难道真想溜?‘就在赏心先生眉头一皱之间,慕容铁已经接近殿门口,由于秦楼弟子和齐王府侍卫巳全部加入对宜武皇帝和燕王两处的围攻,居然无人上前拦截慕容铁。
  赏心先生急迫几步,忽见慕容铁一个踉跄,他暗中一凛,立即止步,顺手却拍向腰间的葫芦。
  葫芦神针电闪而出,向慕容铁身后射去。
  这一次慕容铁居然沒有避开,葫芦神针毫不留情的没入他的右后肩。可是,慕容铁的速度丝毫不缓,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门外冲去。
  赏心先生终于大急,他不甘心看着这个曾经毁了自己爱虫的手下败将就此逃脱,他身影一飘,掠起疾追。
  骤然间,慕容铁忽地向后一个大仰身,双脚猛踏大殿门框,身形倒转,整个人像一个飞旋的陀螺,向着追赶而至的赏心先生射去。
  赏心先生急忙止步,但已是来不及,飞旋中的慕容铁左拳猛然崩出。
  赏心先生闪身急避,却还是来不及,慕容铁早巳算准他的变化,铁拳如雷贯耳般向着赏心先生面门砸去。
  赏心先生实在想不到一向粗犷的慕容铁竟然会有这一手,他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上了这个粗人的当。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想。慕容铁的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眨眼间变得稀烂。
  赏心先生在这个世界并上最后听到的是自己脸骨碎裂的声音,然后,他一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慕容铁一个翻转,站在地上,他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再也无法举起。
  就在这时,他听到嗡地一声,抬头一看,却是另一只铁蝈蝈向自己飞来。慕容铁嘿嘿一笑,身子略晃,卖一个破绽,那蝈蝈居然猛地冲落下来,慕容铁大口一张。猛地一吸,那铁蛔蛔竟被吸人口中,慕容铁钢牙一挫,已将佚蝈蝈嚼得稀烂,他仰天大笑。
  大殿之内,能够自始至终看到各处战况变化的也许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燕王,人们都知道他不识武功,当然把他变成保护或是争夺的对象。他站在神策四杰的身后,不断跺脚叫道:“你们别来管我,快去保护陛下。”神策四杰当然不会听他的,燕王无奈之际,只得纵目四看。
  另一个,当然就是齐王,他虽然一向野心勃勃,好勇斗狠,可惜武功却始终平乎,人不得流。所以,他只有站在那里,看着别人通过搏杀来决定他的命运。他极不情愿地看到了赏心先生的丧命,情急之中只得抬眼上观,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李慕白的身上。
  他看呆了。
  李慕白与花开在大殿之内东骋西驰,飞来跃去,二人交手已逾千招,连绵不断的双剑相击声震得人耳鸣头胀,心烦意乱。
  二人不仅斗剑,也斗内力,斗轻功。
  李慕白的剑法是画影剑法,虚实莫测,神出鬼没。
  花开的剑法是落英剑法,灵活巧妙,变幻靡常。
  李慕白的内力绵绵不息,花开的内力深沉浑厚。
  李慕白的“落九天”身法,恣意飞掠,盘施如意。
  花开的“天马行空”身法,翻飞翱翔,飘然悠扬。
  画影剑抹、翦、削、宕,画出剑影重重。
  流花剑挂、提、截、抽,舞起落花纷纷。
  剑影和剑花交织错落,看得人眼花潦乱,目不暇接。
  终于,二人的决战到了最后关头。
  只见双方的身形忽地急坠地面。画影剑和流花剑同时戛然而止,停在半空。剑刃顶着剑刃,剑锋映着剑锋。紧接着是一阵短暂而扣人心弦的沉默和逼梗,猛然间。两柄利剑如毒蛇吐信般再次电闪而出,攻向对方要害。
  这是速度与力量的最后较量。
  这是智慧与毅力的最终比拼。
  也许只差了那么一刹那的功夫,花开的流花剑抢先插入了李慕白的小腹,画影剑骤然而止,寓花开的胸膛仅差分毫,却再也送不出去。
  李慕白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垂下了跟睛。“当郎”
  一声,画影剑跌落在地。
  花开左手伸指疾探,在李慕白胸腹连点数下,这才倏地拔剑,铮然一声,流花剑没入袖中。
  在齐王绝望的目光注视下,李慕白终于倒了下去。
  花开深深地喘了一口气,身子晃了几晃,却终于站不住,坐倒在地。
  他的双腿和双臂已失去知觉,自己的四肢仿佛已不再属于自己。花开抬头,发现葛容铁正双手低垂,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大殿内的撕杀仍未结束,可是不管花开,还是慕容铁,都已无力上前相助。
  慕容铁迈步走至花开身边,叹口气道:“老花,我来保护你。”他的双手虽然无力,双腿却摆开架势,凝神戒备,严防齐王府待卫上前拣便宜。
  花开苦笑,默然无语。
  围攻太子和宜武皇帝的秦楼弟子、齐王府待卫已有十几人伤在大子的剑下,此时仅剩下“神剑”盛瀛州为首的六人。他们再也不敢过分逼近,只是遥遥的围成一圈,与太子互相对峙。太子顾着身边的皇帝,却也不敢主动出击。
  “神剑”盛瀛州眼见赏心先生丧命,李慕白重伤,心情变得极度黯谈,他眼神茫然,觉得手上的剑越来越沉重,沉重得几乎再也举不起来。  围攻燕王和神策四杰的秦楼弟子、齐王府侍卫却是略占上风,欧阳照和孙仲舒身上又挂了彩,幸好只是轻伤。
  司马空心里愤愤,暗道:“若在平时,眼前这十几个家伙单凭自己就足以对付。真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潭。”
  眼见花开和慕容铁柑继获胜,神策四杰精神大振,紧咬牙关,奋力搏杀。
  那十几名秦楼弟子和齐王府待卫却因已方两员主将落败而斗志渐失,杀气渐消。
  风尘三侠与荆山三童子的撕杀却极其惨然,转眼间已到生死关头。包不小左侧肩膀受伤,行动不灵,多亏包不大在一旁救应,数次度过险关。
  谢松年大喝一声,铁拐横扫,将包不大的峨嵋钢刺葫向一边。祁世杰乘隙直进,钢鞭一引一砸,敲在包不小的天灵盖上,包不小闷哼一声,当即毙命。
  包不四见状,大叫一声,挥起峨嵋钢冲向祁世杰。
  范晓澜铁掌疾戳,直逼包不四身后,忽觉身后一阵凉风,却见包不大挺着峨眉钢刺从边上攻到。他正待闪身,忽觉右腿伤口一阵剧痛,身形略有迟滞。他急扭身形,堪堪避过包不大的钢刺,不想前面的包不四突然变招,峨眉钢刺闪电般回转,插人不及闪避的范晓澜腰际。范晓谰大喝一声,右掌猛然下切,变掌为爪,一把抓住包不四握着峨眉钢刺的右手,紧紧不放。
  祁世杰钢鞭疾抡,砸在包不四的颈项,眼见得不活了。
  剩下包不大哇哇怪叫,举着蛾眉钢刺扎向祁世杰后背,祁世杰钢鞭回架,“当”地把包不大的钢刺崩了出去。
  谢松年铁拐一托一挑,扎在包不大的命门穴上。包不大哀嚎一声倒了下去。
  祁世杰俯身抱住软倒在地的范晓澜,口中却喊道:“松年,快去助太子!”
  谢松年看了一跟奄奄一息的范晓澜,双目含泪,飞身冲向太子身边,铁拐撩倒一名秦楼弟子,闪身拦在宜武皇帝身前。
  太子见父皇有人救应,长啸一声,飞身跃起,长剑横空削出。
  剑光如炬,耀眼夺目,照亮了盛瀛州黯淡的脸色,也照亮每个秦楼弟子、齐王府待卫的苍白脸庞。
  盛瀛州手中宝剑疾速挥舞,一连消去由太子剑上发出的十几道剑气,可是他再也避不开、消不去那最后一道剑气。
  太于的长剑紧随那道剑气乘虚长驱直入,直捣盛瀛州面门。
  盛赢州不及闪避,闭目待死,不想太子长剑突然向下一偏,点了他胸前的三处要穴。随即一转,攻向其它秦楼弟子。
  盛瀛州的双眼再次睁开,望着太于腾飞的身影,他苦思不解:为什么太子的一招剑出,竞能发出一轮十数道剑气?时至今日。他终于似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法,自己确实是枉称了“神剑”二字。
  大殿内,原先分两处围攻皇帝、太子和燕王、神策四杰的秦楼弟子与齐王府侍卫在太子的剑下不堪一击。
  太子每一剑挥出,身形同时纵高窜低,接连做出四、五个变化,从而不断改变自己在空中的位置和角度,所以,伴随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剑总有四、五个秦楼弟子或齐王府待卫倒了下去。
  商名齐王府侍卫窜至呆若木鸡,站立不动的齐王身边,大声喊道:“殿下,快走!”
  齐王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走?往哪里走?·那两名齐王府侍卫抓住齐王双臂正待向大殿外冲去。却突然分別倒下。
  齐王眼脸微抬,冷冷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太子,哼了一声,缓缓道:“你又赢了。”
  太子谈淡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齐主似乎没听见,他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仍在喃喃道:“今生今世,你的运气好像总是比我好。”
  太子大声喝道:“瑞洪,难道你还不悔悟?还不赶快向父皇请罪,请求宽恕?”
  齐王一惊,半晌才恨恨道:“他会宽恕我吗?这一辈子,他从来就没有把我放在心里。”
  宜武皇帝连咳数声,颤声道:“你这个逆子!难道你真的想寻死吗?”
  齐王眼中忽然闪出惊惧之色,双膝“登”地跪倒,大喊道:“父皇,饶命!”
  燕王连连摇头,道:“作孽啊,作孽!”
  他望见祁世杰抱着倒在血泊中的范晓澜,便走了过去,叹声道:“范老英雄,你受苦了。”
  范晓澜喘息着道:“为燕王殿下这样的贤主效力,在下万死不辞!”
  燕王忙道:“范老英雄,陛下在此,不要乱说话。”
  谢松年瞪眼看着燕王,祁世杰大惊失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嘶声道:“燕王殿下,你?‘燕王嘿嘿一笑,短剑拔出,反手一挥,迅速刺向祁世杰。
  祁世杰大叫一声,鲜血飞溅,仰身倒了下去。
  重伤的范晓谰惊骇之中登时也晕了过去。
  大履内众人大惊。
  燕王仍然举剑在手,向宜武皇帝拱手道:“陛下,这两个人出言不敬,罪该万死。”
  皇帝惊疑道:“你又何必如此?”
  太子以一种冷峻而譬惕的目光望着蒸王,问道:“你会武功?”
  燕王眼睛一眨,微笑道:“不错,我会武功,面且剑法绝对高啊。”
  太子道:“你……”
  燕王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响彻大殿。笑声之中,勤政殿的大门、侧门、窗口募地闪现出三十多名手持利剑,面色冷漠的黑衣人。
  花开眉头一皱,沉思不语。
  幕容铁大声道:“好啊,又来一拨抢夺江山的,真够热鬧的!”
  神策四杰早已是油尽灯枯,刚刚坐下正待盘膝运功疗伤,见此情景,急忙挣扎着站起。
  司马空喝道:“来者何人?‘沒有人回答,所有的黑衣人均是毫无表情,默然站立。
  燕王也是微笑不语,悠然四顾。
  忽听有人冷冷道:“他们都是我的人!”
  话音未落,大最门外走进四个人来。
  当先一人身穿一袭黑衣,头戴宽大斗笠,遮着脸庞,腰系紫色红带。挂着一柄狭窄而奇长的宝剑。剑柄蹭黑天光,剑鞘乌黑发亮,闪着奇异的光彩。
  大风堂堂主上官天。
  跟在他身后的当然是“断发”“红顏”“横眉”三大长老。
  大履内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有一股阴寒的凉气袭来,有的人甚至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暮容铁瞪着巨眼,大声问:“你是上官天?”
  上官天冷冷道:“不错。”
  慕容铁道:“可惜,可惜。”
  上官天道:“可惜什么?”
  慕容铁道:“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
  上官天道:“哦?”
  慕容铁道:“如果你早点来,我一定会砸扁你的腦袋。”
  上官天冷冷道:“可惜。”
  慕容铁眼睛瞪得更大,道:“可惜什么?”上官天道:“可惜你再也投有这种机会了。”
  慕窖铁道:“未必。”
  太子冷冷注视着燕王,道:“皇叔,你究竟意欲何为?”
  燕王笑道:“难道你猜不出吗?”
  原先跪在地上的齐王爬起来,恨恨道:“他只不过是想坐收渔人之利,谋夺皇位而巳。”
  太子正色道:“皇叔,难道你真的也想犯上作怍乱吗?”
  燕王淡淡道:“这不叫作乱,本王只不过是要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齐王冷笑道:“哼,强词夺理。”
  燕王悠悠道:“你又知道什么,这皇帝的宝座本来就是属于我的。”
  齐主冷嘲道:“是吗?刚才我还以为是我的呢。”
  幕容铁忽然奇道:“咦,大风堂的人是何时人宫的,怎么我和老花进来时都没发现?”
  。断发“笑道: ”我们才进来没多久,你们当然不会发现。“
  摹容铁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又哪有我和老花这般飞檐走壁的本领?”
  断发道:“错了。”
  摹窖铁道:“怎么?·惭发道:”你只说对一半。堂主翱我们三个人,出入禁宫,自然是如履平地,倒是这几十位兄弟的确是有些麻煩。“
  摹容铁连声道:“对对,我说的就是这帮小兔崽于。”
  花开心中好笑,暗想自己这位义兄,每逢危难关头总喜欢插科打挥,胡说一通。他看去好像大大咧咧,实际上是粗中有细,拖延时间,等待机会。却不知过一次是否还能等到机会。
  宣武皇帝叹口气道:“他们当然是从秘道进来的。”
  慕容铁奇道:“秘道?什么秘道?”
  燕王微笑道:“那是一条从宫内通向宫外的秘密地道:
  向来只有历代皇帝才知道:“
  暮容铁更觉奇怪,道:“你又不皇帝,怎么知道这条秘道:”
  蒸王道:“我虽然还不是皇帝,但我的祖父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摹容铁又开始瞪眼,道:“哦,这可把我弄胡涂了。”
  燕王淡淡地看着宜武皇帝道:“皇兄,我说得沒错吧?‘宜武皇帝叹口气道:”不错。“
  慕容铁瞪眼看着燕王道:“你的祖父,他是谁?”
  燕五道:“他就是高祖皇帝。”
  慕容铁道:“高祖皇帝?你说的可是周霸先。”
  燕王道:“周霸先正是高祖皇帝的名讳。”
  幕容铁道:“哦,他可是条响当当的好汉。”
  燕王缓缓道:“高祖皇帝闯南荡北,东往西战,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可是他老人家临终之际,却因为母亲圣慈皇太后偏爱幼子,不得不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弟弟,也就是庄宗皇帝”
  慕容铁道:“哦,我知道,就是那个周霸成。听老一辈人说:他的功夫虽然比不上兄长,脑子却非常聪明,人也长得英俊,怪不得老皇最是疼爱!燕王冷哼一声,道: ”庄宗皇帝,也就是我的叔祖父,曾经当面答应商祖皇帝,百年之后,将皇位重新传给高祖皇帝的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
  慕容铁道:“你说的就是老燕王?”
  燕王道:“不错。可是,庄宗皇帝后来却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长子。”
  宜武皇帝轻咳一声,缓缓道:“庄宗皇帝把皇位传给了明宗皇帝,明宗皇帝又将皇位传给了亲生儿子,也就是我。”
  慕容铁摇摇头道:“太复杂了。”
  燕王立即道:“一点都不复杂,倒是再简单不过了,慕容少侠。你来说说,这皇位是不是本来应该属于我的?”
  摹容铁眉头紧皱,犹豫道:“这……,其实,什么你的我的,只要百姓都安居乐业,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再说。
  这两代皇帝对上下两代燕王也算不错。賜的银两、权力远远高出其他宗亲。“
  燕王愤声道:“哼,那是他们心中有愧!什么叫斤斤计较?反正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夺回来。”
  花开忽然道:‘所以你就布下圈套,屡次陷害并迫杀太子?“
  燕王嘿嘿道:“追杀太子的高手,除了我的人,好像还另有人在。比如说,康秀之。”
  慕容铁道:“就是那个大内总管?”
  煮王用嘲讽的目光看着齐王,道:“难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齐王恨恨道:“不错,康秀之是我指使的。”
  燕王道:“为了收买他,你好像花了不少本钱吧?·花开道:”有康秀之做内应,制服宫内的御前待卫自然是轻而易举了。“
  慕容铁大声道:“怪不得那些御前待卫好谁都不见了似的。咦,康秀之现在何处?‘齐王苦笑道:”他还在率人把守禁宫大门。“
  “横眉”忽然冷冷道:“康秀之已以死了。”
  慕容铁道:“死了?你杀了他?·”横眉“道:”正是。他跑回来想看看这里的局势,却发现了我们,我只能送他去见阎王了。“
  燕王微笑道:“他死得未免也胡涂了一些。”
  齐王愤声道:“哼,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原来一直都被你利用了。”
  燕王冷笑道:“那是我棋高一著了。”
  花卉道:“的确是棋高一着。假如太子真的被康秀之所害,你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揭穿齐王。陛下年事已高,膝下仅此二子,一但齐王服法,皇位的继承就非你莫属了。”
  燕主笑道:“花少侠不愧是聪明人。”
  花开又道:“你早就知道,齐王今日准备图谋不轨,所以就布下埋伏,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燕王笑道:“正是。”
  花开沉吟道:“神亭关官军惨败,是否也是你搞的鬼?”
  燕王笑道:“你猜呢?”
  太子叹声道:“当然是他做的手脚。”
  燕王道:“哦?何以见得?”
  花开道:“关键是谁把大子的‘玲珑转机局’的布署出卖给了西辽?”
  太子冷冷看着燕王道:“当然是他。”
  燕王笑道:“我又不在你军中,怎么会知道你的布署?”
  太子道:“那是因为另外有人告诉了你。”
  燕王道:“哦,谁?”
  太子一字字道:“狄云。”
  花开奇道:“征西将军狄云?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
  太子长叹道:“不错。现在我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以那种眼光看着我。我们明明已经杀出了西辽军的重围,他偏偏还要单枪匹马的杀回去。”
  花开道:“听说狄将军连斩西辽军七员战将。就连西辽军副帅萧宝义也死在他的刀下。最后狄将军死于乱箭之中。”
  燕王叹道:“他不该这么做的!”
  太子冷冷道:“那是他心中有愧。”
  慕容铁道:“你怎么能肯定就是狄将军泄露了机密?”
  太子道:“狄云临死之前,曾经对我说过句话,当时令我疑惑不解。”
  慕容铁道:“他说什么?”
  太子道:“他说‘所有的事,就让我一人来承担吧’。”
  花开道:“狄将军又为什么会把机密泄露给燕王呢?”
  太子道:“因为狄云本来就是他的内侄,也正是他推荐狄云到我帳下为将的。”
  花开道:“狄将军原来是狄妃的内亲。”
  燕王道:“不错,狄云是我的侄子,也是他把机密告诉了我的亲信。”
  花开道:“这么说,幽、宁二州论落西辽之手,六万官军战死缰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燕王道:“历来帝王争夺江山,东征西杀,攻城掠池,伤亡的将上千千万万,比起他们来,这六万官兵又何足道哉?”
  花开道:“你剑伤风尘三侠,看来也是为了杀人灭口?”
  燕王道:“他们自命使义,顽固不化,本王不杀他们,一旦真相揭穿,他们却容不得我,到时岂不多费手脚厂花开叹口气,缀缓道:”事到如今,你好像已经赢定了?“
  燕主道:“不错。”
  花开道:“今日之事,过后你当然是把一切责任都推在齐主身上,到时候在百姓眼中,陛下和太子自然是死于齐王之手,幸亏你率师平叛,诛杀齐王,为陛下和太子报了仇,于是你就会从一个好王爷播身一变为好皇帝。”
  燕王叹道:“可惜,可惜。”
  花开道:“可惜什么?”
  燕王道:“可惜本王不得不杀了你!”
  花开道:“哦?”  。燕王道:“本王劝你和慕容铁去翠山观战,就是不想让你看见眼前之事。到时候你当然还会拥戴我,替本王效力。
  没想到你还是赶了回来。“
  花开道:“看来你好象很看得起我?”
  燕王道:“在本王心目中,你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只要你现在马上答应为本王效力,本王仍然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摹容铁笑道:“老花,你的机会来了。”
  燕王道:“慕容少侠不妨也考虑考虑?”。慕容铁奇道:“哈,我也有份。”
  燕王道:“如今你们二人伤得这么重,对本王毫无威胁,你们也应该看得出本王对你们的一片诚心。”
  一直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的上官天忽然冷冷道:“他们竟敢冒大风堂之名,攻袭秦楼,本堂主还没有找他们算帐呢。”
  燕王笑道:“这个好说,过去的误会自然是可以一笔勾销。” 花开笑道:“你不怕我反悔?”
  燕王道:“花公子向采一言九鼎,这一点本王绝对信得过。”
  慕容铁笑道:“嘿,有意思。”
  燕王笑道:“两位再想一想,跟本王在一起,你们照样可以行侠仗义,可以看到本王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看到本王收复幽、宁二州,扫灭西辽。”
  花开长叹一声,道:“你错了。”
  燕王眉头一皱,道:“哦?”
  花开道:“你错就错在,不诙愚弄天下人,愚弄百姓。更不应镇为了一己之利而草菅人命,陷自己于不义。”
  蒸王冷冷道:“这么说,你还是不肯答应我?”
  花开淡淡道:“大丈夫有所必为,也有所不为。”
  藕容铁大声道:“你当不上皇帝,老子还有点同情你,但你残害人命,却实在是难逃公道:”
  燕王冷笑一声,道:“目光短浅,自寻死路,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暮容铁嘿嘿笑道:“悉听遵便。”
  燕王将目光转向上官天,淡淡道:“动手吧。”
  花开忽然道:“晚了。”
  燕王一愣,道:“什么晚了?”
  花开微笑道:“晚了的意思就是,你现在已杀不了我们,而我们好象又有了机会。”
  燕王冷冷道:“你开什么玩笑。”
  花开双眉一耸道:“我投有开玩笑。”他将目光移向上官夫,悠悠道:“难道以上官堂主这等绝顶的武功,也没有发觉已经有人来了吗?”
  上官天头上戴的斗笠微微一动,他静立片刻,身子忽地一震,倏的转身面对大门。
  暮容铁大声道:“老花,你搞什么鬼?·花开眉头一皱道:”连你都以为我在搞鬼?“他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师兄,你究竟准备何时现身?“
  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人迈着大走了进来。
  此人身披自色战袍,腰系玉带,手执一柄亮闪闪的银枪,看去英气勃勃。威风凛凛,正是官拜河东安抚使、人称“飞将军”的叶飞。
  慕容铁大喜道:“哈,果然是救兵来了。”
  叶飞向着宜武皇帝行礼道:“臣叶飞叩见陛下,大敌当前,请恕微臣持械人宫。”
  宜武皇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右手颤抖着一摆,点了点头。
  太子忙道:“叶将军不必多礼,陛下安危有劳叶将军了。”
  叶飞道:“臣万死不辞。” 慕容铁叹口气道:“当官的就是这么罗罗嗦嗦。”
  燕王阴沉着脸道:“叶将军不是奉旨返回檀州了吗?私离防地,可是死罪哟?”
  叶飞淡淡道:“本将军只是奉陛下的旨章行事。”
  燕王看了一眼皇帝,恨恨道:“看来你还是留了一手。”
  慕容铁笑道:“嘿嘿,这就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人不可无。”
  叶飞昂然伫立,静静地看着上官天。
  上官天也是默默站着,面对着叶飞。他的脸庞隐藏在宽边斗笠下面,不知是何表情。
  花开仍是盘膝坐在地上,悠悠道:“上官堂主一定觉得奇怪,自己功力如此深厚,竟然不能发现敝师兄已来到殿外。”
  上官天仍然站立,半晌,忽道:“愿闻其详。”
  花开微笑道:“此乃在下的两位家师悉心创出了一种功夫,名为‘忍气吞声’,能够将自己的杀气和呼息完全内敛,不被人所发觉。在下师兄的这门功夫已人上乘境界。”
  上官天冷笑道:“空空老道和玄机老儿的古怪花样倒是不少。”
  叶飞淡淡道:“上官堂主最后还是发觉了在下,虽是在下师弟提醒在先;但也足见阁下的功力非凡。”
  上官天冷冷道:“过奖。”他沉默片刻,又道:“某家尚有一事不明。”
  叶飞道:“但问无妨。”
  上官天道:“花公子用力过度,已是真气涣散。却怎知叶将军已在殿外。”
  叶飞笑道:“哦,在下亦是不甚明白。”
  花开笑道:“我当然是猜出来的。”
  上官天道:“哦?”
  花开遣:“在下在护送展云龙等四位候爷求醫途中,巧遇师兄。当时师兄不仅告诉在下宫中可能有变,而且还曾说起京城之中发现大风堂弟于的行踪。师兄麾下的金枪营将士,不仅在缰场上所向披靡,而且不乏各行各业的行家里手,更有数人是奇能异土,有的堪称神医,有的则是江湖上脚追踪高手,所以在下猜想,上官堂主的行踪,定然逃脱不了师兄手下的耳目!  叶飞道:”不错。在下受陛下秘旨。率少数金枪营好手潜回京城,暗中观察动静,果然发现了一些秘密。“
  燕王冷冷道:“好,好得很。”他舒口气道:“那么说,叶将军既然是从秘道进来的,官外的神策营和御林军自然是还不知道宫中的详情。看来,本王还有机会。”
  叶飞道:“哦?”
  燕王道:“却不知叶将军带来多少人手?”
  叶飞道: “不多不少,七个。”他转而望向花开,道:“师弟,这次你能不能猜到是谁?”
  花开脸上忽然出现奇异的变化。叶飞笑着挥了一下手,道:“为了不让上官堂主发现,在下只好让她们站在远一些的地方等候。”  。
  慕容铁蹬大眼睛,望向殿外,嘴里嘟哝道:“来得好快,啊!”他叫了一声后,突然呆住。
  花开的脸色几乎也同时呆住,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走进来一人。
  慕容铁忽然转过头来,看了看花开,咧嘴笑道:“嘿嘿,老花的桃花运又回来了。”
  大殿门口此时正站着七个美丽女子,她们都是身穿白衣,腰悬长剑,头上锦帕的颜色却各不相同。正是赵莺娘为首的衡山七燕。
  此时,花开的眼中却只有一人,林月儿。
  林月儿也是目不转眼地看着花开。
  二人忽然间都忘记了世上还有其他人存在,刹那间双方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盼望已久的真情。什么都不用解释,误会自然冰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幕容铁高兴地在花开与林月ㄦ之间着来看去,嘿嘿直笑,可是突然他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他听见有人在喊他“慕容大哥。”
  她当然就是柳青青。
  慕容铁伸手想去摸鼻子,这才醒起自己的手早巳不能动弹。
  燕王冷笑数声,葛地大喝一声,“杀!”
  木殿内近四十名大风堂高手似是早有准备,他们迅速分成两拨,一拨杀向太子和皇帝,另一拨则杀向花开,慕容铁和神策四杰。
  “断发”、“红旗”、“横眉”三大长老身形窜起,疾速向衡山七燕扑去。
  上官天却站着沒动,他似乎在等。
  叶飞却忽然向后急退一步,暂避上官天的寒气攻逼,口中沉声叫道:“请方女侠保护陛下,柳、林二位女侠帮助慕容公子。”
  太子大喝一声,长剑卷起,守在皇帝身边,将扑来的十几名大风堂高手遭退几步,他转眼一看,方小慧已及时杀到。
  太子道:“你来了?”
  方小慧脸上微红,道:“我来了。”
  二人迅即相视一笑。双剑齐出,并肩撕杀。
  那十几名大风堂高手似是知道太子剑法的厉害,围成一团,不敢过分逼近,而且多是攻向方小慧和宜武皇帝,待到太子挥剑杀来却急忙避开。
  林月儿几乎是本能地揮出剑来,向着花开冲过去的。她身边的柳青膏轻叱一声。长剑疾速刺向围攻慕容铁和花开的大风堂高手。
  花开仍是端坐地上,动弹不得,他轻叹一声,苦笑不语。
  神策四杰中的欧阳照和孙仲舒也是伤重站不起来,司马空和言世忠仍自咬牙挥刀,苦苦支撑。
  慕容铁吼声震天,他的双手虽不能动,两脚却早巳连环踢起,一脚将一名大风堂高手的长剑震飞了出去。他忽见横空削来一柄宝剑,将另外一支刺向自己的长剑架了开去,回头看去,正是柳青青。
  林月儿却是雙目含泪,长剑连连狠刺猛劈。她见花开坐着不动,知道花开定是伤得不轻,心中不禁伤心焦急。
  忽听花开轻声道:“我只是气力不足,无甚大碍。”
  林月儿心中一宽,剑底章法斯惭緊密起来。
  赵莺娘、苏敏、霍香芸、罗蓉蓉迎上前截住了“断发”、“红颜”、“横眉”三大长老。
  “红旗”一甩手便打出一把红豆,向赵鸳娘等四人盖去。
  此人脸色奇红,使用出的暗器亦是红色,名之·相思豆“,实是喂以剧毒,见血封喉。
  “断发”却是从怀中掏出一柄手掌般大的小力,闪电般递了出去。这把小刀正是他的成名兵器“乾坤刀”,刀虽小,却是专门割筋断脉,跺手削足,厉害非常,“横眉”则是不用任何兵器。他用的是自己的手,更准确地说是手指。他曾以两手“铁琵琵指”功夫闻名江湖,后专练左右两根食指,发出的指劲锐风已能穿碑洞石,搜魂夺命。
  赵莺娘、苏敏、霍香芸、罗蓉蓉四人面对劲敌,虽惊不乱。她们四柄长剑此起彼落,卷起重重剑网。大慈悲剑法配合着捕风捉影身法,四条倩影在满天的红豆、刀影和指劲中穿来绕去,却也是守中有攻。
  燕王手持短剑。环顾左右,他一咬牙一狠心,便走向太子和宜武皇帝,暗道:“我先结果你们父子再说。”
  忽听上官天淡淡对叶飞道:“你又何必退后,难道我会乘人之危吗?”
  叶飞笑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兵家常用之法,我又岂可不防?”
  燕王听见,眉头一皱,心中暗驾上官天::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摆什么前辈架子。“他心中一动,驻足回头看去。
  叶飞又上前一步,站定,沉声道:“请!”
  上官天道:“请。”
  骤然间,上官天的剑,叶飞的枪同时出手。剑似流星,枪如闪电。
  大殿内卷起一阵狂风,好像暴风骤雨;响起一声闷雷,仿佛晴天霹雳。
  两条人影屯光石火般一合即分。
  叶飞的枪已插入上官天的胸膛。
  上官天的剑则停在半空。
  叶飞的手突然松开枪杆,整个人向后腾腾连退四步,猛烈地一阵摇晃,终于站住。  上官天左手握着插在身上的银枪,右手的狭窄长剑在空中猛地连挥荫下,“扑”的一声坐倒在地。他那戴着宽大斗笠的头颅歪向一边,却看不见半遮半掩的脸是何表情。
  燕王见状,身子一阵倨颤,脸上闪过一丝悲衰的神色,随即默默地走向上官天。
  大风堂三大长老,数十名商手惊睹堂主竟然在一招之内敷亡,顿时一阵慌乱,攻势立刻緩了下来。
  花开却暗叫一声“不好!”忙道:“月儿,快过来!”林月儿长剑一撤,闪身到花开身边,俯身蹲下。
  慕容铁、柳青青、司马空和言世忠顿时吃紧,若非对方斗志渐乱,恐怕早巳吃亏。
  慕容铁两膳飞旋,已是气喘吁吁,嘴里嘟哝道:“这老花,又玩花样。”
  花开在林月儿耳边迅速低声说下几句。林月儿脸上一红,忽然伸出双手一把将花开的双手握住。
  慕容铁见状,惊奇不已,连声怪笑,“嘿嘿,哈哈。”
  燕王俯身抱着上官天,将上官天的身子緩緩放平地上,却不拔出那杆银枪。他轻声说道:“你等着,我替你报仇。”
  说着慢慢捡起上官天的那把狭窄长剑,站起身来,面向叶飞。  叶飞仍然站着,注视着燕王。
  燕王冷冷道:“好枪法。”
  叶飞淡淡道:“侥幸。”
  燕王缓缓道:“他错就错在,没有想到你会孤注一掷,竟然将全部的精、气、神都集于一枪。”
  叶飞道:“我没有把握应付他的剑法,所以只有这样做。
  燕王道:“所以你胜了!”
  叶飞道:“是的。”
  燕王道:“当然,如果他能避开你的这一枪,那么现在倒下的就应该是你。”
  叶飞道:“不错,只要一剑。”
  燕王冷笑道:“那么,就由我来替他出这一剑吧。”他举着剑,向叶飞走去。
  叶飞站着不动,他的所有精、气、神都已在一枪之内耗尽,现在已毫无还手之力。所以,他只有等死。
  猛然间,一团人影飞在空中,向着燕王扑去。
  燕王抬头一看,正是花开。
  花开的身形仍然是盘膝坐姿,仿佛是被人突然凭空抛起的样子。
  燕王沉喝一声,道:“找死!”手中长剑募地刺出。
  这一剑仿佛惊虹厉电,风驰电掣。大殿内激战双方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向这一剑众人大惊,林月儿更是一声惊呼。
  想不到燕王的剑法竟然如此犀利、狠辣,丝毫不亚于上官天。
  叶飞、太子和慕容铁看得更清楚,燕王用的这一剑本来就是上官天的“一宇慧剑”剑法中的绝招“一意孤行”。
  骤然间,花开坐在空中的身形突然疾速展开,铮然一声,右手的流花剑已猛地刺出。
  这一剑同样如惊虹厉电,似风驰电掣,居然又是一招“一意孤行”。
  双剑如电光石火般交错而过。
  大殿之内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息。
  “嗤‘的一声,仿佛绸缎撕裂的声音,响声中,花开的身形倒飞了出去,燕王仍然站着,举剑在手。
  花开跌坐在地,他轻哼一声,緩緩抬起头来。
  燕王的身子一阵摇晃,胸口已多了一个血洞。
  “断发”见状,轻叹一声,手中小刀一斩。飞身跃起,道:“还是走吧。”  “红顏”急急擞出三把“相思豆”,叫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身形急退。
  “横眉”怒目扫视“断发”、“红颜”二人,双手食指丝毫不缓,点、按、撩、弹,接连四道指风射了出去,他猛一跺脚,连道:“罢了罢了。”转身向大殿窜外掠去。
  霍香芸、苏敏二人正待迫去,却听赵骘娘道:“穷寇莫追,还是救人要紧。”
  眨眼间,“断发”、“红顏”、“横眉”三大长老已掠出大殿,踪迹杳然。
  大风堂的弟子纷纷疾退,虽然有十数人倒在太子、方小慧、柳青青的剑下,但大半却逃之天天。
  叶飞沉声道:“赵女侠,请带二人护送司马侯爷,速去接神策营和御林军入宫。”
  赵莺娘当即带领苏敏、萝蓉蓉护卫着司马空冲出殿去。
  燕王伸手在伤口疾点数下,止住流血,这才抬起头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花开道:“你居然还有气力?!”
  花开苦笑道:“我是向别人借的。”
  燕王似是醒悟,转眼望去,只见林月儿正瘫坐在地上,面色极度苍白。
  燕王连咳数声,道:“好,好得很。”他屏息半晌,义问:“你怎么也会边招‘一意孤行’?”
  花开喘了一口气,缓缓道:“上官天的人和他的剑法都实在太有名了,更何况‘一意孤行’又是他向来最喜欢用的一招。”
  燕王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本王还是轻视了你。”
  花开道:“你轻敌在先,所以那一剑出得太早,使我終于能够避开并及时反击。”
  燕王叹气道:“本王还是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也许,这本来就是天意。”  忽听“啊”的一声,众人一惊,同时望去,却见柳青青已经用剑将上官天头上的斗笠挑起,正瞪眼看着上官天的脸发呆。
  已经宛去的上官天竟然长得与燕王一般模样。
  只见他两眼微睁,脸上带是一种惊异的神色。显然,他临死都不能相信自己的失败。
  燕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断断续缕道:“他,他是我的孪、孪生弟弟。”  众人突然明白,为什么上官天的一生总是不以真实面目见人。
  燕王脸上转而显出如釋重负的表情,变得非常安详。他喃喃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的眼睑慢慢的垂了下来。  突然,他的跟睛再次睁大,转脸望向宣武皇帝和太子,问道:“你,你们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宜武皇帝长叹一声,语音颤抖,道:“我会送他们银两,然后贬他们去江南,永为庶民。”
  燕王微笑道:“谢,谢谢。”他的头一歪,眼睛终于盍了上去。 一个月之后,宜武皇帝传位手太子,自居太上皇。太子即位,称孝文皇帝,颁旨贬燕王家人为庶民,请迁江南。贬齐王及家人为庶民,请迁岭南。
  在太子即位大典的前一天晚上,花开和林月儿分别给众人留了几封信柬,悄然离去,气得慕容铁逢人便笑??花开“重色轻友”。
  又过数日,花开和林月儿已经荡舟南京莫愁湖上,二人早已将世间烦恼尽然抛却,心中只剩下无限柔情和万般密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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