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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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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类型:言情/古色古香
【书名】笑倾城
【作者】annalisa
【正文】
楔子
  阳春三月,花都月湖风景秀丽,湖畔柳絮纷飞,百花齐放,一艘艘装饰精美的船坊缓缓地行驶在碧波粼粼的湖水之上。婉转柔美的曲调自船舱中隐约飘来,其中还夹带着些许女子娇媚的调笑之声,船头之上,身着鲜艳的轻纱薄裙的年轻女子们尽情地展现着婀娜身姿招揽过往码头的客人们。
  “姐姐。”芯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来到我的身边,还是那副整天笑咪咪的样子对我说,“客人都上船了,可以开船了吗?”
  我点了点头,于是芯儿便蹦蹦跳跳地跑去吆喝开船了。
  这艘名为司空楼的船坊是我的生意,同时也是我的家。司空楼是花都有名的青楼船坊,每天在月湖之上来来往往招呼那些达官贵人们游湖享乐。虽然我玉玲珑的名字早已经因为司空楼红火的生意而在青楼行业内打响了名号,但是其实对于司空楼的生意我一直都存在着抵触的心理,看着那些因生活所迫而不得不沦落青楼的可怜女子们,我的心也会忍不住跟着伤感起来。无奈啊无奈,无奈司空楼是我祖上的基业,也就是所谓的家族生意,渊源之深可以追溯到大金国开国之初我的太太太太爷爷那一辈,原本生意是代代传男,可是又是无奈我已故的爹娘膝下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无奈之下我也只能接下司空楼的生意继续经营下去了。
  正当我呆站在甲板上独自感叹着无奈之时,只听闻岸上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声,循声而望,原来是一位打扮体面的公子正百米冲刺地朝我的船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地叫“等等,等等我……”
  我赶紧让芯儿慢点开船,待那位公子上船之后再走。
  看着那位公子气喘吁吁地跑上船来,我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我还从来没见过跑这么急过来找姑娘的客人呢。走近一看,我才发现,这位公子肤如凝脂面如冠玉,简直生的比我这司空楼里最红的花旦姑娘还要美上几分呢。
  “这位公子跑得好急啊……”我还未开口招呼,心直口快的芯儿便已经掩嘴笑出了声来。
  那位玉树临风的客人大概是还在喘气的原故,面对芯儿的调笑也顾不上说什么,只是微微地对她笑了笑。
  我横了没规矩的芯儿一眼,然后才笑着上前迎向那个客人:“这位公子好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船坊吧。”
  微微整了整衣装,帅哥公子十分有礼貌地笑着对我说:“在下昨日才刚到花都。”
  “原来如此。”我笑了笑,原来是个外地客人,于是我转眼看向芯儿,吩咐她说,“芯儿,那就快带公子进舱去吧,先招几个机灵点的丫头伺候着,稍后我就让凝香过去伺候。”凝香是司空楼的头牌姑娘,平时可是抢手得不得了,看在这位客人一表人才的样子而且又是外地赶来捧场的客人,自然是要拿出上好的宝贝来好好招待一番的“呃……不必了……”帅哥公子微笑着对我说,“在下是前来找人的,在下的朋友与在下相约于此。”
  “哦?那不知公子约的是哪一位朋友呢?”我笑着问他。
  “在下的朋友姓独孤。”他回答。
  我又转向了芯儿,问她:“可有一位独孤公子在船上?”
  芯儿想了一下,皱眉回答说:“好象没有哎……今儿个上船的都是些熟客,并没有什么独孤公子啊……”
  “可是,他明明约了在下在百花殿的船坊上相见啊……”那个客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
  “什么?百花殿?”芯儿立马脱口而出说,“这位公子,你搞错了吧!我们这里是司空楼啊。”
  “司空楼?”他一听也傻了眼,敢情他拼了命的冲刺居然还上错了船?!
  我忍着笑意对他点头说:“这里是司空楼的船坊,我看公子你是上错船家了。”
  “这……这……”他一听便要马上回头,却发现船早已经驶离码头老远了。
  我微微一笑,对他说:“公子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就先到舱里喝杯水酒,待一两个时辰之后船靠了岸再说吧。”
  “对啊对啊。”芯儿在边上点着头说,“我们司空楼的酒菜可是跟姑娘们一样有名哦!那个百花殿有什么好的,就知道效仿我们司空楼来抢生意……”
  “芯儿。”我出声阻止了芯儿继续说下去。
  “那……那好吧……还请姑娘带路。”帅哥公子无奈一笑,只能跟着芯儿朝船舱走去。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带过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声。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呢?”
  “在下姓洛名至轩。”
  “原来是洛公子,公子,你相信我,司空楼绝对要比百花殿好上一百倍……”
  …………
  
1.小王爷
  我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男子,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回到那张俊脸上,可是无论怎么看都无法将这个翩翩公子和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划上等号。
  “你真的没钱付帐?”我再度开口问这个上错了船的洛至轩公子。
  洛至轩尴尬地对我笑了笑,然后又马上象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低下了头。
  我在心中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老娘居然也会看错人,原本还以为这个一表人才的洛公子会是个一掷千金的阔家少爷,却没想到他的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这姓洛的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身上没钱却还尽挑金贵的山珍海味享用,还点了不少姑娘在边上斟酒捶腿伺候着,现在可好,在他身上我得亏多少银子呀……
  见我阴沉着脸半天不出声,洛至轩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我说:“不如……不如我立下字据暂时赊帐,在下回到府里就立刻派人送银子过来,玉老板你看可好?”
  我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那要是你就此跑路,这天涯海角的我上哪里找人去?”
  洛至轩无奈再度低下了头,随后他迅速取下了腰间的一枚玉佩,将它递向了我:“这玉佩是在下的家传之宝,价值连城,把它先押在这里那总行了吧?”
  “给我看看。”芯儿抢过他手里的玉佩仔细地端详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自言自语着,“嗯……色泽通透……的确是块上好的白玉……”
  “哦?芯儿你也懂得赏玉吗?”我斜睨了一眼芯儿。
  芯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哪里啊……我只是不懂装懂。”
  我从芯儿手里接过那块玉佩仔细地端详了起来,这枚椭圆形的镂空白玉之上还刻了一个洛字,玉色也的确是剔透,但是……我放下这块玉,对洛至轩道:“洛公子,我玉玲珑又不是开当铺的,我如何能知道你块玉佩的真假?就算是真的,这要是你从哪个达官贵人的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那我启不是成了销赃的帮凶了?再说了,我们司空楼向来有规矩只收现钱,没钱……也就只有用身子来偿了。”
  “什么?!”洛至轩和芯儿双双瞪大眼睛看着我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我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说:“放心,洛公子虽然生得俊俏,但毕竟是男儿身,我自然不会让你出去接客,我们这船坊里多数都是女子,有些粗重的活儿干起来也不方便,这段时间就有劳洛公子呆在司空楼帮佣,工钱就算是抵了今日的花费吧。”
  洛至轩勉强咽了下口水,问道:“那不知……我需要在船上干多久呢?”
  不等我开口,芯儿便笑着插嘴说:“我们船上的男仆一天最多也只有一两银子的工钱,公子今天可是花了不下百两的银子,若是再去掉平日的吃住花消,恐怕公子你要在司空楼做工不下一年半载哦。”
  “啊?”洛至轩绝望地惨叫一声,就差没有腿软到跌倒了。
  我忍着笑意将玉佩塞还到他的手里,同时对芯儿说:“芯儿,还不快带洛公子去下人的船舱安顿?”
  “是,姐姐。”芯儿笑嘻嘻地拉了拉洛至轩的衣袖,对他说,“我们走吧,还有很多活等着你干呢。”
  洛至轩忿忿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灰溜溜地随着芯儿出了房间。
  ***
  于是,一表人才的洛至轩公子便开始了在司空楼辛勤打工的日子。每天起早摸黑的就要开始打扫甲板搬运货物,除了一日三餐恐怕也只有上茅房的时间可以小做休息,他不止一次地跟我抱怨,不过全部被我故意忽略掉了,谁叫他当初在我的地盘吃霸王餐,这种人不狠狠地给点教训是不行的。
  大概我这个无良的老板的确是太刻薄了点,什么最重最累的活儿都交给他来做,这十几天下来,洛至轩明显消瘦了不少,连原本那如凝脂般剔透的皮肤也被晒黑了许多。
  这一日午后,刚送走一批出手阔绰的客人,我的心情上好,于是便摇着美人扇上甲板上赏赏月湖的美景。这花都月湖的美丽景色的确是远近闻名,尤其是在春天,阳光灿烂碧波荡漾,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当我正在享受着午后阳光温暖的美妙感觉,耳边忽然传来咕咕的鸽叫声,于是转身看去便望见了在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洛至轩以及停立在他肩头的那只灰色鸽子。
  “洛公子真是好雅性啊,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弄鸽?”我含笑缓缓地靠近他,“怎么?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那是自然。”洛至轩淡淡一笑,继续保持着那个潇洒的坐姿对我说,“我可没胆子偷懒……”
  我笑了笑,他一定是还在记恨前几天的事,那天他不过是小小的偷懒打了个瞌睡就被罚去了一顿晚餐,饿得他半夜起来直磨牙吞口水。
  “洛公子,我可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哦,那是……”
  “那是司空楼的规矩吗……”他接着我的话说下去,“我明白,总之玉老板你动不动就拿规矩来压人……”他顿了一下,然后忽然站起身来,很严肃的对我说:“玉老板……哦不,玉姑娘,我都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多天了,该教训的也教训了,我府上还有急事,必须要赶回去一趟,我保证,回去之后我马上差人把银子送过来……”
  我抬手阻止了他的话,道:“洛公子,如果真要放你回去我一开始就不会留你,公子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在司空楼做工吧。”
  “那也就是没得商量了?”洛至轩不满地挑了挑眉。
  我轻摇着美人扇,不置可否地对他笑了笑。
  “那好吧……”洛至轩长叹了一声,悲凉地纠结着眉头,“我既回不了家,又不想继续在这司空楼做苦工,看来玉老板留给我洛至轩的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玉老板吧!”
  他的话音刚落,那只停留在他肩头的鸽子忽然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随后只听扑通一声落水声,面前的洛至轩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会吧!这样就要跳湖寻短见?!我可背不起你这条人命啊!
  我赶紧跑到船翼探头望向湖面,只见洛至轩从正水中露出头来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幸好还没死,我赶忙向他招手喊道:“洛至轩!就算你想要寻死也别连累了我的司空楼啊!你撑着,我这就叫人来救你!”
  他忽然咧嘴一笑,对我说道:“不劳烦玉老板你操心了,玉老板不肯放人那在下也只有出此下策了,不过玉老板请放心,在下欠司空楼的银子自当如数奉还,在下就此告辞了。”说完,他翻身一跃,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水中,再不见踪影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消失的那个方向,湖面上只剩下尚未平静的朵朵涟漪,一圈一圈地朝外晕开……
  ***
  “气死我啦!”我尖利的吼声把刚端着茶水进来的芯儿和若晴吓了一跳。
  芯儿和若晴是我的表姐妹,芯儿尚在二八年华,而若晴虽然与我同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不过因为她比我晚几个月出生,所以也还是客气地称我为姐姐。这司空楼表面上是我在当家,可其实芯儿和若晴也出了不少的力气,芯儿帮着我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而若晴则将司空楼的帐房管理得妥妥当当的。不过,最近若晴却突然提出要与帐房的先生李南成亲,成亲之后他们将搬去李南的家乡夜城,这一下子还真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姐姐,你还在生气呀?”芯儿笑眯眯地来到我的身边,放下手里的茶点之后便站在我的身后为我按摩双肩,“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洛公子早已经走了没了人影,你再生气也无用啊,只怕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芯妹妹说的是。”若晴在桌边坐下,小心地为我斟了杯茶,笑着说,“这人走就走了吧,前些天他在这里也够受罪的了。”
  “我可是亏了好多银子呢!”我忿忿地拽着衣角说,“还说什么欠下的银子会如数奉还,这一去都好几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果然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
  “哎呀!”芯儿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后紧张兮兮地对我们说,“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这月湖的水深不见底,再加上初春时分湖水尚凉,这洛公子不会是……”
  “死了才好!”我狠狠地说道,居然敢晃点老娘,死了才活该呢!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说些别的吧。”若晴见我情绪激愤就连忙想要转移话题。
  “对了,晴姐姐,你和李先生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芯儿听若晴这么一说,便问起了她的婚事。
  “该备的都已经差不多备齐了。”若晴微笑着回答。
  “若晴,你们也真是的,就算要成亲也不一定要回什么家乡啊。”我皱眉对若晴说,“不如你们就留在花都继续帮我吧,你也知道,司空楼少不了你们……”
  “姐姐,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成亲之后阿南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若晴露出了少有的坚定表情,我知道在这件事上面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算了吧,玲珑姐姐,女大不中留,就让晴姐姐去吧,这里还有我帮你啊。”芯儿见我的表情不是很高兴便赶忙打起了圆场。
  “什么女大不中留啊?”我无奈地笑着横了芯儿一眼,“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人小鬼大!”
  正在说笑间,门外的丫环敲门通报有人想要见司空楼的玉老板我。
  “带他进来吧。”我朗声对丫环吩咐说。
  不一会儿,丫鬟便带着一个二十来岁眉目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是这位公子要见我?”我微笑着问他。
  “正是在下。”年轻男子对我抱了抱拳,说,“在下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给玉老板送银子的。”说话间,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叠银票递到了我的手中,“我家主人说临走时忘了询问一共欠下司空楼多少银子,不过这点应该已经足够了。”
  何止足够,简直翻了好几十倍了!我盯着手里的银票,两眼发直。
  “你家主人可是洛至轩洛公子?”芯儿开口问道。
  “正是。”年轻人微微一点头。
  “敢问洛公子的府邸建在何处?”我追问着他。在这花都之中出手能如此阔绰的客人我没见过多少,姓洛,家中又如此富庶,难道与当今的洛氏皇族有所瓜葛?
  “主人在花都的府邸尚未完工,此前则一直居住在大京的长乐王府。”
  年轻人的话一出口,芯儿就很失仪态地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果然是皇族中人,他这么一说我方才想起,当今长乐王爷刚巧就叫洛至轩,年纪也不过二十岁,乃是大金国皇帝的胞弟,传闻生得俊俏倾城,这分明就是在我这里做了十多天苦力的洛至轩吗!
  那个年轻人走后,我与芯儿、若晴三人互相对视,在心里同时轻叫着:完了!我们居然把皇帝最宠爱的长乐小王爷囚禁在船上做苦工……这下司空楼是真的完蛋了!
 
2.司空楼
  一连担心了好些天,也不见有衙门都卫什么的来封我的生意,我想着,这事大概也就这么平息了吧。然后就是迎来了若晴出嫁的日子。那天风和日丽,天气特别的舒服,我和芯儿两人为若晴盖上了红盖头把她交到了新郎官的手里,我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李南保证一定疼爱若晴,要若晴好好的保重身子,他们这一去夜城,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看着若晴幸福的笑脸,想到以后恐怕要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相见,我的鼻子忽然微微地泛起酸来。再看看身边的芯儿,平时总是笑脸迎人的她此刻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们知道,在新人面前哭是很不吉利的事,所以我们就一直忍一直忍,直到把若晴和李南送上了出城的官道,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那两红色马车的影子,我和芯儿才终于忍不住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晴姐姐好幸福啊……”芯儿埋头在我怀里抽泣着说。
  “是啊……所以我们不应该哭的……应该高兴才是……”话是这么说,可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往外流。
  我们抱在一起哭了好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司空楼办的不是喜事而是丧事呢。
  终于良久之后,我们渐渐止住了哭泣,芯儿这小丫头却还赖在我怀里不肯放开我。
  “姐姐……”她呢喃一般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我微微笑了笑,轻抚着她的后背,对她说:“我们芯儿这么可爱,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幸福的。”
  听我这么一说,芯儿便满足地笑了起来。我也笑着,只是心里的某个角落总觉得空荡荡的……
  ***
  时光飞逝,若晴离开之后,我只能硬着头皮接手了她和李南留下的一大堆帐册,每天不分日夜地泡在帐房里琢磨来琢磨去的,幸好司空楼的生意有芯儿帮我看着,不用我太操心。
  这天,司空楼的船坊迎来了两位难得的稀客——百花殿的老板丰雪影和他们最当红的头牌姑娘舞蝶。
  最近,司空楼与百花殿的竞争日益激烈,听芯儿说百花殿为了招揽客人还特别让店里的姑娘们等在司空楼的船坊所停泊的南码头抢走前来光顾我们司空楼的客人,无奈之下,我只能修书相约百花殿的丰老板前来谈判。
  虽说百花殿的丰老板也算是名声在外,但我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丰老板本尊呢。原来,那个传说中凭借着一己之力将百花殿从一家低级妓院经营成为高级会所的丰雪影竟然还只是一个与芯儿年纪相仿的妙龄少女!
  而跟随着丰雪影一同前来的舞蝶姑娘果然不愧是百花殿的头块招牌,风姿绰约,雍容典雅,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子的娇媚,就连同为女儿身的我都要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领着丰雪影和舞蝶来到了舱里的一间雅室,芯儿端来了上好的酒菜,然后陪着我们一起入坐。
  “丰老板,这些可都是我们司空楼上好的酒菜,还请丰老板和舞蝶姑娘慢慢品尝。”我笑容可拘地对丰雪影及舞蝶寒暄着。
  “玉老板客气了。”丰雪影淡淡地笑了笑,说,“不过,百花殿还等着我们回去开船迎客呢,所以玉老板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吧。”
  对于丰雪影的不近人情,芯儿可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不过我倒觉得没什么,于是,我保持着刚才的笑容,不紧不慢地对她说:“丰老板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当面把话说清楚吧。最近玲珑很少在司空楼出面迎客,不过听我的妹妹芯儿说,南码头之上来了不少百花殿的姑娘招揽生意,丰老板,这样好象不太合规矩吧。当初百花殿与司空楼可是定下规矩,分开南北码头接客,如今丰老板这么一来启不是乱了章法?”
  我的话音一落,舞蝶便在边上掩嘴一笑,淡淡地开口说:“生意自然是能者得之,分开南北码头接客,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按你这么说,那我们司空楼的姑娘也可以大摇大摆地去北码头拉客了?!”芯儿忍不住大声说道。
  舞蝶不屑一笑,说:“如果你们有自信能够抢走百花殿的生意,那就请便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芯儿杏眼圆瞪,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舞蝶说,“想当年我们司空楼打出名号的时候百花殿还只不过是一间下三流的廉价妓院,要不是我们司空楼点头,百花殿这艘破船无论如何都不能上月湖,现在你们才不过是分了几杯残羹就想着要跟我们司空楼争生意,你们……”
  “芯儿!”听着芯儿口没遮拦的越说越离谱,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在丰老板面前怎么能这么没规矩?!还不快坐下!”
  无奈,芯儿只能噘着嘴一脸不服气地坐了下来。
  芯儿收声之后,丰雪影便微微笑了起来,对我说道:“玉老板,芯儿姑娘说的没错,当初我们百花殿想要上月湖做生意,若是没有你玉老板点头恐怕这事也成不了,所以影儿我也是很感激玉老板你的。只不过,既然百花殿的船坊上了月湖经营那自然也是与老字号的司空楼平等竞争,没有理由要我们让着司空楼啊。”
  “丰老板说的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只不过,丰老板应该明白,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团结,若是所有的青楼都象丰老板这样,今天我抢你的客人,明天你抢我的客人,这样子不就全乱套了吗,客人也玩得不尽兴啊。”
  “那玉老板的意思是……?”丰雪影不解的看着我。
  “丰老板,现下青楼的生意基本上都是由司空楼和百花殿平分秋色,我们两家与其竞争到鱼死网破还不如联手经营来得划算。”我笑着对丰雪影说。
  “联手经营?”丰雪影虽然疑惑,不过却显得颇有兴趣。
  于是,我把我关于那些客人的资源共享、互相推销之类的想法详细地对丰雪影说了一遍,听得丰雪影两眼泛光,只是一味的点头。
  一口气说完之后,我喝口茶润润喉,然后才又问丰雪影:“怎样?丰老板觉得如何?”
  丰雪影笑着对我说:“玉老板果然不愧为司空楼的当家,能够想出这么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影儿实在是佩服,能够和司空楼联手经营也是我们百花殿的荣幸,一切就按照玉老板的意思办吧。”
  丰雪影和舞蝶离开之后,芯儿才终于忍不住有些不满地问我这么做的原由。
  我不紧不慢地跟她解释说:“斗来斗去不如互相扶持……芯儿啊,我早就想过了,青楼的生意虽然赚钱,但始终不是我所喜欢的,所以我准备以后慢慢地把司空楼的姑娘们转交给丰雪影,而我们司空楼就转行做其他的生意。”
  “啊?”芯儿惊讶的看着我,“姐姐,你真的要转行?!”
  我微微点头,说:“我想在岸上开一间食坊,你也知道我们司空楼的大厨小凤和笑笑的厨艺了得,有了她们两个坐镇,食坊的生意一定红火。”
  “姐姐,你真的决定了?”芯儿皱了皱眉头再次询问我。
  我知道芯儿这样是想要提醒我做青楼生意的司空楼是我们玉家的家族生意,若想要就此转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我已经决定了要把司空楼彻底改变,一定要让司空楼和玉家就此摆脱青楼的低贱帽子。
  ***
  在和百花殿的丰雪影会面后不久我便拟订好了与她联手经营的和约,我亲自带着和约去见丰雪影,白纸黑字与她结为同盟,百花殿与司空楼的生意也因此而更加兴旺了。
  同时,我和芯儿在花都著名的美食街上买下了一间上下三楼的店铺,准备开一间司空楼食坊。
  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下来,我对丰雪影又平添了几分赞赏,她虽然经商手段有那么些许的狡诈,但是为人爽快,对手下的姑娘们也是亲厚有佳,从来不会刻薄剥削她们,这样我也就放心把司空楼的姑娘们交给她了。
  在婉言劝说挽留了我几句之后,丰雪影也不再推辞,从我的手中接过了姑娘们的卖身契约,从此之后,这美丽的月湖之上将不再有司空楼的船坊,她的百花殿便成了独霸一方的龙头商家。
  !
3.再相见
  司空楼食坊开张那天一派宾客迎门的热闹景象,我和芯儿以及那个新请来得伙计阿猫里里外外地忙着招呼客人,连停下来喝口茶水的时间都没有,厨房里的两位大厨小姐林笑笑和宁华凤就更不用说了,从开张一直做到晚上打烊都没停过,虽然辛苦,但是我们都很高兴司空楼转行之后能够有这么红火的生意。
  生意渐渐稳定之后,我便又请来了一位曾经在司空楼卖艺不卖身的怀才女子珠儿坐镇二楼雅座,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珠儿弹琴献歌,引来了不少文人雅士光顾司空楼。
  这天因为晚上算帐算到太晚的原故,我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梳完毕之后刚走出房门便迎面撞上了匆匆忙忙跑上楼来的打杂伙计阿猫。
  “急急忙忙的这是干什么呀?!”我站稳了脚跟之后不悦地朝阿猫白了一眼,这小子平时就是这样冒失的脾气,撞到我倒是无所谓,要是冲撞到哪位客人那还了得?!
  “玉姑娘,我、我正要去找您呢!”阿猫一见是我,也顾不上道歉便扯着我的袖子把我往楼下拽去,“有贵客来了!您快下去招呼招呼吧……”
  “贵客?”我淡淡一笑,说,“什么样的贵客让你这么紧张啊?楼下不是还有芯儿招呼着吗?”
  “说来也奇怪,刚才还看见芯儿姑娘在楼下呆着呢,这贵客一进门,转眼就不见了芯儿姑娘的影子了……”阿猫边走边说。
  “那这贵客到底是什么来路啊,非要我亲自去招呼?”我不解地问阿猫。
  “玉姑娘,这位客人来头可大了!”阿猫忽然停下脚步很严肃地面对着我说,“你可听说过大京的长乐小王爷?”
  “知道一点……”我的嘴角微微一抽,长乐王爷不就是那个曾经被自己当成小工使唤来使唤去的那个洛至轩吗。
  “前些日子长乐王爷把大京的王府迁到了咱们花都,今儿来的这位客人就是长乐王爷本尊……”
  “什么?!”我高八度的尖叫声把阿猫吓了一跳,我也不管他脸上是什么奇怪的表情,赶快把他拉到过道的角落里小声地询问他说,“你真的确定那就是长乐王爷洛至轩?”
  “那是当然,是都督管大人亲自陪同来的,那还会有假?”阿猫道,“玉姑娘,王爷他们还在雅座等着呢,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怪不得芯儿会不见了人影,这小丫头准是担心被洛至轩刁难所以才故意躲起来。现在可好,我这个做老板的被顶在杠头上下不来,只能硬着头皮地跟着阿猫往雅座的方向走去。
  轻推开雅座的房门,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这阿猫倒是机灵,早就吩咐了丫鬟先端上上好的美酒来招待贵客。
  只见屋子里围桌坐着三个衣着体面的男子,左边方向坐着的正是花都的都督大人管相如,他虽年纪不大才刚过四十,但鬓角却是一片花白,右边那位相貌端正年轻公子刘海飘扬,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我认得,他正是花都四大富豪之家独孤家的大少爷独孤侧。而那个正端坐在正中位置,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的男子正是当初那个在我的船上打工偿债的洛至轩。
  见到阿猫和我进来,管相如最先笑着向我点了点头:“玉老板,多日不见,司空楼的生意可好?”
  “托都督大人的福,我们司空楼才能生意红火宾客迎门。”我笑着上前寒暄。这管相如可是我们司空楼的大金主,三五不时的就会携带着属下和家眷来我们这里搓一顿。
  “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管相如笑着起身向我一招手,待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才一一向我介绍在座的人,“独孤公子想来你也见过了,而这一位就是当今圣上颇为宠幸的长乐王爷。”
  “草民见过王爷。”我屈膝向洛至轩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并含笑说,“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王爷赎罪。”
  我眼角的余光好象瞥见洛至轩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但是又马上恢复了刚才的平静,他只是对我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自顾自品尝起美酒了。
  忽然间,我发现心头有呢么一点点的不高兴,虽然我明知道他这样的态度对我来说是该庆幸的,但是我就是忍不住因为他假装不认得我而郁闷。
  “玉老板,难得王爷今儿个有雅兴,那就赶快把你们司空楼拿手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吧。”管相如的声音响起,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喔,是是是,我这就去办……”我连忙陪笑着说。
  “还有。”在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独孤侧忽然开口说,“听说这司空楼有一位才女,王爷倒是对这位珠儿姑娘很好奇,不如请玉老板也把她一同请上来吧。”
  “没问题没问题,请王爷稍侯片刻。”我笑着退出了房间,吩咐阿猫去厨房让宁华凤和林笑笑起锅烧菜,然后自己朝着珠儿的房间走去。
  还没走几步路呢,忽然从一间空置的雅座中伸出一只手来,冷不防把我拽进了房间,然后迅速关上了门,一气呵成。
  我转身看见了背抵在门上的芯儿,于是皱着眉头对她说:“芯儿,你这是在搞什么鬼?!不好好出去招呼客人,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避风头啊……”芯儿鬼鬼祟祟地来到我面前小声地说,“姐姐,那个洛至轩找上门来了……他真的是那个什么王爷啊……我们上次那样作弄他,这下我们可惨了……”
  “你放心吧,我刚刚见过那个洛至轩。”我淡淡地说,“不用怕,他只不过是普通客人,都督大人带他来我们司空楼尝尝鲜而已。”
  “真的吗?”芯儿还是有点不相信地询问我,“他没有为难你吗?没有提到之前的事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就象是不认识我似的,把王爷的架子端得象模象样的。”我说完又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她说,“你啊你,你真是够狡猾,一个人躲在这里,把我推出去应付那块难啃的骨头,你真没义气啊你!”
  “哎呀……姐姐……”芯儿不好意思地拉着我的袖子撒娇说,“那人家年纪还小,一时慌了神才会做错事的吗……芯儿哪里有姐姐你这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呢……”
  “你就是这张嘴甜……”我无奈地对她笑了笑,“那你赶快帮我去找珠儿,带她去雅座见王爷。”
  “洛至轩要珠儿作陪吗?”芯儿随口一问。
  “对啊,人家可是对我们这位才女好奇的很呢。”我总觉得自己这句话好象带着一股莫名的酸味。
  “那个洛至轩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那么好色……”芯儿点头附和着。
  我无奈一笑,说:“芯儿,人家现在可是王爷,身份尊贵,你别洛至轩前洛至轩后的叫唤,这么口没遮拦的要是惹怒了人家王爷,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哦……知道了……”芯儿吐了吐舌头,“那我马上就去找珠儿。”说完,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抬步走出了房间。
  ***
  在油腻腻的厨房中吩咐好了一切之后,又亲自监督了宁华凤和林笑笑炒了两个小菜,顺带还偷吃了几块之后,我才想到是不是该回去招呼一下我们那尊贵的客人。于是我又顺手牵羊拿了一块翡翠鸡,边啃着肉嫩多汁的鸡块边大摇大摆地朝雅座方向走去。
  嘴里嚼着美味的鸡肉,我刚想要去拿挂在腰间的帕子抹嘴,却忽然又被一股重力拉进了边上一间空着的房间。
  为什么每次都使这一招啊……这次我差点被嘴里的肉给噎死,幸好我喉咙不算很细,不然我这个年轻有为的绝代佳人恐怕就要死在一块还没嚼碎的翡翠鸡手里了……
  “怎么每次都这样啊,芯……”我口里那个“儿”字还没出来,便抬眼看见了一双深邃幽黑的眼睛。
  我后退了一步,再看看清楚,原来这次把我拉进房间然后迅速关上门的居然是那位尊贵的小王爷洛至轩!
  “王……王爷?”我吞了口口水,然后故做镇定地站直了身子,优雅地对他笑了笑,说:“王爷找玲珑有何要事?”
  “没事本王就不能找你吗?”洛至轩潇洒地打开折扇,脸上则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玲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笑着解释说,“若是王爷想要找玲珑,大可以吩咐下人来传就是了,玲珑自会赶去王爷面前听候差遣。”
  洛至轩“啪”的一下收起了折扇,然后眯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翻,才开口说:“咦?你真的是玉玲珑玉老板吗?为何本王觉得与当初那个司空楼船坊上的玉老板大有不同呢?”
  “是吗……”我尴尬一笑,“有、有何不同?”
  “变得……客气了。”洛至轩笑着说,“当初那个玉老板活脱脱象个母夜叉,折磨人的手段一套又一套,难不成玉老板你现在改了行,连脾性也跟着一起改了?”
  我低头不语,心里却恨得牙痒痒。你个该死的洛至轩!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此一时彼一时,居然还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地说我是母夜叉,我看你妈才是母夜叉!不过,气归气,我却仍低着头不敢啃声,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脑袋搬家。
  见我许久不做声,洛至轩估计也没了继续调侃我的兴趣了,他话题一转,说:“对了,方才我已经见过了珠儿姑娘。”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洛至轩又打开了扇子,摇着扇子对我说:“珠儿姑娘果然不愧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才女,且又是拥有如此的绝色容颜,果真是一个奇女子啊……”
  我淡淡一笑,心想芯儿那丫头说的不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王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把珠儿讨了去吧?”我笑着说,“王爷,不是我不答应,不过我们这司空楼早已经不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了,珠儿也不是签了卖身契的姑娘,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
  洛至轩听完我的话便朗声笑了起来,浑身颤抖的样子那叫一个夸张。我小小地白了他一眼,心想我的话当真有呢么好笑吗?我怎么不觉得?!
  耐着性子等他的笑声渐渐的弱下来,终于听到他说:“玉老板,你改行开了食坊,怎么思想还是这么不纯洁啊?”
  “什么?我思想不纯洁?”你的思想很纯洁吗?!
  “对啊。”洛至轩合上扇子,在我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只不过想要跟你商量说三天之后在我的王府有一场茶会,到时候可否借用珠儿姑娘去王府为各位宾客们抚琴奏乐,你想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尴尬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有点僵硬地对他笑了笑,说:“原、原来如此……能够被王爷相中那是珠儿的福气,我代珠儿谢过王爷的赏识了。”说话间,我规矩地朝他屈膝行礼,等着他开口说一句“客气了”然后才起身。
  不过,我左等右等却还是没等到洛至轩啃声,反而觉得有两道炙热的目光一直徘徊在我的头顶。我也不管什么礼数了,自行站直了身子,然后迎上了那两道目光。
  洛至轩他很认真地看着我的脸,目光定定的让人感觉心里直发毛,我在心里重复了N遍“看什么看”,心想着他有完没完,什么时候才能看够啊?!
  终于,良久之后,他忽然扬手抽出了我腰间的一方红色丝帕,仔细地为我抹去唇边残留的油渍。
  我的心忽然跳得飞快,脸也在瞬间火烧般地滚烫,我只能垂下眼不敢去看他那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五官,我怕体内正血气翻腾的我再看下去会流鼻血。
  擦完之后,洛至轩把丝帕塞进了我的手中,当他温暖的手碰触到我时,我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赶忙抬眼想要瞄一眼他的表情,看他是否察觉到了我的失态,却让我看到了他一脸温柔的笑容,于是连我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救命啊!
  “玲珑……”他温柔地轻唤了我一声。
  “啊?”我傻呼呼地对他笑了起来。
  “下次偷吃记得要擦干净嘴,实在是有损仪容。”他笑得倾国倾城,可是那句话却象是一盆冰水把我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我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双拳不自禁地握到了一起……
 
4.霸王餐
  脸红心跳,呼吸急促,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怎么会对洛至轩有那样奇怪的反应。难道真的是因为他那倾城的容貌?还是因为当时他细心温柔的举动?我想不通,就是想不通!
  一连郁闷了两三天,我终于决定要化郁闷为动力,全心投入到被我搁置的那一大堆帐册上,或许找点事情忙活便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当我刚执起笔来准备要迎接那一坨乱七八糟的数字时,房间门却被敲响了。
  “谁啊?!”我不耐烦地扬声喊了句。
  “是我……”阿猫推门走了进来,“玉老板,您赶快跟我下楼去瞧瞧吧,出大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我不是说了凡事找芯儿吗?难不成这次她又躲起来了?!”我皱眉看着阿猫说。
  “这回芯儿姑娘躲起来倒好,只怕这小姑奶奶发起狠来把我们这司空楼都给拆了呀……”阿猫苦着一张脸说。
  无奈,我扔下笔,跟着阿猫走出了房间。
  还没走到楼梯口呢,我便已经听到了楼下大堂里传来摔锅子砸碗的声音。哟!这还真准备拆房子呢?!我赶紧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朝楼下走去。刚踏下最后一格楼梯,一只盘子便迎面飞来,幸好阿猫眼急手快把我往边上一拽,估计这一盘子过来我也就得到阎罗王那儿去报道了。
  站稳之后我才看见,整个大堂到处散落着碎碗碎杯子筷子还有一些没吃干净的食物,桌椅七倒八歪地横在那里,狼狈不堪,只见芯儿手持着一把筷子正绕着场子追逐一个年轻男子,嘴里还不停的喊“你给我站住”。
  “芯儿!”我火气一大,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不管多少人在门外看笑话,我不顾仪态地高八度叫了起来,“这是在干什么呢?!想拆了司空楼吗?!”
  芯儿被我这么一吼终于停下了脚步,那只握着一把筷子的手也顺势垂了下来。
  而那个被芯儿追着满场跑的男子也停下了脚步,和芯儿隔着几张桌子的安全距离,喘着气警惕地看着芯儿。
  “阿猫,关门,今儿司空楼停业一天。”我对阿猫说了一句,阿猫也很机灵地赶快跑去把大门关上。
  我来到了芯儿的身边,没好气地对她说:“到底怎么回事?!”
  “都是他!”芯儿抬手一指对面那个男子,咬牙道,“他吃霸王餐!”
  我看向了那个男子,只见他虽然五官还算清秀,但是因为被芯儿追打早已经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了。他见我看他,连忙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收回目光,对芯儿说:“就算他吃霸王餐也不用追着他打吧,你看看现在把这里给闹的……”
  “不是啦……姐姐……”芯儿拉着我的衣袖,委屈地对我说,“他……他还轻薄我!”
  “我没有我没有……”那男子连忙摆手解释。
  “你还敢说?!”芯儿怒地把手里的一把筷子朝他扔去,筷子天女散花般地飞向那男子,他抱着头却闪躲不及。
  “那他到底怎么轻薄你了?”我无奈地问芯儿。
  “他……他说没钱结帐就以身偿债……还眼神猥琐地说什么能娶到我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不枉此生……他分明就是在轻薄我!”芯儿涨红了脸,眼睛瞪着对面那个男子简直就要喷出火来了。
  “好啦好啦……”我拍了拍芯儿的手安慰了一下,然后对阿猫说,“阿猫,你带这位公子先下去梳洗一番,然后带他到雅座来见我。”
  “是。”阿猫点了头,然后拽着那男子朝后面厨房走去。
  “芯儿,你也去收拾一下吧。”我对芯儿说完,自己朝楼上雅座方向走去。
  ***
  坐在红木的八角桌边,我反复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洗干净了脸又绑好了头发之后,这人横看竖看都不象是那种耍赖吃霸王餐的无赖啊,反倒是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样子象是个读书人。
  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老是碰到这种斯文人吃霸王餐的案例呢?!上次那个是王爷,这次该不会又是哪个皇亲国戚吧……真是棘手啊棘手……
  见我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阿猫忍不住开口问我:“玉老板,您说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我撇了撇嘴,抬头问那个男子:“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在、在下叶凡……叶子的叶,平凡的凡。”他必恭必敬地回答说。
  还好不是姓洛,那应该不会是什么王公贵族了吧……不行,再也不能冒险了,一个洛至轩已经让我们提心吊胆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回恐怕司空楼不倒,我这把老骨头要先倒了。
  于是我地阿猫说:“送官吧,让官府老爷给我们做主。”
  “不要啊!”叶凡连忙惊叫了起来,“姑娘手下留情,千万别把我送到官府啊……要不,要不你打我一顿吧,我受得住……”
  “打你一顿启不是便宜了你?!”阿猫没好气地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司空楼可是差点给拆了呀!”
  “都是我的不是……我实在是饿极了,所以才会……”叶凡苦着脸说,“这样吧……我、我留下来做工偿债……”
  咦?这个人居然会自愿留下来做工?!有趣有趣!
  “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做什么呀?!我们请了你启不是在浪费银子?!”阿猫凶巴巴地说。
  “我什么都能做的,真的……”他说着说着居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扯着我的袖子对我说,“若是去了官府有了案底,恐怕我今后就不能再上京赶考了,姑娘,我求求你了,你要做什么都好,不要把我送去官府啊……”
  见他扯着我的袖子往脸上抹去,我吓得连忙抽回袖子,对他说:“好好好,你先起来再说。”
  叶凡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抹眼泪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阿猫,你带叶公子下去吧,明天起就安排他在大堂干些端茶递水的活儿。”
  “玉老板……这、这不太妥吧……”阿猫皱眉说,“大堂的事儿您不是全交给我了吗?”
  “那你不是常常跟我说客人太多太累了吗?!”我淡淡地说,“现在我就派个人给你分担一下。”
  “那……那好吧……”阿猫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还有。”我趁他们还没走出门又开口叫住了阿猫,“阿猫,以后你们两就同屋吧。”说完,我故意忽略了阿猫脸上那略带抽搐的表情,目送着他们走出雅座。
  ***
  叶凡来到司空楼之后,芯儿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没事就喜欢指使他干这干那的,虽然叶凡口中怨言颇多,不过手脚还算勤快。让我奇怪的是,与叶凡同屋而住的阿猫对叶凡也没有什么好感,偶尔看到阿猫看叶凡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怨毒,侧面打听下来才知道原来阿猫一直不满我将叶凡这个空降兵安插在他的地盘,生怕自己的职位会被叶凡抢走,而且原本一个住一间屋子的阿猫现在不得不和这个叶凡同睡一榻,自然多有不满,这个叶凡在芯儿和阿猫的双重夹击之下也实在是可怜,不过我倒是乐得给他一点教训,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阿猫和芯儿他们去折腾了。
  那个长乐王爷洛至轩也时常会来光顾我们的司空楼,他最喜欢吃宁华凤的醋鱼和林笑笑的蜜糖糕点,经常吃完了还要打包几份回去。不过,他每次来司空楼我都借口躲着不去见他,可能是因为上次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害怕再次见到他,或者说害怕会再有那样奇怪的反应。
  这天打佯之后,我站在柜台里拨弄着算盘,可是算来算去却还是一笔糊涂帐,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我对算帐真的是一窍不通。或许是留意到了我的愁眉苦脸和唉声叹气,原本在擦桌子的叶凡好奇地凑了上来,盯着我的帐本看了好一会儿。
  “喂!你干吗?!”我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挡住帐本,警戒地看着他。
  “这笔帐不是那样算的……”他边说边从我手里接过了帐本和算盘,哗啦哗啦拨了几下算珠,然后又从我手里抽出笔在帐本上书写了几下,才把帐本还给了我。
  “哇!”我吓了一跳,原本纠缠着我心绪的那笔烂帐居然那样清晰地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去继续干活了。”叶凡说完,转身继续擦起了桌子。
  “你你你……”我走出柜台来到了他的身边,“你会算帐?!”
  “我当然会啦,我是读书人吗……”叶凡边擦桌子边得意地朝我扬起了脸。
  “行!”我一手按住他正在擦桌子的那只手,对他说,“从现在开始,我提升你做我们司空楼的帐房先生。”
  “啊?”叶凡显然有点意外的样子,“真的?”
  “真的。”我点了点头。
  “那……以后就不用端茶递水招呼客人了?”他问。
  我摇头。
  “那也不用再擦桌子洗碗搬凳子了?”
  我摇头。
  “那也不用再每天晚上睡地铺,早上起来倒夜壶了吧?”
  我嘴角一抽,阿猫居然这么虐待人家啊……
  于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叶凡便正式升职成为司空楼的帐房先生了,我还特别腾出了一间阁楼让他住下,虽然地方小,不过总比夜夜打地铺来的舒适。而脱离苦海的我便整天悠闲地哼哼小曲楼上楼下地巡视一下,时不时去厨房偷几块点心吃,活脱脱一个过着滋润生活的资本家。
  
5.美人笑
  时光过的飞快,转眼间秋叶落尽,初冬的第一场雪已经飘飘扬扬地落在了花都的街头。我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满天飞扬的雪花飘落在楼下院子里的腊梅花上,心里则在计划着司空楼在接下来的年关期间可以搞个什么活动来促进生意。正当我想到表情纠结的时候,我忽然看到了楼下的腊梅花丛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色的人影,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个披着白色皮毛披风的人正是那个长得比女子还漂亮的洛至轩。只见他抬起头朝我的窗户边看来,同时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
  传闻说,大金国皇帝的胞弟长乐王爷面如冠玉,肤若凝脂,一笑妩媚横生,再笑颠倒众生,三笑便可倾国倾城。
  以前我总觉得这传闻未免太夸张了点,不过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三笑倾城的摄人魅力,我只不过是看了一眼,便已经面红耳赤,气血翻腾,心跳紊乱了,我忍不住抬手捂住了鼻子,另一只手颤抖地关上了窗户,腿软地挪到了桌子边坐下。松开那只捂在鼻子上的手,还好没有喷鼻血,我赶紧为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味道如何便牛饮几口来压惊。
  “姐姐!”芯儿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我惊得把把刚入口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芯儿倒是够机灵,左闪右躲一下就避开了我喷出的茶水。
  “咳咳……芯儿,你……咳咳……”我被茶水呛得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气来,“芯儿,你进门前就不能先敲门吗?!”
  “不好意思,我又忘记了……”芯儿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连忙抚着我的背为我顺气。
  我擦干净了嘴边的茶渍,又深呼吸了几下,等缓过心神之后才开口问她:“什么事儿啊?”
  “喔!”芯儿这才想起来似的对我说,“长乐小王爷来了。”
  我早就看到了,还差点惊艳到爆血管呢……
  “你去招呼就行了。”我淡淡地说,“这些日子不都是你和珠儿在招呼着吗?”
  “这回啊,王爷不要我也不要珠儿,点了名要见你呢。”芯儿的脸上扬着“这下你可躲不了”的笑容。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将杯子里剩下的半杯茶一阴而尽,然后便起身壮烈就义似地朝门口走去。
  “王爷说他在院子里等你。”身后传来芯儿的声音,我的眼前马上就浮现出刚才那幅惊艳的冬日美人图,脚下莫名一软,差点绊到门槛……
  ***
  漫天飞舞的白雪,傲然盛放的腊梅,还有那雪地中独自赏梅的那个倾城美人。我每接近他一步就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一分,我小心地深呼吸着平复自己的心绪,待到自己满意之后才开口轻唤了他一声:“王爷。”
  “玉老板。”洛至轩转过身来,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不敢看那张美到让人窒息的容颜,“王爷,这么天寒地冻的难得还有雅兴在外赏梅……”我微微一笑,说,“不知道王爷找玲珑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洛至轩调侃着说。
  这句台词好象在哪里出现过……
  还未等我开口解释,洛至轩便出声转移了话题:“玉老板,你这院子里的两株梅花生的好啊……本王甚是喜爱。”
  “哦?那改天我就让人拔了送到王爷府上去吧。”我淡淡笑着说。
  “那倒不必,君子不夺人所爱吗……”洛至轩笑了笑,然后又回过身去继续仔细地赏花了。
  我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拜托,老兄,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直说就好了……干吗非要我陪着站在这里做雪人呢?!很冷哎!
  我正想开口再次叫他,却没想到他忽然转过了身来。
  四目偶然相交,我居然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还是洛至轩先开口打破了沉静的气氛,他微笑着对我说:“玉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本王今天来原本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跟玉老板商量,不过方才看到你这里的梅花如此漂亮,一时失神,竟然把要说的事情给忘记了……”
  “啊?”我嘴角一抽,有这样的人吗?!居然赏梅赏到把正经事给忘记了?!那什么脑子啊?!
  洛至轩看似无奈地叹了声,说:“没办法,本王只能改天再来登门造访了……”
  “喔……”我因为眼神飘忽,所以忽略了他眼底的那抹异样的神采。
  “那本王就先回去了。”洛至轩说完,又顿了一顿,然后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将它转披在我的肩头,“天气寒冷,玉老板可要保重身体哦。”
  我低着头,等着他为我系上披肩的绳子,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我都还傻呼呼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身上的披肩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一阵阵清新的甘草香味,迷惑着我的心智。
  “玉姑娘!”一声很不协调的喊声打破了我失神的状态,我抬头看向三楼的某个窗子,只见叶凡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地望着我。
  见我抬头看他,叶凡索性对我咧嘴一笑,说:“玉姑娘,外面都下雪了,你不冷吗?怎么站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
  “我高兴!你管不着!”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向屋子跑去,却因为不小心脚下一滑,很不雅观的摔了个狗吃屎……
  头顶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我红着脸忍着痛赶快爬起来,拍去了身上的残雪,却忽然感觉鼻子痒痒的,伸手一摸,果然还是招架不住那绝色的笑容,我真的流鼻血了……
  ***
  我仰面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那深红色的床罩,因为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所以呼吸只能靠嘴吧来解决,很难受。
  “姐姐。”芯儿端着茶水走进了屋子,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以后便来到了床沿坐下,“感觉好点了吗?”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探上了我的额头。
  我抓开她的手,淡淡地说道:“拜托,我又不是发烧……”
  “我煮了点清凉去火的茶水,你起来喝一点吧。”芯儿有点担心地看着我说,“叶凡说他懂点医术,要不让他来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我坐起身来,拔掉了鼻子的棉花球。
  芯儿扶着我到桌子边坐下,为我倒了一杯茶,我刚想端起来喝,眼角瞥到了那件静躺在太师椅上那件白色的披风,只看了一眼我便马上收回了目光,千万不能再想那惊艳的画面了,要不然我怕我刚止住的鼻血会再次喷涌而出。
  “姐姐。”芯儿在我边上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对我说,“这几天珠儿好象有点奇怪哦……”
  “奇怪?怎么说?”我不解。
  “她最近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问她什么事她也不说,不晓得在忙什么……”芯儿嘟着嘴说。
  “珠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会有分寸的。”我随口说道。
  “我不是担心她什么。”芯儿放下杯子对我抱怨说,“只不过你也知道她在我们司空楼的受欢迎程度,这样三天两头的旷工,我要怎么跟那些客人解释呀……”
  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便对芯儿说:“好吧,改天有机会我提点她一下就是了。”
  芯儿这才满意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6.桃花运
  自从上次爆血管之后,那个洛至轩有一阵子没来光顾司空楼了,听说是去了大京赴皇后的生日宴会,这样也好,三天两头爆血管我可吃不消。
  年关将至,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我现在没事就窝在屋子里烤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芯儿说我象是条冬眠的蛇……没办法,本小姐我身子赢弱,冷也怕热也怕,所以大冬天或者是大热天的就只能呆在屋子里抱着暖炉和冰块过日子。
  一整天都紧闭着门窗,暖活是暖活,不过这屋子里的味道可就受不了了,虽然有熏香撑着,时间久了也总会感到空气污浊,于是我就得穿上厚厚的棉袄,打开窗子让房间换换气,今儿个我一开窗户便刚巧看到了楼下院子里并肩坐在石凳上看似暧昧的两个人——芯儿和……叶凡?!
  稀奇稀奇真稀奇,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我赶忙拿了件披风披上,朝门外走去。
  今夜真是冷的紧,时不时还伴有冰冷刺骨的西北风刮过,刚走出屋子我便冷得打颤,心想着那两个人还真是好雅兴,这么冷的天不呆屋子里偏要在外面交流感情。我在院子门口站定了一会儿,本想要听听他们在聊点什么,不过只听得到一些琐碎的低语声,偶尔还加带着芯儿的笑声。
  前阵子芯儿还看叶凡不顺眼,想着法子的捉弄他呢,现在居然和他笑得这么开心?天啊……我才冬眠了几天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剧情了?!
  实在是忍不住了,我终于抬步走进了院子,我特意轻轻地咳了一声,知会他们我的存在,果然,一听见我的声音,芯儿就连忙反射性地跳了起来。
  “没打扰你们吧?”我笑着走向那两个人,他们的表情一个尴尬一个警惕,就好象偷东西被当场抓住那样。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姐姐。”芯儿见是我,马上收起了脸上的警惕,对我眯眼一笑,“姐姐,天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呀?”
  “我是出来散个步透透气。”我笑了笑,“不过你们倒是好雅兴,大冬天夜里还在这里携手赏月呢。”
  “什么携手赏月啊……”芯儿连忙上前解释说,“我们没有赏月啊,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喔……那我不打扰你们聊天了。”说完,我作势要走开,却被芯儿一把拉住了。
  芯儿笑咪咪地对我说:“没有没有,没有打扰,我们已经聊完了。”
  “啊?可是我……”叶凡为难地看着芯儿,好象是还有什么话要说,但又因为我在场所以不好开口。
  “你给我闭嘴,快滚回房里看账去吧!”芯儿楸住叶凡的衣服,又用力推了他一把,叶凡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跑回屋子里去了。
  看着叶凡狼狈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他还满可怜的,于是便对芯儿说:“哎呀……芯儿,你怎么每次都这么野蛮啊,吓坏了别人不打紧,要是吓跑了心上人可就遭了。”
  “什么心上人啊?我没有心上人啊……”芯儿对我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径自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我说芯儿。”我在她的身边坐下,挽住她的胳膊小声地对她说,“你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啊?”芯儿一脸的迷惘不解。
  我翻了翻白眼,说:“就是你跟叶凡啊,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什么交往啊?!”芯儿惊叫起来,“我们、我们哪里有交往了?!姐姐,你别乱说啊!”
  “没有吗?”我皱眉,“可是刚才你们不是……”
  “刚才说了只是在聊天吗……”芯儿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姐姐,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哎!”
  原来真的只是在聊天啊……我无趣起撇了撇嘴,松开了她的胳膊,淡淡地说:“你们之前不是一直都不对盘吗?现在又坐在一起聊天,我当然会误会啦,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聊的……”
  “在聊你啊。”这回换芯儿挽住我的胳膊了,她一脸贼笑地贴近我,说,“姐姐,你走桃花运喽!”
  “什么桃花运?”我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那贼兮兮的样子让我感觉很不安。
  “那个叶凡,他说他对你很有好感哦!”芯儿特意在“很有好感”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生怕我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什么?!”我意外,“叶凡?!”
  “叶凡。”芯儿则平静严肃地点了点头,“他刚才就是找我商量想要我帮他追你。”
  我无语了……叶凡居然喜欢我?!那个吃霸王餐的叶凡?!那个平时说话没什么正经却自称是读书人的叶凡?!不会吧!
  “不会吧!”我一下没忍住,话就脱口而出了。
  “是真的,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芯儿连忙说,“当时我也不相信,还嘲笑他来着,不过他始终保持一脸严肃的表情,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
  “啊?!那怎么办?!”我急道。
  “什么怎么办,姐姐,你不喜欢他吗?”芯儿居然问了我这么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不是不喜欢。”我严肃地看着芯儿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赶快去告诉他,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喔……”芯儿皱了皱眉头,估计是在心里同情着那个叶凡呢。
  “那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呢?”芯儿忽然又问我,“一直以来我都没见过姐姐对哪个男人动过心,姐姐你到底是喜欢怎样类型的男人呢?”
  我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天在雪地中笑得倾国倾城的洛至轩,嘴角也不自禁地轻轻扬了一下,但是我很快惊觉地收回了思绪,大声地对芯儿说:“没有,没有想过啦……”
  “真的没有吗?”芯儿怀疑地笑看着我,“那你脸红什么呀?”
  “我、我哪有脸红……”我慌忙用手捂住了双颊。脸红了吗?怪不得觉得有点烫呢……
  “分明就有!”芯儿笑着拉扯着我死命护住脸颊的手,“你看,这红的是什么?是什么?!”
  “是什么……是胭脂啊……”
  “是胭脂吗?你再让我看看清楚……”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胭脂啦……”
  …………
  ***
  自从知道了叶凡对我有那个啥意思之后,我要躲的人就又多了呢么一个,我不知道芯儿有没有跟他说明我的意思,总之见到他我就感觉到浑身上下很不舒服。芯儿还说我什么走桃花运,我看是流年不利才对,躲东躲西的跟做贼似的。
  这天,我刚想要合衣睡下,芯儿急匆匆地就闯进了我的房里。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个不敲门的坏习惯了,也懒得再说她,索性就抱膝坐在床上等着她说话。
  “不、不好了!”芯儿喘着气,估计是跑着来的,运动过后的小脸蛋还红仆仆的呢。
  “什么事不好了呀?”我不紧不慢地笑了笑,“你怎么好样不学偏要学那个阿猫,成天不好了不好了的叫唤?”我想着这个时候店里早就打烊了,还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呀。
  “珠、珠儿回来了……”芯儿吞了吞口水说,“还带了个人回来……”
  我皱眉,珠儿今天一大早出门就没了影子,一直到天黑打烊了才回来也的确是不象话了点,就算她再过分点带个人回来留宿一晚也不至于让芯儿惊成那样吧……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人……那人他好象就快死了……”芯儿喘了半天才把话给说全了。
  “什么?”我听得云里雾里的还没明白过来,珠儿带了个快死的人回来?那也太晦气了吧!
  “总之你快去看看吧!”芯儿二话不说,掀开我的被子拉着我就要往外走,亏我眼急手快抽了件挂在架子上的外套披上才不至于失了仪容。
  我被芯儿一路拉到珠儿房间门外,老远就看见阿猫在那里磨拳搓手的等在门口了,一看见我们走近,他便快步迎了上来。
  “玉老板,你看这可怎么办才好呀!”阿猫纠结着眉头对我说,“我才刚把门板放下,这珠儿姑娘就拖着那人进来了。那位公子浑身上下都是血……哎哟,那个吓人哟……”
  “你可认得那个人?”我连忙问。
  “不认得,从来没见过。”阿猫摇头说,“珠儿姑娘只说那是她的朋友,还让我们帮忙把他给抬到房间里呢。”阿猫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接着说,“现在叶凡正在里面诊视呢。”
  “叶凡?”芯儿开口说,“他又不是大夫,能行吗?”
  “叶凡不是学过点医术吗。”阿猫回答说,“现在这么晚哪里去找大夫,只能先让他撑着了。”
  “胡闹!”我喃喃着走向了那间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下完了,流这么多血,恐怕要搞出人命了……我正想要赶去床前看看,却被珠儿一把拖到了旁边。
  “玲珑姐,叶先生正在给他包扎,现在不宜靠近。”珠儿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微微点头,然后忍不住不满地看着她说:“珠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珠儿面带愧色地看着我,说:“玲珑姐,稍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只是现在……”她看向了床前的那道屏风,眼中尽是担心。
  “他是什么人?”我无奈地问她。
  “他是我的朋友,他不是坏人……”珠儿清澈的眼睛告诉我她没有撒谎,至少她认为那个人不是坏人。
  我见珠儿这么担心那个人的伤势,一时半会儿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我只能再次试探性地望了几眼屏风后面的人影,然后喃喃地说,“叶凡他到底行不行啊?可别搞出人命来……”
  “叶先生手势娴熟,应该是懂得医术之人。”珠儿对我微微一笑。
  “那好吧,今天这事儿就暂时搁下了,不过明天珠儿你可一定要给我个解释了。”我略带严词地对她说。
  珠儿点头后,我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7.廉价劳工
  整晚我都没怎么睡,一直都在担心在猜测着这件事。珠儿是知书答礼的才女,年纪虽轻但做事一向有分寸,这次怎么会突然搞出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来呢?!那个人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看珠儿的反应,两人应该不止是朋友这么简单……也不知道那家伙伤得重不重,可千万别死在我的司空楼里啊……话说那叶凡倒是真人不露相,会算帐又懂医术,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
  我东想西想的折腾了一晚上,终于盼到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我早早地起床,洗梳之后用粉盖住了那对显眼的熊猫眼,然后快步走向了珠儿的房间。刚到房门口便看到叶凡从房间里出来,这回给撞个正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来是躲不了了。
  叶凡先是侧头多我微微一笑,然后轻手轻脚地合上房门,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玉姑娘今天起的好早啊。”叶凡对我笑着说,“是在担心珠儿姑娘的朋友吗?”
  废话!我撇撇嘴,问他:“那个……他怎么样?”
  “不打紧。”叶凡笑了笑说,“刚被抬进来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才发现原来他身上的血多数都不是他自己的,他不过是背上碍了几刀,止了血也就没事了。”
  我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又对他说:“想不到叶公子你对医术也如此精通,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们没见识过的?”
  “没什么啦……其实除了吟诗作对下棋画画理财行医之外偶尔还会舞刀弄剑,不过那只是三角猫的功夫,不足挂齿。”他笑的很谦虚,不过嘴上却自大的很,“我这样也算是个文武全才了吧,所以若是有哪家姑娘……”
  “行行行。”我无奈地打断他说,“文武全才,你一夜未睡,还是赶紧去补个眠吧。”别在这里废话了!
  “咦?!”叶凡忽然面露惊喜之色,“玉姑娘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那是当然。”我虚伪地对他笑道,“若是你睡眠不足把司空楼的账算成一笔糊涂账,那我启不是亏大了,所以赶快去睡吧。”
  说完,我也不看他有什么反应,便径自走向了珠儿的房间。
  ***
  轻轻推开了房门,昨晚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早已经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安心宁神的熏香味道。我悄悄地来到屏风后面,只见坐在床头的珠儿闭目斜靠着床框,估计是昨晚守了一夜实在是累的撑不住了。
  视线一转,我便看到了床上那个紧闭着双眸的男子。他面相清秀,虽然比不上洛至轩的美艳,但绝对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同时他的肤色有点深,这也为他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谁见了都会喜欢,也怪不得珠儿会为他心动呢。
  我轻叹一声,拿了件披风想要给珠儿盖上,却没想到惊醒了珠儿。
  “玲珑姐,你来了……”珠儿眯着双眼对我喃喃唤了一声,她那因为熬夜而憔悴的模样我看了还真心疼。
  “傻丫头,去我的房间休息吧,这么睡着小心染上风寒。”我对她微微一笑。
  “不用了,我已经醒了……”珠儿坐直了身子,然后关心地看向了床上的那个人。
  “叶凡都说他已经没事了,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安慰她说。
  珠儿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起身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屏风外面。我知道她要开始跟我解释了,于是便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他叫高智户。”珠儿开口说,“说起来我们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从珠儿的口中我得知,原来一个月前珠儿出门去买琴,途中刚巧遇到大雨,便在一间破庙里躲雨,就在那里,珠儿遇到了受伤的高智户。珠儿心地善良,见高智户受伤可怜便三天两头地带着饭菜和伤药去破庙里帮助他,这一来二去两人便产生了情愫。昨天早上珠儿又带着药去看望高智户,却在路上遇到了采花贼,高智户不顾伤势拼死救下了珠儿,所以也导致了背后刀伤的复发。
  “我本不想麻烦你们的……”珠儿表情无奈地说,“只不过他伤势恶化,我看他不能再拖了,所以才会把他带回司空楼来好好的照顾……”
  “我明白。”我淡淡笑了笑,“怎么说他也是珠儿你的救命恩人,把他扔下不管也实在是不近人情……只不过……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珠儿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又问:“那他是怎么受伤的?”
  珠儿再度摇头,说:“我没有问他,他没有对我说起……不过,我相信他是个好人。”说完,她含情默默地看了眼屏风后面的那个人影,嘴角不知不觉地微微上扬。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姑娘真是的,还没搞清楚人家来路家世背景什么的就要死要活地爱上了。
  “好吧。”我起身说道,“那就暂时先让他留在这里养伤吧。”
  珠儿欣喜地笑了起来,对我说:“谢谢玲珑姐!玲珑姐真是心地慈悲的大好人!”
  “哪里。”我笑着摆手,“他若不是我们珠儿喜欢的人,我也懒得去管闲事。”
  珠儿被我这么一说,脸立马就红了起来,害羞地低下头偷偷笑着。
  我无奈一笑,起步走向了房门口。
  哎……希望这次珠儿的选择是对的,这个高智户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也希望这次我选择留他下来是对的,这个高智户可千万别是什么麻烦才是……
  ***
  差不多过了十天左右,那个当初被形容成伤重得快要翘鞭子的高智户在叶凡的“高超”医术和珠儿的细心照顾之下终于恢复成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了。在伤势见好的情况下,高智户说什么也不肯再呆在我们这里白吃白住了,这一点我很欣赏。于是,在他自己的强烈要求下,我指派他去大堂帮着阿猫做些端茶递水打扫卫生的活儿。
  果然还是练过武的人比较好使,高智户比起当初的叶凡可是勤快多了,效率也高了不少,现在阿猫基本上就是个迎客的门童,其余的事情全让高智户一人包了,而且他也不要我们的银子,只要能有张床睡有口饭吃就很满足了,这样的廉价劳工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几个的!
  午饭的时候,我和芯儿坐在雅座里,看着楼下大堂高智户忙碌的身影,芯儿也忍不住对我夸赞起他来了:“姐姐,这个高智户真是能干,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端茶递水这种小事做得,拖地扫尘这种累活也做得,就连厨房要他帮忙搬个什么重家伙他也能轻松搞定,这次我们可是留对人了呢!”
  “嗯……的确,的确……”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得当初你留了那个叶凡在大堂干活,初干那几天杯子盘子不知道摔了多少呢……真是笨手笨脚的家伙!”芯儿嘟着嘴说。
  “人家是读书人,这种事情自然是做不来的。”我淡淡地说,“现在不是很好,让他去管账,每天理清楚了都不用我操心,而且,他不是会医术吗,以后要是有个什么小毛小病的找他看看,连诊费都省了。”
  “嗯……这么看来他也不是一无事处。”芯儿点了点头,然后又忽然话锋一转,对我说,“那姐姐你会不会再考虑一下他呢?”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芯儿连忙解释说:“叶凡这个人呢,虽然样貌和那个倾国倾城的小王爷相比是差了点,不过他会算帐,又会医术,偶尔也吟几句诗画几副画,无聊的时候还可以拉他下棋打发时间,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姐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连晴姐姐都已经嫁作人妇了,你就别再挑剔了啦。”
  我被她说得嘴角一抽一抽的。什么样貌比小王爷差了点,是差多了好不好?!什么会吟诗会作画,外面大街上会这些的人多了去了!什么无聊的时候还能拉来下棋,老娘我开口还怕没人来陪老娘找乐子吗?!还有!什么年纪这么大了?!老娘就算过了今年也不过才十九岁!!
  见我嘴角抽搐半晌不讲话,芯儿又赶忙跟我解释说:“姐姐,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你生气啦?”
  “没有。”我强压着火气微微一笑,说,“我怎么会生气呢。你说没错,叶凡这人还真是不错,有这么不错的人摆在眼前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别人,俗话说的好,肥水不留外人田吗……”
  芯儿笑咪咪地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
  我继续笑着说:“所以呀,我估摸着咱们芯儿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时候找户好人家了……”
  “等等等等……”芯儿出声打断我说,“姐姐,我可是在说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好妹妹。”我笑着轻抚芯儿的手背,说,“你和若晴都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若是不为你们寻着一户好人家又怎么能安心操办自己的终身大事呢?所以啊,看到好男人自然是要先让给我的好妹妹才是吗……”
  “好了好了,我下次再也不提了,行了吧!”芯儿无趣地噘起了嘴。
  我这才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说:“你跟叶凡说了我的意思了吗?他什么反应?”
  “还没有……”芯儿嘟囔了一句。
  “还没有?!”我意外,怪不得虽然我老躲着叶凡,但叶凡却看上去没什么不自在,跟个没事人似的,还经常误会我说的话呢……
  “我不忍心吗……”芯儿为难地看着我说,“人家对你真的是一片真情,就连当初决定留在司空楼做工也是因为你,我才不要这么残忍去打碎他的真心呢……”
  “你……”我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不过,说实话,这种事也的确是不好开口,可是不开口又可能会造成更深的误会,真是矛盾啊矛盾……于是在一番矛盾之后,我决定暂时先这样吧,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敷衍敷衍他得了。
  
8.独孤侧
  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大金国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尚德六年的最后一天。
  新年期间,我特别休业了一段日子,一方面是放那些员工回去探亲,另一方面我和芯儿也赶去了夜城探望我们那许久未见的表姐妹若晴。若晴的生活应该是过的很滋润,才成亲一年不到的时光,她丰满了不少,也越发成熟漂亮了,整天都是笑容满面的。原先若晴还帮着老公打理农庄的生意,不过自从两个月前诊断出怀了身孕,李南便怎么都不肯再让她操劳了。现在若晴成天不是吃就是睡,我和芯儿才刚在农庄里住下便给她拉了去和她婆婆凑一桌麻将打发时间。若晴的牌艺我是清楚的,那就一个烂字来形容,不过她婆婆李老太太那把牌打的那叫一个好啊!几个时辰下来,我和芯儿差点把随身携带盘缠全部输光了,真是狼狈的可以……
  就这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过了大半个月,我和芯儿才动身踏上回花都的马车。
  此时的花都早已经度过了漫天飞雪的寒冷日子,冰雪消融的同时那些过冬的植物也渐渐开始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春天很快就要来了。马车进了花都城门之后便沿着月湖一路朝司空楼前进,我掀开马车的帘子探头望向了那逐渐开始繁忙起来的南码头,以前司空楼的那艘船坊依旧静静地停靠在那里,不过现在那艘船早已经除去了司空楼的烫金招牌,换上的是百花殿的金漆字样。
  忽然间觉得心头感慨万千,一年前我还站在船头笑脸迎客,而一年后的现在我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眼光望着那片曾经属于我的天地……
  我正打算收回目光之时,我突然看到码头上有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那艘船坊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拼命挥手示意。
  眼前的情景在瞬间回到了尚德六年的那个阳春三月,一个衣冠楚楚的冠玉公子百米赛跑似的跑上了司空楼的船……然后是那上错船的尴尬表情,那身无分文的无奈,那被逼成为劳工的凄惨……所有的一切一幕幕地在我眼前闪过,画面中唯一不变的只有洛至轩那魅惑人心的美丽笑容……
  洛至轩,好象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自从那次妖媚的样子害我喷鼻血,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他去了大京,想来这个年也是在大京过的吧,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又在做些什么呢?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没事坐着发呆呢?
  “姐姐……”芯儿轻轻地推了推我,我的思绪这才被拉回来。
  “啊?什么?”我很迷惘地看着芯儿,不知道她叫我是为了什么事。
  “姐姐,我们到了,你不下车吗?”芯儿疑惑地看着我问。
  我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而叶凡正挑开帘子站在马车前等着我们下车呢。
  “哦,下车下车……”我赶忙起身想要跳下车,不过大概是因为坐的时间太长了,我的腿部血液不怎么循环,所以脚下就那样一软,直直地朝叶凡扑了过去……
  叶凡赶忙伸手接住了我,笑着在我耳边调侃道:“玉姑娘,才不过半月不见就这么想我吗?”
  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站稳了之后便连忙推开了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一拐一拐地慢慢朝屋子走去。
  我身后传来了芯儿的笑声,还听她轻轻地对叶凡说了一句“接的好”……臭丫头!
  ***
  尚德七年,司空楼食坊第一天开张做生意便迎来了独孤家的长公子独孤侧。
  独孤侧是长乐王洛至轩的知己好友,两人曾经一起在皇家书院同窗三年,平时出门游玩什么的都是形影不离的。所以当我在雅座见到独孤侧的时候,忽然有呢么一瞬间想着大概洛至轩也跟着一起来了吧。
  可惜,独孤侧说,洛至轩还被太后留在大京呢,一时间估计也没呢么快能回花都。听到这个消息,我居然有呢么一点点失望……真是奇了怪了,我不是应该庆幸见不到他的吗?若是再见到他我也不敢保证我那脆弱的血管还会不会再次承受不了那倾城笑容而爆裂,可是我居然宁愿爆血管都想要再见他一面……我是不是疯了?!
  “……玉老板……玉老板?”独孤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终于回过神来,抬眼瞥见了独孤侧脸上那探究玩味的表情,我连忙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边说边为他倒了一杯酒,“独孤公子请慢用。”
  独孤侧从我手里接过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酒,然后扬着嘴角对我说:“玉老板近来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看你的样子失魂落魄的,真是我见尤怜啊……若是真有什么麻烦事,玉老板尽管开口,独孤侧愿为佳人分忧。”
  “独孤公子的美意玲珑心领了……”我朝他微微一笑,心中揣测着他的意思。
  “哪里,受人之托而已。”独孤侧诡异地笑了笑,仰头将杯子里剩下酒一饮而尽。
  我还没明白过来呢,珠儿便已经抱着琴走了进来。于是我马上找了个借口退出了房间,在动听的琴声中为他们合上了门。
  受人之托……
  奇怪,独孤侧到底受了谁的托付要为我分忧呢?
  难道是……
  不可能吧……
  我一路想着一路走向自己的房间,大概是想得太专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那个人。
  随后,我闷哼一声,撞上了一堵人墙……
  “哎哟……玉姑娘,你这是干吗呀……”叶凡纠结着表情,双手揉着自己的胸口,“我已经在躲着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一头撞上来啊……”他略带夸张地捂着心口说,“惨了,被你这么一撞,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内伤呢……”
  内伤?!我翻了翻白眼,我还没说我的头被你撞到眼冒金星呢!
  我自己揉了揉额头,懒得跟这个正在假装呻吟的叶凡废话,便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却不防被他伸手拉住了。
  “玉姑娘。”叶凡忽然收起了脸上做作的表情,一脸严肃正经地对我说,“你没事吧?”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放心,我又不是豆腐做的,撞一下还死不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叶凡带着关心对我道,“最近你经常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很健康啊。”我回答。虽然我也感觉我最近经常会对某人展开胡思乱想,但是那应该不算是什么不舒服吧。
  “是吗?”叶凡先是怀疑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还是不放心似地抓起我的手腕说,“不行,保险起见还是要让我把个脉才是……”
  “把什么脉呀。”我抽回了手说,“就你那点三脚猫医术,就算有病我也不放心让你治……”
  “什么三脚猫啊……”叶凡抗议道,“那个高智户的伤还不是我一手治好的?!”
  “那叫瞎猫碰到死老鼠,歪打正着。”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提着裙子跑开了。
  ***
  这之后的一个多月里,那个独孤侧几乎天天来光顾司空楼,不到打烊不肯回去,而且每次都包下珠儿作陪为他抚琴吟诗,有那么一两次,我偶然看到独孤侧看着珠儿那定定的眼神,其中仿佛蕴涵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过我也实在是没闲工夫再去管他们的闲事,自从那次我腿软倒在叶凡的怀里之后,那叶凡便开始象一贴狗皮膏药似的紧贴着我不放,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还成天似真似假的说些暧昧的话,天地良心,那次可真的是意外中的意外,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呢?!
  更奇怪的是,我已经象躲瘟神似的躲着叶凡了,可是他每次都会很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附近,还要用那拙劣的演技来假装巧遇的样子,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芯儿那丫头一直都在暗中帮他,把我的行踪如数汇报给叶凡,也不知道他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
  这天,我正想去厨房晃一圈,刚走到院子里便又一次“巧合”地遇到了叶凡。他迎面朝我走来,我也懒得再躲了,所以也就坦然地朝厨房方向走去。
  “咦?玉姑娘……”不出我所料,他挡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他一脸笑容地假装意外的样子对我说:“玉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呀?”
  “去厨房。”我对他牵了牵嘴角。
  “哦?这么巧,我也是哎!”他笑得阳光灿烂,“不如一同去吧。”
  我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真是够了!每次都用同一句台词,你说的不累我听着都腻了!
  “我忽然又不想去厨房了。”我停在原地淡淡地说。
  “那玉姑娘想要去哪里?”叶凡笑看着我说。
  “我啊……”我转了转眼珠子,然后笑着对他说,“我要去茅房。”
  “那我……”我估计他是想说“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不过转念一想又马上意识到了一起去茅房这种事实在是不妥,于是他便不得不吞下了后面的那几个字。
  我得意地笑了笑,正想迈开脚步呢,却被后面赶上来的阿猫给一把拖住了。
  “玉老板,独孤侧公子来了。”阿猫拉住我的袖子,把我刚迈出去的那一脚硬是拖了回来。
  “来就来了呗。”我不满地看着他说,“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你让珠儿上去伺候着不就成了?”这点小事还要来麻烦我,这个阿猫还真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难不成想让老娘亲自下厨给他上一道炒鱿鱼?!
  “不是,独孤侧想要找您,说是有事要跟您商量。”阿猫连忙解释说。
  无奈,我只能暂时放弃去厨房偷吃的念头,跟着阿猫朝屋子走去。
  身后传来叶凡好意提醒的声音:“玉姑娘,你不去茅房了?这种事还是早解决了为妙,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的……”
  我靠!为什么偏要逼我说粗话呢?!
  ***
  来到二楼的雅座,独孤侧正独自坐在房间里面对着满桌子的酒菜,一见到我进门便马上笑着起身相迎。
  “玉老板别来无恙啊?”独孤侧笑着寒暄,我也马上笑着附和了他几句,两人在桌边坐了下来。
  喝了几口清酒之后,我便放下杯子对独孤侧说:“独孤公子,今儿个怎么不点珠儿作陪呢?难道是听腻着珠儿的曲子?”
  “珠儿琴艺无双才华出众,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让人心生烦腻的。”独孤侧轻叹一声,对我说,“实不相瞒,独孤侧对珠儿姑娘早已经心生怜爱,所以想要同玉老板你商量着将珠儿姑娘嫁进我们独孤家……”
  独孤侧的话还没说全呢,房间门便被人猛地推开了。
  只见珠儿拉着高智户走进了房里,直接走到了独孤侧的面前。
  “独孤公子。”珠儿一脸决绝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独孤侧说,“独孤公子对珠儿的心意珠儿全都明白,只是珠儿早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希望独孤公子可以成全。”
  独孤侧讶异地看了看珠儿身边的高智户,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珠儿的脸上,开口说:“你所说的心爱之人就是他?”
  “正是。”珠儿点头。
  独孤侧忽然夸张地笑了起来,然后又迅速恢复了犀利的表情,起身对珠儿说:“他只不过是个打杂跑堂的小伙计,除了样貌还算入眼之外,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独孤侧的确说的不错,他是花都四大富豪之一独孤家的长公子,将来独孤家的产业和爵位全部都是他的,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武功更是在一般御前侍卫之上,再加上那副容易招惹桃花的好皮囊,活脱脱一个钻石王老五,当今世上除了尚未成家的长乐王爷,恐怕是没人及得上独孤侧这么好的条件了。高智户的确是和他没得比。
  不过,可惜的是,独孤侧好象并不知道“情人眼中出西施”这样一句经典名言,任你黄金还是钻石摆在眼前,她珠儿就是喜欢那块未经雕琢的石头。
  “没错,高公子的确是及不上独孤公子的万分之一。”珠儿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可是珠儿就是喜欢他的敦厚老实,喜欢他的平凡,喜欢他的不完美……”说话间,珠儿侧头看向了身边的高智户,眼眸中充满了柔情,而高智户也同时温柔地望向了珠儿,两人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紧地交握在了一起。
  这份真情是无法掩盖的,想必独孤侧也早已经看出来了。他握紧了拳头,眼中尽是燃烧的怒火,他就那样怒目瞪了珠儿和高智户良久,才忽然起步愤然走出了房间。
  “独孤公子……”我赶忙追了出去。
  可是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哪里追得上轻功了得的习武之人呢,我才刚追到楼下,独孤侧已经没了人影。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把那下半句话吐了出来:“你还没给银子呢……”
 
9.通缉犯
  距离上次珠儿拒绝独孤侧也差不多过了三四天的光景了,这期间独孤侧一直都没有出现,我倒不是担心他会赖我的账,只是上次看他那样怒气冲冲的样子,我的心里不免有点担心,怕他一时冲动会做出什傻事来。
  果然,我那不祥的预感在第五天的早晨得到了应证。
  那天我们还是象往常一样开门迎客,不过这回客人没迎进门,倒是冲进来一队官兵,他们手持着亮晃晃的大刀,凶神恶煞似的,一进门便不由分说的把正在扫地的高智户给拿下了。
  在二楼正准备下楼的我和芯儿看到这情况,赶忙提着裙子快速跑下了楼。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下了楼就直奔为首的那个官差,我认得他,他是都督管相如的手下,都卫军的副统领陈可,他经常跟随着管相如一起来光顾我们司空楼,所以也算是相识了。
  “玉老板,你这回可惹了大麻烦了。”陈可似笑非笑地对我说,“这高智户可是大京正在缉拿的通缉要犯,要不是被独孤公子认出来,恐怕还没那么快能把他给逮捕归案呢。”
  “通缉犯?!”我傻了眼,这貌似老实的高智户怎么会是通缉犯呢?!
  “那陈大哥,他犯的是什么罪啊?”芯儿连忙问陈可。
  陈可笑了笑说:“他可厉害了,前阵子大京郊外打劫官银那件案子就是他犯的。”
  “我是冤枉的!”高智户虽然被几个虎背熊腰的官兵压着,但仍然挣扎着抬起头来喊冤。
  “人赃并获,你还敢喊冤?!”陈可毫不留情地给了高智户一耳刮子,然后对他的部下说,“带出去。”
  “我真的是冤枉的……冤枉……”高智户就这样一路撕喊着被拉了出去。
  “高公子……”在边上的珠儿凄喊一声,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阿猫见状,赶忙抱起珠儿把她送去她的房间。
  “陈大哥,这……这会不会是误会啊?”我皱眉对陈可说,“这高智户在我这里做事一向勤恳,不象是什么坏人啊……”
  “玉老板,你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要在脸上刻上‘坏人’两个字才叫坏人吗?!”陈可淡淡地说,“玉老板,事到如今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关心一下你的生意吧。”
  “陈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芯儿不解地问。
  陈可特意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说:“奉都督管大人之命,司空楼窝藏通缉要犯,即日起暂停营业,所有帐本一律查封带走!”
  他的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个官兵便动手开始翻查柜台里的帐本了。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为什么要封我们的生意啊……”芯儿急忙嚷嚷着上去要阻止。
  陈可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玉老板,这可不能怪我,还劳烦你们配合一下,我也好交差啊……”
  我只觉得眼前有好多人影窜来窜去的,脑子轰隆隆的响着,然后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我一睁眼便看见了叶凡那张写满关心的脸。
  “醒了醒了!”见我醒了,叶凡笑得跟朵花似的,招手喊来了芯儿。
  芯儿眼眶红红的挤开原本坐在床沿的叶凡,凑上来握住了我的手,带着哭腔对我说:“姐姐,你总算醒了……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请大夫啊?”
  我淡淡地牵了下嘴角,看了眼站在芯儿身后的叶凡说:“这里不是已经有了个赤脚医生吗?”
  芯儿扭头横了眼叶凡,没好气地说:“臭叶凡!姐姐晕了一个多时辰才现身,早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你到底死哪里去了?!”
  “我、我不是说了我去买帐本和砚台了吗……”叶凡皱眉挠着头发,“谁知道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啊……”
  “每次你都有理由!”芯儿还是拒绝接受叶凡的解释。
  “好了……”我出声阻止了芯儿,“都别吵了,我才刚醒过来,你们还想再把我给气晕过去吗?!”
  芯儿这才马上乖乖地闭上了嘴。
  叶凡则一脸担心地看着我,询问:“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还是胸闷?”
  “我没事……”我淡淡笑了笑。
  叶凡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先出去给你抓几副药。”说完,连忙快步离去了。
  “芯儿,扶我起来。”我在芯儿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虽然还有点晕旋的感觉,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姐姐,你可把我给吓死了,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下去,再差呢么几公分脑袋就磕到桌子脚了……”说话间,芯儿拿了个软枕塞在我的背后让我靠得舒服点。
  “不打紧。”我想我大概是一时气急攻心,所以才会晕倒。不过,早上那情形也实在是太刺激人了,我这司空楼转眼间就成了窝藏钦犯的贼窝,还被勒令停业整顿,这不是摆明了要我老命吗?!
  想到这里,我开口问芯儿:“后来怎么样了?他们把帐本全拿走了?”
  “没有全拿。”芯儿坐在床沿,回答说,“因为叶凡不在,他们只拿走了那些柜台里的流水帐,不过陈大哥说过几天还是要我们把帐册都整理清楚了送到都卫衙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珠儿怎么样了?”
  芯儿垂下眼,无奈地说:“醒是醒了,就是哭,任谁劝都不行。”
  “我去看看。”我边说边要作势下床。
  “得了吧。”芯儿硬是把我压回了床上,说,“你还是乖乖先把自己给养好了再说,过会儿我再去劝劝她。”
  拗不过芯儿,我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起来。
  ***
  在床上躺了一天,再加上叶凡抓回来的那个苦到不能再苦的药,我的身体总算是恢复了力气,于是第二天起床之后我便来到珠儿的房里看她。
  才一日不见,珠儿好象憔悴了不少,她见到我之后除了一直说“对不起”之外就是哭,哭得梨花带雨的,旁人看的都会忍不住心痛落泪,我也索性就跟着她一起哭,尽情宣泄着心头的郁闷。
  待我们都哭干了眼泪,哭得又累又饿的时候方才止住。我让厨房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上来,但珠儿却说不想吃,只是坐在那里陪着我喝茶。
  沉默了良久之后,珠儿忽然猛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说:“玲珑姐,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我独自担待就是了,绝对不会连累到司空楼。”
  “你担待?你要怎么担待?!”我平静地看着她说。
  “大不了我去求独孤侧……”珠儿咬着唇说。
  “大不了去求独孤侧……”我嘲讽地挑起嘴角说,“大不了嫁进独孤家?你是这么打算的吗?!”
  珠儿低头不语,显然是被我说中的心事。
  “傻丫头,人家都已经说高智户是朝廷的钦犯了,我看这件事独孤侧已经不能左右了……”我伸手拉她坐下,对她说,“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必有蹊跷……”究竟有什么蹊跷其实我也说不准,反正我就是不相信,高智户会是那个打劫官银的强盗。
  “玲珑姐,高公子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珠儿握紧我的手说。
  我点了点头,说:“你只要告诉我你信不信他?”
  珠儿重重地点了下头,表示相信高智户。
  我抿了抿唇,道,“好,那我亲自去见管相如,我去求他,求他把事情查个清楚!”
  珠儿,我就姑且再信你一回,再信高智户一回,这一回我可是赔上了我的全部身家,所以老天爷,拜托你一定要睁大眼睛,千万别冤枉了好人啊!!
  ***
  我借着带帐本去都卫衙门的幌子终于还是见到了花都的都督管相如,我本想和他好言商量商量,就算不放高智户出来也先撤消了司空楼的查封令吧,可是那老家伙装什么铁面无私的包青天,一口回绝了我,硬是说司空楼牵连其中,一日不结案就不能开张营业,就连我带去的银子都不肯收,害的我不得不狠下心干脆跪下求他,可是谁知道这管相如还真是铁了心的要把包青天扮演到底了,任我可怜兮兮地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他连眉毛都不挑一下,还命人把我拖出了衙门扔在大街上,真是丢人啊丢人……
  抹干净眼泪鼻涕,我本来还想去见一见独孤侧的,可是独孤府上的人说他三天前去了大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这回可真傻了眼,难道真是天要亡我玉玲珑?!
  我在大街上六神无主地晃来晃去,居然不知不觉间晃到了长乐王府门口。我驻足停留,望着那华丽的门面发呆,心想着若是此刻他在花都,应该会伸出援手帮我一把的吧……
  可惜,现在的他正在大京享受着富贵荣华的皇家生活,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这里过着这么凄惨的生活……
  那天我一直晃到天黑才回到司空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压力过重的原因,当天晚上我便开始发烧昏睡,半梦半醒之间我真的感觉我快要死了,想着就此死了也好,起码不用再烦这么多了,只是到了下面,我这个败家子恐怕无颜再面对我的那些祖先了……
 
10.私定终身
  我的病拖了三天,叶凡为我把过脉,也请来了城里有名的郎中来看过,却始终诊不出什么确切的的病因来,我知道其实这都是因为我想得太多,压力太大的缘故,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要我不要胡思乱想要我放轻松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每天这么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继续胡思乱想继续担心烦恼。
  这天,我正坐在床上发着呆,边上那碗药还搁在凳子上没动过,我不想喝,喝了也没用。
  忽然房门被推开了,只见一身青衫的叶凡端着新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来到床边,他一看到那碗早上送来的药还没动过,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不吃药呢?”他责备地看着我,“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我不想吃,反正吃了也不见好。”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胡说。”他不悦地将手里的药递给了我,“快趁热喝了,这回我可不上当,看着你喝下去才离开。”
  “不要!”我偏过头,倔强地就是不肯喝。
  “你……”叶凡放下药碗,在床沿坐下,好声好气地对我说,“你都不小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你可是司空楼的老板,要是你垮了,我们这些打工的可怎么办呢?”
  “垮就垮了……”我叹气说,“反正这司空楼早晚都得垮,你们还是早日自谋出路吧……”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叶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什么没出息?!这事实都摆在那儿了,我能做的都做全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于是干脆就大吼大叫着对他说,“司空楼是祖上的基业,现在就要败在我手里了,你以为我想这么没出息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啊,你说呀!”我捶打着他的胸口,发泄着郁结在心头的闷气。
  “好了好了!”他抓住我胡乱捶向他的拳头,然后一咬唇,便起身去拿我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再转身为我套上。
  “你干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他被我打傻了?!没理由啊,我刚刚好象没打到他的头吧……
  叶凡没有回答我,只是紧抿着嘴帮我一件件地穿上衣服。
  “你要干什么?!”我挣扎了几下,无奈他的力气太大,我只能任由他摆弄。
  待穿戴完毕,他便抱起我朝门口走去。
  “喂……喂!你说句话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我紧张地大喊着。
  “跟我去解决司空楼的事。”叶凡淡淡地回答说。
  “啊?去哪里解决啊?”我疑惑着,“我、我还没梳头呢……”
  出了房门,一路上引来了珠儿他们的侧目,芯儿更是嚷嚷着跟在我们后面问叶凡要带我去哪里,叶凡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楼下见到阿猫的时候对他说了一句“还不快去准备马车”。
  把我扔进车里,叶凡亲自驾车飞驰而去,我在颠簸的马车里被摇得七荤八素辩不清方向,心里只是重复着一句——完了,我要被卖掉了……
  ***
  一柱香不到的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叶凡挑开帘子伸手来抱我,我没好气地拍开了他的手,可是却又腿软地下不了车,最后还是得由他来抱我。
  下了马车,我方才发现我们竟是停在了都督府的门口。
  “我们来这里干吗?”我小声地问叶凡。
  “来见都督啊。”他也很小声地回答我。
  “不要了吧……没用的……”我皱起了眉头,上次被人拖出来的惨痛经历我可不想再经历一回。
  叶凡只是笑了笑,然后就不顾我的抗议抱着我往都督府走去。
  惨了惨了……我病了这么久一定是面容憔悴,再加上披头散发的样子,这回别说没面子,连里子都没了……
  我赶紧把头埋进叶凡的胸口,心里念着“千万别认出我”的咒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咒语真的灵验了,我们这一路上居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碍,叶凡就这样抱着我直直地闯到了管相如的书房。
  我正在惊讶叶凡居然胆子这么大敢直闯都督府还一路来到了管相如的书房之时,书房的门已经被他一脚踢开了。
  我的妈妈呀,这下事情大条了,我要去吃牢饭了……
  “你怎么来了?!”耳边传来管相如的声音,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反而异常的平静,好象早就认识叶凡一样。
  “伯父,有件事要请你帮忙。”叶凡缓缓地开口。
  伯父?!他居然叫管相如伯父?!
  我的嘴角一抽,连忙抬头看向了我们的两位男主角。
  只见叶凡神色平静,而管相如则面带和善的笑容,看得出这回他扮的绝对不是包青天。
  叶凡小心地放下了我,扶着我站定,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强装镇定地面对这戏剧性的一幕了。
  管相如见到是我,于是便开口对叶凡说:“你什么时候跟司空楼扯上关系了?”
  叶凡淡淡地笑了笑说:“其实我离家出走之后就一直在司空楼工作。”
  “原来如此……”管相如点头,喃喃自语说,“怪不得一直都找不到你,原来是在司空楼……”他顿了一下,随后说,“这么说,你今天来找我帮的这个忙应该和司空楼有关吧。”
  “正是。”叶凡说,“伯父,我想请你尽快解除对司空楼的查封令。”
  管相如一挑眉,说:“凡儿啊,不是伯父不肯帮你这个忙,只是司空楼窝藏钦犯那是事实,我这么做也是按章办事。”
  “高智户是钦犯一事,司空楼上上下下全都被蒙在谷里,那时候我也在司空楼,实在是玉姑娘可怜高智户身受重伤才会心慈收留他,这一点我可以做证。”叶凡对管相如说,“这件事与司空楼完全没有关系,实在是没理由要受到牵连啊……”
  “该不该受到牵连要待查清楚了才知道。”管相如淡淡地说,“我说凡儿,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在司空楼打工而已,我看现在司空楼封了倒好,你赶紧回家去吧,免得你母亲担心。”
  “伯父……”叶凡还想说什么,我却小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偏头来看我,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还是算了吧,管相如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多说也无用,果然是天意如此……
  叶凡静静地看了我片刻,然后甩开了我的手,上前对管相如说:“伯父,平日里你最疼我,现在却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忙,你是存心想要送我上绝路吗?!”
  “什么绝路?此话怎讲?”管相如不明白。
  叶凡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管相如说:“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伯父了,其实我与司空楼的玉姑娘已经私定终身,我是非她不娶,如今司空楼深陷危机,玲珑终日茶饭不思,身子日渐衰弱,若是她有什么不测,凡儿我也只能不孝地跟着她一起去了,到时候还劳烦伯父通知家母……”他说的如此决绝,语气沉痛悲切,把管相如惊得皱起了眉头。
  管相如的目光在我和叶凡之间来回游移着,然后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声,说:“罢罢罢!我拗不过你,明日我就差人把帐本送会去,撤消了那道查封令。”
  我的眼睛一亮,真的搞定了?!
  “不过……”管相如又看了我半晌,才对叶凡说,“你答应我一定要先回一趟家看看你的母亲,顺便也带她一起去见见她吧。”
  我的嘴角再次抽动起来,这个就不必了吧……
  “是,凡儿知道了。”叶凡向管相如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打横抱起来,微笑着对我说,“搞定了,我们回家吧。”
  忽然有种终于脱离苦海的感动,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我连忙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再度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泪水便马上溢出了眼眶,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
  管相如果然是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便派了陈可把帐本送了回来,还当众宣布撤消查封令。听到这个好消息,司空楼上上下下都欢欣雀跃地准备着开门迎客,我本也想要帮忙打扫打扫,却硬被芯儿押回了房间,命令我今天一天都不准再下床,看来我的病真的是吓到他们了。
  我坐在床上无聊地翻着白眼吐着泡泡发出一些奇怪的没出息的声音,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觉得厌烦了,真搞不懂那几天我在床上是怎么过来的。刚想要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却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于是又赶紧跳回床上作乖乖休养状。
  进门来的是叶凡,他又例行端着碗苦药来到了我的床边。
  “来,吃药了。”他坐到床沿,把药碗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我。
  我没有去接,反而笑得很无赖地看着他说:“我都已经好了,这药就不用再吃了吧。”
  “不行,快喝了。”他表情决断,不容我反抗。
  不过我还是很皮厚地笑着说:“我真的好了,早上都已经能下床了,真的没事了。”
  “你身子虚,多吃两帖药补补也好。”他硬把碗塞进我的手里。
  无奈,我只能端着碗,等着药凉一点了再喝。
  “对了,过几天等你身子好点了就去一趟我家见见我娘吧。”叶凡缓缓地开口对我说。
  “什么?真的要去见你娘啊?”我撇了撇嘴说,“不用了吧,我们又不是真的私定终身……”
  “但是我伯父可是真的以为我们是私定终身来的。”叶凡连忙说。
  “那又怎样?”我淡淡地说,“难不成为了圆谎我们还真的要拜堂成亲吗?!”
  “你说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可是牺牲了名节才为你保住了司空楼啊,你怎么说也要对我负责任吧。”
  牺牲名节……我翻了翻白眼,这种话他也说得出口啊?!
  “你也说了是为了保住司空楼才这么做的啊,怎么能弄假成真了呢?”我好声好气地对他说,“是,我是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事,可是我们真的不能成亲。”
  “你有了心上人?”他神色复杂地问我。
  我的眼前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不过仅仅是一闪即逝。
  “没有啊,没有心上人。”我连忙摇头。
  “那就好办了。”他莫名的很欣喜的样子,“我好歹也是三品都督的侄子,花都四大富豪叶家的独生子,太医院医正的得意门生,你就算凑合着嫁给我也不算吃亏啊。”
  “这种事也能凑合的吗?!”我们是在谈论终身大事吧……
  “可以啊,我可以凑合的。”他连连点头。
  问题是我不想凑合啊大哥……
  我正想开口拒绝,叶凡又再次表情严肃地对我说:“你知道吗,我那个大伯父可是个很较真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合起来耍他,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受点皮肉之苦,一顿家法也就解决了,你怎么办?司空楼怎么办?”
  “他……他会怎么对付我?”我不禁小心地询问他。
  “哼哼……”他笑得毛骨悚然的,“搞不好会永久封了司空楼吧,要不就是发配边疆,痛快点的也就砍了头一了百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听得心里直发毛。
  叶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意思是让我自己选吧。
  我怀疑地看了几眼叶凡,虽然他说的是夸张了点,但是就算不用砍头不用发配边疆,这封楼却是肯定的事,到时候我启不是又是死路一条?!
  一边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一边是家族事业的前景,我被夹在当中左右摇摆,不自觉地端起碗喝了一口……啊!真苦啊!!
 
11.准新娘
  我还在为家族利益重要还是自身利益重要烦恼的时候,叶凡已经先下手为强把我硬是拖进了叶家的豪华府邸,还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只不过是跟他老娘吃一顿饭而已,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顿饭的意义啊?!
  不过上天总算有眼,替我惩罚了这个自做主张的家伙,才刚踏进厅堂,叶凡便受到了堂上那个美妇人的一声大喝:“你这个逆子!现在才知道要回来吗?!”
  扑通一声,身边的叶凡已经跪了下来,我站在原地犹豫了老半天,终于也尴尬地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叶夫人继续训斥叶凡说:“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娘亲放在眼里?!都是平日里把你给宠坏了,不过是说了几句就要离家出走,连大过年的都不回来看看为娘我,你就当真这么狠心?!”
  “娘,孩儿知错了……”叶凡低垂着头认错,然后又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了个头,“请娘亲责罚孩儿吧。”
  “来人。”叶夫人唤来了几个家丁,吩咐他们说,“把少爷带去祠堂跪着,不许吃饭!”
  家丁们领命带走了叶凡,我扭头偷偷地看了眼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干着急。叶凡,你就这么去跪了我可怎么办呀?!早知道就不来了,人家老娘训儿子关我什么事呀……
  回过头,我扭曲着表情看到叶夫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姑娘快快起来吧。”叶夫人伸手扶起了我,笑容可拘地对我说,“该跪的是我那不孝的儿子,姑娘受惊了。”
  “不、不打紧……”我连忙挤出了一个还算优雅的笑容来。
  “姑娘快请坐吧。”叶夫人拉着我在堂上坐了下来,丫鬟忙送上了一杯热茶。
  “听闻玉姑娘是做生意的,不知道府上做的是哪门生意啊?”叶夫人开始了她的户口调查项目。
  于是我便老老实实的把我家上上下下十八代祖宗全都如实告之了她,心里希望她听到我家祖上是做青楼生意的就可以对我这个女子产生点那个什么意见,然后就死活不让我进叶家的门,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只是,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这叶夫人非但不介意我家之前是做青楼生意,反而还夸我把司空楼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转行转得这么成功,简直是让我哭笑不得。
  在叶夫人的盛情邀请下,我被留下吃晚饭,然后还以天色渐晚为借口要我留宿的叶府客房。无奈啊无奈,再这样下去,看样子我是嫁定叶凡了……
  夜深以后,我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便起身来到院子里转悠。夜深人静,叶府上下基本上都已经睡下了,我一个人到处乱逛倒也自在。也不知道逛到哪块地方了,我瞧见前方不远的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烛光,好奇之下便慢慢靠近。屋子的门没关严实,我透过门缝瞄了几眼,看见叶凡正一个人跪在那里呢,脑袋耷拉着,还满可怜的样子。见四下无人,我便推门走了进去。
  “喂!”我故意重重地拍了一下叶凡的肩膀,他也果然被我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抬头一见是我,表情尽是意外。
  “你怎么进来的?!”他惊讶地问我。
  “走进来的啊。”我笑着在四周转了一圈,这里除了供台上的叶家灵位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摆设了,空荡荡的还真是浪费地方。
  我回到叶凡的面前,蹲下来和他保持平视,跳动的烛光照在他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我发现他的脸色有点苍白。
  “你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吗?我来给你把脉。”我学着他平时的样子抓起他的手腕要给他把脉。
  叶凡没好气地抽回手说:“这个时候还有心开玩笑,我都快饿死了,脸色能好看吗?!”
  我方才想起他好象是受罚没有吃东西。
  “你该不会是担心我才来的吧……”他忽然挑眉一笑对我说。
  “哪个担心你了?!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横了他一眼,“我是幸灾乐祸来的,顺便替叶夫人来监督你这个不孝子有没有乖乖地执行家法。”
  叶凡笑了笑,说:“我娘亲才不会让你来监督我呢。你可知道,这间祠堂若不是叶家的人是不能踏进来的。”他顿了一下,然后又歪着脑袋说,“不过你早晚都是我叶家的人,我想那些祖先也应该不会介意你提早进祠堂看望他们吧。”
  “什么早晚是你叶家的人?!”我抗议说,“按你这么说来,随便哪个人误闯进来你就要娶他进门吗?!”
  “是啊。”叶凡居然点头说,“所以你是逃不掉了,一定要做我叶凡的妻子了。”
  “你……”我无语,只能用力地推了他一下,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
  叶凡笑着歪倒在地上,对着我的背影喊道:“娘子,相公我好饿啊,拜托给点吃的吧……”
  我气呼呼地跑出门外,回头又瞪了一眼那个皮厚的无赖,然后跺脚离去了。
  饿,你就饿着吧,你这种人就该饿你个十天八天让你顾不上胡思乱想!
  ***
  第二天一早,我扔下饿个半死还跪在祠堂里的叶凡向叶夫人请辞回司空楼了。
  一回到司空楼,我便被那些好管闲事的家伙们给团团围住了,他们全都顾不上要开门做生意,只是一味地想知道我昨天在叶府的经历。
  “叶夫人人还不错。”我就只回答了这一句,然后就想要上楼去换衣服了,但是那芯儿就是拖着我不放。
  “叶夫人好看吗?他们家大不大?伺候的下人多不多?”芯儿跟着我一路来到了我的房间。
  “叶夫人很好看,那叶凡怎么就没遗传到她的一半呢……”我歪着头淡淡地说。
  “其实也还可以了啦,叶凡虽然不是玉树临风,但也算是一表人才了。”芯儿笑了笑说,“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嫁过去呢?”
  我转过身去,很严肃地看着她说:“你就这么希望我嫁给他吗?!”
  没想到芯儿也一副很认真的表情对我说:“姐姐,以前我或许还有点犹豫,不过现在我觉得你们真的是很相配!”
  “何以见得?”我淡淡地说。
  芯儿一本正经地对我娓娓道来:“姐姐,叶凡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不过也算是花都四大富豪之家的大少爷,将来你要是嫁过去可就是叶家的当家主母,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叶凡那人平日里虽然嘴上不饶人,不过始终也不是个坏心肠的人,他呢么喜欢你将来一定会很疼你的,姐姐,我们女人不求嫁到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只求嫁一个能够疼爱自己照顾自己的好丈夫,难得叶凡这两样条件俱全,你还犹豫什么呀。”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芯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她了。
  芯儿重重地扶住我的双肩,对我说:“所以,综上所述,姐姐,你嫁给叶凡绝对是明智之举!”
  我依旧张着嘴巴看着她,良久才回过神来,对她说:“芯儿,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起媒婆生意来了?!”
  芯儿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说:“姐姐,人家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哎!”
  “我也是很认真的在听啊。”我笑道,“所以我才感觉你说的这么精妙是不是改行做了媒婆……”
  “你……你还真是……”芯儿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我看着芯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才转身进了房间。芯儿刚才的话还在我的耳边回响,她说的道理我不是不懂,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底却还是有那么一丝不甘心的倔强呢?我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在等待着什么呢?
  我忽然瞥到了一直挂在衣架上的那件白色皮毛披风,然后终于明白了我心中的犹豫和挣扎的根源。
  是在奢望着做王妃吗?
  果然是奢望啊……
  那遥不可及、可笑的奢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件披风取下扔进了柜子里,重重地关上了柜子的门,然后决定选择那条对我的将来、对司空楼的将来都最为恰当的路。
  ***
  我答应了和叶凡的婚事,这突如其来的决定让叶凡高兴到不能自己,然后我每天都笑着接受别人的恭喜,笑着和芯儿一起置办嫁妆,笑着和叶凡讨论婚礼的相关事宜,笑到脸抽筋都还一直笑着,只希望自己可以被自己的笑容感染到,打从心里真的高兴起来。
  我做到了吗?
  我不知道,我早已经笑到麻木,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真正的心情了。
  在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忍不住把那件披风又拿出来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再扔回去,就这样扔进去拿出来又再扔进去再拿出来,一直到累得不行了才倒在床上,盖着那件披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12.洞房花烛
  才四更天我就被芯儿强拉着起床了,天知道我才刚合眼没几个时辰啊,这会儿还正半梦半醒着呢。
  芯儿带来了一大票老麽麽,她们手忙脚乱地把我按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梳头刮脸的刮脸,一直折腾到大天亮。
  随后楼下响起了热闹的爆竹声,她们忙着为我穿上大红的嫁衣,给我盖上红盖头便把我朝门外拽去。
  “走慢点走慢点……”我小心地低头看着脚下,生怕没看清楚脚下给摔了,要知道这红盖头一盖上,我除了自己的脚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呀。
  我在她们的搀扶下小心下了楼,然后又被簇拥着坐上了轿子,一路摇摇晃晃地被抬到了叶府门口。又是一连串的爆竹声,随后有人掀开了轿子的帘子,是叶凡,我闻得出他身上有他偏爱的松木味熏香。
  叶凡将我抱出了轿子,在大堂行了礼之后又一路七拐八弯地把我抱进了新房,让我在床上坐好,然后便出去招呼客人了,只留下个丫鬟陪着我。
  我端坐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只觉得腰酸背痛无聊的紧,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我才想起自己好象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于是我想要掀开盖头看看房间里有什么好吃的,可是连条缝都没掀开呢,我的手便被那丫鬟的手给按住了。
  只听头顶传来那丫鬟恭敬的声音:“少奶奶,红盖头只能由少爷来掀,这是规矩。”
  “喔……”我颓然地放下手,然后忍不住对那丫鬟说:“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吗?我饿了。”
  “少奶奶,您再忍忍吧。”丫鬟回答说,“待少爷进房来,喝了交杯酒之后便可动筷吃那桌上的酒菜了。”
  “喔……那你们少爷什么时候进房来啊?”
  “奴婢不知……”
  我郁闷,貌似这叶凡要是一个时辰不进来那我就得饿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不进来我就得饿两个时辰,这要是永远都不进来那我启不是要给活活饿死?!
  郁闷归郁闷,我还得乖乖地等着,就这样数着小绵羊数到我快要瞌睡地倒下之时,叶凡终于摆脱了门外那群纠缠不清的宾客们进了房间了。
  我听见他吩咐那丫鬟下去休息,又听到了合门的声音,然后就感觉到他坐到了我的身边。
  “娘子。”叶凡缓缓地开口对我说,“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我终于娶到了我一直想要娶的那个女孩,一想到我们以后就要相互扶持着共度一生,我的心情就会快乐得难以言表。”他顿了一下,然后又说,“我知道,你嫁给我有呢么一点迫不得已,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不过我有信心,日久见真情,我们以后一定可以……”
  “行了吧……”我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不是我不解风情想要打断他的深情告白,实在是因为我饿得快死了,没工夫再耐心听下去了。
  “你赶快掀了我的盖头吧,我等不及了。”我皱着眉跟他说。
  “啊?”他显然有点意外,然后赶忙起身拿来了秤杆挑开了我的红盖头。
  我也不管那红盖头还粘在我的帽子上,赶紧起身冲到桌子边,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招呼还傻坐在床沿的叶凡说:“你快过来喝交杯酒啊!”
  “喔……”叶凡连忙扔下秤杆跑了过来,在他的指导下我们正确地喝了交杯酒,随后我便象饿狼似的不顾形象伸手抓着桌上菜吃。
  吃饱了靠在椅子上,我这才感慨原来饿肚子是这么难受的事啊!那看来上次叶凡饿着罚跪的滋味果然是不好受,还有那上上次,那个来我们船上打工的某王爷好象也有过这么一段惨痛的经历……
  没事怎么突然又想起那人了,真是的……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别再乱想了。然后我才发现叶凡正饶有趣味地坐在边上看着我,想起我刚才失仪态的表现,我不禁脸红了起来。
  “看、看什么看?!”我视线闪躲着他的目光,嘴里喃喃地解释说,“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实在是太饿了吗……”
  “嗯……”他微微一点头,笑问,“那现在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我满足地笑了笑。
  “那我们也该做正经事了吧。”他笑的好邪恶,一看就知道没打什么好主意。
  做青楼行业这么些年,他口中的那什么正经事我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也算知道个七七八八,于是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刚才不知道是谁说过如果我不愿意的话他是不会强迫我的,哦?”
  叶凡只能无奈一笑,说:“好,我说到做到,不过,娘子啊,这夜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吧。”
  “是哦。”我起身朝床的方向走去,“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是困了。”
  叶凡跟着我来到了床边,笑着对我说:“那我们就上床休息吧。”
  “不是我们,是我。”我推开他,把我头上那顶重的要命的帽子取下来扔给他,然后自己踢了鞋子跳上床。
  “那我睡哪里啊?!”叶凡为难地看着我说。
  “随便吧,桌子椅子都有,要不就睡地上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打地铺了。”我淡淡地说。
  “娘子……”他的语气中带着央求。
  “没得商量,晚安。”我说完,倒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在身上,不久便找周公聊天去了。
  ***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叶凡是怎么解决睡觉问题的,因为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醒着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了。
  “早啊。”我对他笑了笑,便起身下了床。
  叶凡来到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娘子,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好,睡的好香呢。”我没心没肺地笑着回答。
  叶凡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说:“你是睡的香,你相公我可就遭罪了哦,在地板上躺了一晚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冻出病来……”
  “怎么会呢。”我边换下我的大红嫁衣边对他说,“你和阿猫一起住的时候不也是睡地板的吗?也不见你冻出什么病来啊。”
  “拜托,那时候我还起码有条被子盖啊……”叶凡欲哭无泪地坐在床沿看着我。
  啊……我好象是忘记要给他一床被子了……于是我马上不好意思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快手快脚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衣裙之后,我转身看见叶凡正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迹涂抹在床单上,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回事,我怎么就这么糊涂把这个都给忘了呢……
  我讪讪地笑着来到他的身边说:“你倒是想得周到啊。”
  他对我微微一笑,挑眉说:“没办法,做戏要做全套吗。”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门外便响起了丫鬟的请安声。
  洗梳过后,我和叶凡便来到了厅堂拜见叶夫人,我跪着给她敬了一杯媳妇茶,换来了一封红包,出了厅堂我悄悄地偷看了一眼,哇!有一千两这么多!果然是大富人家,红包都这么丰厚啊!
  “喂。”我快步赶上了走在前面的叶凡,向他伸出了手,“刚才的红包拿来。”我记得他敬茶的时候也得了一封大红包。
  “干吗?那是我娘亲给我的。”他护住胸口对我说。
  “男人不能带这么多钱在身上,快拿来给老婆我替你保管。”我说完硬是强伸进他的衣服里摸出了那封红包揣在怀里。
  “你怎么这样啊……”叶凡委屈地看着我,象个小媳妇似的。
  “我就是这样,不满意就休了我啊。”我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蹦一跳地朝大门口跑去。
  “喂,你要去哪里啊?”他在我身后叫着。
  “去司空楼啊,你也赶紧去报道,不然扣工钱哦。”我没有回头,只是朝他摆了摆手,便径直跑出门了。
  ***
  叶夫人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和叶凡成了亲却还坚持着要去司空楼料理生意她也没多说什么,只不过我觉得这样每天从城西赶到城东实在是太麻烦了,又浪费时间,于是便撒娇着跟叶凡提出要搬回司空楼住,然后叶凡又去跟他娘撒娇,叶夫人拗不过这个宝贝儿子便也就答应了我们搬回司空楼住,不过每隔个三五天的一定要回去看她陪她吃顿饭。
  搬回司空楼之后,我和叶凡还是依旧和以前那样分房睡,日子仿佛回到了之前,除了有些客人改口称呼我为叶少奶奶之外,一切都好象没有改变事的……
 
13.翻案
  时间转眼又到了阳春三月柳絮纷飞的时节,高智户被抓进衙门关押了也快两个月了,这期间珠儿曾经去探望过几次,但因为他是朝廷要犯看守极严,探望的机会都是叶凡好说歹说跟他那大伯父求来的。
  每次珠儿探望过高智户后回来总是愁眉不展的样子,有一两次还哭到眼睛红肿,想来那一定是因为高智户在牢里的日子过的太苦。
  这天,我正在厨房里边吃东西边跟林笑笑和宁华凤两人侃着,那芯儿却突然跑得飞快闯了进来,由于惯性她一时刹不住步子,就那样直直地把我撞翻在地。
  “芯儿!”我这次终于决定再也不容忍她的冒失了,顶着一头豆腐丝不顾仪态地叉腰喝了起来,“你怎么每次都这样莽撞?!你……”
  “行了行了,要骂我等会儿尽管骂,现在你得赶快跟我去去。”芯儿一把拖住我的手说。
  而边上那两人则笑得前伏后仰的,最后还是宁华凤好心替我仔细拨去了头发的脏东西。我则甩开了芯儿的手,不悦地瞪着她说:“什么事能急成这样?!少了我还能出人命吗?!”
  “姐姐,那头真的要出人命了呀,你就快跟着我去看看吧!”芯儿再度拉起我的手,把我往厨房外拽去。
  一听有出人命的事,那两个厨娘也赶忙扔下锅子勺子跟着一起来看看。
  我被芯儿一路拖着来到了珠儿的房间门前,只听得里面嚎啕的哭声,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我爹娘过世的时候我都恐怕没那样哭过。这么哭法,难不成真出了人命?我心头一紧,赶忙三步并两步进了屋子。
  进了屋我才发现,珠儿正扑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的,阿猫在边上安慰着,却也跟着用袖子抹起了眼泪,见这样凄惨的状况,我身后的芯儿、林笑笑和宁华凤赶忙上去扶着珠儿好言安慰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哭成这样?”我拉了站在边上沉默着的叶凡询问。
  叶凡皱着眉头说:“今天衙门的陈副统领来过了,他说大京那里下了文书,过几天要把高智户押去大京,等着秋后问斩……”
  “什么?!”我惊讶,“这……这都查清楚了吗?高智户不是说他是冤枉的吗?!”
  “查案是看证据的,高智户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却又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就算我大伯父他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啊……”叶凡连连摇头。
  我顿了一下,又说:“那就这样结案了?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叶凡叹气说:“除非能有高级别的王公贵族能替他担保翻案,不过就算有人肯担保,依照目前的证据来看,这案子翻了也是白翻……”
  总之一句话,就是死路一条啦……怪不得珠儿会哭的如此凄惨,现在的高智户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跟个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
  自从得知高智户将要被处斩的消息,珠儿每天都茶饭不思的,动不动就要寻死,什么上吊啦撞墙绝食割脉服毒,能死的方法基本上都试过了,不过幸好最后都被我们给救下了。每天看着她这样以泪洗面地憔悴下去,我的心里跟着着急,只怕还没等到高智户被砍头,珠儿就已经撑不住香消玉陨了。
  正在我愁得没办法的时候,那个许久未现身的小王爷洛至轩居然从大京回来了,而且还带着美女一同来光顾了我们的司空楼。
  走进雅座,我才发现原来那个陪着洛至轩一起来的居然就是百花殿的花魁舞蝶姑娘。我与舞蝶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她给我的印象总是冷冷淡淡客客气气的,那绝色妩媚的容颜此时看来与她身边拥有倾城笑容的洛至轩也还算是般配。
  “王爷可是好久都没来我们照拂我们的生意了。”坐下之后,我笑着为洛至轩斟了一杯酒,几个月不见,洛至轩的笑容还是那样的魅惑人心,一不留神就能把我的目光吸引了去,我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失仪态。
  “的确是很久没来了。”洛至轩笑着从我手里接过酒杯,浅浅尝了一口,然后说,“听闻在本王去大京的日子里这花都发生了不少的事啊。”
  “是啊王爷。”舞蝶含笑说,“这其中最大的莫过于两件事。这其一便是都督大人擒获了朝廷的要犯,为朝廷立下一功。这其二自然就是城南叶家的喜事了。而且偏偏这么巧,这两件事都和司空楼有关呢。”
  洛至轩微微一点头,说:“本王也听说了……啊,这么说来,本王应当向玉老板道喜才是啊,本王竟然错过了玉老板的喜事,实在是惭愧啊……”
  舞蝶又笑着开口说:“王爷,您糊涂了,怎么还称呼玉老板呢,应该改叫叶夫人了。”
  “哪里哪里……还是玉老板叫的比较顺口……”我连忙笑着推辞。
  这舞蝶的脸上笑容优雅,可我怎么就觉得呢么刺眼呢?!她的话句句在理,声音比那黄鹂鸟还动听,可是我却偏偏又觉得刺耳……对她,我实在是提不起一丁点的好感来。
  “我想也是。”洛至轩点头一笑,“叫惯了玉老板,这一时半刻的还改不回来。”
  “不打紧不打紧,王爷怎么高兴怎么称呼就是了。”我也马上笑着附和。
  又彼此寒暄了几句,洛至轩忽然开口说:“怎么不见珠儿姑娘呢?本王也是许久未听到她的琴声了,正惦记着呢。”
  “这……”我为难地笑了笑,说,“王爷,珠儿最近身体抱恙,一直都在屋里休养着呢。”
  洛至轩“喔”了一声,说道:“回头我让王府的太医来瞧瞧。”
  “那就多谢王爷体恤了。”我笑着道谢。
  随后我们又随便聊了几句,我见洛至轩和舞蝶聊得正欢,想着应该没我什么事了,也就起身请退了,这洛至轩也没留我,只是点了点头便又跟舞蝶聊上了。我走到门口,为他们合门的瞬间又看了眼那两个相谈甚欢的绝色男女,忽然心里莫名其妙地闹起了别扭。
  我正噘着嘴打算去厨房吃点好吃的来安慰一下自己的时候,只见叶凡和芯儿从楼下快步跑上来,象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
  “怎么了?”我拦住芯儿问,“急着去哪儿啊?”
  “还不是珠儿那大小姐……。”芯儿苦着脸对我说,“真是作孽啊,几天没吃东西了,今天总算肯让我哄着喂几口清粥,没想到还没下肚呢就全给吐出来了……”
  这么一说,我也赶紧跟着一起去看看了。
  珠儿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了,这辈子要这么受折磨,身子本来就单薄,现在都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那脸色比纸还白,在林笑笑的搀扶下捧着个痰盂在那里干呕,真是受罪啊。
  我不忍心看下去了,便转身出了房门,站在走廊上。不一会儿,叶凡从房里出来,他刚给珠儿把过脉,我连忙上前去问他情况。
  “没什么大事。”叶凡拧着眉头对我说,“大约是因为几天没进食,一时肠胃不能够适应,我这就去给她抓几帖药,服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点了头,目送着叶凡离去。
  我在走廊上徘徊了很久,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呻吟声纠结在我的心头,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我一咬牙,转身朝雅座奔去。
  远远的我便听见了从房里头传出来的谈笑声,不过我也顾不上此时闯进去会不会扫了他们的兴,来到门口毫不犹豫地就推门进去了。
  谈笑声愕然而止,洛至轩和舞蝶双双把目光投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洛至轩的表情倒还算镇定,舞蝶则一副意外又有点厌恶的样子盯着我。我也不顾她怎么看我了,上前几步对洛至轩说:“王爷,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洛至轩挑了挑眉,然后对舞蝶颌首示意她先出去。舞蝶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出了房间。
  “玉老板找本王是想要商量什么事啊?”洛至轩坐在那里端着酒杯对我笑道。
  “王爷,实不相瞒,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您帮忙的。”我开始向他叙述了珠儿与高智户相识相知的过程,又跟他说了高智户被抓的前前后后,末了还不忘补一句让洛至轩给他们做主的请求。
  听完我一口气说的故事,洛至轩的眉头也不自禁地靠到了一起,他淡淡地对我说:“照玉老板这么说来,若是本王不出面为那个高智户担保翻案,恐怕珠儿姑娘的性命堪忧喽?”他顿了顿,说,“那玉老板你又如何能够保证这案子就一定能翻得过来呢?若是把案子交到刑部,查下来的结果还是一样,那你让本王的颜面何存呢?”
  颜面……到底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那两条活生生的人命重要啊?!
  我撇了撇嘴,说:“王爷,您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吧,说不定真的会有转机呢?”
  “可是……”洛至轩表情纠结,好象很犹豫的样子。
  我心头一急,便顾不上面子,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了:“王爷,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帮帮他们吧,王爷……”
  见我突然跪下,洛至轩也是一惊,连忙起身上前来扶我:“你这又是何必呢……赶快起来说话。”
  我只觉得心头一委屈,眼泪便忍不住冲了出来。
  “王爷,我实在是不忍再看到珠儿那样受罪了……”我吸着鼻子抽泣着对他说,“您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求求您了……”
  只听洛至轩一声轻叹,然后他取出了自己的帕子,温柔地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好听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力。”
  “真的?!”我瞬间破啼为笑,情绪转变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洛至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郑重地对我点了点头。
  ***
  之后,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由于长乐王的介入,刑部对这件事十分重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调查的,案子很快就有了眉目。
  原来,这高智户原本是大京一家镖局的镖师,那箱被劫的官银是真正的劫匪秘密委托高智户压的暗镖,却不料途中误打误撞被官兵发现,而被蒙在谷里的高智户拼命逃脱追捕想要等伤好以后自己追查那个陷害他的神秘人,没想到却在花都遇到了珠儿。
  虽然现在那个真正的劫匪还没被抓住,但是总算是洗脱了高智户的罪名,再过几日他就可以回花都来了。
  一接到这个好消息,原本那病怏怏的珠儿忽然就来了精神,也肯开口吃东西了,细心调理之下,身子也逐渐开始恢复健康,我这心头的大石头可总算安全落地了。
  
14.游园赏花
  这日子终于又恢复了平静,高智户回到花都之后还是继续留在我这里打工,现在他把我当成救命恩人似的,工作也就更卖力了,也不枉我不顾面子哭着鼻子给那洛至轩下跪了。
  三月下旬的某一天,店里打烊之后,叶凡闪进我的屋子,笑嘻嘻地给了我一张烫金的帖子。
  “这什么?”我边翻开帖子边随口问他。
  “你不识字吗?自己看啊。”他在我房间里转悠了一圈,说,“你这里不错啊,比你相公我的房间要好几百倍了。赶明儿我就卷了铺盖下来跟你一起睡。”
  “小心我把你连人带铺盖一起扔出去。”我边看帖子边淡淡地回了一句。
  帖子是长乐王府发的,说什么阳春三月百花齐放,所以长乐王爷后天特别邀请四大家族的人去王府的园子赏花。
  我看完帖子,叶凡也已经回到了我身边坐下,笑呵呵地跟我说:“明天我陪你上街去买件好看的衣裳,也好打扮打扮后天去赴宴啊。”
  “哪个说我要跟你去了?!”我合上帖子道,“这帖子上请的是叶夫人,关我玉玲珑什么事啊?!”
  “你这话说的……”叶凡肃起脸道,“难不成你要我带我妈去吗?!”
  “可以啊,我不介意啊。”我朝他咧嘴一笑。
  “你不介意我介意!”他眉头一紧,立马就拉着我的手带着哭腔说,“娘子,好娘子,求你了,你不跟我去我多丢人啊,你相公我丢人不就等于是你丢人吗,那你丢人……”
  “行了行了。”我连忙出声说,“我去行了吧。”若我不答应,恐怕他又要唠叨个半天了。
  他这才恢复了方才的笑容,起身屁颠屁颠地出门去了。
  ***
  赏花那天天气特别好,春风微拂,阳光明媚,再加上满园子争齐斗艳的鲜花,那景色别提有多美了。
  洛至轩在园子里设了酒席,花都四大家族的人分坐两边,而洛至轩则坐在上座。
  我坐在叶凡的身边,小心地打量着在座的人几个人。花都四大家族,除了叶凡已经成了家之外好象其余的三位都尚未婚嫁,坐在我们这一边的独孤侧我是认识的,只不过鉴于上次他小鸡肚肠引起的一连串风波,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感了。
  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两位女子,左手边的那位浓妆艳抹妩媚异常,还频频对席上的洛至轩暗送秋波,而洛至轩则一直保持镇定坐怀不乱,自制力还不是一般的强。右手边那位女子虽然素面朝天,也没什么华丽的装扮,但五官清秀,也算是个样貌中上的美人。
  见我在打量那个清秀的女子,叶凡便凑到我的耳边来跟我解释说:“她就是上官家的独生女上官裕文。”
  我轻轻挑眉,原来眼前这位就是四大家族为首的上官家的上官裕文。早就听闻上官裕文是有名的才女,三岁便会吟诗作对,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如今才只有刚满二十岁的她在户部担任女官,深受皇上和太后的恩宠,这样有才的女子居然就是面前这个举手投足都中规中矩的年轻女子。
  打量完了那个有名的才女,我的目光又落到了左边那个妖艳女子的身上,看她的样子也不过是二十岁上下,妩媚撩人却又不失高贵,若是摆在青楼,绝对是个能卖出好价钱的抢手货。
  “那一位又是谁啊?”我小声地询问叶凡。
  叶凡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随后忽然很诡异地扬了扬嘴角,说,“你猜呢?”
  我微微一皱眉,分析说:“今天在场的皆是四大家族的成员,独孤家、叶家、上官家……难不成那一位就是城西华家的人?”我顿了顿,又说,“不可能啊,华家上下两位皆是公子,这大公子我是见过的,只是前些年病重去世了,现在华家是二公子当家,怎么可能又出来一个女子呢?”
  叶凡淡淡一笑,说:“对面这一位便是华家的二公子华安生。”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看着叶凡,幸好当时没喝茶没喝酒没吃东西,不然一准儿全都喷在他的脸上。
  华家二公子居然是女的?!我刺激地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询问叶凡。
  叶凡掩嘴笑了笑,解释说:“这华二公子是男儿生,不过因为打出生就被算命的批出了凶险之命,为了化解命中的血光之灾,十八岁之前都是被当做女儿来养的。”
  十八岁之前……我皱眉,可这华二公子现在起码也有二十岁了吧,怎么还是一副女装示人呢?
  或许是看出了我表情中的疑惑,叶凡又在我耳边解释说:“虽说十八岁之后便可恢复男儿生,不过这十八年来的习惯哪里能改的掉。”
  说的也是,我连连点头。
  “对了,华二公子除了安生这个名字之外还有个很好听很华丽的乳名呢。”叶凡的声音又在我的耳边响起,只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他的乳名叫丽丽。”
  华丽丽……果然是华丽的名字啊……
  我的嘴角抽搐着看了眼强忍着笑的叶凡,然后又望向那个华丽丽,他刚好也对上了我的目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挑衅地朝我妩媚一笑,若是之前,我一定会觉得那笑容的主人可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女,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好想吐……
  ***
  酒过三循之后,那几个人又凑在一起舞文弄墨了一番,方才开始自由赏花活动,叶凡本想陪着我在园子里到处逛逛的,不过那个在大京当差的上官裕文硬是拖着曾在太医院学习过的他叙旧,一时抽不开身,所以我也就乐得清闲自己逛去了。
  这长乐王府果然是不同凡响,地方大得吓死人,什么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真是应有尽有,处处透着皇家的气派,还真是叫我开了眼。我转着转着忽然发现迷失了方向,走了老半天还是在围着一座巨型假山打转,无奈我跟自己说再试着走一回,要是再不行,那就只有等在原地让他们来找我了。
  这回走着走着终于瞧见了前方有一座凉亭,幸运的是亭子里好象还有两个人在那里亲亲我我的,此时我也不顾会不会打扰他们了,只想着赶紧问个路然后闪人吧。
  走近之后,我忽然才发现亭子里那两个人竟然是洛至轩和……和华丽丽?!
  只见洛至轩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而那个不男不女的华丽丽则娇媚地依在他的怀中,整个人就象那八爪鱼一样紧贴着洛至轩。看这情形我估摸着自己又闯大祸了,居然给我撞到长乐王爷的惊天大秘闻,皇室成员有断袖之癖的私生活大曝光,那样顾着颜面的他会不会把我当场咔嚓了杀人灭口呢?!
  果然,见到我无厘头地闯了进去,洛至轩的表情瞬间凝结,我几乎可以看到他嘴角的抽搐,我的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毛,赶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哟……这不是叶夫人吗……”前方传来华丽丽庸懒的声音,只听他淡淡地说,“叶夫人,就算是出身低贱,可你相公也该告诉你基本的礼貌问题吧,你这样闯进来我可是会很害羞哦……”
  我嘴角一抽。什么出身低贱,我虽然不是什么四大家族的后裔,但我们玉家在花都好歹也算是名门!还有,你这不男不女的人妖也懂得什么叫害羞?!真害羞的话两人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苟且了,分明是你们自己贪图方便要在这里解决,关我这个过路人什么事呀?!
  虽然在心里把华丽丽的话给狠狠地反弹回去了,但我始终不敢抬头啃声,我是不怕那个人妖华丽丽,可我怕王爷洛至轩啊,他要是不高兴了没准就把我就地正法了……所以还是少惹为妙。
  我偷偷瞄了眼一直不出声的洛至轩,却忽然发现他正挤眉弄眼地好象要跟我传递什么信息,我眯起眼睛再次仔细地瞄了他一眼,还没看清楚呢,华丽丽那庸懒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了:“叶夫人,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呢?还想继续参观吗?”
  参观……我可没呢么好雅兴,于是正打算转身离去,却又忽然想起了洛至轩刚才那哀怨的眼神,于是一咬牙,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厚着脸皮对那两个人咧嘴一笑,说:“不好意思,不过,我有点事想要找王爷单独聊一聊。”
  这回眼神哀怨的那一位换成了华丽丽,待洛至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之后,他才起身跺脚离去,经过我的身边时还故意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我只当是没看到,赶忙偏头看向边上的花丛,假装赏花的样子。
  待华丽丽的身影走远了,洛至轩才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幸亏你机灵,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他呢……”
  我得意一笑,起步来到他的面前说:“王爷,其实怎么说人家也算是个大美人了,王爷可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一番情意哦。”
  “玉老板说笑了。”洛至轩缓缓站起身,摇着折扇对我说,“华公子与我同为男儿身,又怎么能在一起呢……”
  那你刚才还不严词拒绝人家?!还任着人家摆弄,我要是那华丽丽我也会误会啊。洛至轩啊洛至轩,你这样皮薄可是会害了人家呢。
  心头这么想,可是我嘴上还是不忘刻薄一下,我笑着对他说:“王爷这么说就不对了,爱情呢,是不分年龄,不分富贵贫穷门第贵贱,也可以不分性别,只要相爱都可以在一起啊,王爷又何必这么介意世人的眼光呢?”
  “我……”洛至轩被我说的直摇头苦笑,于是也只能顺着我说下去,“是是是,玉老板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我又得意地扬了扬嘴角,然后对他说:“王爷,说起来玲珑还应该对王爷说一句谢谢才是。”
  “哦?”洛至轩扬眉,“我何时有恩于玉老板了?”
  我淡淡一笑,说:“当初若不是王爷肯出面帮忙,恐怕高智户的案子还依然在那里石沉大海,如今刑部能如此快速的结案放人,全是依赖王爷的面子,所以玲珑要在这里代珠儿和高智户跟王爷道谢了。”
  “那倒不必。”洛至轩笑着说,“若是真要道谢,那就待珠儿姑娘身体康复之后亲手为本王演奏一曲也就算是谢过了。更况且,当日玉老板跪在本王面前哭的如此凄惨,本王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对他呵呵地傻傻一笑,心想这死洛至轩,干吗还提我下跪那档子破事吗,是存心要老娘再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糗事吗?!
  正在我面带笑容,心里却郁闷得紧的时候,远远地瞧见独孤侧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
  “至轩,原来你在这里呢,让我好找。”独孤侧笑着走近亭子,见着我也在场,先是一惊,随后才镇定地给了个礼貌的微笑。
  我也礼貌地回了个微笑便打算要告辞了。
  “玉老板。”独孤侧却忽然出声叫住了我。
  “独孤公子有何吩咐?”我笑看着他问。
  独孤侧低下了头,好象很难开口的样子,我耐心地等着,心里揣测着他想要说什么。
  憋了半天,独孤侧总算是开口了:“玉老板,麻烦你替我向珠儿姑娘说句对不起……”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道歉,大男人还这么扭扭捏捏的……
  我淡淡笑了笑,说:“知错能改才是真君子,不过,这句对不起若是出自真心,独孤公子又何不亲口对当事人说,这样才够诚意不是吗?”
  独孤侧的脸红了红,便低头不做声了。
  “那玲珑就先告退了。”说完,我又对一直在边上看戏的洛至轩行了个礼,然后才转身走开了。
  不过,还没走几步,忽然发觉好象自己这一出亭子还是辩不清东南西北,于是也只能再硬着头皮返了回去。
  “请问……那个……我好象迷路了……”
  我说的尴尬,可那头两个人却笑得开怀,真是见了鬼了,迷路有呢么好笑吗?!
  
15.送别
  赏花会过后没几天,独孤侧便出现在了司空楼,说是来向珠儿道歉的,但也不知道珠儿是在闹小姐脾气还是真的气极独孤侧,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人家请他吃了个闭门羹,反倒是高智户心胸宽广,接受了独孤侧的当面道歉,还左一句误会右一句误会地帮着解释,真是个烂好人啊……
  转眼便到了细雨绵绵的清明时节,今年的清明我不仅要和芯儿一起去城外的玉家祖坟上香,还要跟着叶凡上叶家的祠堂磕头上香,礼数一套又一套的,把我折腾个半死,累得只躺在床上喘气。
  清明过后,从夜城传来了好消息,李南派人送了信来,说是若晴刚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母子平安,我和芯儿接到这个消息真是开心得不得了,忙活着添置一些小孩子用的玩意,准备过几天就抽空去趟夜城。
  叶夫人眼尖,瞧见我在置办小孩子的衣物便思维活跃地以为我和叶凡有了那什么了,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回,只把我问得嘴角抽个不停,最后还是叶凡出面才给解释清楚了。
  空欢喜一场,叶夫人不免有些失望,这一失望话也就多了,每次回去吃饭总是在我们面前唠叨。
  “你们也不小了,成亲也有段时日了,怎么还不见消息呢?”叶夫人叹气说,“我的身子不好,指不定哪日就随你爹去了,也不知道在这之前还有没有福气抱上孙子享享清福。”
  “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叶凡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婆婆您长命百岁,日子还长着呢。”我也只能在边上陪笑。
  “我这不是想要让你们尽早给我生个孙子吗?!”叶夫人道,“这么久了都没动静,不如改天找大夫把个脉瞧瞧……”
  “娘,您忘记了,您儿子我就是大夫啊,这把脉的事还用得着请别人吗?”叶凡笑了笑,握住母亲的手说,“娘的心思儿子明白,不过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是啊是啊……”我继续陪笑。这都还没圆房呢,哪里会有小孩子啊,老太太您就慢慢等吧。
  ***
  因为要去夜城探望若晴,司空楼便暂时休业了几天,我本打算和芯儿一起去的,但是那叶凡死皮赖脸地非要跟着一起去,拗不过他,我们也只能带上那家伙了。不过这个决定总算是明智的,因为我们带了不少礼物去,前前后后装上车的也有不少东西,叶凡既然自告奋勇地要跟着那就让他充当一下临时的苦力吧,这一路上把东西背上背下的还真少不了他呢。
  若晴的儿子真是又白又胖的可爱极了,每次见到他就象是见到了一块上好的水晶芙蓉膏,只想要扑上去尝一口呢。看着若晴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我也免不了心生了感慨。
  “现在你也已经为人妻了,何时也象我一样生个孩子长伴膝头呢?”若晴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我当时只是笑着糊弄了过去,可是事后却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现在的我也算是成了亲有家世的人了,就算我心里一直拒绝承认可那毕竟也是即成的事实,这顶有夫之妇的帽子早已经扣在了我的头上取都取不下来了,难道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跟叶凡混下去了?虽说叶凡也算是个好人,至今都也未曾强迫过我什么,可是那毕竟不能逃避一辈子,终究还是要面对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在想什么呢?”叶凡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一偏头便对上了他含笑的双眼,心中微微一紧,赶忙收回了目光,只是随意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夜深人静,李家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树开得极美,一阵微风拂过枝头,在轻微的瑟瑟声中花瓣漫天飞舞,美得那样的不真实。
  “现在方才四月末,夜风还是很凉的,你身子骨弱,小心受寒。”说话间,叶凡已经将一件轻薄的披风披上了我的肩头。
  忽然眼前的情景闪回到了去年年末那清冷的院子里,梅花盛开美人如厮,那艳丽的笑容,那温柔的眼神,那件温暖的披风……一切仿佛近在眼前,也好象已经隔了很久……
  “在发什么呆呢?”叶凡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傻笑着敷衍说:“没、没什么,想起了若晴他们,他们一家子还真是好幸福呢……呵呵……”
  “是啊……好幸福……”叶凡轻叹一声,眼神中尽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你说什么呀……”我的脸微红,“哪个说要跟你生孩子了?!”
  “你不跟我生还能跟谁去生?”叶凡露齿一笑。
  “我……我才不要生孩子呢!”我连忙说,“生孩子又痛又辛苦,搞不好连命都丢了,我才不要……”
  “这一点娘子大可放心。”叶凡笑着一手搭上了我的肩头,“好歹你相公我也是太医院医正的门生,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的。”
  “我就是不要!”我扭动肩头甩开了他的手。
  “娘子,我娘亲的话你也听见了,她老人家都急成那样了,你好歹也做件好事了了她的心愿吧……”他苦着脸搬出了他的老娘。
  不过,我就是偏要跟他作对,遂扬着脸对他说:“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不满意就休了我好啦。”
  “娘子……”叶凡无奈地皱眉说,“别动不动就提写休书这档子事,很伤感情的吗……”
  “我和你有感情吗?我怎么没觉得……”
  “娘子,你这么说话真伤人,我可要哭了……”
  “你哭啊……”
  “我真哭了……”
  “哭啊……”
  那晚我们在走廊上斗嘴斗到三更天才各自回房间睡觉,第二天虽然发现嗓子哑了,但是心情却还不错……
  ***
  从夜城回来之后便还是和以前一样过活,我也终于想通了,决定暂时不给自己任何压力,只是顺其自然就好。
  这几天独孤侧每天都来光顾我们的司空楼,我想他这么每天来定是想用诚意打动珠儿以求她的原谅,只是珠儿却一直以身体尚未康复为由闭门不见,看来那小子想要解开珠儿心头的那个心结恐怕还需要些时日。
  入了五月,大京太医院忽然送了封书信给叶凡。叶凡在离家出走之前原本是大京太医院医正的学生,如今这个老医正即将告老还乡,太医院又急需要一个可以代他教授学生医术的人,于是老医正便推荐了他的得意门生叶凡前去代课,说是只去三个月,待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之后叶凡便可功成身退。
  叶凡去大京帮他老师的忙这的确是无可厚非,不过,他要是这么一走,司空楼的帐可怎么办呢?!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况且这记帐可是每日必修的功课,缺一天都不行。我本想临时再请个帐房先生代劳,可是时间紧迫,我一时也请不到,所以只能接受叶凡的提议,在他临走前给我恶补一下,这帐还是由我来接手。
  于是,我们“夫妻”两人便开始整天粘在一起,他教我简单的记帐方法,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把帐移交给我,在外人眼里看来我们可算是恩爱有佳,可是别人羡慕,我可是在吃苦,成天耳边回响着的就是叶凡那一套又一套的记帐理论,他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念叨着,我只能无奈地感叹,太医院这回算是请对了人,根据本人的鉴定,叶凡一定会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教书先生!
  待我基本上勉强可以出师了以后,叶凡才放心地收拾行李准备要去大京了。临走前一天晚上我们回了一趟叶府陪叶夫人吃了顿饭,第二天快临近中午的时候才送叶凡到了司空楼的门口,马车已经在那里侯着了。
  “我教你的方法你都记清楚了吗?”叶凡临上车前还不忘再次确定一下。
  “知道了,不是说已经出师了吗……”我不耐烦地对他说,“要是我记的不好,回头你再给我补上不就得了。”
  “你……”叶凡似乎是找不到什么恰当的句子来形容我了,于是也只能在那里叹气摇头。
  正在叶凡和其他人一一道别的时候,我远瞧见两顶华丽的轿子朝这里过来,一摇一晃的就这么停在了我们司空楼的门前。轿夫待轿子停稳妥之后便替轿子上的人掀开了帘子。
  从轿子上下来的正是长乐王爷洛至轩,他下轿后并没有朝我们这边望一眼,他只是径直走向了后面的那顶轿子,亲自掀开轿帘,一位翩翩佳人扶着他的手小心地踏出了轿子。我眯眼仔细一瞧,那女人原来是百花殿的花魁舞蝶姑娘。最近花都流传着洛至轩与舞蝶的风流佳话,说什么小王爷夜夜留连在百花殿的船坊,什么与佳人共度良宵之类的,说的那是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看也只有他们两个自己心里知道。
  每次听到关于洛至轩的流言我都会没来由的郁闷,现在又看到他牵着佳人的手进司空楼,我自然更是闷闷不乐,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垮了下来。
  “那、那不是小王爷吗?!”阿猫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想来他是跟叶凡道别之后也注意到了刚走进我们司空楼的那对才子佳人。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招呼着?!”我横了他一眼,又推了他一把,阿猫这才赶紧踉踉跄跄地跑进去招呼客人。
  “娘子。”那边厢,已经上了马车的叶凡向我伸出手来,示意要搀我上车。
  “啊?”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回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叶凡翻了翻白眼,对我说:“你到底要不要上来送我?!”
  我忽然间很想马上回司空楼去见一见那个最近被流言蜚语包围着的人,所以还没经过大脑思考,话就脱口而出了:“我得回去招呼客人……”
  叶凡明显不悦地垮下脸来,淡淡地说:“不想送就明说好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干吗这么爽快地答应人家……”
  “好了好了,我送就是了。”我受不了他那副小媳妇的委屈样子,一跺脚便提起裙子扶着他的手上了车。
  车夫一挥鞭子,马车开始缓缓开动了。
  从司空楼一直到城门外,一路上叶凡一直在絮絮叨叨地关照着我一些琐事,什么要经常回去看看叶夫人啦,记帐就算方法不对也要尽量不要搞错数目啊,如果珠儿不舒服就要赶快去请大夫啊……之类的,我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尽管在那里点头就是了。
  马车在城门口停了下来,那里有大京来的专用马车等着叶凡。
  下车后,叶凡站在车前看着我,对我说:“那我走了。”
  我点头:“去吧去吧,早去早回。”我还等着你回来接手我的帐呢。
  叶凡没有马上转身,他反而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抓起我的手。
  我只觉得手背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贴了一下,半晌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吻了我的手。
  “走了娘子,你可千万要想我啊。”他放开我的手,促狭地对我笑着说,“记住,熬过三个月我就回来了,实在想我想极了就差人送个书信给我,但是绝对不能红杏出墙!”
  “什么红杏出墙啊?!你快滚吧你!”我红着脸没好气地对他说,“鬼才会想你呢!”
  叶凡笑着朝我挥了挥手,转身奔向了等候已久的马车。
  我静静地看着他上车,探出头来笑着跟我再次挥手道别,看着马车缓缓起动,越走越远一直到看不见为止。心中有那么一点莫名的失落感,而手背上被他吻过的那块地方忽然变得好热好烫。
  “夫人,我们回去吗?”车夫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深吸了口气,朝车夫微微点头:“回司空楼。”
 !
16.红颜祸水
  叶凡走了以后,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打理好司空楼的生意,隔个三五天就抽空去一趟叶府,陪着叶夫人吃个饭说说话什么的。平静的日子里没有了叶凡绕在边上缠个不停,虽然耳根是清净了许多,不过我总觉得好象少了点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叶凡到了大京不久便写了封书信回来报平安,之后也断断续续地写过几封信来,说什么已经在太医院上任了之类的生活琐事,这些我都如数告知了叶夫人,好让她老人家不用担心。期间刚好是我生辰,所以他也有特别派人从大京带了些上好的绸缎和珠花来,当是给我的生日礼。
  出了霉之后便是初夏,每天都是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让人的心情也跟着一起晴朗起来。
  这天午后,我午睡过后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便哼着小曲朝厨房跑去,才不过一只脚刚跨进后院的拱门,只觉手臂一紧,整个人便被一股力量拉得朝后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顿时,一股熟悉的甘草香味围绕在我的鼻间,抬眼便对上了洛至轩清亮的黑色眸子。
  这算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身份尊贵的小王爷公然调戏良家妇女?!我一下子傻了眼,竟然也忘记了要挣脱开这样不合礼数的拥抱。
  也许是洛至轩也觉察到了我们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暧昧,于是他连忙把我扶正,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稀里糊涂还不知道什么事呢,便被他拉进边上的一条小巷里。说是小巷,其实不过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左右不过这点大小,一个人呆还算宽余,两个人就实在是挤了点,我和洛至轩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我得偏过头来才不至于让自己的鼻子撞上他的胸口。
  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然后,从院子里传来一阵轻声细语的聊天声,我不由得竖起耳朵跟着洛至轩一起听起了壁角。
  只听得芯儿那清脆的声音传来:“放心吧,其实珠儿早就原谅你了,她大概是怕见了你又会让你误会什么,所以才……”
  “罢了罢了……”独孤侧的声音响起,他轻叹一声说,“只要珠儿姑娘能原谅我就好了,见与不见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芯儿顿了顿,又说,“话说,独孤公子,你现在还爱着珠儿吗?”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这个芯儿,心直口快,问得这么直接。
  独孤侧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爱又能怎样,她的心不在我的身上,再爱也是枉然……”
  “独孤公子,你别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优秀,将来一定会娶到一个德才兼备貌美无双的好妻子的。”芯儿安慰独孤侧说。
  又沉默了一会儿,独孤侧才开口对芯儿打趣说:“对了,不知道芯儿姑娘你可有心上人?”
  “这个……呵呵……”芯儿傻笑着说,“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不过还是没有的好……”
  “哦?为什么?”独孤侧不解。
  芯儿叹了一声,说:“姐姐常说我行事莽撞,又不懂得规矩,脾气又骄横,将来定是没人敢娶……”
  我微微一笑,这小丫头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
  “怎么会呢。”独孤侧笑了笑说,“芯儿姑娘乃是性情中人,不象那些名门闺秀般娇柔做作,反而是讨人喜欢。”
  “真的吗?!”芯儿这才神采飞扬起来,“就算我不会女红,不象珠儿那么有才,成天只会吃喝玩乐,这样也会有人喜欢吗?”
  “那是自然。”独孤侧说,“会女红有何用,将来若是嫁进哪个大户人家,丫鬟麽麽一大堆的,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动手,还不是成天的吃喝玩乐。”
  “独孤公子说得真是甚得我心啊!”芯儿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姐姐每次说我我都不在意,想着反正脾气是这样,要改也改不了的。”
  芯儿……你还真皮厚啊……
  又过了小半会儿,芯儿忽然又说:“独孤公子,你这么说不是在安慰我吧……”
  “当然不是了,我可是句句出自真心啊。”独孤侧赶忙解释说。
  “真的吗?”芯儿很怀疑,于是干脆说,“那象你这样的富家少爷会不会要娶我这样的女子做夫人呢?”
  “要,要,当然要啦。”独孤侧说,“见多了那些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还是觉得象芯儿姑娘你这样直爽的女子比较好。”
  “真的吗?!”芯儿乐得咯咯直笑。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洛至轩,巧的是他也刚好低下头来看我。
  看来这两个人有点那个啥。我用眼神对洛至轩说。
  的确,我们改天要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帮帮他们。洛至轩点头眯眼告诉我。
  随后,我们默契地相视一笑。突然间感觉这四目一相对,我便恍惚地听见滋咧咧的火花声。我强忍着体内的气血翻腾的感觉移开了目光,正准备要抽身出去,却猛然被他用手臂牢牢地锁进了他的怀中。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他则故意忽视我眼中的询问,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炙热的目光比他那隔着衣衫传来的体温还要滚烫,我惶恐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深深地陷了进去,心跳在无意间蹦到了极限。
  外面那两个人的说笑声渐渐远去,看来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对洛至轩微微扬了扬眉头,用眼神对他说:他们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洛至轩这才慢慢松开了手,我连忙逃似地跳了出来,拼命地深呼吸着,刚才我真的感觉象是个溺水的人那样快要溺毙在他那多情温柔的眼神中了,我现在才发现,原来眼神也是可以杀人的啊!
  “刚才真是失礼了。”洛至轩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赶忙边捂着胸口压惊边转过身去朝他笑了笑:“哪里哪里,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洛至轩只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优雅的背影,禁不住举手捂住了自己滚烫的双颊。为什么他就可以那么处变不惊泰然自若呢?为什么自己每次碰到他都会那样心神恍惚难以自制呢?!
  忍不住,我喃喃地骂了自己一句:“真是没出息……”
  ***
  那之后,我便常常见到芯儿与独孤侧混在一起,两人时常一起看戏逛集市,这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还没有言明,不过我看也早显出了不少的端倪了。
  这日打烊过后,我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算帐,待全部搞定之后一抬头便看到原本正在擦桌子的芯儿坐在桌边托着腮帮子傻笑着,忍不住,我向了她。
  “在笑什么呢?”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坐到了她的边上。
  “啊?”芯儿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没有啊,哪里有笑?没有笑啊……”
  我抿嘴一笑,说:“你这鬼丫头,有什么心事早就写在脸上了,我还看不出来吗?亏得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要是被阿猫他们瞧见你思春,肯定是要笑话你的。”
  “人家哪里有思春……”芯儿嘟囔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还说没思春?!”我笑着拉住她的手说,“快告诉我,最近你和那个独孤公子到底在搞什么?”
  “什么搞什么啊……我们没有搞啊……”芯儿的脸红得跟番茄似的却还低着头拼命的抵赖。
  “天天往外跑跟着人家看戏逛街的还说没搞?!”我摇晃了她一下,说,“你就别瞒我了,快告诉我你们进展到哪里了?我真的很好奇啊!”
  “哎呀……”芯儿的恋越发的红了,支支吾吾地嘟囔说,“就……只是牵手而已……”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原来只是牵手啊,那有什么好害羞的呀,亏你还是青楼里呆过的呢。”
  “那不一样,看着别人和自己亲身体验那完全是两码子的事。”芯儿辩解说。
  我想想好象也是有道理,要不然我这个自认为见过世面的前任青楼老板怎么也同样的会对那个美人王爷脸红心跳到喷鼻血呢。
  正出神呢,芯儿忽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苦着脸对我说:“姐姐,怎么说你也是过来人了,你好歹也给我点主意吧。我现在一见到独孤公子就不由自主地要脸红,那心只管扑通扑通的乱跳,脑子也不能思考了,你说我这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笑了笑,说:“那是当然了,傻丫头,你若不喜欢他干吗还成天跟他混在一起啊?你可好了,这回总算是找着个金饭碗,你就等着做独孤叫少奶奶吧。”
  一听到“独孤家少奶奶”这几个字,芯儿便不由自主地笑得欢快:“姐姐你取笑我……”
  我只是陪着笑了笑,心里揣摩着她刚才所说的那些个症状。脸红心跳,脑子空白,照她这么说只有见到喜欢的人才会有这些症状的吧,可是为什么我会对小王爷那样呢?
  我该不会是……
  不可能吧……
  红颜祸水,一定是他长得太漂亮了所以才会那样,一定是!
  
17.两情相悦
  那天晚上我和芯儿促膝畅谈到很晚才睡下,不过第二天却起的很早,起床后刚想要到厨房去拿点点心吃,却便被林笑笑一把拉到了了厨房后面一个没人的角落里。
  “怎么了?这么早有什么事啊?让我先吃了东西再说吧。”叶凡曾跟我说过我的身子弱,早起若不吃点东西待会儿肯定头晕昏倒。
  没想要林笑笑还挺机灵的,出来的时候拿了几块糕点,这会儿便塞进我手里了。我边啃着糕点边含糊地对她说:“行了行了,你说吧,什么事?”
  “玲珑姐,我有一事相求。”林笑笑开口对我说。她本与我同年,只是小了几个月而已,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只是常年在厨房不见人,又懒得装扮,所以略显清秀了点。
  “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我爽快的一点头。
  林笑笑几次欲言又止的,看得我肚肠根都痒了起来,终于还是忍着想让她自己开口。
  “玲珑姐,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想要来找你了,只是那时候见你和芯儿聊得正欢,所以也就没有来打扰。”林笑笑鼓起勇气开对我说,“前些日子我娘托人捎了封信给我……”
  “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我连忙问。
  “那倒没有。”林笑笑微微一笑,说,“只是,我还是得回去一次。”
  林笑笑的家乡在春洲城,离花都不远,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光景,于是我便点头说:“那你就赶快收拾收拾回去几天吧。”
  “不是啊……”林笑笑面有难色地说,“玲珑姐,我就直说了吧,娘在信中说为我找了门亲事,想要我回家乡去嫁人,对方那户人家在春洲也是开食坊的,所以……嫁人之后自然是要留在自家铺子里帮忙……”
  “什么?!”我刚进口的糕点全部给喷了出来,还有几粒碎渣子咔在喉咙里呛得我猛咳了几下。
  “玲珑姐,你慢点吃啊……”林笑笑见状赶忙上来抚着我的后背为我顺气。
  缓过气来之后,我连忙抓住她的手,说:“笑笑,你要离开司空楼?!”
  林笑笑为难地低下了头不做声。
  “笑笑,你可不能走啊,我们司空楼少了你那招牌点心不就全砸了?!”我赶忙说。都知道林笑笑的点心手艺一极棒,在司空楼可是深受客人欢喜的甜品啊,她要是走了,还有谁能接手做出这么好吃的糕点来呢?!
  我越想越急,所有的话都不经大脑思考似的一古脑地脱口而出:“还有挽回的余地吗?笑笑,不如你回去跟你娘说说?若你真想嫁人,我可以在花都给你找一门亲事啊,米铺当铺绸缎铺,要做什么生意的都有,保准不会叫你吃亏……”
  “玲珑姐……”林笑笑哭丧着脸说,“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叫我如何能推脱得掉呢……”
  听她这么一说,我立刻象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垮下了肩头,嘴里嘟囔着说:“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林笑笑微微想了一下,开口说:“不如我晚一个月回去,把我的手艺传给下一任的点心师傅。”她顿了顿,又说,“我瞧着阿猫对厨艺有点兴趣,上次跟我们学着做过几样小菜也有模有样的,不如就让他跟着我学吧,一个月内我包他做出的点心和我做的一样好吃。”
  林笑笑这么一说,我听着也有道理,现下能想出的也只有这个两全的法子了,那就这么办了吧……
  ***
  “什么?!要我去厨房做事?!”阿猫惊讶地看着我,好象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密闻似的。
  我微微点头,算是回答了他那个白痴问题了。
  “玉老板,这、这不太好吧……”阿猫扭扭捏捏地说道,“我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进厨房做事那怎么成,洗菜烧饭那毕竟是女人做的事吗……而且我在大堂做的好好的,那儿少了我也不行啊,您还是找别人吧……”
  没想到这个阿猫平时看起来低头哈腰唯唯诺诺的,原来骨子里还这么大男人主义啊……
  我不禁笑了笑,说:“大堂那里有高智户在看着,他做事可比你勤快多了,所以我才让你去厨房跟着笑笑学做点心,你若是不愿意,那我也只能把你给辞退了……”
  “别啊别啊……”阿猫连忙摆手说,“玉老板,我家里还有个八十岁的老娘要养呢,您可千万不能辞了我呀……”
  “阿猫,当初我请你过来也就是看中了你是个机灵人,这是非轻重我想你还是分得清的。”我笑着说,“什么女人做的事男人做的事,其实还不都一样吗,那大京皇宫的御厨房里不也有男厨师在当差吗,每月的俸禄可高出你好几十倍呢,也不见有谁说他没出息啊,相反见了面还要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的恭维着,可威风呢。”
  “是,玉老板真是一语惊醒我这个梦中人啊……”阿猫见我给了他台阶下,便马上顺着我说下去,“那就依玉老板的意思吧,明儿个我就去厨房报道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想着这阿猫还真是个机灵人呢。
  ***
  阿猫去厨房上任后便开始了林笑笑特别制订的魔鬼式训练,或许是因为觉得一个月的光景实在是太仓促,于是平日里那个温文而雅说话细声细气的林笑笑忽然转型成为了可怕的麻辣教头,阿猫在她的严加管教之下每天从早上开门做到晚上打烊,连吃饭上茅房都要记着时间,若是过了规定的时辰,那便要被罚在打烊后洗刷厨房所有的锅子碗碟,日子那叫一个凄惨啊……
  虽然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但奇怪的是,这个平时经常废话的阿猫这次居然没有到我跟前来反应一个字,他只是任劳任怨地在那里接受着林笑笑给他安排的每一件事,还尽量地做的妥帖,这可让我稀奇了好一阵呢,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那小子被我那天说一顿说的茅塞顿开长了出息了吧。
  一个月之期快要到了,我特别封了一个大红包,想要在林笑笑回家成亲之前交给她,于是便在这天打烊之后来到了林笑笑和宁华凤的房间。宁华凤见我好象有话要对林笑笑说,便借口有事找芯儿离开了房间。
  宁华凤离开之后,我合上了房门,来到了林笑笑的面前,微微一点头,示意她坐下,于是我们两人便一同坐在了桌子边,林笑笑为我倒了杯茶水,我便开口说:“笑笑,这几日辛苦你了,阿猫那个家伙能在这么短时间里有这么大的进步,我知道准是你的功劳。”
  “玲珑姐客气了。”林笑笑微微一笑说,“其实阿猫他也很努力很用功的在学,现今他做的糕点已经完全承袭了我的祖传手艺,赶明儿个让他亲自做一回让玲珑姐尝尝。”
  “好。”我笑着点了点头,说,“笑笑,你自三年前跟着我到现在,从青楼船坊一直到如今的食坊,你为我们司空楼做的事我都记在心里,如今你就要离开了,我这心里实在是舍不得……”我轻叹一声,继续说,“可是就算舍不得又怎样,你还是一样要走的……不过我们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我又把你当自己妹妹看待着的,所以这个你收下。”说话间,我已经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红包递上去。
  在她接过红包,小心翼翼地拆开看的同时,我又说:“小小意思,就当是司空楼给你的嫁妆。”
  其实我在红包里封了五百两的银票,已经不算是小意思了。
  林笑笑在看到那张五百两的银票之时,她的脸色肃然一变,马上把银票塞回红包里,惶恐地硬是要交还给我:“这我可不能收……”
  我也不去接她塞回来的红包,只是皱了皱眉头说:“这怎么就不能收了呢?我既给了你你就收下吧。”
  可是林笑笑却说什么都不肯收,那红包只能暂时放在桌子上搁着。
  “玲珑姐,你平日里待我们就亲厚,工钱给的宽裕,还经常塞零花钱给我们,这一次我是万万不能再收了……”林笑笑迟疑了一下,又说,“况且……况且过几日我回家去见娘亲,也不过是为了推辞那门亲事……”
  “什么?!你、你不打算嫁了?!”我惊讶地看着她。
  林笑笑点了点头,说:“这些日子我都想清楚了,我不想因为要遵从娘亲的意思而就这样嫁了一个与我素未谋面的人,就象珠儿那样,即使荣华富贵摆在眼前也不稀奇,两情相悦才最为重要。”
  “说的好。”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们笑笑如此貌美贤淑的姑娘不怕找不到与你两情相悦之人。”
  林笑笑害羞地笑了笑,低下头去,小声地说道:“其实……其实笑笑已经找到那两情相悦之人了……”
  “哦?!”我扬眉一笑,好奇地凑上去问,“是哪家的公子呢?告诉玲珑姐,我也好去找人说媒啊……”
  “哪里是富家公子哥,只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罢了。”林笑笑脸红道,“实不相瞒,这些个日子我与阿猫相处下来,彼此都感觉很合的来,也算是两情相悦了……”
  原来是阿猫啊!我才想呢,他怎么就收敛了性子肯认真塌实地跟着林笑笑学手艺,原来是两情相悦了去了……难为我还差点误会是不是我在不经意间替他老娘管教了儿子呢。
  我扑哧一笑,说:“那敢情好啊,这么说起来,我们司空楼可是又要办喜事了!”
  “哎呀……玲珑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林笑笑连忙涨红着脸娇嗔道,“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我笑了笑,说:“好,我不取笑你,不过要是真要办喜事可不准少了我。”我收起了桌子上的红包,说,“这封红包我就暂先留着,等你真出嫁了我再换个大的给你和阿猫。”
  “那笑笑就先多谢玲珑姐了。”林笑笑忙起身行了个礼,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出了林笑笑的房间,我一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心里还在美滋滋地想着林笑笑和阿猫的事,随后我又想到了感情正笃的芯儿和独孤侧,想着接下来的日子里没准哪天就要操办喜事了,她们都是司空楼的人,芯儿又是我的妹妹,这喜事自然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想着想着,我忽然又想到了远在大京的叶凡,想着他怎么说也算是我玉玲珑的相公,要是司空楼办喜事他不在场,我这面子上也过不去啊,于是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回房,拿出纸笔开始给叶凡写信。
 
18.中秋
  给叶凡的信送出去之后便没了下文,这叶凡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一下子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没了消息,难为我还要瞒着叶夫人,变着法子的想点平安的信息哄着她老人家。我也派人去大京打听过,只是说叶凡在太医院任职了两个月不到便找到了新人来接手,所以早在七月初便已经请辞回家了。
  这可就奇怪了,现在都快八月了,叶凡就算是绕了远路这也该早就到了啊,难不成是在路上出什么事了?
  我越想越烦,那院子里的知了也跟着瞎起哄,“知了知了”的叫得人心头烦躁。我正想起身下楼去街上逛逛散个心呢,刚巧芯儿就进了门来了。
  “哟,姐姐,这大热天的闷在屋子里干什么呢?连窗子都不开,要是闷到中暑可就遭了。”芯儿边说边朝窗户边走去,替我打开了窗子。
  “我嫌那外头知了太吵,睡个午觉都不塌实……”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什么事啊?是不是又要请几个时辰的假出去玩儿了?”
  “姐姐,我哪有这么贪玩啊……”芯儿笑着说,“是小王爷来了,正找您呢。”
  “喔。”我起身走向了门口,然后又忽然停下脚步对芯儿说:“王爷是一个人来的?”
  这几天洛至轩每次来光顾司空楼都要带着那个舞蝶,貌似他们的关系真的就如同传闻的那样亲密,而且莫名其妙的,我每次见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心里不舒坦。
  “一个人。”芯儿点了点头。
  我这才轻轻松了口气,起步朝雅座方向去了。
  一见到我进去,正在独自饮酒的洛至轩便马上放下杯子起身相迎,还带着那一脸标志性的倾城笑容,幸好我见多了这绝色的笑貌,所以也渐渐有了免疫力,再也不会象那最初几次那样弄得气血翻腾了。
  待洛至轩客气地喊了坐,我才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对他说:“王爷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啊?那舞蝶姑娘呢?平日里见你们两人形影不离的,感情好的不得了呢。”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那样酸溜溜的话来,见鬼了真是……
  幸好洛至轩没有怎么在意,只是淡淡一笑,说:“怎么连玉老板都开起本王的玩笑来了,舞蝶姑娘不过是本王的红颜知己而已。”
  “玲珑不敢……”我连忙做惶恐状,心里却冷哼一声,你们两之间什么关系跟我无关!不过这会儿子听他这么一解释,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洛至轩又笑了笑,说:“玉老板,其实今天本王来找你是有事相求。”
  “王爷说笑了。”我微微一笑,“王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让玲珑去办好了。”
  洛至轩笑着说:“眼看着中秋节就快到了,那天我的王府准备要操办一顿宴席,宴请几位贵客共度佳节,到时候本王想要借用司空楼的宁华凤姑娘和林笑笑姑娘去府里掌厨,不知道玉老板可否行个方便?”
  我略微想了一下,中秋节不就是咱们大金国皇帝的生辰之日吗,所以也称做万寿节,皇帝的生日他这个王爷不是理应去大京给皇上贺寿的吗?而现在洛至轩却要在自己的王府办酒席招待贵客,这贵客……
  想到这里,我连忙问他:“王爷,玲珑斗胆,请问王爷这要招待的是什么样的贵客啊?”
  洛至轩神秘一笑,说:“玉老板你能这么问想必也已经猜到了这贵客的来路了。”
  我倒抽一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原来真是皇帝要亲临花都了!
  我正出神,洛至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件事可万万要保密啊,皇兄这次是微服出巡,不想惊动太大。”
  “玲珑知道。”我连忙点头,又说,“可是,王爷,您请的客人这么尊贵,我怕小凤和笑笑的手艺还不够火候……”
  “这个你不用担心。”洛至轩笑了笑,“本王与皇兄的口味喜好相近,本王既是喜欢了,皇兄也应该不会挑剔的。”
  “既然王爷这么抬举我们司空楼,那玲珑我就先谢过王爷了。”说话间我已经起身向洛至轩行了个礼。
  “玉老板客气了。”他赶忙伸手扶了我一把。
  当洛至轩的温热的手搭上我的胳膊时,我禁不住微微一颤,虽然隔着衣料,虽然那只是短短的瞬间接触,但我却真实地感觉到了自他指间传来的滚烫温度……
  ***
  中秋佳节那天,洛至轩不仅邀请了许多有名望的大臣,还特别请了花都四大家族的代表前去赴宴。去吃酒的人自然知道洛至轩今天要招待的是当今的皇帝,所以人人都备了名贵的贺礼,就等着呈给皇上借机好讨个赏识。
  因为叶凡不在家中,所以也只能由我来陪着叶夫人一起去赴宴了,我们叶家送的是上乘的夜明珠,价值连城,叶夫人拿出来的时候直闪的我眼花。
  四大家族的人下午就到了王府,在大厅我们还遇到了盛装出席的管相如和他的夫人,管夫人一脸的清秀,是个很标致的美人,只是年纪和管相如差的太多,只比我大了没多少岁数。管夫人和叶夫人向来亲厚,两人见了面便凑到一起聊了起来,管相如只是凑到我跟前来小声地跟我说了一句“叶凡的事我正在派人追查,叶夫人那里暂先瞒着”便和一群先到的大臣们参观园子去了。
  我独自站在墙角,无聊地看着冷艳高傲的上官裕文和浓妆艳抹依旧以女装示人的华丽丽有一句没一句地拽文,才打了个哈欠,忽然肩头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芯儿!
  “芯儿?”我意外地瞪着她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记得今天只有林笑笑、宁华凤还有阿猫在厨房干活,这芯儿是什么时候溜进来的呀?
  “是独孤公子请我来的呀。”芯儿朝她身后一指,我扭头去看,正巧对上了独孤侧的笑脸。
  我对独孤侧微微一笑,然后收回视线,横了芯儿一眼,说:“你这鬼丫头,怎么事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叫我吓一跳呢。”
  “我也是被独孤公子刚刚从司空楼拉了来的。”芯儿一脸甜甜的笑容,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
  于是,芯儿便陪着我聊了一会儿,而独孤侧则去跟上官裕文和华丽丽寒暄了一番,接着就拉着第一次来王府的芯儿去游园子了。
  我又独自呆了一会儿,总觉得那华丽丽有意无意地朝我飞白眼,貌似他还在记恨着上次我搅了他和洛至轩的好事……于是,我便向叶夫人请退,想要去园子里找芯儿和独孤侧一起玩。可没想,我这路盲投胎的竟然又一次迷失在这曲折迂回的大园子里了,真真是丢人啊!
  我一个人在园子里晃啊晃的,八月里虽然已经到了夏末,不过那正午的太阳还是毒的很,我被晒的不行了,赶紧躲进那有顶棚的走廊,延着阴凉的地方朝前走,走啊走的便看见了一处单独的屋子,我四下张望着好象没人,于是便抬脚走进了那屋子。
  那屋子还挺大的,而且又阴凉,刚走进去便顿觉一阵舒坦。看里面的陈设,有供书写的案几,还有许多装满书的书架,墙上挂着几副名家的字画,很是雅致,里间有一张紫檀木框的床,床前的屏风竟然是真金所制,着实奢侈,这里大概是那位小王爷的书房吧,这书房就已经华丽成这样了,平日起居的卧房可就更难以想象了。
  在屋子里参观了一圈,然后正瞅到那桌子上放着茶壶茶杯,顿觉的一阵口渴,想着若是我在这里喝一杯茶应该没人会介意的吧,于是便二话不说上去提起了茶壶。
  “玲珑!”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低吼,把我惊的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壶,转身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修长身影,正是小王爷洛至轩。
  “王、王爷……”我傻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一脸纠结的表情是为了什么,只是一味地解释着说,“我……我刚巧路过所以就进来看看……我什么都没碰……”
  洛至轩的表情虽纠结,但是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仓促地回头去看了看门外,然后快步走向我,二话不说地便拉着我朝里间屋子走去。
  我直直地被他拉到屏风后面,还没出声呢就被他推倒在床上了。
  我的妈妈呀!这下子事情大条了!他是想要用强的吗?!
  虽然他长的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但是这样子也太不合规矩了吧……别诱惑我啊……我是有夫之妇来的!!
  眼看着洛至轩压在我的身上,我正想开口叫出声来,他却马上捂住了我的嘴,然后见我安静下来了,便又慢慢地松开了手,和上次在院子门外一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明白他想要怎么样,我现在满脑子就是“不道德”三个字,浑身血液象是那煮沸了的开水一样翻滚着。
  正在我疑惑期间,突然外间屋子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这么一来我就更想要马上逃脱,怕被旁人看到会误会我们在这里苟且,到时候一顶绿帽子扣到叶凡的头上,我想就算他死了也会从阎王殿冲回来杀了我的。
  “不想被发现就乖乖别动。”洛至轩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尽是严厉的无庸置疑。
  我就这样被他给唬住了,停止了挣扎,只是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到外面走进来两个男子,一个声音儒雅文弱,另一个则有点苍老。进门之后,他们马上关上了外间的大门,然后那个苍老男的声音响起:“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敢情我居然遇上皇帝和大臣商量什么国家大事了?
  那皇帝淡淡说了一句:“平身。”
  之后的话断断续续的我也听不明白,说的尽是什么克扣贡品什么的,再加上被洛至轩这个美人压着可真不是件轻松的事,我只觉得他的呼吸一阵阵地扑到我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却连同着节奏混乱的心都跟着一起瘙痒,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正微侧着脸,专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话说,他的侧脸也真的很好看啊,这么精致的容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完美的,怎么就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正在我流着口水仔细欣赏洛至轩的绝世容颜之时,忽然听到外面那个老男人大叫一声“冤枉”,我的心神才突然被拉了回来。
  只听皇帝依旧用那不温不火的声音说道:“究竟有没有冤枉你,朕心里清楚。”然后又听到一阵杯碟磕碰的声音和茶水声,估摸着皇帝大概是倒了杯茶。
  “祸不及家人,况且你的孩子尚年幼,朕自然不会为难他们。”皇帝说,“爱卿,你乖乖喝了这杯茶,安心地去吧。”
  我有点听不明白,于是小小地抬了下头,越过洛至轩的肩膀朝屏风外面看去。屏风上的缎子阻隔住了我的视线,看的不是很真切,我只隐约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的人颤抖着双手从坐在桌子边的皇帝手里接过那杯茶水,顿了半晌之后才猛的一饮而尽,我当时很想笑,喝杯茶能有那么痛苦吗。
  可是我的嘴角还没有弯起来,那个人手里的杯子已经跌碎在地上,然后他痛苦地双手卡着喉咙,发出骇人的叫声。
  茶水里有毒!
  我惊惧地看向了洛至轩,他也正在看着我,那眼神好象是在说“幸好你刚才没有喝那桌上的茶水”……
 
19.初吻
  耳边回荡着那凄厉的叫声,我害怕地把头埋进了洛至轩的怀中,一股淡淡的甘草香味入鼻,给我带来了些许平静。他的怀抱温热厚实,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他一呼一吸间的胸膛起伏,忽然让我产生一种安心的感觉。
  外间的动静渐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进屋来,想是那人应该快断气了,于是我便小心地从洛至轩的怀里探出脑袋来,朝屏风那个方向望去。还没待我调整焦距看清楚呢,忽然觉得鼻头痒痒的,洛至轩的几根小碎发刚巧就耷拉在我的人中部位,那发稍挠得我直想打喷嚏。
  “阿嚏!”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一个喷嚏冲口而出。
  “谁在那里?!”皇帝警惕的声音响起。
  我和洛至轩对视一眼,我猛用眼神向他道歉。
  他只是淡淡地皱了下眉头。
  完了……我嘴角一抽,眼神绝望。
  洛至轩则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凑到我耳边极小声地对我说:“乖乖别动,万事有我。”说完,他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从容地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跨步走了出去。
  “皇兄,是我。”洛至轩镇定的声音响起。
  “哦……原来是至轩啊……”皇帝这才放下了警戒,“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顿了一顿,又调侃着说,“刚才那一声应该是个女子吧,至轩,还不快快把美人带来让朕瞧瞧?”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自动出去请罪呢,就只听洛至轩对皇帝说:“皇兄见笑了,只是美人此时衣衫不整有损仪容恐怕不便见驾。”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洛至轩啊洛至轩,你这么说不就摆明了在暗示皇帝刚才我们两人正在那个啥吗?!这要是传出去我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准让人拉去游街示众……
  “说的也是……”皇帝干笑了两声,然后收起了玩味的语气,对洛至轩淡淡地说,“今儿我可先饶了你,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妥,尤其是在办正事的时候更加要收敛心性,至轩,你可别再叫朕失望了。”
  “皇兄教训的极是,臣弟记住了。”洛至轩必恭必敬地回答。
  “好,好,那朕也不打扰你们了,回头叫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了。”皇帝说完,起步便朝门口走去。
  “恭送皇兄。”洛至轩对着皇帝的背影行了个礼。
  我躺在床上,眼珠子转啊转的,可就是不敢抬个头去看看那皇帝到底走了没有,我只记得洛至轩刚才跟我说要我乖乖别动,为了我的脑袋我也就只能听他的吩咐乖乖的躺着不动了。
  片刻后,洛至轩确定了皇帝已经走远了之后才回到内间来唤我起来。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他则站在屏风边上玩味地看着我。
  “看、看什么看?”我有点心虚地移开目光。
  “话说,玉老板,这回你可得对本王负责啊……”洛至轩笑着缓缓走近我。
  “负责?!”我一瞪眼,这种话好象应该是我说才对吧,是谁强把我推倒在床上,是谁说出什么衣衫不整有损仪容的话来让皇帝误会?!
  “对啊。”洛至轩一脸无辜地站定在我的面前说,“我可是被皇上当场抓获,想赖都赖不掉的了。”
  “你……”我仰头对上他那死皮赖脸的表情,没好气地对他说,“这皇上又没看到里头的人究竟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是我玉玲珑?!你随便找个红颜知己去对付着吧,不关我的事!”
  “玉老板,你怎么如此绝情……”洛至轩故意痛心地皱起了眉头,“那可是欺君之罪,你就忍心看我被拉出去砍头吗?”
  我为什么要不忍心?!我在心里反问他。管你什么王爷还是皇帝,就冲你刚才那样轻薄的举动我没赏你两巴掌算是给足你面子了!我想及此,便懒得再跟他抬杠,于是猛地站起身想要甩袖离去。
  可是,没想到我这一起身还真是起的太猛了点,又刚巧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着,我一站起来,两人的唇便鬼使神差地贴上了!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好象突然间全部涌上了头顶,那脑袋就象火烧似的热了起来,耳边也只能听到不知名的嗡嗡声,我的眼睛却在此时瞪得贼大,恍惚间好象是看到他放大了几倍的俊脸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粉红色,象那三月里的桃花似的娇艳无比。
  我一时被那满面的桃花给迷得出了神,竟然忘记要采取什么措施来回避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而洛至轩也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他更是顺势吻了下去,还一手环上我的腰际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勺将我向他推去,四瓣薄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在他的辗转吸附下直让人感觉心跳加速呼吸停滞。
  我禁不住双唇微启,原是想要调节那紊乱的呼吸,却不想他的舌趁机滑入了我的口中,我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就快要晕溺了。
  良久之后,见我喘的厉害,他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唇,我倒退着跌坐在床上,一手捂着胸口直喘气,脑子里却还盘旋着刚才那激情的一幕。
  洛至轩缓缓坐到了我的身边,掏出袖子里的帕子温柔地为我拭去被他吻花了的唇妆,然后又低声地唤了我一声:“玲珑……”同时,他已经向我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闪躲了一下,他抓了个空。
  他的脸上有些失望,垂着眼没说话。
  我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的举动,顿觉一股羞耻的感觉,我怎么可以那样做,就算我与叶凡并无夫妻之实,但毕竟我还是个有夫之妇啊,我怎么可以去贪恋别人的怀抱,怎么可以去沉浸在别人的一个热吻里呢,又怎么可以因为喜欢那种被爱的感觉而动心呢?!
  想到这里,我慌忙起身,逃似地冲向屋子门口。
  屋子的外间还躺着个被药死的大臣,我只微微瞄了他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的,踉跄地绕过那具尸首,朝屋外的阳光跑去。
  ***
  我一路小跑着朝前进,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着得赶快跑开洛至轩的身边。没跑多远便看见了前面携手缓步行走着的独孤侧和芯儿,于是我加快了步子朝他们走去。
  “芯儿。”我叫了一声,前面那两个人便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跑近。
  “姐姐,你怎么来了?”芯儿笑嘻嘻地看着我说,而独孤侧则是含笑朝我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我这不是想找你们一起游园吗。”我傻傻一笑说。
  “喔。”芯儿微微点头,然后又关心地看着我说,“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瞧瞧这额头上的汗珠子,你跑这么急干吗呀,这大太阳下的小心中了暑。”
  我也只能嘿嘿憨笑几声,边擦汗边回答说:“没事,不打紧。”
  “哟……瞧瞧我们遇见谁了……”身后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说话声,:“上官妹妹,我说阿侧一准在园子里吧,这不就给遇上了吗。”
  这声音,娇柔做作的让人背脊直发凉,回头一看,还真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华丽丽,他身边含笑不语的可不就是那个才女上官裕文吗。
  “华兄找在下有事?”独孤侧一挑眉,笑着问来到我们跟前的那两个人。
  “哎哟……阿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左一句华兄右一句华兄的叫的多生分呀……不是早跟你说了叫人家丽丽吗,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华丽丽娇嗔着用指尖点了一下独孤侧的胸膛,那噘着小嘴的模样还真是可爱至极,只可惜……他是个男人……所以见到此情此景的我与芯儿忍不住头上黑线连连。
  独孤侧倒是应对自如,只是浅浅一笑,上官裕文见我和芯儿两人表情略显尴尬便忍不住侧过脸去偷偷一笑。
  那个华丽丽眼珠子对着我转了转,然后忽然凑近我的颈边抽着鼻子嗅了嗅,只见他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立刻拉了下来。
  “叶夫人用的是哪家店里的胭脂水粉呢?”华丽丽站直了身子,阴阳怪气地对我说,“这个味道根本就不合适您,还是早些换了为好。”
  我撇了撇嘴,懒得去理他,我知道他一定是闻出了刚才洛至轩沾在我身上的甘草香味,这会儿子正吃醋着呢。
  此时,上官裕文笑着开口转移话题说:“咦?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既是是跟着独孤公子来的,独孤公子怎么也不替我们引见引见呢?”
  “是是是,是在下糊涂了。”独孤侧连忙陪笑,然后拉着芯儿的手替大家介绍说,“这一位是司空楼的芯儿姑娘,芯儿,这一位是上官裕文,这是华安生公子,我们和叶凡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旧识。”
  “芯儿见过上官姑娘,见过华……公子……”芯儿对着华丽丽行礼的时候微微那么犹豫了一下,估计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最后才终于憋出一句“公子”来,直叫我心里觉得好笑不已。
  这华丽丽也没怎么介意,反倒是很热情地握住了芯儿的手对她笑着说:“芯儿妹妹就别这么多礼了,赶明儿你要是嫁进了独孤府,那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也跟着阿侧那样叫我一声丽丽吧。”说话间,华丽丽那只不安分的爪子还在芯儿的手上摸来摸去的,难为芯儿只能忍着想给他一大耳刮子的冲动还勉强笑着叫了他一声“丽丽”……
  真是冷啊……
  “那我们一块儿游园子吧,这人多也热闹些。”上官裕文笑着提议说。
  “好好,一块儿吧。”独孤侧连忙不着痕迹地从华丽丽的手中夺过芯儿那备受摧残的芊芊玉手,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于是我们便先后起步朝那园子深处走去,我一个人缓缓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前头的独孤侧和芯儿牵着手甜蜜地赏花,看着上官裕文和华丽丽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大京里的趣事,忽然觉得刚被夺走初吻的自己真的好孤单……
  
20.我喜欢你(上)
  在晚上的宴席上我见到了大金国尚德皇帝的真面目,果然如我料想中的那样,皇帝的样貌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儒雅斯文,和那地摊上英武不凡的皇帝画像根本就是两种风格,果然是便宜没好货。虽说在下午的那场惊魂中皇帝并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但因为心虚的缘故,我还是不大敢正面朝向皇上,怕被他认出我这枝红杏来。
  这次皇帝是微服出巡,而当今的皇后因为身染重病留在了大京,皇帝也就没有再多带其他妃子在身边。说是微服出巡,可长乐王府的生日宴却摆得着实铺张,深怕别人不知道今天的寿星公就是当朝的天子。放眼看看我们身边那桌桌坐着的都是些当今朝廷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一张张红光满面的脸上挂着和善客气的笑容,其实这背后的表情恐怕比那天书还难懂。
  我偷偷瞄了眼坐在主席的皇帝,那笑呵呵的样子真可以用乐不思蜀来形容,谁还会联想到他在自己的生日刚亲手断送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呢。
  我刚想收回目光,却忽然看见皇帝身边的洛至轩正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直直地盯着我,象是要提醒我今天下午我们之间的那段亲密举动。脸顿时象火烧似的红了起来,我慌乱地收回视线,假装镇定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冬菇,却因为手抖得厉害而不小心把冬菇掉在了桌子上,引来了满桌子人探究的目光。
  我慢慢地,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从左至右扫了一圈,芯儿和独孤侧不明所以的目光,上官裕文那永恒不变的温婉笑容,华丽丽不屑地朝我横了一眼,管夫人和叶夫人略带关心的神色,真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玲珑,你这是怎么了?”叶夫人关心地询问我说,“哪里不舒服吗?”
  “是啊,玲珑,你的脸好红啊……”管夫人也担心地附和着。
  “姐姐,你没什么事吧?”芯儿更是连忙伸手探上了我的额头。
  “我没事。”我笑了笑,抽出手绢拭了拭额头的汗珠,随口说道,“许是这里人多,太闷热了点,刚才又喝了点酒,这身子就热了起来……”
  “是哦……”芯儿笑着说,“姐姐可是最怕热的了。”
  我连忙附和着笑了笑。
  却听那华丽丽冷哼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身子热倒还好,只怕那发热的不是身子是脑子,那可就成大麻烦了。”
  对于华丽丽那阴阳怪气的话,在座的人全都装做没有听见似的开始动筷子吃饭了。
  ***
  宴席过后,在王府里还摆下了两大屋子的赌局,那些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勾心斗角的大人们现在正卷起袖子完全不顾形象地凑在一起赌色子牌九,而阔太太们则在另一个屋子里四人一桌打起了麻将。我陪着叶夫人和几个阔太太打了几圈,便觉得没意思,起身让给了芯儿打。屋子里闷的很,我便来到院子里透气。
  忽然想起了今天前来帮工的宁华凤他们,于是就抓了一个过路的小厮,询问清楚了去厨房的路线,便一路朝厨房走去了。
  长乐王府的佣人区是一个挺宽敞的四合院子,收拾的也很干净,这会儿子外头已经散了宴席,那些下人们许是成群结队去了哪里偷懒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只有厨房的方向还亮着灯。
  我缓步来到厨房门口,却只听到里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吓得我顿时停下了脚步赶忙找了块暗处躲了起来。
  “今儿宴席上的那些主菜可都是你做的?”皇帝那平淡温润的声音从厨房里头传了出来,惊得刚才还在嫌闷热的我顿时汗毛倒竖。
  “回皇上的话,是草民做的。”宁华凤柔声回答说。
  微微安静了一会儿,这皇帝开口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草民叫宁华凤,宁静的宁,华丽的华,凤求凰的凤……”宁华凤声音虽柔弱,但是却也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岔子,我这心里顿时松了一松。
  “嗯……好名字……”皇帝调侃着说,“若是真能如你的名字,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那启不是佳话?”
  “草民不敢。”宁华凤诚惶诚恐地说。
  “朕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姑娘也不必吓成这样,快起来吧。”皇帝轻轻一笑。
  随后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皇帝说:“这些个菜式倒是精致可口,比起宫里那御膳房的东西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皇上夸奖。”宁华凤连忙道谢。
  “这碗清莲羹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皇帝又问,“朕方才在席上就一直琢磨着这朵精致的莲花是如何做成的,入口滑嫩,深得朕的欢心。”
  “回皇上的话,这是豆腐。宁华凤娓娓道来,“用新鲜的嫩豆腐放在水中细细雕刻而成。”
  “原来是豆腐啊……”皇帝爽朗一笑,“这娇嫩的豆腐原来也可以雕成如此清雅脱俗的莲花,宁姑娘你这双手可真是巧夺天工啊……”
  “皇上……”宁华凤惶恐的声音响起。
  我忍不住好奇心,小心地在厨房的窗户纸上捅了个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从洞里朝里面看去。这一看可不得了,我那原本已经落回原位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只见那皇帝手握着宁华凤的玉手,细细的欣赏抚摸,而宁华凤则涨红着脸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皇帝这不是摆明着在吃宁华凤的豆腐吗?!那可不成,把我们司空楼的姑娘当什么了?!
  我一时热了脑袋,起身就象要往里冲,却忽然被四只手又拉扯衣服又捂嘴巴的硬是拖到了院子外老远的假山后面。
  “救……”我刚想要大呼救命呢,却忽然看见眼前那两个把我劫了来的狂徒居然是林笑笑和阿猫?!
  “嘘!玉老板,是我们呀!”阿猫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贼头贼脑地和林笑笑一起左右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附近。
  “你们要死了?!把我拉来这里干什么?!我还要进去救小凤呢!”我用力地拍了下阿猫的脑袋,非常不满意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准备再次冲回去解救宁华凤。
  “玲珑姐!万万使不得啊!”林笑笑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把我扯了回来。
  “笑笑,怎么你也跟着阿猫一起疯?!”我皱眉对林笑笑说,“那皇帝摆明了在占小凤的便宜,你们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却还不准我去救小凤,这是什么道理啊?!”
  “玉老板,你也说了那人是皇帝吗……”阿猫开口说,“那皇帝是什么人呀,是大金国的九五之尊啊,全大金国的天下包括你我的生杀大权可都掌握在他的手里头呢,你刚才若是那样闯进去扫了皇上的雅兴,他一不高兴还不把你拉出去咔嚓了?!到时候别说救不了小凤姑娘,就连你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呀。”
  林笑笑在边上一个劲的点头赞同,末了还加上一句:“玲珑姐,你可千万不能冲动啊……”
  然后阿猫又说:“况且,被皇上相中对小凤姑娘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啊,刚才皇上不是说了那个什么飞上枝头当凤凰吗?我瞅着这小凤姑娘面相是有福之人,将来我们司空楼说不定还能出个娘娘呢,那多风光啊……”
  “你个臭猫!”我忍不住又重重地拍向了他的脑袋,没好低地对他说,“枉平日里小凤这么照顾你,你连这种话都说的出口?!那可是小凤的终身幸福!”
  见我把阿猫给打疼了,林笑笑连忙送开了紧拽着我的手给阿猫揉揉,我便趁机赶紧一溜烟地跑向了厨房。
  可是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进厨房,却早已经人去屋空,皇帝不见了,连宁华凤都不见了!
  完蛋!宁华凤该不会是被皇帝拐去那个啥了吧……这皇帝的行动还真是迅速啊!
  不成!绝对不能让宁华凤就这样羊入虎口,就算赔上我这条命我也要拯救宁华凤的贞操!
  这么伟大地想了一下,我赶忙提着裙子朝门外跑去,今儿就算那皇帝的寝室是龙潭虎穴我也非要去闯一闯不可!
 
21.我喜欢你(下)
  我一路小跑着穿过王府那大的离谱的园子,本想在路上随便抓个下人问一下皇帝住的屋子在哪里,却不想见了鬼似的看不到一个人,我也只能靠自己乱跑瞎撞到处去找。
  一边快步前进一边还要东张西望查看地形,我终于撞上了一堵迎面而来的厚实肉墙。幸好我当时是侧着脸撞上的,要不然准撞出鼻血来。我踉跄地退了一步便被一双手臂稳稳地给扶住了,我抬眼看向了被撞的那个人,居然这么巧就是洛至轩……
  “玉姑娘,你这么匆忙是想去哪里呢?”洛至轩含笑看着我说,“不会是又迷路了吧,那就勉为其难让本王给你带路吧。”
  “带路”两个字一传进我的耳朵里,我突然就为之一怔,于是激动地反抓住洛至轩的袖子对他说:“对对,快带路,快带我去皇上的屋子!”
  洛至轩眉头一皱,不解地问:“你去找皇上干什么?”
  “那自然是有事啦!”于是我把刚才在厨房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洛至轩听。
  可是,他听完了故事却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带路的意思,我便急着摇晃他的袖子说:“你就快给我带路吧,要不然可就迟了!”
  “这件事,恕本王不能答应。”洛至轩肃起脸来对我说。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想着自己怎么会这么蠢啊,居然会以为他会帮我,还杵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他讲这么许多,其实他和那皇帝还不是一类人吗,怎么能指望这样的人呢……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开他的袖子准备自己去找,还没走出几步呢,就听见后面传来他冷冷的喝声:“玉玲珑!你给我站住!”
  我居然被他凶得一时吃了一惊,脚步也骤然停了下来。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洛至轩快步走上来拦在了我的面前,冷冷地对我说,“你不要命了吗?!别说是调戏,就算皇上今天一时兴起要了宁姑娘那也只能说是宁姑娘的福气。你去?你去干什么?!你能管得住皇上吗?!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被他这么一训,再联想到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委屈,鼻子随即泛起了酸意,眼泪便跟着夺眶而出了。
  “那敢情你们这些皇帝啊王爷的只要一时兴起就可以随便想要谁就要谁的吗?!”我似埋怨似生气地冲他吼道,“你们把我们女人当成什么了?!玩物吗?!”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洛至轩也大声了起来,看他表情纠结的样子似乎是很生气。
  生气,我才该生气吧!我也顾不上什么淑女仪容了,抡起一拳捶在他的胸口上,只听得他闷哼一声,微微退了一步,我便绕开他朝前走去。
  “玲珑!”他大概是担心我去闯皇上的寝室,所以急得连忙一把拉住了我。
  我停在原地,用袖子抹了下脸上的眼泪鼻涕,倔强地瞪着他说:“王爷你请放心,我不会去贸贸然去搅了皇上的雅兴,请王爷放手。”
  “那、那你要去哪里?”他却不放,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不着!”我想用力甩开他的手就往前跨步,但是这步子已经跨出去了,他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
  我正想回头瞪他,用眼神来谴责他时,却忽然觉得手臂一紧,随即便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洛至轩紧紧的抱着我,紧到快要把我的腰给折断了,我挣扎了几下,他却反而搂的更紧,于是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便不再反抗,任由他那样抱着我。
  这一妥协便已经失去了半壁的江山,我渐渐地被洛至轩身上的暖暖的甘草香味给吸引住了,就这样沉迷地贪恋地将头慢慢靠在了他的胸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巨大的礼炮声,我和洛至轩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只瞧见那晴朗的夜空中绽放着无数绚丽多姿的烟花,把整个园子照得通亮。前面厅堂里隐约传来人们的阵阵喝彩叫好之声,我也忍不住被这绚丽的焰火表演给深深地吸引住了,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空。
  “今儿还有焰火表演呢?”我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身边的洛至轩笑着回答我说:“这不是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吗。怎么样?还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我淡淡看了他一眼,离开了他的怀抱,说,“只怕皇上此刻没那闲工夫来欣赏。”我只要一想到此时皇帝正和宁华凤在寝室里那个啥,这心里就感觉不舒服。
  “行了。”洛至轩轻叹一声说,“你也别话里带刺了,赶明儿我见着皇兄就向他打听打听,皇兄若是真宠幸了宁姑娘,我定会为她讨个好归宿。”
  我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抬头看着烟花。忽然手上一暖,他已经将我的手包进了他的掌中。
  “玲珑。”只听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地在我耳边响起,“我喜欢你……”
  …………
  ***
  “玲珑,我喜欢你……”
  “绝对不可以红杏出墙……”
  那一夜我噩梦连连,梦里头尽是洛至轩和叶凡的脸在交替出现,还有他们说的那两句话,不停的回响在我的耳边,直扰得我一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塌实。第二天只能顶着一张隔夜面孔出去见人。
  在走廊上我遇见了也刚起床不久的芯儿,她这回倒是心细,见我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忍不住关心起我来:“姐姐,你昨晚上没睡吗?怎么脸色这样差?!要不要去找大夫瞧瞧?”
  “我没事,就是晚上做了噩梦,没睡塌实。”我淡淡一笑。
  “姐姐。”芯儿来起我的手安慰说,“我知道你担心记挂着叶公子,不过担心归担心,这身子还是最要紧的,叶公子他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小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也只能笑着敷衍一下,遂转移话题说:“这会儿子也不早了,你快去帮忙着开门做生意吧,不用担心我了。”
  “哟,今儿个生意可真做不成了。”芯儿笑了笑说,“我们的大厨娘告假一天。”
  “告假?”我不解,怎么没听宁华凤提过呢?
  芯儿贼溜溜地笑着说:“还是当今皇上亲自派人来给请的假,皇上说了,今儿要请小凤姐姐同去游湖,那轿子在门口侯着,我也不敢不放人啊。”
  “皇上派人来请的?”我皱眉,“这可真是稀奇了……”
  “可不是。”芯儿应了声,随后又说,“不过,姐姐,我瞧这回小凤姐姐没准真的是福气到了,昨儿晚上在王府,皇上当着众人的面牵着小凤姐姐的手与臣子们在堂前观看焰火表演呢,当时我本想去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真真是可惜了。”
  原来昨天晚上皇帝没有和宁华凤那个啥呀……我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姐姐,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对小凤姐姐有意思啊?”芯儿缠住我问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我昨天又没瞧见。”我敷衍着说,不过要真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谁知道那皇帝老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对哦……”芯儿撇了撇嘴,说,“那你昨天去那儿了呀?”
  “我……”我被她这么一问,忽然又想起了洛至轩对我说的那一句深情告白,脸顿时就烧了起来,我连忙故做镇定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想去找小凤他们,不想在园子里迷了路,所以……所以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芯儿对我的解释倒是没什么怀疑,而且还连连地点头说:“是啊是啊,长乐王府里的园子大得不的得了,要不是有独孤公子带着,恐怕我早就迷路了。”
  “是啊是啊……”我傻笑着点头迎合。
  “那……姐姐,既然今天做不成生意了,不如……我……”芯儿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捏着对我说,“我……我想……”
  “跟独孤公子约好了?”我淡淡一笑。
  “嗯……”芯儿笑着一点头。
  我笑了笑,故意横了她一眼,说:“你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我答不答应不都一样?”
  芯儿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姐姐我可去了。”
  “去吧去吧。”我点了点头。
  芯儿这才欢快地一蹦一跳下了楼。
  
22.围猎
  那一日同皇帝游湖回来之后,宁华凤脸上的笑容就没间断过,虽然我们大家都很好奇她跟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碍于事关当今圣上,所以她不说我们也不好多问,不过从她那美滋滋的模样来看,估计是动了心了。也难怪她,皇帝虽然不象洛至轩那般生的美艳倾城,不过样貌也算是中上成的儒雅男子,再加上那九五之尊的尊贵身份,宁华凤这样纯真的小女孩子哪里是他的对手,准是让他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给牢牢的套住了。
  话说,这皇帝也好玩,自中秋以来日日都变着法子在外面玩耍,隔三差五的就就要派人请宁华凤作陪,害的我们司空楼的生意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天,皇帝又想出新花样要去城外的围场骑马巡猎,这回又是邀请了四大家族一同伴驾,叶夫人年纪大了不便前往,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代表叶家去围场。
  今天的天气倒也不错,风和日丽的,万里的晴空偶尔有几片浮云飘过,过了中秋日子一天比一天凉爽,太阳也没先前那样的毒辣,正是个骑马出游的好日子。花都城外的围场本就是属于皇家地盘,既有开阔的青翠草原,深处还连着一片树林,林中放养着许多飞禽走兽,专门是供那些王公贵族们狩猎用的。
  马车一直将我载到草原上搭起的临时遮阳棚前,下了车便见到了不少女眷聚集在这里三五成群的说笑着。我放眼望去,却好象没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倒是让我瞧见了前头刚下马车的管相如,于是我便起步朝他走去。
  “管大人。”
  我遥遥地叫住了管相如,他停在原地等着我走近,才笑着对我招呼说:“侄媳妇,怎么还叫我管大人呢?该改口叫大伯父了吧。”
  “大伯父。”我朝他笑了笑,同他并肩慢慢朝前走去。
  “玲珑,最近你婆婆身体可好?”管相如边走边笑着问我。
  “一切都安好,大伯父请放心。”我顿了一下,又说,“只是,婆婆常挂念着叶凡,时时要问我他的消息,有时候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才好呢……”
  “确实为难啊……”管相如叹了声,说,“不过,也必须得瞒着她才是。”
  我点了点头,说:“大伯父,那您可有查到什么消息?”
  管相如蹙起了眉头,说:“玲珑啊,本来我是想等事情有点眉目了再对你说,不过既然你问起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确实查到了些线索。”
  “哦?”我心中一喜,“可是好消息?”
  管相如依旧蹙着眉头,摇头说:“不好也不坏。前阵子大京传来消息,说是在大京城外的小道上发现了一辆被劫的马车与几具尸首,经过证实,那辆马车就是叶凡所坐的车……”
  “什么?!”我心头一紧,难道真的出事了?!
  “不过,官兵没有发现叶凡的尸首,许是逃出去了。”管相如连忙说。
  “逃出去了……”我垂下了眼,喃喃地说,“若是逃过了劫难,又为何迟迟没有下落呢……”
  “这个我慢慢会追查的,你且不用担心。”管相如拍了拍我的肩头安慰说,“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得瞒着我那妹子,若是让她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玲珑明白。”我也只能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管相如因为见着了几个在朝中为官的朋友,便离开我去跟他们打招呼了。我这才发现,我们居然一路走到了马场,这里圈养着的都是上好的马匹,不少王公贵族们正在三三两两地挑着自己一会儿要骑的马。
  我正打算回头走回那女眷所呆的遮阳棚,一回身便刚好看见了前方正在挑选马匹的贵公子们,那一身白衣飘飘的洛至轩煞是惹眼,他也正站在那里对我微微地笑着。
  我清了清嗓子,抬步大大方方的朝他走去,脸上挂上礼貌的笑容,心里却在不停的安慰自己,不就是说了一句喜欢吗,有什么好尴尬的……
  “玉姑娘,这么巧,你也是来选马的吗?”洛至轩见我靠近,便首先笑着开了口。
  “我刚巧路过而已……”我微微一笑,对他行了个礼。
  洛至轩正想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就听他身后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这里可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我的视线越过洛至轩的肩头朝后望去,只见一个红色衣衫的偏偏公子正站在一匹高大的白马边上,边抚摸着马儿的棕毛边对我投来不屑的目光。
  这这这……这不是那个人妖华丽丽吗?!突然改成了男装我还真没认出来!
  “华丽丽?!”我一下脱口叫了出来,这风华绝代的华丽丽,换了男装原来也是那样玉树临风的一个美人啊!
  “哟!别叫得那么亲热好不好,我跟你很熟吗?!”华丽丽不悦地皱起眉头,说话那腔调果然还是之前那股子女人味。
  我也懒得再理他,径自收回了目光。
  洛至轩在边上笑着对我说:“既然玉姑娘来了,不如让本王为你选一匹好马骑上在四周围逛一圈可好?”
  “我……”我郁闷地撇了撇嘴,说,“我不会骑马……”
  那个华丽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见他掩着嘴在那里笑说:“都说那叶凡骑术了得,怎么你相公没有教过你骑马吗?还是孺子不可教也?”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忽视他。
  “不妨事,本王可以教你。”洛至轩笑呵呵地对我说。
  我还没发表意见呢,就听那华丽丽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待会儿还要伴驾狩猎呢,皇上身边可缺不了您。”
  “我自有分寸。”洛至轩转身对华丽丽微微一笑。
  我见华丽丽一脸的不高兴,我反倒是想要让他难过难过了,于是我便笑着对洛至轩说:“王爷既然肯赐教,玲珑又启能推却,不过玲珑资质浅薄,还要劳烦王爷多多指点了。”
  “玉姑娘客气了。”洛至轩见我答应下来自然是笑得合不咙嘴。他连忙回头对华丽丽交代说:“华公子,你先去御前伴驾吧,本王随后就到。”
  华丽丽见洛至轩主意已定,只得咬牙跺脚狠狠地剜了我两眼才不甘不愿地上马离去了。
  我对着华丽丽的背影忍不住自言自语地碎碎念道:“女里女气的象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处处都针对我……”
  洛至轩闻言,忍不住淡淡笑了笑,说:“那玉姑娘还要跟着本王学骑马吗?”
  “学,为什么不学?”我赌气似的说,“省得下回再让人给瞧扁了!”
  于是,为着心头堵着的那一口气,我扶着洛至轩的手颤微微地上了马背。
  才刚坐稳,马儿便抬起蹄子朝前迈去,我身子摇晃了一下,差点摔下去,也不知道要去抓那缰绳,只会一味地大惊小怪地叫着:“它动了,它动了!”
  洛至轩忍着笑伸手扶正了我,把缰绳交到我的手里,自己牵着另一端,带着马儿缓缓前行。我摇摇晃晃地坐在马上尽量按照他说的夹住马肚子保持身子的平衡,这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没多少工夫下来,我虽然已经悟到些诀窍,但已经是一身的汗水了。
  见我慢慢习惯了马儿的节奏,洛至轩便放开了手里的缰绳,让我自己驾驭马儿散步,他自己则缓缓跟在边上走着。
  “怎么样?骑马可好玩?”洛至轩笑着抬头询问我。
  “好玩是好玩,就是颠得屁股有点疼。”话一出口我方才觉得不妥,于是赶忙不好意思地笑着跟他解释,“哎呀,玲珑一时用词不当,还请王爷包涵。”
  洛至轩只是抿嘴一笑,说道:“头几回骑是这样的,待习惯了就好。”
  我点了点头,继续拽着缰绳朝前进。
  气氛忽然变得很安静,我偷偷地瞄了洛至轩几眼,阳光下的他看上去极美,金光灿灿的只闪得我眼花,这样耀眼的人居然在那漫天烟花只下对我说喜欢我,说出去哪里会有人相信呢。只是,为什么心里明知道我与他不可能,却还是会感觉到那莫名的欢欣雀跃呢?
  一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放眼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策马而来,洛至轩便拉过缰绳让我的马停了下来。
  青衣女子骑马停在我们的面前,原来竟是那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裕文,她一身清爽装束,帅气的风度完全不亚于那些个贵族公子。
  “裕文见过王爷。”上官裕文坐在马上向洛至轩抱拳行礼,然后又朝我微微一笑。
  “上官姑娘。”洛至轩对上官裕文笑了笑,说,“上官姑娘前来找本王可是皇上那里有什么事要交代?”
  “王爷,皇上已经下令开始围猎,下官封皇上御旨来请王爷前去伴驾。”上官裕文对洛至轩说。
  洛至轩点了点头,伸手将我抱下马来,然后对我说:“今天就先练到这儿吧,下回我们再继续。”
  “是,王爷。”因为有上官裕文在边上,我也只得规规矩矩地跟洛至轩行了礼。
  随后洛至轩便自己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往回走不就行了吗。”我抬头朝他笑了笑,“王爷赶紧去吧,让皇上等着可不好。”
  洛至轩这才放心地一夹马肚子,和上官裕文一起绝尘而去。
  一直到远处的尘土飞扬消失在视线中,我才转身慢慢地往回走去,没走出多远便见到了前头相伴而来的芯儿和宁华凤。
  “姐姐,你原来在这儿啊,可叫我们好找。”芯儿来到我面前咧嘴一笑,“我和小凤姐姐才刚见到你和管大人说着话呢,一回身就不见了人影。”
  “听说玲珑姐你刚才和小王爷一起骑马去了,现在小王爷人呢?”宁华凤笑着问我。
  “喔,皇上下令围猎,所以谴了上官姑娘来召他去了。”我微微一笑,拉着宁华凤的手说,“小凤,这回你可真真有面子了,皇上这般待见你,可叫那些官家小姐眼红死了。”
  “可不是吗。”芯儿也笑着附和说,“现在外头都在传,我们司空楼怕是要出个娘娘了。”
  “小凤。”我微微收起笑容,认真地对宁华凤说,“我们司空楼能不能出个娘娘那是其次,最紧要的还是你的幸福,你可想清楚了,俗话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就真的想要跟着皇上进宫去吗?”
  宁华凤对我抿嘴一笑,柔声说道:“玲珑姐,你说的这些我也全想过,没错,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大金国皇帝,但是我就是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男人,在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便已经动了心了,就算他是皇帝也好是乞丐也罢,我这一辈子都愿意跟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宠爱微薄短暂,但起码我知道他有爱过我就知足了。”
  宁华凤的一番真心话深深震撼着我的心灵,更是把边上的芯儿给感动得热泪盈眶,赶紧抽出帕子来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紧握着宁华凤的手,说:“小凤,你果真是如此爱他……可是那皇宫大内的不比外头来的自在,嫔妃间的勾心斗角那是常有的事,你呢么善良纯真,我怕你吃了亏啊……”
  宁华凤反握住我的手,微笑着说:“小凤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跟着他,就绝对不会再退缩,哪怕横在前面的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充满着坚毅,和她此刻坚定的眼神一般让人无庸质疑。
  宁华凤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玲珑姐,我想过了,皇上说待他这次回宫之后便会拟旨接我入宫,在这段时日内,我把我的手艺教给阿猫,将来司空楼便可照常做生意了。”
  她想的如此周全,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回想着她刚才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我这一辈子都愿意跟在他的身边,就算他的宠爱微薄短暂,但起码我知道他有爱过我就知足了……”
  为何我却不能象宁华凤那样勇敢地去面对自己心里的感觉呢?我明明是如此牵挂着他,却自己给自己建起一堵高墙来阻隔与他之间的距离。我到底还在害怕什么?是害怕叶凡?害怕洛至轩?害怕别人的眼光?还是害怕自己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呢?
  
23.放风筝
  围猎过后没几天,皇帝便起驾回大京了,临行前他还特别差人给宁华凤送来了一块玉佩作为定情信物。那快刻有一个洛字的上乘白玉玉佩我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下子记不起来了,后来倒是芯儿眼尖认了出来,竟是当初洛至轩准备押在我这里的那块家传玉佩,当时我还不以为然地扔还给他,现在想起来果真是我看走了眼。
  因为要护送皇帝回京,洛至轩与独孤侧外加上在京为官的上官裕文一同起程赴京,皇帝出花都城的那一天热闹非凡,老百姓们在两边夹道欢送,为的就是想要争睹那真龙天子的龙颜一面。芯儿因为要去送独孤侧,所以也拉着我一起挤在人群里你推我我推你的,等了老半天却还没见到皇帝的影子,我的脚已经被那些路人甲乙丙丁踩了无数次了。正在我准备拉着芯儿回家的时候,只听前方一匹快马骑来,马上的官兵反复吆喝着“皇上驾到,众人跪迎!”
  于是,看热闹的百姓们呼啦啦地一片跪倒在地上,我和芯儿也赶紧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不一会儿只闻得一阵芬芳的花香飘来,我微微抬头,只见八个宫女打扮的侍女,由上官裕文带头缓缓行来,她们手里提着一篮花瓣,每走几步抓一把挥洒在道路上,随后是独孤侧和洛至轩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十来个侍卫踏着花瓣铺成的道路走在前头,而皇帝的坐辇则紧随其后,由十六个壮汉抬着慢慢前行,后面还跟着一大群的御林军侍卫,那坐辇上的明黄绸缎随风飘扬着,似是有意阻隔住人们的视线,让人看不真切。这么浩大的排场,皇帝这哪里是微服出巡啊,简直就是铺张浪费,我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在心中叹息一声。
  刚叹息完,独孤侧与洛至轩的马已经行进到了跟前,那不要命的芯儿居然在此时贸然地抬起头朝独孤侧猛挥手,笑得那样灿烂,完全不知道她这样的行为可能会立马被拉出去给咔嚓了。无奈,我只能猛扯她的袖子想要提醒她收敛着点,一边还要微微抬眼去看四周的环境,是不是有官兵过来要拿我们。
  我这一抬眼,只见到马背上的独孤侧正对芯儿温柔地笑着,就算走过了我们身边老远,也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朝这里张望,而他身边的洛至轩却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姿态,双眼始终聚焦在前方,完全没有朝我这里瞄过一眼。
  我那原本扯着芯儿袖子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只是木然地跪在那里等候着皇帝的坐辇经过跟前。果然我与他之间还是有差距的,那看似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却是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他永远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我却是只能跪在底下连头都不能抬一下的普通百姓……
  皇帝的坐辇走后,路人们才纷纷起身散去,我却还垂眼跪在那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要起身。
  “姐姐。”芯儿伸手来扶我,“快起来吧,皇帝都走了。”
  我扶着她站了起来,芯儿弯身帮我拍去裙子上的尘土,同时笑着说:“总算是没有白来,刚才他还对我笑来着,虽然这么跪着膝盖是疼了点,不过也值了。”
  见我呆呆的不说话,芯儿疑惑地问我:“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跪得久了膝盖疼?”
  是啊,她这么一说我才顿时觉得我的膝盖传来阵阵的痛,一直痛到那心坎里去了。
  良久,我叹了声,对芯儿说:“没事,回去吧。”
  ***
  皇帝离开花都之后,整个花都城似乎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不少,在一片秋叶萧瑟中,我反复地考虑着我与洛至轩之间的事情。有时候我很想象宁华凤那样可以勇往直前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好,可有时候我又会忍不住要患得患失起来,我与他的身份、门第本就不相配,再加上我又是成过亲的人,我们两人是怎么看怎么不般配。总之我成天把自己困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左右摇摆不定。
  转眼进入了十月,虽然阳光明媚,但这天气是一点点的开始冷了下来,再过两个多月又该过年了,这日子还真是过的快啊。
  这天,我大清早吃了早饭便在大堂的柜台里算着昨天没算完的旧帐,一大早才刚开门,客人还不是很多,大堂里也只有我和正在抹桌子扫地的高智户。忽然门前来了一辆马车,车停稳之后,那驾车的小厮便下了车来跑进店里,直奔我的柜台。
  “敢问这位可是玉老板?”小厮客气地笑着问我。
  我停下笔来看他,应了一声:“是啊,有什么事吗?”
  “我家主人吩咐小人来接玉老板去一个地方。”小厮笑咪咪地说着,“车就在外面侯着呢。”
  我不解地皱了下眉头,放下笔,好奇地跟着小厮走出了门,来到那辆马车边。
  “玉老板请上车吧。”小厮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忍不住问:“你家主人是谁?”
  话音刚落,那马车的帘子被车上的人挑了起来,只见许久未见的洛至轩从里面探出头来对我微微一笑,说:“上车来吧。”说完,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犹豫了一下,回身对高智户说了声:“你去告诉芯儿,我去去就回,让她招呼着客人。”
  “是。”高智户应了声便转身进门了。
  然后我才扶住洛至轩的手上了车。
  马车颠簸,我和洛至轩对坐在车里互相沉默着,他轻摇着手中的扇子,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润的笑容,我撩开窗户帘子朝外面看了看,见已经过了南码头,看样子好象是要出城。
  “我们这是去哪里啊?”我放下帘子问他。
  “怎么?还怕我把你卖了不成?”洛至轩淡淡一笑。
  “量你也不敢。”我撇了撇嘴。
  “我走了这么久你可有想我?”他忽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然后故意很淡然地说:“我想你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相公。”
  气氛一阵尴尬,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我忽然很后悔自己说出这么冲的话来,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洛至轩先行下车,然后挑开帘子来扶我,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身在了城外的围场。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跳下车后问他,然后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你该不会是带我来骑马吧……”这年头怎么尽让我碰上尽职尽责的老师呢,上回骑完马之后屁股足足疼了两三天才恢复过来,我断然是不会再骑了,真是活受罪。
  “这回我们不骑马。”洛至轩笑了笑,把手中的扇子交给身后的小厮,然后又从他的手里接过一只蝴蝶型的风筝,“我们玩这个。”
  原来是拉我来放风筝啊,真是的,早说不就行了,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呀。
  可是,我好象不会放风筝……
  我的嘴角一抽,对他尴尬一笑,说:“那个……我不擅长玩风筝……”
  “噢?”洛至轩挑了挑眉,笑说,“那正好,我也不会,我们一起琢磨琢磨吧。”
  啊?我一傻眼,这位仁兄原来也不会啊,那干吗还要玩这个呀……要是等会儿放不起来,那不是丢人吗……我丢人倒是没什么,可他是堂堂的小王爷啊……
  “走吧。”他牵起我的手,拖着我朝前方开阔的草原走去。
  “不如我们玩别的吧,我真的不会……”我一边跟着他一边对他说。
  “不行,今儿一定得玩这个!”他略带小孩子气的对我一撇嘴。
  拗不过他,我也只能陪着他一起琢磨着风筝要怎么放上天。在小厮的提点下,再加上我们两人共同努力坚持不懈的钻研,那只蝴蝶型的风筝终于缓缓地飞上了天。看到风筝上了天,我和洛至轩居然象那小孩子似的击掌欢呼了起来,让边上的小厮看得冷汗淋淋,赶忙自动消失了。
  风轻轻地吹着,天上的风筝缓缓地飘着,我看着身边的手拿着线轴的洛至轩,他仰头盯着那天上的风筝,脸上还挂着略带孩子气的笑容,我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忽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为什么今天一定要玩风筝?”我忽然开口问他。
  他依旧抬头看着风筝,笑容变得云淡风轻,说:“儿时父皇曾经答应过我在我生辰的那一日教我放风筝,可是自从他登基之后便一日比一日忙,我从三岁的孩童一直等到十四岁的少年,每一年的生辰都在等父皇可以突然到寝宫来带我去放风筝,可是最后父皇却身染恶疾,英年早逝……”他说到这里时,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继续说,“之后,皇兄登基,我被封了王爷,离宫之前母后关照我说,我将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身份了,一般寻常的儿戏绝对不可以再有,在人前必须持重老成,切不可丢了皇家的面子。”他又顿了下来,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随后终于扭头看向了我,对我温柔地笑着说,“不过,今天我却想要破一次例。”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意外。
  他微微一点头,笑道:“所以今儿个你可不准推脱我,定要陪着我玩爽快了才能回去。”
  “好。”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爽快地答应,着实愣了一下,我便趁着他发愣的时候伸手从他手里抢过了线轴,笑说:“给我玩一会儿,你都玩这么久了……”说完,我便拿着那线轴一拉一放地玩了起来。
  忽然被一股带着甘草香味的温暖包围住,洛至轩从我的背后伸手环住了我,如此暧昧,又如此的直白。
  这次我没有挣扎,也不想再挣扎,我已经在矛盾中挣扎了太久,早就想找这么一个温暖的怀抱依靠一下了。而洛至轩的怀抱是如此的安逸,一旦进入便永远都不想离开似的。
  “如果能够永远这样该有多好……”他在我耳边低声细语,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颈上,直撩拨起心中一阵悸动。
  “王爷……”
  我刚想开口,却被他打断说:“你以后可以叫我的名字。”
  我红着脸,心跳着轻轻唤了一声:“至轩……”
  只觉得环在我腰际的那双手臂又加重了些力道,将我整个人紧贴在他的怀中。
  他的轻声低语再次响了起来:“玲珑,待叶凡回来之后,我会亲自找他谈一谈。”
  我微微侧过头,对他说:“你真的不介意我成过亲?”
  “若我介意就不会待你如此了……”他话中的尾音止于我的唇上,他深深地吻着我,我也放纵自己沉沦在这缠绵悱恻的热吻中。
  手中的线轴掉了……没有人会在意。
  风筝越飞越远……没有人会在意。
  也许会被人看到……没有人会在意。
  …………
  
24.红杏出墙
  自从那日放风筝之后,我心头那个困扰我已久的心结终于解了开来,我不再去顾及其他,只想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同我所爱的人在一起。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便突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每天都是笑容满面的,时不时和洛至轩一起逛街玩乐沟通感情,虽然在人前我们还是因为要避讳而刻意保持距离,但是只要他隔着人群深情地看我一眼,我便会满心的甜蜜和幸福。
  陷入恋爱的我时常会在不经意间就将幸福写在脸上,就连一向不善观察粗枝大叶的芯儿也看出了我最近过分的喜悦心情,明的暗的旁敲侧击问了好多回了,最后全被我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欢欢喜喜地迎来了尚德七年的第一场雪,我与洛至轩坐在长乐王府的房间里对饮赏雪,窗户开着,能够看见园子里的雪景与腊梅,冷是冷,但心却是滚烫的。我看着那白雪中傲立绽放的红梅,思绪忽然飘到了去年冬天的某一个黄昏,那幅让人看到热血沸腾的雪中美人赏花图,不自禁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冷吗?”温柔的声音响起,随即我的肩上便多了一件暖和的皮毛披风。
  我抬头对洛至轩笑了笑,然后摇头示意不是很冷。
  “刚刚在傻笑什么?”洛至轩在我边上坐了下来,顺势将我拥进怀中。
  “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把头靠在他的肩头,笑说,“只是刚刚恰好想起你之前说过喜欢我们院子里的那株腊梅花。”
  “可不是吗。”洛至轩笑了笑,“见过那株腊梅之后我便差人四处去寻了好些个腊梅花种在园子里呢,只是左看右看还是觉得那一株最美。”
  我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笑着说:“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当初不把它给抢了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洛至轩顿了顿说,“不过当初也有些担心它能不能适应我这里的环境。”
  “早知道就该把它给移过来。”我轻轻地说,“我又不懂得如何照料这些花花草草,才过了年,那株腊梅就枯死了……真真是可惜了……”
  洛至轩微微叹了声,说:“是啊,真是可惜了,早知道就不该顾及这么多……”
  “现在我那院子里可是光秃秃的一片了,大冬天的凄凉的很。”我继续说道。
  “哦?”他笑了笑,“那赶明儿我让王府里的花匠移几株过去细心照料着可好?”
  “好。”我仰头对他笑了笑。
  见我仰起头,他也不客气地把唇凑了上来,把我吻了个正着。
  这个吻有些不同往日,那么深,那么缠绵,那么火热,他迟迟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贪婪地向我索取着,我被他吻到晕头转向,只能紧紧地攀附着他,软软地瘫倒在他的怀中。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的唇,移到了我的颈项温柔地吮吸着,同时他的手略带放肆探入了我的衣裳,我身上的披风滑落在软榻上,我的外衣在不知不觉中被解开脱落,我却不觉得冷,反而浑身发热,烧得不行了。
  忽然,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目光怔怔地停留在我的左边手臂,那细白柔嫩的肌肤上赫然点着一颗赤色的朱砂痣。
  我看得出他很意外,我也知道他此时一定是满脑子疑惑,于是我冲着他脸红一笑,说:“我与叶凡虽然行了礼成了亲,但至今尚未圆房。”
  “玲珑……我……”他又惊又喜的样子,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更热情地吻着我。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雨点般的细吻落在我的身上,我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是我对此并不抗拒,反而还满心期待,我知道我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再也无法自拔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将我打横抱起朝屋子里面走去,我忽然想到了一句应景的诗句,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出来……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
  ***
  与洛至轩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我们的联系也更加频密了,我三天两头往他王府里跑,府里的下人们也见惯了,渐渐的开始把我当做未来的女主人伺候着,一口一句奉承话,说的我不知道有多舒坦呢。
  心情舒畅,这脸上自然也红光满面的,芯儿在边上观察了老半天,终于忍不住要把我抓进房间里审问个明白了。
  “姐姐,你最近是怎么了?”芯儿拉着我在桌子边坐了下来,说,“成天乐呵呵的,是不是我们司空楼有什么喜事啊?”
  “芯儿,我该问你怎么了才是。”我笑着对她说,“我愁眉苦脸你要担心我,现在我笑容满面的你怎么还是担心我呢?”
  芯儿斜眼看了我一会儿,才说:“真的没什么事?”
  我掩嘴一笑,说:“真的没事。”
  芯儿将信将疑地撇了撇嘴:“我怎么老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哦?”我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会有什么蹊跷?”
  “就是因为不知道那里蹊跷才觉得蹊跷吗……”芯儿歪着脑袋说。
  “你个鬼精灵……”我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
  “不过,姐姐,我看你最近和那个小王爷走得挺近的吗……”芯儿忽然说,“你们之间该不会是有什么吧?”
  我因为一时心虚而移开目光不敢去看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
  “那可多了去了呢……”芯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一皱眉,问她:“你想说什么?”
  芯儿嘿嘿一笑,说:“姐姐,我说这小王爷是不是喜欢你啊?”
  “何、何以见得?”我故做镇定地问她。
  芯儿解释道:“他成天都派人来接你去王府里赏花品酒逛园子的,连我们院子里新添的那几株梅花还要他派人来细心照顾着,在我看来他准是喜欢你了。”
  “这样就叫喜欢啦?”我淡淡地说,“王爷是爱花之人,他听说我们院子去年的那株梅花枯死了便派了人来重新种了几株,那也是方便他下次一时兴起在这里喝酒赏花啊。至于那品酒逛园子……那、那是因为他闲着没事干所以来找我这个闲人陪着找点乐子而已……我们、我们没什么的……”
  芯儿似是看出了我脸上的不自然,又或是听出了我解释中的牵强,她轻轻笑了笑,说:“姐姐,其实我倒是觉得王爷喜欢上你倒是件好事,我不是说叶公子不好,不过这相比较下来,当然是王爷的身份家事来的更尊贵些了,若是王爷他不嫌弃你是成过亲的人,你跟他发展一下也并无不可啊。”
  “哦?”我一挑眉,说,“那叶凡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相公啊。”
  “他都失踪这么久了,不是我芯儿说触霉头的话,他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总不能一辈子守活寡吧。”芯儿好声好气地对我说。
  我轻叹一声,垂下眼说:“可人家是尊贵的小王爷,怎会要我这残花败柳呢……”
  芯儿撇了撇嘴,喃喃地说:“是啊……不过王爷看上去也不象是个看重身份门第的人啊……”
  我深吸了口气,甩掉了那绕在心头的阴影,对芯儿说:“不去想这么多了,说说你吧,上次你去独孤府上拜见老太爷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详情呢。”
  芯儿这个丑媳妇可是终于见着公婆了,独孤侧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还有个九十多岁的爷爷在,独孤侧想要娶媳妇可先得过他爷爷这一关,所以前几日特意带着芯儿去府上拜访了老太爷,同时与老太爷商量成亲的事。
  “还不就是那样……”芯儿的脸渐渐垮了下来,叹气说,“他的爷爷好象不是很喜欢我……”
  “哦?”我皱眉,“定是你又不守规矩了吧?”
  “哪有……”她噘起嘴说,“我可是完全按照你教我的规矩来做的,束手束脚的真真累死我了。”
  “那老太爷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我笑了笑说,“我们的芯儿这么可爱,又守规矩,应该是人见人爱才对啊。”
  芯儿撇了撇嘴,说:“许是他嫌我家世不够富贵吧……”
  “胡说。”我道,“你可是我们玉家的人,我们玉家在花都虽及不上那四大家族,但总也算是个大富之家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芯儿耸了耸肩表示不置可否,然后又说:“反正呢,那老太爷喜不喜欢我倒是无所谓,只要独孤公子喜欢我不就成了,所以我不担心。”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心想着,自己要是也能象芯儿这样想得穿就好了,不管人家怎么想,也不管身份地位是否相配,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成了。
  
25.休妻(上)
  过年的时候,洛至轩依照以往的规矩去大京过年,临走的时候将那块随身的白玉给了我,我送他出了城,就象那天送叶凡离开一样一直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视线才回来。
  洛至轩刚上京不久,皇帝便派了使臣来司空楼接宁华凤进宫了,我们司空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跪在大堂里听着那宦官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宣读完了复杂难懂的圣旨,只见宦官把那明黄色的圣旨卷好双手递给了跪在最前面的宁华凤,然后赶忙伸手搀扶起了她,献媚地笑着说:“恭喜娘娘,请娘娘这就跟着奴才进宫去吧,皇上可还等着您呢。”
  在宁华凤收拾行装的时候,我来到她的房里与她道别,顺便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交给她。她自然是百般推脱着不肯收,我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凤,你自幼父母双亡,八岁起便在我们玉家做工,我却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外人来看待,你既唤了我一声玲珑姐,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家里的姑娘要出嫁也总该要给点嫁妆的吧,况且你嫁去的可是那深不见底的皇宫啊,你初进宫自然要多带些盘缠傍身,那些个做奴才的才不会看扁了欺负你,我这么说你若是还不肯收,那可就是把我给当成外人了。”
  “玲珑姐……”宁华凤感动地收下了那封红包,硬是给我磕了个头,然后才带着行李上了门外等候着的暖轿。
  宦官喊着起轿,在门外众人羡慕、嫉妒、关切的目光下,那顶红色的轿子载着宁华凤越走越远,直至那千里之外的深宫大院……
  今年的除夕过的有点冷清,司空楼放假期间,林笑笑带着阿猫回家乡拜见母亲去了,而珠儿也跟着高智户去大京游玩,我与芯儿本是打算要去夜城看望若晴的,但因为我初一还要去叶府给叶夫人拜年,而芯儿也得去独孤府给老太爷请安,所以除夕夜也就只有我们两人一起度过了。我们从厨房搜刮了好多食材,在大堂里架了一口小锅,边煮边吃,大冬天的也暖和。
  正当我们吃到兴头上呢,门外传来了拍门声。
  大过年的会是谁来拜访啊?而且我们早在外面门上挂了歇业的牌子,难道那门外人不识字?
  疑惑间,拍门声又响了起来,芯儿只能放下筷子跑去把边上的小门打开。
  只听得屋子外面忽忽的风声,夹带着些许雪花跟随着那个头带斗笠的人窜进了门来,我顿觉一阵阴冷,再往那来人的脸上一瞧,不得了,竟然是那失踪了快半年的叶凡!
  “叶、叶公子?!”芯儿惊叫出声,脸上也写满了惊愕。
  而我更是惊呆了,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凡脱下脑袋上的斗笠,抖去了身上的残雪,对我咧嘴一笑:“我回来了。”
  他明显清瘦了许多,下巴上更是胡子拉渣的,再配上那身洗旧了的衣裳,活脱脱一个乡野村夫的打扮,唯有那笑容还是一如从前的灿烂。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呆了良久之后,我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叫芯儿赶紧关上门。
  芯儿关上了门之后便借口说去厨房给叶凡添一副碗筷,若大的大堂里就剩下我和叶凡相对着。
  “在煮什么呢,这么香?”叶凡首先打破尴尬的沉默,笑着来到桌子边坐了下来,随手将斗笠扔在了边上。
  “没什么,随便煮一点。”我对他微微一笑。
  他呵呵一笑,打趣说:“看来你在这段日子里厨艺长进了不少。”
  “哪里……”我笑了笑,说,“不过是和芯儿一起随便做一通,能添饱肚子就成了。”
  叶凡点了点头,又说:“娘亲还好吗?”
  他一提起叶夫人,我这火气就不知怎么地冒了上来,一拍桌子便大声地对他说:“你还知道惦记着你的娘亲吗?!你这么久都没个消息,要不是我和大伯父一起合力瞒着,婆婆她还能撑到现在吗?!”
  他低着头垂着眼不说话,我则继续指着他的鼻子教训道:“你这么一去不返的就没想过我们会担心你吗?!你既然没死就该捎个消息回来啊,我这司空楼的帐还等着人接手呢,没个音讯的你让我到底要不要再另外请人回来呢?!”我停下顺了口气,继续说,“这段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做过些什么事给我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
  叶凡低垂着头想了一想,才开口说:“其实我也是身不由己……原本还以为可以提早回家来,却没想到刚出了大京就遇上的流寇,随行的人伤的伤死的死,我虽然被砍了两刀,但幸好未伤到要害,我拖着伤逃进林子里,失足摔下了陡坡,脑袋撞到石块晕了过去,后来被郊外的村夫所救,性命是保住了,却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我皱眉。
  叶凡点了点头,说:“我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发生过什么事,那村夫见我负了伤便好心地留我在他家里养伤,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元气,但是因为丧失了记忆不知道该去哪里,所以也就索性留在他家里帮着干点农活。”
  我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你倒过的自在……”
  叶凡淡淡一笑,继续说:“几天前我随着那村夫上山砍柴,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这一摔便忽然间记起了许多往事,于是我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了。”他说完,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对我说,“娘子,这可真的不能怪我啊,我也是受害者,我是无辜的……”
  他握上我手的瞬间,我的心头忽然一紧,连忙略带心虚地抽回了手,脸面上却故做生气的样子,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你若不信,我马上去把那村夫找来作证……”叶凡连忙解释说。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说:“既然都回来了,你为何不先回家去看看婆婆?她老人家可是惦记着你呢……”
  叶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可是我惦记着娘子你啊……”
  我的心头再次紧了起来,纠结着眉头看着他。
  “娘子,这段日子可辛苦你了……”叶凡则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纠结表情,只是再度握住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你知道吗,我恢复记忆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在回来的路上我一心牵挂着的也是你,所以我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意,我想要告诉你……”
  叶凡的话还没讲完,芯儿突然拿着碗筷走了过来,及时打断了他的话。她见到叶凡正握着我的手,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知道自己貌似是打断了什么不该打断的事,于是只能尴尬地杵在原地,为难地笑着说:“我……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
  我赶忙借机抽回了手,扭头对芯儿笑着说:“没有没有,快过来吃东西吧,正等着你呢。”
  “是啊是啊……”叶凡也只能笑着附和。
  于是,芯儿才起步来到我们身边,为了缓解气氛中的小小尴尬,叶凡开始说起他在务农时候出洋相的好笑趣事,而芯儿也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琐碎事情对叶凡讲了一通,我则在边上听着笑着,心里却成了一堆乱麻……
  ***
  “你这做的都是什么烂帐啊?!”大年初一一大清早就只听见叶凡的吼声回荡在司空楼的大堂里,“我临走的时候不是教过你吗?!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我低着头撇了撇嘴,我也想把帐做的清清楚楚啊,只不过人家实在是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吗……也不用这么凶我吧,做错了你给补上不就得了,大不了我加你点辛苦费好啦……
  叶凡又皱着眉头看了几页,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合上了帐本,对我吼了声:“今天晚上拿着这几个月的帐到我房里来对,对不清楚就不准睡觉!”
  被叶凡训完话,我便随着他一起坐着马车去叶府,叶夫人见到儿子别提有多高兴了,拉着我们喝茶说话,那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一直到晚上吃过晚饭才放我们回司空楼。
  才刚踏进店门,叶凡的笑脸便收了起来,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去把帐本拿到我房里来。”
  切……拽什么拽,会记帐就了不起了吗?!我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才起步去拿帐本。
  抱着一大堆的帐进了叶凡的房间,我们俩便关起门来开始研究帐本。其实多数都是叶凡自己在核对,只是碰到不明白的才问我帐目的来路,我在边上陪着陪着便无聊到合上眼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瞌睡,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半夜了,叶凡怕我着凉给我披了件衣服,他自己还在那堆帐册中埋首苦干着。
  “什么时候了呀?”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问了他一句。
  “快三更了。”他抬眼看了我一眼,说,“你倒是睡的舒坦……要睡去床上睡。”说完,又低头看起帐来了。
  我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把肩头的衣服扯下来放在了凳子上,对他说:“还没对完吗?不过才几个月……”
  “是啊,才几个月的帐就能乱成这样……”他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无奈地撇嘴,说:“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对也可以啊……”
  他停下笔,抬头眯眼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你心疼我?”
  我哭笑不得,淡淡地回答:“我是怕你累得搞乱了我的帐。”
  他不屑一笑,说:“本来就是一本糊涂帐。”
  我瞪了他一眼,起身道:“那你自己慢慢算吧,我可回房睡去了。”
  “玲珑。”他放下笔,伸手拉住了我。
  “干吗?”我回过头问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今天娘亲说的话的你还记得吗?”
  我不解地皱眉:“今天婆婆说了很多话,你指的是哪一句?”
  “娘亲说,要我们赶快给他添个孙子。”他笑了笑,起身正视着我说,“昨天芯儿打断了我要说的话,我想……”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连忙打断了他,笑着敷衍说,“我真的很困了。”
  叶凡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我只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启齿。
  良久之后,叶凡终于开口说:“玲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没给我回答的时间,继续说,“我知道,当初你嫁给我是为了这个司空楼,并非是出自你的真心,但是……这么久相处下来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喜欢上我吗?”
  我咬了咬唇,抬头看着他说:“叶凡,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
  “罢了罢了。”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我,说,“你不是困了吗,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说完,叶凡又回到了桌子边继续啃帐本,我盯着他的身影看了一会儿,想开口说清楚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转身走出了房间。
  
26.休妻(下)
  过年休假期间司空楼不做生意,所以也就空出了很多的时间,叶凡理完帐之后便要我和他一起回叶府住上几天陪陪叶夫人,原本我打算把芯儿也带上的,但是因为芯儿临时要跟着独孤侧去城外郊游,大概是要在城外的驿馆住上几天,所以也就没有一同跟来。
  叶府的后花园虽然没有长乐王府的园子气派,但毕竟也是四大家族之一,花园也修的极为漂亮,四季鲜花不断,颇有生气。随着叶凡一起在园子里逛累了便来到园子深处的一间客房里歇息一下,聊聊天,喝杯热茶。
  “还是坐在自家的园子是舒坦啊……”叶凡喝了口茶,感叹道,“总觉得就算是皇宫里头奢华的御花园也比不上我们家的园子自在。”
  “那是自然。”我微微一笑。
  “话说,我瞧见司空楼的院子里好象新种了不少花草。”他说,“芯儿说那是长乐王府里的花匠给照顾着的?”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微笑着说:“是啊,小王爷说经常会来我们司空楼用膳,那园子光秃秃的实在不好看,扫了雅兴,所以就命府里的花匠移了几株花草过来,方便他以后观赏。”
  叶凡嗤笑一声,摇头道:“这个小王爷还真是有这么多的讲究……那样也好,省了我们不少钱财和工夫。”
  “是。”我笑了笑。
  “玲珑啊,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他放下茶杯对我说,“昨天娘亲招我去她屋子里说话,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叶家的生意。”
  “哦?”我挑眉笑了笑,“说起来你好象也从来没有插手过你们家的漕运买卖,婆婆肯定是要你回来帮家里管理生意吧。”
  “正是。”叶凡叹气说,“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爱自由自在的日子,要让我挑起家里的漕运生意恐怕是不行,可是娘亲的吩咐又不能不遵守,我真是为难啊……”
  我顿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你要管理家族生意,所以今后不能来司空楼帮我的忙了?”
  “我……”
  我笑着打断了他,说:“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叶家的漕运买卖才是你该继承的生意,你回来帮家里料理生意也是应该的,赶明儿我再去请个帐房先生就可以了。”
  “你真的要把我赶回家来?”他表情有点复杂地看着我。
  “我也想留你啊,可是我又怎么能开这个口呢……”我淡淡一笑。说起来叶凡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却在司空楼帮我记帐,这的确是奇怪了点,现在叶夫人要他回家做生意,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留他。
  “你怎么不能开口了?”他道,“你是我的娘子啊,你若是开口要我做什么事,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
  我的心头又开始虚了起来,连忙移开视线,故做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叶凡,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我就愿意对你这么好。”叶凡抓住我的手很认真地对我说,“玲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还要逃避,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叶凡……你别这样……”我不忍地低下了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玲珑……别再避着我了好不好?”叶凡温柔地对我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疼爱你一辈子,玲珑……我爱你……”
  最后的那一句“我爱你”象一根又长又尖的钢针一样深深扎进了我的心房,只觉得心中的愧疚蔓延着变成了钻心的刺痛,让我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玲珑,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知道……”他凑上前来,扶住我的双肩,侧头吻上我的脸颊,轻柔地将刚落下的泪水吻去,然后又吻在我的唇角,慢慢贴上了我的红唇。
  或许是当时心乱如麻,也或许是对他心存愧疚,我竟然没有阻止他的亲密行为,他将我的麻木误解为对他的纵容,他在一个深吻之后起身将我抱起,走向了屋子里的那张大床。
  我被他横放在床上,他栖身压上来,开始动手解我衣上的扣子,我突然惊醒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推开了,自己则连忙坐起身子,裹紧身上的衣服缩进床尾的一角。
  “玲珑?”叶凡倒在床上,不解地看着我。
  “太晚了……”我哭着对他说,“叶凡……对不起……”
  或许是看出了些端倪,叶凡坐起身来,皱眉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只能缓缓地撩起左手的袖子,那颗原本点在手臂上的朱砂痣已经消失了。
  叶凡怔怔地看着我的手,眼底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良久之后,那震惊转化为了悲痛和愤怒,他紧握着双拳,咬牙一字一顿地问我:“他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摇着头,哭着反复念着“对不起”。
  叶凡本想给挥手给我一巴掌,但是那手扬在半空中却始终不忍心落在我的身上,他没有责怪我,没有打我,只是默默地下了床,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干净,然后起步走开了,我听见他路过桌子的时候将桌子上的杯子扫落了一地,并且重重地摔上了门……
  ***
  那之后几天叶凡都有意避着我不见面,估计他是想趁这段时间让我们彼此都好好的冷静一下,顺便也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元宵过后,离司空楼开张还有几天工夫,叶凡忽然给我请来了一个年老的帐房先生郎先生,说是之前在叶家的帐房里当过差,是个颇有经验的帐房先生。我知道叶凡这次是铁了心的不再回司空楼了,他借口要留在家里料理家族生意,其实还不是因为要躲着我。
  我觉得现在我和叶凡就象是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那样成天要躲来躲去的,一开始倒还是新鲜,但时间长了便觉得又累又无聊,与其这样互相玩躲猫猫的游戏,还不如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什么事都给说清楚呢。不就是红杏出墙吗?!大不了游街得了!反正我这个从青楼里出来的女子在别人的眼里早就已经被归类成为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正打定主意要去跟叶凡说清楚呢,忽然听闻从前面厅堂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循声进入厅堂便只见那叶夫人举着拐杖正要朝跪在地上的叶凡当头打下去,要不是旁边的丫鬟和管家合力阻拦,那一棒子下去恐怕就要见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连忙上前帮着拉开了叶夫人,扶着她在堂上坐下,然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给正在喘着气的老太太,安慰她说,“婆婆,出什么事了?您怎么生这么大气啊?这样对身体不好啊,婆婆,您快消消气吧,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叶夫人推开我递上的茶水,痛心疾首地对我说,“玲珑啊,你这么知书达礼,这个不孝子居然还要休了你啊……你说我还能跟他好好说什么呢?!”
  叶凡要休了我?!
  我惊讶地看向叶凡,他只是跪在堂中央,低着头一声不啃。
  “玲珑。”叶夫人抓住我的手对我说,“没想到我们叶家居然出了这样的不孝子孙,是我们叶家对不起你啊,是我老太婆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这三个字本该由我来说的,那个跪在堂中央等着接受杖责的也应该是我才对,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颠倒了过来,我的心头紧紧地抽搐着,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叶夫人依然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玲珑,你放心,你是我们叶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只要有我这个老太婆在一天,就没有人敢把你赶出叶家!”
  “娘亲……”叶凡低垂着头缓缓地说,“儿子心意已决,休书也已经备好让人呈到了衙门,从今往后,玉玲珑不再是我叶凡的妻子,请娘亲成全。”
  “你!”叶夫人险些气到昏倒,她怔怔地瞪了叶凡好一会儿,然后用力地一跺拐杖,厉声对叶凡吼道,“你给我滚去祠堂里跪着,当着祖宗先人的面,当着你父亲的牌位,你给我跪着好好地想清楚!”
  “儿子就算跪一辈子也是那个决定……”叶凡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给我滚!”叶夫人气得甩手把拐杖扔了过去,正好擦破了叶凡的额头,叶凡也不闪躲,也不顾额头渗出的血丝,只是径自起身朝祠堂走去。
  “婆婆……”我哭着跪倒在叶夫人的面前给她磕头,说,“是我的不对,全是玲珑的错……您别再责怪叶凡了……是我的错啊……”
  “玲珑,你别再说了……别再……”叶夫人的话还没讲完便一口气顺不过来硬生生的晕了过去。
  ***
  手忙脚乱地安顿好被气晕过去的叶夫人之后已经是过了掌灯的时间了,管家劝我先去吃点晚饭,但是这种时候谁还吃得下东西。我去厨房给叶夫人熬了药让丫鬟端去,然后又拿了几块点心便朝祠堂去了。
  祠堂中长明灯的烛火跳跃,将叶凡的身影印在白色的窗户纸上,那个跪在祖宗面前思过的人本该是我,而现在却由叶凡来代我罚跪,我的心底集愧疚与不忍,难过得难以言语。
  我推开了祠堂的门,走进了空旷的祠堂,叶凡侧头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垂下头去。
  “你先吃点东西吧……”我找不到话题开口,只能蹲在他身边将怀里的糕点递给他。
  他没有伸手来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娘亲还好吗?”
  我垂下眼,无奈地说:“婆婆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不过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也开了药,说是好好休息就没事了。”
  叶凡微微点了点头,轻轻地叹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皱眉对他说,“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婆婆?!”
  “把真相告诉她又能怎样……”他低声说,“说不定还会更加伤心……”
  “可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道,“你一力承担下来,我的心里难道就会好受吗?!”
  “就当是我给你的补偿吧……”他叹气说,“若不是当初我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也不会连累到你的终身幸福……”
  “叶凡……”我鼻子泛着酸意,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凡缓缓抬起头,微微笑着说:“你还记得吗?你要进我家门之前,我也曾经在这里罚跪,那个时候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你却不知道要带点什么来让我填饱肚子,不过,今儿个你倒是长了心眼,真是孺子可教也。”他说完,伸手拿了一块绿豆膏放进了嘴里,边咀嚼着边继续说,“你放心吧,娘亲虽然生气,不过过了这气头上也就没事了,明天你就先收拾东西回司空楼去吧,我还得在这里跪上几天,所以就不能送你了……”
  “叶凡……”我低低地抽泣着说,“你……你还怪我吗?”
  叶凡笑得云淡风轻,说:“我怪你做什么,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爷让我们有缘无份,真可谓是造化弄人啊……”
  “我……”我还想跟他说对不起,但是他却笑着打断了我。
  “你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把点心留下就成。”他拿走了我手里的点心,抱在怀里啃了起来,还做出一副吃得悠哉悠哉的样子。
  我缓缓起身走向了门口,在跨出门槛前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他一眼,刚巧他也回过头来看我,门外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脸上,更显得苍白无比,那额头的伤口却殷红无比。
  “去吧去吧。”他笑着朝我摆了摆手,那眼中却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我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只觉得心头的痛意将要把我给吞噬了,于是便匆匆地提起裙摆,跨出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叶凡,对不起……这一辈子我无法给你的我答应你下辈子一定会双倍奉上,我们之间那无法圆满的缘分,就等到下一场轮回中再续前缘吧……
  我一路走向了叶府的大门,出了门便朝司空楼的方向走,寒冬的夜晚街道上清冷无比,我却感受不到那冷风吹上脸颊的刺骨冰凉,只是那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反反复复的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止。
  
27.赐婚
  叶凡的休书在呈上衙门之后没几日便得到了准予休妻的批复,我又重新恢复了自由身,正打算要写封书信去大京告诉洛至轩这个消息,却听闻大京传来丧报,元宵节刚过,那原本就在病中的辰皇后薨了。皇帝下令举国守丧三个月,守丧期内不得办婚嫁喜事,不得穿颜色过于艳丽的衣服,更不得流连于烟花场地。
  前两条规矩我倒还可以理解,这最后一条很明显会给青楼事业带来巨大的冲击力,三个月不做生意,那得亏多少银子呀?!幸好我转行转的快,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于是,我们司空楼便开始出现了许多昔日在青楼里共事的姑娘,她们借着旧交情每天来这里混吃混喝的,我念在当初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也就由着她们去了,才三个月而已吗,说实话,她们之前为我挣的银子远远胜过我现在所花消的,而且她们多数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我能帮的也就帮一把吧。
  “你说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百花殿的老板娘丰雪影一身黑色的衣裙坐在我店里的雅座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便借着酒意开始痛骂当今皇帝颁布的不公平政策。这些天都是这样,我也习惯了,只是和舞蝶一起陪在边上点头就是了。
  “不就是死了个女人吗……平时也不见皇帝对她宠爱多少,现在人死了才知道追封、守丧,还连累着我们大家一起关起门来没饭吃……”丰雪影双颊通红,口齿含糊地扯着嗓子说,“不得流连于烟花场地……全他妈的放屁!我就不信他皇帝在三个月里不碰后宫的那些妃子……”
  “哎哟……我的姑奶奶,您就少说两句吧……”我连忙伸手捂住了丰雪影的嘴阻止她继续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人家听到上报了官府,我可是得陪着一起吃官司的呀……”
  丰雪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扯开我的手大吼道:“为什么不让我说?!那狗皇帝已经不让人做生意了,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吗?!”
  “丰老板……你就少说两句吧……”舞蝶皱着眉头在边上劝着。
  “舞蝶,别人都来劝我,你劝我做什么?!”丰雪影眯起眼睛看着舞蝶说,“你难道还没有受够那些皇家人的气的吗?!那些个自命不凡的贱人,自以为有着皇家的血统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苦的还不是我们这群老百姓了,只能够独自伤心垂泪啊……”
  舞蝶被丰雪影这么一说竟然红了眼眶,伤心地侧过脸去说:“你就别再说了……”
  我刚想开口问什么事呢,那丰雪影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拍桌子捶腿地对我说:“玉老板,你来给评评理看,先前那个长乐王爷对我们舞蝶百般的疼爱,还说什么会帮她赎身收她进王府,这话说了还没几个月呢,他的心就已经变了卦了,现在他对我们舞蝶不理不睬的,听闻说过年的那会儿子,老太后亲自下了旨意赐婚,要不是皇后死的巧,那小王爷恐怕已经娶了上官家的小姐了……”
  “你说什么?!”我紧张地反握住她的手,瞪着眼睛问她。
  丰雪影大概是被我突然而来的紧张给吓了一跳,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舞蝶开口说:“算了……我们这些出身风尘的女子又怎能与那上官家的大小姐相提并论呢……舞蝶本来就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是不想他竟然会这样的绝情……”
  我一把抓住舞蝶那刚要抬起来去拭泪的手,激动地问她说:“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赐婚,什么上官家的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舞蝶见我情绪激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解释说:“就、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在宫里除夕的年宴上下了懿旨,把上官裕文赐给了长乐王洛至轩为妃……”
  “他、他应允了?”我继续问。
  丰雪影在边上开口说:“我说玉老板,您这话不是白问了吗,太后赐婚,皇上也是点了头的,那启有不允之理?管大人说,原本婚期就定在正月十五,但因为皇后去得突然,皇上又下令守丧三月,婚礼就只能延后了……”
  我缓缓松开了手,颓然地垂了下来,淡淡地说:“什么时候?”
  “好象是十月,长乐王爷生辰那一天……”丰雪影回答。
  我忽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想撑着身子起身失陪,却发现浑身上下竟然使不上任何的力气来,在丰雪影和舞蝶的惊呼声中,我直挺挺地倒在了丰雪影的身上……
  ***
  微微睁开眼,我突然见到了叶凡的脸,随即我又马上闭上了眼睛,心想着我这是在做梦吧,他怎么可能在司空楼里呢,然后我又睁开了眼,看见的是芯儿那张写满关心的脸蛋,忍不住牵动了嘴角,原来我真的是在做梦。
  “姐姐,你醒了吗?”芯儿轻轻地推着我,“姐姐,是我啊……是芯儿啊……姐姐……”
  “我没事……”我虚弱地回了一句,我只觉得有人轻轻搭上了我的手腕,暖暖的感觉。
  同时,芯儿还在我面前对我说:“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会突然晕了呢?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可把丰老板和舞蝶姑娘吓坏了……”
  我轻轻牵了下嘴角,说:“她们没事吧?”
  “都好着呢。”芯儿笑了笑说,“那个丰雪影原本还喝得烂醉呢,被你这么一吓唬,倒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现在她们已经回去了,说是明天再来看你。”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想要让芯儿扶着我起身,刚抬起头便看见了芯儿后面的那个人——叶凡?!
  “别动,我还在把脉呢……”叶凡的手按在我的手腕上,我只能再度躺回床上。
  “你怎么来了?”我问的是叶凡,同时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芯儿。
  芯儿连忙笑着说:“是这样的,姐姐你晕倒的时候刚巧碰到叶公子来司空楼找朗先生,所以我就请叶公子上来给你把个脉开几帖药……”
  她这么一解释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是觉得这样和他再次见面未免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叶凡把完了脉,芯儿赶忙就问他:“怎样?到底是什么病?”
  我抢在叶凡前头开口说:“没什么大不了的病,大概是前几日染了风寒,不打紧的。”
  叶凡“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既然知道染了风寒怎么也不好好的休息调养?连药都不用,你要是倒下了,谁来替你打理这司空楼啊?!”
  “是啊是啊,姐姐,你可要好好当心身子啊……”芯儿点头附和着。
  叶凡又开口说:“芯儿,你跟我出去,我写张方子给你,药抓来了就赶紧熬给她服用,今天不准再下床了,明天我再来看看。”
  “明天?”我皱眉,不用了吧,今天算是刚巧路过,你明天还来干什么呀?
  叶凡淡淡笑了笑,说:“放心,我不收你出诊费。”
  “我不是……”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好好休息吧。”叶凡打断了我的话,拉着芯儿走了出去。
  随着轻巧的关门声,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我躺在床上干巴巴地瞪着素色的床罩子,突然又想起了刚才丰雪影和舞蝶的话来。
  洛至轩要成亲了……长乐王爷要娶新王妃了……我爱的那个人要娶别人了……我的心中隐隐地刺痛着,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出了眼眶……
  ***
  虽然我被洛至轩被赐婚的消息搅得夜不能寐,但白天在人前我还是极力保持着镇定,就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成天找事情来让自己忙活起来,只要忙着也就不会想这么许多了。
  叶凡又来看过我几次,给我把了脉,督促我吃药休养,我的病情渐渐有了起色之后他便一连好几天都没再出现过了。就在我以为他或许不会再来司空楼的时候,叶凡居然带着行李铺盖硬是闯进了司空楼里要住下来。
  “你是当真?”我皱眉看着叶凡,他的表情认真,不象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当然啦。”叶凡喝了口茶开口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把家里的生意搞的一团乱,娘亲罚我跪祠堂,所以我离家出走了,现在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暂且先在这里屈就一下得了。”
  “你又离家出走?!”我哭笑不得地对他说,“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小孩子气啊?还是赶快回家去吧,不然婆婆又该着急了……”
  “这次我可是铁了心的不回去了。”叶凡重重地把杯子扣在桌子上,说,“离家之前我可是对着祠堂里的祖宗先人们发了誓的,不闯出点名堂来就绝对不回去见他们!”
  “哦?”我挑眉一笑,“你倒是志气满满,只是不知你有何计划,打算要往哪一方面去发展呢?”
  叶凡呵呵一笑,说:“我想过了,我还是回司空楼来做帐房先生,怎样?”
  我笑了笑,说:“你刚才不是说要闯出个名堂来吗?做帐房先生也算是闯出名堂吗?”
  “你可别小瞧了帐房先生,你这司空楼要是缺了帐房先生能成吗?!”叶凡凿凿有理地说道。
  “说的也是……”我撇了下嘴,说,“不过,我们司空楼目前并不缺帐房先生啊……”
  “这个我也想过了。”他笑着说,“我让朗先生回家去帮忙,他对漕运生意的了解可比我强,在那里比较有用。”
  我点头一笑:“你这都已经帮我安排好了,我答不答应好象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吧……”
  他笑得有点赖皮,抱起包袱对我说:“那我就先把行李搬上去喽。”
  我看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上楼去,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叶凡就好象还没长大的孩子似的,转眼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我倒是羡慕他的这种豁达脾气,若我也能如他一样潇洒地把烦恼抛在脑后就好了……
  
28.生日礼物
  尚德八年的清明节又是在绵绵的细雨中度过的,我和芯儿去了城外的祖坟上香磕头,在回司空楼的路上我看到细雨中的月湖一片烟雨朦胧,美是很美,但是却总觉得不怎么真实,让人没来由地迷茫起来,如同我现在的生活一般……
  我的生辰离清明不远,那天一改清明时节的潮湿天气,反而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无云,让人的心情为之舒畅。
  一大早,芯儿便忙活着要跟林笑笑一起合作做出几款别样的糕点来给我庆祝生日,阿猫则负责晚上做一顿丰富的大餐给我们吃,珠儿和高智户别出心裁地在院子里抚琴舞剑一曲为我祝寿,那原本我觉得有那么点俗气的生辰歌在他们的合作下表演得颇具风雅,叶凡则送了许多金贵的锦缎给我,还说什么不会买女人的东西,不过是随便挑了几匹,可是那些花色竟还都是我喜欢的样式。
  午饭过后,我正打算先去睡一个午觉,晚上也好有精力陪着他们一起折腾,却看见长乐王府的管家福叔出现在司空楼的门口。
  “玉姑娘。”福叔满面堆笑,低头哈腰地来到我的面前,说,“王爷请玉姑娘赏脸去府上一聚。”
  我微微一蹙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福叔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姑娘,王爷还等着您呢,请吧。”
  于是,我对高智户交代了几句,便随着福叔坐上轿子往长乐王府去了。
  一路上,我在颠簸摇晃的轿子里想了许多,想着一定要问清楚赐婚的事,想着要告诉他我与叶凡正式分开的消息,想着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可是,当见到那玉树临风的身影站在面前,当看到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上挂着那熟悉温柔的笑容之时,我忽然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能够做的只是上前紧紧地抱住他。
  我的主动拥抱似乎让洛至轩很开心,他朗声笑了起来,也同样紧紧地环住我的腰际。
  只听他愉悦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你这么想我,看来下次要把你一起带去大京才是……”
  一提到大京,我忽然想到了年前才进宫的n,于是便抬头问他:“小凤还好吗?”
  洛至轩微微一笑,说:“你放心吧,她很好,刚入宫就被册封了婕妤,我动身回来之前听闻她已经怀上了龙种,待孩子出世之后,皇上就该给她封妃了。”
  “那就好。”我这才放心地笑了笑。
  洛至轩径自继续跟我说:“这次我本该早些回来的,只不过刚好碰上皇后大丧,所以耽搁了。”
  我没有做声,只是想着那件赐婚的事情,不晓得该如何开口问他。
  “这次你可真是幸运。”洛至轩接着说道,“皇上下了旨意,这全大金国的青楼可是损失不小啊……”
  “是啊……”我淡淡地应了声,然后咬了咬唇,站直了身子离开他的怀抱,对他说,“我听闻过年的时候太后对你下旨赐婚,这是真的吗?”
  洛至轩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一定是管相如多嘴了吧。”
  “那就是真的了?!”我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捶了一下。
  而洛至轩却还在那里笑得风庸馥雅,不紧不慢地说:“确有此事。”
  那重如千斤的锤子又一次砸上我的胸口,我强忍着心头的难过对他说:“这么说来……你真的是要迎娶上官裕文喽?!”
  洛至轩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今儿我们不谈这事,给你做生日要紧,我叫人备了酒菜,我们去花厅里用吧……”他边说边伸出手来牵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就抬手拍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还是牵住了我的手,笑着对我说:“我从大京带了不少金贵的东西来,我陪你去挑……”
  他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这让我非常的生气,于是我便用力地甩开了他手,对他说:“那些东西我不稀罕,王爷若是想要打发我,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
  “我哪里说过想要打发你了?”洛至轩耐着性子对我说,“今天是好日子,别叫些不相干的事扫了雅兴,那些事情我以后会慢慢跟你解释的。”
  “以后?”我不屑一笑,说,“以后是什么时候?待你娶了上官裕文以后?!”
  他皱起眉头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快马加鞭赶回来还不是因为要给你做生日,没想到你竟这么不给面子!”他一甩袖,背过了身去,说,“你想要听解释?那我就解释给你听。没错,太后的确是下旨赐婚于我,婚礼就定在八月的万寿节,皇命难违,我根本就无法拒绝。可是,玲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就算我娶了别的女人,我的心也不会改变一分一毫。”他侧过脸对我说,“而你呢?你却在怀疑我,真真让我伤心……”
  “我让你伤心?”我苦笑着,他居然这样倒打一耙!我强忍着眼泪对他说:“你要娶别的女人就不怕让我伤心吗?!”
  “那是皇命!”他转过身来说,“我就算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违背!玲珑,你应该明白我的处境,就象当初你与叶凡一样,我们都是不得以的……”
  “我与叶凡早就已经分开了!你呢?你能够和你的上官裕文分开吗?!”我冷冷地对他说,“既然皇命不可违,那现在做出个了断也还来得及,洛至轩,你去遵守你的皇命吧,你去娶你的上官裕文吧,我玉玲珑与你从此再无瓜葛!”说完,我愤然地转身离去了。
  洛至轩的喊声在我身后响起,但我却强逼着自己不要回头,以最快的速度逃开他的身边。
  我心里明白他的那句“皇命不可违”,我清楚他也有他的苦衷,但是我就是无法接受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与其将来受伤,不如趁着现在缘浅而做个了断,痛自然是痛的,只希望时间可以帮我冲淡这股痛彻心扉的伤心……
  ***
  那天晚上我出奇地开心,整晚整晚的都在笑,放纵地和芯儿他们一起疯,喝了很多酒却始终不见醉意,脚下发软脑子却清醒得很。
  叶凡本想扶着我回房间去休息,但是我却意尤未尽地嚷嚷着还要继续喝,逼得叶凡只能强行把我抱回了房间。
  把我扔在床上,叶凡才重重地吁了口气,皱着眉头看着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我这不是高兴吗……”我笑着对他说,“今天是我的生辰,我收到好多好多的礼物,所以我高兴啊……”
  叶凡淡淡地看了我一会耳儿,说:“哪有高兴成这样子的,难道是下午长乐王爷送了大礼给你?”
  我抿嘴含着笑,眉头却痛苦地纠结到了一起:“是啊……他送了大礼给我……好大的一份礼……”
  叶凡笑了笑,说:“看来的确是价值不菲的大礼了,把你乐成这样,改天可要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也开开眼。”
  “好,好……”我胡乱点着头,侧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叶凡起身走出了房间,合上了门,我那忍了许久的泪水才终于慢慢地滑了下来……
  ***
  痛苦可以慢慢平复,但真的很慢,每天都好象度日如年一般,只要一个独处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非要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忘记那心中郁闷的感觉。于是我开始没事找事,抢着帮高智户和芯儿招呼客人,抢着去厨房帮佣,死活拽着叶凡教我那烦人的记帐方法,我突然这么勤奋好学让叶凡差点误以为我要开除他取而代之。我成天忙上忙下地不给自己一点空隙,晚上倒在床上就累得打起了呼噜,也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长乐王府的花匠也没有再来过,院子里的那几株腊梅花眼看着就快死了,我却狠下心不去料理,也不准别人去照顾,我只是想着,待这些腊梅都枯死了以后,我便把它们连根拔走,到那个时候我心中的痛苦也该随着这些腊梅一起被拔走了吧。
 
29.逃婚
  七八月份的毒日头终于烤得那些腊梅花弯下了腰,同时花都各方面也在开始积极地筹办着长乐王府的喜事,洛至轩与s的风月娶事已经成了流传现在大街小巷间的佳话了,我虽尽量不去听,但总会有些传入耳中,我心中那道原本快要愈合了的伤口就又被硬生生地揭了开来,隐隐地作痛着。
  越是接近中秋,月亮也一天比一天的圆,清朗的月色本是一道独有画意的美景,但此刻看来却叫人心中更添了几分寂寞与哀愁。独自站在窗口的我刚想要叹气,却只听见楼下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循声望去,竟然是那一身红装的华丽丽。今天管相如做东邀请了一起帮忙置办王府婚礼的华丽丽与独孤侧一干人等在司空楼聚餐,现在应该正吃到兴头上,这华丽丽怎么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唉声叹气呢?
  好奇心的趋使下,我下楼走进了院子。
  “华公子?”我缓缓接近了华丽丽,他梳着流行的发式,戴着金贵的珠宝,穿着上好的锦缎,脸上的妆容无可挑剔,但却无法掩饰住他身上的那种落寞。
  华丽丽抬眼瞄了我一下,带着些许冷漠,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说:“原来是玉老板啊……”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的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他这是在哭吗?!我心中一惊,看惯了他高高在上风姿绰约的样子,哭红了眼睛的华丽丽还真是有呢么一点我见尤怜的样子。
  “华、华公子……你还好吧?”我小心地询问他说。
  “我好着呢!你甭想落井下石!”他忽然抬起头,不顾仪态地含着泪对我说,“我知道你们都在笑话我呢!”
  “我没……”我的解释才刚出口,却又被他打断了。
  他流着泪大声地说:“是,我是喜欢小王爷,那有什么错了?!我虽是男儿身,可我的心却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柔,我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他都要成亲了,就不许人家难过一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上前安慰说。
  “你什么意思我很清楚,你是来看我笑话了吧,我当初那样不待见你就是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华丽丽哭的越发的厉害了。
  我惊慌地赶忙上前掏出帕子替他抹着眼泪,一边还拍着他的背说:“华公子,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啊,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最最可恶的就是那个洛至轩……他居然还要我为新娘子裁剪嫁衣……你知道我又多难过吗……”他哭着扑到了我的身上,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呜咽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安抚着他,任由他象个小女孩一样在我肩头哭泣。
  渐渐地,华丽丽由放声大哭转成了小声的抽泣,而我则呆呆地看着院子里那些枯了的梅花,心头郁闷得紧。
  良久之后,华丽丽终于收拾好情绪离开了我的怀抱,自己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泪水。
  “你在看什么呢?”他忽然出声问起我来。
  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一堆毫无生气的枯枝烂叶上,淡淡地回答他说:“梅花。”
  他循着我的目光看去,然后道:“有什么好看的,都枯了,拔掉重新种上吧。”
  我云淡风轻地笑着说:“舍不得……”
  ***
  八月十五那天司空楼的生意冷淡了许多,一大早开门之后只有零散的几个客人来用过早餐,眼看午市时间将近,却还是不见有人上门来,不仅如此,连大街上也冷清了不少,整个城里的人就好象一下子消失大半似的。
  “玲珑。”叶凡穿着一身体面的新衣裳下了楼来到正坐在大堂里发呆的我的面前。
  “咦?”我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你这是要出门吗?”
  “是啊。”叶凡笑着说,“你忘了吗?今天可是长乐王府的大喜日子,我要陪着我娘去吃喜酒啊。”
  “对哦……”我这才想起前几日好象叶凡有跟我提过要在今天请假来着,“那你去吧,早去早回,晚上可得把帐结完了才能睡觉哦。”
  “遵命,老板……”叶凡笑了笑,起步出了大门。
  叶凡走了以后,我望着外面阳光灿烂却显得有点凄凉的街道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说:“今儿这是怎么了?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那是自然。”芯儿悄然来到我的身边接话说,“今天长乐王爷成亲,王府办了几百桌的流水席,大家这都是去看热闹了吧,听说还有红包可拿呢……”
  我斜眼看向了芯儿,她一身漂亮的七彩色纱裙,脸上的妆容明显精心修饰过,我微微一皱眉头,问她:“你也要出门?去王府拿红包?”
  芯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独孤公子他想要我陪他去赴宴……”
  我笑了笑,点头说:“打扮得如此漂亮我早就猜到了,去吧去吧。”
  “谢谢姐姐!”芯儿笑得跟朵花似的,赶忙起身跑向了门口,快要出门的时候她一个急停,回头对我说,“姐姐,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去吗?”
  “不用了,人家又没发帖子请我……”我顿了下,强笑着对她摆手说,“再说我也不想打扰你和独孤公子的雅兴啊。”
  芯儿的脸红红地,笑着一蹦一跳出门了。
  我又长长地叹了一声,对正在边上擦桌子的高智户说:“既然今天没有什么生意,不如就干脆放一天假吧,智户啊,你收拾收拾准备打烊吧。”
  “知道了。”高智户应了一声,目送着我上了楼。
  ***
  夜幕降临,我一觉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出了房间才发现楼上楼下居然一个人影子都没有,估摸着他们趁着下午打烊休假的空闲都跑去王府凑热闹了吧。若大的司空楼突然变的冷冷清清的,我还真有点不那么习惯。
  我本想去厨房找点什么吃的,却在院子里的那些枯枝边停下了脚步。
  昔日的那些傲雪红梅是那样的艳丽动人美不胜收,而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一堆粗鄙的枯枝烂叶了,就如同是我那薄如纱纸的爱情一样,转瞬即逝。
  既然已经是覆水难收,又何必再徒劳地留恋……想到这里,我猛地伸手抓住一根枯枝,也不管它粗糙的外表磨疼了我的手心,用力地将它给连根拔了起来,将它愤愤地甩到边上,然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放松了那么一点,舒服了那么一点。尝到了甜头,我接着开始挨个拔除那些早该拔除掉的枯枝。
  正当我拔树拔得兴起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几声轻咳声,我这才停了手,直起腰,慢慢地转过身去……
  我对老天爷发誓,我见到洛至轩站在那里的瞬间我真的是差点晕过去,然后就马上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按照常理来说,他现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而现在应该是洞房花烛之刻,他没道理会出现在司空楼的院子里啊……所以,一定是我在做梦了……
  我试着闭上眼睛再睁开,但是他还是一身喜服玉树临风地站在我的面前,脸上似乎还挂着玩味的笑容……我、我觉得我可能是疯了……
  “你怎么了?”他终于不忍心再看我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地在那里犯傻了,出声对我说道,“黑灯瞎火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拔树……”我想也没想地就脱口而出,然后脸上“腾”的就烧了起来。
  洛至轩笑了起来,说:“你倒是好雅兴。”
  “你、你来这里干吗?!”我没好气地扔掉手里的那根烂树枝,说,“今天可是王爷大喜的日子,俗话说的好,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还是不要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浪费时辰了吧。”
  “你真的这样想?”洛至轩眯眼打量我说,“没道理啊……按理说,你见到我站在这里不是应该满心欢喜地上来迎我吗?怎么现在还要赶我走呢?”
  “什么满心欢喜地去迎你,你这按的是什么破道理?!”我的确是很想很想这么做,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我起码得给自己留下那么一点尊严吧。
  “你真的要赶我走?”他敛起了笑容问我。
  我侧过脸去不说话,倔强地噘着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一眼。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搂进了怀里。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就算你赶我我也不回去了……”他紧紧地抱着我,紧得好象要把我揉进他的身子里去一样,“玲珑,我不能没有你……就算是抗旨我也要留在你的身边……”
  泪水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我哽咽着说了一句:“抗旨是要杀头的……”
  “见不到你我却比死更难受……”
  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将我的腰勒的有点痛,但是我却反而享受着这种感觉,这种被他紧拥在怀的真实感觉。
  
30.赴京请罪(上)
  洛至轩逃婚,这么一条惊人的消息转眼便传入了大京那些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们的耳朵里,一时间在大金国的街头巷尾炸开了锅。太后勃然大怒,传旨要洛至轩立刻进京面见交代清楚,而这一次,洛至轩居然要求我和他一同前往。
  “我去干什么?!”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你当然要去啦。”洛至轩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摇着扇子,说,“你若是不去,要我如何向皇上和太后解释我不愿意娶上官裕文的原由?”
  “哦?”我眉头一挑,,坐到他的身边好奇地问他,“那……你准备要怎样解释呢?”
  他神秘一笑,说:“你跟着我一起去大京不就知道了。”
  我不屑地“哧”了一声,这种事还要装神秘,懒得去理他!
  洛至轩笑了笑,伸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说:“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你说什么?”我不是很确定他话里的意思。
  丑媳妇见公婆?
  难道这次他带我去大京是为了要让我进宫晋见皇上和太后?洛至轩要和我成亲?!
  “我说——”他笑得很温柔,“我想让你去见见我的母后,当面求她恩准你我的婚事。”
  听到他这样说,我自然是甜在心头,但却还是故意使性子似的抽回手横了他一眼,娇嗔道:“哪个说要嫁给你了?自做主张……”
  洛至轩朗声笑了起来,我越发脸红地低下头去,一个人偷偷地在那里窃喜着。
  ***
  “你要去大京?!”芯儿大惊小怪的声音引来了不少客人的侧目。
  我赶紧拉着芯儿进入一间空置的雅座,关上门后才郑重地对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去?去多久?去干什么?和谁一起去?”芯儿立刻就抛出了一大堆的问题来。
  我走到桌子边坐了下来,对同时坐在我身边的芯儿说:“这次我是随洛至轩一起去大京……”
  我还没说完,芯儿便性急地打断了我的话:“小王爷?!小王爷这次是去负荆请罪,你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呀?”
  我叹了口气,说:“芯儿,实不相瞒,其实我与至轩情投意合,已经交往有一段日子了。”我看了眼芯儿,她的脸上真的挂上了我预料之中的那种目瞪口呆,于是我继续说,“至轩之所以会抗旨逃婚也是因为他不想有负于我,这次他想借着上京请罪的机会向太后和皇上请旨与我成亲,所以,这次我非去不可。”
  我的话说完了,可这次芯儿却良久不说话,一直维持着刚才那副惊讶的表情瞪了我好一会儿,直到我忍不住尴尬地轻轻推了推她,她这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大声说道:“姐姐!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你可真不厚道!”
  我为难地笑了笑,正想着要如何同她解释,却只听她说:“不过,不用你说我也早就看出来你们俩有呢么点不对劲了,你说我的直觉是不是很准啊?”她咧嘴一笑,“姐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堂堂的一个王爷为了你居然抗旨逃婚,此情感动天地,定能成为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啊!”
  我嘴角一抽:“这、这也没有你说的那样神奇啦……”
  “总之,芯儿我是无条件支持你去大京,支持姐姐你嫁入王府!”芯儿拍着胸脯说,“而且,我保证我家阿侧也绝对会站在你的这一边,为你在太后和皇上跟前说几句好话,再加上姐姐你这么美貌贤淑才智过人以及王爷对你的一片痴情,相信太后和皇上一定会点头应准这门婚事的!”
  我笑了笑,心想,才几日工夫,这独孤侧怎么就成了她芯儿家的人了?瞧她说的这么顺口,难不成这小两口的好事也近了?
  “哎呀呀!”芯儿忽然一拍大腿说,“王爷好象是后天就要动身去大京了吧,时间这么紧,怎么来得及准备啊……”
  “准备?”我疑惑,“准备什么?”
  “当然是要准备一套体面贵气的行头啊!”芯儿认真地对我说,“这丑媳妇见公婆尚需要好好的打扮一番,更别说你是进宫面圣呢,定要仔细装扮一下,不能输给那些后宫的嫔妃贵人们!”
  我哑然失笑,我又不是进宫去选秀,用得着打扮得把后宫佳丽都给比下去这么隆重吗?
  “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华丽丽商量一下,让他给你好好的包装一下才是!”芯儿说完,立刻起身,象阵风一样地冲出了房间,快得我都来不及出声叫住她。
  面对如此热情且雷厉风行的芯儿,我也只能无奈一笑,心想着等她回来一定要问问她什么时候又跟那个华丽丽凑到了一起。
  ***
  在芯儿的一通置办下,我的柜子里又多了好些贵重花哨的首饰珠花和绫罗锦袍,我知道那是她的一片心意,我也不能驳了她的好意,就只能带上三大箱子的行李跟着洛至轩一起去大京。
  搬运行李的时候,同行的独孤侧看着我那占去一大半车的行李干瞪眼,良久才问了我一句:“你这是在搬家吗?”
  我无奈一笑,回他说:“这可都是你未来老婆的心意。”
  一句话就结结实实地堵住了独孤侧的嘴。
  临走之时,芯儿拍着胸脯保证会尽心帮助我照看司空楼的生意,让我放心地去大京,且去多久都没关系。
  我和司空楼的人一一话别,惟独叶凡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不愿意上前来,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复杂,表情略带着伤意,那凄凉的身影让我提不起勇气上前去跟他说一句“保重”,只是勉强牵了下嘴角,然后逃似地跳上了马车。
  
31.赴京请罪(下)
  虽然我玉家在花都也算是名门望族,但我确是个名副其实的土包子,这一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踏进大金国的首都,繁华的京都街市让刚进城的我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一路揪着马车窗户的帘子从城门口一直看到长乐王府的大门前,还时不时很没出息地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引得边上的洛至轩和独孤侧只能强忍着笑意,一直忍到面部肌肉抽筋。
  洛至轩位于大京的长乐王府虽然不比花都那所新建的宅子占地广阔,但也是富丽堂皇毫不逊色。
  洛至轩把我安置在王府之后便立刻换了正装和独孤侧一起进宫了,我一个人傻呆呆地面对着一屋子陌生的家丁丫鬟们很是难受,便独自去园子里散步,幸好这里的园子还不算太大,我迷了几回路之后也就渐渐地摸清了地形,终于在晚饭之前顺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兴高采烈地踏进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洛至轩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靠窗的软榻上自斟自饮着,淡淡的神色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我整了整仪容,笑着走上前跟他打招呼:“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你去哪儿了?”洛至轩放下酒杯对我微微一笑,“怎么也不带几个丫鬟跟着?初来乍到的,不怕迷路吗?”
  “人家哪有迷路,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我得意地扬了扬眉,坐到他的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起来。
  他却突然温柔地将我搂进了怀中:“可是,我回来若是见不到你会想你的。”
  我笑了起来,戏言说:“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想了?要是往后我们不能在一起,那还不把你给想出病来?”
  “不许胡说!”他毫无征兆地发了脾气,“谁说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以后就是要天天见到你,时时在你的身边,谁都阻止不了!”
  我疑惑着他为何要为一句玩笑话如此动怒,我也些许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那股子倔强,心想着他该不会是在宫里碰钉子了吧?于是我赶紧问他:“你今天见到皇上和太后了吗?他们责罚你了?”
  “我违抗了圣旨,责罚自是难免。”他语气缓和了一些,说,“皇兄罚我免去一年的俸禄。”
  我松了口气,皇帝看来还是很爱护洛至轩的,违抗圣旨这样抄家杀头的大罪最终只不过是罚了他一年的俸禄,这也算是网开一面了。
  “玲珑。”洛至轩忽然开口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我洛至轩这一辈子,非你不娶。”
  这样窝心的话让我顿时心头一暖,感动得无法言喻,但同时我也从中体会到了他话语里的那种决绝,直觉告诉我,一定有事发生。
  “是不是皇上和太后对你说了什么?”我忍不住问他。
  洛至轩不自觉地将我搂紧了几分,摇头说:“没有,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不能不担心,总觉得隐隐地不安。
  晚饭过后,我悄悄地把独孤侧拉到园子里的假山后面,想要向他打听些情况。可是他闪烁其辞的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最后我不得不推出了他的致命弱点——芯儿,他这才就范,吞吞吐吐地透露了呢么一点点。
  “详细情况我也不怎么清楚。”独孤侧撇嘴说,“只是听闻皇上和太后对王爷逃婚一事甚为不满,尤其是太后,她可是发了老大的脾气,而且……而且……”他看看我,又看看地面,好象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我急得一拳捶上他的胸口,低喝道:“而且什么呀?!你倒是痛快说啊!”
  独孤侧无辜地揉了揉胸口,才说:“呐,这可是你逼我说的啊。”他又四下张望了一下,才小声对我道,“王爷向皇上和太后提了你,谁知道太后大怒,要不是当时有皇上拦着,她老人家差点就用那龙头拐杖把王爷给挂了。”他顿了下,又说,“不是我泼你冷水,我看你们的婚事是没什么指望了,除非……”
  “除非什么?”我不耐烦地问,这个独孤侧怎么这样啊,说话就不能爽快点吗?!
  “除非王爷他自愿削去封号爵位贬为平民,与王室脱离了关系,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送走了独孤侧之后,我惶惶不安地回到房间,洛至轩后脚便立刻跟了进来,兴冲冲地要拉我出门,说是带我去逛逛大京的夜市。
  大京的夜市的确是比花都热闹多了,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而且还有很多在别处都见不到的稀奇洋货。洛至轩兴致极高,带着我东看西瞧的,只要我点头,他就立马掏银子买下来,可是我却心不在焉,始终陷在独孤侧的那一番话里出不来。
  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洛至轩若是想要娶我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虽然从他的话语里我可以揣摩出他肯定的意思,但是我却不忍心看着他为了我从云端跌下凡间,那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无法承受。
  可是,我又何尝能承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呢?前一次已经把我逼到了生不如死的边缘,若是再来一次……我真的不敢去想到时候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
  
32.女儿红
  在王府呆了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怎么的明朗,幸好王府里每天都有那些前来拜访叙旧的客人,忙得洛至轩根本无暇顾及到我那阴晴不定的情绪。这天,洛至轩应邀出门去丞相府做客,他前脚才刚出门,从宫里来的传旨太监便跟着踏进了王府。太后下旨请我入宫一叙,这让我颇感意外,但我也没多想什么,仔细打扮一下之后便坐上了宫里的轿子。
  一路上,我反复思量着太后这次召我入宫究竟是想要怎样,按独孤侧的说法,太后坚决反对我与洛至轩的婚姻,为此还甚至不惜杖打洛至轩,我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但我肯定她对我是没有一点好感的,所以推算下来,此番进宫恐怕凶险。可是,我又能如何呢?明知不祥却仍然要奉旨进宫,硬着头皮去面对那未知的凶险,只希望上苍怜我,千万别让我倒霉得站着进去横着出来才是。
  轿子一路颠簸着,我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哪里,又不敢贸然地去撩开帘子一探究竟,只能任由它把我抬到哪里算哪里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轿子终于停了下来,传旨的太监掀开轿帘来请我下轿,出了轿子我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宫门之前,抬头看向那上头的匾额,赫然写着“华阳宫”三个字。
  “玉姑娘,请随我来。”传旨太监笑着朝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刚想随着他进门去,却忽然看见从里面出来一行人,而为首的那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正是那许久未见的宁华凤。
  传旨太监立刻停下了脚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走到跟前的宁华凤磕头道:“参见贵妃娘娘。”同时,他身后的那些小太监们也跟着跪了下来。宁华凤在六月为皇帝生下了一个皇子,子嗣单薄的皇帝自然是高兴得紧,立刻就封了她为贵妃,并且代死去的皇后统领后宫。
  “哟,瞧瞧这是谁呢?”宁华凤笑着来到了我的面前,生产过后的她较之前丰满了一些,却也更加的风韵撩人了。
  我见她过来,我也赶紧要作势跟着跪下去参拜,却被宁华凤一手扶住了。
  “玲珑姐,你我之间就不必这么多礼数了。”宁华凤握着我的手笑说,“今儿你怎么会到宫里来?是来看我的吗?”
  跪在脚边的太监连忙插话说:“回贵妃娘娘的话,是太后娘娘要召见玉姑娘。”
  宁华凤连眼皮都没朝他翻一下,径自说道:“林公公,本宫同玉姑娘深交已久,今儿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可否容我们俩单独说说话?”
  “这……”林公公的语气很为难的样子。
  宁华凤淡淡一笑,说:“就只说几句,不会耽误多久的,还望林公公通融通融。”
  “奴才不敢。”林公公献媚一笑,“还请贵妃娘娘看着时辰,别太久了,太后娘娘还在等着呢。”
  宁华凤这才对他微微一笑,拉着我到边上的墙角边说话。
  “玲珑姐,你与王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宁华凤小声地对我说,“此次太后召见你只怕是凶多吉少。”
  我皱了皱眉头,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她这么一说我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这宫里不比外头,若是行差踏错一步,随便按个罪名在你头上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玲珑姐你可要处处小心啊。”宁华凤严肃地说,“礼数上自然是要注意妥帖,还有就是……”她顿了一下,凑到我的耳边,用只有我俩才能听见的声音对我说,“若是太后赏赐你东西,能推则推,切不可吃任何东西。”
  我心中一惊,疑惑地看着她,而她则肯定地向我点了点头,然后才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回到林公公的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塞给了他:“林公公,我的姐妹头一回进宫,有许多规矩还不明白,到时候还要劳烦林公公你多多照拂了。”
  “娘娘哪里的话。”林公公笑着收下了银票,“娘娘的姐妹自然就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定会好好伺候着,请娘娘放心。”
  宁华凤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那我走了,你可千万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目送着宁华凤带着一群宫女太监离开。
  “玉姑娘,我们赶快进去吧,别让太后她老人家久等了。”林公公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便跟着他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
  也许是那几张银票起了作用,一路上林公公一直都在提点我该如何行礼如何回话等礼数,待我们行到一间房间的门前,他便让我在门外侯着自行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召见的旨意,我整了下仪容,深呼吸了一口,抬脚迈了进去。
  宽敞的房间里燃着淡淡的香蕈,我随着宫女进了里面的房间,只见空荡荡的屋子里有四五个太监宫女表情木然地分立在两侧,刚刚那个林公公正跪在地上,而正对着他的一张软榻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虽然她头发已经花白,但眉宇之间透露出的端庄与威严并非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脚边的林公公轻轻扯了扯我的裙角,使劲地对我打眼色要我赶紧下跪行礼,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按着他刚才教我的方法跪下行了磕头大礼。
  头点地跪了老半天,座上才传来一个庸懒的声音:“抬起头来。”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太后用充满探究意味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我,看得那样仔细,让我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看半天,太后终于得出了她的鉴定结果,只听她懒懒地嘟囔了一句:“果真是个狐媚子。”
  我听了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强忍着郁闷,不动声色地垂着眼。
  太后一挥手,把我边上的林公公谴退了下去,然后开口对我说:“听说你之前做过青楼生意,而且还曾经嫁过人?”
  “是。”我回答。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这样的女子也要嫁进皇家,真是妄想!”
  我的脸一黑,心里早已经将堂上的这个死老太婆怒骂了一千一百回了,可是碍于我的确是理亏,所以也只有忍着不做声。
  或许是见我的脸色不太好看,太后的语气微微缓和了些,继续说:“人往高处走,你有这种妄想哀家自然能理解,只是,哀家也不仿同你直说,你们的这门婚事,哀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自古以来,大金国的皇室从未有过出身青楼的女子入门,更不用说是已经嫁过一次的弃妇了,你们这样的任性胡闹,启不要是让天下人笑话,我瞧你也是个聪慧人,你若是真为了他好,就该知道分寸。”
  我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说:“玲珑愚钝,不是很明白太后的意思,但若是太后要玲珑离开至轩,玲珑恕难从命。”
  “你说什么?!”太后瞪眼,生气地跺了下手里的龙头拐杖,吓得边上的宫女太监们立刻跪倒了一片。
  而我却象吃了豹子胆似的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很镇静地对她说:“至轩与玲珑两情相悦,早已经难分难舍,就算是玲珑愿意离开,只怕至轩也不会答应。只因为这区区的门第贵贱之分,太后便要活生生的拆散我们,这未免也太不讲情理了……”
  “住口!”太后怒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事关皇家的体面,你懂什么?!”
  我不卑不亢地接下话说:“玲珑一个弱女子的确是什么都不懂,玲珑只知道要与相爱的人守在一起过一辈子,还望太后成全!”我说完便重重地给她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磕得我生疼,但我的心里却异常的塌实,我终于说出了最近一直憋在心头的话了,也终于替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至于成与不成,就看老天爷了。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闭上眼轻叹了口气,说:“好啊……你们果然是一样的倔强脾气,一个个的都想把我给气死!”她睁开眼,说,“既然如此,你莫怪哀家做得绝情。”她招了招手,边上的一个太监立刻端上了一杯酒来到我的面前,只听太后在那里说:“这是宫里上好的女儿红,入口醇香甜美,乃是我大金国开国皇帝亲点的御酒。喝下了这一杯御酒,你就不用再为任何事烦心了,至于至轩的事,哀家自会处理妥当。”
  我抬头看向了托盘上的那一小杯酒,清澈见底,浓香四溢,的确是上好的美酒。
  “切不可吃任何东西。”
  宁华凤的这一句话突然在我的耳边响起,这杯酒的含义我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可是,太后赐酒,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看来我今天真的是要难逃一劫了。
  不过,这样也未尝不好,一死了之总好过再次承受与洛至轩分离的痛苦,就象太后说的那样,喝了这杯酒便不用再烦心了。
  此刻,整个房间静得吓人,每个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等着我喝下那杯酒。我缓缓地伸出手去,小心地端起了那杯女儿红,将杯子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香气醉人。正当我打算闭上眼一口气喝下去一了百了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接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的皇帝便已经走进了屋子,太监宫女们连忙磕头行礼,我却因为手上拿着一杯酒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行礼了,只是呆呆地跪在那里。
  “都平身吧。”皇帝微微抬了抬手,径直来到了太后的面前,笑着说:“母后,儿子给您请安来了。”他看了我一眼,又笑道,“咦?玉姑娘今天怎么也进宫来了?是至轩带进来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后见状,连忙微笑着转移话题说:“皇上今天怎么得空上我这儿来了?听说这几日皇上的心痛病又犯了,您可要好好保重龙体啊。”
  “谢母后关心,皇儿知道。”皇帝笑了笑,又瞥见了我手上的酒杯,忽然很不合礼数地从我手里拿走了那杯酒,凑到自己鼻子底下嗅着,“上好的女儿红,朕好久都没沾了,正嘴谗得紧呢……”说着便作势要喝。
  “皇上不能喝!”太后惊慌地出声阻止,同时迅速上去抢走了那杯酒,将它摔在了地上。
  皇帝略带疑惑地看着太后,太后便马上尴尬地笑了笑,解释说:“皇上仍在病中,切记不可贪杯才是。”
  皇帝这才牵起了嘴角,顺着太后的话说:“太后教训得是,是儿子糊涂了。”随后他又恍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了我,对我说,“对了,玉姑娘,你好不容易进宫一趟,赶巧宁贵妃最近正惦记着你呢,你给太后请过安之后就去永宁宫陪着她说说话儿吧。”
  太后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我,无奈地对我摆手说:“你下去吧。”
  我便起身向皇帝福了福身,才小心地退出了门外。出门之前,我特意回过头去看了眼皇帝,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竟看到皇帝对我眨了眨眼,然后又马上象个没事人那样扶着太后在软榻上坐下,亲切地同她说起话来了。
  
33.峰回路转
  双腿发软地出了华阳宫,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逃过了一场大劫,若不是皇帝及时出现,恐怕我早已经去阎王殿报道了。想到这里,我心有余悸地扶着红墙停下脚步喘口气,同时心里琢磨着皇帝怎么就这么赶巧地出现了呢?难道是特地来救我的?可是他与我素无渊源,他没有理由来救我啊,莫不然是受了洛至轩的托付?
  “玉姑娘。”一个小宫女跑着来到我的面前,笑嘻嘻地对我说,“玉姑娘,皇上吩咐奴婢来带您去永宁宫,请随我来吧。”
  于是我便跟着那宫女去向了永宁宫。
  见到宁华凤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皇帝真的是特别赶去救我出来的,只不过这次是受了宁华凤的委托,她左右不放心我留在太后那里,便去求了皇帝来救我脱困,皇帝宠她,同时也因为念着洛至轩的兄弟之情,所以才会亲自前往华阳宫一趟。
  我在永宁宫陪着宁华凤说了一会儿话,又见了她刚出世不久的儿子允福,然后才坐着她宫里的轿子由侍卫们护送着出了宫。坐在轿子里的我只感觉到在宫中步步为营身不由己的辛苦,我不过是在这深宫之中呆了半天就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了,那宁华凤在宫中的日子又多累也就可想而知了。
  回到王府,才刚走进前院便听见了厅堂里传来洛至轩的怒吼声:“这么多的奴才,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都得陪葬!”
  走到厅堂门口,方才见到家丁丫鬟们跪了一屋子,个个都垂着脑袋吓得不敢啃声,洛至轩背对着大门,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脚边跪着的哪个瑟瑟发抖的管家看来,可以猜得到他此刻一定是怒到了极点。
  “这是怎么了?”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洛至轩的背影明显地震了一下,他猛地回过头来,表情又惊又喜地看着我。我本想给他一个微笑,才刚牵动嘴角,他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来将我抱在了怀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地颤动着,双手紧紧地在我背后扣着,我就象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被他激动地抱着,久久都不肯松手。
  “你、你怎么了?”我强忍着鼻子里的酸意对他说,“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玲珑。”他哽咽着在我耳边说,“你……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随后他小心地松开了我,红着眼眶吻上我的额头,“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玲珑……”
  我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呢?当时手里拿着那杯女儿红,心里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洛至轩的吻落在了我的额头、鼻尖、脸颊,然后印上了我的红唇,我轻轻地推了他一下,然后侧过头去,脸红地对他小声说:“那么多人看着呢……”
  洛至轩这才微微敛了一下神色,扭头朝那些家丁丫鬟们扫了一眼,他眼神中的威严让那些正在偷瞄以及正准备偷瞄几眼的人赶紧缩了缩脖子,老实地垂下眼去了。
  “还不快滚!”洛至轩一声大喝,那些人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地四散离去了。
  洛至轩扶着我的双肩上下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开口问我:“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我撇了撇嘴,说:“太后赐了我一杯御酒。”
  洛至轩的脸色瞬间煞白,扶在我肩头的双手明显一紧,想来他也明白了这酒里的意思了。
  “不过。”我接下去说,“幸好皇上及时赶到,要不然我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嘴里嘟囔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瞧把你给吓得。”我故做轻松地笑着抚上他的脸颊,可心里却因为他的紧张而感动着。
  “我怎么能不害怕,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洛至轩淡淡一笑,随后又立刻收起了笑容,紧张地说,“不行,我们赶紧去收拾东西回花都去,今晚就走,走得远远的!”说着,他便要作势回屋里收拾行李去了。
  我赶紧拉住了他,说:“那怎么行,你明天不是还要进宫面圣吗?就这样走了好象不太好吧,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是担心他再被扣上一个欺君抗旨的罪名,皇帝宽恕了他一次,不代表以后每次都会这么大度。
  “我才不管!”他打断了我的话,略带着孩子气的倔强着,“我只知道,这种惊吓我是不能再受第二次了,我不可以失去你,管他什么皇帝太后,与你相比,这些都不重要!”
  我感动地笑了起来,主动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喃喃地对他说:“有你这句话,玲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定不会再让你这样担心了。”说起来,这次我的确是太草率行事了,什么都不问,也不跟他商量,就这样贸贸然进宫了,下次可真不能再这样莽撞了。
  ***
  在我的劝说下,洛至轩终于放弃了当天晚上离京的念头,第二天一早便进宫面圣去了。临走之前,他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呆在王府里哪儿都别去,就算是宫里有旨意下来传我也不要去,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时近掌灯,我正想着洛至轩是不是会留在宫里吃晚饭,没想到他竟然一路骑着马回来了。一进大门,洛至轩便一路跑着来到了我的跟前,气都还来不及喘一口就一把把我抱起来,兴高采烈地在原地打着转。我吓得惊叫了一声,他这才放我下地,扶住我的肩头笑得灿烂,对我说:“玲珑,皇上准了我们的婚事!”
  惊魂未定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了他老半天,才忽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你、你说皇上准了我们的婚事?”我傻呆呆地重复着他的话。
  洛至轩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心地在我脸上印下一记响吻,笑着道:“玲珑,我终于可以和你成亲了!”
  我方才完全明白过来,可是这么天大的好事临头,我的反应并不是象他那样开心得大笑,反而竟是红着眼眶落下了泪来。洛至轩见我突然毫无预兆地流起泪来,他明显是吓了一跳,赶忙紧张地哄着我:“玲珑,你、你怎么哭了?这是喜事啊……玲珑,乖,不哭了,不哭……”他慌乱地替我抹着泪,吻着我的额头,将我搂在怀里。
  我吸着鼻子对他说:“傻瓜,你难道没听说过喜极而泣吗?!”
  洛至轩这才转忧为笑,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喃喃地对我说:“明天我们就动身回花都,等圣旨一到便可即刻成亲。”
  “好。”我点了点头,可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又哭又笑地,就这么过了一夜。
  后来我才知道,皇帝之所以会突然转变态度答应我与洛至轩的婚事其实也是有条件的。北方的边界重地泰洲城遭到了草原蛮夷的侵犯,急需要有人带兵前往镇压,而皇帝又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其他人,便想要一直逍遥在家的洛至轩出来担任大将军一职。
  虽说洛至轩这么些年来一直都不问政事,但他却是先帝亲提的文武双全之人,自小除了熟读各类诗书之外,还精通各家兵法,十二岁便曾为先帝献计从蛮夷手中夺下了泰洲,朝中上下无不称赞他的文韬武略。只是,洛至轩却不想过多地参与朝政,宁愿在家赋闲,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长乐王的封号也是由此得来的。
  而这次,精明的皇帝居然巧用我与洛至轩的婚事做饵,终于诱到了他点头带兵北上平乱为国效力,这笔买卖看上去也还算是公平。
  
34.成亲
  回到花都之后,我便开始筹办起了婚礼的事宜,因为之前曾经办过一次,所以这一回置办起来也不至于太手忙脚乱。我的嫁衣是由花都最有名的华绣绸缎庄所制的,在芯儿的引见下我这才知道原来华丽丽便是这华绣绸缎庄的总设计,他的一双巧手所绘制出来的花样精巧别致,可是深受宫中佳丽们的欢迎呢。而让我感到小小意外的是,这一次见到华丽丽,他居然穿回了男装!听芯儿说,自从上次华丽丽因为洛至轩成亲一事而心如死灰之后,他便决定要恢复男儿身重新做人。虽然现在的华丽丽还是一副女里女气的样子让人看着怪别扭的,但与之前人妖那样的打扮相比已经好很多了。而且华丽丽心思细腻,熟知女儿家的心思爱好,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倒也渐渐成为了知心的好友了。
  大婚那一日,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有了上次碍饿的经验,这回我偷偷地在袖子里藏了一包点心,入了洞房之后趁着丫鬟不注意就啃上几口。不过这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了,我又迎来了新的难题——困!我傻呆呆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又不能和丫鬟聊天解闷,眼皮开开合合的总算是熬到了洛至轩进了洞房来。
  许是太高兴了,洛至轩在外面一杯接一杯的喝,此刻便只能歪歪扭扭地晃进房间里来,丫鬟退下去之后,原本该是他拿秤杆来掀盖头的,可是他居然就那样直挺挺地瘫在软榻上睡了过去。无奈的我只能自己掀下盖头来,扶着他上床躺着。
  印象中,这还是洛至轩第一次喝醉酒,他喝醉了酒不象旁人那样面红耳赤大吼大叫的,他只是安静地睡着,偶尔吧唧一下嘴,白皙姣好的面容上带着两朵浅浅的小桃花,别提有多可爱了。
  人家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我的这个洞房花烛夜居然是那样傻傻地看着他度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嫁衣早已经被脱下整齐地叠放在了床头,而那个趁着我睡着时候脱我衣服的男人此刻正坐在桌子边猛灌姜汤来缓解宿醉的头痛。他见我睁开了眼睛正在那里好笑地看着他,他连忙咧嘴笑着来到了我的身边,温柔地对我说了一句:“早啊。”
  “早。”我笑着回了他一句,心头溢满了幸福。
  “昨晚上睡的可好?”他笑着在床沿坐下。
  “不好。”我故意噘起嘴来做不满状,“你昨天晚上喝得烂醉,又吵又嚷的就是不肯躺下,为了伺候你我一直到天亮了才合上眼呢。”
  洛至轩的表情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嘟囔着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你喝醉了当然没印象啦。”我忍着笑说,“下次你可记得别再喝这么多了,酒品不好可别让人笑话了去。”
  “遵命,娘子大人。”他调皮一笑,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昨儿个怠慢了娘子,不如现在让为夫的加倍补偿一下?”
  我红着脸娇嗔道:“没个正经的……”
  话还没说完呢,他的吻已经落在了我的唇上。
  …………
  ***
  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迎来了尚德九年。因为对太后仍然心有顾及,这一年的正月洛至轩竟然破例不回大京,只是派了几个人给宫里送去了几件宝贝物件作为礼物。原本我还以为这个年可以过得逍遥自在一些了,可谁知道送礼的人还没到大京呢,传旨的太监倒是先一步踏进了长乐王府。
  体弱的皇帝在我们成亲之前就病得下不了床了,此时正惦记着北方的战事,所以便迫不及待地下了旨要洛至轩即日上京任职筹备军务,十天之后动身北上平乱。我们大婚才不过一个月便要分别,我着实的不高兴,可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本想求他带我一起去,但他说什么都不答应,许是怕我在前线出什么危险,于是我也只能在过了年之后目送着洛至轩踏上远去的马车。
  成亲之后,洛至轩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要我放下司空楼的生意,而我自己也觉得既要管理那样大一个长乐王府,又要兼顾司空楼的生意的确是劳累了点,本来我也想过让芯儿来接手司空楼,但芯儿与独孤侧的婚事早已定在了三月初,芯儿嫁进独孤家之后自然也是没什么空闲可以来帮忙,这样,我便琢磨着要结束司空楼。
  司空楼的生意要结束掉其实也不是大难的事,难的就是我得把司空楼里的那些人给安置妥当了才行。芯儿要出嫁,那自然不成问题,林笑笑与阿猫那对夫妻档可以把他们拉进王府的厨房当职。高智户与珠儿早就有意要成亲,只是手头不宽裕,我便提议由我出钱为他们办了喜事,成亲之后让高智户在王府里当个护院,每个月的奉银也够他们小夫妻两人过上自在的生活了。问题就是,那个出身大户却自甘堕落的叶凡要怎么办呢?总不能再请他进王府里管帐吧,我倒是无所谓,但碍于之前叶凡与我的那段关系,恐怕洛至轩是定然不会让这个“情敌”成天在眼前转悠的。
  “在想什么呢?”叶凡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真是白天不能想人,我这才刚想起要如何安置他呢,他便已经捧着一堆帐本在我面前站着了。
  叶凡将帐本放在桌子上,然后随意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边喝着还边似笑非笑地开玩笑说:“瞧你那出神的样儿,定是在想那小王爷吧?”
  “哪有……”我嘟囔了一句,若是说我在想你,你相信吗?
  他笑了笑,朝那帐本努了努嘴,说:“若是没事的话就把这些帐本过目一下,晚上我还赶着结帐呢。”
  我随手拿了本帐本翻开看了起来,没看几页便抬眼看向他说:“我想结束司空楼的生意。”
  叶凡并不是很意外的样子,反而还好笑地说:“哟,你终于肯对我开口了?你把那些人一个个都安置好了,可在我面前却把消息封得死死的,我还在想着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呢。”
  “我这不是想考虑周全点吗。”我淡淡地说。
  “那你可考虑周全了?”他笑问。
  我撇了撇嘴,无奈说:“没有……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笑说,“我又不是司空楼的老板。”
  “那若是我真关了司空楼,你可有去处?”我问。
  “我若是没去处,你会收留我?”他揶揄地反问我。
  我皱眉,这个可不太好说……
  他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我,象我这样聪明伶俐多才多艺的人怎么会没有去处呢,大不了加着尾巴回去在祠堂里跪一晚上,恢复我叶家大少爷的身份。”
  我连连点头。说的也是,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叶凡应该是我最不用担心的人。
  “这么说来,你是真打算要关了司空楼了?”他接着问我。
  “是啊。”我叹气,“我总不能放着王府的大小事情不管啊,至轩又偏偏不在……”
  他点了点头,喃喃着说:“关了也好,两头跑的确是辛苦。”他顿了半晌,说,“那你可仔细看清楚了这帐,回头我结了帐你就把司空楼关了吧。”
  “得了,我知道。”我朝他笑了笑,然后目送着他出了房间。
 
35.绣花
  洛至轩走后一个月左右,我结束了司空楼的生意,开始循规蹈矩地做起王妃来。皇家的贵妇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但其实平日的生活实在是无聊得紧,我除了每天看看管家送上来的帐务之外好象就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了,尊贵的身份连想要一个人自在地上街逛一圈都不行,可偏偏我又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只能一个人在王府的园子里瞎转悠,起先还迷过几回路,日子久了也就熟门熟路了。于是百般无聊的我一空下来就满脑子的想着洛至轩,想想他现在好不好,前方的战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之类的。想的越多,担心的也就越多。幸好洛至轩每隔十天左右都会派信差送一封平安信回来,只有看到那信笺上熟悉的字迹,我心头一直挂着的那块大石头才能稍稍地放下一点。
  又过了个把个月,芯儿终于要嫁进独孤府了。我成天忙里忙外的和华丽丽一起张罗着芯儿的婚事,忙是忙,却也在无意间带走了之前的相思之苦。
  婚礼前夜,一向活泼好动的芯儿突然一反常态一直都安静地呆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我与华丽丽便一同去了她的房间。
  一进屋子就见到芯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两眼睁得大大地盯着着天花板出神。我与华丽丽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尽是疑惑。
  “芯儿。”我连忙起步上前,和华丽丽一起坐在床沿,一人一边将床上的芯儿拉了起来。
  “芯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我关心地询问着仍在发呆的芯儿。我之前还时常教导她要学着矜持静婉一点,可现在她真的安静下来了,我却反倒担心了起来。
  “芯儿,你可别吓我们呀……”华丽丽也皱着眉头很担心的样子,还迫不及待地摇晃了下出神的芯儿。
  被华丽丽这么一摇,芯儿这才结束了神游有了点反应,她迷茫地看了看华丽丽,又看向了我,然后才开口道:“姐姐?你们还没睡呢?”
  “这不是在担心你吗。”我微微一笑,“你没事吧?刚才在发什么呆呢?”
  芯儿叹了口气,垂下眼道:“也没什么,就乱想。”她顿了顿,抬眼看着我说,“姐姐,我好怕……”
  “怕?”我不解,“怕什么?”
  “对啊,有什么可怕的呢?”华丽丽笑着插话说,“你玲珑姐姐都嫁过两回了,也不见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啊。”
  我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用得着拿我这个反面教材来安慰人吗?!
  “我怕……”芯儿蹙眉,喃喃地说道,“我怕我明天嫁过去之后会不习惯那里冷清的生活,我怕我做不来大富人家的主母,我怕独孤侧将来有一天会嫌弃我,我怕……我怕好多好多事……”她忽然抓住我的手,求救似地看着我说,“姐姐,要不你去跟独孤侧说说,就说我还没准备好,说我不想这么早成亲……”
  “胡闹!”华丽丽硬声打断了芯儿的话,“这喜帖早就发出去了,如今箭在弦上你却说不嫁,那怎么行?!况且,你那套嫁衣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成的,可不能那样白白的浪费了!你要不嫁,我第一个不答应!”
  “丽丽说的是。”我对芯儿说,“你临阵脱逃,自己是解脱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独孤侧?新婚却没有新娘子,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你让他如何自处?”
  “对啊,若换作是我,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华丽丽在边上点头附和着。
  我反握住芯儿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芯儿,你与独孤侧之间的感情你自己是最清楚的,能与相爱之人执手到老是世上最幸福的事,现在这幸福就摆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华丽丽点头说:“没错,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又何需去想太多。”
  芯儿半心半疑地看了看我和华丽丽,然后抿了抿嘴,终于重重地点了下头,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们放心吧,我想明白了,我会努力去学着做一个贤淑的当家主母,若是生活太冷清我可以常去找姐姐还有华丽丽诉苦解闷,要是将来独孤侧敢嫌弃我找别的女人,我就把他给阉了!”
  最后的那一句话让我与华丽丽同时喷了一口,三个人顿时笑成了一团,而芯儿的婚前恐惧也随着吗欢快的笑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安慰好芯儿之后,我与华丽丽一前一后出了芯儿的房门,一路走向了华丽丽的绣房,华丽丽说还想要再改动一下嫁衣上的几处细节,而我因为睡不着所以也干脆跟着他一起去,顺便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可是,进了绣房,华丽丽却自顾自地坐到桌子边在嫁衣上绣起花来,死活都不让我碰那件衣裳。
  “有什么好稀奇的,又不是什么无价之宝,让我碰一下都不行?”我无趣地坐在边上看着他手里的嫁衣。
  “这个你就不懂了。”华丽丽笑了笑说,“我手里的每件衣裳可都象我的孩子那样,无不是经过细心的呵护栽培才能成形,那自然是一件无价的宝贝啦。”
  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套理论。我看着他一针一线穿着珠子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对他说:“想不到,你个大男人做起这样精细的针线活来也是有板有眼的。”
  “那是当然。”华丽丽得意一笑,“我五岁便在家里的绣庄里学艺了,十五岁接手这若大的绸缎庄,要是没有点过人的手艺那怎么行。”他抬眼看向了我,笑说,“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这样一个看似傻呆呆的女子,刚才居然能说出那么有思想的话来,也难怪王爷会这么喜欢你了。”
  “什么傻呆呆的?!”我不悦地噘起嘴,“我哪里傻了?!”
  “鼻子眼睛嘴巴都傻。”华丽丽对我做了个鬼脸。
  “你个死华丽丽!”我伸手推了他一把,却没想到这带着玩笑性质的一推居然不小心将华丽丽手推到了绣针尖上,眨眼的工夫就见了红了。
  “哎哟!我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你要这么对我啊?!”华丽丽杀猪似地惨叫了一声,被扎到的那只手神经质地缩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跟他道歉,同时递上手帕去给他包扎。
  “这下可好,我的手伤了,这剩下的部分要如何弄呀……”华丽丽苦着一张脸嘟囔道。
  “这……这……”我犹豫了半晌,干脆一咬牙说,“我、我来帮你弄吧。”
  “你?!”他上下打量着我,眼中尽是怀疑。
  我扬起眉自信满满地回瞪他。虽然我的女红及不上他的专业水准,但起码也还是有些功底的,不过是绣几幅珠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也只能这样了……”华丽丽绝望地叹了一声。
  用得着这样无奈吗?!我就不信我玉玲珑搞不定这些珠花!于是我便和华丽丽互换了位子,执起那绣花针,看准了地方便扎了下去。
  “歪了。”华丽丽纠结着眉头对我说,然后伸出另一只未受伤的手来点了点边上的位置,说,“该扎在这里。”
  我撇了撇嘴,不过只差了这么一丁点而已,这样都看得出来,这华丽丽长的是一双什么眼睛啊……
  “这一针一线若是差了分毫就会影响整体的美观,懂了吗?”他在那里昂着头淡淡地对我说。
  “是……”我无奈地应了一声,小心专注地开始绣了起来。
  绣着绣着,只觉得耳边一阵温热的鼻息,我侧脸一瞥,竟对上了华丽丽那双勾人的单凤眼。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眼,但我分明是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着一抹异样的神采。而他在对上我的眼睛之后便马上慌忙地移开了目光,假装在看着我手上的绣花针。
  或许是见我良久不动针,又侧着脸在看他,他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看向我说:“看什么看?”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中的工作,而他也再没有靠近我,只是自己退到边上安静地看书去了。
  那件嫁衣一直到天亮时分才刚刚完工,婚礼那天,我看着芯儿穿上那件嫁衣明艳动人的样子,心头别提有多高兴了,我想,那种喜悦的感觉应该就是华丽丽为什么会把每件衣裳都当作宝物的原因吧。
  
36.借兵
  六月过后,洛至轩从前线捎来一个好消息,说是已经将草原蛮夷赶至泰洲城外百里之地,待双方签下议和书之后便可班师回朝了。得知好消息之后,第二天我便跑去了独孤府上同芯儿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其间又碰上了和独孤侧一起回来的华丽丽,我们四人难得聚在一起便打了几圈麻将,我虽是输了钱,但心情却一直大好。
  出过晚饭回到王府之后,管家便迎上来告诉我有个客人已经等了我大半天了,这会儿还在花厅里候着呢。
  走进花厅,我便见到了桌子边坐着一个村妇打扮的女子,仔细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不是永宁宫里的贵妃娘娘宁华凤吗?!
  “小凤?!”我赶忙关上房门迎了上去。
  宁华凤起身对我微微一笑,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庞看上去清秀动人,又透露着些许楚楚的可怜。
  “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打扮成这样?!”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现在的这个宁华凤与之前在宫中见到的那个贵妇简直是盼若两人。
  “玲珑姐,这回你可得帮我……”宁华凤一脸央求地看着我说。
  “出了什么事了?慢慢说。”我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是不是她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所以逃出宫来找我避难?
  “玲珑姐,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为了皇上事而来的。”宁华凤蹙眉对我说,“皇上自小就有心痛之病,这一回复发情况凶险,太医说……说皇上已经没多少日子了……”说到这里,宁华凤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我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拭泪,同时嘴里还安慰着说:“皇上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小凤,你莫要难过了……”
  宁华凤抽泣着摇了摇头,说:“宫外的人不知道实情,其实这几日皇上已经说不出话了,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着丧事,太后也早就下了旨意召各地的王公贵族进大京奔丧,只因为长乐王征战边疆,若此时得到传召怕会乱了军心,故而太后才特递没有给他传旨。”
  这么看来,皇帝只怕是真的熬不了几天了。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日在华阳宫皇帝朝我眨眼睛的模样,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楚,皇帝才刚过三十,去的未免也太早了点。
  “阎王老爷要召去的人,任谁都留不住,这个道理我懂。”宁华凤拭着泪说,“只是,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恐怕也活不长久……”
  我不解地皱眉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宁华凤终于渐渐止住了抽泣,哑着嗓子对我说:“玲珑姐,你也知道,皇上子嗣单薄,膝下就只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前些年倒是得过一个三皇子,但还未足月便夭折了,如今也只剩下大皇子允德、长公主佩文和我的儿子允福了。大皇子虽是嫡出,却是个不成气候的痴儿,至今连一篇完整的诗词都背不下来,故而皇上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在大去之后将皇位传于允福。可是,如今允福还只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儿,又如何能继承大统,只怕宫里的那些奸人待到皇上一断气便会下手取了我们母子的性命,继而谋朝篡位。”
  “那宫里不是还有太后镇着吗?”那个老太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又怎么会容得下旁人干出残害皇子谋朝篡位的事来呢。
  “玲珑姐你有所不知。”宁华凤叹气说,“因为我出身微寒,太后她一直都不待见我,若不是有皇上恩宠在身,我怕早就被他除去了。”
  我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个死老太婆当初不就是想要把我给弄死了吗,宁华凤出身低微,定也是受了她不少的白眼。
  宁华凤继续说:“就算太后有意力保允福登基,可是那云卢山上的长信王早已对王位虎视耽耽,听闻长信王前日已经带着二万兵马起程前往大京奔丧了。”
  “奔丧而已,需要带这么多人吗?”话一出口我才忽然明白过来,该不会是要逼宫吧?!
  “那可如何是好啊?!”我急了起来。
  宁华凤开口说:“玲珑姐,我早已想过了,如今长乐王北上平乱,兵权在握,若是他愿意带兵前王大京护驾,说不定长信王会有所忌惮,待到允福登基之后便封长乐王为摄政王,在允福亲政之前主理朝政,相信只要有长乐王爷在,那长信王就算是心存虎狼之心也未必敢轻举妄动。”
  “这个计划的确是好,只是……”我面有难色地说,“只是至轩他一向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喜过多地干涉朝政,我怕他不愿出面参与其中。”
  “玲珑姐……”宁华凤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任我怎么扶都不愿起来,只是在那儿含着泪对我说,“求你一定要替我劝说王爷,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也只有王爷才能救得了,玲珑姐……我求求你……”说着说着,她便又泣不成声了。
  “小凤,你别这样……”我为难地蹲在她的面前劝慰着,“你先起来说话吧,你这样跪着不是存心折煞我吗……”
  宁华凤哭着不答应:“玲珑姐若不答应我便跪死在这里,左右不过都是个死,总好过死在长信王的手里……”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说:“好吧,我立刻修书一封,让至轩带兵赴大京护驾,至于摄政王的事以后再说,好不好?”
  宁华凤抹了一把眼泪,欣喜地看着我,随后马上要磕头给我道谢,终还是被我拦住了。扶她起身之后,我便立刻砚墨写了封信给洛至轩,把刚才宁华凤所说的情况都详细同他说一遍,告诉他我先陪着宁华凤一起回大京,让他也尽快起程赶来大京与我们汇合。
  把信交给了信差后,我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务必要把信交到洛至轩的手里,看着他亲自拆开才行。
  信差走后,我便匆匆收拾了几件行装,同宁华凤一起连夜踏上了赴京的官道。
  ***
  我与宁华凤快马加鞭赶回大京,宁华凤整日整夜地守在皇帝的身边照料着,而我则呆在永宁宫里守着她的儿子允福,因为害怕有人会暗中加害皇子,我只能凡事都亲力亲为,辛苦是辛苦,全当是给自己累积经验,将来也好照料自己的孩子。
  这一日,我见阳光明媚,心血来潮便趁着允福午睡的时候忙里偷闲去御花园走一圈。说起来,我进宫这么些日子了还从未踏入过这片皇家的园子呢。花都长乐王府的园子对我来说已经大得不行了,却没想到与这天下闻名的御花园相比起来简直是冰山一角,我刚才在御花园里走了没多久就已经迷失了方向了。
  正在我急着四下寻人想要问个路,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着太监服的高大身影正低着头缓步朝这边走过来,于是我便毫不犹豫地起步迎了上前:“这位公公请留步,借问一下,永宁宫在哪里啊?”
  那个太监停下了步子,微微抬起了头,我却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在这世上除了洛至轩以外居然还有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标致的五官比那些宫中的后妃佳丽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柔中带刚,竟隐约透着几分贵气。我虽看惯了美如洛至轩那样的绝色,但仍是不知不觉中看入了迷,心里直惋惜着,这样一个灵秀的美男子做了太监真是可惜了。
  “永宁宫?”美人太监开了口,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并不似其他太监那样的尖细,反而带着些许磁性,怪好听的。只听他说着:“延着这条路往前去,先左拐再右拐再左拐两次然后还是右拐,再一直朝前走便到了。”
  左拐……右拐……我一时听得糊涂了,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指的那条路,依照我路盲的本质来推断,肯定不用几个弯又该迷路了。
  或许是他看出了我的迷茫,他轻轻笑了笑,说:“还是让我带路吧。”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说:“那真是不好意思,要占用公公的时辰了。”
  “不妨事。”他笑着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我便与这个长得过分好看的美人太监一起缓缓走向了永宁宫。
  
37.长信王
  大京与地处南方的花都不同,六月里的天却还不见大热,阳光明媚却凉风习习,很是舒适,这御花园中百花齐放彩蝶翩飞,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真是美不胜收,我这一路走来东瞧西看的简直是乐不思蜀,偶尔还会停下脚步来深入那花丛之中扑一扑彩蝶,扶着池边的石栏观赏那碧波中的金鱼,而我身边的那个美人太监竟也好脾气地随着我一路走走停停,含笑看着我弄蝶赏鱼。
  “敢问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在哪一宫当差?”我倚在碧波池的石栏上侧头看着身边的美人。
  美人太监微微一笑,说:“我才刚进宫不久,在皇上身边当差,你就叫我小安子吧。”他顿了一下,又挂上那倾城笑容问我:“小安子眼拙,不知道这一位主子贵人是哪一宫的娘娘呢?该不会就是那永宁宫的贵妃娘娘吧?”
  我笑了笑,道:“我呀,我哪一宫的娘娘都不是。”我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在这样非常的时期我可不想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而那个小安子好象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在那里笑得灿烂,或许他是把我当成了哪个刚进宫的毛头小宫女了吧。
  一路赏花说笑着来到了永宁宫的门口,我本想拿点碎银子给小安子打赏,可是掏了半天才发现出来时候根本就没带银子,于是我便将头上的那支金钗取了下来,塞到了他的手里:“小小意思,多谢安公公引路。”
  没想到这小安子也不推辞,顺手就将钗收进了袖子里,看来这私下塞银子的规矩在宫里也算是一条人人都了然于心的潜规则了。
  “姑娘客气了。”小安子笑得好看,语气温和地对我说,“不知姑娘芳名?”
  “你就叫我玲珑吧。”我被他的笑容一时间迷了心神,糊里糊涂便报上了自己的名讳。
  “玲珑剔透,果然是个贴切的好名字。”他笑着一点头。
  此时,从永宁宫中出来一群刚下了职的太监宫女,小安子便匆匆跟我告了辞,转身离去了。
  ***
  进了永宁宫才知道,原来我出去那工夫宁华凤已经回到了宫里,此时正在允福的房里哄着孩子呢。见我走进房里,宁华凤抬眼对我笑了笑,说:“哟,这忙里偷闲的是去了哪儿了?”
  “噢,去御花园逛了圈。”我笑着来到她的身边,“允福醒了?”
  “是啊,刚醒。”宁华凤笑看着怀中的允福,说:“现在的时节,御花园的花儿开得正欢呢,每每路过,总让我想起那五月里的花都城。”
  “可不是吗。”我笑着点头,“我一时看得出神,不知不觉的就迷了路了,幸好有个好心的公公肯引路带我回来,要不然只怕待到天黑我仍在那园子里瞎转悠呢。”
  “哦?”宁华凤挑眉,问,“是哪里的公公如此好心?赶明儿可要好好的打赏才是。”
  “说是在皇上身边当差的公公,叫小安子。”我笑道,“挺标致的一个人,心肠也好,我已经赏过了。”
  “皇上身边?小安子?”宁华凤皱起了眉头,喃喃自语说,“皇上身边好象没有哪个叫小安子的公公啊……”
  “许是新进宫的吧。”我随口说了句,没把宁华凤的话放在心上。
  宁华凤也没有多追问下去,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昨儿个夜里,长信王已经入了宫了,他旗下的那两万兵马正驻扎在大京城外二十里地,只要他一声号令便可随时攻进城来。”
  这么快?!我惊讶,于是连忙问:“那长信王人呢?”
  “在福云宫安置着呢。”宁华凤淡淡道,“刚一进宫就要见皇上,硬是被太后给拦了下来,其实他哪里是来关心皇上的,只怕是想要试探皇上何时龙御归天。”
  见宁华凤愁眉深锁,我便扶着她的肩头安慰她说:“小凤,你别担心了,算算日子,至轩也应该快到大京了,只要皇上能再拖个几日光景便成。”
  我的话音刚落,一个宫女急匆匆地闯进了屋子,慌慌张张地扑跪到宁华凤的脚边,颤抖着声音说:“娘、娘娘,皇上……皇上龙御归天了……”
  “什么?!”宁华凤惊地险些松手摔着手里的允福,幸好我眼急手快接过了孩子,转眼再去看宁华凤,她却已经直直地倒在了那个宫女的怀里。
  ***
  尚德九年六月十四,大金国皇帝驾崩,虽然早有准备,但最初的几天宫里宫外还是忙得鸡飞狗跳的,而太后下令大京城戒严,那城墙之外的长信军则蠢蠢欲动,双方对阵之势可谓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宁华凤领着后宫的嫔妃们在灵前守丧,诚惶诚恐的她每日都将允福带在身边进出,生怕一转眼会被谁害了去。小心固然是重要,但宁华凤这样未免也太过了点,允福不过是个刚满周岁的婴孩儿,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折腾,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要去灵堂劝说宁华凤,却又因为并非是后宫之人而被拒之门外,只能坐着轿子原路返回。
  在路上,我一直都反复想着能有什么法子可以缓解现下这种紧张的气氛,我也曾想过去会一会那位神秘的长信王,试探一下他的虚实,可是又怕这样贸然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真是左右都不行不通,想得我一个头变两个大。
  在永宁宫门前落轿之后,宫里的一个管事宫女便急急地迎了上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长信王爷来了,现在正在花厅呢。”
  我心中一惊,这长信王倒是自己先找上门来!
  “王爷可知道贵妃娘娘正在守灵?”我问那宫女。
  宫女皱着眉头说:“奴婢自然是向王爷通禀了,可是王爷说想要见一位玲珑姑娘。”
  见我?见我做什么?!
  我心中疑惑,我与那长信王素未谋面,就算要商谈皇位继承之事也该找宁华凤而不是我啊。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洛至轩会带兵进京,所以想要先把我扣在手里做人质?可他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永宁宫中的呢?
  带着满脑子的问号,我移步来到了花厅。只见偌大安静的花厅之中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形,他背对着大门,好象正在专注地研究那幅挂在墙上的字画,完全没有意识到站在门口的我。
  我故意清了清嗓子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才跨进花厅,在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福下身去给他行了个礼:“玲珑参见王爷。”
  长信王洛定安转过了身来,我一抬眼便吃惊地面前着个玉面金冠的翩翩公子竟然就是那个当日在御花园为我引路的小安子?!
  洛定安见我吃惊的模样,他的反应竟是爽朗地笑了起来,害得我尴尬地杵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本王吓着你了吧?”洛定安笑着来到我的面前,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我起身之后,连忙小心地抽回了手,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距离,对他说:“想不到那一日在御花园遇见的竟然是王爷,请王爷恕奴婢当日失礼。”说着我便又想要福下身去。
  洛定安连忙再度出手扶住了我,还调皮地眨眼对我说:“不知者无罪,那原是本王贪玩拿了太监的衣服来乔装游园,真是有失体统了,还望玲珑姑娘替本王保守秘密才是。”
  “是,王爷。”我垂着眼道。
  洛定安笑了笑,接着说:“玲珑,你可知道,自那一日之后,本王可是废了一番工夫才打听到你的消息,原来你是贵妃娘娘的家眷,怪不得那天瞧你未穿宫里的衣裳呢。”
  我这次入宫的身份是宁华凤的家眷,特别进宫来帮着照顾允福的,长信王打听到的消息恐怕也是这个版本吧,这样倒好,我便可以借机试探一下这位王爷的心思了。
  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开口对他说:“不知道王爷这么急着找玲珑所为何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洛定安缓缓地执起我的手说,“本王对玲珑姑娘可谓是一见倾心,当日偶遇便难忘于心,这正是,逑之不得,辗转反侧也。”
  “王爷。”我小心地抽回了手,低下头说,“奴婢出生低贱,况且也早已许配了他人,只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这样啊……”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失落,“那你的相公定是个有福之人啊……”
  “王爷谬赞了,不过是个山野莽夫罢了。”我淡淡地回了一句。
  洛定安轻叹一声,道:“既然你我缘分如此,本王也不多做强求,本王先行回宫了。”
  什么?!就这么走了?!我都还没套出什么话来呢!
  我这心头一急,便马上出口叫住了他:“王爷!”
  洛定安刚迈出的步子给硬生生地拽了回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我这样的举动很是突兀,只能尴尬地对他笑了笑,硬着头皮开口说:“王、王爷,奴婢是想,既然王爷已经表明了身份,可、可否将那支钗还给奴婢……”我胡乱地找着借口,只是想着他可千万别误会什么才是。
  洛定安淡淡一笑,调侃着说道:“送给别人的东西启有再要回去的道理?那支钗本王喜欢得紧,定要珍藏一辈子的。”说完,他便大笑着起步离去了。
  我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什么喜欢得紧,什么要珍藏一辈子,这个长信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38.美人计(上)
  皇帝的灵柩在灵堂里停了数日了,可是却仍然没有要下葬的意思,各地的藩王已经陆续进京奔丧,却只能暂时在宫外的行馆里干等着,奇怪的是这样的时局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来要让皇帝的棺木入陵,也没有人提到关于下一任继承人的事,好象每个人都在观望都在等着长信王的下一步。
  一直到皇帝驾崩的第五天,长信王的军队进入了大京的城门,长信王替换掉了所有驻守的护军,下令关闭大京所有的城门,只有持长信王的金令方才可以打开城门,看情势,洛定安终于等不及要逼宫了。
  宁华凤派了手下的亲信前去城关处打听消息,探子回来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洛至轩的大军已经到达了大京城的东城门外,只是城门紧闭入不了城,更别说进宫来护驾了。
  “太后那里呢?”我问那个探子。按理说,太后就算再不待见宁华凤,在此刻的危机情势下也应该是帮里不帮外的才是,怎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长信王的军队开进宫里不为所动呢?
  “回姑娘的话,华阳宫如今也是重兵把守着严令进出。”探子回话说,“听闻前日早晨太后娘娘因哀伤过度病倒,病势来得凶险,只怕此刻都还未清醒呢。”
  太后病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太后这病还真是来得及时,不用旁人提点我也能察觉出这病恐怕与那长信王脱不了干系。
  “你且下去吧。”靠在床头的宁华凤挥手谴退了那个探子。自从长信王的军队入宫以来,宁华凤便一病不起了,太医的诊断是忧思过度,在这样非常的时刻她能不忧思吗?虽然她的手上有盖了玉玺的传位诏书,但却不能保证允福可以顺利登基为王,尤其是在此时,若是公开诏书,只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我也和宁华凤一样担心,但我还是要好言相劝地安慰她一番:“小凤,你别着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出路的。”
  宁华凤淡淡地叹了一声,说:“如今连太后都难以自保了,我与允福只怕早晚都逃不过这一劫。船到桥头自然直,怕就怕这船撞上那桥头都未必能直得了……”
  “你又何必如此悲观呢。”我无奈地说,“如今至轩的人马就在城外,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纵然有千军万马,进不了那城门又能如何?”宁华凤握住我的手对我说,“玲珑姐,这一回是我连累你了,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我蹙眉,说:“大家姐妹一场,又何来连累不连累的?!”
  宁华凤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说:“幸好,那长信王尚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有机会,你就逃出宫去吧。”
  “你胡说什么?!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我紧握住她的手,心头别提有多难过了,只是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宁华凤对我虚弱一笑,然后便要我把允福抱给她,说是想要再看看儿子,我也不好打扰他们母子独处,便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只觉得心头烦闷,若是再继续呆在这深宫之中怕就要压抑出病来了,于是我就向几个宫女交代了几句要紧的,然后自己上御花园溜达去了。
  ***
  这一回我因为怕迷路,所以也不敢走得太远,只是在那碧波池边的凉亭里坐一下,看看那对岸的花草和水中自由自在游弋着的鱼儿,以求稍稍放松一下那沉闷的心情。
  “这不是玲珑姑娘吗?!”长信王洛定安那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一抬头便见到了一身淡紫色袍子的美人正负手站在我的跟前,距离他身后十步之处还跟着几个护卫。
  我连忙起身向他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王爷。”才刚福下身去,他便已出手扶住了我。
  只见他微笑着说:“玲珑姑娘不必多礼,在本王面前也不用自称什么奴婢了。”
  “谢王爷。”我客气地应了一句。
  洛定安接着开口说:“玲珑姑娘今天好雅兴,这个时辰来园子里偷懒,永宁宫的差事真的就那样清闲吗?”
  “回王爷的话,玲珑不过是忙里偷闲溜出来逛一圈,过会儿子还是得赶着回去的。”我必恭必敬地回答他。
  “我不过是说笑而已。”洛定安讪讪地笑了笑,“若是玲珑姑娘想要玩得久一些也无妨,回去之后只管同你主子说是本王留了你便是。”
  我诚惶诚恐地福下身子说:“玲珑不敢。”
  洛定安淡淡一笑,道:“那今儿你可认得回去的路?还是,这一回仍是要本王为你引路?”
  “这一回纵是再不认得路回去也不敢再劳烦王爷您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有点无趣地撇了撇嘴,随口问我:“近日听闻宁贵妃身体抱恙,她现下可安好?”
  一提到宁华凤,我这才舒展开的眉头又一次不自禁地靠拢了起来,我淡淡地回答他说:“娘娘哀思先皇过度,病得可不轻,成日地躺在床上起不来。”
  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道:“她想得太多,病了也不奇怪,只盼她早日想明白了,那病自然也就会见好的。”
  “我也正是这样劝娘娘的。”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心里却暗暗地鄙视着他,宁华凤的病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而起的!
  洛定安静静地看着那湖水出神,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了我的话,我也只能无趣地暗叹了一声,乖乖地站在边上作陪。
  良久之后,洛定安忽然开口对我说:“玲珑,你可有想过就此留在宫中?”
  我愣了一下,然后本能地摇了摇头。
  他挑眉看着我:“为何?”
  我将视线移向了那水中的鱼儿,淡淡地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宫中的生活确是浮华,但那也不过是表面的安逸罢了,孰不知,那红墙之外的人想着法子要进来,而宫里的人却只想要跳出去,那背地里的勾心斗角尔谀我诈又启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还不如这池水中的鱼儿来得自由呢。”
  “你倒是有一套特别的说法。”他轻轻扬起了嘴角。
  我继续说:“在宫里规矩多,行差踏错半步便逃不过一顿打骂责罚,尤其那些做奴婢的,日日看着主子们的脸色过活,别提有多辛苦了。”
  洛定安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说:“若是让你做主子,你可愿意留下?”
  我不假思索地笑了笑说:“王爷别戏弄玲珑了,这先皇才刚大去,下一任的皇上还不过是个孩子,横算竖算玲珑也没那个可能成为什么主子啊。”
  洛定安冷冷一笑,说:“你又如何知道先皇定是将皇位传于四皇子?”
  糟糕,貌似我说漏了嘴!
  我抿嘴想了一下,然后开口解释说:“先皇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公主,长公主早已在年前远嫁西域和亲,皇长子乃是众人皆知的痴儿,又如何能登基大宝,所以这样看来这皇位非四皇子莫属才是。”
  洛定安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这定是宁贵妃同你说的吧。”
  “不是不是,是玲珑自己乱猜的,王爷切莫当真。”我连忙摆手摇头着否认。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说:“正如你所说,四皇子现下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若是此时登基,那和让一个痴儿来治理天下又有什么分别呢?”
  “王爷说的也有道理。”我马上点头附和他。
  洛定安缓和了一下神色,忽然笑着执起我的手,对我说:“玲珑,若是本王让你成为一宫之主,你可愿意留下来陪本王共享这万里的江山?”
  此话一出,我的心头不由得一紧。他这么说不就摆明了想要当皇帝吗?!那么他在此时此刻对我透露这样的意思是否是在试探我呢?
  我连忙故作惶恐地抽回了手,低下头对他说:“王爷,玲珑早已为人妻妾,只怕配不上王爷这样尊贵的身份。”
  “本王能对你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会介意你的出身。”洛定安温柔地对我说道,“只要你点头,本王就愿意与你执手到老。”
  我无语。这洛家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介意娶别人的妻子?!
  见我不做声,洛定安以为我是在犹豫,遂开口说:“本王也不逼你,你回去考虑清楚了再做答复也不迟。”他顿了顿,又说,“今儿本王还有别的事,就不亲自送你了。”说完,他招来了一个侍卫,交代要把我安全送回永宁宫,便自行离去了。
  
39.美人计(下)
  入夜之后,我又去探望了一下宁华凤,听宫女们说她连晚饭都没吃,人是越发的憔悴了,我看着她那虚弱的样子心中就象是被刀子剜着一样难受,晚上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我起身穿了一套好看的水蓝色衣裙,又让宫女伺候着梳了个漂亮的发式,再配上精致的妆容,就这样艳光四射地坐上轿子去向了福云宫。
  到了福云宫的门口,我便打发了随行而来的太监们回去,自行走上那玉石台阶往宫门行去。宫门口的守卫例行拦下了我,逼问着我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永宁宫的玲珑要求见王爷,若是见不着王爷,玲珑就跪死在这里。”说完,我便屈膝跪了下来。
  那两个守卫对视了一眼,终还是派了一个进去通传了。
  没一盏茶的工夫,里面出来了一个管事的老太监,见我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也不说旁的,伸手就将我扶了起来。
  “夜凉风大,姑娘这又是何苦呢,跪坏了身子王爷可心疼着呢。”老太监笑着对我说,“王爷正在书房,姑娘请随奴才来吧。”
  我跟着他进了宫门,每走一步我的心跳便会加快一拍,七拐八拐地终还是到了那书房的门口。
  “姑娘请自己进去吧,奴才先行告退了。”老太监说完,便提着灯笼离去了。
  我站在书房门外,看着那映在窗户上隐约的人影发呆,许久之后,我才深吸了一口气,心一横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进门时,洛定安正坐在书案边画画,我缓缓走近他,可是他却连头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在那里专心地挥墨,又不说话,害我尴尬地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只能傻忽忽地开口寒暄了一句:“这么晚了,王爷还没睡呢?”
  洛定安边画画边回了我一句:“我若是这么早睡下,某人启不是要跪死在那宫门口了?”
  我的脸一红,当时不过是急着想要见他,一时说得重了点而已。
  洛定安放下笔,正眼看向了我,说:“这么急着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为何事?你心里不该清楚吗?!明知故问,摆什么臭架子呢?!
  我撇了撇嘴,道:“王爷白天说的话,玲珑已经想明白了。”
  “哦?”洛定安扬眉,“可是好消息?”
  废话,我人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装什么傻呀?!
  无奈,我一咬牙,开口说:“玲珑自问无才无德,却能得到王爷的垂青,实在是玲珑前世修来的福气,若王爷真的不介意玲珑这残花败柳之身,玲珑愿与王爷执手相伴,不离不弃。”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然后低下头去静候着他的回答。
  洛定安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仔仔细细地盯着我,仿佛是想要把我看透了,而我一直保持着坦然自若的表情,应该不会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好!”洛定安起身走到我的面前,高兴地笑着牵起了我的手,“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可知道,本王就是喜欢你这样爽利的性格,敢爱敢恨才是真性情!”
  我连忙做出害羞状,他径自将我搂进了怀里,我强压下想要挣扎的冲动,顺从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
  “玲珑。”他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你不用再回永宁宫了,就此留在我这儿吧,明儿一早我会差人去向宁贵妃知会一声。”
  “好啊。”我笑着点头道,“以后王爷去哪里,玲珑就去哪里,玲珑一辈子都缠在王爷的身边了。”其实,留在福云宫也好,可以方便我寻找那长信王的金令。
  洛定安听我这样说,忍不住欣喜地笑了起来,他扶住我的双肩,温柔地看了一会儿,随后缓缓地凑近了我。
  我知道他这是想要吻我了,看着他的标致俊脸慢慢地在我眼前放大,虽然我努力着强迫自己配合他一下,但当他的唇即将贴上我的瞬间,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侧头避开了,他那两片好看的薄唇只能滑过我的唇角,印在了我的侧脸上。
  他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后有些疑惑又有点不悦地皱眉看向了我。我心中暗叫不好,开动着开动脑筋想着有什么好的借口可以让我蒙混过关,可是左思右想却还是想不到该如何来解释这样明显的拒绝。
  僵持了一会儿,洛定安主动清了清嗓子打破尴尬,然后开口说:“已经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他说完,便出声招来了两个宫女,让她们领了我去我的房间。
  出门之前,我转身看了他一眼,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有没有怀疑自己的意思,可他已经自顾自回到了书案后面继续画画了,根本就看不清他眼中闪烁着的是怎样的神色。
  ***
  自那以后,我便在福云宫的南厢房安置了下来。因为来得匆忙,来时我并未带任何的行李,洛定安倒也体贴地命人送来了不少新衣裳和首饰,虽然赏赐了不少,但洛定安却象是在有意回避我似的整日都见不着人影,许是那晚我的拒绝让他仍心怀芥蒂吧。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还得花心思去应付他。
  在福云宫呆了两三天,除了洛定安的寝室我几乎寻遍了福云宫上下所有的屋子,但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块金令。莫非洛定安真的将金令收藏在他的寝室里?可是我又该找怎样的借口才能进入那样隐私的地方去寻找金令呢?难不成真的要牺牲色相才行吗?!
  入夜,我特意守在宫门口将洛定安逮了个正着,厚着脸皮扯住他要与他一起用晚膳,对于我的主动,洛定安有点意外,但也乐于奉陪,便叫人把膳食摆到了他的屋子里。
  “在福云宫这几日里过得还习惯吗?”洛定安边在脸盆架子前净手边问我。
  我看了看桌上那一壶女儿红,再看看正背对着我的洛定安,出声回答他说:“还行,与永宁宫也差不了多少。”说话间,我已从袖子里悄悄拿出了一包事先准备好的迷药。
  我看着洛定安的背影,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并未转过身来,只是在那里边擦手边道:“那怎么一样,在这福云宫里你可是主子,那些奴才们若是敢给你脸色瞧,本王第一个不饶他。”
  “许是做惯了奴才,我一下子倒是使唤不来人了。”我敷衍着,同时趁他不备快速打开酒壶的盖子,将迷药倒了下去,又小心地将盖子合上,把包药用的纸塞进了袖子里。
  此时,洛定安刚好转过了身来,笑咪咪地朝我这里走了过来:“本王先前还在想,若是今日你再不来找我,我可一定得放下王爷架子亲自去寻你了。”
  “哦?”我挑眉一笑,“玲珑见王爷今日喜笑颜开的,可是有什么喜事?”
  “正是。”洛定安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对我说,“你可知道,太后的日子只怕是不长久了。”
  靠!这也算是喜事?!
  洛定安接着说:“只要待到太后归天,本王便可以顺应天命登基为王,你说这算不算天大的喜事?”
  我故意皱起眉头说:“可是,玲珑在永宁宫的时候听闻贵妃娘娘说起,她早已搬来长乐王的十万兵马保四皇子登基,我怕到时候……”
  “玲珑,你大可放心。”洛定安胸有成竹地打断我说,“长乐王纵然是有千军万马,可进不了城门一样也是枉然,如今京畿之中早已尽在我的掌握,待我顺利登基诏告天下既成事实之后,长乐王若是识时务者就该乖乖地归顺我才对,若是他仍执迷不悔要与我作对,那本王驻扎在云卢山上的二十万大军也并非是摆设!”
  他眼中的寒光告诉我,如果到时候洛至轩不愿妥协归顺,他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我的心头抽紧着,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到金令!
  我强做镇定地对他嫣然一笑,为他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对他说:“王爷,既然大局已定,那玲珑可一定要敬王爷一杯,恭祝王爷心想事成,早日登基大宝君临天下。”
  洛定安却没有执起杯子,反而是覆上了我的手,笑着柔声对我道:“玲珑,到时候你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本王愿与你共享这万里的江山。”
  我假意欢喜地笑了起来,说:“那这一杯酒玲珑更是应该要敬王爷的了,王爷你可不能推辞哦!”
  洛定安瞥了眼那杯中的美酒,扬了扬嘴角,略带惋惜地对我说:“本王也想与你在此痛饮,只可惜,晚些时候本王还要处理一些要紧的事,只怕不能尽兴了。”
  我故作不悦地噘起嘴说:“就只喝一杯也不行吗?”
  洛定安笑了笑,轻拍我的手道:“乖了,待到你我成亲那一日,你想怎么喝本王都依你。”
  我心中暗急,这药都已经下进去了,他就是不肯喝也没用啊。若是错过了今日恐怕再想找机会就难了,难道老天爷注定要将王位给洛定安?!不成!就算天意如此,但是为了宁华凤,为了洛至轩,也为了死去的先皇,我怎么着也得逆天而行一回!
  于是我抿嘴一笑,缓缓地站起身来,绕到他的身后,故作妖媚地主动攀住了洛定安的脖子,顺势又跌坐进了他的怀中,然后依偎在他的怀里对他妩媚地笑着。洛定安虽然对此有点意外,但仍坐怀不乱,知识调侃地笑看着我,等着我的下一步举动。
  “王爷。”我学着那青楼中的女子一般娇柔的语调对他说,“可是,玲珑却不想等那么久……”
  洛定安笑了起来,说:“不过才几日的光景,你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王爷,你笑人家……”我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轻捶他的胸口撒娇。
  洛定安忽然毫无预警地伸手抓住了我捶在他身上的小手,表情隐忍地对我说:“玲珑,你若是继续这样,本王很可能会忍不住对你做出无礼之举哦。”
  他说话时候的嗓音暗哑,直直地盯着我的双眼中跳动着无名的火焰,我知道他已经上钩了。于是,我抽回一只手,执起那杯酒提到了唇边,喃喃地说:“这么好的美酒,王爷不喝真是可惜了。不过没关系,玲珑代王爷喝就是了。”说完,我一仰头将酒全数灌入了口中。
  “玲……”他才刚出声,我便迅速堵上了他的唇,香气四溢甘甜醇厚的女儿红就这样从我的口中被悄然送进了他的嘴里。
  任务完成之后,我连忙离开了他的唇,用袖子擦去唇边的酒渍,正想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却不想意尤未尽的洛定安手上一使力,将我按回了他的怀中。
  “吃完了就想走?本王这回可不依你了。”话音刚落,他便不容我反抗地覆上了我的唇。
  他霸道地吻着我,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随后又趁我迷迷糊糊之际将我打横抱起,扔在了内室的床榻上。
  我想要挣扎着起身,却又被他压了回去,他热情地吻着我,从嘴唇到颈项一路向下延伸,我却只有心跳喘息的份,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了。一直到洛定安略带粗暴地扯开了我的罩衣,我这才顿时醒悟过来,心中直喊着“完了”,我终于还是引火烧身了。
  我尝试着反抗,但双手早已被他死死按住,只能嘴里溢出几句“不要”,但对于此刻的洛定安来说根本就是置若罔闻,他依旧在我的身上肆意地探索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可是,刚刚他不是已经喝下了那加了料的女儿红了吗?按理说他应该马上倒下不醒人世的啊,怎么现在还是这么精神呢?!天哪……那药效到底要何时才能发作呢?!该不会是我买到假药了吧?!
  我急得落下了泪来,抽抽搭搭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洛定安的注意,他停了下来,抬头怔怔地看着哭空了眼的我,眼底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心痛。
  “不要……”我呜咽着说了一句,希望他可以可怜我,别再继续下去了。
  洛定安没有表态,只是呆呆地看了我许久,然后就直直地栽在了我的身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闷哼了一声,本能地推了他一下,他也竟然就这样被我推翻到边上去了。
  身上的重量一减,我连忙挣扎着爬到床角,胡乱地抓了条被褥披在身上,随后才得空小心地去大量那仰面倒在床上的洛定安。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平稳,象是睡着了一样。我伸腿踢了踢他,他却没有丝毫反应。我这才吁了口气,迷药终究还是发挥了效果。
  我赶忙起身整理好衣装,然后开始在屋子里四下翻找了起来,案几上,柜子里,枕头底下,就连那古董花瓶我也伸手去摸过了,可还是没有我要找的金令。
  不会吧,敢情我牺牲了色相到头来却还是白忙了一场?!
  我坐在床沿郁闷地盯着昏过去的洛定安,几次都很想冲上去给他几巴掌解恨。忽然瞥见他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长信王府的家纹,平日里也见他一直挂着,应该是件贴身的信物,或许我可以用这个来试一试。
  我伸手扯下了他的玉佩放进袖子里,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个死沉死沉的长信王抬上床平躺好,将被子盖上他的身,然后镇定地走出门去。在门外,我吩咐管事太监不要进去吵醒洛定安,又借口有东西忘在永宁宫要回去拿,趁着夜色溜出了福云宫的后门。
 
40.成王败寇(上)
  我一路奔向福云宫西侧的一处宫门,在向那些守门的侍卫亮出了那块玉佩之后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皇宫。出宫之后,我想着要如何去城门口,上回听永宁宫的探子说,洛至轩的军队集结在东城门外,可是东城门离这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要是靠两条腿跑着去只怕我人还未跑到城门口,那倒在房里的洛定安就已经醒过来派了人来抓我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抢在洛定安的前头把城门打开才行。
  我左盼右顾地走了一段路,终于是见着了一个赶着马车的车夫正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东西,于是我便连忙上去跟他好说歹说想要他载我去东城门,可那车夫是却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我左掏右掏终于是掏出了身上唯一值钱的两样东西——那块长信王的玉佩以及洛至轩在成亲时送给我的一枚宝石戒指。
  长信王的玉佩是万万不能给的,而这枚戒指也是我的心头肉,是洛至轩给我的定情之物,怎能随便就给了别人。正在我左右为难之时,车夫已经三下五除二解决温饱问题准备要上车走人了,只听他在我耳边吼了一声,说:“姑娘,你到底要不要租我的马车?!”
  “我租!”我咬咬牙,心一横,便闭着眼睛将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车夫将戒指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看宝石的成色,还想要放进嘴里咬咬看看是不是真金,我连忙阻止他说:“这是货真价实的红宝石,象你这样的破车能买不下百辆!你小心收着点,回头我还要赎回来的。”
  “行行行,姑娘请上车吧。”他这才笑咪咪地收起了戒指。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了东城门,我跳下马车便朝那城楼跑去,果然还是被守城的官兵给拦了下来。
  “快带我去见你们守城的将军!”我对那拦下我的官兵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哟,这位姑娘,我们将军启是你说见就能见的?”那个官兵调侃地笑着说,“你凭什么要见我们将军?莫不是是与我们将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周围的官兵听罢哄笑了起来,脸上尽是暧昧淫邪的表情。
  我懒得跟他们多废口舌,从袖子里掏出了长信王的玉佩,朗声道:“奉长信王令,本姑娘要见你们将军,还不快去通传?!”
  他们瞬时止住了哄笑,面面相视着不知道该不该马上去通报将军,而此时,城楼上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下面在吵什么?!”
  刚刚调侃过我的那个官兵马上对着城楼上的人拱手道:“禀将军,有个女子说是奉了长信王的手令要见将军。”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楼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她上来。”
  于是,那个官兵便领着我走上城楼,来到了城楼上的一间屋子里。一路上,我小心地向城墙外瞄了几眼,隐约可以看到不远处那面迎风飘扬着的长乐王旗,洛至轩果然就在城外。
  进屋后,之间屋里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将军,一身戎装威武不凡,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然能让人不寒而栗。我不由得觉得一阵紧张,却仍要在他的面前强作镇定,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这位姑娘是奉了王爷的手令而来的?王爷有何旨意?”老将军淡淡地开口询问我,语气中尽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镇定地回答他说:“王爷要你立刻打开城门。”
  “荒谬!”老将军冷哼一声,说,“城外驻扎着长乐王的十万大军,若是打开城门,启不是就等同于迎他们进城?!王爷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我淡淡一笑,说:“这其中的原委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将军你这么说好象是在怀疑王爷的睿智。”
  老将军扬了扬嘴角,道:“不敢。不过,王爷当初交代过本将,要开城门必须有王爷的金令,不知姑娘你可有把金令一同带了来?”
  他这是说到我的理亏之处,我抿了抿嘴,然后拿出了玉佩,对他说:“金令我没有,不过老将军你可否识得这个?”
  老将军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着,他那略带意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当然也知道这玉佩的重要性。
  我见他半晌不开口表态,心中有点焦急,便出声对他说:“这可是王爷贴身的物件,难道还比不上那块金令吗?”
  “这的确是长信王府代代相传的玉佩,只不过,王爷为何要以此物来传令,而非当初所说的金令呢?”老将军果然是行事谨慎,察觉出了此中的端倪。
  我的心跳得飞快,却仍然强装冷静地直视着他的双眼,冷笑着说:“我不过是个跑腿的丫头,又如何能知道王爷的心思?他交给我什么我就拿什么,老将军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宫里问个明白。不过,这一来一回若是误了时辰坏了王爷的计划,到时候王爷要如何责罚,将军也只能自己多担着点儿了。”
  我的激将法很快就产生了效果,老将军又再度仔细地审视了一下手里的那块玉佩,先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大约一半盏茶的工夫之后,他终于把心一横,将玉佩交还到我的手里,对我拱手说:“末将遵旨!”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直到外面传来“开城门”的喊声,我才意识到我终于是蒙混过关完成任务了!
  欣喜之下,我转身冲出了屋子,不顾门外老将军的询问,一路飞快地奔下城楼,只想着要赶到城门口去迎接洛至轩。
  厚重的城门伴随着沉闷的响声缓缓地打开了,我喘着气站在城门前的大道上,眼睛直盯着城外一片漆黑的夜色。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我的耳边清楚地听到了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至近,但眼前却始终是一片漆黑,连那大红的城门都看不见了,同时还感觉到一阵头晕,双腿也跟着发软了起来。
  迷药……
  我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两个字了。
  
41.成王败寇(下)
  缓缓地睁开双眼,阳光有点刺眼,我不由得一皱眉,又马上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温暖,一股淡淡的香草味道萦绕在我的鼻间。
  香草的味道。
  洛至轩最喜欢用香草味的熏香了。
  洛至轩……洛至轩?!
  我猛地睁开眼睛,果然是见到了洛至轩那张美得倾国倾城的笑脸摆在了我的眼前。
  “至、至轩?!”我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着,“我不会是又在做梦了吧……”
  “嗯?你常常梦见我吗?”洛至轩笑得更深了,俯下身子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当他那温热的嘴唇贴上我额头的刹那,我居然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水。我抬起双臂攀上了他的颈项,紧紧地搂着,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全抹在了他的肩头。而洛至轩只是微笑着抱紧了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在我的耳边温柔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这下可好,我的那两行马尿便流淌得更凶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一觉睡了足足三天,那一日,我成功迷倒了洛定安,但因为那种暧昧的灌药方法,我自己也免不了吞下了些许的药酒,能撑到成功完成任务才晕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在这三天里,大金国上上下下可是发生了不小的波动,长乐王率领十万兵马破关入城,长信王的护军只能退居的宫中死守,但终究还是敌不过势如破竹的长乐军被全数歼灭,洛定安被活捉,临时囚禁在福云宫内,宫中的局势已经被洛至轩全权控制,此时宁华凤适时公布了先皇的遗诏,允福登基为王已成定局。
  一夜之间,洛定安从高高在上的储君沦落成了阶下囚,他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原本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半数已经花白,直叫人看着心酸。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王爷若是能安分守己地继续呆在云卢山,今天你依然是称霸一方的长信王。”我缓缓地来到洛定安的面前,将那块长信王玉佩摆在了桌子上。其实他变成现在这样我多少也有点责任,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内疚。
  “成王败寇,多说无益。”洛定安浅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女儿红,“只怪我太过天真,既然会相信所谓的爱情,到头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剂穿肠的毒药罢了。”
  他自嘲地样子让我很难过,不禁心虚地低下了头,道:“对不起……”
  “各为其主,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成全你的相公,大可不必自责。”他淡淡地说完,仰头一口喝下了杯中剩下的美酒。
  我轻叹一声,说:“我不明白,为何人人都想要坐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在我看来,那所谓的九五之尊其实生活得还不如碧波池中的鱼儿来得自在。可是自古以来就是偏偏有那么多的人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争到那顶王冠,它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吗?!”
  洛定安冷冷一笑,说:“你以为我想争吗?那个位子原本就该是属于我们长信王府的!”他顿了片刻,双眼凝视着门外阳光灿烂的院子,缓缓地开口说,“前朝太祖皇帝共有二十多个子女,虽然有这么多的皇嗣,但太祖皇帝最喜欢的就只有我的父王。父王在众皇子之中排行第九,自小聪明伶俐,深得太祖皇帝的欢心,太祖皇帝驾崩之后曾留下遗诏将皇位传于我父王。可是,就在父王登基前夕,三皇子居然挖出旧史,称父王乃是出身自青楼且尚未受封的女子所出,不宜继承皇位,同时煽动群臣推翻太祖皇帝的遗诏另立新君,父王就这样丢掉了到手的皇位。”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继续说,“后来,皇三子即位,改国号为尚文,尚文皇帝初登大宝便立刻下旨把我父王调遣到了边境之地云卢山,还假惺惺地封了长信王,其实是想要父王在那个鸟不拉屎流寇四起的地方自生自灭。不过,我父王才干出众,不仅将那块不毛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富贾一方,还多次出兵平定了边境之乱,可谓是功勋卓著,而那尚文皇帝又怕我父王会拥兵自立威胁到他的皇位,便下了一道严旨,令长信王终身驻守云卢山,永世不得入京。”
  这也太过分了吧!我蹙眉,那老王爷启表示很憋闷,尽心尽力地为江山社稷出力,到头来却只能被禁足于云卢山这块弹丸之地。
  洛定安接着说:“一直到先皇即位之后才下令废除了这个旨意,并将我父王的灵位供奉于皇陵之中。”
  “那先皇对你也算不薄了,你又为何还要做出谋朝篡位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呢?”我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没这么快结束。
  洛定安冷哼一声,道:“可是我父王终还是含恨而终,还有,你可知道这先皇的皇位是如何得来了?!”他皱着眉头说,“尚文皇帝在晚年之时自知有愧于我父王,在弥留之际曾拟订诏书要将皇位传给我,若不是慧宁那个贱人擅自篡改遗诏,现在坐在那龙椅之上的应该是我而不是她的儿子!”
  我顿感吃惊,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事,当初尚德皇帝登基之时还口口声声说是顺应天命,奉了先皇的传位遗旨登基称帝,可是按照洛定安的说法看来,这所谓的遗旨不过是慧宁太后伪造用来粉饰太平的假诏书,根本就是废纸一张。可怜的洛定安居然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就这样硬生生地失去了快要到手的皇权,也难怪他会心生谋反之意了。
  “诏书,不过是一张盖上玉玺的黄缎子而已。”洛定安嘲讽地扬起嘴角,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出了门之后,我与在门外等候着我的洛至轩并肩而行,他并没有问起我和洛定安聊了点什么,不过我估计他在门外也已经有所耳闻了。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打算要如何处置洛定安?”
  洛至轩淡淡一笑,反问我:“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他?”
  我抿嘴想了一想,回答说:“谋朝篡位之罪按律当诛九族,可是方才听他那样说,好象又觉得情有可愿,还真是件左右为难的差事。”
  洛至轩微微一点头,道:“的确,虽然长信王父子命运多叵,但他这一次始终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如今太后生命垂危,若是就此轻易放过他,恐怕会在朝堂之上惹来非议,我也无法向太后和先皇交代啊。”
  “那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他?”我心中一紧,这个结局始终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洛至轩轻叹一声说:“自古以来,大金国的皇家虽然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背后暗涌纷争不断,为了那万人之上的权贵,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的血了,这一次,我不想再看高这样血腥的场面重演,况且说起来也始终是我们亏欠他多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洛至轩一向是仁心宽厚的,这一次也不例外,听他那样说,我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渐渐松了下来。我主动牵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地交握在一起,经过最近这一系列的纷纷扰扰之后,我只想着要尽快恢复之前的那种平静安逸的生活,无忧无虑地只是和相爱的人守在一起,那样便已经很满足了。
  
42.清思小筑
  慧宁皇太后在病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终于撑不住了,华阳宫的宫人急匆匆地来传洛至轩和我去见太后最后一面,去了那里才知道,果然只是见个面而已,太后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太后是洛至轩的生母,见自己的母亲即将离世,洛至轩自然是悲痛万分,他跪在太后的床榻前泣不成声,我也跟着他一起跪着,看他哭成那样,心中也免不了伤心难过起来。
  “母后,您放心吧,儿臣已经将洛定安收押看管起来,不日即可押返云卢山。”洛至轩抽泣着对太后说,“儿臣也回谨遵先皇的遗旨扶持四皇子登记即位,我大金国的江山必会千秋万代永盛不衰。”
  面对洛至轩的一番话,太后并不是宽慰地闭上眼睛,反而是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那哀怨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忍不住垂下眼躲到了洛至轩的身后。
  我不明白太后为何要这样瞪我,难道还在为我与洛至轩的婚事气恼着?我觉得很莫名其妙,再小心地抬眼去看一看,发现她那杀人的眼神依然停留在我的身上,一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太后去世的那一夜,我整夜地做噩梦,梦见变成厉鬼的太后前来向我索命之类的恐怖情景,惊得洛至轩要赶紧叫太医来为我诊治,我百般地推脱不成,只能答应第二天请太医来把个脉。
  那太医才刚进门,我便只觉得他看上去有几分面熟,只是隔着一层纱帘,我看得不是很真切,直到他在帘子外的凳子上坐下,我才看清楚原来他竟然就是叶凡!
  “请夫人伸出手来给下官把脉。”叶凡中规中矩地对我说道。
  我乖乖地伸出手去给他,却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他:“你是叶凡?”
  “正是下官。”叶凡边为我把脉边回答。
  “你什么时候来了大京了?!”我又问。
  叶凡嘴角微扬,小声对我说:“你的司空楼不请我,而我又实在是搞不定那庞大的家业,所以就只能重操旧业来太医院混口饭吃喽。”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良久,他请完了脉,站起身来对我说:“夫人只是偶染风寒,稍做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我早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低声嘟囔了一句。
  谁知道竟被耳尖的叶凡给听到了,于是他正色对我说:“夫人这么说就不对了,风寒之症可大可小,若是调养不当也可能会成为恶疾,再说,夫人的身体本就瀛弱,一定要好好料理才是。”
  “行了行了,我知道,卧床休息吗,你每次都是那两句话,我都听腻了。”我摆了摆手道,“我会好好修养的,你放心吧。”
  叶凡也无奈一笑,道:“那下官先去开方子了。”
  叶凡被宫女领着出门之后,我无聊地躺回到了床上,刚刚见到叶凡的时候还有点开心呢,好不容易在大京见到个熟人,想着以后可以互相串门子打发时间,可后来被他那么一唠叨,先前那股子开心早没了影,只怕以后又要多一个人来管着我了。
  ***
  慧宁太后下葬之后,四皇子允福正式登基为王,改国号为同顺,宁华凤入主了华阳宫成为孝临皇太后,而洛至轩则受封摄政亲王,在小皇帝亲政之前与太后一起主理朝政。其实原本洛至轩是打算推辞掉摄政王一职的,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出任摄政王,只怕今后我们想要过两天太平日子都难,可无奈的是他在慧宁太后面前答应过要扶持新皇,如今新皇初登大宝尚且年幼,而皇太后又是个不懂朝政的弱女子,若是没有洛至轩这个王叔撑着怕会招到某些权臣的欺负,所以洛至轩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担任摄政王一职,于是我们便从长乐王府搬进了皇宫南侧的大正宫生活。
  允福登基不久之后便下了旨意将先前谋反的洛定安押解回云卢山,削去他的兵权,禁足于长信王府之中,这对于原本要被处斩的洛定安已经算是很客气的处罚了。
  洛定安被押解出宫那一天,在福云宫当差的一个小太监跑了来大正宫,将一件包在白色娟丝帕中的物件交给了我,说是长信王临行前吩咐要亲手交到我手里的东西。
  我小心西翻开那块上好的丝帕,原来他要给我的就是当初我送给他的那支金钗。不知为何,看着那支钗静静地躺在丝帕之上,我的眼前莫名地浮现出了当初洛定安穿着太监服站在花丛边默默含笑的模样,那笑也能构得上是倾国倾城了,只是今后不知道他还能否再象那时候那样笑得美丽动人了。
  想及此,我忍不住开口问了那小太监:“王爷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小太监低着头回答说:“王爷的原话是:我本想将它收藏一辈子,但这始终是他人的东西,还是尽早物归原主的好。”
  我赏了那小太监几两银子,将金钗重新包起来放好,就让它永远躺在箱子底下吧,今生我怕是不会再拿出来用了。
  ***
  皇宫中的生活特别的无聊,起先几日我还能去御花园逛逛,或者到华阳宫找宁华凤聊天喝茶,可是再大的园子也有逛厌倦的一天,宁华凤开始跟着洛至轩学习处理朝政上的问题也无暇与我这个闲人一起了,再加上洛至轩每天都忙得见不到人影,我这日子便越发地无聊了。
  那一日,我在御花园里逛着逛着,忽然就发现了一条未知的小道,这条由碎石铺筑成的小路因为隐藏在假山的后面所以之前我一直都没有发现,好奇心趋使之下,我甩开宫女们,小心地朝那条道路的深处走去。
  越是深入进去道路便越是狭窄,再加上外面的光线被高高的假山所遮蔽,更是觉得这条路又黑又窄,让人心生害怕。不过道路的尽头却是豁然开朗,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片翠绿的竹林,而竹林的尽头是一扇大拱门,门上的匾额提写着“清思小筑”四个字。
  竹林里满是清脆的鸟叫声,而拱门里头却传来阵阵悠扬的古琴声,那琴声安静恬美,让人不自禁地想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欣赏一番。我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跨步进入了小筑中。
  顺着琴声,我一路来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口,放眼看去,那屋中的格局颇为淡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白衣女子坐在堂中抚琴。我又走近了几步,她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了,忽然就停了下来,缓缓地抬起头朝我望来。
  清澈的眼睛,标致的五官,不施粉黛,却有一种素雅的美丽自内而外透射出来。
  这……这不是上官家的才女上官裕文吗?!
 
43. 才女上官
  我静静地站在门边,与屋子里的那个女子相互对视着,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上官裕文,而她的表情告诉我,她也和我同样的意外。
  没多久之后,上官裕文径自起身迎向了我,在我的面前几步之遥停下了脚步,按着宫中的礼仪朝我行了一礼:“裕文参见夫人。”
  她对我这么一跪,我倒是有点不知所措起来了,赶紧跨进门去扶了她起来,笑着说:“不必多礼。”
  上官裕文起身之后恭敬地站在边上,而我则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摆设,然后才对她说:“上官姑娘就住在这里?”
  “是,自从……”上官裕文顿了一下,抬眼望了我一眼,又垂下眼去说,“自从被王爷送回大京之后,裕文承蒙慧宁皇太后的眷宠,特赐了这座小筑给裕文安置,每天也好陪着太后念经颂佛。”
  提起往事,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的尴尬,毕竟是因为我上官裕文才会被退婚,一个举国闻名的才女竟然在新婚之夜被抛弃,她所要承受的压力恐怕也不少于我和洛至轩,怪不得回大京之后上官裕文就辞去了官职隐居在这里长伴青灯了。
  我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说:“我看你这里虽然别有洞天,只是入口实在是太小太不显眼了,只怕会造成不便,不如我让人帮你把门前的道路重新开拓整修一下?”
  上官裕文微微一笑,说:“谢夫人厚爱,只是我这里本就是隐居的小筑,门前的道路隐蔽反而能减少人来人往的喧闹。况且,清思小筑另外有一扇偏门是直通华阳宫大门的,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原来如此,想来我真是不善观察,在华阳宫进出这么多次,居然都没有发现原来宫门边上还有一道侧门,真是太粗心了。
  于是,我们之间一时没了话题,只能尴尬地杵在那里。然后,上官裕文客气地去为我倒茶,而我则无所事事地晃到那把古筝前,好奇地打量着它。
  “刚才在门外听上官姑娘抚琴,那琴声优美,婉如仙境之乐呢。”我笑着对上官裕文说。
  “夫人谬赞了。”她微笑说,“只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
  “哇,你这样叫略懂皮毛?”我脱口而出说,“那我的水平启不是要被说成是五音不全了?”
  上官裕文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说道:“其实只要勤加练习便可以熟能生巧,若是夫人不嫌弃裕文才疏学浅,裕文可以陪着夫人练习。”
  “那真是太好了!”我笑着来到她的面前说,“不过,上官姑娘你可得有心理准备,我虽不是什么五音不全,但也称得上是一窍不通,所以练起来可能会有一点难度。”
  “只要夫人有心便一定可以。”上官裕文笑着鼓励我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她说:“上官姑娘,那你以后就别再叫我什么夫人夫人的了,我听着好别扭,你比我年长一点,就叫我玲珑好了。”
  上官裕文略想了想,说:“也好,那玲珑你以后也别再称呼我上官姑娘了。”
  “好,那我就叫你裕文姐姐。”我笑着挽住了她的手说。
  上官裕文笑着点了下头,然后邀请我和她一起品茶聊天。
  ***
  我与上官裕文化解了尴尬的身份成为了好朋友,我这心中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一路哼着小曲回到了大正宫,才刚走到正厅门口,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厅里的洛至轩和宁华凤。
  我大大咧咧地跨步进了正厅,和往常一样对宁华凤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凤,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话音才刚落下,便听到洛至轩在我耳边低吼一声:“放肆,还不赶快给太后行礼?!”
  我吃了一惊,看了眼边上的洛至轩,只见他满脸怒容,好象真的很生气的样子。于是,我赶快按照宫中礼数给宁华凤行了个大礼。
  “我们两姐妹就不必客气了。”宁华凤连忙笑着打圆场,伸手过来扶了我一把,“原本哀家今天是想来找你喝杯茶聊个天的,只是你刚好出门,就只能由王爷作陪了。”她笑了笑,说,“你今儿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喔,我今天见到了一位故人。”我笑着回答说,“不知太后你是不是还记得大金国出了名的才女上官裕文呢?”
  “上官裕文?”宁华凤微微一皱眉头。
  “对啊,就是那个曾经被婚配给王爷的上官裕文啊,原来她一直都住在华阳宫边上的清思小筑里。”我说完,刻意地瞥了眼洛至轩,他脸色平静如常,并没有什么大变化。
  “原来是她。”宁华凤顿了下,说,“那你们一下午都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特别的,她说要教我学琴,她的琴弹得可好了,太后改天一定要亲自去听一听才是。”我笑着对宁华凤说。
  宁华凤微笑道:“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点好奇了呢,等哪天得了空,你可要带哀家去见一见这个天下闻名的才女哦。”
  “一定一定!”我连忙点头。
  宁华凤又说:“今天天色不早了,哀家也该回宫了,下回我们再好好聊聊吧。”
  “恭送太后。”我与洛至轩一起对太后行了个礼,然后目送着她出门离去。
  宁华凤走后,我歪着脑袋不满地瞪着身边的洛至轩,没好气地对他说:“你刚才居然敢吼我?!”
  “我……”他有点为难地笑了笑说,“我不过是想要提醒你注意礼数,这宫里可不比外头,要是遭人话柄就不好了。”
  “你什么时候行事变得这么谨慎起来了?”我径自走到桌子边倒了杯茶,“我和小凤情同姐妹,她不会拘泥于这些礼节的。”
  “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深宫里的人,你还是万事小心为好。”洛至轩走到内室的书案边坐下,拿起一本奏折看了起来。
  我好象听出了他话里头的意思,可是也好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思来,无奈的我只能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相信小凤和我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的。”
  洛至轩只是诡异地扬了扬嘴角,没有再说什么了。
  我放下茶杯,走到洛至轩的面前说:“反倒是你,我觉得你变了。”
  “哦?”他不明所以地扬起眉,“我哪里变了?”
  “每天只知道看你的奏折,也不晓得要多陪人家一会儿,你是不是变心了?”我噘着嘴抱怨道。
  他笑了笑,继续看着奏折,说:“你连奏折的醋也吃啊?”
  我一伸手抽掉了他手上的奏折,有点无理取闹地说:“没错!你现在对着它的时间比对着我还多,我能不嫉妒吗?!”
  洛至轩笑着抓住我那只手,道:“好了好了,我赶快看掉这些折子,回头就去陪你好不好?”说话间,他无意中瞥见了我手上的那枚戒指,皱起眉头左右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我上回送你的那个戒指呢?之前你不是一直都戴着吗?”
  呀!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我赶忙抽回手,把奏折还给了他,然后支吾着说:“喔,我、我把它收起来了,一时图个新鲜所以换点儿别的戴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赶明儿再戴上就是了。”
  他“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话,看他的奏折去了。
  ***
  第二天我便偷偷溜出宫去,在大京城的街道上象个傻子似地到处寻找当时那个拿了我戒指的车夫,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的戒指难道就这样跟着消失了吗?!那我要如何象洛至轩交代呢?说为了国家大事所以把我们定情的信物随便给了别人当车钱?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洛至轩听到我说这话的时候那太阳穴上突突直跳的青筋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晃进一家老字号的金店,按照记忆画出了那枚戒指的式样让他们重新给我做一个。我的画画的不是很好,不过幸好那打戒指的师傅技术超赞,居然凭着那样扭曲的图纸打出了一枚与先前一模一样的戒指来,我开心地付了他双倍的银子。
  当我将那枚仿冒的戒指戴上手指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头才总算是安稳了不少。
  
44.乱点鸳鸯(上)
  随着大京城中的国安寺午夜钟声的敲响,纷纷扰扰的尚德九年终于平安过去了。
  以前身在花都,过年的时候只是合家吃个团圆饭,再抽几天空闲跑跑亲戚之类的,可是进了宫才知道,原来皇家的人要过个新年可是一件累死人的事。虽说不用到处跑着去拜年,可是单单接待那些源源不断等着拜见贺年的人就得费上好几天的工夫,每天六个时辰,和洛至轩一起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那正厅之中,嘴角时刻保持亲切的微笑,这一整天下来,我只觉得腰酸背痛脸部抽筋,勉强撑了两天,我便开始怨声载道了。
  “洛至轩,你到底有多少亲戚啊?!”我躺靠在贵妃榻上捶着腰,龇牙咧嘴地对他说,“再这样下去,你娘子我怕是撑不住了……”
  正在洗梳的洛至轩扭过头来一瞪眼说:“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呢。”说完,他又接着在丫鬟的服侍下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我身子骨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我噘着嘴道。
  他谴退了丫鬟,来到我的边上坐下,笑着对我说:“快了快了,再撑个两天吧。”
  “啊?!”我惨叫一声,“还有两天啊?!”
  他无奈一笑,说:“人家那是给我们来拜年,瞧你叫得跟上刑似的。”
  “那人家的腰真的很酸吗……”我撇嘴,这跟上刑的确也没啥太大区别。
  “很酸吗?我给你捏捏。”他扶着我侧身躺下,双手轻轻地在我的腰上揉捏着。
  他温柔体贴的举动让我感到很窝心,嘴角禁不住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于是,第二天我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挺直了腰杆和洛至轩一起接见他那些远到而来的皇亲国戚们。
  好不容易过完了整个年,洛至轩又恢复了之前忙忙碌碌的生活,而我也终于得闲有空去清思小筑那里温习我那快忘得差不多的古筝琴艺,才一进门便见到了正在茶几边下棋的上官裕文和叶凡。
  那两人闻声同时抬头看向了我,随后又同时想要作势起身向我行礼,我赶忙出声拦住了他们:“免了免了,早说了不用这么多规矩吗。”
  我走近了他们,笑着说:“你们在下棋呢?”
  “你也懂得下棋吗?”叶凡微微一笑,摆下了一粒黑色的棋子。
  “略知一二。”我笑了笑,盯着那盘棋研究了一会儿,说,“看来,黑棋的情况好象不太妙哦。”
  “原来你真的看得懂啊……”叶凡笑道。
  我朝他得意一笑,心想,明眼人都看得懂,白棋占了绝对多数,自然是胜券在握了。
  上官裕文为了端了杯茶过来,笑着说:“听闻王爷的棋艺精湛,玲珑一定是尽得王爷的真传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洛至轩的棋艺有多精湛我不清楚,因为每次我们下棋都是我赢,要不是他有意让我,那就是我的棋艺在无形之中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哪里。”叶凡在边上笑着说,“我看还是上官姑娘的棋艺略胜一筹,早前我与王爷下棋,三局之中还能勉强胜上一局,可如今我们都下了五局了,我却还未赢过一局呢。”
  那看来你的棋真的下的很烂,我在心头暗笑着。
  “叶公子过奖了。”上官裕文谦逊地笑了笑,然后转向我说,“玲珑今天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喔,我是来练琴的,过了个年我都快忘光光了。”我笑着吐了吐舌头。
  “不打紧,慢慢来。”上官裕文笑着说。
  然后,我坐到了古筝前开始练琴,上官裕文先是指导了我几处,见我熟练了也就径自回到茶几边和叶凡一起继续下棋了,只是偶尔听到我有弹得走音的地方她才会出声提点我一下。
  我边弹琴,边瞄着那边对坐着的两个人。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一个未婚,一个未嫁,好象越看越般配的样子哦……
  ***
  因为晚些时候要去太医院当差,叶凡下完那第五盘棋便告辞离去了,上官裕文送叶凡出门之后便回来收拾那茶几上的棋子棋盘,我则起身来到了她的身边。
  “叶凡走啦?”我废话了一句,当是开场白。
  上官裕文笑着点了下头。
  我便试探着说:“裕文姐姐,你……你觉得叶凡这个人怎么样?”
  上官裕文略带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很好啊,我们从小就相识,四大家族之中,独孤侧好武,华安生好赌,唯有叶凡自小温文儒雅,饱读诗书,为人也很谦逊平和。”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这样的话不就有得搞了?
  “你问我这个作什么?”上官裕文奇怪地问。
  “没、没什么,随口问问。”我笑着打哈哈,然后胡乱编了个理由告辞离去了。
  ***
  出了清思小筑之后,我一路思索着回到了大正宫,坐在房间里对着一杯清茶发呆。
  从上官裕文的话中可以听出她对叶凡应该是有好感的,况且两人自小一同长大,也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上官裕文是世间公认的才女,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无所不通,而叶凡既知晓理财之道又精通医术,也算是博学多才了。若是论起他们各自的家世背景,那就更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这两个人若是配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再加上,叶凡虽说是成过一次亲,不过那其实与单身也没什么分别,而上官裕文虽是被八抬大轿送进长乐王府的,但最后也还是没能成为长乐王妃,造成如今着个局面,我多少也要负上一点责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为他们二人的幸福出上一份力才是。
  “在想什么呢?”洛至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几下,这才把正在神游的我给拉了回来。
  “我在想上官裕文。”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
  “上官裕文?”洛至轩剑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坐到我身边说,“没事你想她做什么?难不成你也同那华安生一样染上了断袖之僻?”
  我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说:“你都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了,怎么还没个正经的?!”
  洛至轩只是开怀地笑着,没说什么。
  然后,我挽住了他的胳膊,对他说:“至轩,你说,我去撮合上官裕文和叶凡在一起好不好?”
  “嗯?”洛至轩笑了笑,“你想要做红娘吗?”
  “我只是觉得他们郎才女貌的很般配啊。”我浅浅一笑说,“况且那上官裕文也是因为你才会孤身至今的,怎么说我们也该为她的幸福出一份力吧。”
  洛至轩有点不置可否,随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点了下我的额头说:“你啊,老想着别人的事,得空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你相公我呢?”
  “谁说我不想了?!”我噘着嘴说,“我知道你现在处理朝政很辛苦,所以我每天都亲自下厨给你煲大补汤喝。”
  洛至轩的脸色有点奇怪,嘴角也好似在微微抽搐着,表情还真是有点诡异的样子,说:“其实……其实你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为我煲汤的,那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我笑了笑,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煲汤给你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所以一点都不辛苦。”我顿了一下,又说,“对了,今天的汤你好象还没喝吧,我去叫人给你端来……”
  “不、不用了。”他连忙出手拉住正欲起身的我。
  以为惯性,我重心一个不稳就倒进了他的怀里,见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的脸便禁不住热了起来。
  “你……你看够了没有啊……”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一辈子都看不够。”他温柔地笑着吻上了我的唇。
  我本能地回吻着他,脑海中便再也想不起那碗被搁在厨房里的爱心汤了。
  
45.乱点鸳鸯(下)
  初夏的御花园阳光明媚,暖风轻拂,可以说是一年四季中最美丽的时刻,此时若是在碧波池边的凉亭中摆上一桌好酒好菜,边品尝那精心制作的美食边欣赏这美不胜收的风景,真可谓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了。
  当我正在一个恬静的午后享受着这样美妙时刻之时,忽然远远地看见了叶凡正和几个小太监穿梭在花园中的小道上,似乎是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于是我便心血来潮地谴了宫女去把他叫了过来。
  行完礼之后,我便让他在桌子边坐下,为他倒了一杯精心沏泡的菊花茶,同他闲扯了起来:“叶公子这是刚问过诊吗?”
  “是,刚刚给宫里的几位太妃请过平安脉。”他微微一点头。
  “太妃们的身子可安好?”我随口问了一句。
  “托夫人的福,一切安好。”他规矩地回答着。
  不知为何,这叶凡虽然私下无外人之时也会象以前一样同我耍几句嘴皮子,但是在人前却又摆出一副“跟你不是很熟”的样子,还要恭敬地唤我一声“夫人”,把上下尊卑分得特别清楚。一开始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笑咪咪地问他:“你今天可有去过清思小筑探望上官姑娘?”
  “回夫人的话,下官还在当差,尚未得空前去探望。”叶凡恭敬地回答我。
  我抿了抿嘴,然后开口切入了正题,问他:“你觉得上官姑娘如何?”
  叶凡稍显疑惑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上官姑娘博学多才,又脾性温和娴静,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那——你觉得她可会是一位贤妻?”我又问。
  叶凡的表情更为不解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上官姑娘是世间难遇的奇女子,若是哪一位公子有幸娶到她为妻,真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小声地问他:“那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我的话音刚落,只听“扑”的一声,叶凡那刚入口的茶水应声而出,不偏不倚地全部喷在了我的脸上。
  “咳……咳……”叶凡咳了几声,马上跪下身来直呼“下官该死”。
  我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巾擦去脸上的茶水,同时好脾气地笑着对他说:“不打紧,叶公子请起。”
  叶凡这才缓缓起了身来,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茶渍。
  “那个……”我不依不挠地继续追问他说,“你还没回答可否愿意要上官姑娘呢。”
  可问题刚一出口,叶凡又是一阵猛咳,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人何时变得如此扭捏了?!想就想,不想就不想,有那么难回答吗?!
  终于,叶凡止住了咳声,只听他说:“下官自问无德无才,又怎能配得上上官姑娘如此出色的女子,况且,下官目前尚未有娶亲的打算,有劳夫人操心了。”
  “你不愿区上官裕文?!”我把手里的帕子一扔,急着起身道,“为什么?!你们不是挺合得来的吗?!而且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可能没有感情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娶上官裕文?”
  叶凡紧锁着眉头,一副“跟你讲你也不会明白”的表情,嘟囔了一句:“总之我就是不想娶她……”
  “你……”我无语了,难道真的是我看走了眼乱点了鸳鸯?!
  “夫人,下官还要赶着回太医院当差,先行告辞了。”叶凡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也不管我准不准奏便径自退下了。
  ***
  带着牵线不成的郁闷心情回到了大正宫,我正想要换件衣服去看看那久未见面的宁华凤,谁料到衣服才刚换好,宁华凤倒是自己移驾来了大正宫了。
  我刚想福身去行礼,宁华凤便笑着喊了“免礼”,看她今天笑容满面的,心情甚好的样子,见我穿着正装变笑问我:“哟,你这是想要上哪儿去呢?”
  我朝她咧嘴一笑,说:“我正想去华阳宫看你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
  “我呀,今儿给你带了个老朋友来。”宁华凤笑着往身后的宫女堆里瞥了一眼。
  只见从那一大群宫女里头走出了一个装扮整齐的女子,仔细一瞧,竟是我那许久未见的妹妹芯儿!
  “芯儿?!”我心中一喜,连忙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也不顾旁人的侧目,上去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芯儿被我这么一抱便立刻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同样也是紧紧地抱着我不放手。
  那天,我们三人围坐在桌边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我们聊着以前在花都的种种趣事,完全没有芥蒂地开怀畅谈。这个时候,宁华凤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端庄太后,而我也不是什么王妃,我们三人就象是以前在司空楼那时候叽叽喳喳地聊着女儿家的心事。
  芯儿这次来大京其实是因为身为大内侍卫的d终于结束了他那长得离谱的婚假回来当差了,而且宁华凤已经提升了d为大内侍卫总管,今后d便要长期留守在大京生活了,而身为独孤夫人的芯儿自然也就跟着丈夫来到了大京。
  见了许久未见的亲人,我当然是心情大好,以至于当天晚上躺在床榻上都还是笑容满面的,引得洛至轩忍不住好奇地询问我到底发生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今天我见着芯儿了!”我侧过身子笑看着躺在身边的洛至轩道,“小凤说她已经留了d在大京任职,以后芯儿就可以常常进宫来陪我了!”
  洛至轩这才了解地笑了笑,说:“这事我也听说了,正打算明儿个抽空见见d呢,想不到他夫人倒是先一步进宫来了。”他伸手将我楼进怀中,笑着对我说,“这下可好了,有芯儿陪着你,你就不会再成天跟我唠叨说这宫中的生活有多无聊多憋闷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娇嗔道,“我很唠叨吗?!”
  洛至轩故意想了想,回答说:“不是很唠叨,是非常的唠叨。”
  “你!”我没好气地翻身扑到他的身上猛捶他,“你真是欠扁!今儿娘子我就来演一出三娘教子,效仿那三娘好好地调教你!”
  “哎哟……你这哪里是三娘教子啊……分明就是武松打老虎……”他笑着伸手来抓我的手。
  我挥舞着手闪躲了几下,终还是被他牢牢地抓在了手里。然后他冷不防地一个使力,我便很不雅观地扑倒在他的身上了。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我们上下的位置便对调了过来,他的吻也跟着落到了我的颈上……
  …………
  正如洛至轩所说,芯儿来到了大京之后,我在宫中的生活便多了几分色彩,宁华凤给了她可以在宫中畅行的腰牌,只要她一有空便会晃进宫来找我,这样一来,生活充实,这日子也就过得特别的快了。
 
46.定情信物
  转眼便到了同顺元年的中秋,中秋那一日虽然时逢佳节,但却因为与先皇的生辰相冲,所以这一年的中秋,宫中并没有依着常年那样大肆庆祝,知识宁华凤和洛至轩以小皇帝的名义宴请了在大京当差的四品以上的重臣以及后宫的太妃们一起围在一起用了一顿家宴。
  家宴过后,男人们在洛至轩的带领一起赏月对诗讨论国家大事,而女人们则聚在宫里的采音阁里。采音阁本是供节庆之日搭台唱戏的地方,而今天在这里要演出的可不是什么画着大花脸咚咚呛呛的大戏,而是由华丽丽特别从花都带来的节目。
  上官裕文所演奏的动听琴音响起,只见一个个穿着最新花色款式衣裙的宫女们一个个有序地登上采音阁的戏台,向台下的后妃贵妇们展示着华丽丽精心设计的衣裳、首饰与发式,看得那群女眷们双眼发亮发出啧啧的惊叹,看来华丽丽又要接到来自后宫的一大笔定单了。
  表演结束后,我与芯儿第一时间冲进后台,来到华丽丽的面前激动地要拉着他叙旧。华丽丽安排了几个宫女做了善后的工作,然后才随着我们去了采音阁的小花厅。
  “那些衣裳可真漂亮!”芯儿笑着拍手对华丽丽说,“颜色和花式都好看!”
  “那是自然。”华丽丽得意地昂着脑袋,他虽已恢复了男儿装,说话间的举手投足也较以往阳刚了很多,可是多少还是有股子娘娘腔,倒与那宫中的太监有几分相似。
  “所以,我们已经决定要跟你订做几套好看的衣裙。”我笑着对华丽丽说。
  芯儿连忙点头符合道:“对对,不过,以我们这么好的姐妹关系,你好歹也得便宜点卖给我们吧。”
  华丽丽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淡淡地说:“一个是堂堂的摄政王妃,一个是大内侍卫总管的夫人,这样的身份还要在我的面前哭穷,说出去启不是要让人笑话?”
  “那可是我们的私房钱……”芯儿嘟着嘴道。
  我也赶紧跟着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说:“你就便宜点吧,好姐妹……”
  华丽丽无奈地白了我们一眼,一摆手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赶明儿我就派人去你们那儿量尺寸。”
  “多谢丽丽!”芯儿满意地咧嘴笑了起来。
  “拜托!我早说了不要再叫我丽丽了,现在我可是男儿身,随便你们要称我为华公子还是直接唤我的名字安生,总之不要再叫那么娘的名字了!”他一本正经地对我们说道。
  我与芯儿对视了一眼,双双忍不住“扑哧”喷笑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觉得丽丽比较顺口,大概是叫习惯了吧。”我笑说。
  芯儿在边上也笑着拼命地点头。
  华丽丽只好无奈地支吾了一句:“真拿你们没办法!”
  “好啦好啦,丽丽别生气了,我去拿月饼给你吃。”芯儿说完,便起身一蹦一跳地跑出了花厅。
  “哪个说要吃月饼了……分明是她自己想吃!”华丽丽对着芯儿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我则在边上掩嘴笑了起来。
  华丽丽径自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后对我说:“来了大京这么久,你可有想过我?”
  “没有。”我故意摇头说。
  华丽丽横了我一眼:“没良心的东西!”
  我笑了起来,刚想解释说那是玩笑话,却忽然瞥到他握着茶杯的那只手上竟然戴着一枚与我先前当做车费给了人的戒指一模一样的指环。
  我连忙惊讶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动作之猛害得他把半杯茶水全洒在了衣服上。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呀?!”他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衣服,“就算是想着我也不用这么使劲吧……”
  “你……你的戒指!”我盯着他的戒指猛瞧,激动得就好象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华丽丽这才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放下杯子,摘下了那枚戒指,笑说:“好看吧?我业觉得这戒指与那些俗里俗气的珠宝不同,特别的雅致呢。”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戒指凑到眼前仔细地端详了起来,然后终于在指环的下方找到了一条浅浅的划痕,那是我有一次在厨房跟着林笑笑切糕点时不小心划到的,同样的位置,我可以肯定这枚戒指就是洛至轩送给我的那一枚!
  “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我赶忙问他。
  华丽丽含笑回答:“我是在逍遥楼里寻到它的。”
  “逍遥楼?”我傻忽忽地问他,“是什么地方?”
  华丽丽没好气地斜眼对我说:“连逍遥楼都不知道,亏你还在大京呆了这么久呢。逍遥楼是大京城里最有名的赌坊,这枚戒指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工夫赢回来的。”他说着,便从我手里抢回了戒指,宝贝地放在手心里头攥着。
  原来如此啊,敢情那车夫把我的宝贝戒指当成赌资了,幸好机缘巧合地被华丽丽给赢到了,要不然我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它了。
  “丽丽……哦不,安生,我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我笑咪咪地对华丽丽说。
  “说。”
  “你这枚戒指可不可以……”
  “不行!”华丽丽断然拒绝。
  我不悦道:“我都还没说完呢你就说不行?!”
  华丽丽扬了扬嘴角,对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脑瓜子在想什么?瞧你那德行分明就是看上了我的戒指。你要别的东西我或许还可以考虑,这戒指我可是喜欢得紧,不能给!”
  原来他是怕我要了他的戒指,真是小气鬼!
  我撇了撇嘴,说:“我不是想要你的戒指,我只是想跟你换而已。”
  “那跟要了去有什么区别?!”华丽丽淡淡地说。
  “区别可大了。”我脱下手上的戒指放在了桌子上,对他说,“我用这个跟你换!”
  华丽丽看了眼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眼中顿时闪出疑惑,口中还喃喃自语着说:“咦?一模一样的?”
  “对,完全一模一样!”我笑着说,“而且,我的这枚戒指无论是从金子的光亮度还是宝石的成色来看都要比你的那枚新,你跟我换也不吃亏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华丽丽眯眼看着我说,“既然你已经有了一枚相同的戒指,而且又比我那枚新,为何还要换呢?!这启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急着说:“这枚与你的那一枚对我来说意义不同!”
  “意义?”华丽丽暗自琢磨着我话中的意思,然后忽然很诡异地笑了起来,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换了!”说话间,他已经爽快地把他手里的戒指塞到了我的手中,然后又径自拿起桌上的那一枚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我也顾不上去思索他为何会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只是开心地把那枚失而复得的定情戒指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那你以后可要答应我,不能把它随便给了别人,要时时刻刻都戴着它才是。”华丽丽又嘱咐我说。
  “是是,我再也不会把它给取下来了!”我含笑抚摸着指环胡乱地点着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华丽丽因为我的点头而异常地欢欣雀跃。
 
47.孩子
  夜深,我端着一杯参茶走进了洛至轩的书房,洛至轩正在书案边挑灯夜战对付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这几日他都是如此,大概是朝中事务繁忙,洛至轩每天白天呆在上书房处理政务,而晚上还要开夜车加班加点地看阅奏章,每日不过三更是不会回房休息的,这样长久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呢?!洛至轩这个摄政王尚且忙到如此地步,那皇帝就更不用说了,真搞不懂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惜牺牲性命都要去争这份累死人不偿命的工作。
  “喝杯茶休息一下吧。”我走上前把参茶放在了案几上。
  洛至轩放下手中的折子,抬头对我微微一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都还没睡,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呢?”我对他浅浅笑了笑,随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最近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忙成这样?”
  洛至轩喝了口参茶,缓缓地开口说:“自从长信王被削去兵权软禁之后,云卢山一带便由新上任的都督梁贵来治理,可是那梁贵虽学识渊博,但却实在不是个带兵的料,才刚上任不到半年,云卢山就已经流寇四起,而关外的那些异族兵马也似有蠢蠢欲动之势,云卢山那里现在是动荡不已民不潦生,甚是棘手啊。”
  当洛至轩提到云卢山的时候,我的眼前忽然又浮现出洛定安那张绝色的笑颜,阳光明媚的花丛中那挺拔修长的身影,那温柔含笑的容颜,如今想起来就仿佛是已经隔了几十年那样遥远。
  “玲珑?”洛至轩放下杯子,疑惑地看着正在发呆的我,“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对洛至轩抿嘴一笑,说:“朝堂上的事我不懂,我只知道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可不行,长久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撑不住的,赶明儿若有机会,我可一定要向小凤好好谏一谏,让她多找几个有才干的人来替你分担一下才是。”
  洛至轩笑了笑,然后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让我坐在了他的腿上,又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今天见到皇上了。”
  皇上?
  喔——他指的就是那个还在蹒跚学步的小皇帝允福吧。
  “喔。”我应了一声,随后打趣说,“那皇上可有什么旨意给你?”
  “一个字。”洛至轩很认真地回答说,“糖!”
  说罢,我们俩都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说起来,皇上还真是可爱得紧。”洛至轩笑着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见着人就吵着要糖吃,还缠着那贴身的宫女抱抱呢。”
  我见他说话时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迷恋表情,便开口问了他:“你喜欢小孩子?”
  “还好吧。”洛至轩顿了顿,又笑说,“不过直到今天见着皇上我才发现,我可能不适合当一个严父,对着象皇上那样的小孩子,我除了了傻笑好象什么都做不了,若换成是我们的孩子,我恐怕会把他给宠到天上去了。”
  我听他这么说,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头想象着洛至轩若是成为父亲会是个什么样子,该不会是成天拿着拨浪鼓围着孩子打转的奶爸吧。
  我正在努力刻画着洛至轩滑稽的奶爸形象时,他的手已经抚上了我随意披散在脑后的长发,只见他略带愧色地叹气对我说:“玲珑,这几日我是怠慢了你了。”
  “你知道就好。”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紧靠在他的怀中,呢喃着在他耳边说,“至轩,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洛至轩轻轻笑了笑,然后在我的脸颊上印下一吻,道:“顺其自然吧,我不想你太辛苦了。”
  他的温柔让我的心中一阵动容,于是就忍不住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
  那一夜,洛至轩终还是没能按照原计划看完那些奏折,只能在第二天起了个早,闷头在书房里拼命地赶在早朝前啃完它们。
  ***
  叶凡规矩地行完礼之后,我便谴退了屋子里的宫女们,然后拉着叶凡在桌子边坐下。
  我今天特别差人去太医院传了叶凡来宫里,名为替我请个平安脉,其实我是想请教他一些关于生孩子的问题。想来我与洛至轩成亲也有两三年的光景了,可我的肚子却至今都还没什么动静,虽说我年纪还轻,这种事要再等几年也无所谓,但是昨日我见洛至轩言语神情中好象对孩子颇为向往,所以我也想努力一把,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责任。
  “叶凡,我有问题要问你。”我殷情地为叶凡倒了杯茶水。
  “什么问题?!”叶凡顿时有点警觉地看着我,“我先声明啊,我是不会娶上官裕文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哭笑不得地对他说:“哪个说要跟你讲上官裕文的事了?!那上官姑娘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就这么怕提到她?!”
  “不是就好,那你说吧。”叶凡说完,端起茶水喝了起来。
  我咬了咬唇,道:“我其实……其实是想问你生孩子的事……”
  又是“扑”的一声,这回幸好我躲的快,叶凡那口茶水才没有招呼到我的脸上。
  “你你你,你说什么?”他边咳嗽边对我说。
  “我说生孩子。”我淡淡地重复着,心想,不就是生孩子吗,用得着那么大反应吗?!
  “你有了?”说话间,他已经抓起我的手按在了我的脉搏上。
  “没有啦!”我抽回手,红着脸说,“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想要请你帮忙啊……”
  “我,我能帮什么忙?!”他貌似很惶恐地说,“你可别拖我下水,不然你相公准把我给砍了……”
  “你想哪里去了?!”我没好气地说,“我是想要请教你怎样才能够有孩子吗。”
  “这种事还用请教我吗?洛至轩没教过你?!”他略带意外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横了他一眼。我说你这人的思想怎么就这么不纯洁啊?!
  “我的意思是,我与至轩成亲那么久了,却至今未有所出,我想请你替我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我耐心地解释说。
  他这才了解地挑了下眉头,然后说:“其实这种事也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
  “你帮我看一看,我也好安心啊。”我说着便已经将手伸给他让他把脉。
  叶凡抬手按上了我的脉搏,眯着眼睛在那里把脉把了半天,然后才收回了手。
  我连忙问他:“怎样怎样?”
  叶凡撇了撇嘴,说:“你的身子虚寒,的确是不大容易受孕,不过这种事也不是绝对的,你大可不用担心。”
  “真的吗?”我郁闷,果然问题还是出在我的身上,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好吃懒做,多锻炼锻炼身体了。
  叶凡点了点头,道:“我等下开点补气养血的药给你调理调理就没事了。”
  “叶凡!你可一定要帮我!”我央求地看着叶凡。
  “行了行了,我知道。”叶凡很无奈地叹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那一日夜里,我忍不住问身边的洛至轩:“要是我不能生孩子怎么办?”
  洛至轩听我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说,表情也有点茫然,但随后又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温柔,笑着对我说:“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要不然,你干脆纳一房妾室吧……”我撇着嘴说。
  “你真的要我纳妾?”洛至轩眉头轻皱。
  我抿嘴不语。说愿意那是假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万一要是我真的不能生,难道还要洛至轩断子绝孙不成?!况且洛至轩出生皇亲宗室,皇家对于子嗣香火一事向来看得颇重,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任性而让洛至轩遭人话柄。
  见我扁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洛至轩忍不住笑了笑,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说:“就算是你肯让我纳妾,我也不愿意啊。有你一个娘子就够了,做什么还要娶一大堆的回来养着,光是应酬就已经很辛苦了。至于孩子吗……”他顿了一会儿,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又是顺其自然,我无奈地暗叹一声,只希望上苍怜我,尽快让我和洛至轩有个孩子,一个就足够了。
 
48.别离
  自那以后,我便遵照叶凡的方子每天喝上一碗进补的汤药,早晚都要上御花园逛一圈算是锻炼身体了,就算汤药再苦我也咬牙喝下去,就算再懒得动弹也要坚持早晚的散步运动,我只期盼着老天爷能看到我的这份努力,尽快赐个孩子给我吧!
  不过,洛至轩显然是没有注意到我默默的努力,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忙得昏天黑地的。听说云卢山内忧外患的局面似乎有更加动乱的趋势,虽然朝廷先后派了好几个能征善战的将领前去镇压,但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吃了败仗,使得云卢山地区更加的混乱起来,逼不得已之下,洛至轩只能向宁华凤建议让原本就驻守在云卢山的长信王戴罪立功,带兵平定当地的流寇。
  此招一出果然奏效,洛定安重获兵权之后连打了几场胜仗,把那些流寇打得落花流水,而那些原本在关外蠢蠢欲动的异族人见能征善战的洛定安又重新掌权,也都望而生畏地率兵退回了自己的老巢,云卢山的局势这才稍稍稳定了下来。
  “看来云卢山还是得由长信王坐镇才是啊。”洛至轩感慨着对我说道。
  我边为他脱去外袍边笑着对他说:“长信王在那里生活了这么久,对云卢山的地形与情势比我们这些外人要来的熟悉,打胜仗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为何,我听到洛定安打了胜仗,心头便没来由地一阵欢喜。然后,我又忍不住问:“这次长信王戴罪立功,不知道你们会奖赏他些什么呢?”
  洛至轩微微一笑说:“我正想向太后与皇上上奏,希望他们可以看在长信王平乱有功,将他之前所犯下的罪孽抵消,让他得以重获自由。”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是啊,就算赏赐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比不上自由来得可贵。”
  想起那洛定安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样高傲的人若是失去了自由,想来那比要了他的性命更为残忍吧。
  几天之后,洛至轩果然说服了宁华凤下旨恢复长信王的兵权,让他继续带兵驻守云卢山,但为防万一,宁华凤还是在旨意中带了一笔,若没有皇上与太后的召见,洛定安与他的长信军不得擅自离开云卢山。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与洛至轩在大京已经生活了足足三年了,这期间一直都风平浪静的没什么大的起落,洛至轩稳稳地高居在摄政王的位子上,我也依然是那个游手好闲的摄政王妃,唯一让我憋闷的是,叶凡的方子居然没有什么效果,我循规蹈矩地调养了两年之多,却依然未见有孕,真是郁闷得紧。
  宁华凤在这几年中逐渐开始掌权,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成为了一个能在朝堂之上乾刚独断的皇太后,同时,她的时间也渐渐被朝政所占据,同我与芯儿之间的距离也逐渐疏远了起来。
  而我与芯儿这两个不思进取的贵族夫人整天就知道跟着华丽丽鬼混,在他的调教之下,什么麻将色子牌九赌大小我们都已经玩得出神入化了,经常就是我们三人聚在清思小筑里拉着叶凡一起赌个昏天黑地的,幸亏上官裕文的脾气温和,对于我们把她隐居的小住篡改成赌坊的恶行她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这一日,我在清思小筑豪赌一番之后回到了大正宫,却没想到洛至轩已经从上书房回来了,想来今天大概是天下太平没什么棘手的事要处理吧,可是看他那副郁闷的神情又好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发生。
  “至轩,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脸带笑容地来到他的身边。
  洛至轩为满头大汗的我倒了杯茶,眉宇间似有不悦,说:“这么大热的天,你又跑去哪里了?”
  “我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在清思小筑吗。”我笑着回答,然后拿起茶杯牛饮一通。
  先前我还有点担心我这么好赌洛至轩会不会不高兴,所以每次去清思小筑都要瞒着骗着,有一回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洛至轩才知道原来我每次去那里不是去学什么琴棋书画而是去聚众赌博,本还以为他会发脾气,谁料他也不过是责备了几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我去了,想来他对我还真是纵容。
  放下空杯子,我坐到他的身边,笑着说:“今天你娘子我手气特别旺,赢了好多呢,那臭叶凡先前还瞧不起我,这下子输到差点脱了衣服来当呢!”
  洛至轩对我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抚上了我红扑扑的脸蛋,眉头轻皱着对我说:“你啊,这么大热天就少往外跑了,要是受了热中了暑可怎么办?你就是这样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让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我察觉出了他话中的异样,于是收起笑容,疑惑地问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洛至轩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最近边关泰洲局势不安,今天皇太后下了懿旨,要我在三日后带兵去泰洲平乱。”
  “什么?!”我惊讶,“可、可你不是摄政王吗?!若是你离开了京城,那京城中的大小政务要交给谁来处理呢?!”
  “皇太后如今已经能熟练处理日常的朝务,而且之前我曾经去过泰洲,所以她才会命我带兵前去镇压。”洛至轩淡淡地说道。
  “不成!”我对于宁华凤的这个决定坚决的不赞成。
  之前我与洛至轩已经分开过一段时间,那段纷纷扰扰的日子害得我们差点就再也见不着面了,所以这回我是说什么都不能再让洛至轩离开了!谁知道他现在这么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那种相思之苦我是万万不能再受第二次的。
  想到这里,我便激动地站起身来说:“我要去找小凤!我要她收回成命!我不让你去泰洲!”说话间,我已经迈开腿朝门口走去了。
  “站住!”洛至轩起身喝住了我。
  我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只见他脸色阴沉,似乎是对我冲动的行为很不满意。
  “圣旨已经下了,启是你说改就改的?!”洛至轩皱眉道,“简直是胡闹!”
  我却还不死心地对他说:“没关系的,小凤是自己人,我说话她一定会听的,她一定会收回成命的!”说完,我又想往门外走,却被他上前给拉了回去。
  “你不准去!”洛至轩使劲抓着我的手不放,“违抗圣命是要砍头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我不管!”我哭丧着脸说,“我就是不让你离开我!若是不能说服小凤,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泰洲,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洛至轩听我这么一说,心中一阵动容,将我拉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
  “至轩,别离开我……”我红着眼眶对他说。
  可是洛至轩却始终没有回答我,只是将我紧拥着,久久舍不得放开。
  ***
  我不想与洛至轩分开的意愿最终没能如愿,洛至轩还是在三日之后匆匆起程去了泰洲。他出发的时候天色尚早,大概是怕我会哭闹,他故意没有叫醒熟睡中的我,静悄悄地离开了大正宫,待我醒来已经是艳阳高照,我要再去追也为时已晚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洛至轩不让我去求宁华凤收回成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宁华凤会在旨意中特别关照一定要把我留在宫里,后来我好几次去求见宁华凤希望她可以恩准我去泰洲陪在洛至轩的身边,可是每次宁华凤都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不见我,我徒劳地跑了几趟华阳宫之后也只好无奈地放弃了。
  洛至轩离开大京才每几天,宁华凤忽然下旨召见云卢山的长信王入宫,这让我有点意外。
  两年多前,长信王洛定安差点改朝换代害死宁华凤母子,想起来宁华凤对此人应该是心存芥蒂才对,可是为何又突然要召他入京见驾,而且还是在洛至轩这个摄政王离开大京的时候,难道她就不怕洛定安贼性不改趁机谋逆吗?
  这宁华凤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我左右都想不明白,只是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不详之意。
 
49.代理摄政王
  我坐在清思小筑的廊台上望着门前那片翠绿色的竹林发呆,屋子里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上官裕文的琴音本有让人宁心静神的功效,可是不知为何,今天的我却异常的烦乱,脑子里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一曲终了,上官裕文悄然来到了我的面前,面带笑意地说道:“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我抬头对她微微一笑,随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对她说:“裕文姐姐,我的确是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何太后非要命至轩前去泰洲,难道朝中上下除了至轩之外就再无带兵之人了吗?而且她还死活都不让我跟着去,这不是等于活活拆散了我们吗?!我更不明白的是,太后在此时召见长信王又意于何为,至轩才刚离开京城,她现在召见长信王入京就不怕会有什么万一吗?”
  上官裕文浅浅地笑着,不紧不慢地分析说:“王爷曾经领兵驻守过泰洲,如今那帮蛮夷再度来犯,由王爷在泰洲坐镇自然胜算要大一些。至于太后为何要召见长信王,我想太后既然下了这道旨,必定早就安排好了后路,太后天资聪慧,且又有前车之鉴在那里,太后定然是考虑周全才会下旨召见的。”说话间,她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握住我的手对我说,“玲珑,朝堂之上的事你不用去管,也管不了这么多,这其中的权利相争利欲私心不是你所能参透的。况且,在这红墙之中处处隐藏着杀机,有很多事并非你表面所见的那么简单,有许多人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慈眉善心,你只需记住,凡事都要长个心眼,小心行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让王爷全无后顾之忧才是。”
  上官裕文的一番话说的语重心长,却又点到为止,我听得好迷茫,有时候琢磨琢磨好象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有时候却又怎么都参不透。
  出了清思小筑,我一路悠闲地溜达回大正宫,因为我出来的时候不习惯带宫女,经常都是一个人,所以此时穿梭在后花园中倒也自在的很。迎面行来一顶官轿,边上随行的几个人都面生的很,好象并不是在宫中当差的。行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为首的老太监见我一个人呆站在小道上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便怒目圆瞪着朝我喝了声:“没长眼睛吗?!还不快给王爷让路?!”
  狗眼看人底的奴才!
  我的眉头立刻纠结到了一起,故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对他老太监冷哼一声,道:“哦?不知道哪一位王爷入了宫来?好大的架子啊!”平时那些京城里的亲王们因着洛至轩是摄政王的关系,见到了我还要尊称一声夫人,我还从来碰到过这么无礼的王爷呢,定要查个清楚,等洛至轩回来之后狠狠地告一状!
  那老太监刚要开口,只听见后面已经停下的轿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九,不得无礼!”
  随后就看到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袍公子掀帘下了轿来。
  这俊俏的容貌,挺拔的身姿,再配上那好听的磁性嗓音,这人不是长信王洛定安还会是谁。只见他微微地笑着,身形容貌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那一头本是乌黑的长发如今已经半数尽白,黑白相间的头发远远看去一片灰蒙蒙的,让人看着忍不住就会泛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多年不见,夫人别来无恙。”洛定安优雅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笑着同我打招呼。
  “有劳王爷惦记了。”我连忙微微一福身,算是回了礼了,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洛定安,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此刻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
  “方才是府上的狗奴才瞎了眼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洛定安的话音一落,那个老太监便应声跪了下来,不停地朝我磕头,嘴里直喊着“夫人饶命”。
  于是我只能笑着说了句:“不知者不罪。”
  那老太监这才老泪纵横地连连谢恩。
  此时,洛定安又笑着开口说:“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喜欢独自一个人逛御花园吗?想当年……”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我正在等着他的后话,却没想到他只是哧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我也明白提起当年的事对大家来说都很尴尬,于是便转移了话题,说:“王爷这次进宫来是去见皇太后吗?”
  “正是。”洛定安顿了一下,笑说,“承蒙皇恩浩荡,本王今日才能再次站在这皇宫之中,所以夫人你大可放心,本王是断然不会再有什么谋逆之心了。”
  我尴尬地牵了牵嘴角,心里嘟囔着,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许是见我表情尴尬,洛定安便也无意再多做逗留,便借口说不能让皇太后等太久,然后径自坐回了轿子里。在放下轿帘的刹那,我忽然看见了他收敛起了刚才那温暖的笑容,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我往边上挪了几步,目送着轿子朝华阳宫的方向行去。
  忽然觉得很累,我便在碧波池边坐了下来,望着那清澈见底的湖水出神,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几年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
  那天在御花园巧遇洛定安之后,没隔多久宁华凤便下了旨意要暂时让长信王留任京都,职位是代理摄政亲王。宁华凤这样明目张胆地找人替换了洛至轩,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只是担心京城的变动会对洛至轩产生什么不利,可是我一个弱女子又做不了什么,一点忙都帮不上的感觉真的很郁闷!
  “不打了!”我把跟前的麻将牌一推,嘟着嘴对我那两个牌搭子芯儿和华丽丽道,“每把都输,没心情再打下去了!”
  “姐姐,你这就不对了。”芯儿笑眯眯地对我说,“上回我输到稀里哗啦的时候你不是还教导我说要那什么越挫越勇吗?今儿你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呢?”
  华丽丽笑着对芯儿说:“我看啊,她不是输了牌没心情,瞧她那样子就是害了相思病的典型症状。她呀,八成是想着王爷呢。”随后,他又转而对我说,“玲珑,我跟你说,俗话说的好,赌场失意这情场就得意了,没准你今天这么一输,王爷就凯旋而归了。”
  “是啊是啊,是有这么个说法来着。”芯儿在边上猛点头。
  “是吗,那承你们贵言了。”我讪讪一笑。
  “所以啊,我们继续打,你继续输,输的越多越好。”华丽丽边说边开始理牌了。
  “还是不要了,三脚麻将玩着也没意思。我还是先去睡一觉,等叶凡下了职,四个人凑在一起才好玩。”说完我便要起身去睡午觉,可是才刚站起身来,顿时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地,便失去重心朝前栽倒下去,幸好边上的华丽丽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了我,我才不至于栽在满桌子的麻将牌堆里。
  “玲珑,你怎么了?!玲珑……”华丽丽焦急地在我耳边呼唤着。
  “姐姐,姐姐……”芯儿也惊慌失措地交喊着。
  可是我却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头晕恶心得厉害。没多久后就只觉得有人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听见华丽丽急着对芯儿喊道:“还不赶快去把叶凡给我找来?!”
  “喔喔……”芯儿应了声便匆忙跑开了。
  一直到华丽丽将我放在床上,我才恢复了视觉,只见他担心地面如土色,不停地在我耳边唤我的名字,我只是虚弱地回了一句“丽丽”便彻底不醒人世了。
  
50.喜脉
  再度睁开眼睛,朦胧间只见到芯儿和华丽丽两张写满担心的脸凑在我的面前。芯儿见我逐渐转醒,更是开心地叫出了声:“醒了醒了,姐姐醒了!”
  随后,一双手拨开了芯儿和华丽丽,只听到叶凡说:“拜托,你们别这样围着她,给她留点新鲜空气好不好。”说话间,叶凡已经在我的床头坐了下来,手也搭上了我的脉搏。
  我抬眼看向了一脸凝神专注的叶凡,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我的病情。只见他先是波澜不惊的平静面色只维持了一下下,随后眉头便开始渐渐靠拢,最后神色复杂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好象很严重的样子。
  “怎么样?姐姐到底是什么病?”芯儿忍不住凑上来询问叶凡,“会不会很严重啊?”
  叶凡收回搭在我腕上的手,轻叹了一声,道:“玲珑这一脉,乃是喜脉。”
  “什么?!喜脉?!”华丽丽好象是惊讶过度的样子,连声音都变了。
  接着芯儿便上前来对我挤眉弄眼地笑着说:“这么说来,姐姐很快就要做娘了?”
  一听到“娘”这个字,我顿时眼前一亮,也不知道一下子哪里来的力气,“腾”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叶凡的手臂道:“真的吗?!我、我真的要做娘了?!”
  叶凡点了点头,可是那隐忍的表情却又好象是我得了什么绝症一样,再看看华丽丽,他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绝望样子,也只有我和芯儿两人互相拉着手欣喜雀跃地笑着。
  那天晚上,我写了一封书信给洛至轩告诉他这个喜讯,不过,因为泰洲一带战乱,书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送到他的手里,若是他收到了这个好消息一定也会很我一样欣喜万分的吧。
  叶凡说我体弱,所以怀孕会比平常人要辛苦,我自己也觉得自从那一次晕倒之后就经常会感觉到头晕恶心,没什么胃口又乏力,成天就想要睡觉。虽然害喜的反应很厉害,不过为了这个孩子,就算再辛苦我也受得住。叶凡熬给我的药再苦我也捏着鼻子喝下去,就算没有胃口也要强逼着自己吃下去,每天要睡足十个时辰,余下来的时间就摸着尚未凸显的小腹同孩子说话聊天。
  我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经常会有一些皇亲贵族家的贵妇人前来大正宫探望道贺,最常来陪我的自然就是芯儿和华丽丽,就连一直在清思小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上官裕文也亲自来了大正宫看望我。而相比之下,我那昔日的好姐妹宁华凤却未免有点姗姗来迟了,她一直到我确定怀孕一个多月之后才移驾来大正宫拜访。
  因为我有了身孕,宁华凤刚一进门便立刻出声阻止了正要行礼的我福下身去,然后又一脸笑容可拘地扶着我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哀家因为最近政务繁忙,没有第一时间来探望姐姐,姐姐不会怪我吧?”宁华凤笑着对我说道。
  说实话,原本我的确是有点郁闷的,不过她现在既然开口叫了我一声姐姐,我这心头的芥蒂也马上随之化解干净了。于是我连忙含笑对她说:“哪里,太后日理万机,心里却还能惦记着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宁华凤微微一笑,关心地问我:“怎么样?身子还好吗?”
  “还好,虽然经常会害喜头晕恶心,不过好在还能吃能睡的,应该没什么大碍。”我笑着回答,同时为她斟了一杯茶。
  宁华凤点了点头,又问:“可有传太医来瞧过?”
  说到这一点,我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说:“按例叶凡每隔七天会来给我请平安脉,可是现在他几乎每天都要过来瞧一瞧才放心,还说什么我身子弱要注意调养,成天在我耳边唠叨,比我这个做娘的还要紧张。”
  宁华凤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多关心一下总是好的。不过,想起来当初我怀着皇帝的那会儿子也是害喜害得厉害,待过了四五个月也就没事了。”宁华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啊,对了,来之前我叫人做了几份酸枣糕给你,这枣糕酸酸甜甜的,害喜的时候吃上几口最是可口。”说完,她便招来了一个宫女,从她的手里接过来一个食盒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揭开食盒的盖子闻了闻,一股枣香味扑鼻而来,我便笑着盖上盖子对宁华凤说:“果然是香味诱人,多谢太后赏赐。”
  宁华凤笑着握住我的手道:“我们两姐妹还用这么客气吗?”
  之后,宁华凤又同我说笑了一会儿,聊了些怀孕时候的经验之谈,她便借口要回上书房看折子而起身告辞了。她虽然说不用客气,但我还是一直送她送到了宫门口。
  目送着宁华凤的坐辇离去之后,我眼见户外阳光灿烂秋高气爽的,最近我又因为要养胎而一直呆在屋子里,现在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一时兴起带着两个随行的宫女去御花园散一会儿步。
  ***
  九月里的御花园秋意盎然,听说今年入秋早,刚才进九月,那花园里的枫树便已经红了一片,放眼望去就如同是穿上了一件大红的嫁衣一般。随行的宫女们还说,若是再望前行一段路,在碧波池的另一头又是另一番金灿灿的秋菊盛放图,实在是美不胜收。
  大概是因为有着身孕的关系,我没走几步便觉得有点累了,于是就由两个宫女扶着到凉亭里小坐歇息,才刚坐下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正独自朝这边溜达而来的洛定安。
  我望向洛定安的同时,他也刚巧对上了我的眼睛,他先是有点意外地站定了脚步,微微一犹豫,便抬步朝我走了过来。
  抬手免去了亭子门口两个宫女的见礼之后,洛定安便径自来到了我的面前,笑容儒雅地对我说:“原本我只是想偷闲来御花园逛逛,却没想到还能有幸让我在这里遇到夫人。”
  我抬头对洛定安礼貌地笑了笑,说:“王爷请坐吧。”
  洛定安在我边上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然后展开手里的折扇,将视线停留在园子里火红的枫树上,轻声细语地感叹着说:“今年的枫叶红得特别早,若是此时能有一壶好酒,对着这片火红的美景,就算是自斟自饮也可称得上是人间一大乐事了。”
  我浅浅一笑,道:“王爷说的又不是什么难事,何须如此的感叹呢。”
  洛定安对我抿嘴笑了笑:“夫人有所不知,如今本王身负江山社稷的重担,凡事都要替皇上和皇太后分忧,哪里来这等闲工夫休闲享受呢。”
  我微微颌首,想当初洛至轩也是这样成天忙进忙出的,有时甚至还要熬夜到天亮,想来洛定安现在这个代理摄政王的工作也不清闲。
  “前阵子听闻夫人有了喜,本王还未来得及恭喜夫人,如今刚巧遇上,本王是一定要向夫人道喜的。”说话间,他慢慢敛起了笑容,很严肃地对我说,“恭喜你。”
  不知为何,洛定安的这一句恭喜我听得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还感觉到心口隐隐地难受,只能勉强牵动嘴角向他回了一句:“谢谢。”
  洛定安继续说道:“这样说一句恭喜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应该还要加上一份薄礼才行。”他似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今天事出突然,我身上又没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连忙道:“不用了,王爷不必这么客气。”
  “要的要的。”洛定安坚持着,说话间径自在袖子里腰带间摸索了起来,左掏右摸地才拿出了一块椭圆形的白玉佩来。他定定地看着玉佩出了会儿神,才将它郑重地递给了我,说:“小小意思,不承敬意,还望夫人笑纳。”
  我定睛一看,立刻就认出了他手里的玉佩正是当初我从他身上偷来冒充金令打开城门的那块家传玉佩,他竟然将这个东西送给我,到底是何用意?
  我定了定神,客气地推开他的手,道:“王爷,这块玉佩乃是你家传之物,玲珑不能收。”
  洛定安看着手中的玉佩,云淡风清地笑着说:“正因为这块玉佩是我的家传之物,也只有你才配收下它。”他顿了顿,道,“这玉佩是我娘亲临终之前亲手交于我的,她嘱咐说以后一定要将它赠与我的心爱之人,也就是我的夫人。如今你我虽无缘成为夫妻,但你仍是我心爱之人,所以这块玉佩你受之无愧。”说完,他便将玉佩硬塞进了我的手里。
  “王爷,我……”我刚想要出言拒绝,却被他抢先出声打断了。
  “我意已决,你不必再推辞了。”洛定安笑了笑说,“本王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若是再不回上书房,只怕皇太后要责罚了,本王先行告辞了。”说完,他便起身朝亭外走去。
  “王爷。”我站起身来叫住了他,手中紧握着玉佩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洛定安背对着我站了一会儿,然后微侧过头淡淡地对我说:“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要小心护着自己,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应当尽快传了太医来诊治,或许还能及时补救。”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亭子,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最后说的这一番话总让我觉得话里有话,不过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这么说不过是出于关心我多嘱咐我一句罢了。
  回到大正宫之后,许是运动过后开了胃口,我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于是就从桌子上的食盒里拿了块枣糕来吃。这枣糕果然如宁华凤说的那样软软的酸甜可口,好吃得不得了,我连吃了两块方才解馋,然后便抵不住困意躺床上睡觉去了。
  
51.滑胎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一直到时近掌灯才渐渐转醒,我起身下了床,却觉得小腹处隐隐地作痛着。我撑着下地走了几步,这一走便顿时觉得腹痛难忍,我连忙叫来了贴身的宫女,她们一方面慌乱地扶我重新躺回床上,另一方面赶快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诊治。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腹痛越发的厉害,再加上我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心情就愈加慌乱起来。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正在太医院当差的叶凡急匆匆地赶到了,他还未来得及坐下便已经将手搭上了我的脉搏,只见他眉头紧锁,最后忽然很吃惊地瞪眼看向了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吃过些什么?!”
  “我……”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白天宁华凤将枣糕送给我时那满脸笑容的样子,难道是……
  还未等我想明白,叶凡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玲珑,你冷静点听我说,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就算能保住也是机会渺茫,而且万一不成功便有可能要搭上你的性命,唯今之计我只能替你拿掉孩子……”
  “不行!绝对不可以!”我激动地一把拽住叶凡的手,道,“机会渺茫也还是有机会,没试过怎么知道保不住?!”
  “玲珑,你这样很可能会没命的!”叶凡面色焦急地对我说。
  我死死地抓着他的手,强忍着腹部剧烈的疼痛对他说:“叶凡,你也知道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我、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哪怕,哪怕要赔上我的性命,我也心甘情愿!”
  我说完了这一番话便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我只觉得一汩汩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双腿间流出,接着就听到一个宫女歇斯底里的叫声:“不好了!见红了!”
  渐渐地,我突然觉得好累,耳边的说话声也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双唇,软软的温温热热的,随后一种很苦很苦的液体被注入到我的嘴里,我好想吐,却因为嘴巴被堵住而只能勉强将它吞了下去,期间我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然后再次失去了知觉。
  ***
  我这样时而昏睡时而朦胧的状态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一直到我终于可以勉强睁开双眼,才恍恍惚惚地看清楚坐在床头处正倚着床框闭目养神的芯儿,我本不想吵醒她,不过只是小小地动了一下,没想到她因此而惊醒了过来。
  见到我睁着眼睛正看着她,芯儿那原本还很迷茫的双眼立刻放出了光彩,连忙又惊又喜地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姐姐,姐姐,你醒了吗?姐姐,我是芯儿啊!姐姐……”
  我对她微微牵了牵嘴角,算是向她示意我没事,于是她便欢天喜地地叫喊着叶凡的名字朝门外跑去了。
  不大一会儿,芯儿带着叶凡来到了我的床边,叶凡先是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然后才问我:“玲珑,你好一点了吗?感觉如何?”
  我开口说了一句:“扶我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的沙哑无力,一出声便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
  于是,叶凡和芯儿便合力将我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芯儿坐在我的身边扶着我,而叶凡则开始给我把脉。
  我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问叶凡:“孩子呢?”
  叶凡的神色明显一暗,眉头也不自觉地靠拢到了一起,随后他淡淡地说:“孩子保不住了。”
  我只觉得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热流,随后这股热流便化作了刀割般的疼痛,让我一时有点喘不过气来。
  芯儿见我脸色不好,便连忙安慰我说:“姐姐,算了,孩子没了以后再生就是了,保重身体要紧。”
  以后再生?我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幸运。
  我深呼吸了一下,对叶凡道:“是真保不住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保?”
  叶凡低头不语,从他的表情里我已经猜出了答案,心头的疼痛立刻便成为了难以言喻的愤怒,我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用尽全力对他大声喊叫了起来:“我说过要你保住孩子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
  见我如此激动,芯儿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只是紧紧地抱住无,嘴里重复着说“不要”。
  “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你好!”叶凡抓住我的手道,“玲珑,你冷静一点!”
  “现在我的孩子没了,你要我怎么冷静?!”说话间,泪水已经涌出了我的眼眶,我失去理智地冲着叶凡大吼道,“你滚出去!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滚!”我把失去孩子的痛苦全部都发泄到了叶凡的身上,全然忘记了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此刻的我只想为自己找一个途径发泄掉那失去孩子的强烈痛楚。
  “叶凡,你先出去吧。”芯儿在边上焦急地催促叶凡离开。
  叶凡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只能起身快步离开了屋子。
  叶凡走后,我就一直伏在芯儿的肩头哭泣着,芯儿见我如此伤心,也忍不住跟着红了眼眶,她轻抚着我的后背,喃喃地劝慰我说:“姐姐,你别这样了,哭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啊……现在王爷又远在边关,姐姐你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啊……”
  说到洛至轩我的泪水便越发的汹涌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交代孩子的事。
  哭了好久,也许是哭得累了,我开始渐渐转为了无声的抽泣,虽然已经流不出多少眼泪,但心中的伤痛却并未减轻分毫。
  见我不再歇斯底里的大哭,芯儿以为我已经冷静了下来,于是便开始低声地向我讲述起那天的情况来:“姐姐,其实也不能怪叶凡,那天的情况凶险,你又见了大红,保住孩子的机会微乎其微,我们不能拿你的命去冒险啊,所以叶凡才会下决定帮你拿掉孩子,就算如此,你的命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的,你流了这么多血,连药都喂不进,要不是叶凡嘴对嘴的给你灌药,又日夜不停地守了你整整五天,只怕你早就进了鬼门关回不来了。”
  芯儿说的我其实都明白,只是我一时间还接受不了失去孩子的事实所以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气全撒在了叶凡的身上。
  芯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只听她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滑胎呢……”
  是啊,我也想不通,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难道真的是那盒枣糕?!难道真的是宁华凤要害我?!
  
52.真相(上)
  我遵照医嘱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虽然我对叶凡说下那样的狠话,但是他还是厚着脸皮地以御医的身份每天都要来大正宫看我一次,我对他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既不赶他也不搭理他。
  这几天我一直躺着,也没别的事可做,便成天的在想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一天上午叶凡来给我请脉的时候孩子还是好好的,接着我先是见了宁华凤,然后又去了御花园,碰见了洛定安聊了几句,一直到回到大正宫也没见绊着摔着,随后我吃了两块宁华凤送来的枣糕便睡下了,醒来就出了事。难道真是那枣糕有问题?没理由啊,宁华凤为什么要害我呢?我苦思冥想都得不出个结果来,于是就暗中叫贴身的宫女把那剩下的枣糕拿去验一验,看看是不是真的下了毒。
  结果是,毒是没下,不过这枣糕里掺进了一味名为藏红花的药,这种药专为堕胎而用,看来下药的人是铁了心的要拿掉我的孩子。可是,会是宁华凤吗?我们是多年相交的好姐妹,她该不会对我下此毒手吧,她也没理由要拿掉我的孩子啊,也许是她身边当差的宫女干的,也许是御膳房的人做的,可是我又何时得罪了他们呢?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
  这一日,我终于有所好转,可以下床在屋子里慢慢走动几步了,我本想提笔修书给洛至轩告诉他滑胎的事,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也不清楚该不该把我怀疑宁华凤的事告诉他,我就这样在书案边左右犹豫着,一直到宫女通报上官裕文前来探望我,我方才放下笔来,暂时先搁下了这封未落笔的书信。
  我刚站起身来,上官裕文便已经进门来了,她见我站着,便马上紧张地快步上前来扶住了我,嘴里还略带责怪地喃喃说道:“真是的,你怎么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呢?你现在是要好好将养的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走呢?要是就此落下什么病根来将来可有得你苦了。”
  说话间,上官裕文已经将我扶到了床上,我靠坐在床头,对上官裕文微微一笑,说:“不打紧,在床上躺久了也该下地来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上官裕文横了我一眼,嗔道:“你啊,就是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随后她又笑了笑,说,“最近身子可有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道:“已经好得有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再好好调养一阵子就又可以象以前那样来清思小筑开赌了。”上官裕文打趣说。
  我掩嘴一笑,但估计笑得不是很自然,那眉眼之间尽是难掩的失落。
  上官裕文看出了我的黯然,她微微敛了敛笑容,对我说:“过去的事就别再多想了,全当你与这孩子无缘……”
  “若真是无缘我也就认了,只怕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启不是太冤枉了?!”我愤愤地道。
  “玲珑妹妹这话说的颇为蹊跷,莫不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上官裕文皱眉问。
  我见一时嘴快说漏了心事,而上官裕文又不是什么外人,便将我的怀疑和证据全都向她和盘托出了。
  听完我的讲述之后,上官裕文拧着眉头沉默着不说话,我便撇嘴道:“我也不过是猜测,想来应该与小凤无关吧……”
  上官裕文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轻叹了一声,开口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要处处小心,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我不解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后话。
  上官裕文顿一会儿之后,才再度开口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其实在这深宫之中你最应提防的就是当今的皇太后宁华凤。你可知道她儿子的王位是如何得来的?若是没有那点手段,那张龙椅又怎么轮得到她儿子来坐。”她回忆说,“当年我与长乐王爷解除婚约之后便一直呆在慧宁太后的身边做她的书吏女官,尚德九年才刚入夏,先皇就已经病入膏肓,先皇在神智清醒之时曾经将一道传位遗旨交付给慧宁太后,嘱咐太后在他驾崩之后公开遗旨宣布新皇登基,太后将它交与我来保管,出于好奇我偷偷看了一眼,那遗旨上的继位新主根本就不是什么四皇子,而是长乐王爷洛至轩!”
  什么?!我惊讶,先皇居然想把王位传给洛至轩?!这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恐怕连洛至轩自己也未曾有想过吧。
  这么说来,先皇的遗召在慧宁太后的手里,那宁华凤拿出的那张传位于四皇子的遗召又是从何得来的呢?
  我忽然想起当年在福云宫见到洛定安时他曾讥讽地说过一句:诏书,不过是一张盖上玉玺的黄缎子而已。
  先皇病重的那段日子,宁华凤日夜守在先皇的身边,要拿到玉玺简直易如反掌。我又想起了慧宁太后在临死之前那盯着我的哀怨眼神,正是我从中穿针引线为他人做了嫁衣,将洛至轩的皇位拱手让给了宁华凤母子,为了助她,我甚至不惜牺牲名节,到头来自己居然一直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我哭笑不得地对上官裕文说:“既然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为何还要设计来害我?!”
  上官裕文不紧不慢地说:“你以为她封了长乐王爷为摄政亲王就会从此对他信任到底委以重任吗?她处处都在提防着王爷,更忘不了王爷才是这把龙椅的主人,深怕王爷若是得到了朝中大臣们的信任或是他日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会对她倒戈相向,她派王爷去泰洲平乱只是想借机削去王爷的权利找他人代之,同时她处心积虑地要把你留在宫中也不过是把你当做人质来威胁掌握兵权的王爷,没想到的是你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她更害怕王爷被逼极了会拥兵推翻她母子二人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所以,在她看来你腹中的胎儿不得不除啊……”
  “够了!”我举手捂住双耳不想再听下去了,宁华凤在上官裕文的口中成了一个处处机关算尽的小人,这哪里还是当初我所认识的宁华凤,分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上官裕文无奈地说:“你为人太过天真,根本就没有那分心思,也怪不得被人利用算计,只是今后你要处处小心行事,切不可再大意了。”
  “我不信!”我抬起头对上官裕文道,“我不信小凤会害我,我不信她是那样的人,我要亲自去问清楚!”
  “玲……”上官裕文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我便已经猛地起身朝门外走去了。
  那些宫女们见我出来个个都是惊异万分,我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谁都不许跟来”便朝华阳宫的方向去了。
 
53.真相(下)
  我拖着病泱泱的身子来到了华阳宫,却被告知宁华凤此刻正在上书房,于是我又转而去了上书房,在那南书房的门前被守门的太监拦在了院子里。那个姓王的太监原先在上书房伺候过洛至轩,所以也认得我是王爷夫人,便客气地对我行礼说:“夫人请留步,太后娘娘此刻正在与长信王爷商讨国事,不便见客。”
  我冷着一张脸,淡淡地说:“劳烦公公去通传一声,说玲珑在外面侯着,不论多晚,今儿一定要见太后一面。”
  见我一脸的决绝,那王公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里头去通传了,才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就见那书房的门打了开来,我以为出来的是那个王公公,却没想到竟是长信王洛定安。
  玉面金冠的洛定安先是在书房门口站定了一会儿,随后才起步朝我这里走了过来,我瞥开眼不去看他,只一心想着要见宁华凤问个清楚,可是他却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大病初愈怎么不好好在宫里调养?时近深秋,天气愈见寒冷,出门也不多穿件衣服……”说话间,他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使劲扭了扭肩头,那件外袍便顺势滑落在地上,我狠狠地瞪着洛定安,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才会在那天对我说出那样奇怪的话,你根本早就知道有人要害我对不对?!”
  洛定安淡淡一笑,说:“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他顿了顿,然后又说,“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之,到时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听话,还是回大正宫好好养病去吧。”
  说完,他弯腰拾起了地上的袍子,掸取灰尘之后又想要作势再给我披上,我挥手打开了他,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此时,那个王公公也出了书房大门,站在那里对我唤了一声:“夫人,太后有请。”
  于是,我抬步走向了南书房的大门,再也没有多看洛定安一眼。
  进了书房,只见到偌大的书房里除了一大堆的宫女太监站立两侧听候差遣之外就只有宁华凤一人悠闲地坐在书案后面边品茶边看着奏折。见我进了屋来,宁华凤放下奏折,庸懒地抬眼看向了我。我也不行礼也不啃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她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来意,便挥手谴退了屋子里的下人们。
  无关紧要的人退下去之后,宁华凤才缓缓地笑着对我开口说:“今儿怎么想到来瞧哀家了?你才刚好没多久,没什么要紧的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动的为好。”
  “枣糕里掺了藏红花你可知道此事?”我劈头就问。
  我在来之前的路上想过许多她有可能出现的反应,也许是惊讶,也许是马上否认,又或者是愁眉苦脸地对我诉说她不得以的苦衷,可是无却万万没有料到她会是此刻的这种表情。
  只见宁华凤冷冷一笑,缓缓起身道:“既然我敢做,自然也敢承认,没错,那枣糕里的药是我命人下的。”
  她居然如此坦荡且面无半点愧色地向我承认她就是那个下药害我小产的罪魁祸首,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一时间居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宁华凤却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冷着脸对我说:“玉玲珑,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只能怪你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她竟然还强词夺理说我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我生气地对她吼了起来:“宁华凤!你也是为人父母,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枉我们姐妹一场,你竟然如此狠心下药来害我?!”
  “姐妹?哈!”宁华凤不屑一顾地夸张笑了起来,“光凭姐妹二字就可以换来一身的荣华富贵就可以让你稳坐泰山无后顾之忧了吗?!若是我宁华凤还象当初那样把姐妹看得比什么都重,还能在这深宫之中屹立不倒吗?!姐妹,只不过是愚蠢的江湖义气,在这宫厥之中你居然跟我讲什么姐妹情谊,玉玲珑,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她狠狠地瞪着我,说,“你说的没错,我也是为人父母,所以为了我的孩儿,我什么都做得出来,谁想要威胁到他的皇位,我必杀之而后快,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利用的价值,恐怕那枣糕里下的就不是藏红花而是鹤顶红了!”
  “你!”我只觉得我心被她恶毒的言语敲击得怦怦乱跳,以至于隐隐的作痛着,我没有想到宁华凤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昔日里那个温和善良的美厨娘早就已经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欲望与权利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宁华凤说完,便朗声叫来了门外的太监,吩咐说:“替哀家送夫人回宫休养,没有哀家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只觉得胸口闷痛难当,喉咙一甜,便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失去了知觉。
  ***
  三月里的月湖碧波荡漾,湖水清澈见底,两岸垂柳依依,实在是美不胜收,我站在司空楼的船坊之上,轻摇着美人扇看着手底下的姑娘们风情万种地在船头招揽生意。那样悠闲的日子恐怕今后都不会再有了吧……
  我睁开双眼,只觉得那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随后有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脸庞为我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我以为洛至轩就在我的身边,可是抬眼一看,却失望的发现居然是叶凡。
  “你怎么能如此莽撞,身子才刚见了起色就这样贸贸然跑了出去,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叶凡拧着眉头对我说。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淡淡地瞥开眼去。
  “说的容易,你若是死了,那王爷可怎么办呢?”叶凡撇嘴说。
  洛至轩……只怕是我不死,他才不知道该如何进退了。如今宁华凤把我扣在宫里无非是想要以我来要挟洛至轩,我若是就此死了,倒还好办些。
  叶凡没有察觉出我眉宇间的哀伤,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打趣说:“况且,在我叶凡的手里还没死过人了,你可别砸了我的金字招牌。”
  “我累了。”我没有心情去听他拙劣的笑话,于是便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
  “那好吧,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说完,叶凡便起身离去了。
  我闭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在梦中我又回到了那阳春三月的花都城,那司空楼歌舞升平的船坊之上,那段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若是能就此留在这睡梦之中,那该有多好啊……
 
54.逃
  我如行尸走肉般的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多日,身体方才渐渐好转,可这心头的伤痛却依然在淌着鲜血,不知何时才能复原。期间,芯儿与华丽丽交替着来探望过我几次,每次来都要好声好气地劝慰我一番,他们都以为我这样伤心是因为还放不下已经失去了的孩子,却不知伤我最深的其实是那昔日里与我感情深厚的宁华凤。
  我并未对旁人提过关于宁华凤半个字,这样残酷的现实只我一个人承受便已足够了,况且在这深宫之中,知道太多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不想拖累了他人。
  今年入秋早,所以冬天也来得特别的快,才刚进十月,天气便已逐渐冷了下来,白天也开始慢慢变短,那漫长寒冷的黑夜就如同我现下的生活一般,仿佛永远都望不到尽头。自从宁华凤下了那道不准踏出宫门半步的旨意之后,我便被硬生生的软禁了起来,而我与洛至轩之间也断了音讯,也不知道此刻他在泰洲的情况如何,每日就这样担心绝望地碍过一日算一日。
  这天,芯儿和往常一样来大正宫看我,不过这回她却带了他的夫婿独孤侧一同前来。独孤侧在宫中任职以后,我偶尔也有遇到过他几次,不过也仅止于客气地点头微笑而已,这次他居然亲自前来探望我,这着实让我有点意外。
  “姐姐,我这回带了上好的燕窝粥来,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哦,你可一定要赏脸尝尝才是。”芯儿一进门便提起手里的食盒笑着对靠坐在床头的我说。
  “是啊,她可是在厨房里闷头做了好几个时辰才大功告成。”独孤侧在边上含笑附和说,“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我想尝一口她都不给。”
  我浅浅笑了笑,说:“你们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下次不用再费心带这些东西来了,宫里头什么都不缺,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
  “姐姐,叶凡不是说了吗,你现在正是需要休养进补的时候,该多吃点才对。”芯儿笑着说。
  “啊,对了!”独孤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芯儿说,“天气寒冷,我们一路过来只怕这粥早已经凉了,该拿去热一热才是。”
  “是哦——”芯儿笑着吐了吐舌头,“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呢。”
  “那就要劳烦娘子了。”独孤侧对芯儿露出一个帅气的笑容。
  只见芯儿的脸微微一红,便点头道:“那我先拿去小厨房热一热吧。”说完,她又对我笑了笑,才转身提着食盒出了屋子。
  芯儿那丫头没什么心眼,可我早就看出了独孤侧明显是借口支开芯儿。于是,待芯儿一走出门,我就开口问独孤侧说:“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独孤侧微微颌首,起步来到了我的面前,压低声音对我说:“我与王爷暗中联系过,你的情况王爷也已经知晓了,王爷的意思是要我马上带你离开大京。”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头一热,原来洛至轩还是在想着法子打听我的消息,原来我并不是孤立无援的。
  可是,我转念一想,如今宁华凤虽然没有立刻杀了我,全是碍于我对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她又怎么会轻易让我出宫呢。想到这里,我不禁轻叹一声,垂下眼道:“太后早已派重兵把守大正宫,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这点你不用担心。”独孤侧道,“后日晚间在大正宫当差的侍卫皆是我的心腹,要出大正宫并不困难。只是……只是皇宫大门那一关恐怕需要硬闯,不过以我的身手对付十几个守门官兵还绰绰有余,应该能护你周全,出了宫便会有王爷的人接应我们。”
  我抿了抿嘴,道:“若是硬闯,那你启不是会就此暴露了身份?”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尽快收拾好行装,到了后日跟着我走就是了。”独孤侧说。
  “那芯儿呢?”我仍不放心地追问他。她的相公与我一起逃出宫去,宁华凤是断然不会放过芯儿的。
  独孤侧笑了笑,说:“你放心吧,她是我的娘子,我自然不会委屈了她,到了那一日我会事先派人接她出城与我们汇合。只不过那丫头心里藏不住事,我怕她一时说漏了嘴才会瞒着她。”一说起芯儿,独孤侧的脸上便堆满了宠溺的笑容,对她的爱护之意溢于言表。
  我这才稍稍放了心,微微点了点头。
  此时,芯儿端着热腾腾的燕窝粥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见独孤侧正在我床前与我窃窃私语,她先是略带疑惑地皱了下眉头,随后又马上挂上了那灿烂的笑容笑着走近我们,说:“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哪里。”独孤侧直起身子笑着对芯儿说,“我不过是在关心夫人的身体状况而已。”
  “真的吗?”芯儿狐疑地瞥了他一眼,道,“可是实话?”
  独孤侧笑着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娘子你这么会吃醋,为夫我又怎敢对你扯谎呢?”
  芯儿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径自将粥端到了我的面前,笑道:“姐姐,趁热喝吧。”
  “好。”我笑着接过碗,开始享用起芯儿特地为我煲的爱心燕窝粥。
  ***
  那日与独孤侧见过面之后,我便开始细心地调养起身子来,尽量多吃多休息,希望在这两天光景里可以尽快恢复体力跟着独孤侧一起逃出宫去。
  行动那一天,我惶惶不安同时又有点兴奋地坐在屋子里等着独孤侧,果然,才刚过掌灯时分,独孤侧便悄悄地潜了进来。我带上暗中收拾的几件贴身衣物随着他小心地出了屋子,果然如他所说,平日里那些守在屋子外面的侍卫们一下子全不见了踪影,我们顺利地从大正宫的侧门偷溜了出去,躲过了巡夜的内官,便直奔西侧的宫门而去。
  宫门口按例应该会有十来个官兵把守,独孤侧牵着我的手慢慢地朝宫门接近,我的心怦怦地乱跳,紧张到手心都沁出了汗来。
  “什么人?!站住!”一个守门的官兵警觉地拦在了我们面前。
  我只觉得独孤侧抓着我的手微微一紧,便已见他手起刀落把那官兵斩杀在地了。
  我生平还是第一次看到杀人,那血腥的场面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只把我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独孤侧一手拉着我一手对付那群迅速围上来的官兵,就这样拖着我杀向那道宫门。
  可是围上来的官兵突然变得越来越多,而且个个都似是有备而来,我的身边尽是刀光剑影,那亮晃晃的刀子好几次都差点砍到我。独孤侧见情势不妙,便松开了我的手,砍杀了身前的两个官兵,然后用力推了我一把,对我吼道:“快走!”
  我这才反应过来,便拼了命地朝宫门跑去,眼看着就将要越过那道拱形的大门,身前却忽然闪出无数个手持火把的官兵来,只见洛定安骑着高头大马从人群中走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55.血溅宫门
  看到洛定安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背上望着我,我就已经知道这次是铁定逃不出去了,于是便慢慢地朝后面退去。身后是已经身负重伤倒在血泊中的独孤侧,我连忙蹲下身去将他扶在怀里,轻轻地摇晃他一下询问他的伤势:“独孤侧,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独孤侧对我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但他浑身的鲜血以及苍白的脸色却早已经出卖了他。
  “独孤侧,你撑着,你不能死啊!”我强忍着泪对他喊道。
  独孤侧只是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对我说:“对不起……我没能带你离开……”说完,他便一阵痛苦地抽搐起来。
  我紧抱着他,摇头道:“是我连累了你……”
  一阵抽搐之后,独孤侧缓过一口气来,颤抖着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交到我的手中,那戒指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在月色之下散发出清冷的寒光。只听独孤侧虚无缥缈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芯儿……”他的手忽然重重地垂落在地,从而宣告了他年轻生命的终结。
  “阿侧!”芯儿忽然尖叫着朝我这边冲来,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她用力地推开了,只见她紧紧地抱着独孤侧的尸首痛哭不已。
  我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再抬头便看到了身前十几步之遥那端坐在黄金坐辇之上的宁华凤。她冷冷地看着我们,脸上不带丝毫的感情。
  满腔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我攥紧了手中的戒指,满脑子都在回响着“是她害死了独孤侧”的声音,我一咬牙,拾起地上的长剑便朝宁华凤冲了过去。
  才刚向前跑了几步,我的双手便已经被下了马来的洛定安紧紧地抓住了。他扣住我的手腕,微微一使力就让我吃痛地松开了手里的剑,同时那枚戒指也同时掉到了地上。
  芯儿伸手拾起那枚戒指,攥在手里哭个不停,又突然愤恨地抬头瞪向了我,尖叫着对我喊道:“是你!是你害死了阿侧!你为什么要跟他私奔?!你现在害死他了!”她失去理智地哭喊着冲向我,双手瞬间掐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只觉得呼吸一窒,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洛定安见状,慌忙松开我用力拖开了芯儿,把她扔给边上的随从,然后又慌乱地扶住了不断咳嗽的我。
  “带她下去。”宁华凤朗声下了令。
  那哭到死去活来的芯儿便被侍卫们搀扶着离开了。
  然后,宁华凤又对我冷冷地笑了起来,说:“若你想再多死几个独孤侧的话,尽管来试,哀家一定奉陪到底!”
  我狠狠地瞪着宁华凤,只想要把这个狠毒的女人千刀万剐。
  宁华凤又看向了我边上的洛定安,对他微微一扬眉,说:“别说哀家没给你机会,她就交给你了。”说完,她示意起驾回宫了。
  随后,洛定安便一个打横将我抱起,我虽死命地挣扎,却无奈依然被他牢牢地锁在怀中纹丝不动,我见挣不开他的怀抱,便也不再徒劳地浪费力气,疲倦地任由他将我一路抱回了大正宫。
  进了屋子之后,洛定安把我放在了窗口的美人榻上,正想要探手过来查看我脖子上的掐痕,却被我用力推开了。
  洛定安后退了几步,站在那里淡淡地看着我,而我则故意瞥开眼去不理睬他。
  “哼!”洛定安轻哼了一声,开口道,“逃?这宫里上上下下全都是太后的眼线,你如何能逃得掉?!”
  我只是看着榻边案几上那株快要枯死了的菊花,淡淡地问他:“你们会把芯儿怎么样?”
  洛定安眉头一紧,似是很不满意地对我说:“事到如今你还有那份闲心去关心旁人?!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你自己吗?!”
  “她是我妹妹!”我急得大声道,“芯儿对逃跑的计划一无所知,她是无辜的!”
  洛定安定眼看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你放心吧,既然太后有意要她误会你与独孤侧私奔,应该不会对她下毒手。”
  他这么说,我的心头才微微一松。
  洛定安继续说道:“今日那独孤侧算是罔死了,你若不想再有旁人牺牲,最好就此打消逃跑的念头。”
  一提及死去的独孤侧,我立刻狠狠地瞪向了他,那愤怒的眼神象是要喷出火来似的。而洛定安却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地在那里负手而立,道:“你且安心在这里呆着,有我在太后绝不会伤你分毫。”
  我冷哼一声,道:“我尚有利用的价值,她当然不会让我有所损伤。”若是我出了什么事,只怕洛至轩会立刻起兵打回大京,所以宁华凤又怎么舍得伤害我这个至关重要的人质呢。
  洛定安不屑一笑:“你倒是看得透彻。”然后,他又渐渐放柔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对我说:“玲珑,听我的话,别再冒险了,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现在也该清楚了,要是真惹恼了她,我怕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住了……”
  “我不需要你来保我!”我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当初你被宁华凤下令软禁在云卢山,若不是至轩担保,你又怎么能复职带兵剿寇平乱带罪立功?!若是没有至轩的荐言,宁华凤又怎么会撤消之前的旨意让你恢复自由身?!你现在居然恩将仇报掉转枪头来对付至轩,你简直是没有人性!那金鸾殿上的龙椅对你就这么有吸引力?!你也不想想,宁华凤会这样轻易让你得到王位吗?!”
  “宁华凤是什么人我比你还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洛定安略带激动地对我说,“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那个王位吗?!我现在想要的就只有你而已!”
  我意外地抬眼看向了他,他紧锁着眉头,好看的五官因为生气而变得有点扭曲,但很快,他便平复了心神,脸上的表情也立刻转化为惯有的清冷与淡然。只听他说:“所以,为了得到你,我不惜做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我和宁华凤合作打垮洛至轩,她得天下,而我就带着你回云卢山。玲珑,你只需再忍耐一段时日,待这一切全都结束以后,我便会带你永远离开皇宫这片是非之地,我们一起去云卢山过闲云野鹤般的自在生活。”
  我瞪着他,咬牙道:“你做梦!”
  对于我的反应,洛定安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自信满满地说:“我相信到时候你一定会改变主意的。今日天色不早了,本王也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儿个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这才彻底虚弱地倒在美人榻上,先前的血腥场面在我的眼前一幕幕地回放,独孤侧的惨死以及芯儿的痛不欲生,无一不深深纠结在我的心头,就象是一把利刃反复刺在我的心间,直叫人痛彻心扉。
  !
56.姐妹
  “快走!”
  “阿侧!”
  “若你想再多死几个独孤侧的话,尽管来试,哀家一定奉陪到底!”
  “芯儿……”
  “我现在想要的就只有你而已!”
  “是你害死了阿侧!”
  …………
  我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这一夜我不知道已经被惊醒了几次,然后再度闭上眼便又会再次回到那个永无止尽的噩梦之中。
  门外的宫女进来询问我要不要找太医来,我挥手谴退了她们,一个人躺在床上无声地流着泪,一直到天亮以后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耳边一阵琐碎的声音让我再次醒来,睁开眼便见到了华丽丽的笑脸。他见我醒来,便马上坐到了床沿,关切地询问我:“想起来了吗?”
  我微微一点头,他便伸手来扶我坐了起来,还很体贴地拿了件披风给我披上。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哑着嗓子问他。
  “已经过了午时了。”华丽丽软声细语地说道,“你饿不饿?我叫人去给你煮点东西吃吧,你想吃什么?”
  我垂着眼,摇了摇头。
  华丽丽担心地皱起了眉头,握着我的手道:“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你瞧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也不怕我心疼吗?”
  “我没事。”我依旧垂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这样子还说没事,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骗呢?”华丽丽顿了片刻,长叹了一声,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昨日又听闻独孤侧暴病而亡,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去得这样突然,难为了芯儿那丫头,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芯儿她没事吧?”我连忙问他。
  “来这里之前我去华阳宫看过她,这丫头,哭了一整夜,天明时候才睡下,我也就没再打扰她了。”华丽丽道,“她在华阳宫由太后照料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我一想到芯儿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心头便一阵阵的难受,眼泪也就跟着落了下来。芯儿说的没错,是我害死了独孤侧,是我害得芯儿成了寡妇,一切都是因为我。
  “哎呀,你怎么哭了呀……”华丽丽见我流泪,慌忙取了帕子来为我拭泪,“我说了芯儿没事,你不用太担心了,回头我会再去华阳宫看她的,你放心吧……”
  “丽丽。”我含着泪对华丽丽说,“你答应我,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芯儿。”
  “好,好。”华丽丽纠结着眉头将我拥进了怀里,轻拍着我的背安慰我说,“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照顾芯儿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地把身子给养好就成了,乖,别再哭了,你这一哭我的整个心都纠起来了……”
  我也很想不哭,但是那眼泪就是不断地往外涌着,我就那样靠在华丽丽的肩头哭了好久好久,只希望把眼泪都哭尽了,以后也就不会再伤心难过了吧。
  ***
  那天晚些时候,洛定安来大正宫看我,见我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他只关心了几句就无趣地离开了。不过,之后的几天他却每日都坚持下了朝之后来探望我,就算我一直都不给他好脸色不理睬他,他还是一样的对我和颜悦色,没有丝毫的不满。或许他是想要借此来打动我吧,却不知那不过是他在痴人做梦而已。
  听贴身的宫女说,独孤侧的丧礼定在三日之后,在大京城内的独孤府上举行,我很想出宫去独孤府一趟,不仅仅是为了要亲自在独孤侧的灵前上一柱香,也因为我想见一见芯儿。虽然这几日华丽丽来看我的时候也会跟我转述一些芯儿的近况,但我始终还是不放心她,非要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可是,如今我被软禁在宫中,连踏出大正宫都不行,更被说要出宫去参加什么丧礼了。要我去求宁华凤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怕我一见到她,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要忍不住拿把刀冲上去剐了她。唯今之计,我若想出宫好象就只有洛定安这一个突破口了。
  于是这一日洛定安下了朝来到大正宫,我的脸色便微微有所缓和了一点。
  “看来近日里朝中的事务清闲得紧,所以王爷才会这么得空,日日都来我的大正宫作客。”我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的茫茫白雪对刚进门的洛定安道。
  见我主动开口搭话,洛定安的心头不禁一喜,脸上立刻就挂上了风和日丽的笑容:“就算天塌下来也比不上见玲珑你一面来得重要。”说话间,他已走近我,在我的边上坐了下来。
  我不屑地扬了扬嘴角,道:“王爷还真会哄女人开心。”
  “玲珑,我对你是一片真心,完全没有哄你哦。”洛定安说完,手已经搭上了我的肩头。
  我不悦地一皱眉头,扭动肩头甩开了他的爪子。洛定安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自顾自拿起案几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听闻三日之后独孤府上会办丧事,我想出宫去给独孤侧上一柱香。”我依旧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对他说。
  洛定安冷哼一声,笑道:“我方才还在想,你今儿个这样和颜悦色,必定是有什么事要求我了。”
  我斜眼看向他,问:“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需上奏太后由她来定夺。”他淡淡地说道。看得出,他因为知道了我的目的而显得不太高兴。
  我故意轻蔑一笑,说:“真是笑话,堂堂的一个摄政王爷想要带个人出宫竟然还要请示太后的旨意。”
  他喝了口酒,说:“你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
  “有王爷亲自护送,还怕会有什么闪失吗?”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马上移开了目光,扬着嘴角道:“那就要看本王这几日里的心情喽。”
  我愤愤地横了他一眼。哼!早就知道他会趁机讨点便宜,果然是卑鄙小人!
  ***
  独孤侧出殡那一日,因为我几日来都耐着性子对洛定安和颜悦色,他也终于答应带我出宫去祭拜独孤侧。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没多少工夫便到了独孤府的大门口,下了车来,只见独孤府的匾额两侧缀着黑白两色的纱绫,门前挂着的两盏灯笼也已经换成了白色,守门的两个家丁腰间系着白缎子,一脸的沮丧样子。
  “走吧。”洛定安在我耳边轻轻提了一声。
  于是我深呼吸了一下,抬步跟着他走进了独孤府。
  灵堂之内满是凄惨的抽泣声,哭得最凶的是独孤侧的那几个妹妹,独孤侧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妹妹,独孤侧向来疼爱她们,如今走得这么突然,想来她们定是伤心不已。不过,我没想到的是,芯儿居然没哭,她只是穿着孝服跪在那里,表情麻木动作机械地朝面前的火盆里扔纸钱。
  堂上已经坐了好几位前来悼念的客人了,这其中也有华丽丽的身影,他们见我与洛定安进了堂来,纷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小声的议论将目光落在了我们的身上。此时芯儿也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我,那怨恨的眼神就好象是在瞪着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一样。
  我和洛定安接过管家送上的香,恭敬地在独孤侧灵位前鞠了三躬,然后再把香交还给管家由他代为插在香炉里。
  “玉玲珑!”芯儿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她愤然起身瞪视着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贱人居然还敢上了门来?!就是你害死了阿侧!要不是你用狐媚子手段来勾引阿侧,他又怎会一时冲动而罔死?!你还有何脸面站在这里面对他的灵位?!”
  我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对她说:“芯儿,你误会了,我和独孤侧并没有任何苟且之事。”
  “你不用再抵赖了,太后已经全部都告诉我了!”芯儿大声地说道。
  “芯儿,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吗?!”我皱眉,宁华凤这一招离间计果然狠毒!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芯儿咬牙道,“我亲眼看到他带着你私奔,连性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会有假?!”
  “那是因为……”我很想要开口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芯儿,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被我硬生生地给压了回去,我不能告诉芯儿宁华凤一直都在骗她,我不能连累芯儿,现在宁华凤对她没有下毒手完全是因为天真的芯儿根本就毫不知情,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只怕她的性命勘忧。
  “因为什么?!说不话了?!”芯儿嘲讽地笑着说,“玉玲珑,罔我们姐妹一场,我一直都把你视做最亲最爱的人,可是你却搞得我家破人亡,今日我就要为夫报仇,杀了你这个贱人!”说话间,芯儿突然抽出边上一个家丁的配刀,挥刀朝砍来。
  我知道芯儿是铁了心的认定了我是勾引她丈夫并直接导致他丈夫惨死的凶手,这一刀下来必定会直取我的性命,但我却没有躲闪,直直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来砍,若是真能死在芯儿刀下,这样既解了她的心头之恨,又可以脱离苦海不再被宁华凤利用,这也未尝不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只可惜,眼见着那刀快要落在我头顶,却只听“铿”的一声,芯儿的刀硬生生地被及时拔剑的洛定安给挑飞了。随后只觉得腰间一紧,我整个人已经被拉到了洛定安的身后。
  “你疯了吗?!她是你姐姐啊!”华丽丽见状赶忙上前死命抱住了芯儿的腰,任她拼命挣扎都死不放手。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我要杀了她!”芯儿尖叫着在华丽丽怀中挣扎,眼神愤怒得就快要喷出火来了。
  “芯儿……”我想上前去解释,却被洛定安一把拽住。
  “我们也该回宫了。”洛定安淡淡地对我说。
  我犹豫着,然后听到抱着芯儿的华丽丽出声对我吼道:“玲珑,你暂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于是,我再度不忍地看了眼失去控制的芯儿,才跟着洛定安转身走出了灵堂。
  坐在马车里,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膝盖出神,眼前尽是芯儿那扭曲的表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该怎么办?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来。
  洛定安见我呆滞的表情,便不忍地轻叹了一声,握住我的手安慰我说:“别再去想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我抬眼冷冷地看着他,然后又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他见我如此,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于是我继续低垂着头,一遍遍地思考着那些个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57.笼中鸟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进屋子里,驱散了满屋子的冷清,把这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我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院子里的红梅出神。洛至轩很喜欢梅花,这些红梅是我们刚入住大正宫时他特别派人从长乐王府移过来的,此后每年冬天他都会拥着我坐在这个窗口对酒赏梅。如今,梅花依旧红艳如血,而我却只是形单影只地坐在这里。
  “今儿的天气真好。”洛定安的声音响起,我瞥了眼屋子门口,只见洛定安一身白袍潇洒地跨过门槛走进屋子里来,外头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就好似被光晕笼罩着一般闪耀,美是美,却甚为刺眼。
  我收回了视线,依旧望着窗外的梅花,没有理睬他。自从那日从独孤府回来之后,我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再没给他好脸色。
  “这么好的天气,应该出门走走才是。”洛定安来到我的面前,讨好似地对我笑着说,“不如我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吧,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两个。”
  我不屑地扬了扬嘴角,依旧没有搭理他。
  他有点尴尬地轻轻咳了咳,随后将手里的鸟笼提起来,笑着对我说:“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听见耳边唧唧喳喳的鸟叫声,我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向了他手里的鸟笼子。他见我打量着笼子里的两只小鸟,以为他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便笑得更欢了,说:“这罕见的金丝雀,啼声悦耳,小巧灵活的,我可是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呢,特地送来给你作伴,你可喜欢?”
  我淡淡地看着两只羽翼丰盈小巧可爱的小鸟在笼子里上窜下跳的,忽然间仿佛看到了自己也象是这两只小鸟一般在皇宫这个大笼子里被软禁着,任我上窜下跳还是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却始终无法飞出那黄金打造成的围栏。
  我伸手从洛定安的手中接过笼子,举在眼前细细地打量着,洛定安以为我真是喜欢上了他送的礼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连忙同我讲起了养鸟经来:“平日只需喂些小米和水,别看它们品种精贵,其实很容易养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抬手打开了鸟笼子上的小门,那两只小金丝雀便扑扇着翅膀从敞开的笼门处一前一后飞了出来,直直地飞出了窗户,一直飞向我看不见的远方。
  “你!”洛定安本是想骂我一句不知好歹,但他在看到我唇边扬起的笑容后还是硬生生地将话吞了下去。只听他轻叹一声,从我手中拿走了笼子,道:“你怎能如此浪费我的心血……”
  我淡淡一笑,说:“王爷不是说要把它们送给我吗?既已送出手了,我要如何处置它们好象不关王爷的事吧。”
  他无奈一笑,道:“罢了罢了,只要你开心就好。”
  “失去自由之身,又如何能够开心得起来。”我抬眼看向他。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为什么哄你开心就这样难?!”他头痛地皱着眉头。
  我抿嘴笑了笑,对他说:“这种笼中鸟的生活王爷不是没有经历过,我想要什么王爷应该最清楚才是。”
  他深深地看着我,我也毫不畏惧地瞅着他,希望他可以良心发现还我自由。
  不过,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了,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感触到要放了我呢。
  良久之后,他微微一笑,说:“除了自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冷下脸瞥开了眼,继续欣赏院子里的红梅,他见我不再理睬他,便也无奈地提着空荡荡的鸟笼子转身离去了。
  ***
  好天气并没有维持太久,几天之后大京城的上空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大京地处寒冷的北方,每年冬天都少不了在白茫茫的冰雪中度过,那飞扬的白雪一场接一场,象是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自从我与芯儿在独孤侧的灵堂之上见过之后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到她了,听华丽丽说芯儿现在很少进宫,即使进来也只是去华阳宫看望一下太后和小皇帝。那一日芯儿的失态引起了人们纷纷的议论,华丽丽也心有疑惑,曾经明的暗的问了我好几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对他说是误会,其他的并没有详细说,华丽丽也是个聪明人,看出我有苦衷,也就没有再多问了。他只说他会帮我劝劝芯儿,我也盼望着有他在其中穿针引线让我与芯儿早日解除心头的芥蒂。
  这一日,屋外依旧下着鹅毛大雪,我坐在暖炉边安静地绣着花。其实以我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这样静下心来绣花的,只是如今我过着软禁的生活,每日不是吃就是睡,不准踏出屋子半步,闲着无事就只能看书绣花来打发时间。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没有抬头,只以为是洛定安下了朝又来骚扰我,我不打算理睬他,所以仍旧专心地绣着手里的花。
  “姐姐。”芯儿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猛地抬头,正巧对上了芯儿那双轻灵的眸子。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食盒的女子真的是我的妹妹芯儿吗?!真的是那个在灵堂之上哭喊着要杀死我的芯儿吗?!
  我忍不住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真的是她!
  芯儿见我呆呆地看着她久久不说话,便面带愧色地垂下了眼去:“姐姐果真还是在生芯儿的气吗?若是姐姐不欢迎芯儿,我……”
  “芯儿!”我扔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快步奔向她,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里,语气中带着哽咽,“芯儿,真的是你吗?真的是我的芯儿……芯儿,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怎么会呢……”芯儿抬起手轻拍着我的背,笑说,“芯儿今天来就是要向姐姐道歉的。姐姐,那日在灵堂上我实在是太冲动了,居然做出那样过激的行为来,姐姐,请你原谅芯儿吧。”
  “芯儿……”
  我刚想开口,芯儿却笑着打断了我:“姐姐,我当时定是悲伤过度,所以才会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姐姐身上,回头想想,我当时真是太愚蠢了,姐姐怎么可能和阿侧私奔呢,虽然是我亲眼所见,但这其中定有原由,我相信姐姐不会背叛我的。”
  我连连点头,扶住芯儿的肩头道:“芯儿,你一定要相信我。”
  芯儿微微一笑,然后提起手里的食盒,说:“所以今日我备了几样小菜和酒水,特地来和姐姐痛饮一番,你我之间以后还是情深义重的好姐妹。”
  “好好,来快来坐。”我笑着拉芯儿在桌子边坐下,帮着她将食盒里的小菜一一摆好,又拿来了两只杯子,芯儿将带来的梅子酒斟满了杯子,递了一杯到我的面前,含笑对我说:“姐姐,这一杯芯儿敬你,全当是为当日过激的行为向你赔罪。”
  “妹妹言重了。”我笑了笑,正打算拿起杯子时,屋子门被推开了,只见华丽丽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站在门口,一脸春风般的笑容。
  
58.穿肠毒药
  “哎哟,这天可真真冻死人了!”华丽丽跨步走进屋子里,拍去肩头的残雪,然后脱下了披风将它顺手挂在门口的架子上。
  “你怎么来了?!”芯儿讶异地瞪着刚进门的华丽丽。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华丽丽笑着上前道,“刚才我在华阳宫见着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提要顺道上这里来看你姐姐?”
  “我……”芯儿顿了顿,嘟囔了一句,“你不是要回绣庄吗,怎么也过来了……”
  “本来是的,不过我刚走到宫门口便想着横竖都已经进宫来了,不如来看看玲珑再走也不迟,所以就折回来了。”华丽丽笑着看向了满桌子的菜肴,道,“哟,你们倒是写意,这么多好吃的呢。”
  我笑着说:“都是芯儿带来的,你来得正巧,今天我们三人不醉不归。”说着,我便举起了面前的那杯梅子酒作势要仰头喝下。
  “等等。”华丽丽却忽然伸出手来,将我手里的酒杯给拿走了,只见他笑眯眯地说道,“玲珑,你忘记了吗,y说过,你身子才刚见好,切不可吃生冷刺激的食物,更不能喝酒。”
  “只喝一杯应该不碍事吧。”芯儿淡淡地在边上说道。
  “是啊。”我点头附和说,“这杯是芯儿的敬酒,是一定要喝的。”
  “是吗。”华丽丽有点奇怪地看了眼边上的芯儿,芯儿却慌忙垂下了眼,象是在掩饰什么似的。
  只是,当时的我实在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并没有发现这两人奇怪的细节。
  “所以快把酒还给我吧,我保证只喝这一杯。”我伸手要去拿华丽丽手上的杯子,却被他闪躲开了。
  “既然是敬酒不得不喝,那我就代玲珑喝了吧。”华丽丽对我笑了笑,然后将杯子举到了唇边。
  我只是无奈地笑着,没有留意到身边的芯儿居然是一脸的惶恐和紧张,也没有注意到华丽丽在饮下那杯酒的瞬间那决绝的眼神。
  “丽丽,你怎么能抢我的酒喝呢。”我笑着摆手道,“这不合规矩,不行,我另外再喝一杯……”说着我便要再为自己倒一杯酒。
  “玲珑。”华丽丽按住了我拿着酒壶的那只手。
  我疑惑地抬眼看向他,只见他脸色异常地惨白,嘴角竟缓缓渗出了丝丝血迹。
  “丽丽!”我连忙放下酒壶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华丽丽,无奈却因为承受不了他的重量而抱着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怀中的华丽丽大口地喘着气,好象很痛苦的样子,嘴角溢出汩汩殷红的鲜血。
  我手足无措地抱着华丽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嘴里只唤着“丽丽,丽丽”,然后,我忽然发现芯儿居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和华丽丽,一脸的漠然。
  “芯儿!你还不快过来帮忙?!”我急着对芯儿喊了声,想让她帮着我把华丽丽扶到床上去。
  可是芯儿却仍然站在那里不动,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芯儿,你……”我正想向她吼去,却忽然感觉到手臂一紧,只见华丽丽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臂,对我说道:“玲、玲珑,你别怪芯儿……她、她只是不懂事……”
  我突然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看了眼那桌上的酒壶,喃喃自语了一句:“酒里有毒……”随后我马上抬眼看向芯儿,“是你在酒里下毒?!”
  芯儿一抿嘴,开口道:“没错,毒是我下的!”
  “为什么?!”我皱眉质问她。
  “我就是要你死!”芯儿瞪着我目露凶光,“当初我在阿侧的灵前发过誓,无论怎样都要亲手杀了你!”
  “所以你就假意与我和好?”我欲哭无泪地看着她说,“芯儿,你就这么恨我吗?!”
  芯儿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勾引我的相公,是你让我成了寡妇,我怎能不恨你?!”
  “我没有勾引独孤侧!”我大声地否认道。
  “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勾引妹夫的狐媚子。”芯儿冷笑着说,“不过小凤姐姐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宁华凤。”我咬牙,“你真的如此相信宁华凤的话?!我告诉你,害死独孤侧的就是宁华凤!”
  “不会的!小凤姐姐与阿侧无怨无仇,怎么可能害死阿侧?!你不要再狡辩了!”芯儿生气地瞪着我说。
  我苦笑,道:“她早已经不是当初你我在花都所认识的那个宁华凤了,她软禁我用我来威胁至轩,是她亲手杀死了我的孩子,独孤侧当日只是想要帮我逃出宫去,却不想中了宁华凤的圈套……”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芯儿,独孤侧待你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不相信我又怎能怀疑你的相公?!”
  “不是的……你乱说!”芯儿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芯儿,你若想杀我,大可以一剑解决我,又何需如此……”我痛心地望向怀里奄奄一息的华丽丽,他是无辜的,死的本该是我。
  芯儿皱眉看向华丽丽,嘴里一直在喃喃地重复着“不会的,不是这样的”。随后她后退了几步,突然尖叫一声冲出了屋子。
  门外的贴身宫女闻声进了屋来,见我抱着华丽丽满身的血污竟吓得说不出话来。
  “还不快去传太医!”我扭头对宫女吼了一声,她这才踉跄地跑了出去。
  “玲珑……”华丽丽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连忙将视线拉回到他的脸上,那张如花般俊俏的脸孔此刻白如宣纸,唇边尽是斑斑的血迹。
  我抽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的血污,泪水不自禁地滑落眼眶:“你再撑一下,太医很快就到了……”
  华丽丽只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太迟了……”
  我抽泣了起来,流着泪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华丽丽微微牵了牵嘴角,说:“是我自己太傻……”
  我忽然回想起华丽丽喝下酒时那一闪即逝的决绝眼神,这才恍然大悟地看着他说:“你……你早就知道酒里有毒?!”
  华丽丽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在华阳宫无意中撞见了太后塞给芯儿一瓶药……”
  “那你为何还要喝那杯酒?!”我哭着说,“你不怕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华丽丽淡淡一笑,说:“我华安生是最怕死的了,不过,为了你,就算是穿肠的毒药我都可以不眨眼地饮下,想来我定是爱极了你……”
  华丽丽爱我?!
  我惊讶。我真的从未想过华丽丽会爱上我,一直以来我把女里女气的华丽丽当成姐妹,我们可以无话不谈,可以豪无芥蒂地勾肩搭背,这全是因为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喜欢女装打扮一心喜欢着x的华丽丽,我忽略了他的改变,他改变了装束,他渐渐开始出现了那么一点点的男人味,他坚持让我们叫他华安生而不是那个娘娘腔的乳名,我更没有想到他对我的好对我的关怀照顾全是因为他早已经将他的心留在了我的身上,为了我,他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对于这样的一份深厚感情,我又如何能回报得起。
  “丽丽……”我呜咽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无奈地笑了笑,说:“你可不可以别再叫那个乳名了……我的名字叫华、华安生。”
  “安生。”我哽咽着轻唤了一声。
  他终于满意地扬起了嘴角,说:“果然……这个名字从你的口中唤出才是最为动听……”他又猛咳了几声,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我连忙用帕子帮他擦去血迹,可是这一次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
  “你不要死……安生……”我焦急地哭着,祈祷着老天不要爷夺走华丽丽年轻的生命。
  “玲珑……”华丽丽强忍着痛苦抬手想要抚上我的脸庞,可是那手还未触及到我的脸便已经无力地垂下了。
  我抓住华丽丽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看着怀中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华丽丽无声地流着泪……
  
59.偷龙转凤(上)
  华丽丽去世之后我便一病不起,成天意志消沉地躺在床上,经常以泪洗面。我以为只要我乖乖地留在宫里做人质就可以避免连累到旁人,却没想到还是害死了华丽丽。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了,或许唯有一死才能得以解脱。
  于是,我开始绝食,不吃东西也不喝药,任由身子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叶凡每天都会来看我一回,每次都要好说歹说地劝我吃点东西或者进一点药,但总免不了要让他失望。我日渐消瘦,叶凡急得团团转却苦无良策,这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问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凡应该听闻一些关于太后软禁我的消息,再加上独孤侧与华丽丽的死,我和芯儿的反目,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其中有猫腻,但叶凡之前却一直忍着没有问我,他唯一关心的就是如何调养好我的身体,只要我还能活蹦乱跳地站在他面前,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只是现在,他不得不问了。
  “叶凡,你听我的,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躺在美人榻上淡淡地对他说。
  “这其中的利弊我自己会判断,我只想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太后为什么要软禁你,独孤侧与华安生为何会死得不明不白,还有芯儿又为什么要毒害你……”他说到芯儿,我的心头便紧了起来。芯儿行事冲动卤莽,又过于天真,所以才会被人利用,害死了华丽丽,当时她看上去也难以接受误毒华丽丽的事实,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小丫头情况如何。
  “芯儿,她还好吗?”我忍不住问叶凡。
  “会好才怪呢。”叶凡无奈地轻叹一声说,“自从上次华安生去世之后,芯儿便成日疯疯癫癫地,逢人就嚷是自己害死了华安生,还变着法子寻死觅活的,幸好独孤府里的老管家机灵,才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现在听说他们只能把芯儿关在府里,总好过出去惹是生非。”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坐到了榻沿,柔声对我说,“玲珑,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又何尝不是。我已经失去了两个朋友,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看着叶凡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一脸担心的表情,于是就鬼使神差地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我忽然发现心头轻松了不少,或许这么久以来我心中藏了太多的东西,倾诉过之后便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叶凡的表情却凝重了起来,眉头深锁着责备我说:“你为何到现在才告诉我?!”
  我扬了扬嘴角,道:“就算早些时候对你说了也无用,该发生的还是一样会发生。所以,叶凡,你不要再劝我了,如今我这笼中之鸟只求一死,别无他愿。”
  “死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叶凡不悦地看着我说,“你这样轻言生死又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独孤侧与华安生?!他们为了护你不惜牺牲性命,你若是死了,他们启不是死得毫无价值?!”
  叶凡这么说是有道理,但是此时的我还能如何呢?!
  叶凡顿了片刻,又继续说:“事到如今也并非无计可施,你安心呆在宫里好好调养身子,我自会想法子带你出去。”
  “千万不要!”我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这宫里上下都是太后的耳目,若想逃跑只怕比登天还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当初独孤侧血溅宫门的场景历历在目,我不想再有任何无谓的牺牲,不想连累叶凡有所损伤。
  叶凡反握住我的手,温柔地含笑说:“你也太小看我叶凡了吧,放心,我一定会想个周全的法子,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若是因为身子虚弱而耽误了出宫大计那也太不值了。”
  我抿了抿嘴,虽然心里依旧有点担心害怕,但他的话也让我安心了不少,让我似乎是看到了一丝逃出去的希望。于是,我微微点了点头,对他嘱咐了一句:“万事小心。”
  ***
  接下来的十多日里,我听话地照着叶凡的叮嘱细心调理身体,身子也就日渐恢复了健康,这其中洛定安也曾来探望过我几次,见我逐渐好转他的心里也着实开心不已。自从那日华丽丽被毒死在我屋子里之后,洛定安便成天紧张兮兮地深怕宁华凤会再派人来害我,于是大正宫中除了叶凡以太医的身份自由出入外,一律谢绝外客,而这一日,叶凡来探我的时候还带了另一个人来。
  那个和叶凡一道来的白衣女子摘下面纱之后我才认出原来是许久不见的上官裕文。
  关上门之后,叶凡故意很大声地对我说:“玲珑,今日我是特地带上官姑娘前来向你辞行的。昨日太后下了旨,谴上官姑娘返回花都,入静心庵带发修行,这一去只怕不知何时你们才能见面。”
  我刚想开口,却看见上官裕文向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便乖乖地闭上了嘴。
  叶凡还在那里大声地说着什么临别要见一面之类的废话,上官裕文却来到我的面前,小声地在我耳边说道:“玲珑,待会儿你我抓紧时间对换装束,你跟着叶凡出宫去吧。”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上官裕文,小声道:“那姐姐你呢?若是被太后发现启不是连累了你?”
  上官裕文微微一笑说:“不用怕,我有慧宁太后亲赐的免死金牌护身,宁华凤不会把我怎样。事不易迟,我们赶快换衣服吧。”
  说完,上官裕文便拖我到屏风的后面开始与我对换衣物,同时还要假装依依不舍地同我说几句惜别的话,而叶凡则背过身去为我们把风。
  换上上官裕文的衣物之后,上官裕文又为了梳了一个和她来时一样的发式,再将面纱替我带好,从镜子里看来,的确是与先前的上官裕文一模一样。
  “出了宫之后你们要速速离开大京,但千万别急着去泰洲找王爷,只怕宁华凤会派人在通往泰洲的路上拦截,一切等避过风头之后再行事。”上官裕文在我的耳边交代我说。
  我点了点头,然后拉着上官裕文的手,低声对她说:“谢谢,姐姐要多多保重。”
  上官裕文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笑容,然后便放声说:“时候不早了,叶公子会送我出宫,玲珑妹妹,你自己多保重。”
  “是,姐姐路上小心。”我说完,再度握了握上官裕文的手,便转身跟着叶凡出门了。
  
60.偷龙转凤(下)
  叶凡走在前面,我缓缓地跟着他的身后,低眉垂目又带着面纱,一路上果真没有被人识破。我们一路来到了大正宫的门口,叶凡扶我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车夫便驾车朝宫门口驶去。
  车子一路来到宫门口,按例被门口的守军给拦了下来。我只听到一个官兵上来询问车夫:“车里是什么人要出宫?可有手谕?”
  车夫不紧不慢地回答说:“太医院叶太医封命护送上官姑娘回乡,这里有太后的手谕。”
  此刻的我说不害怕是唬人的,我紧张到额头开始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只能咬紧了双唇让自己镇定下来。叶凡拿出帕子为我擦去了额头的冷汗,并且握住了我的手,无声地对我动口说了句:“不用怕。”
  果然,外面一阵琐碎的声音之后,那官兵便嚷了一句:“放行!”
  我的心这才落了下来,着实地松了一口气。
  马车再度缓缓起动,朝宫门驶去。
  可是才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便听到有人喝了一声:“等一等!”
  马车又被硬生生地拦了下来,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车上是何人?”洛定安的声音传来,我在心头暗叫了一声“糟糕”!
  “回王爷的话,车上是叶太医与上官姑娘,他们有太后的手谕。”刚才那个上来盘问的官兵连忙回答说。
  “是吗。”洛定安下了马来,走进我们的车子,一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面对洛定安狐疑的目光,我与叶凡只能强做镇定地坐在车子里不做声。当洛定安的目光扫向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居然连忙躲开了他的目光,低下了头去。洛定安眯了眯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王爷。”叶凡连忙开口说,“我们还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呢,请王爷尽快放行吧。”
  洛定安看向了叶凡,淡淡地说道:“叶太医这是要陪着上官姑娘一路回花都吗?你果真放心得下大正宫里的玉夫人吗?”
  叶凡镇定地微微一笑,说:“玉夫人的病已无大碍,下官也已经留下了药方备用,此去花都不过才半个月,下官送上官姑娘安全抵达之后必会快马加鞭赶回来,请王爷放心。”
  洛定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吐出一句:“如此甚好。”
  随后他又看向了我,那深邃的眼神仿佛是要将我看穿似的,让我心生不安。
  “上官姑娘此去不知何时才能与本王相见,这一路上路途艰险,定要小心才是。”他看着我说,“叶太医,你可要护她周全,不然本王定不轻饶于你。”
  “是,王爷。”叶凡赶忙点头。
  洛定安这才缓缓放下了帘子,高喊了一声:“放行。”
  马车慢慢驶过了那道宫门,我忍不住掀起窗口帘子的一角向后望去,只见洛定安骑在马背上一直呆呆地望着我们的马车,眼神悲戚……
  ***
  马车出了宫之后便开始快马加鞭赶向城门口,一直到黄昏时分出了城之后我才如释重负地把面纱摘了下来,对叶凡露出了许久未出现的轻快笑容。
  “我们现在去哪里?”我微笑着问坐在对面的叶凡。
  叶凡笑了笑,说:“既然不能直接去泰洲,不如就先找个地方落脚,先避避风头再说。”
  随后他给了车夫一些钱,打发车夫以后就驾车继续前行。他一直都没说我们要去哪里落脚避风头,但我却放心地跟着他,我已经离开了那个巨大的牢笼,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了,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我们沿着大京城外的官道走了一段路,随后便拐入了一条深入进树林的小道,又向前行了百里左右便见到了一条小小的河流,再沿河而上又行了一段路,一直到天黑之后我们才看到前方有一个小小的村庄。
  “就是这里了。”叶凡将马车停在了村子里一户农户人家的门口,跳下车后便掀起帘子来扶我下车。
  下车之后,叶凡便领着我进了那道矮门,熟门熟路地穿过院子走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我扯着叶凡的袖子小声地问他。
  “这里曾经是我的家。”他也故意很小声地回答我,然后还很神秘地对我笑了笑,搞得我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
  稀里糊涂地跟着叶凡来到屋子门前,叶凡刚打算要伸手扣门,门居然很神奇地自动打开了,只见门里站着一个又黑又沧桑的村夫,他见着我们先是愣了一愣,然后马上认出了叶凡,笑着开口说:“哎呀,我刚才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到呢,来来来,快进屋来坐吧。”说着便热情地拉着叶凡进了屋子。
  我跟着叶凡进了小土屋,又见到了一个大肚婆正坐在桌子边缝着衣服,见到我们来,那女子便抬眼对我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咦?田大哥,你还真把邻家的小蝉妹妹给娶到啦?!”叶凡笑着调侃说,“什么时候办的喜事,怎么也不叫我来喝上两杯呢?”
  那大肚子的女子闻言害羞地低头一笑,而那姓田的农夫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笑说:“就、就前年的事儿……哎?这就是你当年一直牵挂于心的夫人吧。”说话间,他笑着看向了我。
  “是啊是啊,我的夫人很漂亮吧。”叶凡笑着点头,还故意牵住了我的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当年收留受伤失忆的叶凡的农户田六的家,叶凡失忆的那段日子曾在这里与田六称兄道弟地混过一段时日,两人也算是旧识了。
  “这个村子地处偏僻,不易被发现,我们暂时在这里落脚吧。”叶凡对我说道,“你放心,田大哥为人忠厚,这里的村民我也大都相识,不会有人去告密的。”
  我在屋子里四下看了一圈,坐回到床上,说:“那就算如此,也不用说我是你夫人吧。”
  “不说你是我夫人说你是我的谁?”他淡淡道,“孤男寡女若不是夫妇,一同上路启不让人怀疑。”
  “你可以说我是你妹妹啊。”我噘着嘴道,说我是他的夫人,结果就是两个人只有一张床可睡。
  “抱歉,我当年对他说过我是家中的独子。”叶凡有点赖皮地对我做了个鬼脸。
  “那今天晚上怎么分配?”我无奈地问他。
  叶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相公我很自觉的,当然是你睡床我打地铺啦。”
  我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看着正在铺地铺的叶凡,我忽然想起了以前在花都的日子,不由得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61.闲云野鹤
  在小村子里的生活还算顺利,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睡的是硬邦邦的木板床,吃的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但却是这段时间来最为快乐的时光。平日里,叶凡会跟着田六下地去种田上山去砍柴,而我就代替大肚子行动不遍的小蝉去给他们送饭送水,这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不少村里的邻居。这里的村民大多都淳朴善良,我同他们相处的也算是和睦,叶凡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经常在一起称兄道弟的喝酒聊天。闲来无事,我便会帮着小蝉分担一些针线活,我们二人虽然相识不久,却因为彼此的性格都很爽快所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这一日入夜,我刚洗梳完毕准备进屋休息,便看到了叶凡在屋子里就着昏暗的烛光在纸上写着什么。田六与小蝉都不识字,家里自然也不会有砚台笔和纸,于是我便笑着对叶凡打趣说:“哟,你倒想得周到,连文房四宝都给带来了。”
  叶凡哧笑一声,说:“我哪有这么细心,这是问村口那个穷书生借来的。”
  “写什么呢?”我好奇地凑上去问。
  叶凡干脆放下了笔,将纸递给我,说:“我们在这里呆了有十来天了,这会儿宫里也该东窗事发了吧,再过个几日我们就动身去泰洲,我想先写封信捎去给王爷,让他想法子在路上接应我们。”
  我拿过信件看了一遍,微微点了点头。
  叶凡刚把信件塞进信封里,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于是叶凡起身去开门,我则连忙把信胡乱塞进了袖子里。
  “叶、叶兄弟,这回你可得帮帮忙啊!”田六一脸急相地进了门来,拉住叶凡的袖子说,“刚才小蝉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这会儿子直喊肚子疼呢,我知道你略通医理,这才来麻烦你替我去看看小蝉……”
  “行行,田大哥,你先别慌,我瞧瞧去。”叶凡说完便跟着田六出了屋子,我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也赶忙跟着他们去看小蝉了。
  才刚走到田六的屋子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进了屋子后,只见小蝉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疼得一头的汗,叶凡赶紧上前仔细把了脉,然后微微皱着眉头说:“看样子怕是要生了。”
  “那、那我去叫村子里的稳婆来吧。”我连忙接口说。
  叶凡对我点了点头,我便马上跑出屋子直奔稳婆张大妈的家里去。夜深人静,村子里又黑灯瞎火的,我脚下一个打滑便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摔得不重,只是手上擦破了点皮,我便赶忙爬起来继续朝张大妈家赶,没走几步刚巧遇上了打更的大爷,他提着灯笼一路把我送到张大妈家,又好心地送我们回到了田六的屋子。
  此时叶凡已经开始动手准备接生了,见稳婆来了便马上移交给了张大妈,自己在边上帮忙打下手。小蝉疼得哇哇直叫,田六则紧张地在边上来回跺脚,见状,我连忙拉了田六出屋子,陪着在外面等着。田六有好几次都想要冲进去看个究竟,可是都被我给拦下了,他进去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又帮不上什么忙,我只劝慰他说:“放心吧,有叶凡在,小蝉不会有事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也有点发毛,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我也曾经历过,当然明白小蝉现在的感受,但我和田六一样,想帮忙却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心里念着佛经为小蝉祈福。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孩子终于平安降生了。
  田六心中一喜,三两步便冲进屋子去了,我跟着走了进去,接着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儿子。”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来到了田六的面前,田六看着自己的孩子那脸上的表情又悲又喜的那叫一个精彩,我也忍不住凑上去看那婴孩,果真是个可爱玲珑的小家伙,看着他闭着眼睛咿咿呀呀的样子,我的心头忽然一软,便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小蝉怎么样了?”田六来到床边怜惜地看着昏睡中的妻子,问叶凡。
  叶凡边放下卷起的袖子边回答说:“她留了不少血,我得上城里去买些药材。”
  “你要进城?”我有点紧张地看向叶凡,现在进大京去买药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叶凡点了点头,来到我的面前说:“若是不进药恐怕她撑不了多久。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他顿了顿,然后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问我,“那封信呢?我刚好带进城里找人送去给王爷。”
  我连忙伸手去拿那封信,可是左掏右掏却始终掏不出那封信来,糟了,该不会是我昨天在半路上那样一摔给摔掉了吧……
  “信……信不见了……”我不好意思地对叶凡吐了吐舌头。
  叶凡也没生气,只说了句:“无妨,下回再写一封就是了。”
  “叶兄弟,我同你一起去吧。”田六自告奋勇地起身说。
  “也好。”叶凡点头,然后又关照我要小心照顾小蝉,便和田六一起出了门。
  ***
  叶凡走后,我小心地看着小蝉,她醒了几次,我端了点水给她喝,一直到下午,张大妈来换我的班,让我去休息一下,我便把小蝉交给了张大妈照看。但是我也没回屋子去休息,反而是出门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想找找到底有没有我不小心掉落的信件,只可惜我来回走了几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大概是被风吹走了吧。
  我沮丧地坐在村口的小溪边休息,眼前忽然浮现出田六看到自己刚出世的孩子时那又惊又喜的傻样子,然后我想着若是我的孩子能够活下来,现在估计也该出世了吧,不知道洛至轩看到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是那样傻忽忽的模样呢?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却含着晶莹的泪水。
  也不知道我傻傻地在那里呆了多久,忽然眼前黄灿灿的一片,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束路边的野菜花,送花的人自然是就一脸笑眯眯的叶凡了。
  “咦?你回来了?!”我接过野菜花,笑着对叶凡说,“小蝉怎么样了?”
  “张大妈在熬药,一会儿吃了药就该没什么事了。”叶凡笑着坐到我的身边,“娘子,你坐在这里等我等得都快成望夫石了,为夫真是于心不忍啊。”
  “哪个说是在等你了?!”我举起手里的野菜花没好气地拍在他头上。
  叶凡揉了揉额头,说:“村口的穷书生说你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都已经大半天了。”
  “我在想事情不行吗?!”我横了他一眼,然后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着的溪水道,“我在想,不知道我那未出世的孩儿会是什么样子……”
  叶凡本想安慰我,便伸出手来抓住我的右手,却没想到不小心碰到了我擦破了皮的伤口,换来了一声惨叫。于是,在漫天飞舞的野菜花花瓣中,可怜的叶凡被我追着毒打了一顿。
  
62.逍遥散(上)
  吃过了晚饭,田六在屋子里照看妻子小蝉,孩子就暂时交给了我和叶凡来看。这几天都是如此,白天田六和叶凡去地里干活,我在家里和张大妈一起照顾小蝉和她儿子,晚上张大妈回家了,这照顾孩子的责任就落到了我和叶凡的身上。都说照顾孩子很辛苦,尤其是新生的婴儿特别难带,但我却乐在其中,每天对着白白胖胖又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孩子,我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开心了。叶凡说看样子我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希望吧,如果真有机会成为母亲的话。
  田六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田孝凡,取个凡字当然就是为了纪念他们母子的救命恩人叶凡啦。每次提到这一点,叶凡都会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成天抱着小孩子教他说什么“恩人”。
  这会儿我刚洗完衣服回到屋子里就又看到叶凡抱着襁褓中的小婴孩犯傻:“恩人,你快叫我一句恩人啊,我好歹也救了你和你娘一命,你叫我一句恩人也不过分吧。”
  只可惜,回答叶凡的始终只有咿咿呀呀的声音。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说:“你傻啦?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开口说话?!”
  叶凡郁闷地撇了撇嘴,说:“我不过是想在离开之前听他叫我一声恩人,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了。”
  “我们要走了吗?”我坐到他的身边问。
  叶凡点了点头:“我准备明天去城里找人送信,我们三天之后起程。”
  “这么快啊……”我垂眼看向叶凡怀里的小可爱,有点依依不舍。
  叶凡刚想说什么,田六便忽然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屋子里来。
  “叶兄弟,村口来了很多官兵……”田六小声地对我们说道,上次他与叶凡一起进城买药,见叶凡遮遮掩掩的自然明白了我们会突然去投奔他的原由,所以现在见有那么过官兵来村子里搜人就赶紧跑来通知我们了。
  听田六这么一说,我与叶凡对视了一眼,叶凡赶紧将手里的孩子交给了田六,和我一起随便收拾了几件行李扔上后院的马车,告别了田六,我们连夜驾着马车从村尾的那条路出了村子,进入树林里的小道。
  可是还没跑多远呢,前面的道路上便出现了一群拦路的官兵,要想再调头,却又发现后面尘土飞扬,几十个官兵正快马朝我们追来。我们就这样被拦在当中,进退不得,束手就擒。
  ***
  “进去吧!”我身后的太监林公公伸手把我推进了客栈的房间里,我一个踉跄,幸好有前面的叶凡扶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眼林公公,这个在宁华凤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最会趋炎附势狗眼看人低,当初我与宁华凤未翻脸之前他每回见到我都会低头哈腰地称我一句“夫人”,现在居然敢动手推我?!
  林公公和他的几个手下侍卫进了房间之后,便摆出那一副不阴不阳的太监强调开口对我们说:“你们两个人,可叫太后好找,不过老天有眼,那一日居然让人在城里给认了出来,如今让本公公给逮到,又为太后娘娘立了大功了。”他掩嘴笑了笑,又说,“今日天色已晚,只能请二位在客栈屈就一晚了,待明儿个一早开了城门,我们就立刻进宫面见太后,二位觉得可好?”
  叶凡冷哼一声,说:“现在我们落在你这个阉狗手里,还有得选择吗?!”
  一听到“阉狗”两个字,那林公公气得脸都绿了,憋了老半天却忽然转而笑了起来,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叶太医对玉夫人真可谓是情深义重,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这样值得吗?”
  “逃跑一事是我逼着叶凡做的,与他无关,你放了他,我跟你回宫。”我出声对林公公说。我明白,若是叶凡就这样随我一起回宫,只怕宁华凤不会放过他,我不想他被我连累成为另一个独孤侧。
  “哟!”林公公笑了起来,对叶凡说,“看来你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玉夫人这么护着你看来也并非完全无意于你啊。”他顿了一下,道,“那今儿本公公就做一件好事,成全了你们吧。”
  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包小药粉交给了身边的一个侍卫,交代说:“去,伺候叶太医服下。”
  于是,有三五个虎背熊腰的侍卫上来拉走了叶凡,强迫着将那包药粉倒入了他的口中,我想上去阻止,却被两个侍卫紧紧地抓住动弹不得,只能大喊大叫着“不要,放了他!”之类的废话。
  确定了叶凡已经吞下了那包药粉,侍卫们才放开了我们,叶凡倒在地上猛咳着,我则赶紧上前扶住他。
  林公公奸笑了几声,然后便带着侍卫门离开了。
  我扶着叶凡,颤抖着替他擦去嘴边白色的药粉,又担心又害怕地询问他:“你怎么样啊?你没事吧……”我急得快哭了,因为我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华丽丽在我怀中死去的那一幕,我怕叶凡就这样被毒死,我真的害怕再失去一个朋友。
  叶凡咳了几下,只是摆了摆手,道:“我、我没事。”
  “他们给吃的是什么?不会是毒药吧?!”我焦急地说,“怎么办?你知道如何解毒吗?”
  叶凡又咳了几声,才缓过气来,说:“那阉狗给我服下的是逍遥散。”
  “逍遥散?”我不解,这毒药之中最为厉害的属名为鹤顶红的毒药,我还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逍遥散,应该不是很毒的吧……
  叶凡缓缓抬眼看向了我,面上涌起一抹不寻常的绯红之色,说:“逍遥散……是一种春药……”
  
63.逍遥散(下)
  春、春药?!
  我愣愣地盯着叶凡看了一会儿,然后马上起身跑向门口,使劲拉门,却怎么也拉不开,想来大概是被他们从外面反锁住了。
  “没用的。”叶凡弱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阉狗有心要捉弄我们,断然不会让我们有逃脱的机会。”
  “那、那怎么办?!”我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的叶凡,他的脸好象越来越红了,该不会是药性开始发作了吧……
  叶凡四下看了一看,然后缓缓起身,从床脚边找出了一根木头棍子,然后走向了我。
  他不会是想打晕了我再那个啥吧……我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紧靠在门上。没想到他却只是把棍子交到我的手里,对我说:“药力发作的话,我恐怕无法控制自己,为免做出有辱你名节的事来,你还是把我打晕吧。”
  我抓着棍子,看着脸越来越红的叶凡,却怎么都下不了手。于是就摇头说:“不行,我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也要下!”叶凡低吼了一声,然后腿一软朝后踉跄了几步。
  我赶忙出手扶住了他,小心地把他扶到榻边坐下。叶凡坐下之后便用力推开了我,让我与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知道他想保护我,可是看着涨红了脸喘着气的他,我的心头除了难过还是难过,又怎么可能用棍子去打他呢。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我四下张望着,却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办法。
  此时,叶凡体内的药力开始逐渐发作,他抬手松开了领口,然后双眼迷离地看着我,很暧昧地唤着我的名字:“玲珑……”
  我直感觉浑身汗毛倒立,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棍子挡在胸前。
  “玲珑……”叶凡起身走向了我,一边走还一边解罩衣的扣子,“我好热啊……玲珑……”
  “叶、叶凡……你你你你别过来……理智,理智……”我胆战心惊地后退了几步。
  但此刻的叶凡又怎么会听得进我说的什么狗屁理智,他还是不断地向我逼近,脱了罩衣之后又开始动手脱长衫。无奈,我眼睛一闭,胡乱朝他挥了一棒子,只听他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不醒人世了。
  我张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我刚才那一棍落在了他的脑门上,他的额头被敲开了一道小口子,鲜血从伤口中渗出。我连忙扔下棍子扶起他的脑袋,仔细地查看那道伤口,心里还不断地埋怨自己怎么下手这么重。幸好那道口子不是很深,我用帕子捂住他的伤口,没多久也就止住了血。
  我这才松了口气,干脆就靠着屏风坐在地上,让叶凡的脑袋枕在我的腿上,没多久便累得睡了过去。
  …………
  “咝——”一阵抽气声把我惊醒过来,只见叶凡正痛苦地皱着眉头抽气,他抬手碰上自己额头的伤口,紧接着又“咝”了一下。
  “叶凡,叶凡,你醒啦?!”我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着怀中的叶凡,他果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但表情还是一样的痛苦。
  “哎哟……我的头好痛……也很晕……我怎么了?”他眯眼看着我说。
  “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赶忙向他道歉,然后帮着扶他坐起身来。
  叶凡坐直了身子之后刚巧从正对着我们的那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受伤的样子,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啊!玉玲珑,我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下手这么狠?!”
  “对不起啦……”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都见了红了哎!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下不了手呢……”叶凡对着镜子查看着自己的伤口,喃喃自语道,“幸好幸好,要是再深一点,我恐怕就醒不过来了……”他又转头问我,“我晕了有多久?”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大概几个时辰吧,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你晕了之后我也很快就睡着了,而且这间屋子又那么密封,连窗子都没有,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天亮了。
  “那……”叶凡顿了一下,小心地问道,“那我昨天没有伤到你吧?”
  我掩嘴笑了笑,说:“你昨天只顾着自己脱衣服,还直喊着热啊热的。”
  叶凡又红了起来,连忙抓起边上散落的衣物躲到屏风后面去整理仪容了。
  我靠在屏风上微微仰着头,叹了口气,说:“叶凡,你有没有想过,这次我们回去之后,宁华凤会怎么对付我们?”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就是贱命一条,我担心的是他。
  屏风另一边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叶凡温润的声音:“你不是说我昨天只顾着脱衣服吗,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些啊。”
  我扬嘴笑了起来,叶凡也呵呵地傻笑了几下,然后又说:“玲珑,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回去之后你记住一定要想办法联络长信王,他定是会护你周全的。”
  我无奈一笑,说:“叶凡,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我着想,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你终于知道我对你好了吗?!没心没肺的东西!”叶凡淡淡地说着,“这全都怪我自己太贱,偏生喜欢上你这样一个薄情的女子,傻忽忽的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
  “叶凡……”
  “不过你不用感到不安,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叶凡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的眼里你的心里装的全都是洛至轩,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你不用对我心存愧疚。”
  可能吗?我怎么可能不对他歉疚呢?!一直以来他陪伴在我的身边,默默地为我付出,而我却始终无法给予他丝毫的回应,甚至在自己最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拿他当自己的出气筒,我真的太自私了。
  如今,叶凡很有可能因为受到我的牵连而被宁华凤处死,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却还想着要教我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叶凡,你对我的关怀和爱意其实我全部都知道,只是,这份深情厚意怕只能等到下辈子才能偿还给你了……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缓缓地滑落,而我也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吸鼻子的声音,那样的倔强,那样的不甘心……
  
64.对不起,不爱你
  被林公公一行人押回皇宫之后,我并没有见到宁华凤,听闻最近朝中事物繁忙,宁华凤大概是没闲工夫来搭理我这个小人物,只是把我关在大正宫里严加看守。在大正宫呆了几天,我一直都心神不宁地担心着叶凡,不知道宁华凤会怎么对付他。原先我还想好了在回宫见到宁华凤后当面揽下所有的罪责,就算是求我也也要求她网开一面放叶凡一条生路,可现在宁华凤这样不理不睬地把我晾在一边,我的心头反倒是没了方向。
  不过幸好,这一日洛定安总算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如今也只有他能够自由出入大正宫,也只有他可以把外面的消息带进来。
  见我看到他进了门来时那副又惊又喜的样子,洛定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双目炯炯有神地笑着来到我的面前调侃着说:“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放你出宫,你去外面转了一圈,终究心头还是记挂着我的吧。”
  原来那一日他真的是故意放我们出宫的,难得他终于还是良心发现了一回。
  洛定安继续说道:“只可惜你们运气不好,还是被逮到了,真是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啊。”
  “那个……”我抿了抿嘴,开口问他,“叶凡他……他怎么样了?”
  “还能如何,被关入大牢,等候问斩。”洛定安淡淡地回答说。
  问斩?!我的心头紧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对洛定安道:“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根本就与叶凡无关,是我逼他那么做的,要杀就杀我!”
  “这是太后的决定。”洛定安只是淡然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径自来到窗前负手而立。
  我对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着急。宁华凤要杀叶凡,可是这整件事根本就不是叶凡的错啊!为什么我这个该死的人却偏偏死不了,只会连累那些无辜的旁人……不行!这次我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叶凡牺牲了,我一定要救他!
  想到这里,我赶忙开口对洛定安说:“我要见太后!”
  “你要见她做什么?”洛定安轻哼了一声,“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见她!”我道,“我要跟她说清楚,这次不关叶凡的事,她不能杀他!”
  洛定安不屑一笑,说:“你要保叶凡?你可知道你现在连你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住,你还想去保叶凡?!”
  我垂下眼,淡淡地说:“我死无所谓,只是不要再杀无辜的人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洛定安突然间有点激动地转过身来对着我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保住你花了多大的代价?!我告诉你吧,宁华凤之所以要借芯儿的手杀你是因为洛至轩已经挥军北上直逼皇城而来,你对于宁华凤来说只不过是一颗无用的弃子,若不是有我在,你以为她还会留你到现在?!洛至轩为了夺回江山可以连你的性命都不顾,如今唯一在乎你的就只有我而已,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我呆呆地看着洛定安,久久说不出话来。洛至轩终于按捺不住要打来京城了,对于宁华凤而言我的确是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所以那天她会挑拨芯儿来毒死我,所以她就算把我抓回宫里也不屑再见我,就如洛定安所言,我是一颗弃子,不仅仅是宁华凤的弃子,同时也是洛至轩的弃子。
  “玲珑。”洛定安扶住我的双肩,柔声对我说,“跟我回云卢山吧。”他顿了顿,又说,“若是你肯跟我回去,我答应你保住叶凡的性命。”
  我定定地望着他,可是不知为何,眼前看到的却尽是洛至轩的模样。我无暇为洛定安的一句“跟我回云卢山”而感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洛至轩。他不要我了吗?虽然我也不想他一直在泰洲按兵不动被宁华凤压着,但是他怎么可以这样不顾我的性命就杀过来呢,难道他不知道宁华凤可能会因此而对我起杀意吗?又或者他以为我已经逃出了宫去?一定是这样,一定是他误会我已经出了宫,他不会不要我的,他不会的……
  “玲珑?”洛定安不耐烦地摇晃了我一下,要我做个决定。
  我回过神来,静静看着眼前的洛定安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至轩。”
  “你!”洛定安一时语结,眼中的那一抹柔情瞬间转化为愤怒,只听他咬牙说道,“玉玲珑!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洛至轩?!为何你对他如此的死心塌地?!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他?!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最后那几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我感觉到他抓住我肩膀的双手加重了力道,隐隐的疼痛自肩头传来,我忍不住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同他保持距离。
  洛定安悲切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此刻的心头有多么的痛苦。
  “对不起……”我知道他对我好,就如同我知道叶凡对我的心意一样。若没有洛定安的保护,我恐怕早就被宁华凤杀了,若没有洛定安的宽容放行,我与叶凡也绝对出不了皇宫,可是我却给不了他丝毫的回报。洛定安说的对,我的眼里我的心里全都是洛至轩,再也装不下别人了,我能够对洛定安说的也只有这“对不起”三个字。
  洛定安自嘲地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大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随后他摇着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王爷。”我咬了咬唇,然后曲膝朝他跪了下去,对着他的背影道,“王爷,求求你,求你放叶凡一条生路吧……”
  洛定安哧笑了一声,深吸了口气,背对着我说:“你放心吧,宁华凤这次对叶凡网开一面,只是罢了他的官职逐出宫去,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先前所说都是我骗你的。”
  我的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听到洛定安的声音冷冷地传来:“这次是本王最后一次保你,你好自为知吧。”
  说完,洛定安便起步跨出了门槛。我跌坐在地上,泪水溢满了眼眶。
  ***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我梦到了阳春三月的花都,梦到了洛至轩、芯儿、独孤侧、华丽丽、叶凡和上官裕文,还梦到了花都城里的林笑笑、阿猫,珠儿、高智户,还有那个没有进宫前的宁华凤,我们就象是一家人那样围坐在一起游湖赏花,洛至轩在我身边紧紧地抱着我,那熟悉的香草气息让人留恋不已。
  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独孤侧和华丽丽已经死了,宁华凤也不再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宁华凤了,芯儿将我当做了杀夫的大仇人,我们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尽管心里清楚,但我还是依旧留恋梦中其乐融融的生活,以至于就算是醒了也还是闭着眼睛回味那个美丽的梦境。
  鼻间的一股香草味道久久不曾散去,真实到让自己以为又再次睡着进入了梦里。
  忍不住缓缓睁开双眼。啊……果然还在梦里,我居然看到洛至轩在我的面前对我笑,那温柔的样子让我忽然很想哭鼻子。
  做梦都会哭,我真傻,于是我又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深深地埋入他的怀中,就算是梦也好,现在我只想这样抱着他不放手。
  耳边暖暖的,痒痒的,是他的鼻息吗?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就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语:“玲珑,我回来了。”
 
65.自投罗网
  “至、至轩?!”我猛然离开洛至轩的怀抱,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玉面男子,眨眼眨眼再眨眼,每次睁开眼他都还在,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吃痛的表情,最最重要的是,我真实的感觉到了手里那如凝脂般的温热皮肤。
  真的是洛至轩吗?!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如果这是梦的话,这个梦境也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我再度忍不住伸手捏上了自己的脸,好痛!
  “你怎么了?”洛至轩好笑地抬手抓住了我的手,不让它再虐待我的脸皮。
  “至轩……真的是吗?”这句话我是呜咽着说出来的,说完之后,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我便迫不及待地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他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但我听得出他声音里明显带着哽咽,“乖,不哭了……我好不容易溜进来的,你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他这么一说果然有效,我立刻就闭上了嘴,但眼泪还是流个不停。
  洛至轩一只手扶着我的肩头,一只手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那温柔的样子根本就是存心要惹哭我,我忍得很辛苦才终于做到只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吸了吸鼻子,哑声问他,“宁华凤把你也抓来了吗?”
  洛至轩笑了笑,道:“前几日我就混进了大京,只不过外面风声紧,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有机会进来见你。”他说他是从皇宫后花园的秘道里进来的,那条秘道是他与先帝在小时候玩耍时无意中发现的,十分的隐秘。
  “听说你已经挥军北上要打进宫里来?”我又问他。
  洛至轩微微点了点头,说:“我的人马现在就在城外,宁华凤已经下令关闭城门死守,要攻进来估计尚需一段时间。”
  这么快!我不禁惊讶,既然现在外面在攻城,他这个主帅怎么可以孤身深入敌营呢?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啊?!”我一急便将心里的话冲口而出。
  “我怎么放心把你留在这里。”洛至轩握住我的手道,“这次,我亲自带你离开。”
  我的心头一阵感动,泪水再次涌了上来:“至轩……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曾经真的担心自己成为他的弃子,不过现在看来当时我的坚信是正确的。
  “傻瓜。”他笑着抚上我的头发,然后顺势将我推向他,将唇压上了我的红唇。
  他吻得急切又热烈,我也毫不掩饰地热情回吻他,这深深的一吻中倾注了我们彼此间太多的思念。
  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我们的热吻,门外传来低声的催促声:“王爷,好象有人朝这边来了,事不易迟,我们赶快走吧。”
  我与洛至轩对视一眼,然后我赶快下床穿上罩衣,把头发随便束了个马尾,准备跟着洛至轩离开。
  可正当我们牵着手走向门口事,只听门外忽然惨叫声四起,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忽然间“哗啦”一声巨响,从门外摔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断了气,我吓得连忙躲到了洛至轩的身后,随后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只见洛定安手执着长剑跨步进入了房间,身后还跟着几个随从。
  “洛至轩,你以为你还能故技重演吗?”洛定安一脸冷笑地看着洛至轩。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原来当年洛至轩能势如破竹地攻进皇宫擒获洛定安,全是因为他利用了这条隐秘的秘道,现在看洛定安有备而来的样子,显然他早已经知道了这条秘道的所在。
  洛至轩挡在我的身前护着我,对洛定安淡淡地说:“放她走,我跟你回去见太后。”
  “我不走!”我想也不想地就抓紧了他的手,不打算再放开了。
  “一个都走不了。”林公公那奸细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带着几个侍卫来到门口,先是对洛定安行了个礼,然后一脸献媚地对洛定安笑着说,“王爷,太后有旨传长乐王与夫人去大殿晋见。”
  洛定安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向我们,淡淡问道:“王爷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的手下帮你们?”
  洛至轩扭头看向了我,眼神温柔,问了我一句:“玲珑,你怕吗?”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对他露齿一笑。
  他握紧了我的手,我们两人在洛定安神色复杂的注视下一同走向了门外。
  ***
  林公公说的大殿就是皇帝上朝时候所在的金鸾大殿,我和洛至轩在洛定安等人的押解下一路穿过层层的宫门踏上了金銮大殿的玉阶。
  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才刚踏进去就被那无形中的挥弘气势所震撼,虽然此刻刚过三更,殿外一片黑暗,但大殿之内却灯火通明,再加上四面金柱的反光,把整个大殿映得犹如白天一般明亮,而最惹眼的便是那把正殿之上的黄金龙椅,纯金制作,精细的雕刻着九百九十九条形态各异的飞天真龙,无形之中会让人有种想要上去坐一坐的冲动。
  而此刻,那把龙椅之上正端坐着衣衫华丽的宁华凤,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被押进殿里,微微高昂着头,一派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样子。
  走在最前头的林公公早已经跪在地上对宁华凤必恭必敬地说道:“启禀太后,长乐王爷与夫人已经带到。”
  宁华凤淡淡地看了我和洛至轩一眼,然后开口对林公公说道:“小林子,你这回立了大功,哀家定会重重有赏,你先起来吧。”
  “谢太后!”林公公面露惊喜,赶忙站了起来退到边上候着。
  宁华凤缓缓站起身来,走下正殿的台阶,来到了洛至轩的面前,微微一笑,说:“王爷,好久不见了。”
  洛至轩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宁华凤又牵了牵嘴角,说:“王爷,当日哀家让你手握三十万大军的兵权前去泰洲平乱,如今你却倒戈相向,真是辜负了哀家对你的信任。”
  洛至轩不屑一笑,仍然没有理睬她。
  宁华凤并不生气,继续微笑着说:“哀家以为王爷乃是有勇有谋之人,却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投罗网,省去了哀家不少的工夫,也不枉费哀家留着玉夫人的一条性命了。”说话间,她有意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嘲讽。
  我咬着唇,再次后悔自己当初如此的信任这个女人。
  “你放玲珑出宫,本王便立刻下令退兵。”洛至轩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同时抓着我的手加了点力道,示意我先不要说话。
  宁华凤笑了起来,狂妄的笑声回荡在大殿之中:“洛至轩,你是在和哀家谈条件吗?!你以为如今的你还有资格同哀家提要求吗?!”
  洛至轩镇定地牵了牵嘴角,道:“宁华凤,我绝对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本王既然敢进宫来就料到会有现在,若是没有退路,本王又怎会这样贸贸然自投罗网。”
  宁华凤敛起了笑容,挑眉说道:“哦?那就请王爷把自己的筹码亮出来吧。”
  洛至轩微微笑了笑,淡淡说了一句:“先帝遗旨。”
 
66.倒戈
  宁华凤一脸惊异地看着洛至轩,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洛至轩则冷静地扬起了嘴角,不紧不慢地对宁华凤道:“先帝遗诏,将王位传于同母胞弟长乐王洛至轩,这份诏书的内容我想太后你应该很清楚吧。”
  “不可能!”宁华凤心中一急便脱口而出道,“那份诏书我早就已经毁掉了,怎么可能在你那里?!”
  洛至轩淡淡一笑,说:“母后又怎会那样不谨慎让你轻易得到诏书呢?当年母后自知被洛定安逼宫,恐难自保,便将先帝真正的遗诏交给贴身女官上官裕文收藏,另外又伪造了一份假诏书以掩人耳目,如今这份诏书就在本王的营帐之内,若是今日本望有所闪失,本王的副将便可将诏书公布于天下。”届时,宁华凤就会从顺应天命的真龙天子转变成为谋朝篡位的千古罪人,就算洛至轩死了,各地的皇族藩王也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宁华凤母子。
  “上官裕文,我早该知道是她……”宁华凤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必她此时一定很后悔当初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仁放了上官裕文一条生路,还派人送她出宫带发修行,现在想起来恐怕那份诏书就是在那个时候送到洛至轩手里的吧。
  洛至轩继续冷冷地说道:“宁华凤,本王原本有心辅佐于你,可是你却私毁先帝遗诏,篡位夺权,软禁我的夫人,更谋害了我的孩儿,本王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宁华凤夸张地笑了起来,随后突然反手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配剑指向洛至轩的胸口,她脸上的表情也在拔剑的瞬间变得冷酷无比,“哀家现在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
  “不要!”我惊叫出声,本想要跨前去挡剑,却被洛至轩猛地拉了回来,他仍然站在我的身前护着我,那剑峰已经抵上了他的左胸,只要宁华凤稍稍一使力,便可立刻取了他的性命。我惊地紧紧抓着洛至轩的手,害怕宁华凤会用力刺下。
  而洛至轩却出奇地镇定,他静静地看着宁华凤,说:“不过,本王并无意于皇位,我只想和我的夫人辞官出宫,从此不问政事,若是太后肯成全我们,本王自然也会成全太后,只要我与玲珑安全回到营帐,明日自会将诏书奉上。”
  宁华凤淡淡看了我一眼,我虽咬着唇强忍着泪,但因为实在是担心洛至轩的安危,此刻脸上的表情恐怕不是很好看。
  “哀家如何能相信王爷的话?若是王爷安全之后用诏书来威胁哀家,那哀家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宁华凤淡淡地说道。
  洛至轩自信一笑,说:“太后只能选择相信本王。”
  宁华凤皱着眉头,一脸狠绝地道:“若是现在就一剑杀了你的话岂不是更省心?就算你有三十万大军,可是群龙无首也未必能成气候,况且还有长信王的二十万精兵正从云卢山赶来护驾,届时谁输谁赢就很难说了。”说话间,宁华凤的剑已经微微刺进了洛至轩的胸口,一片殷红的血迹在他的浅色罩衣上缓缓蕴染开来。
  我很想放声大叫去求宁华凤不要杀洛至轩,可是此刻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象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紧握着他的手默默地流着眼泪,那一瞬间,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洛至轩死了,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胸口的剑渐渐深入,洛至轩忍不住吃痛地轻喘了一声,随即我的眼前忽然晃过一道白光,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宁华凤的脖子上。
  “太后!”刚才候在边上的林公公见状本能地想要上来护驾,却被边上的一个侍卫立刻挥刀斩杀于脚下。
  “洛定安?!你这是干什么?!”宁华凤皱眉看向长剑的主人洛定安。
  “太后,你刚才说的没错,若是我手下那二十万精兵进了京来,胜负还未定数。只是,这次我的长信军可没兴趣来护驾。”洛定安似笑非笑地说,“本王早就对那把龙椅觊觎很久了,今日,本王就要改朝换代做个皇帝过过瘾。若是不想脑袋搬家,就赶快把剑放下!”
  宁华凤无奈地抽回了剑,咣当一声扔在地上,洛至轩闷哼一声,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受伤的部位,我则连忙扶住了他,幸好伤口不深,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洛定安,当初你答应过哀家什么你可还记得?!”宁华凤看向洛定安淡淡地开口说。
  “本王当然记得。”洛定安刻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只要玉玲珑,绝对不打皇位的主意。”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不过你也太小看本王了,我又怎会为了一女人轻易放弃大好的机会?!宁华凤,枉你机关算尽,却偏偏信了本王的一时轻言,你真是太天真了。”
  宁华凤怒目瞪着洛定安,厉声道,“你这个临阵倒戈的小人!如此得来的皇位,你也不怕落人话柄?!”
  洛定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为了那至高的地位,做一回小人又如何?况且待本王君临天下那一日,又有何人敢再说本王是小人?!”他敛起了笑容,冷冷地对宁华凤说道,“识时物者为俊杰,太后,你还是乖乖地拟旨退位,本王自会饶你们母子一命,否则,别怪本王剑下无情。”
  “你!”宁华凤气得说不出话来。
  随后就听洛定安一声令下:“来人,伺候太后去上书房拟旨!”
  话音落下,便上来几个侍卫强押着宁华凤出了大殿。
  洛定安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剑峰一转便将剑转向了洛至轩。这一回我算是抢先了一步,挡在了洛至轩的身前,那把剑便落在了我的肩上。洛定安持剑的手明显滞了一下,随后略带无奈地看着我扬起了嘴角。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洛定安淡淡地说道,“这一仗我输得心服口服。”说完,他便垂下手,收剑入鞘,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我与洛至轩对视了一眼,他的眼中也略带着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牵住我的手,准备要带我离开了。
  “只是还请王爷遵守约定,本王在这里等着你的诏书。”洛定安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颇有几份摄人的王者之气。
  “请王爷放心,我说到做到。”洛至轩对洛定安微微扬了扬嘴角,随后牵起我的手,同我一起转身走向大殿的门口。
  在跨过大殿门槛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洛定安一眼,他静静站在那里,衣袍上沾染着点点的血迹,挺直背脊面无表情,但那眼神却如同我与叶凡出宫的那天所看到的一样悲切凄楚。
  
67.再见故人
  春日温暖的阳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洒进帐篷里,我眯着眼睛渐渐转醒,随意地一翻身,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吃痛的抽气声。我赶忙收回伸出去的手,睁眼便看到了洛至轩皱着眉头的俊脸。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一甩手似乎是拍到了他,再一看他捂着胸口的手,便知道了自己定是拍到了他的伤口了。
  “对不起啊……”我不好意思地朝他吐舌一笑。
  洛至轩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开口问我:“你还好吗?”
  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昨天晚上离开皇宫之后我便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主要还是因为昨天一晚上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紧张太刺激了,我才刚大病初愈,又怎么承受得住这么大的心理考验呢。
  “我没事。”我对他呵呵一笑,然后问他,“你呢?你的伤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昨天已经让军中的大夫来看过了,只是刺破了皮肉,不碍事的。”洛至轩浅笑着说。
  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放眼环顾一下宽敞的营帐,心里感叹着自己总算是离开了那压抑得快要让人窒息的皇宫了。
  用过早饭之后,洛至轩招了几个手下的将军入帐谈公事,我便趁机溜出营帐,到外面散个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四月里的大京郊外阳光明媚,不远处田地里的油菜花黄灿灿的很是耀眼,暖风轻拂,一片春意盎然。我站在军营后方的平坡上,望着这美丽的春色,忍不住想要深呼吸一下,可这气才刚吸进去,背后突然被人猛地拍了一下,那口气便立刻喷了出来,害得我很不雅观地急咳了几下。
  我喘了口气,刚想回头去打那个拍我的混蛋,却忽然看见了叶凡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眼前,那只高高举起的手就那样呆呆地停在了半空中。
  “叶……叶凡?!”我傻呆呆地盯着叶凡猛瞧,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干吗?你还想打我吗?!”叶凡故意装做有点怕怕的样子,捂住自己额头那曾经被我打伤过的部位,恐惧地盯着我举着的那只手。
  我连忙把手放下来,然后扶住他的肩头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喂。”叶凡挣开了我的手,调侃着说,“男女授受不清,你这样若是被人看到,我可没办法跟王爷交代。”
  “油嘴滑舌。”我横了他一眼,然后正色问他,“你没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呢,我这不是生龙活虎的在你面前吗。”叶凡张开双臂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虽然他竭力的掩饰,但是我还是看出了他的右腿有些僵硬。
  “你的腿怎么了?”我皱眉问他。
  “没事啊,不过是前些日子摔伤了,不碍事的。”他故做轻松地对我笑着。
  “摔伤?”我不信。于是便趁他不备上去一把拎起他的右腿,也顾不上他的抗议和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了,脱下他的靴子卷起了他的裤管子。
  一条狰狞的伤疤从他的膝盖处一直蜿蜒着延伸到小腿的根部,看得出伤口才刚愈合没多久。这就是宁华凤给叶凡的教训吗?这就是叶凡为了救我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吗?我怔怔地看着那条深色的丑陋疤痕,心中一阵刺痛,眼前便忍不住模糊了一片。
  “没事的,不过是小伤而已。”叶凡有点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脚,缓缓地放下裤管穿上靴子。
  “对不起……”我难过地对他说了一句。
  叶凡笑了笑,说:“这伤又不是你砍的,你不用说对不起。”
  这伤虽然不是我亲手砍下的,却的确是因为我而造成的,这条伤疤本该出现在我的身上,而现在却让无辜的叶凡替我受了这一刀,这远远要比砍在我的身上还有痛上百倍。
  见我一副苦瓜脸苦到快要哭了,叶凡连忙笑着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你要不要去我的营帐看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我吸了吸鼻子,淡淡地说:“什么惊喜?”
  “去了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
  ***
  走近叶凡所在的营帐,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药草的味道,叶凡笑着解释说他现在兼职做军医,所以他的营帐也就成了药庐了。
  缓缓地接近营帐,远远的我便隐约看见一个玲珑的人影背对着我们坐在炉边的小凳子上煎药,那身影好象有点熟悉,但又不能肯定,只是觉得越是接近她我的心跳便会没来由地加快几拍。
  听见我和叶凡的脚步声,那抹桃红色的小巧身影转过了头来,对我们露出了大大的灿烂笑容。
  “叶大哥,姐姐!”
  居然真的是芯儿!
  我惊讶地看向身边的叶凡,他则对我微笑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芯儿?”我再度看向那个久违了好久的美丽笑容,眼中再度布满了雾气。
  “姐姐,你怎么了?”芯儿笑着起身来到我的面前,伸手抓住了我的手,牵在手心里左右摇晃着,“你不认识芯儿了吗?”
  “怎、怎么会呢。”我连忙吸着鼻子笑了笑,“我是太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所以才一时激动……”
  “姐姐,你瞧瞧你,都已经是王爷的夫人了,可不能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芯儿笑着为我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她的笑容那样甜美,眼神那么的纯净,就好象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芯儿。她真的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一切吗?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转变如此之大呢?
  我与芯儿热情地寒暄了一阵,芯儿便说要把煎好的药端去给军中的伤兵们服用,于是就离开了营帐。
  叶凡早就看出了我眼底的疑惑,在芯儿离开之后便开口向我解释了起来。
  原来芯儿自从无意中毒死了华丽丽之后就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责里,再加上独孤侧的死对她的打击,她实在是撑不下去,患上了失心疯,成天都疯疯癫癫的,清醒的时候也是整日以泪洗面,独孤家的管家为了照顾她只能将她锁在屋子里。而叶凡被宁华凤赶出宫后,因为腿伤就暂时借宿在独孤家,在养伤的同时也帮着照顾医治芯儿,但当时芯儿实在是疯得太厉害,无奈之下叶凡只能出一步险招,让芯儿服食了一种名为忘忧草的药,这味药虽然对失心疯有特别的疗效,但也有致命的副作用,服用之人会被抹去一定的记忆,忘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忘记身边的人,甚至忘记自己是谁,故而将此药命名为忘忧草。
  不过芯儿很幸运,她醒来之后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以前在花都的事,只是独独忘记了独孤侧以及华丽丽,这两个人象是从未在她的生活中存在过一样,被抹得干干净净。其实这对芯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叶凡发现芯儿居然有了独孤侧的遗腹子。可是,芯儿已经忘记了独孤侧这个人,又如何向她解释她肚子里的孩子从何而来呢?无奈之下,叶凡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苦差事,费尽唇舌才让芯儿相信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他叶凡……
  说到这里,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叶凡,他只是无奈地笑着对我耸了耸肩,继续说下去。
  叶凡终于让芯儿相信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之后,芯儿居然从此收敛起了心性,一心做个贤妻良母陪伴在叶凡身边,久而久之两人便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叶凡已经打算待他们回到花都之后就带芯儿回去见母亲,让芯儿成为名正言顺的叶夫人。
  说着说着,叶凡的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扬起了一道优美的弧度,那甜蜜的笑容是无法伪装的,我知道叶凡此刻已经将他的心停留在了芯儿的身上。看着芯儿和叶凡恩爱的模样,我也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芯儿和叶凡来说,这应该算是个最好的结局了吧。
  
68.简单的幸福
  入夜,我吃过饭才告别芯儿和叶凡回到洛至轩营帐里,一入帐便看到了洛至轩一张赌气的脸,虽然我嬉皮笑脸地对他做着鬼脸,他却还是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看着我对我说:“你这一天都跑去哪里了?!”
  “没去哪里啊,就四处走动走动,然后碰到了叶凡……”我笑着上前把我今天一天的行程老老实实地报了给他,末了还加了一句,“看来我们回花都之后又该花银子封红包了。”
  洛至轩笑了笑,拉着我的手道:“你成天就知道关心别人家的事,你可有关心过我?”
  “我哪里不关心你了?”我嘟着嘴抗议道。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我们都快大半年没见了,你怎么宁愿呆在别人的营帐里也不回来陪在我的身边?”他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着我,我也自觉是有那么点过了,便只能耍赖似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不成,你得赔偿我。”洛至轩却象个小孩子似地噘起了嘴。
  我笑了笑,便凑上去轻点了一下他的嘴唇以做补偿,却没想到他奸计得逞便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热切地压上了我的唇,不给我丝毫的喘息机会。一直到我脸烧得火红,心跳到极限,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我的唇,温柔地将我搂在他的怀里。
  我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喘着气,只听到头顶传来他温润的声音:“我已经将我的帅印连同那道遗诏送去宫里了,再过几日待我伤势好转一些,我们便可起程回家了。”
  回家。
  多温暖的两个字啊。
  我倚在他的怀中缓缓地点了点头说:“我们回家,以后再也不来京城了。”
  “好。”他笑着轻抚我的后背。
  良久,我忽然开口对他说:“至轩,孩子的事……对不起……”他一定是很想要那个孩子的,只是我没能保住他。
  洛至轩温柔一笑,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有你就已经足够了。”
  ***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了整条美食街,我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外加一条皮毛披风,裹的跟个粽子似的站在司空楼的门前迎客。没错,司空楼又重新开张了!
  自从年初我随洛至轩辞官回花都之后便过起了平静的生活,经历过那样的大风浪,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便看似特别的珍贵。我与洛至轩在王府里过着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成天相伴着一同出门游乐,日子倒也过得舒坦。不过,我还真是个坐不住的贱骨头,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便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于是我就盘算着要重开司空楼。其实司空楼原本在两个月前就能开张了,只不过那时候我刚巧被诊断出有了身孕,洛至轩便说什么都不肯让我重出江湖去经营买卖,我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待我的妊娠反应稳定之后才能过问司空楼的事,这开张大典就这样被活活拖了两个月。
  迎了客人们进店里,我刚想要转身进大堂去,一顶轿子疾步朝这里赶来,稳稳地停在了我的跟前,还没等小厮去掀帘子呢,洛至轩便急着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不是跟你说了只许你安分地坐在店里吗?!”洛至轩紧张地来到我面前,伸手扶住了我,“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我断然是不会让你来的,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呢。”
  “我就站在这里,有阿猫他们在能有什么闪失。”我无奈地横了一眼,自从得知我有了身孕,这个美人王爷便时刻都神经兮兮地护在我左右,生怕出个什么岔子会伤到他的孩子。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又开始在我的耳边碎碎念了。
  幸好,我的救星及时出现,只见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萝卜头蹒跚着朝我们这里跑来,他的身后跟着他的母亲芯儿。小萝卜头跌跌撞撞地来到我们面前,朝洛至轩张开双臂讨要拥抱,洛至轩抵抗不住这致命的诱惑力,只能暂时放开我弯身将他抱在了怀中,任由他这个小侄子肆无忌惮地摧残他的俊脸。
  “荣儿,不得无礼。”芯儿笑看着自己那没规矩的儿子,只能象征性地责备一下算是走了过场了。
  叶荣是在一个多月前出生的,小家伙唇红齿白的,眉宇间倒是像极了独孤侧,叶凡特别为他取了个小字,名为念孤。
  “姐姐,待过了年我就过来司空楼帮你的忙的。”芯儿亲热地挽着我的胳膊笑着说。
  “哦?叶凡答应吗?”我挑眉问。
  “他敢不答应吗?!”芯儿向远处正在同熟人聊天的叶凡横了一眼,然后便开始向我传授她平时是如何将这个油嘴滑舌的老公训练的服服帖帖的。
  我在边上听着笑着,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店堂之上高高挂着的一块烫金匾额,思绪便不禁回到了几日之前。那时候我正在尚未开张的店里督促着工人们进行最后的整顿,然后之听一声尖细的喊声从门外传来——圣旨到!
  我连忙跪接圣旨,原来是远在大京的洛定安听闻我要重开司空楼的消息就特地派人送来了亲笔提写的“民以食为天”的烫金牌匾,以示祝贺。自从上次在宫中一别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洛定安,我只知道洛定安得了遗诏之后不久便逼迫宁华凤母子宣布退位,并于同顺五年的六月自己继任为王,正如他当初所言,就算朝中众多大臣们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心存疑惑,但终究没有人敢提出任何的置疑。同顺五年七月初,洛定安迎娶了草原木坦国的公主,大婚前夕,我特别将他当初赠与我的那块传家玉佩混在送去大京皇宫的贺礼中一同带去了京城,如今也该是这块玉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的耳边响起了洛至轩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盯着那块牌匾发呆,丝毫没有察觉到芯儿已经抱着儿子离开了。
  我连忙收回目光,转向了身边的洛至轩,只见他一脸不屑地看着那块牌匾道:“字写的那么丑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玲珑,你还是赶紧把它撤了吧,让为夫亲自为你提几个字如何?”
  “那怎么一样,人家现在可是皇上。”我撇嘴道。皇上的字再丑也比任何东西都金贵,这块匾挂在这里可是会给我们店招来不少生意呢。
  “皇上?皇上有什么了不起的,哼,若不是我让着他,他能坐上这皇位吗?!”洛至轩喃喃自语着。
  “咦?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我早就看出了他脸上那酸溜溜的表情了,于是便调侃着问他。
  没想到他居然一昂头,满不在乎地承认了:“是啊,我是吃醋,这洛定安都已经有了皇后了,心却还挂在你的身上,我能不吃醋吗?!”
  我笑了起来,挽住他道:“哎,你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为这么点小事吃醋会不会有损你的威仪啊?”
  “王爷也是人,王爷也要吃喝拉撒,也有七情六欲,哪个规定王爷就不能吃醋了?!”他很认真地反驳了我。
  我再度笑喷出来,只能无奈地哄着他先去雅座里吃点东西。
  洛至轩走后,我回到了掌柜的位子坐了下来,静静地笑看着司空楼一派兴兴向荣的的景象,再看看身边那些自己所关心的人脸上那幸福的笑容,想着洛至轩为我吃醋的傻样子以及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小宝宝,我忽然感觉到幸福原来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69.另一个结局
  耳边尽是嘈杂的声音,嗡嗡的吵得人头痛。
  “啪”的一声,华丽丽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脸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觉,立刻惊地睁开了眼睛。
  “哪个混蛋打我?!”华丽丽想都没想就脱口吼了出来,同时抬手捂住了自己被掴的半边脸颊。
  “哎呀,少爷,你终于醒了!”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蹲在华丽丽的身边正欣喜若狂地看着他。
  华丽丽定睛看了看了他,不认识。
  再眯眼看看周围围观的人,一个都不认识。而且,他们的衣着打扮很怪,头发也剃得很短。再伸手一摸自己的头发,华丽丽“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天哪!他那头精心护理过的三千青丝呢?!怎么没了?!现在只剩下不长不短的一头黄毛耷拉在脑袋上。
  华丽丽猛地跳了起来,吓得身边那中年男子差点跌倒在地上。华丽丽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湿嗒嗒的,好象刚从河里被捞上来,他和周围的人一样穿着奇怪的单薄衣服,抬眼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对了!
  草坪对面的房子直耸入云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房子,那高房子的门前,一个个五颜六色的铁盒子飞弛而过,再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好象是身在一个码头附近,只不过这里停泊着各种铁做的船,大大小小的挤满了码头的泊位,远处,兰色的大海和蔚蓝的天空连成了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到底在哪里?!他只记得自己喝下了芯儿的那杯毒酒,然后是痛不欲生的感觉,他分明已经死在了玉玲珑的怀里,为何此刻会身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
  “少爷,你、你没事吧?”那个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问华丽丽。
  华丽丽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了一句:“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那个中年男子一傻眼,然后呜咽着道:“哎呀,我的少爷,您可别吓我……我早就劝过您不要再跟林小姐交往了,为什么您还是一根经地非要认定她不可呢在……还为了她跳海自杀,您这又是何苦呢……现在我该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说着说着他还抽出口袋里的小手帕抹了把眼泪,看得旁人心酸不已。
  正当华丽丽满脑子疑惑又被这个大男人哭得心烦意乱之时,一个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子拨开人群来到了华丽丽的面前。华丽丽当下立刻眼睛一亮。咦?!这不是玉玲珑吗?!
  “玲珑!是你啊!”华丽丽欣喜若狂地抓住她的双肩笑着说,随后他注意到了她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不由得立刻脸红了起来,嘟囔着对她说,“玲珑,你怎么穿成这样……”
  他话还没说完呢,那酷似玉玲珑的女子便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对他说:“混蛋,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的中文名字,叫我安娜,安娜!”
  “安、安娜……”华丽丽好象是被打傻了,只能乖乖地跟着她叫了一声。
  可是,华丽丽顺从的举动却还是换来了一巴掌,只听那名为安娜的女子冷着脸对他说:“托尼,你也太没出息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跳海自杀,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伯父伯母?!怎么对得起言老师?!怎么对得起我?!”她边训斥还边用手指头直戳他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华丽丽满脸的委屈,却又不敢说出口来,其实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只能含着泪自己在心里大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安娜点在华丽丽脑门上的手忽然被另一只纤纤玉手给抓住了,只见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华丽丽身边的女生居然象极了芯儿,这让华丽丽又一次吃惊了一把。
  “喂!”象芯儿的女子摘下墨镜指着安娜大声开口道,“谁准你打我的托尼?!他要为我自杀是他的事,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助理,仗着总裁对你的信任你就要爬到人家头上来了?!”
  “林欣欣!你这个狐狸精,还有脸再出现?!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害死了托尼?!”安娜也豪不退缩地指着那女人骂了起来。
  林欣欣冷冷一笑,说道:“哎哟,自己没本事勾到托尼就不要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我不介意做什么狐狸精,起码狐狸精有人疼,总比你这个老处女活得滋润。”
  “你说什么?!”一句“老处女”终于激怒了安娜,她气急了,不顾形象地就上前同林欣欣打了起来,两个女人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扭在了一起。
  “哎呀,别打,别打啊!”华丽丽赶忙上前拉住安娜,而刚才那个中年男子也配合着拉开了林欣欣。
  两个女人却还是不服气地挣扎着向对方骂骂咧咧的,华丽丽正在头痛之际,就只听见背后有个男人喊了一声:“别闹了,就快开场了!”
  安娜和林欣欣顿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挣扎和叫骂,华丽丽一回头,又是吃了一惊,这个说着“就快开场”的男子居然、居然是独孤侧!
  “阿……”华丽丽口中的那个“侧”字还没叫出口呢,便被安娜和林欣欣一左一右夹在中间,拖着朝草坪对面那幢高楼方向去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
  “闭嘴!”
  “拜托,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少装傻!”
  “可是……”
  “住口!”安娜和林欣欣的吼声同时响起。
  无奈的华丽丽只能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无语问苍天。
  而走在他们后面的那个酷似独孤侧的男子唇边扬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他们在这个时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