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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影帝李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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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影帝李小龙》祝春亭
功夫影帝李小龙




楔子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战争年代,英雄辈出。他生活于和平岁月,英雄气慨却威震整个东西方世界。

  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尽善尽美,堪称艺术哲学。始于他,才有西方的中国功夫热。

  他不是功夫片的开创者,却耸起功夫片的一座丰碑。其后功夫片高潮迭起,佳作连篇,却无人能撼其根基,无人敢言已逾其巅。

  是他,使西方人认识了功夫片。

  是他,使中国人更钟情功夫片。

  是他,一脚踹开好莱坞大门,成为最早在世界影都占一席之地的华人影星。

  世界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他的影片上映,就有他的故事流传,就有他的魂灵激荡。然而,又岂止华人居住区?

  他之后,功夫影星辈出:成龙、周星驰、吴大维、刘德华……迫星族,如痴如狂崇拜。殊不知,诸多功夫影星也曾像追星族一般,执著地模仿他、崇拜他、倾服他。

  他英俊潇洒,体魄如钢,引无数美人竞折腰。他亦直言不讳对女人的嗜好。他的绯闻如春潮滚滚,永不平息。

  “英雄美女”这一古老命题,在他身上得以充分印证。

  然而,他却是个婚姻的保守者。他爱的女人,唯有结发妻子莲达。

  他英年早逝,却英名永垂。

  他的猝亡,留下千古之谜。20年后,他的同样作为功夫影星的儿子屈死,又给后人留下不解之谜。难道真如中国的先哲所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

  艺海星沉,人们扼腕叹息,感慨唏嘘。然而,人们又理智地惊叹,他短促的一生是那般丰富充实,曲折离奇,惊心动魄,异彩纷呈。

  他就是龙的传人,龙的儿子——李小龙!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一章 呱呱落地 滋事生非人堪忧






第一章 呱呱落地 滋事生非人堪忧

  他的童年颠沛流离,游及半个地球。敌机压顶,人们避之不及,他却爬上房顶戳机叫骂。他的血脉奔涌着不安份的血,胆大妄为,滋事生非,是匹骜烈羁我的小野马,家人管束不住,终落得个“飞仔”的恶名。

  1940年,日本吞噬了大半个中国。战火连天,民不聊生,剧坛肃杀。身为粤剧名伶的李海泉举家从日军铁蹄下的广东逃到香港。

  香港一隅偏安。然而,日军对香港已成蟹钳之势。粤港交界的北侧,太阳旗猎猎飘扬。日军的巡洋舰航抵维多利亚港湾,作焙耀淫威的“外交访问”。

  香港危机四伏,人心惶惶。

  李海泉携妻去了万里迢迢的美国。当时,美国远离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是各国难民的避风港。李海泉赴美,与其说是逃离战火,不如说是发展他视为生命的粤剧。

  这就是李小龙之所以出身于美国的背景。

  1940年11月27日,美国旧金山唐人街的中华医院,住着一位欧亚混血的妇人。她就是李小龙的母亲,名叫格丽丝·李。格丽丝是香港已故殷商何金堂之女,何东爵士之侄女,她的中文名字叫何金棠。何金棠自小生活在上海,19岁时来港,遇到在港演出的李海泉,遂结为伉倔。

  何金棠生下李小龙时,丈夫李海泉正远在9000里外的纽约中国城戏院演出。

  纽约的唐人街是美国最大的华人社团区之一。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由移民组成的国家,有世界民族大熔炉之称。中国最早的赴美移民,是卖去修筑横贯美国大陆东西铁路的劳工。工程峻工后,中国劳工留下来,以其独特的方式生存——主要是洗衣业、饮食业。劳工攒下钱,便回唐山(中国大陆)娶妻带回美国。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1924年美国政府颁布移民管制法禁止东方民族移民为止。其时,纽约、旧金山、洛杉矾、芝加哥等十多个城市已形成稳定的华人居住区,人口总计35万。唐朝是古代中国的鼎盛期,华人以唐人自居,社团区便称之为唐人街。唐人街极富中国文化特色,早期移民多来自广东,这种文化故又极富广东特色——粤剧便是华人津津乐道的文化娱乐。

  李海泉随团巡回演出,将身怀六甲的妻子何金棠留在旧金山,实出无奈。他不演出赚钱,一家人的生活就毫无着落。因此,住在医院待产的何金棠感到孤立无援。

  27日这一天,何金棠生下一个男婴,这距离她上一次生产仅13个月,这也是她所生的第四个孩子。李小龙呱呱落地,给寂寞的何金棠带来一阵欣喜和宽慰。多年后,李老太太回忆当时的情形说:“小龙是上帝赐给我的守护者,他令我感到安全。”

  何金棠给这个男婴取名为李炫金。“金”为旧金山,又泛指美国;“焙”便是名扬和焙亮之意。李炫金这个名字只保留了几个月便改掉了。李老太太多年后解释道:“原因是他的名字与已去世的爷爷相同。”不过,30年后的李小龙的确应灵了他最初的乳名,名炫了美国。

  当时华人医院的护士小姐认为应该给这男婴取个比较美国化的名字,便为他登记为布鲁斯·李(Bruce lee)。这名字至何金棠离开医院便停止使用。李小龙13岁时进入香港的一所英文学校,重新使用这个“洋名字”。他18岁重返美国求学谋生,也常使用这个名字。

  李海泉赶回旧金山,与妻子商量改掉李炫金这个名字。在西方人的意识中,后代沿袭祖先的名字是一种荣耀,而东方人却认为是犯了大忌。于是李炫金改为李振藩,而在为这个男婴申报户籍时,则用布鲁斯这个英文名字。

  李小龙在家排行老四,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早他出生前,有个哥哥生下来,便天折了。按照迷信的说法,是给鬼魅捉去,此鬼专捉金童。因此,家里人都叫他小凤——一个地道的女孩子的名字。家人还给他戴耳环,穿花衣,扮成女孩状。目的是混淆鬼魅的视听,使其辨不清男女,而侥幸生还。事实上,李小龙幼时好动顽皮的性格,跟小凤之名大相径庭。

  李小龙之名是他回港后做童星时取的。他生在龙年(庚辰年),恰巧也是生在辰时(生肖与地支对应,辰即龙),一位漫画家袁步云便给他取了个艺名——李小龙。

  当时李海泉仅在家中呆了少许日子,又行色匆匆随团在美国巡回演出,妻子和家小仍留在旧金山的唐人街。

  翌年——1941年3月底,李海泉举家返回香港。原因是粤剧的观众多限于广东籍的华人圈内,天地太小;另外,日军与英军虽呈对峙之势,香港仍太平无事,日本撒出和平烟幕,蒙骗了众多的港民乃至港英当局。港民仍按照固有的方式生活着,李海泉仍忙于演戏。

  风云突变——1941年12月8日凌晨4时45分,日本海军航空兵偷袭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

  同一天的8时30分,42架涂有醒目太阳旗标志的轰炸机及护航机突然出现在九龙启德机场上空。5分钟之内,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残骸遍地。之后,日本轰炸机对港岛进行了轰炸,硝烟弥漫,一片混乱。

  李海泉一家躲在屋子的最底层。格丽丝·李按照天主教徒的做法祈祷上帝,而信奉佛教的李海泉则烧香拜佛。

  日本正式对美英宣战。在港的500名中国士兵和两个营的英军同入侵的日军展开浴血奋战。11日,中英混编的守军军官全部战死,士兵所剩无几,被迫从九龙撤至香港岛。25日,英军投降,香港沦陷于日本的铁蹄之下。

  港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通货膨胀,粮食匮乏,人们纷纷逃往台湾、澳门等地避难。香港人口,从160多万锐减至60万。李海泉一家没走,他已经举家出过远门,备尝颠沛流离之苦。他相信佛祖,佛会保佑家人的平安。

  李小龙的童年是在急剧的动荡中度过的。他年幼,不谙世事,战争对他成年后的成长,末形成什么影响。当时的李小龙营养不良,却活泼好动,且天不怕地不怕。那时大人用来或吓唬小孩的灵丹妙药是说:“日本飞机来了!”再顽皮的小孩都会吓得乖乖不动。此方对李小龙则不灵,他照常撒野。有一次,他竟爬到三楼顶层,站在走廊的墙上,挥拳对着低空飞过的日机叫骂。据与李家为邻的长辈回忆,何金棠吓得一脸苍白,李海泉气恼地打他的屁股。李小龙仍顽性不改。

  1945年8月14日,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翌日,英国太平洋舰队驶进香港维多利亚港。港督府上的太阳旗换成米字旗,香港又恢复为英国直辖殖民地。

  战后,香港重建家园,步入经济恢复期。港英政府对大米实施配给制,并对主要副食品进行限价。港民生活得到基本保障,逃离的人们纷纷重返家园。至1949年,因战局变化,大批的大陆人涌入香港,造成香港人口急剧膨胀,超出战前的总人口数。

  战后,李家在九龙定居下来。父亲、母亲、姐姐姬格蕾丝、费芙、哥哥彼得(李忠琛)、弟弟罗勃特(李振辉),全家共七口人。50年代,父亲李海泉成了著名的粤剧丑角,收入渐丰,加之母亲何金棠出身名门,李家属香港上层社会。家庭生活稳定且安逸,却又常因小凤而闹得不得安宁。

  李小龙的哥哥,后任香港皇家天文台助理台长的李忠琛,回忆起李小龙童年的生活,有这样一段叙述:“每当他老老实实地坐着的时候,人们就会认为他一定是病了。他好玩好动,永远在跳着、说着。

  他还喜欢恶作剧,耍弄人的花样层出不穷,对象由家人至仆人差不多无一幸免。

  “他虽然胡闹,心肠却很好。曾有一日他凭窗看街景,突然间发足奔出大门,全家都为他这举动愕然,当大家走到窗前看他又在搞什么新花样时,却原来有一个盲人在过马路,而马路前面刚在修路,掘了一个大洞。李小龙恐怕那盲人失足掉下地洞,故见义勇为,引领他过路。”

  尤其使家人担忧的是,李小龙出门滋事生非,把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大孩子打得头破血流。邻里,还有不认识之人来李家告状。李海泉总是训斥儿子。李小龙倔犟道:“我打的是坏人!”

  且不论儿子“动武”是否有理,父母皆是信教之人,恪守“与人为善,自律其身”的信条。他们不能容忍儿子这般胡闹,多方管束。

  事实证明,父母无法管束住这匹骜烈不羁的小野马,便随他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十九岁的李小龙,渐成了九龙街头遐迩有名的“飞仔”(阿飞)。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二章 踽踽独行 初涉影坛好风流






第二章 踽踽独行 初涉影坛好风流

  他是个学业不良的差学生,却是个敬业若神的儿童演员。他6岁步入影坛,渐成为红极一时的童星。他英俊潇酒,舞姿翩翩,引无数少女神痴意迷,倾倒折腰……好一个风流浪子!

  1946年9月,6岁的李小龙进入拉萨尔书院小学部就读。拉萨尔书院是小学部至高中部俱全的学校,是香港屈指可数的名牌学校,学生家庭多为贵族、富商及社会名流。

  中国人习惯把望子成龙的希望寄托在读书上。大儿子李忠琛勤勉好学,李海泉指望李小龙能像他哥哥那样在学业上出类拔萃。

  但是李小龙却使父亲大失所望。

  李小龙早慧早熟,却厌恶读书,校方的纪律使好动的他比坐牢还难受。他从不肯在读书上下功夫,学业十分糟糕。比较而言,他喜欢历史、美术、文学等科目,对数学等理科则恨之入骨。他母亲何氏说他一直到10岁,算数目还只会数到十为止。由于李小龙在校的“恶劣”表现,好几所学校都要求他退学。因此,李小龙转过多所学校才勉强读完初中。

  一位教过李小龙的先生回忆当年的情形道,他绝没想过李海泉的二公子以后会成大器。李小龙性格孤傲怪僻,喜欢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他学业差而倍受同学歧视,他用拳头教训过块头远比他大的同学,同学们转而憎恨他,对他敬而远之。

  因而李小龙在学校没有亲密的朋友。他上课尤其寂寞无奈,下了课一人独处,要么沉思,要么双眼耽耽地盯着同学,如一头孤独的狼崽。然而,同学终不敢小舰他,他是童星。随着他所演电影的增多,越来越多的同学,尤其是女同学对他刮目相看。

  战后是香港电影神奇发展的时期,尤其进入50年代,由于大陆艺员的加盟,香港电影无论数量质量均有长足的进步,成为大陆外华人世界最大的电影生产基地。看电影是港人娱乐消费的主要方式,演电影自然是一件十分荣耀之事。

  李小龙演电影与读书截然不同,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与良好的素质。李小龙之所以这般幸运,全是他父亲的关系。李海泉除了演舞台戏,还参与拍摄粤语电影片,跟影坛的人稔熟。那时,李小龙五兄妹都有机会在银幕上跑龙套露脸,而以李小龙表演天赋最高,因此,也只有他后来成为演员,并且是名演员。李小龙演电影与他上学读书是同一年,由父亲朋友的举荐,李小龙进入电影圈演童角。

  李小龙首次在银幕亮相还可追溯到6年前,那是他出生不久,地点是美国好莱坞。因伦理片《金门女》需要一名东方婴儿。导演非常偶然地看到李小龙,便向李海泉商议请他儿子客串演出。严格地说,李小龙不算演电影,而是搬上银幕的一件有生命的道具。

  李小龙成名后,不少人称他自小就与电影结下不解之缘,或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只能说是其中因素之一。李小龙先后在20部影片中饰演童角。那时的他,离职业演员之路还十分的漫长和艰辛,有时非常渺茫。

  李小龙作为童星演的第一部电影叫《人之初》。影片由一户三口之家而演绎出一个故事。银幕上的父亲,是个诚实、勤奋的小职员;而母亲却十分轻浮,嗜赌为命,常把家中的积蓄搬到麻将台上输个精光。

  银幕上的小主人公与现实中的李小龙同龄(6岁),并且兴趣性格也相仿。这个小男孩立志做一名电影演员,也爱惹事生非。一天,小男孩跟她母亲发生口角,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他独自跑到一座偏远的山上。他曾听说这是一座魔山,猛虎和强盗出没其间,要么被吃被杀,要么呆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无恙地离开这里,那么幸存者便会拥有10个人的力气。

  这个美丽且惊险的传说,十分投合李小龙崇武冒险的性情。银幕上的小男孩巧妙地避开强盗和老虎(可惜因费用及时间缘故,这情节在影片中一晃而过)。尔后,他又冷又饿逃到半山腰一座古寺里,和尚收容了他,却要他去干砍柴跑腿等杂役。他不堪其苦又逃回原来居住的城市,与一群小阿飞为伍,成了一名小扒手。一天,他碰巧偷他父亲钱包时被父亲回首发现,父亲追赶他,他拔腿狂奔,被迎面而来的汽车撞倒。父亲抱着奄奄一息的他回家,在他弥留之际,他父亲懊悔地对他说,自己工作应该勤苦一些。他母亲则忏悔不已,求他宽恕她,说她是因为输了钱而脾气不好,迫使他弃家流浪。小男孩在此刻,带着那个逃离魔山便有万夫之勇的破碎梦死去——影片随即落幕。

  和不少的香港商业片一样,这部影片制作粗糙,观后如过眼烟云。然而,李小龙十分投入而动情的表演,使电影圈中的人大为赞赏。正因为这点,在其后的10年,李小龙赢得了近二十部影片的演出。并且大都是沿续《人之初》中的童角,以小硬汉或小流氓的形象出现。

  李小龙参加电影拍摄,多安排在学校的假期。也有的电影在假期之前就开机,或是假期结束仍末停机,这样李小龙就要在课余参加拍摄。导演为了不耽误他的学业,尽可能把他的戏安排在夜间进行。

  年幼的李小龙对电影极富敬业精神。李老太太回忆,如拍电影,小龙吃完晚饭就上床休息。到了该去摄影棚的时辰,母亲轻声唤他,他立即就醒,手脚利落地穿戴好行装,精神抖擞地随父亲出门。若是平时要早起上学,大声唤他都不得醒,摇醒他,他还要赖床多时,然后懒洋洋地起来。

  李小龙哥哥李忠琛称,小龙自幼就喜欢装神扮马,尤爱模仿电影中的各色人物。这种模仿爱好,是一名未来演员必具的素质之一。然而,李小龙扮演的众多角色,很少光芒四射。原因是他多饰无足轻重的配角,虽饰主角,影片中又末加以强化。这便是影评家常说的,好演员应遇上好角色、好剧本、好导演。

  李小龙塑造的银幕形象,数在《细路祥》与《人海孤鸿》两部影片中最为成功。

  《细路祥》是李小龙10岁时领衔主演拍摄的,脚本由一本同名漫画册改编,合演有伊秋水、冯峰及李小龙父亲李海泉。

  李小龙饰演主角细路祥。细路祥父母早亡,自小由做教师的叔父(伊秋水饰)抚养,他与堂弟堂妹共四人栖身在一间破木屋里。叔父无力支付学费供他上学,只好摆一个出租漫画的街边小挡让他看管。细路祥由此而结识了一个浑号“飞刀李”、极富侠义豪气的黑帮头子(冯峰饰)。

  —天,细路祥拾得一串富翁女儿遭人抢劫而丢失的金链,叔父把这串金链送还给那富翁(李海泉饰),并恳求富翁资助细路祥入校就读。入校不久,因细路祥是受人恩典而上学的,常受富家同学的讥讽。细路祥不愿在校呆下去,自愿到富翁开设的工厂当童工以弥补家计。正直的细路祥因不愿与富翁的败家儿子和管工同流合污出私货,而被罚苦役。叔父劝他人穷就该逆来顺受,倔强的他终于忍无可忍,跑到飞刀李那儿跟他一道“温食”。

  不久,细路祥随飞刀李一伙去那富翁开的工厂打劫,刚巧碰着抗议老板无故解雇工人而留宿进行罢工的旧工友;旧工友规劝他不要这样做,他义愤填膺道出全片中最打动人心的对白:“那些为富不仁的人,不偷他的,偷谁呢?”最后,飞刀李误杀那个常常欺压工人的管工。警察来缉拿凶手,飞刀李为了不连累罢工工人,把罪名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飞刀李的同伴分了一些钱给细路祥,让他叔父带他回乡下种田。

  这影片中,李小龙的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把不甘贫穷而又良心末泯的小匪徒演得活灵活现。影片是50年代初香港贫困的真实写照,细路样的行为及对白引起下层港人的极大共鸣。其他的人物亦是演得血肉丰富,真实可信,影片堪称50年代香港影坛的力作。

  《细路祥》的公映,使得李小龙成为电影圈中颇有名气的童星。

  除演电影,李小龙还有两大爱好:跳舞与练武。

  李小龙天生好动,精力旺盛,打架不足以宣泄他旺盛的精力,便另辟舞蹈的路径。他14岁开始学跳舞,一跳便嗜舞成癖,以致听到音乐便手脚酥痒,忍不住要蹦达。李小龙富有舞蹈细胞,一学即会,融会贯通,舞姿优雅烟熟,十分精湛。李小龙尤擅跳恰恰舞(ChaCha),这种热烈奔放的舞蹈节奏很对他的脾味,他由此而获得过香港的恰恰舞少年冠军。

  跳舞,对李小龙练武控制节奏大有脾益;跳舞,也曾作为他日后赴美谋生的手段。在香港,他曾以教武林前辈邵汉生学跳恰恰舞为交换条件,从邵伯那里学来一套宝贵的截拳功夫。

  李小龙在舞场的出色表演,令教过他数学的张老师愕然不解,在其印象中,此生十分的呆拙。对李小龙抱偏见者,非张老师一人,他们往往看到李小龙的一面,而忽视了另一面。

  纵观古今名人,十全十美的天才几乎不存在,他们往往是某方面特别优秀,而另一方面比较欠缺。李小龙亦是如此,表现尤为极端。他重文科,轻理科;嗜好表演,而憎恨读书;动则疯狂,静则沉缅。他性格静的一面,是促成他在美读大学选择哲学的主要原因,哲学是一门耽于思想的学科。

  李小龙演电影赚了不少钱,他末挥霍掉,由他父亲帮他存起来。当时他父亲的收入十分丰厚,家境相当富裕,他一家住进港岛半山区的一幢大宅里。

  李小龙养了一条叫“包比”的法国狗。孤癖的李小龙与人有隔阂,与狗却亲密无间。夜里,包比睡在李小龙床下;白天,总是在他马前鞍后。人狗形影不离。

  除了包比,李小龙最要好的少年朋友要数小麒麟。小麒麟也是童星,俩人在一起合拍过电影,他的才华名气皆不如李小龙大。李小龙很珍惜少年时的友谊,多年以后,李小龙红极一时,仍念念不忘提携小麒麟一把。

  在亲戚朋友中,李小龙被公认为英俊少年。而他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非常注重修饰自己。他每天早上总在镜前泡个十几分钟,把发型梳理得一丝不乱,把衣服折抚得整整齐齐。他的衣着发型,既趋时,又不显花哨,走进学校,便会引来各色的目光——他喜欢这样。

  在李小龙的潜意识中,天生具有表现欲。有意无意,他都不会错过表现自己的机会。

  甫入青春的李小龙,深得少女的青睐。在课堂上,不时有女生向他暗送秋波。这是些和他一样学业糟糕,又好想入非非的女孩子。李小龙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很高傲、根冷漠。

  李小龙交的女友多是校外的。在这些女孩子的心目中,李小龙不再是差学生,而是大名鼎鼎的少年影星,是叱咤风云的武林英雄,是风度翩翩的舞场高手,还是家私万贯的富家子弟。这些女孩子大都学业不专心,爱好虚荣。她们以能与李小龙跳舞、能与李小龙讲话为荣。有的甚至乎被李小龙多看了一眼,也会欣喜不已,激动万分。

  李小龙早熟,15岁便有了性体验。他把女孩子悄悄带到家中,房门关得死死的,一任欢愉。事情被他父亲发现,严厉地批评了他。李海泉竭力反对儿子荒废学业,沉湎于声色之中。况且他带来的女孩子举止多轻浮,不适宜做李家未来的媳妇。

  于是,李小龙便和女孩子在外面昏天黑地。

  李小龙本无意在与他要好的众女孩之中择妻,他是逢场作戏。他在女孩子中间显得异常的活泼,谈笑风生,放浪形骸。他喜欢裸露上身,叫女孩子用拳头捶打他发达的胸肌。他曾做过一次这样的游戏,在卡片上写道:“我想要你,如答应,请笑一笑。”然后分送给众女孩。有的女孩对他媚笑浪笑大笑;有的女孩羞容满面,竟笑不出来。结果,博得李小龙偏爱的是后一类女孩。这有点出人意料,其实,与他内心深处的喜好相吻合。

  熟悉李小龙的人,常见少年美女与李小龙相伴相欢,皆认为李小龙是个情种,桃花运独钟于他。李小龙去了美国,娶了个美国姑娘为妻,皆又认为其妻美貌非凡,娇艳之极。李小龙携妻回港,众人愕然吃惊。其妻莲达虽端庄素雅,却丝毫谈不上绝色。

  莲达正是李小龙理想之中的妻子。在他心中,娶妻与交女友是两码事。交友择其外貌,而娶妻取其心灵。他一生中,认识的美女无数。他偏执地认为,漂亮的女人多轻挑,轻佻便会有登徒子打主意,便就会沦为大众情人。此乃后话,李小龙与莲达的恋情,本书将另有详述。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三章 如痴如狂 执著习武显身手






第三章 如痴如狂 执著习武显身手

  他自称是小阿飞,四处惹事生非,是十足的小恶棍、小霸王。在一次街头殴斗中吃了亏,促使他铁心学武,如饥似渴,乃至疯狂。曾获香港拳击冠军,号称打遍全港无敌手。八方挑战,树敌多多,终于被迫离港……

  李海泉是李小龙第一位武术老师。

  李海泉会太极拳,有意将这种既练性情,又健身的拳术传给儿子。每日清晨,李海泉便牵着小龙去附近公园练拳。李小龙初学兴趣盎然,没太久便显出不耐烦。这种拳比较适宜好静性温之人练习,而不切好动性烈的李小龙之票性。李海泉放弃了教儿子习太极拳的努力,但这段短暂的习拳生涯,对他日后学习其他拳术大有好处。太极拳的核心是以柔克刚,这是中国武术普遍融会并推崇的原则之一。

  李小龙看电影看演出,对银幕和舞台上那些高于精湛的武艺惊叹不已,五体投地。在他拍电影闲暇时,甚至在家里,他都要缠着他父亲的同事朋友教他几手。这一来,李小龙便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

  李小龙自幼好动好强,好胜好斗,是一个天生的斗士。那时的李小龙是个千面人,人们很难将他的种种表现统一起来。在课堂,他神色呆痴,反应迟钝;在校园,他是个孤傲的独行客;在摄影棚,他虔诚之至,万分投入;在家中,他或是一个顽童,或默如打坐习禅的小和尚;在街头,他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恶棍、小霸王。

  李小龙动辄拳打脚踢,不惧恶,不畏大,因此,许多年纪个头比他大得多的青少年都伯他。李小龙还有领袖欲,颇具领导才能,他常把附近的街童恶少组织起来,自任统帅,身先士卒与另一帮街童恶少混斗恶战。得胜的常是李小龙。只要得胜,即使落得遗体鳞伤,他也无比酣畅快慰。

  13岁那年,李小龙遇到一个真正的敌手。对方的个头较他矮,身躯较他瘦,黄黄的脸色显出营养不良。他冷漠地,甚至带有轻蔑地瞪着李小龙。其时,李小龙率他的虾兵虾将咋咋唬唬招摇而来,聚集街头玩耍的顽童纷纷避让,他却毫不知趣地戳在那里不动。

  李小龙怎会把他放在眼里?揍扁他如捏死一只臭虫。李小龙还不想这么快收拾他,先得戏弄戏弄他。李小龙自然而然搬出在演艺圈学来的招术,动作优美潇洒,博来街童大声喝彩。

  只见他抬脚轻轻一绊,李小龙如一沙袋重重摔在地上。他出招太快,以致李小龙末做出任何反应就落个败局。李小龙唯有这一次深刻体会到他在演艺圈里随意学来的招术是多么的不实用,那不是防身克敌的武术,而是做给观众欣赏的“舞术”,招式花梢悦目,实则不堪一击。

  此刻,街童仍大声喝彩,都以为小龙是像武夫演员那样玩一个噱头,佯居下风,顷刻间便会反“败”为胜。

  李小龙旋即爬起来,眼含恽恨和茫然。李小龙放弃了舞台“花术”,拿出街头斗殴的看家本事,重拳如雨点般地快速砸去。

  对方形如鬼魅地躲闪,只出了一招。李小龙给打得弹起来,撞到一堵墙上。

  街童膛目结舌,方知李小龙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他那一拳,如铁锤一般。

  李小龙好一瞬才回过神来,羞辱懊丧之至。他也曾吃过败仗,可以前的对手是真正的大人。这小矮个是谁?是受欺负的街童搬来的复仇者,还是像他一样的惹事生非好斗之徒?

  李小龙学电影中侠客模样双拳一抱,道:“请问尊姓大名?”

  小矮个傲慢地睇李小龙一眼,末正面回答,只是说:“试试学的功夫。”不慌不忙,消失在街市的人海之中。

  “他原来是会功夫的?”街童惊诧又景仰地议论纷纷。李小龙默不做声,苦涩地咀嚼他那句话。

  这个小矮个,是改变李小龙人生命运的少有的几人之一。他促使李小龙铁下心来认真学武功。李小龙再也没见过他,但忘不掉他。

  1967年,当红功夫明星李小龙接受功夫杂志《黑带》的记者采访时说:“在香港,当我正是小孩时,我是一名小阿飞。总爱四处撩事斗非。我与我的伙伴曾用铁链及藏有小刀的笔作为武器。偶尔有一日,我问自己:如果我的伙伴不在我身旁,而我却陷入一场打架中,这会有什么后果呢?于是,我决定要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就是这样,我开始学武术。”

  访谈录刊载在10月号的《黑带》上,道出他习武的动机和目的。就当时的李小龙来讲,他铁心习武,更多的是好胜心理的驱使,而较少防身意识。

  这次斗殴后,李小龙陷入沮丧和沉思中。母亲认为他病了,他说他在学校里受到欺负,他想学功夫自卫。母亲对儿子的处境很同情,答应出学费成全他学功夫。

  父亲知道李小龙一定是滋事斗殴吃了亏。他无法改变儿子的性格,也只有成全儿子的念头,使他更强大。

  李海泉通过朋友的关系,为儿子找了一位武林高手——把咏春拳自大陆传来香港的一代宗师叶问,作为他的师父。叶问是广东佛山人,40年代后期因战争迁来香港,开设武馆,专门传授咏春拳,是香港武坛德高艺精、令人祟仰的一代名师。

  叶问择徒甚严,绝不会为多收学费而滥收门徒。他要求前来求师的门徒素质好,品行正,且亦文亦武。他对李小龙的“恶名”略有所闻,但他又认为:“竖子可教。”

  李海泉带儿子去拜师。叶问跏跌坐于蒲团上,老态龙钟,言话温和,面容和蔼。李小龙却被他那双炯炯灼人、深邃如渊的双目吸引住。叶问的眼神,分明含有一种力度,一种凛威,一种风范。说白了,就是一双利剑。

  李小龙的敬畏之情油然萦胸。

  叶问起身出招,与假想之敌相博。此刻,李小龙简直就要把师父敬为神明。老态龙钟的叶问,似龙,似虎,如风,如影.身手比20岁的后生还要轻盈矫健、快捷、凶猛。李小龙看得眼花缭乱,一个意念却格外的清晰,他惊叹武术对人的巨大作用,暗下决心:坚贞不渝以武道作为未来的人生道路,毕生竭力,九死不悔。

  自此,李小龙学习咏春拳,到了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的地步。

  相传,咏春拳是少林寺至善禅师(武林高手方世玉的师父)的师姐五枚尼姑所创。与男子相比,女子个小体衰,不可强拼硬打。中国古代武术的女拳流派,皆是以柔克刚见长。五枚尼姑另辟路径,独创一门全新的打法,迅猛凌厉狠辣,在出手之瞬重创敌手。这是因为体力逊于强壮男子的女子,如果不能瞬息间打败敌手,根本无法跟壮汉纠缠鏖战下去。

  五枚尼姑以女儿身为喻,创下的这套拳术又并非女子独钟,亦为众多的男拳手所喜爱。经过后人的改进演化,咏春拳成为一门独立的拳派。

  咏春拳去繁就简,套数简扼明了,每一招都可用来搏斗,目的就是迅速克敌制胜。因此,咏春拳没有花巧及大幅度的动作,强调点点(拳点脚点)到位,实用第一。

  咏春拳推崇“打手即消手”的原则,这就是通常所说的“以攻为守”。普通拳法所用的档格(化解)招数,通常是当敌手一拳或一脚打来时,以臂挡之,然后再用另一臂或双脚反击敌手。在次序方面,档格必在反击之前,档与击不是同时进行。而在咏春拳的招数中,在档格敌手的同时又用拳脚击敌手,甚至不去档格,就直接攻击放手。是为“消打”或“以打为消”。

  咏春拳的这一原则,人们在体育竞技中也能常看到。如乒乓球国手邓亚萍。邓亚萍个子矮小,腿短臂短,无法顾及偌大的台面。她父亲教她放弃防守,只讲强攻,并且是一味地强攻。近年来,邓亚萍打遍天下无敌手,便是这般道理。

  咏春拳招数还有一大要点是“手留中”,即出招发招,均由中路突进。具体做法是将自己的桥手(臂肘腕拳)变成一个核心——两拳不分散,不管敌手如何向自己攻击,都可使敌手的桥手在自己的双桥手的外边。这样,就能使自己处于攻守上的优势。同时,咏春拳出击之拳路走的是“弓弦”线路,不事拐弯抹角出拳。这就像一把弓,咏春拳的拳走势是绷直的弓弦,而其他拳法的走势多为弓之背。咏春拳拳路走势与“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几何原理相吻,力求最快最省力地击中敌手。

  叶问教徒,主张少而精。徒弟中,除李小龙,仅有叶正(叶问的儿子)、黄淳梁、楚原、张卓庆等八九人。李小龙在武馆,与师兄弟的关系很融洽,不似在学校,形影单吊如一只孤雁。李小龙的一些基本动作多由师兄黄淳梁传授,而年事己高的师父在一旁指点教化。叶问不主张一味地下死功夫、笨功夫,强调悟性,教法灵活不呆滞。

  李小龙对师父的点化之辞或示范招数铭记在心,时常反复回味领悟。据叶正回忆,有一回他同李小龙上街,行走之时突然发现李小龙不见了。叶正赶忙踅转身去找他,只见李小龙坐在路边,如禅师入定般地冥思默想。良久,李小龙站起来,依照悟及的心得当街练起来。

  许多年后,李小龙成为功夫大师仍念念不忘师父的教诲,他常与他人谈及师父对他的点化之辞:“小龙,放松一点,自然一点,注视敌人的动作,你就会自然适当地做出反应。”

  “遇到敌手,千万不要拘泥套数,这样只会捆住自己,怎样方便怎么出手,目的是尽快将敌人击倒。”

  “我们不要太虚伪地说:‘我们学武只是为健体强身。’我们学武基本上是用来打架的,只是不要轻易出手。”

  叶问是个极宽容之人,他不像有的教头那样,禁止弟子学习或演练其他门派的指数,并认为这是离经叛道的逆行。叶问看李小龙最初的招式。就知道他曾向演艺界的叔伯学过功夫。叶问认为这不是坏事,因为艺人的招式虽是表演给人看,但毕竟是从武术流派中演化来的,仍有可取之处。因此,李小龙除在武馆学咏春拳,仍利用拍电影的机会,向其他叔伯学功夫。在李小龙离港赴美时,他已掌握了多种拳术。这为他在日后独创一门“截拳道”,提供了厚实的基础。

  据他的兄弟忠琛、振辉回忆,小龙练武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为了学好咏春拳的粘手功夫,在家中设了一座木椿,每天对着木椿勤练不辍。他为了练就强大的体魄,没有新式的西洋健身器械,就用沙包石块来健身。他就是吃饭时也不愿停止练功,一边吃饭,一边以拳击打板凳,以练就拳头的硬度。

  他的旺盛精力,使得每一个对他稍有了解的人大惑不解,他除了练功,还要拍电影、跳舞、跟女孩子寻欢逗乐。

  他的功夫长进非常之快,父亲既喜又忧,道:“他只要从练武的精力中拿出二成,学业也不至于如此。”

  父母仍念念不忘儿子走求学发达之路。儿子的行为,使他们这一希望愈来愈渺茫。由于李小龙在学校的“恶行”,不得不停地转学。因此,李海泉的朋友同事与其见面时,第一句则问:“令郎到学校未?”使李海泉十分的难堪。

  更要命的,是李小龙为练武,一度荒废中断了学业。

  1956年,16岁的李小龙勉强读完初中,进入圣查米耶尔书院读高中。这是一所英文学校,有不少外籍学生。校内有一支西洋拳队,拳手几乎是清一色的外籍学生。外籍学生普遍比本港学生长得高大,拳队是为这帮外籍学生特意组建的。

  好出风头的李小龙自然不满那些洋学生的一统天下,他主动发起挑战。牛高马大的洋学生自然不把矮小的李小龙放在眼里。结果,他们一个个被李小龙凌厉而又不规范的拳法打得落花流水,甘拜下风。

  1957年,李小龙代表圣查米耶尔书院参加全港中学生校际拳击赛。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地进入决赛,他的最后对手是连获三届冠军的洋学生。此君高大魁梧,壮实如牛。李小龙戴的是西洋拳套,打的却是中国的咏春拳法。这位洋拳手不知如何招架还手,给李小龙打得晕头转向,最后败北。

  事后,李小龙洋洋得意地说:“西洋拳讲究的是闪避,攻击只是一下一下的,而咏春拳以‘粘手’见长,可贴紧对手连消带打。交手时,我以‘粘手’格开番鬼仔的来拳,对方手腕酸软时,我就用另一只拳猛击。”李小龙又道:“我的咏春拳还没使出一半,主要是怕犯规受罚。咏春拳讲究速战速决,如果放开来打,我一个回合就能把他击倒。”

  练武和演电影,是李小龙在港期间的两件大事。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由童星向小生过渡,所饰角色仍以歹徒和流氓为主——只不过年纪不同而已。他离港前拍的最重要的一部影片叫《人海孤鸿》,他在片中担任主角,展示的是在日本军占领后香港的街头故事。

  李小龙扮演一名在日本军统治下的香港的孤儿,他经历过日机的狂轰滥炸,经历饥饿的煎熬,他最终幸免于难,流落于香港街头。

  在他生活的那个地区有几个流氓头子,一个叫“十四K”,一个叫“和胜和”,还有一个女流氓叫“十八姐”。这个孤儿跟流氓混迹一起,他的专长是打荷包(扒钱)。一个慈善家向他伸出援助之手,但他依然以扒窃为业。不久,他因犯案被捕,那位慈善家再度伸出援助之手。他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坐7年牢,要么进学校读书,结果他选择了后一种。然而在他读书期间,流氓找到他,软硬兼施说服他干最后一次“扒钱”勾当,他答应了下来。在欲行动前他突然反悔,执意不去,流氓老羞成怒,割下他的耳朵。经历了这事,他彻底看清流氓的残忍毒辣,从此痛改前非。

  叶问对李小龙所拍的电影不甚关心,他关心的是弟子能否成为武林中德高艺高的大器。他常向弟子阐述德与艺的辩证关系——德高必艺高,作为武林中人,且不说除暴扶弱、铲恶救孤之侠行,最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切不可向不会武功的弱者动武。

  叶问同时又极力鼓励弟子与人“讲手”。讲手一词,最初是武师在一起探讨切磋武艺,常常会由口说引发到手动,故“讲手”一词,实为交手或比武。叶问注重的是招数的实用性,不讲手,就不知自己所练功夫的优劣长短,就不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练。叶问认为,功夫最终是打出来的,而不是练出来的,只有在讲手中,才能不断地完善和强大自己。

  按照李小龙的性格,不用师父鼓励讲手,他自己会主动找人讲手。这就像一位久练弓法的箭手,急欲把一只飞鸟射下来。

  那时的李小龙,经常在街头“行凶闹事”。他捕捉的讲手对象,是他认为比他强的人。李小龙主动挑衅,激怒对方。对方一旦动武,李小龙便旋风般地使出咏春拳法,直到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趴倒求饶方辍手。因此李小龙的讲手,带有浓烈的炫耀武力的色彩(这是他一惯的好胜心理所决定的),一旦动手,便把师父教诫的“讲手须适可而止”的训条抛到九霄云外。

  李小龙的名气愈来愈大,得罪的人也愈来愈多。有时在街头,他能在瞬息间把四、五个对手打倒。

  李小龙寻人讲手,也有人寻他讲手。这是些像他一样的学过武功的好胜之徒。这种人不是那种行于街头、外强中干的庞然大汉。他们与李小龙旗鼓相当,各有所长。但是李小龙凭着勇猛和过硬的拳脚,总能够克敌致胜。

  有时对方是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李小龙往往是师兄弟几人与之应战或挑战。

  后来去澳大利亚开设武馆的李小龙的师兄兼把兄弟张卓庆,在接受一位武术杂志记者采访时回忆道:

  那时候,与小龙及师兄黄淳梁,为了印证所学功夫的实效,四处向人挑战……起先只不过是双方三几人,约定时间秘密举行。想不到后来越搞越厉害,时常会雇了汽车到新界去打。

  “我那时被人称为‘大龙’,而他当然是‘小龙’了。我们乐于迎战任何挑战者……

  “我们很不受对手欢迎,特别是小龙。因为我们是有名的搏击能手。小龙更特别惹人非议,因他很狂傲地认为他能打败任何对手……”

  除拍电影,李小龙基本上不务正业,这使他父母为他的前途非常担心。很有可能,李小龙将来会开武馆做武师,那不是他父母所希望的。他父母希望的是他完成大学的学业。

  李小龙混到18岁。18岁是中国人界定成年人的年龄。因此,他母亲极力主张他去美国读书。她认为小龙是美国公民(按照美国法律,出生在美国皆是美国公民),理应接受美国教育。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小龙四处讲手树敌太多,再这样下去,会遭到不测,父母为儿子的安全问题深感忧虑。

  李家的亲戚也极力主张李小龙离开香港。他们认为,小龙的学坏,是结交了社会上不良少年的恶果。只有离开香港,才能隔离不良的环境与不良的朋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李小龙终于决计去美国,尽管他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兄弟,舍不得他小有成就的电影事业。有消息传说——黑社会的人正酝酿把他干掉。他知道那些人的毒辣与残忍,他们或许不会堂尔皇之地讲手对打,而采用非常手段——使枪暗杀。他的师兄弟一致奉劝小龙离港避避风头。

  于是,18岁的李小龙,揣着希冀,又抱着迷茫,漂洋过海,踏上了生他的,而又那么陌生的国土,开始了新的人生旅程。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四章 漂洋过海 浪子回头金不换






第四章 漂洋过海 浪子回头金不换

  来到素有金山美称的旧金山,等待他的是生计之忧。他心比天高,却不得不寄人篱下。赢得一位姑娘的爱,却又忍痛舍弃。创立武馆,问津者寥寥。击败日本武师,名声鹊起。潜心苦读,终于赢得学业的优秀。

  1958年11月,李小龙乘坐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开始了漫长的海上旅行。

  李小龙身上仅揣有100元美金。他不想依赖家庭的资助,只想凭自己的体魄意志在美国站稳脚跟,半工半读完成大学学业。他在港拍电影赚了不少钱,他很少挥霍,大都由父亲为他存起来。他没有动用这笔钱,他想完全自立。

  李小龙坐的是三等舱,这里的旅客大都是回港省亲后重返美国,年纪大都是中老年。李小龙从他们购买三等铺位这一点,猜想他们并非特别富有。他们或是出身美国,或是颁布新移民法之前移居美国的。他们在美国这么多年,却还跟李小龙一样在餐厅里吃普通餐。“美国遍地是黄金”的神话,在李小龙心目中开始动摇。当初,他不肯带更多的钱赴美的另一个原因,是认为在美“揾钱”很容易。

  李小龙急欲了解美国的一切情况,向这些居美多年的叔伯问这问那。他还想验证自己的英语水平,用英语同这些叔伯对话。李小龙发现,他们对美国,并不都是很了解,有的连起码的常识都不懂。李小龙学过世界地理,动身赴美时,还看过《美国便览》之类的小册子,对美国概况大致有个了解。有位胡须花白的老伯,连纽约、华盛顿的位置都会搞错。他们的英语水平参差不齐,大多数还不如李小龙,有的仅会讲三两句生硬的广式英语。

  在甲板上,一位在芝加哥做针炙中医的先生告诉李小龙,那些叔伯一辈子居住在唐人街里,很少接受美国教育,也很少像地道的美国人那样四处迁徙和旅行,对外面的情况知悉甚少。他们大多从事餐饮成衣业,有的一辈子做跑堂和杂役,入夜就睡在小阁楼或餐厅里。这种人,在香港普通市民眼里,或许算一个小阔佬;在美国人看来,只是最下等的异国移民。

  “我的未来,也会像他们一样?”李小龙在心中,不断地重复这个问题。

  邮轮途经神户、横滨、夏威夷,前往旧金山。天高地远,海水无边。看不见陆地,也很少遇见船,只有孤寂的海鸟,在眼帘里默默飞行。李小龙望着茫茫的大洋,心中亦一片茫然。

  踏上美国国土,李小龙并没有故地重游之感,一切是这么陌生。除口袋里的出生证界定他是美国公民外,他心目中,仍把自己当做异乡客。

  他现在的名字叫布鲁斯·李(Bruce·Lee),这是18年前。他出生在旧金山华人医院所取的名字。而李小龙这个名字,只是在特殊的场合才会使用。

  除了他父亲在旧金山的老友,偌大的美国,没人知道李小龙抵美。在香港,他是小有名气的童星和赫赫有名的打手,走到哪,都会有人把他认出。在美国则不能,在美国人眼里,他只是千万个来美淘金的华人之一,一个默默无闻的穷酸小卒。现实使李小龙明白,美国是个轻历史、重现状的国度。一个人,不论他过去如何辉煌,来到美国,一切还得从零开始。

  李小龙住在他父亲的老友家。那是位垂垂老人,且体弱多病,他自己都需别人照顾,自然无法照顾李小龙。他要李小龙自己去找工作,说,他当年就这么过来的。李小龙觉得他有点绝情。但很快又谅解他,美国是个推祟自立的社会,谁也靠不住谁,唯有靠自己。李小龙虽谅解老人,但跟他几乎无话可说。

  李小龙去当地的华人团体,以求他们帮介绍职业。这里,数广东人的团体最大、成员最多。他们见到李小龙,并末表示出异国遇同胞的热情。他们介绍了当地的情况,及如何在美国生存,他们答应帮李小龙介绍职业,但又说理想的职业只有靠自己去找。

  李小龙后来知道,像他这样有求于他们的青年太多。

  李小龙找到一些零星的活干。他在香港,生活上完全依赖家里,因此,他尽管有强健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仍不能使雇主满意。

  李小龙只是粗通英语,因此,他求职的范围只能在华人聚集区内。他好动的性格却驱使他四处游逛,他跑遍了旧金山,以期不久能进入真正含义的美国社会。旧金山的繁华远非香港所能比拟。那时香港仍处在经济腾飞的孕育阶段,虽也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在繁华景象后面,是大片破旧拥挤的贫民区。

  旧金山最引为自豪的是宏伟壮观的金门大桥。李小龙站在桥上,倚栏眺望碧蓝的大海。大洋的彼岸,是香港,他由此想起他那“望子成龙”的父母。他决计洗心革面,发奋自强,做出成果来证实自己是一条龙!

  金门大桥于1937年7月7日落成,已有300多人从这里跳海轻生,故又被人戏称为“杀人大桥”。李小龙在一张陈旧的华人报纸上看到,一个富豪的儿子,18岁时上著名的加州大学,前途坦荡光明,却因“厌倦人生”而跳海自杀。李小龙很不明白这位青年的行为。美国是个自由而富庶的社会,充满了机遇,充满了希望,成功者的神话层出不穷,到处流传。李小龙渴望成功,尽管眼下,他连生计都成问题。

  李小龙在旧金山,干得稍长、稍有点起色的职业是教人跳“ChaCha”(恰恰舞),他的收费低廉,学员稀少,这与他精湛潇洒的舞技很不相称。在香港,他是跳舞作乐;现在,他却以舞艺权做维持生计之手段。美国人不鄙视从事任何职业的人,可李小龙总觉得有些无奈。

  三个月后,他去了西雅图。他跟那位老人合不来,同时,他对自己所处的境况表示失望。

  西雅图位于美国本土西部最北端,是华盛顿州的最大城市,市郊有闻名于世的波音飞机制造公司。当时正值隆冬,自小生活在热带地区的李小龙颇感不适。他找到周露比女士开的中餐馆,周女士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并收容他在餐馆打工以赚取生活费和学费。

  周女士是李小龙父亲的旧友,她在政治上很活跃,是当地华人社团的代言人,她经常接待各色人物或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她乐助好施,表现出一位女政治家的风范。

  李小龙进了当地的爱迪生高级工业学校(相当于中国的职业高中),这是他英文水平不够格的缘故,不能够直接进大学。也因为这点,李小龙在周记餐馆只能从杂役做起,而不能做能赚取额外小费的跑堂。按照辈份,李小龙该是周女士的侄儿。但是,李小龙父亲的面子,到李小龙正式打工的那天,给无情地撕掉——周女士俨然一副老板面孔,她毫无表情地对李小龙指指点点,稍不满意,便厉声训斥。

  李小龙怒火填膺,他来美已三个月,虽也知道“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这一信条,但他觉得太突然,简直就受不了。但李小龙还是把火气强行压下,按照周老板的意旨,把活计做得她满意。李小龙的行为跟在香港时大不一样,依过去的脾气,他会摔掉盘子不干,或拿盘子砸她个满脸开花。

  李小龙本不愚笨,再加上他天生好胜,精力充沛,他没多久就能把派给他的活做得又快又好。洗盘子是杂役最基本、量最大的活,李小龙的动作就像在跳快节奏的恰恰舞,快速而优美,如山的脏盘子,顷刻间就洗得干干净净。可周女士总不放心,拿餐巾纸擦,放灯光下照,试图发现污渍。周女士吹毛求疵一番,便开始褒奖,然后是一番人生哲理。李小龙对她的话十分反感,觉得就像政治家在发表演说。

  李小龙白天在爱迪生学校读高中。美国的学校,跟保守的香港学校很不相同,完全是开放性的,纪律松懈散漫,在李小龙看来,美国的学生简直就在玩。此时的李小龙,父母再不能督促他,老师也不会约束他,同学更不会因学业的优劣而崇拜或鄙视一个人。

  李小龙完全可以无拘无束,放浪形骸。然而,此时的李小龙完全成了另一个人。他一改在港厌学逃学的作风,一丝不苟,如饥似渴地学习。他深知学费来之不易,逆境中的他悟醒了许多人生的哲理。他知道理科一直是他的弱项,他曾对它恨之入骨、厌之如蝇。现在,他尽管仍不喜欢,却比文科下了多倍的苦功。他对英语,更是到嗜学如命的地步,他知道;来到美国,无论进大学深造,还是进社会就业,语言是最最重要的。

  其时,李小龙的哥哥李忠琛,在西雅图念大学。他写信给父母,报告小龙的学业状况,他父母惊喜万分,又难以置信。

  李小龙的英语水平得以很快地提高。由此,周女士派他做餐馆跑堂。餐馆的生意很好,常常宾客盈门,出现排队现象。餐馆的菜,并不优于唐人街的其他中餐馆,而是凭藉周女士在社交圈里的名气。她为人排忧解难,往往都能得到回报,受其恩的人,会带人或介绍人来她的餐馆用餐。就这点,李小龙不以为周女士是位社会活动家,而是个精明的商人。

  宾客中,有不少白种人,他们大都富有,出手也大方,用过餐后,总忘不了留下小费,并且说一番感激和赞美之辞。相比之下,华人食客要吝啬许多,尽管其中也不乏富有者,他们觉得侍者就该侍候他们,他们对菜也分外挑剔,而不像吃惯西餐的白种人那么好糊弄。

  做跑堂的收入较杂役大有改观,李小龙心中仍十分压抑。他从小就有做首领的欲望,希望驾驭他人,而不被他人所驾驭。李小龙正处于被人人所驱使的境地,食客、老板、厨师都可以驱使他一一—当然侍女贝兹除外。

  贝兹年龄虽比李小龙稍小,却是李小龙的师姐,她教李小龙如何应酬客人以及相关事宜。贝兹是个华裔姑娘,性感而迷人,因模仿美国民歌手琼·贝兹(Joan Baez)的发型,故而被称之为贝兹。贝兹在李小龙面前,没一点师姐的架子,她只知道李小龙的父亲跟周女士相识,而不知李小龙曾是香港小有名气的童星和武术高手。她为李小龙英俊的外貌和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尽管此时李小龙的处境很糟糕。

  贝兹看李小龙洗盘子的动作,说他像在表演跳舞;看到他发达的肌肉,说他是功夫小生;有时端详李小龙好一阵,说你可以去拍电影。李小龙总是无奈地一笑,没有告诉贝兹他那段还算辉煌的历史。

  李小龙渐渐对外表有些俗气,并且没文化的贝兹产生好感。他那时非常孤独,孤独之人尤需要爱的滋润。他们在餐馆常常窃语细谈,眉目传情——当然是不太忙的时候。

  李小龙和贝兹的变化,引起大厨的极大妒嫉。他原本对贝兹就有所图谋,常常用钩子一样的眼神盯住贝兹诱人的部匠。他的行为很不检点,经常趁贝兹下厨端菜之机,摸一摸贝兹细腻的手背,或捏一捏她丰满的臀部,然后就放肆地浪笑。

  李小龙看在眼里,心中十分不快。大厨是周老板的红人,他技术好,卖力肯干。大厨祖籍大陆北方,人生得牛高马大,整天在火炉边烧烤,火气也特别大。餐馆的雇员都怯他,他发起怒来,周老板都要让他三分。对于大厨的非礼,李小龙只能往心头忍,又愈发忍无可忍。

  这一天,大厨突然把刚入内的贝兹拦腰一抱,一只大手搭在她胸脯上,又摸又捏。贝兹叫起来,李小龙飞速闯进去。愤怒地斥道:“放开她!”大厨放开贝兹,贝兹躲到李小龙背后。

  大厨蔑视地瞪着个头小他许多的李小龙,道:“你骨头痒了不是?”捋出粗壮的胳膊,挥拳朝李小龙击来。李小龙见他招式,知他曾练过功夫,急忙伸手格住。几乎是同时,另一只拳如重锤砸在他胸口。

  大厨如一头公牛颓然倒在满是水渍的炉台下。贝兹叫了一声好,转瞬一脸煞白,她看见大厨爬起来后,手里操着一把砍肉的刀。贝兹扯着李小龙,叫:“快逃!”李小龙如铁桩一般钉住不动。

  大厨挥刀劈来,李小龙身子微侧,一脚把菜刀踢飞,拳头便砸在大厨多肉的脸上。

  李小龙很快就罢手,他并不想炫耀武力,只是想教训一下不可一世的大厨。

  周女士从外面办事回来,看见大厨极狼狈地坐在过道的板凳上。周女士问大厨发生了什么事。大厨说是两个黑鬼来店里闹事。说完,慢吞吞入厨房去。

  周女士的目光在雇员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小龙脸上停留几秒,回到收银台。她知道大厨顾面子,也料到大厨和李小龙之间迟早会发生冲突。周女士是个聪明人,她虽不知李小龙在香港的作为,但她料定沉默寡言的李家公子,绝不是等闲之辈。

  是夜,贝兹敲开李小龙租住的地下室的门,扑进李小龙的怀里,疯了似地把他亲个够。

  贝兹对李小龙的功夫赞叹不绝,问他在哪学的功夫,为什么不早露几手。李小龙几句就把他的武术生涯掠过去,说:“我过去是见到看不顺眼的人就拳打脚踢,以此取乐;现在,我的功夫是对付跟我过不去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动手。”

  贝兹瞪着眼,听李小龙说话,心目中,把他当英雄崇拜。

  李小龙和贝兹的艳情非常短暂。原因也是出于大厨。大厨遭李小龙羞辱后,忿恨之极又不敢公然复仇,便把怨气无端地发泄在小厨子身上。事情已愈来愈明朗,李小龙和大厨,必须让一人开路。李小龙或许早料到那一天,因此,不管老板的脸色如何,一有闲空,就在餐馆里练功。

  这一天,周女士把一名上门找工的台湾留学生打发了。她望了望他的背影对堂里的雇员说:“我现在要的是厨师,而不是侍者。现在愿来做侍者的人,天上掉一块石子下来,都会砸到一个。而厨师,尤其是像我餐馆这样好技术的厨师,跑遍美国都找不到几个。”

  听话听音。打烊时,李小龙不等周女士炒他既鱼,便提出辞工。

  李小龙离开了周露比的餐馆,他还在贝兹不知的情况下搬了家——为的是斩断与周记餐馆的是是非非,一心做他目标中想做的一切事情。他不否认他喜欢贝兹,但在女人与事业的天平上,他终归是把砝码压在事业一方。一年后,李小龙曾回过周记餐馆,贝兹早就离开这里,不知去了何方。李小龙对周女士已不再心存芥蒂,他理解周女士在竞争社会中所有的作为,他并且承认周露比是美国华人社会中一位优秀的女性。

  周露比后来也谈到过李小龙,那是他在美国已有点小名气的时候,周说:他应该离开这里,去更适宜他的地方去施展他所欲做的一切。他是个不甘平庸,不愿受他人支配的人,而我作为一个商人,必须对我的餐馆负责。

  李小龙离开周记餐馆,发誓不去任何一家餐馆打工——那样太束缚自己的个性了。他想独立从事一种职业,哪怕收入仅够糊口,也比受他人约束要心情舒畅。

  就他当时的状况,他能做的,也是他情愿做的,是开一间武馆。李小龙在餐馆打工时,曾多次萌发此念头,使这念头变成现实的,是他在练功时结交的几位朋友,其中一位名叫木村的美籍日本小商人对他的帮助最大。

  木村和李小龙的友谊是以功夫为纽带的。木村是个日本柔道的爱好者,每日勤练不辍。当有一天,他从李小龙住处附近的草坪路过,看见李小龙正在练习咏春拳,招式迅猛泼辣,令他叹为观止。木村谦虚地拜李小龙为师,并且放弃他所喜爱的柔道,跟李小龙改学中国功夫。此时,木村已36岁,而李小龙才19岁。悬殊的年龄,并没有妨碍他们成为至交。并且按照东方人的传统:能者为师——木村甘愿做李小龙的弟子和追随者。

  木村年纪较大,经历坎坷,心理上较李小龙成熟。木村曾在集中营里关过,吃尽了苦头。他一家早在20年代就移居美国,并且成为美国公民。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偷袭珍珠港,引起了美国人民的公愤,这种仇恨也就转移到移美的日本侨民身上。在学校读书的木村常常遭受殴打和袭击,以致躲在家中不敢出门。1942年,美国当局把木村一家关入一座专为日本人设立的集中营,那一年,木村仅18岁。5年后,木村从集中营里释放出来,又坠入失业的困境。作为战胜国的美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仍未消失。木村去求职,当对方得知他是日本人时,马上予以拒绝甚至撵他出来。

  木村只好做街头小贩维持生计,并且通过学柔道而恢复对生活的信心。木村认识李小龙时,已是一位根基较稳、收入较丰的的小商人。他和李小龙,都有着东方民族遭受歧视的感受,就这一点,俩人的友谊又更深了一层。

  木村在李小龙成大器后回忆道:“即使小龙他当时那么年轻.却已经是个首领人物。他有一种特殊气质,他一进屋,每个人就会自然地注视他。”

  当时已有好几个武术爱好者跟在李小龙周围转。李小龙对建立武馆招收学员把握不大。木村鼓励李小龙,说你有真功夫,没设武馆就有我们做你的弟子,你树起旗帜,不愁没人投奔你门下,怕就怕没有功夫而牛皮吹得天样大的人。木村还引用了一条东方谚语,大意是树高自然会招来小鸟,水深自然会引来鱼儿。

  李小龙的武馆设在西雅图唐人街的一个地下室里。武馆设在唐人街的原因是,武术堪称中国的国术,渊源极深,家喻户晓,也必然会为移居美国的华人所喜爱。李小龙设立武馆,初衷是以此为谋生手段,但绝非以盈利为目的,他的理想是将中国武术发扬光大并独创一支门派。

  因此,李小龙不想把自己的武术沦为一种商品,他反对为自己的武馆做广告宣传——他认为会给人夸大其辞、华而不实的印象。他甚至最初连招牌也不肯挂出来。他笃信古老的武侠传说,若是一名大师,他隐居山林,也会有崇拜者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地去寻找他,求他收己为徒。

  李小龙的想法,在美国这种社会里不太行得通;人们对他的武馆反应冷淡。当然,这也与李小龙太年轻、名气太小有关。此时,李小龙的性格比在香港时要稳重得多,他不会以讲手为名四下挑衅,而把自己的名气闹得很大。他由此而想起叶问师父的教诲:武德与武功,是一位武师必不可少的左右两臂。

  面对这种境况,李小龙并未气馁,他是个认准目标,就要奋斗到底的人——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他跟木村商量后,就和木村带几个学武的学生,去西雅图的几所大学做示范表演。李小龙每次都要亲自示范,以博得对新事物持有好奇之心的大学生对他的武术产生兴趣。事实证明,他这种笨拙而古老的方法行之有效,他的表演越来越受大学生的欢迎,每次都有一两个学生放弃他们原有的爱好,而改学中国功夫。

  那时试图在西雅图打开局面的东方武师并非李小龙一人。有一次,李小龙在表演前作了一番讲演,宣扬“截拳道”(李小龙对自己的武术取的新名词)的优点,也分析了其他武术门派的弊病。李小龙的言论激起一名在场的日本武师山本的强烈不满,这名武师属日本空手道黑带三段,在另一所大学就读。他走到场边,以污言秽语羞辱李小龙,将正在表演的李小龙置于除接受讲手而别无选择的境地。他戳着李小龙叫道:“你的截拳道这么了得?敢不敢接我的空手道?”

  李小龙原想将他的招数表演完毕,却不得不中止,他忍无可忍,接受了对方的挑战:“空手道是从中国武术演变而来的,岂有怕空手道之理?”双方摆下架势,李小龙像豹子似地贴近山本跟前,攻势迅猛凌厉,在短短的11秒内就结束了这场比武。山本被打得鲜血满脸,卧地不起。

  后来李小龙到这所大学表演,听一位华裔学生说,那名自诩为日本大武师的学生整整一周没来上课,待他返回学校逢人则说他遇到车祸。李小龙听了一笑置之,在演说中没有提及跟山本比武之事。

  这名日本武师的功夫上乘,名气颇大。李小龙轻而易举将他击败,名声鹊起,不胫而走,如做了一次成功的广告。慕名投到李小龙门下的学生越来越多,武馆大见起色。

  李小龙初尝成功的喜悦,把武馆的招牌挂了出来,招牌名称是“Jeet·Kum·Do”、“Bruce·Lee”(直译为“截拳道”、“布鲁斯·李”)。他已经下决心独创一门武术,并终于使他日后成为名震中西方的一代功夫大师。

  李小龙在悉心进行他的功夫事业的同时,并没有荒废学业。赴美的第3年,他顺利地完成了爱迪生学校的高中课程,成绩均在优良以上,使他能够如愿以尝步入大学。如果是在3年前,这样的事实,他父母怎么也不敢想象。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五章 大学春秋 初露锋芒羽渐丰






第五章 大学春秋 初露锋芒羽渐丰

  活跃好动,却选择耽于沉思的好学。崇拜尼采,渴望超人。他是华裔学生的保护神,容不得洋人凌辱。几个中国姑娘遭房东非礼,他忿然之下拔枪相助。被征入伍,等待他的,或建立功勋,或战死。

  1961年秋季,李小龙进入离西雅图有近百公里的华盛顿州立大学,学的专业是哲学。

  在美国,热门专业是医科、法律、商科以及随市场变化而走俏的学科,这些专业的毕业生,就业易,收入高。美国人讲究实用,而兴趣则排其次。哲学在美国从未形成热门,美国人不像德国人,是个耽于思考的民族。

  李小龙为什么选择就业面狭窄的哲学专业呢?哲学是沉思者的精髓,与生龙活虎的他应属无缘。但是,熟悉李小龙的人,都会发现他性格的两个极端,极动与极静。于是,极动,他选择了武功;极静,他执迷于哲学。李忠琛对弟弟的选择一点也不觉意外,他说:“他从小就会一个人独处呆想,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病了,后来才知他在想事情,却不知他想些什么古怪事情。他学哲学,可以把他那些想不透的问题弄个透彻。”

  李小龙自己曾解释道:“进了大学,我所以选择读哲学,这与我童年时的好勇斗狠很有关联。我常问自己,胜利了又怎样?为什么人们会把荣誉看得这么重要?什么才是荣誉?什么样的‘战胜’才是光荣的?人生到底为了什么呢?是不是就是为着光荣而生存?于是,导师协助我选系的时候,他认为以我的发问精神,最好修习哲学,他说:哲学会告诉你为了什么才活着。”

  李小龙沉缅于哲学的海洋里,他崇拜的东西方哲学家,有中国的老子、庄子,德国的尼采,法国的萨特。他发现,叶问师父的教诲,以及古代侠客故事所包容的意义,皆可从老庄哲学中找到印证。而尼采、萨特的哲学,又与李小龙好斗好强、无拘无束的天性惊人地相似。“真人不露相”是中国古代大侠的行为准则和追求境界,而年轻好胜的李小龙,总在不断地推销自己,张扬自己,以证实自己是个“超人”。

  东西方的哲学观同时作用于一个人。正因为李小龙的不懈努力,才使得古老而神秘的中国功夫,在鲜为人知的美国掀起热潮。

  李小龙不是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的人。他从哲学的象牙塔中下来,便脚踏实地,风风火火干他想做的一切。

  他在大学里选修了好几门课,来提高自己尚不过关的英语水平。他喜欢文学课,喜欢美国当代作家海明威的作品,他被海明威塑造的“硬汉”形象而深深打动,更对海明威的传奇经历和冒险精神而由衷倾服。海明威曾独驾救护车在炮火连天的欧洲战场抢救伤员,他身中数百弹片,而大难不死。他独去非洲原始森林猎狮,其勇猛,连终身与猛兽相栖的黑人向导亦自愧弗如。他独驾一叶扁舟在茫茫的加勒比海猎鲨,凶残的鲨鱼,肆虐的飓风,都不能将他击垮。

  李小龙在作业中写道:“海明威才算得上一位真正的作家,他把自己的经历和灵魂写进自己的作品里……”

  李小龙的作业,得到教美国文学的教授的赞赏,李小龙与这位教授的关系也很好,教授向这位叫布鲁斯·李的华裔学生介绍欧美文学,希望他在这方面有所造诣。他终于发现布鲁斯仅仅是喜好,而无这方面的志向。布鲁斯喜好文学是为了完善自己,汲取力量,并且他的喜好十分偏执,他鄙薄欧洲先锋派文学的先驱和巨匠卡夫卡,他认为卡夫卡笔下的人物皆可怜可笑:庸庸碌碌,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他同时也轻视卡夫卡本人,认为他在世时默默无闻,少乐寡欢,还不如做一只大甲虫(卡夫卡代表作《变形记》中的非人非虫的主人公)。

  李小龙的喜好厌憎十分鲜明,他在很多场合下,都会将他性格的某方面无遗地表现出来。

  李小龙在港期间喜欢美术课的习惯也带到大学里来。美国的大学,科目极广极杂,只要有学生愿学,就会有先生开设这门课。来修美术课的学生,仅仅出于爱好或是为了消遣。李小龙缺乏美术天赋,但很惹师生的注目。他自以为是以中国画的技法,绘了许多中国古代侠客或将士图。他故意将画面弄得很夸张,譬如他画一名剑客,跳到三丈高的房顶与敌手搏杀。这在写实的西方人看来简直无法想象,纵使世界跳高冠军,也只能跳跃两米多高。

  李小龙把他的绘画作品分赠给同学和老师,但他的作品大部分已遗失。然而,教李小龙绘画的老师至今仍很好地保存着一些,挂在他的工作室里。他回忆道:“布鲁斯·李喜欢画东方勇士,他自己就是来自东方国度的勇士。布鲁斯·李没画过仕女图,那不是他性格所在。”

  大学里汇集着各色人种的学生,种族歧视显而易见。美国只是从法律上废除了种族歧视,而实际状况令那些有色人种学生感到愤懑、压抑和自卑。白人学生,在他们面前总会流露无法掩饰的优越感。

  李小龙的心境,自然跟众多的有色人种学生一样。但他反对美国黑人中的极端分子采取暴力的手段来对抗,尤其反感伤害无辜的白人妇女及儿童。李小龙认为,要消除种族歧视,最好的途径是使自己强大,显示出比白人更优秀。比如,30年代美国著名黑人短跑明星欧文斯,至今人们仍把他视为英雄。美国黑人拳王阿里,摘取了1960年奥运会重量级拳击金牌,所有的美国青年都为他欢欣鼓舞,由衷地崇拜他。

  李小龙一点也不认为自己比白人学生差,他要以行动来不断证实自己,他渴望出人头地,要使所有的美国人,甚至全世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他非常注重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强大的体魄才是旺盛精力的不竭源泉。他身高5英尺7寸半(约合1.73米),体重140磅(约合63公斤)。他在中国人眼里,体格属中等;而在美国人看来,却显矮小。李小龙练功或表演时,喜欢穿紧身背心,甚至赤裸上身,以展示他发达结实的肌肉。他动作的力度,尤其是一瞬间的爆发力,使众多高大的美国学生再不敢小觑。李小龙勤练不辍,以求使身体达到最佳状态。他不吸烟,不饮酒,也极少服药,即便得了炎症,也尽量避免服用阿士匹灵。

  美国本土的学生学习大都不用功。学校实行的是学分制,几乎没任何纪律约束。学生们大多时间是在玩,或打工赚学费。这种状况,对李小龙做自己的事,提供极大的便利。他应付学业绰绰有余,主要精力放在功夫上。

  李小龙在学校附近的停车场租用了一个角落,每月20美元租金,用作他的武馆。李小龙和木村对这块地方非常满意,较唐人街那个地下室,空间和光线都要优越得多。

  李小龙招收学生的方式跟以往一样,只是现在他的名气颇大,是校园里引人注目的华裔学生。李小龙的某些性格,跟土生土长的老美非常相像,他好出风头,擅长演讲,乐意推销自己,绝不故作谦虚。李小龙最初的门徒,大都是亚裔学生——他们对中国功夫有先入为主的了解,尤其是见识了李小龙的功夫以后。随着影响的扩大,不少地道的美国人也加盟到门徒的行列。

  李小龙总能如愿地招满学生,每位学费每月15美元。对囊中羞涩的李小龙来讲,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但李小龙绝不会为金钱而滥招学生,他总是根据场地和自己的时间安排控制在一定的数额内。

  十多年后,中国功夫风靡世界,正是从这间不太起眼的武馆开始的。有这样的结果,即使是当初野心勃勃的李小龙也不曾料到。

  李小龙入校没多长,就逐渐成为华盛顿州立大学的一颗小明星。与李小龙相比,那些在儒文化熏陶下的,来自港台澳及新加坡的华裔学生,甚至出生在美国的华裔学生都比较拘谨沉静,默默无闻。他们钦慕李小龙,常常以他为中心,并把他视为自己的保护神。

  而李小龙,也以保护这些华人同胞为己任,容不得洋人半点欺辱。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李小龙随叫随到,除了授课,再大的事情也会放下。李小龙这样做,自然也不排斥张扬自己的目的,那时,他在学校里已没对手。有时,有的华裔学生受了洋学生的欺负,事情不大,也就不愿劳驾李小龙,由自己忍着而不声张。李小龙知道后,必定会找那个洋学生而为自己同胞出一口气。事后,也会用言语教训这个同胞一顿。

  “中国人就知道忍,忍到何年何月去?”李小龙常这样说道。

  李忠琛的前妻林燕妮曾在一篇文章里,说到李小龙为她出面而教训欺负她的人的故事:

  “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小龙气冲冲地拿着手枪来帮我们的忙。我们正在和屋主闹得不可开交。屋主见我们是几个十七八岁离乡别井无亲无故的中国女孩子,哪有不乘机欺负的道理?在十几岁的女孩子眼里,被屋主欺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在20多岁的小龙眼里,朋友被人欺负也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所以连枪也带来了。”

  那天屋主不在家,因此就没发生与持有枪支的屋主之间的枪战。那天,林燕妮除叫李小龙外,还叫来其他援兵。其中有一人主张忍让,而李小龙则坚决主张狠狠教训屋主一番,不惜以命相搏。李小龙骂“主和派”是“笨蛋”、“懦夫”,双方闹得很不愉快,但最后还是化解了。

  事后,这个洋人屋主知道这些中国女孩身后有一大帮中国男孩做后盾,其中有一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功夫教头李小龙,便再也不敢造次,作出不轨行为。为此,这些中国女孩很感激李小龙,李小龙却非常懊悔。因为他带了枪支,而真正的功夫大师,是鄙薄傲视一切火器的。

  李小龙在美期间,曾多次遭黑社会的枪手偷袭,但李小龙从不带枪护身,仅仅带双节棍。

  李小龙的祟武行为,并未像在香港那样给他带来恶名。他那时是惹事生非,而现在是镇邪扶弱,颇有侠客之气。李小龙在学校里颇受人敬重,他跟同学相处得很融洽,同学们也都乐意跟他交往。

  李小龙大学的同学,洋学生(当时华裔学生对白人学生的习惯称谓)米歇尔在一篇文章中谈到:

  “1962年在‘二年级中文’的课上,我注意到一个整天笑嘻嘻的中国人,这人就是布鲁斯·李。当时我奇怪一个中国人还要选修什么中文课呢?3个月后,我开始跟他熟悉起来。

  “他是班上花样最多的一个学生,他头脑灵活,爱说笑话,尤其擅长说不怎么正经的笑话,往往令人听后捧腹大笑,他非常有幽默感,又善讽刺,上课时喜欢表演功夫。”

  “中国课基本上是十分沉闷的,但因为他在场,使每个同学上课时都觉得多采多姿,生动活泼。他常常带来许多小玩意到教室里来,如玉器、中国画、古董等等。使老师也不得不改变话题,讨论起他的宝贝。而班上因有了他,变得生气盎然,富有朝气,一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开学后不久,同学们就发现他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他在学校附近开了一间武馆。他非常之忙,每当同学相邀一道去喝咖啡、饮啤酒聊天凑热闹时,他却没有时间来参加。

  “当我离开大学,又因为我的职业需要东奔西跑,再也没跟布鲁斯·李联络。偶然一天,我们在路上邂逅,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并且拍完了电视剧《青蜂侠》。他说话时,没显露出一点了不起的神情,口气仍十分谦虚。他说拍《青蜂侠》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荣耀的,他打算将来回香港拍电影。当时,我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后来他果真回丁香港,并且成名立业了。”

  李小龙在大学期间,正值美国政府对越南的事务越卷越深。美国派出大批军事顾问,直接参与西贡军政府跟越共游击队作战。美国以世界宪兵自居,而众多的美国青年,则乐意充当这样的宪兵。

  李小龙作为美国公民被征入伍,据说将开派到越南去打仗。李小龙从小崇武好战,却没有一般美国青年所具有的“政治热情”。美国青年对越战的态度,经历几个时期的变化:肯尼迪执政时期的好战,约翰逊时期的厌战,尼克松时期的反战。

  那时,正值肯尼迪总统当政。

  李小龙不怕打仗,却厌恶当兵——严厉的军规军律会使他无比束缚,不甚忍受。因此,他在大学就读期间参加军训表现不佳。他常常溜课,以逃避刻板的行军步伐训练。最后,李小龙被罚凌晨4点钟起床,行军数小时来弥补逃课的时间。

  李小龙态度很不严肃,一边行军,一边乐滋滋嚼着口香糖。班长命令他吞下去,可他没服从命令,把口香糖噗嗤吐了出来。班长非常恼怒地瞪着他,他咧开嘴笑眯眯说:“吞下去对我健康有害。”行军结束,班长走到李小龙跟前,板起脸孔警告道:“下次我说要你吞下去,你就得服从命令吞下去!”李小龙露出愠色叫道:“你再这样整治我,我就要叫你躺下!”班长心怯了,知道他功夫厉害,十分懊丧地摇头走开。他无法管束住李小龙,觉得他不可救药。

  李小龙作为预备役军人留在美国本土,末被派往越南作战。如真去了,该会怎样?他或许会得勋章,或许会因违反军规而导致不光彩退役,或许会战死……那样,中国功夫东传西洋的历史将会改写。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六章 恋情恋爱 女友妻子两兼得






第六章 恋情恋爱 女友妻子两兼得

  不断地演绎“英雄美女”的艳情故事。王小姐喜欢他的电影,更喜欢他英俊的相貌;乔爱他之深,如痴如醉;露易丝美丽张狂,一夜情缘,惊心动魄……然而,“泛爱嗜美”的他,却选择貌不惊人的莲达为妻,世人大惑不解,这是为的哪般?

  李小龙是华盛顿州立大学的名人。

  他英俊潇洒的外表,高超精湛的功夫,风趣幽默的谈吐,慑人心魄的阳刚之气,莫不使大学里的女生心旌摇曳、想入非非。

  他的事业并不算太成功,他也不算富有,他还来自贫穷落后的东方国度,这些,都没有阻止姑娘们对他的好感。

  李小龙是个性情之人,他乐意跟姑娘交往,有佳丽相随,会使他的英雄气慨更足。据说李小龙有个怪癖,表演功夫时,有漂亮女性在场,他会显得更亢奋,更卖力,妙相环生,绝招无穷。他的这种怪癖其实并非反常,美国大学生的校际球类比赛,啦啦队是清一色的美女。

  李小龙唯美是求,把姑娘的容貌作为他的择友标准,而不管她们的性格、家庭、经历。李小龙对她们所需求的,是一段欢愉的露水情缘,而不是人生伴侣。李小龙生活在性开放的美国(美国的西部较中部、东部更为开放),加之在香港有过较频繁的风流艳事,他的这种行为,并不为怪。

  李小龙交往的女性,多是来自东方,这是李小龙与她们在血统、文化、地域相同或相近的缘故。

  王小姐来自香港,年龄较李小龙小两岁,她几乎是看着李小龙的电影长大的,《细路祥》及《人海孤鸿》尤其给她留下深刻印象。她进入华大,一眼就认出这个叫布鲁斯·李的哲学系学生,就是香港电影圈的艺名叫李小龙的人。在一次华裔同学聚会的社交场合,坐在李小龙旁边的王小姐悄悄把她在电影中认识的“李小龙”告诉李小龙。李小龙大为感慨,深为感动。因为在西雅图,知道他叫“李小龙”的人极少;而知道他在香港从影历史的人就更少。

  李小龙跟王小姐,有一种久逢知己的感觉。他们一道去游奥林匹克国家公园,一道去布雷默顿喝咖啡,一道去普尔曼李小龙的住处长聊……王小姐逢人就说李小龙在香港演的电影如何了得,如何地红得发紫;又说李小龙如何地喜欢她,几乎到了迷狂的地步。话语中水份极多,不乏夸大其辞,为的是借李小龙抬高自己,因为李小龙无论在香港、在华大,都颇具名气。李小龙理解一个除了容貌再无惊人之处的姑娘的虚荣,李小龙更喜欢漂亮的姑娘为他吹捧。但李小龙实在是太忙,抽不出闲暇来奉陪王小姐。他素以事业为重,只是把漂亮的异性作其点缀。

  王小姐来武馆跟李小龙学功夫,没多久便泄气了,她实在无法忍受练功的劳累辛苦。李小龙有着大多数男人交往异生好新鲜之通病,初交时舍得功夫奉陪,久之便会兴趣大减决乏耐心。王小姐跟李小龙交往月疏日淡,她认识了一名富有美国同学,同居——结婚——后又离婚。她跟李小龙好些年后都保持联系,末同归于好,却不存芥蒂。

  李小龙跟乔的交往,是“英雄救美”故事模式的翻版。乔是菲律宾姑娘,家族在菲的南部极有权势财富。然而,作为地方军政要员的父亲却庇护不了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女儿。乔长得小巧玲或,眼睛却大大的,波光灵灵,加之独身一人,来自遥远的异国,自然会有男人视其为猎物。

  那是个月色朦胧之夜,空气中揉杂着湿润的海风,李小龙身着紧身牛仔裤和黑色夹克,骑一辆二手货的本田125CC摩托车,从他的东方哲学导师家出来。李小龙骑摩托车总喜欢高速行驶,以模仿他钦佩的摩托赛手雷。此刻,已没有交直管制,摩托车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快车道上风驰电掣。

  他眼帘急速掠过两个黑人和一个东方少女。他的车已越过近一百米。他完全是凭直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美国的强奸案堪称世界之最,报纸常以耸人听闻的标题渲染报道这类案件。耳边风声呼啸,他隐约听到姑娘尖厉的呼救。

  李小龙调转车头,事实验证了他的直觉。他们三人正朝一辆老掉牙的福特车走去,姑娘一脸煞白,惊恐万分。其中一个黑人的手扶着姑娘的腰间。李小龙猜测他手里捏着一把弹簧刀。李小龙将摩托停在福特车的一侧,挡住他们的去路。两个黑人脚步迟缓下来,他们大概知道这位矮小的中国功夫高手。

  姑娘突然喊一声:“布鲁斯·李!”朝李小龙奔来,摩托末熄火,姑娘跨在摩托的后座。李小龙却熄掉火,朝那两个黑人走去。突然李小龙一脚踢飞一个黑人手中的弹簧刀,另一脚踢中另一个黑人的胸口,速度之快若闪电一般。黑人哇哇大叫,落荒而逃。

  被李小龙救下的姑娘就是乔。

  摩托车载着李小龙和乔在大道上奔驰,前往乔的寓所。乔抱着李小龙的腰,以脸贴着他的背。李小问乔怎知道他叫布鲁斯·李。乔说,她看过李小龙来她就读的华盛顿大学(跟华盛顿州立大学是两回事,在西雅图市区里)表演功夫,她一辈子没看过这么精彩的功夫。乔的话,说得李小龙热乎乎飘飘然的。李小龙喜欢听女崇拜者说恭维话,尽管她们是外行看热闹,道不出他武功的独到精妙之处。

  他们进了一家韩国人开的餐馆,这是乔的建议,她说要感激李小龙的救命之恩。他们席地坐在荧荧的灯光下,李小龙这才认真地看了乔。乔皮肤微黑,却楚楚动人。乔给李小龙看得很不好意思,乔说她那时觉得自己要完蛋了,过去好几辆车,没一辆停下,我后悔当初没报名参加那个叫布鲁斯的中国武师开的功夫班,没想到真遇着布鲁斯。

  李小龙用中文脱口道:“这叫缘份!”英语中找不到对等的词,便解释好一番。乔终于会意,一脸绯红,开心地笑起来。

  李小龙跟乔的缘份没维系太久。主要原因是乔对“缘份”认真了起来。有段时间,李小龙跟乔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乔协助李小龙创办了一期女子防身功夫班。缘由是乔遭到暴力袭击,因不会功夫,只能束手待毙,若不是遇到布鲁斯,后果不堪设想。李小龙和乔向学功夫的女生现身说法,引起她们学防身术的极大兴趣。同时,“英雄救美”的故事由这些女学生之口流传开来。

  乔突然提出要跟李小龙结婚,一放暑假即去菲律宾度假,她父亲便会把海边的一幢别墅送给他们。乔把未来的生活描绘得十分美妙,奴仆成群,布鲁斯形如国王,她就是王后。

  李小龙对这段“缘份”并末太认真,也就不会往婚姻上想。他不想伤乔的自尊,口里说,好哇,那要等我在美国的事业小有成功之后。

  李小龙已决定在美国发展他的事业。他事业有两大支柱:一是功夫,二是电影。他的功夫,已算是小有成就,而电影,只能做一名虔诚而又不满的影院观众。他没想过再回香港去发展他的事业,而菲律宾在香港人眼里,还是个不甚开化的地方,那里缺乏发展他事业的土壤。也许,乔所描绘的图景不是梦幻,那会使李小龙感到更难受,他天生喜欢奋斗,而不是倚仗他人的荫庇。

  乔曾问过李小龙,你事业小有成功具体到哪一步。李小龙不暇思索,要使他的功夫得到美国武术界的承认,我还要打入好莱坞拍电影,并且起码是配角。乔则认为李小龙是白日说梦话,因为她从未听说过好莱坞有什么华人演员,更何况现在李小龙所做的一切跟电影毫无联系。

  乔认为布鲁斯过于执迷,也许当一件东西即将失去,他才会从迷雾中走出来。第二天,乔带了个美国青年来见李小龙,乔指着美国青年说:“他已经决定做我的丈夫,并且不待他毕业就随我去菲律宾,我还没有最后答复他,只等你最后一句话。”

  李小龙望了望这未脱稚气的美国男孩,不知他是为乔的美貌所倾倒,还是为乔所描绘的前景所诱惑?李小龙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祝你好运!”

  这美国青年高兴得蹦起来,而乔则泪水滢滢。

  乔的故事是李小龙生活之河的一朵浪花。那个美国青年最终也没成为乔的家族的乘龙快婿,乔最终定居美国。在此之间,乔更换了好些个异性朋友,只是没有谁能像李小龙那样震撼她的心灵。乔的行为不算“浪”,在美国校园,此类事司空见惯。

  李小龙亦是较频繁地交往女友,他从不堕入感情游涡之中而与她们纠缠不休。他所需要的是露水情缘,而作为另一方,也不会对李小龙有太多的奢求。

  60年代,是美国性解放运动风起云涌的时代。佛洛依德的著作,几乎成了美国大学生必读的教科书,并有进一步发展。男女之间的情感爱情等社会学范畴的内容被掏空,而还原为赤裸裸的性。李小龙作为一名哲学系的学生,佛洛依德学说更是他们的必修科目之一。

  露易丝(1Jewis)是地道的美国姑娘。当美洲大陆还是英国殖民地时,她的祖先就从英国北部的牧场漂洋过海移居北美新大陆。她的家族曾十分显赫,曾祖父曾做过议员。她的家族在二三十年代那场世界性的经济危机中遭受过毁灭性的打击。由于罗斯福的新政,家族免于破产,其后渐渐恢复元气,她父亲是富裕的机器制造商。

  李小龙真正注意到露易丝是在校园舞会上。李小龙第一次进入这里,这里是白人学生的世袭地——虽然校方未作这样的规定。一位跟李小龙学武术的同学邀他一道来,李小龙便进了这幢红楼。

  极少有其他肤色的学生,李小龙静静坐在一个角落里,看那些男女同学狂歌狂舞。没人理睬李小龙,那个同李小龙一道来的同学物色到一个舞伴,就再也没分离。李小龙感到冷落,在亚裔同学圈子里,李小龙常常会受到众星拱月的殊荣。

  依照李小龙好动好强好出风头的性格,他会主动邀请一位他所喜欢舞伴,他擅长跳舞,而且还有舞瘾。此时李小龙心中萦缠着一股弱小民族倍受歧视的感觉,他自卑而又自负,他想应该有姑娘来邀请他,然而没有。

  李小龙忿忿地盯着舞池里的男女。

  他捕捉到一双眼睛,其实那姑娘也正在看他,这就是露易丝。露易丝眼极蓝,皮肤白哲,满头金发,颇有一点好莱坞艳星的味道。

  李小龙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想起前不久一位富商向校方捐赠一批设备的仪式。李小龙带学生准备去草坪练功夫,便站着看了一瞬仪式。富商的女儿也在场,就是正在跳舞的姑娘。之后,学校的一份报纸以图文的形式报道了这件事。露易丝出了一阵子风头,便又被大多数人淡忘——美国是个新闻层出不穷的地方。

  李小龙觉得应该带露易丝跳舞,他认为舞池里的所有姑娘就数她出身最高贵,长得最美,他所要选择的目标就该是她。一曲舞终,李小龙勇敢地朝露易丝走去。那情形,就像平民出身的于连去征服高贵的市长夫人瑞拉太太。

  与此同时,一个美国青年也正走向露易丝并发出邀请。李小龙不等露易丝作出任何表示,粗暴地捏着露易丝的手,顺势往怀里一拉,应着甫起的舞曲翩翩起舞。这美国青年知道李小龙,双手一摊,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退到一边。

  李小龙嘴角露出一丝击败敌手的喜悦。

  李小龙带着露易丝疯狂地旋转,从来没哪次舞会像今天这样尽兴。李小龙觉得事情仅开了个头,于是,不等舞会终场,就在那些自以为高贵的美国青年睽睽目光下,捏着露易丝的玉手得意而去。

  李小龙驾摩托送露易丝回她的寓所。李小龙问:你家那么富有,为什么不读那些名牌私立大学(这些大学收费昂贵)?露易丝说:我为我男朋友而来的,不过,入校第三天就跟他拜拜了,他把我的车开了走……李小龙说:现在你可以转学了。露易丝说:我不希罕名牌大学,那里管得死,不好玩……说罢大笑,李小龙喜欢她的坦诚。

  在她寓所的楼口,李小龙犹豫一瞬。她说:“不想上去看看吗?”李小龙就上去了。

  他们很快就发生了通常美国青年也须两三天时间的铺垫才发生的事。那一刹那,李小龙的征服欲望得以彻底的张扬和宣泄,赴美数年来积郁于胸中的有色人种倍受歧视的怨气一古脑倾泻出来。他将他的行为上升到一种哲学、社会学的高度,似乎为他的民族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事后他们重温最初接触的情形。露易丝哈哈笑道:我一个眼神就把你给勾上了,我体验过各种人,就还没跟中国的功夫师上过床……她这语气,这神态,仿佛是她将李小龙征服了——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令李小龙惊愕不已。

  接下露易丝又说她13岁就发生性关系,跟过的男人无数,还有过私生子……李小龙如看怪物打量依旧美艳的露易丝,他小舰了她,总还以为她是个天真浪漫、涉世不深的富家姑娘。露易丝的坦诚不再使李小龙感到心喜,而像美食之后吞了一只苍蝇那样大倒胃口。

  李小龙离开了这间晦气氤氲的屋子。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他又重新回到佛洛依德信徒的思维窠臼中:性就是性,把性与情感、民族捏合在一起是极愚蠢的想法。

  与露易丝的一夜情缘,既使李小龙剥离了对姑娘的神秘,又使他对洋姑娘持有偏见。他认为洋姑娘只合做情人,而不能做妻子。做情人,她们性感而热烈;做妻子,最要命的一点是对丈夫的不贞。

  李小龙发誓不娶洋姑娘为妻。

  然而,李小龙的最终选择,又使他违背了他最初的誓言。

  那是李小龙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李小龙的武馆在大学中间已经很有名气。门徒,由最初的亚裔学生、黑人学生、渐渐扩大到白人学生中。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而在美的其他中国武师,却固守功夫不传外人的古训,人为地使美国人与中国国术无缘。

  当时慕名来李小龙武馆学功夫的女生不少,莲达·艾米莉(Linda·Emery)是其中之一。莲达是华盛顿州立大学医学院的学生,是一位具有英国和瑞士血统的美国姑娘。在美国,医科和法律最难读,最难毕业,对学生的要求也最高,不是学业优秀者不敢读这两门学科的,而莲达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学业优异的莲达在外貌上却没有惊人之处,她身材苗条,脸形略长,皮肤微黑,她不事打扮,不知以化妆品和时髦的衣服来弥补自身的不足,是一个夹杂在众女中不受人注目的一位。

  因此,李小龙与莲达的故事,不如跟那些靓女那般惊心动魄,浪漫浓烈,而显得平淡无奇,但仍能叫人回味。

  来学武的女弟子动机五花八门。有的是出于好奇,当然也有众多的是为了健身强体。美国人天性浪漫,不受拘束,学武的场面一点不像在中国那样严肃紧张,一丝不苟。

  有位女弟子把自己养的爱犬带来;有的女弟子上课总不忘带上索尼半导体,一边练功,一边听她喜爱的节目;还一位穿着极性感的女弟子,上课公然向老师求爱,言辞肉麻且放荡,惹得众弟子哄堂大笑,一堂课全给她搅了。

  老师的相貌、气质、功夫和性格,很能投合这些青春期的女孩子,因此,女弟子的目光,自然而然会透视出对老师的好感。老师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惯对女性,尤其是漂亮性感的女性持有好感。老师的目光也会在众女的眉目间徜徉。然而,他一旦进入状态,就会无视和忘却这一切,如沉浸在无人的境界。

  他毕竟是一个视事业为神圣的人。

  动机不纯的学生,很难把需要经过刻苦练习的功夫坚持下去,剩下的都是真正想学功夫的人。李小龙是这个时候才真正注意起莲达来,并为莲达所吸引。其时,莲达跟随李小龙学功夫已快一个月。这之前,李小龙只把她当一名平庸的功夫爱好者。这种情形就像老师批阅学生作文,最初会为漂亮的书写,华丽的开头所迷惑,最后能深深打动老师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内容。

  莲达正是凭她的内涵而征服李小龙的,她压根就没想过跟李小龙发生什么师生恋。莲达貌不惊人,却端庄素雅,落落大方。她温婉娴静,略含羞涩,颇似一位来自东方古国的大家闺秀。她的性格、气质,以及她练功时全神贯注,勤勉好学的态度,莫不使李小龙产生浓厚的兴趣。

  除了雨雪等恶劣天气,练功一般在户外,中国功夫讲究天人合一,喜欢在深山老林的自然环境中练功,李小龙教学生练功通常在校园较僻静的草地上——这是为了方便学生的聚合,课程结束,李小龙便在学生的簇拥下去餐馆吃饭。尔后,或分手,或一道去看电影。

  莲达不是与李小龙相处密切的一位,她不会像其他女弟子,吃饭和看电影时,热情而活泼地主动坐在功夫老师身边。受宠的老师却有点心不在焉,在灯光下,或黑暗中,他会用眼神去关注一声不响的莲达。有时俩人目光相遇,莲达会显得有些羞涩忸怩,脸颊微红,垂下眼险。

  李小龙觉得莲达不像人们成见中的美国姑娘,美国姑娘通常表现热情奔放,轻佻而又张狂。莲达除了肤色和脸型是典型的西方女子,性情活脱脱就是典型的东方女子。正因为这点,莲达犹如一块磁铁,吸引住在异性交往中态度轻率的李小龙。

  一天,练功完毕,弟子们风风火火欲邀老师去餐馆。李小龙说:“你们先去,我跟莲达·艾米莉有话要说。”

  偌大的草坪只剩下李小龙和莲达两人,莲达亮着眼睛等老师发话。李小龙却说:“我请你去中国餐馆吃饭。”

  在美国,一般同事、朋友、师生,甚至异性朋友之间在餐馆吃饭,都是分别付帐买单。请客是一件较郑重的事,尤其是邀请学生。莲达感到意外,她愣住没说话。少女固有的敏感又使她幡然明悟:老师已对她产生好感。这些日子,李小龙在她面前愈来愈显得心神不定。莲达也对李小龙产生好感,她对中国功夫兴趣不减的最大原因,是老师自身的魅力。当然,文静内向、素有教养的莲达不会轻易外露出来。

  莲达含蓄地点点头,随李小龙去了一家名为“祥瑞”的中餐馆。莲达静静地,略带羞涩地坐在那,出神地看李小龙点菜。无论李小龙点什么菜,她都淡淡地一笑,表示同意。莲达的这种风格,反而使一贯在姑娘面前表现出放肆,甚至放荡的李小龙“规矩”了起来,李小龙收敛起那些“千锤百炼”的奉承并挑逗女性的话,一本正经介绍中国饮食的品种、特色及流派,俨然一位美食家。

  莲达兴致盎然地倾听,渐渐放松了自己。李小龙天生健谈富有幽默,他能把一道菜化解为一则有趣的故事说给莲达听,莲达忍俊不禁,吃吃地笑出声来。

  这是一顿十分愉快、值得纪念的晚餐,是他们“拍拖”(粤语:恋爱)的起点。

  这以后,单独与功夫老师吃饭、看电影、逛公园,成了女弟子莲达的专利,他们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这使得功夫班,乃至华大认识李小龙的女生极为妒嫉和不解。她们自以为比莲达漂亮或性感(性感(Sexy)是美国运用频率很高的一个词,与漂亮大致是两层含义)。而独具魅力、嗜好靓女的李小龙,却与既不漂亮,又不性感的“人体模型”(对刻板的医科学生的戏称)莲达搞上了。

  堕入情网的李小龙把他不娶洋姑娘为妻的誓言抛到九宵云外。他把莲达当成他理想中的妻子,而丝毫没有露水情缘的成份。在他们拍拖期间,仍有自命漂亮且性感的姑娘向李小龙射出丘比特之箭,皆被莲达强大的爱情力量所击溃。

  李小龙曾拿莲达与他原本抱有好感的东方女子相比较。他觉得美国是个摧残东方传统美德的大染缸,大部分来到美国的东方姑娘,很快就染上美国姑娘轻浮张狂之德性,在性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土生土长的莲达,却能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下出淤泥而不染。

  李小龙把交女友与娶妻子区别对待。

  那些对李小龙持好感的洋姑娘,自然羡慕莲达与李小龙的密切关系。当她们知道莲达是要嫁给李小龙时,就很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那时,美国人仍对中国人抱以偏见,认为是个野蛮落后,未开化的民族,刚刚割下猪尾巴似的辫子(这种偏见,很大程度来自以义和团运动为背景的电影和书籍,他们滥杀无辜,信神拜鬼,把脑后的长辫子当图腾崇拜)。种族歧视和民族偏见,也确实是莲达下嫁一个“落后”民族的青年的巨大障碍,但崇拜和依恋李小龙的莲达义无反顾。

  莲达从小失去父亲,是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她跟李小龙相处一起,会有一种依靠大山的安全感。李小龙知道莲达不漂亮,但他希望莲达漂亮。因此,他破天荒地挤出宝贵的时间,去陪莲达上商场挑选衣服,让莲达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他身边,全神贯注听他叙述古老中国的故事。种族之间的隔阂已荡然无存。

  莲达在李小龙去世后曾著文缅怀他们的恋情:“今天,当我再回想起我们之间交往的情形,我相信是由于我们在种族、文化、教养、传统和风俗习惯等等方面的差异,才越发使我们俩彼此互相接近。

  “我想我可算是典型美国中产(阶层)文化的出品;从小我就到基督教教堂做礼拜,而小龙家却是天主教徒(只有他父亲是佛教徒)。虽然当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信教了,不过他还记得小时候念过的祷文。所以,至少在宗教信仰上不会妨碍我们谈婚论嫁的事。在婚嫁这一点上,种族和文化的差异也毫不构成影响。事实上,我相信婚姻生活中所谓种族的问题,都是人为地制造出来的。我和小龙却正好相反,我们都觉得我们文化的相异之处正足以增加生活的情趣,彼此都因对方而得到很多新的知识。

  “我母亲从我5岁开始守寡,对我与小龙的关系很不乐观。她对我抱有梦想,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我成为一个女博士(小龙自己以前也想得个博士学位)。她听说我在跟一个美籍华人来往之后,就不禁担心起来。她倒不是对小龙有什么意见,而是怕我们之间关系会认真起来,那结果就会粉碎了她对我所抱的希望。再者,就如她在小龙死后向记者所说的:‘我不太赞成异族通婚’。所以,我们只好对我们单独来往的事保密,因此在我母亲眼里,我只不过是跟其他一大群学生在一起跟小龙学功夫而已。”

  “到了1964年6月,我面临一项重大的选择。小龙发觉西雅图是一个比较保守落后的地方,通常什么事都会比别处慢一点,尤其功夫、空手道这一类的东西在当时还远不如后来那么受欢迎。他认为开设武术学校的最佳所在是加州,那是个在很多方面都是开全美风气之先的地方。他同时对功夫在美国的发展极端看好,决定不等大学毕业就把他发展自己武术的计划,立即付诸行动。在他动身之前,他告诉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可能要在加州耽好一阵子,所以我们实在该决定一下要不就结婚,要不就分开。”

  “不久,小龙从加州探路回来,同时带来了严镜海太太(严镜海为旅美中国武术界前辈)借给他的结婚戒指向我求婚,仓卒中,他却忘记带套西装来,结果只得去租了一套,来与我举行婚礼。”

  “当我把婚讯告诉母亲时,果然不出所料,她为此大感难过,尤其想到我们的儿女们将来可能碰到的各种问题(当年异族通婚所育的子女,在美国的日子真不怎么好过)。虽然她那么担心(在美国人的心目中,李小龙只算是美国公民,而不算美国人,尤其是他的中国血统),但还是很勇敢地参加了我们在当地教堂举行的婚礼。一切都来得太快,我连结婚礼服也没来得及准备,也没有请摄影师到场拍照。”

  “那天夜里,我母亲含泪送我们上路,她不但不再反对小龙,反而十分喜欢他,也像我一样相信他将来有一天会得到他所追求的一切。”

  “我不久之后就发现大部分女人都难以抗拒小龙那鬼灵精的奉承话,我母亲自然也毫不例外,尤其是他常常用充满爱意的眼光看着她说:‘您知道吗?妈,我看到跟您一般年龄的女人中,就数您的一双眼睛最漂亮了!’”

  莲达为了李小龙的事业,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放弃学业(李小龙也因武术而末念完大学)而随他去了加州。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七章 以拳会友 武功情谊两相长






第七章 以拳会友 武功情谊两相长

  结交的朋友,有菲律宾棍王,有旅美华人国术界首领级人物,有曾是他手下“败将”的全美空手道冠军,有美国空手道协会理事长,有美国跆拳道之父,有学者型的日本武术师……他们时常在一起切磋交流,相互都受益匪浅。

  不可想象离开了武术李小龙将会是什么样子。武术对李小龙来说像空气和水一样重要,是他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武术为他赢来了声誉、财富;赢来了与他同命运、共患难的妻子莲达;也赢来了鼎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朋友。

  美籍日本人木村与李小龙的友谊,一直保持到李小龙生命的终结。

  木村长李小龙十多岁,却心甘情愿做李小龙的追随者。跟木村情况相仿的,还有一位美籍菲律宾人——达尼·依鲁桑杜。

  依鲁桑杜40出头,身材矮壮硕实。他跟木村不同的是,木村是位武术爱好者,而依鲁桑杜却是个武功高手,他极具武术天赋,并且有精深独到的研究。

  依鲁桑杜出身于菲律宾的武术世家,他10岁起就跟叔父学习琉球手(空手道的前身,流传于与菲律宾隔海相望的日本琉球群岛,故叫琉球手)。其后,学习过柔道、击杀术、空手道、杖法、腿功、菲律宾拳等等。他年轻时旅美,后成了大学的体育教师。他不断地寻访武林中人,虚心求学,广涉武术书籍,他将各国的武术融会贯通,试图创立一种新的武术。

  然而,当他看到李小龙的武术表演后,大为吃惊。事后,依鲁桑杜极谦虚地要求跟李小龙私下讲手,切磋武艺,李小龙扎实的硬功、大胆的见解,使依鲁桑杜深深折服。他放弃了打算创立一种新武术的计划,把自己的经验所得及广涉的资料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李小龙所创立的截拳道。

  好些年后,依鲁桑杜回忆他与李小龙的交情,他说:“在我40岁时,大有可能为自己创出一种拳术来。但因缘际会,我得以认识小龙,所以我准备终生习艺于其门下。”

  依鲁桑杜甘愿以李小龙的门徒自称,他同时又是李小龙的挚友和兄长,他教李小龙武术,帮他出谋划策,在李小龙人生的重要关头为他拿主意。在李小龙成了功夫红星后,他不像有的人极力吹捧李小龙,也在吹捧自己。他不恭维,不奉承,而是客观评价。

  依鲁桑杜说:“对我来说,小龙并非完人,他有着不少缺点,但无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个非常突出的天才。”

  “小龙最使我难忘之处,并不只在于他的体能及武艺的不凡,而是他广博的知识,不论对人生还是对武术。”

  依鲁桑杜却没有提及他为李小龙做出的巨大牺牲和无私奉献,这正是他精神的可贵之处。李小龙后来使用双节棍,玩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以及他在电影《龙争虎斗》中施展的令人眼花缭乱的魔杖,都是依鲁桑杜倾心传授的结果。其中魔杖是菲律宾自古相传的国技,已经成为一种功夫技巧,它不仅适合于杖,还适合于拳,以及矛、棍、斧等多种武器。在美国,依鲁桑杜有菲律宾棍王之称。

  李小龙对依鲁桑杜非常感激和尊敬。七八年后,李小龙已是红透半边天,性格变得狂妄傲慢暴燥,很难与人相处。但在依鲁桑杜面前,他不敢张狂,而是尊敬如旧,把他视为大哥。

  在李小龙不多的武友中,还有一位父辈式的人物——这就是旅美华人国术界首领级的人物严镜海。

  李小龙有缘认识这位武术界的前辈严镜海,是因为严镜海的至友祖亚伦的缘故。那时李小龙虽名气颇大,但多限于西雅图的大学和唐人街。别说美国各地,就是美国西部其他城市的人,也压根不知李小龙其人。

  一天,来西雅图访故友的祖亚伦看到在寓所前练功的李小龙,蓦然惊叹,这个亚裔青年身手是那么遒劲快捷,灵巧流畅!祖亚伦末见识过截拳道,不知是亚洲哪国的拳法,便上前探问。原来还是个来美没几年的、地道的中国人!

  祖亚伦回到洛杉矶,向严镜海叙述他的惊人发现,称李小龙是“功夫奇才”、“不平凡中的不平凡”。严镜海具有宽容大度的长者风范,他逾越门户之见,摈弃年长及首领的尊位而亲来西雅图,去拜访这位尚属无名小辈的功夫奇才。

  李小龙对严镜海的“驾到”,并末受宠若惊,而是淋漓尽致地将自己的功夫展示出来,并且毫不留情地将与其讲手的严镜海大弟子击倒在地。严镜海丝毫未流露出责备之色,而是欣赏李小龙的性格和追求。在以后的场合,严镜海不存门户之见,总是向他人推祟李小龙。

  李小龙与严镜海结为忘年交,李小龙敬他为义父。而在功夫面前,奉行能者为师。李小龙教严镜海咏春拳;严镜海帮李小龙完善截拳道。严镜海年轻时曾是举重冠军,他把举重技巧改进为健身法,无保留地传授给李小龙。李小龙依法苦练不辍,肌肉更发达,耐力更强韧,爆发力更凶猛。

  李小龙是旅美中国武师中,第一个公开招收外国人为门徒的。在古代中国,功夫被视为传家至宝,传授范围只限于家族之内。若授与外人,必须结为父子般的师徒关系。李小龙悖逆古训的做法,自然引起持保守观念、格守门户之见的中国武师的不满。他们认为,国术外泄,华人将会失去在美赖以生存的资本。

  严镜海很赞赏李小龙离经叛道的做法。他认为华人在美生存,靠的应是智慧和勤劳。功夫的防身御敌功能毕意有限,因为美国人普遍拥有枪支。他不相信刀枪不入的古老神话。

  1964年8月,婚后的李小龙携带妻子莲达移居洛杉矶。李小龙常能与严镜海见面,俩人商议台伙开办武馆,并马上付之行动。前来武馆习武者不论种族、民族和国籍,只要对中国功夫持有兴趣和热情者一慨欢迎。严镜海年迈事杂,武馆的教头和管理实际上是李小龙一人,而莲达则做李小龙事务上的助理。

  武馆一设立,便引起西部众多武师的竭力反对,他们放出风声,请李小龙“好自为之”、“信守中国国术的行规”。

  自负好斗的李小龙当然不会惧怕这些威胁,但为了避免同胞间的倾轧,对自己的计划作出修正。开初,李小龙为了扩大影响、吸引更多的学员,学习的内容包含多种中国武术,以满足不同学员求学的兴趣和需要。现在李小龙在与学员达成共识的情况下,只教他们截拳道。因为截拳道是李小龙独创的,不会引起将中国其他门派武术流泄之嫌。李小龙天真地认为,这样便可平息那些武师的怨言,从而避免“踢馆”之类的不愉快事件。

  结果,李小龙仍收到一封挑战书。挑战书的落款是来自旧金山的一名姓黄的功夫教头。他在书中以严厉的言辞抨击李小龙的“叛逆”行为,并谴责李小龙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其“行径”引起旧金山国术界的强烈不满,导致他迫不得已下此战书,与李小龙讲手见个高低。如果李小龙被打败,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将武馆关闭,二是停止将功夫授予外国人。”

  战书末提到“如果李小龙胜了,他们将如何”之类的言辞。这已不再含有讲手的公平竞技的意味,而是讨伐异己的檄文。

  黄教头在战书中称:“我是代表三藩市(旧金山)国术界的!”这封战书可以说是旧金山整个国术界对李小龙下的最后通碟。据洛杉矾几位保持中立的武师分析,黄教头等人的用意是吓退李小龙而关门大吉,而不是以功夫作最后一博。结果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李小龙见战书怒发冲冠,他回札的答复是:“好!这又怎么样?”

  回札由信使传到黄教头手中,黄教头和师兄弟及门徒已经住在洛杉矾的一家华人旅馆里,他们自己将自己逼进维谷。龙虎相斗的讯息很快在洛杉矾国术界传开,严镜海赶到武馆,他说他虽末跟黄教头讲过手,但早巳耳闻他的名气,是旧金山国术界的绝顶高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告诫小龙切不可掉以轻心。

  讲手在一处废弃的仓库里举行,观战者早已把空旷的仓库挤个水泄不通,除了国术界的教头弟子,更多的是来自唐人街的华人。黄教头那方,站有三十几人,除他的弟子,不少是从旧金山赶来的黄的同仁,来为黄助威。这天,严镜海、祖亚伦带他们的弟子站在仓库西侧。木村和依鲁桑杜专程从西雅图乘飞机赶来——不知他们怎么得到的讯息。李小龙心中十分感动,如被击败,不但自己的事业严重受挫,而且愧对了这些兄长父辈般的朋友。

  莲达站在李小龙身后,她已身怀六甲。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怀孕的妇女是不宜随意乱走的,但她坚持要来。莲达具备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但又不是那种守旧的,将自己囿于家务中的贤内助。她乐意参与丈夫的事业,做她所能做的一切,并为此付出代价。当丈夫功成名就、万众瞩目之时,她又悄悄地退到一边。

  黄教头先声夺人,义愤填膺大声数落李小龙的种种罪状,以期在气势上压倒敌手。李小龙一言不发,他不屑跟黄教头唇枪舌战,而是要以拳脚论输赢。

  黄教头脱去上装,袒露出胸膛纹的双虎(黄教头生肖属虎,浑号黄老虎)。李小龙也脱去上装,穿着紧身背心,他没有纹身,他生于龙年,性情似龙,就是一条龙。

  李小龙侧目看了严镜海、木村、依鲁桑杜一眼,目光在莲达身上停了一瞬。莲达温柔坦然地一笑,目光含着必胜的期望。这是莲达的聪明之处,虽然她此刻紧张得浑身冒汗,心儿嘣嘣跳个不停。

  竹节响了三声,黄教头猛啸一声,如虎蹿扑到李小龙跟前。接着他挥拳朝李小龙脸部重重砸去,又倏然变招,五指攥如铁钳,去掐李小龙心窝的要穴。招式变化太快,李小龙只得应招化解,显得有些仓促。旧金山来的武师,大声喝彩助。

  黄教头将多种拳法融为一体,变化多端,形如鬼魅。李小龙那时的截拳道尚未完善,他以从小练就,并且得心应手的咏春拳与之相拆。在黄教头凶猛而诡谲的拳法面前,李小龙暂处下风,未能把咏春拳的精髓充分施展出来。李小龙的眼睛盯着黄教头出招变幻,被黄教头牵着鼻子跑。

  李小龙挨了黄教头几下拳脚,虽末被重创,败相已显露无遗。自然。黄教头也吃了李小龙几拳,但李小龙的拳路滞阻,中有停顿,似在患得患失,不敢贸然顺势攻击。

  此刻,莲达几乎紧张得不敢以眼正视,但她仍努力保持镇定,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尽管她知道小龙这时根本无暇目睬自己。而李小龙的朋友和门徒此刻亦如莲达一样心悬若丝垂,手心都捏出汗来。

  严镜海肃穆而立,不动声色。他熟悉并相信李小龙的功夫,看过黄教头的招数,对他的功底也有个大约的了解。李小龙屈居下风,是为了窥视体察对方的招数。

  龙争虎斗,双方已搏斗了三分钟。好几次,李小龙险被逼到场圈之外。

  突然,李小龙叱喝一声,声音末落,铁拳已砸黄教头胸膛,吟地作响。黄教头踉跄后退,不待站稳,拳点已接踵而来,骤雨冰雹一般。忽听众口惊叫一声,黄教头硕实的身躯给李小龙一脚踢悬,如巨石重砸坠地。黄教头就势一滚,翻身而立,不料一拳又劈打而来,黄教头狼狈倒地。李小龙跟上就是一脚,黄教头仿如筋骨寸断,气机阻塞,哀唤“休战”。

  黄教头认了输。他毕竟是武门中的好汉,仍不失风度地向李小龙拱手辞别。他身子晃颤几下,正欲倒地,门徒急过来将其扶持,懊丧而沉默地撤离。

  李小龙的朋友和弟子把他簇在中央,向他祝贺。莲达站在圈外,满眼星星的喜泪。

  李小龙却末流露出丝毫赢家的骄色,他懊恼悔恨不已。他不满自己的表现,认为这场比武时间拖得太长,而末在数秒之内决出胜负。

  事后,李小龙与严镜海、依鲁桑杜和木村等人一道回忆比武的经过,寻找比武时间拖拉的原因。首先是黄教头招数多变诡谲,使李小龙感到迷惑,而不敢贸然出击,速战速决;其次是李小龙受咏春拳固有打法的局限,咏春拳最初是五枚尼姑创立的女子拳,女子受体能的限制,在重击敌手之后,就要后退或避闪,以防被敌手纠缠鏖战。这次比武,暴露出咏春拳在追击敌手方面的弱点,因为李小龙是强汉,而不是弱女,要像最后那样乘胜连击,痛打敌手,使敌手无以喘息,无可招架。

  这以后,李小龙注重加快自己的进攻节奏,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对手招数如何,都果敢地迎头痛击,将防御置之脑后,一直到击倒击败放手为止。

  这次交锋,是李小龙在美国华人国术界的正式比武,使得李小龙名声大振,那些对他不满的功夫教头,再也不敢贸然向李小龙挑战。

  莲达是李小龙生活上的忠实伴侣,同时也是辅佐他事业成功的有力帮手。莲达自从嫁给李小龙,放弃了做一名女功夫师的初衷。她以李小龙为中心,悉心尽意做一位中国人所要求的贤妻良母(她次年生下大儿子李国豪)。李小龙是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颠簸行驶的船,他一回到家中,恍如进入宁静港湾,无限温馨。

  中国古代功夫哲学讲究“戒色”。一个功夫师,若要想进入最高境界,就得彻底戒色,远离妻妄,甚至不看女人,独隐深山.足不出户,一心修炼,方能修得正果。李小龙的行为。自然跟古训相去甚远。他原本就有嗜好女性观其表演功夫的“怪癖”。因此,知夫如己的莲达常常伴随李小龙去做功夫表演,甚至李小龙在屋前的草坪练功时,莲达也尽可能放下手头的家务,腆着臃肿的孕腹站一旁观看,待李小龙停下,便说一些熨贴激励的话。

  李小龙常带莲达去逛街,逛街的含义只有莲达一人谙知,那是逛书店的代名词。除书店,李小龙对其他店铺一律不感兴趣。他们常去的是一家旧书店,那里常会出现旧版的中国古代哲学及功夫之类的书。李小龙很快建立起私人书库,他稍有空暇就一头埋进书海里,迷不释手。他练就出不受干扰的本事,不论户外如何喧吵,孩子如何哭闹,他都能安安静静地看书,并且久久沉思。他出外,也必带一本书在旅行袋里,一有机会就拿出来看。那时他们的生活不安稳,经常搬家,如山的书籍成为他们的累赘,尽管如此,李小龙对购书仍乐而不疲。

  正是因为李小龙吸取了丰富的养料,为他日后成为功夫大师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李小龙大战黄教头的故事在美国西部的唐人街广为流传。然而,出了这圈子,李小龙的名字仍鲜为人知。他渴望成功,他迫切希望有朝一日成为像拳王阿里式的人物,人们可以不知总统是谁,却不会不知阿里。

  中国古代功夫哲学,推崇淡薄功名,“真人不露相”、“无为即有为,无名是有名”。李小龙熟谙这些箴言,却又将其弃之一边。这一方面出于他好胜的天性,另一方面是美国文化对他的影响。我们难以想象李小龙生活在封闭的古代中国社会将会是什么样子,但我们可以肯定,如果李小龙在开放的现代美国社会仍恪守古老的箴言,就不会有叱咤全美武术界的李小龙。

  李小龙决定在美国作巡回表演,以扩大他的影响。他把他的想法告诉莲达,立即得到莲达的支持。莲达为李小龙收拾行李,同时,也把她的衣物放进旅行箱里。李小龙很诧异:“怎么你也去?”莲达亦诧异地反问:“怎么我不能去?”李小龙向她解释,在中国,妻子怀了孕只能安安静静躺在家里。莲达笑道:“我虽是中国人的妻子,却是生活在美国,医生告诫孕妇,怀孕期间要多做健身运动,生下的孩子才会健壮。”

  李小龙携妻愉悦上路,他们在人生的道路上经常发生这类因民族、风俗等差异造成的“小磨擦”,而撞击出来的火花却是和解和睦。李小龙这次巡回表演的地方是美国中部的城币,以后再找机会分别去美国的东部和南部。

  他们坐在横贯美国东西部的列车上,眼帘里是一望无际的中部大平原。李小龙的思绪飘得很远,他在香港及美国的唐人街,常听到老辈人叙述早期华工的悲惨故事。那时美国为了开发中、西部,决定修筑一条贯穿东西的铁路,因劳力缺乏而去中国招募劳工,早期华工像“猪仔”似地卖到美国,他们干最苫最累最险的活,拿最低的报酬。铁路修完了,美国不再需要华工,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排华。早期华工作为第一代移民虽在美国生存下来,却毫无地位和声望。真正使美国人改变偏见的,是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新移民,他们大都进入美国的中产知识界,出了李政道、杨振宁这样的令全世界瞩目的人物。他们是旅美华人的骄傲。

  “中国人必须靠实力证实自己!”这个顽强的概念始终激荡于李小龙胸中。

  正是如此,促使他毅然参加全美空手道大赛。

  当时他正在中部城市芝加哥作功夫表演。效果不如他设想的那么成功,观看其表演并产生浓厚兴趣的仍是亚裔移民(尤其是东亚等国的移民),而真正的美国人却很少问津。在表演过程中,他不时受到挑战,并且多是一样肤色的中国功夫师。李小龙虽然轻而易举将他们击败,但却有股难言的悲哀。他觉得旅美华人特别喜欢内耗,喜欢在同胞之中充好汉。而不像日本人那样齐心协力拧成一般绳,以证实整个日本民族的力量。因此,旅美的日本武师在公开场合表演,几乎末闻有日本武师上台去挑战。即便会有,也是抱着弘扬日本武术的目的,使之影响更大。

  李小龙不忘自己是个中国功夫师,却不抱狭隘的民族观念,因此他交的功夫朋友是多民族、多肤色的。李小龙在表演中,结交了一位从事记者职业的法裔美籍武术爱好者西蒙,他年轻时曾在法国殖民地越南呆过,对中国武术产生兴趣(中国武术在越南颇流行)。西蒙在与李小龙的交谈中突然说道:“你功夫这么高强,怎么不去全美空手道大赛显显自己的实力?”

  李小龙中止了中部的巡回表演,与莲达赶回加州。赛场设在一所私立学校的体操馆里,去时,已开始比赛。

  空手道是日本的国术,又是当时在美国流行最广的东方武术之一,美国人对东方武术的认识仅限于空手道。这是日本人善于推销自己,采取开放式授徒方式的结果。在美国,有全国性的日本国术大赛,却没有全国性的中国国术大赛(日本国术是由古代中国流传过去,尔后才自成一体的)。中国的功夫师仍将自己封闭在华人圈子里,并且瓜分地盘、不越雷池一步。

  赛场汇集了各种肤色的空手道选手(这是中国武术地域性比武难以见到的),其中最引入注目的是金发碧眼的九段高手罗礼士。罗礼士曾蝉联三届全美空手道大赛冠军,夺标呼声最高。

  李小龙过去虽与日本空手道拳手较量过,但对空手道的比赛规则却很陌生。因此,他不急于报名参赛,而是观察比赛规则及选手的身子。李小龙发现,选手的身手皆平庸,这使他兴趣大减,他几乎想拔腿而去。

  罗礼士出场了,罗礼士凌厉的拳势,第一回合就将对手击败。

  原来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李小龙素来喜欢与强者较量。他按捺不住。跑到记分台前报名参赛。

  李小龙遭到拒绝,理由是比赛已经开始。

  是罗礼士成全了李小龙参赛的愿望。罗礼士虽不是大赛的组织者,却声誉极高。结果,最具冠军相的罗礼士因其善举而痛失金牌。

  起初,李小龙参加第二轮淘汰赛,取胜如囊中探物。愈往后,难度愈大,但李小龙仍以绝对优势战胜对手。最后只剩下李小龙和罗礼士进入总决赛。最后对手是罗礼士,这在李小龙意料之中;而李小龙最终与他争夺冠亚军,是罗礼士开初不曾料到的。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李小龙并不因为对方的善举而手下留情。李小龙守的是空手道规则,打的却是咏春拳,凶狠泼辣异常。罗礼士不曾遇到过这种订法,虽顽强拼搏,却难以对李小龙造成威胁,最后仍落败局。

  罗礼士非常恼怒,他甚至后悔自己的善举,如不这样,金牌怎么会给这矮小狡诈的中国人拿去?

  罗礼士很快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他冷静地分析自己失败的原因,认为自己确实技逊一筹。对手怎么练就这一身硬功?于是,罗礼士寻到李小龙住处,作一次礼节性拜访。

  素来讨厌客套的李小龙见到罗礼士,只字末提是由于罗礼士的帮助才使他获得参赛资格一事,更末流露出感激之情(他的这种件格常使人产生误解,认为他忘恩负义),而是马上拉罗礼士去讲手切磋武艺。

  不打不相识,李小龙和罗礼士成了好朋友。两人的功夫各有千秋,便取长补短。李小龙教罗礼士咏春拳,以锻练攻击速度及力度;罗礼士教李小龙高踢法,使李小龙的腿击技法更全面。这以前,李小龙只采用低踢法,攻击对手腰以下的部位,而摈弃高踢法,以为这种踢法威力不够。结识了罗礼士后,李小龙改变自己的看法,练就一套过硬的高踢功法。

  李小龙是美国第一个把功夫带进银幕的东方人。电影中常见李小龙凌空一踢,就是罗礼土教的技法。李小龙对朋友的恩德,不喜欢口头表示,而是以行动报答。待他在影坛站稳脚跟后,便把对拍电影抱有兴趣的罗礼士拉了进来,与他在影片《猛龙过江》中演对手戏。

  罗礼士是这样回忆他们的交往的:“当时,李小龙是不太喜欢高部位踢法的,但我对他提出我的看法,我认为可以从任何角度及任何高度起脚进行攻击,踢出来的威力完全不会减弱。”

  “自认识李小龙,我们常常在一起研究武术,我学他的中国功夫,他学我的高踢法,这样,大家都有了显著进步。”

  “李小龙是个很‘自我’的人,他很看重自己,常常向人夸耀自己的长处,很多人不喜欢他这种作风,于是人们便说他骄傲,我想他招人妒忌就是这个原因。但对我来说,我完全不介意,因为我明白这是他的个性。”

  “不论我的想法对不对,总之我觉得他是个强人,是个值得自负的人,也是世界上武功最好的人:这就是我个人的看法。”

  全美空手道大赛结束不久,李小龙又遇到一次充分证明白己的机会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时间是1964年的初冬。

  这次大赛是美国空手道协会主办的,严镜海与该协会理事长艾伯嘉相识,向他推荐李小龙。于是艾伯嘉便邀请李小龙作为表演佳宾出席这场大赛。

  在大赛开幕式上,李小龙表演了他的咏春拳,令所有选手及观众叹为观止。因为李小龙动作太快,令人眼花目眩,只知其精妙,而不知其精妙所以然。所以,应选手及观众的要求,李小龙在大赛闭幕那天,将咏春拳化解为单项进行表演。其中以“蔽目粘手”、“寸劲拳”、“无影拳”,最令人叫绝。

  “粘手”是咏春拳的基本功法,在香港,李小龙曾以木桩练粘手功法。赴美后,李小龙常跟依鲁桑杜、木村等人对手练习。具体动作,是两人互相搭住桥手(指、掌、拳、腕、肘、臂等协调运作为一整体),做互相攻击和挡格。“蔽目粘手”是粘手中的高难动作,双方把眼睛蒙住,完全靠手的触觉和第六感觉。

  第六感觉是功夫哲学中玄之又玄的东西,古代认为是神的昭示或人神感应,现代多认为是人的潜意识,是天赋或特异功能。李小龙似乎有天生的敏感,他在美期间曾多次遭敌手暗算,他都是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及时避闪或反击,从而化险为夷。

  这次表演,李小龙跟依鲁桑杜搭档,双方都蒙住眼睛,灵巧而敏捷地进行攻击和挡格。因李小龙跟依鲁桑杜是老朋友,故应观众的要求,让他们推选了一名会中国拳术的韩国拳师上来。这回是李小龙单方面蒙住双眼,与韩国拳师演习粘手。韩国拳师“欺”李小龙“双目失明”,多次试图攻击,却连连被李小龙挡格住,同时又受到李小龙的攻击。在场者膛目结舌,仿佛李小龙手上身上都长满了眼睛。表演完毕,观众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寸劲”是咏春拳独有的发劲方法,指的是在短到数寸甚至一寸的矩离内所爆发的劲道。咏春拳主张近距离贴身快速攻击放手,寸劲尤其重要。按照力学原理,物体在加速度之后产生的力量最大。如打铁,锤必须高扬后落下;如一颗石子从十米高落下,击起的水花肯定比一米高处落下的大,因此,拳的劲道要大,也必须屈臂后猛击,以保证有足够的距离加速。而寸劲反其道而行之,要求在最短的距离内发出大的力。这是因为咏春拳讲究快速,若屈缩桥手再出击,势必造成空隙给敌手挡格或反击的时机。

  李小龙表演寸劲拳时,请一名拳师站守马步,他后面放一张椅子。李小龙在距他四寸处,手臂也不用后屈出拳,那拳师如重锤猛击,后跌坐椅子上,椅子也随之后移数尺之远。

  最精彩要数“无影拳”。与李小龙临时搭档的是一名空手道黑带高手。李小龙向他讲明要攻击他哪个部位,连续八次,李小龙拳拳都击中。这高手虽招架挡格(不能以掌贴在该部位之上),但因为李小龙出手太快,拳路无影迹可辨,这高手猝不及防。

  李小龙当场解析他得手的原因:一是速度快若闪电;二是近距离;三是拳路讲究变化;四是面部不带任何表情,因为老练的对手可从表情中窥破你的图谋;五是眼睛不要盯住所要攻击的部位,这实际上是给对方以暗示。将此五点揉为一体,突发快拳,待对方意识到时,已来不及化解挡格。

  李小龙表演完毕,众多观众涌了上去,高喊李小龙的名字,把他抬了起来。

  这次表演获得极大的成功,意味着李小龙的功夫得到美国武术界的承认,是他功夫事业的一次飞跃。美国空手道协会理事长艾伯嘉称他的拳术“简直太神了!”

  观看表演的,还有一位美国武术界头面人物——美国跆拳道之父李俊九。李俊九也是作为特邀佳宾出席大赛的,他对李小龙的功夫折服不已。他说:“在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中,我开始认识李小龙,那次我和他分别在会中作示范表演。从那次开始,我们便成了好朋友,常常互相拜访。”

  “我无法再遇到一个像李小龙那般对武术狂热的人了。他能够成功除了一半是天赋外,其余都是他肯去努力的结果。他实在非常努力。发拳快、准、劲,足以令他雄视武坛。此外,他对各种武器的认识及纯熟,可以称得上是专家,就是这些已没有人及得上他。”

  “李小龙是个充满欢乐的人,我常常对人说他像个7岁的孩子,充满活力地到处跑来跑去。他谈话时显得非常忠直,当我每见到他的时候,我内心总是这样对自己说:‘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他那样坦白的人!’由于李小龙太坦白的缘故,有些人会很不喜欢他。”

  “李小龙证明了武术家亦可以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他是第一个东方人在美国领导功夫片走向白热化,替其他武术人士铺了一条从事电影的道路。”

  李小龙在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中的出色表演,使他的名气在美国武术界不胫而走,炙手可热。不少武师从千里万里之外赶来拜访他——日本武术家和里积就是其中之一。

  和里积是一位大学体育系副教授,跟菲律宾裔的依鲁桑社一样,也是位学者型的武术家。他与李小龙讲手切磋之后,认为李小龙的功夫见解比他们先进了100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慨。和里积在一篇文章中追忆他们的交往:

  “我那时在一所大学教授拳击,我常常对学生说,如果你要发拳快的话,一定要减轻出击的力量,但当我看见李小龙发拳的闪电速度,同时又强有力地击倒对方后,我的理论便告粉碎!

  同时我又发觉他的腰力运用得甚好,一切动作都很有规律,那时我才知道李小龙的确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我开始对他产生敬意。

  李小龙对我也很佩服和尊敬,他喜欢听我述说我怎样努力而获得成功的,在他寄给我的信中,他经常流露感动和自我鼓励的字眼。有几次我为了筹募基金,找他帮我作表演,我答应替他付机票,但他不接受,其他酬劳也不肯收,后来我说得多了,才勉为其难地收了机票费。他说:‘我为了你的义举而表演,是不应该收酬劳的!’

  李小龙是我的挚友,世上再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博学、真诚、具有勇气。他是一颗不灭的星!他和一般的人是不同的。”

  李小龙以拳会友,结交了不少著名的武术师,在交流切磋之中不断地丰富自己,受益匪浅,日后创立截拳道,水到渠成。

  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是李小龙人生道路上的转折。正是因为艾伯嘉把李小龙的表演拍成资料电影,成为李小龙跻身美国演艺界的一次契机。

  是年,李小龙仅24岁。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八章 从影之梦 虚无综渺终为实






第八章 从影之梦 虚无综渺终为实

  从影是他的梦,更是他的命。他来到美女如云的好莱坞,却是情绪低落。他得一贵子,却失去父亲,于是他携妻儿回香港滞留半年。朋友的巧舌使他签了片约,却死等苦盼几度落空。终于踏入好莱坞,饰侠义斗士加藤,“拳打脚踢”最后打出立锥之地!

  李小龙来到美国,一直跟电影无缘,却又一直忘不掉电影。

  在美国,李小龙跟电影无缘;是中国人与电影无缘的缘故。尽管30年代,中国的电影已是那般辉煌,出品的影片已达到相当艺术化的高度;尽管自50年代起,香港的影业以惊人的速度发展,遂成为东方影都,并在相当程度上遏制了西方电影的冲击。然而这一切,美国人皆抱着无视的态度。

  李小龙未曾听说,有哪位华裔演员跻身好莱坞,并占有一席之位(圈内公认的资格,是加入美国电影演员工会,50年代,后任美国总统的里根曾任该组织主席)。尽管有黄面孔在银幕上一晃,在字幕上,再也难找到他(她)的尊姓大名。

  美国人对本国以外的世界相当陌生,甚至狂妄自大。李小龙在大学二年级时,选修了一门电影鉴赏课。一次课堂讨论,论题是蒙太奇。李小龙发言,列举香港的影片中镜头来说明蒙太奇的作用。此时,好些个美国同学惊诧地插话道:“香港也有电影呀?”

  “有!”李小龙肯定说道,“有的影片并不比好莱坞影片逊色。”李小龙的话,立即遭到一片嘘声。这使得李小龙十分的恼火,他说:“你们尽可以不承认,但事实却存在!我所说的那部影片(指《人海孤鸿》),我还担任过主角,就在我离港赴美前拍摄的!”

  李小龙的话,使这些美国同学愈加惊诧费解,随即,几个美国同学不怀好意地连连话问:

  “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部电影?”“你怎么不带拷贝来美国公演?”“你怎么没留在香港拍电影?”“怎么好莱坞不把你这大明星请去?”健谈善辩的李小龙一时语塞。或许他们并不抱有恶意,在美国人的心目中,电影演员和体育明星是最受人羡慕或祟拜的两类人。他们真不明白,这个中国学生,为什么要放弃电影演员不做,跑来美国念什么连混饭都成问题的哲学(公共选修课,是由各系的学生凑拢合开的)?岂不荒唐?

  “别以为好莱坞有什么了不起!”李小龙指着几个年龄小于他的同学说:“在你们远没出世的时候,我就在好莱坞演过电影(指的是《金门女》一片,作为婴儿的李小龙实际上是作为一件道具搬上银幕的,但毕竟亮过相)!”

  课堂掠过一阵讪笑,又有同学请问李小龙。这部过眼烟云的影片久末公演,就算能看到,演职员表上,也找不到“布鲁斯·李”的名字。

  李小龙尴尬而愤怒地瞪着同学,攥紧拳头,真想朝那一张张可恶的白脸揍去。他到底没这样做,他横扫了同学一眼,狂妄而自信地说:“我会打入好莱坞的:我还会成为好莱坞明星!”

  李小龙忿然离开课堂。

  李小龙再也不愿和这些狂妄无知的“美国佬”一道上电影课。然而,他从影的念头一直没涡息过。自从一踏上美国国土,他总是千方百计挤时间去看电影,他喜欢的电影多是张扬暴力的,如西部片、警匪片、战争片等。他崇拜那些身手不凡、镇恶救良的英雄。他觉得西部片中的牛仔,极似中国古代的侠客,可惜他们使的多是枪,而不像中国古代侠客赤手空拳,最多携带短兵器。这使得西部牛仔英雄气不足,若美国电影能展示中国古代侠客的形象,一定会使美国观众眼界大开,兴致陡增。

  自然,以中国为背景的电影,李小龙也是必看不可的。好莱坞极少出品这类电影,他们展示的世界都是以欧美为中心。这类电影虽少,却都能给李小龙留下深刻印象,但这印象很不愉快。

  他在旧金山看过一部描写美国人在远东生活的影片,影片刻意美化美国传教士拯救东方、传播文明的“不朽业绩”,隐含着强烈的殖民主义色彩。片中穿插义和团运动的场面,中国人皆一个个扮成魔鬼模样,求鬼祭神,挥舞大刀长矛,滥杀无辜。影片极夸张地表现中国人的长辫和裹脚,观众哄笑不已,有人喊:“中国猪:中国猪!”

  李小龙血涌脑门,感到莫大的耻辱。他初来美国,不便贸然闯祸,他站起来,捏了捏前排那个谩骂的观众,愤然退场。

  在美国呆的时间愈长,李小龙愈深深体会到美国人对中国人的误解和偏见。在公共场合,李小龙常被人当成日本人。李小龙总是说:“不,我是中国人(他只是在遇到华人的场合下才称自己是香港人)!”这时,对方会以探究的眼光打量李小龙,说:“噢,你是中国人?”在他们的意识中,似乎中国人的形象就该呆头呆脑,土里土气,而不像李小龙这么现代。

  在李小龙与美国人的交谈中,美国人常会提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中国的男人还留不留长辫子?女人还裹不裹脚?”“中国人是不是还躺在雕花大床上抽鸦片?”等等。

  李小龙明白,美国人对中国人的印象,基本来自电影。应该有反映中国人真实面貌的电影——李小龙的这种设想,在当时无疑是白日做梦,别说中国电影打入美国市场,就是中国人在影片中扮个跑龙套的角色,可能性也几乎是零。

  李小龙总是忙,不太可能常去看电影,他把兴趣渐放在电视上。在西雅图,他用的是一台拾来的菲利浦14英寸黑白电视机,等婚后搬来洛杉矾,才买了一台18英寸的黑白索尼。电视里有固定的电影节目,放映的影片多是被淘汰的。

  有一次,李小龙和莲达看一部由赛珍珠的《大地》(《The Good Earth》,该长篇为赛珍珠的代表作,赛珍珠因此而获诺贝尔文学奖)改编的电影。李小龙先前曾看过小说,虽不赞同赛珍珠的民族偏见和部分失真描写,但仍承认它是一部浑厚的写实主义巨作。电影比原著要逊色得多,赛珍珠毕竟在中国生活多年,而这些导演演员,压根就不知中国是怎么回事!

  李小龙尤为反感的是,由洋人来演中国人。好莱坞演员保罗·莫尼和路易斯·雷纳化装成中国农夫,尽管衣衫是中国化的,脸色也涂得黑黄,却无法削去高耸的鼻子和改变脸部轮廓。他们拿筷子的动作,劳动的姿势,笨拙似熊。李小龙觉得既可笑,又恶心,他啪地关掉电视,一脸愠色冲莲达叫道:“他们为什么不让中国人来演中国人?难道在美国的上百万中国人,就选不出能演中国农夫的人?如是我,就比他们要强一百倍!”

  “你会成功的,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莲达望着发怒的丈夫。“美国人已经接受了你的功夫,也将会接受你的表演才能。当然,凡事得有个过程,开初承认你功夫的,只是一些武术爱好者,可现在,美国的武术界权威都赞同你的功夫。这也就像移居美国的中国人,最初只是卖苦力的劳工;后来做上餐馆和洗衣店的小老板;再后来,美国的知识界,有了愈来愈多的华裔教授、科学家、作家,有的还获得诺贝尔奖金,引起全世界的瞩目。我看不用多久,美国的电影界就会有华裔演员,有的还可成为大明星,一点也不比白人明星逊色。我想这样的人,首先会是你……”

  李小龙的火气慢慢平息下来,莲达说的这番话十分得体。自从跟李小龙拍拖,莲达开始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人。美国的华人移民史,莲达多是从李小龙嘴里获得的知识,可现在经莲达的口道来,功效神奇。

  莲达善解人意,但她也不是盲目恭维李小龙。她相信李小龙的才华和毅力,只要他认准的事,就会百般努力化为现实。她不止一遍听李小龙讲述他在香港的从影经历,也不止一次看他推广功夫而做的种种讲演和表演。莲达佩服李小龙的表演天赋,她认为他缺的是机遇。

  冷静下来的李小龙重新开电视,他搂着莲达,心平气和地评价电影。莲达说:“虽然莫尼和雷纳所扮的中国农夫四不像,简直糟糕透顶,但他们至少有一点比你强,这就是他们纯正的美式英语。”

  李小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此刻他的神情,就像一位天真的大孩子。外国演员难以跻身好莱坞的原因之一,就是对白不过关。李小龙拜妻子为师,努力使自己的口语更美国化,逐步消灭掉已经形成习惯的发音或语法错误。

  洛杉矾是个花园式城市,城区很少高楼大厦,多是两三层的别墅式建筑。所谓城区,实际上是50个分散小镇的组合,人口二百多万,而城区范围惊人之大。美国是个汽车上的民族,对洛杉矶来说,没车之人,无疑没腿。

  李小龙买了一辆克莱斯勒公司50年代出厂的老爷车。

  李小龙和莲达第一次开自己的车出门旅游是去好莱坞——这离他们居住的小镇差不多有100里路。好莱坞在本世纪初尚是一个荒漠中的小村。这里阳光充足,带原始意味的景色特别适宜电影的外景拍摄,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电影工作者。于是,美国的电影中心遂从东部阴冷多雾多雨的纽约渐移到好莱坞。到20年代,好莱坞已成为繁华小镇,戴上了世界影都的桂冠。

  好莱坞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全世界的影迷,自然也吸引着以电影作为自己奋斗目标的李小龙,以及他事业上的伴侣莲达。尽管李小龙曾来过这里,好莱坞在他眼里,仍光芒四耀,并且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路上,两人心情极佳,欢声笑语,谈起他们各自所知的好莱坞的故事。

  然而,好莱坞并没有高举花束迎接这位未来的功夫影星,他们和众多的影迷一样,只能做好莱坞的旅游观光者。他们能去的地方十分有限,也极少有人有机会看到他们所崇拜的大明星。

  那时候,美国电影虽面临着电视愈来愈有力的挑战,上座率下降,内部出现财政危机。可绵延了近半个世纪的鼎盛煌赫依然景象不减,八大电影公司仍然令影迷,甚至令明星们肃然起敬。“电影的魅力在于神秘”。电影公司是绝对不许影迷参观拍摄现场和亲睹拍摄过程。这种情形到70年代后有很大的改观,陷于财政困境的电影公司利用影迷的好奇心理,发展电影旅游业,吸引旅游者去参观一般的拍摄现场,或向他们展示昔日电影所留下的场景和道具。

  李小龙对电影的拍摄不觉神秘,但对美国电影高超的特技和恢宏的场面仍惊叹不已。李小龙和莲达只能在该转的地方转转。他无法见到能主宰他命运的电影界要员。李小龙不是神,他和众多渴望从影的影迷一样抱有幼稚的想法,毛遂自荐,说服这些要员派一个角色让他(她)一试,从而一炮走红。

  如云的美女是好莱坞的一大景观。她们绝不是在银幕上抛头露面的艳星,那些影星生活在特有的圈子里,深居简出,竭力保持与公众的距离,而使公众永觉神秘。这些美女自然是渴望从影的影迷,她们自荐未遂,便留在好莱坞,姑且从事秘书、招待甚至应召女郎之类的职业。她们祈祷有一天,会被坐在豪华房车,或在餐馆酒吧用餐嗜酒的电影导演和制片人发现,引她来到水银灯下,开始辉煌的演艺生涯。就像当年梦露那样,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凡少女,一夜间变成饮誉世界的艳星。

  能如愿以偿者极少极少。日理万机的电影界要员根本无暇垂目顾盼这些浮艳的美女(漂亮并非做女星的唯一要素)。有的美女,甚至在影业人士出没之处彻底裸呈,以引起要员们的关注,也未能实现梦想。于是,不少青春消褪或彻底绝望的美女沮丧而去。同时,又有不少美女被好莱坞的成功神话吸引而来。好莱坞永远保持美女如云的奇景—除非它的支柱产业电影在一夜之间消失。

  其实,来好莱坞追寻梦想的俊男也呈潮涌之势。他们不像美女那样更引人注目,也不像美女那样能靠姿色姑且生存。服务性行业能提供给他们的工作极少,并且多是少抛头露面的粗活。他们缺乏女性的那种耐心,也就容易死心,他们眼看在好莱坞从影无望,便就打道回府或流落他乡谋生。

  他们中不乏素质优良的佼佼者,在这些佼佼者中,能实现梦想的仅是少数,而多数人会被埋没。这就是好莱坞的美丽神话与残酷现实。李小龙自然是其中高素质的佼佼者,可与他们相比,他却有个明显的劣势——这就是他是矮小黄皮肤的中国人。

  李小龙和莲达在好莱坞街头和外景地匆匆转了一圈。他和众多影迷一样,渴望能在好莱坞获得立锥之地,从而崭露头角。但他绝不会像他们那样去崇拜明星,对大明星住过的房屋、坐过的餐桌、用过的器具或留有手印的碑石激动景仰万分,或摸一摸,或坐一坐,或拍下照片以资永恒留念。

  他跟莲达说:“我们真不该这么忙于跑到这里来。”

  好莱坞是个极排外的地方。这是白种人的一统天下,并且绝大多数是美国人。欧洲非英语国的演员想打入好莱坞也绝非易事,他们必须像褒曼那样出类拔萃,并能讲一口纯正的英语。故而亚裔演员在好莱坞寥若晨星。

  他们离开好莱坞,莲达驾车,李小龙靠在座椅上,情绪低落。

  汽车穿过城区,莲达把车停在路边,指着一幢陈旧的公寓楼说:“壁克馥(好莱坞早期影星)曾在这里住过,但最后,她还是给房东撵走了。房东的后代,现在以此为壁克馥的故居而自豪。”莲达知道李小龙没有瞻仰的兴趣,又驱车前进。

  莲达是个一切以丈夫为中心的东方式妻子,李小龙喜欢的东西,她都努力培养自己的兴趣。她看过不少功夫书,也能说出个道道;她努力使自己适应中国菜,并尝试烹任;她原本就喜欢看电影,现在却是偏重这方面的修养。他们谈起美国的电影史,话题一直延续到他们坐进租住房的小客厅。

  在本世纪初,电影演员是一种为君子所不齿的下等职业。在洛杉矾,房东为杜绝电影演员租房,纷纷在门口挂上这样的牌子:“电影演员与带狗者谢绝租房”、“电影演员与妓女止步”,等等。电影演员为保全自己的名誉,都不敢在字幕上打上自己的姓名——大明星卓别林就曾这样做过。仅过了半个世纪,电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电影演员成了人人企羡、引以为豪的职业,电影的品种不断增多,题材日益广泛。

  莲达说:“我看用不着多少年,好莱坞就会出现表现中国功夫的影片,并逐渐发展为一种故事片模式。”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李小龙问。

  “是的。”莲达说道:“一件事物有了影响,自然是全国性的影响,好莱坞的影片必然会反映,电影公司的老板也必然会获得利润。这就是美国的法则,就像美国西部的牛仔,影响了整个美国民族的性格,才有了西部片,并且久而不衰。中国的功夫日益为美国人所接受,影响越来越大,电影公司的老板不会熟视无睹。”

  莲达不仅是李小龙事业上的辅助者,并且是他事业上的预言人。莲达是个聪颖的女子,读大学时成绩优异,在成为人妻之后,她仍显示出含而不露的聪颖。1971年,已被港人视为好莱坞明星的李小龙在一篇文章中说道:“在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收获,我以为并不是武道上、电影上或是电视上,而是娶得了一位外国籍的好妻子。”

  可见,莲达在李小龙生活与事业上位置的重要!

  莲达的预言,没多久便显露出端倪。这一年冬季,李小龙作为佳宾出席在长堤举行的国际空手道大赛,作了极成功的示范表演。所表演的项目,被大赛主办人艾伯嘉录成16毫米的资料影片。那一天,艾伯嘉的空手道徒弟雪伯灵也在场观看,为李小龙高超的武技所深深倾服。

  爱好东方武术的雪伯灵,是好莱坞的著名发型设计师。他见识李小龙的绝顶功夫后,便有心结交李小龙。于是,经艾伯嘉引线,李小龙和雪伯灵在一家中餐馆见面。两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由功夫谈到人生。雪伯灵这才知道,这位功夫大师曾在香港做过电影演员,赴美之后仍未泯灭拍电影的念头,只是觉得这念头有几分荒诞和渺茫。

  雪伯灵很赞许李小龙的志向,他认为李小龙的素质适宜饰演硬汉。他由此谈了不少李小龙去好莱坞洞悉不了的内幕。他说:“机遇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你不要抱什么奢望,尽管我认识一些导演和制片人,你仍然去发展你的中国功夫。”

  李小龙应一位朋友之邀,去奥克兰合办武馆,同时把家迁到那里。稍稍安顿后,便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他的朋友,自然也包括仅一面之交的雪伯灵。

  这年冬天,是李小龙最焦虑、最榜惶的时期,武馆不景气,从影的希望依然渺茫。莲达一方面与李小龙分担焦虑,一方面鼓励他潜心练武。事实证明,没有李小龙武道的成功,也就不会有他电影上的成功。

  雪伯灵是个事未成不先夸海口的人,他把李小龙的事暗暗记在心上。他的发型技艺出色,常有好莱坞的要员、导演及演员光顾他的发屋。雪伯灵竭力向他们推荐李小龙,说他的功夫如何了得,并夸大其辞说他是香港最著名的影星。可他们听说“布鲁斯”是个华人便摇头,说:“对不起,暂时还没有适合他的角色。”这使得雪伯灵很失望,觉得很对不起李小龙。他熟悉好莱坞的情况,他们宁可让美国演员化装成中国人而不启用中国人演自已的同胞,在他们眼里,只有欧洲来的演员方能在好莱坞重塑。

  60年代,是美国电影业向电视业大调整的年代。在50年代,好莱坞对电视采取轻蔑和关门态度,鄙薄这门年幼尚不成熟的艺术,拒绝合作,更不会向其出卖电影播映权。这迫使电视网自谋出路,模仿电影故事片拍摄电视剧,电视剧发展惊人,愈来愈受观众欢迎,把大量应属影院的观众拉到家室的电视机前。这使得好莱坞的老板感到莫大的威胁及恐慌,他们不得不调整策略,向电视靠拢,组织电视剧摄制机构,向电视网出卖电视剧,并将一些过时的电影拷贝卖给电视网。于是,好莱坞出现影视合一,或者独立的电视制片及演职人士。

  一天,“20世纪福斯公司”的电视制片人威廉·杜西亚来雪伯灵的发屋理发。健谈大概是天下理发师的共有特性,“心怀鬼胎”的雪伯灵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跟杜西亚闲聊,频频掏出守口如瓶的杜西亚口里的话。杜西亚说到他正在筹拍电视连续剧《陈查礼》,几个重要的角色已定下演员,还就差“长子”一角悬在那里。“长子”是个带有欧洲血统的中国青年,他擅长古老的中国功夫。

  雪伯灵说:“找这样的亚欧混血的演员是不容易,又要懂中国老古董功夫,又要会腔正字圆英语对白,还要擅长表演,至少得具备这方面的潜能。找一个会徒手格斗擒拿的白人演员倒也是可以,就是化妆师无论多么高明,扮出来的角色形象总觉得失真和别扭。”

  雪伯灵抑制住心头喜悦,慢慢地修饰杜西亚的发型,精益求精,旨在拖延时间。突然,雪伯灵一激灵,说:“我想起一个人,这人演这个角色再适宜不过,他便是个混血儿;曾在香港拍过几十部影片,屡屡获得世界华语电影大奖,有东方少年影帝之称。可这些年,他走火入魔,一心想做功夫大师,就不知他还有没有兴趣重返影坛。”

  雪伯灵料想杜西亚跟众多的好莱坞人士一样,对华语电影状况的了解是个白痴,便将“布鲁斯·李”胡吹海夸一通。果真,杜西亚的胃口给雪伯灵呼噜吊了起来,他聚精会神地聆听,理完发还呆着不走。杜西亚问:“有他主演过的华语片没有?”雪伯灵说:“上哪去找?除非飞到香港去看。美国总是向别的国家倾销自己的影片,从没想过要进口别人的拷贝。”杜西亚说:“其实东方国家也能拍出好电影,比如日本的《罗生门》,印度的《流浪者》,就是我们对华语国家和地区的电影关注太少。”

  雪伯灵告诉他:“我的空手道老师艾伯嘉跟布鲁斯是好友,听说艾伯嘉曾把布鲁斯的功夫表演拍成资料电影。”杜西亚急切地说:“那你去把资料电影借过来看看,我录用了布鲁斯,会付给你佣金。”

  雪伯灵答应试试看,又说我们是朋友,佣金一事就免提。雪伯灵送走杜西亚,现在颠倒来,成了杜西亚有求于雪伯灵了。

  这是件双方意投之事。最后的事实证明,雪伯灵最初对李小龙的“吹捧”,不含任何水份。

  雪伯灵没将消息告诉李小龙,而是先与艾伯嘉取得联系。艾伯嘉带上李小龙在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中功夫表演的资料电影赶往好莱坞,在放映室将资料电影放给杜西亚及有关人士看。李小龙的精彩表演,使得“审查官”杜西亚像一名热情的观众一样拍手叫好。杜西亚激动而郑重其事地托付艾伯嘉将李小龙请来。

  雪伯灵和艾伯嘉共同挂通李小龙的电话,话说得很含糊,说好莱坞的一个电视片需要一名会一些功夫的亚裔演员,他们打算推荐。

  李小龙放下手头之事,立即赶往好莱坞。

  雪伯灵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与李小龙听,盼望已久的李小龙此刻显得异常激动。雪伯灵连向李小龙泼来几桶凉水,他说:“合约还没签,现在什么都不算数。”又说:“签了合约也可以毁约,好莱坞常有这种事,了不起赔偿一部分钱,这不是你所希望得到的。”还说:“你曾是东方的少年影帝,就得有影帝的派头,不可在杜西亚面前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就像推销商品,急于将商品脱手,却还要做出不想成交,留以日后涨价卖得好价钱的姿态。当然,你不是商品,你是宝贝。”

  雪伯灵的美式幽默说得三人哄堂大笑。

  于是,李小龙心定而从容地跟杜西亚洽谈。他不像初涉影坛的年轻演员那样,什么都不询问就把一切应允下来,甚至连自己要扮的角色是什么都不明白。李小龙仔细问过剧情及他所纷的“长子”角色,沉思良久,说他愿意扮演“长子”一角。尔后洽谈合约的细节,郑重其事在合约签上“Bruce ·Lee”(布鲁斯·李)。

  李小龙赶回奥克兰的家,把喜讯告诉莲达,莲达自然高兴万分,噙着泪说:“我早想过,亲爱的,我们会有这一天的!会有这一天的。”他们马上处理武馆的事务,搬家至洛杉矶住下来。李小龙进了“20世纪福斯公司”的演员学校。这是好莱坞各影业公司的习惯做法,对来自非英语国家的外籍演员通常都得进行培训,以适应好莱坞模式和迎合美国的电影观众的口味。这是成为明星演员的李小龙,一生中唯一接受的为期一个月的正规表演训练。

  1965年2月,莲达生下他们第一个孩子,中文名字为李国豪,英文名字为普拉顿·李。李国豪在外貌特征上与父亲有较大的不同,这是因为李国豪继承了3/4的欧罗巴血统,而李小龙只有1/4的欧罗巴血统的缘故。在美国街头,李小龙会被看作来自远东的亚裔移民,而李国豪则会被认为是地道的美国人。

  李小龙沉浸在为父的喜悦之中,而还不满一周,却从香港传来他父亲李海泉逝世的噩耗。

  李小龙携带妻儿飞赴香港奔丧。此时,莲达的身体尚未恢复。好在她接受的是美国生育文化,压根就没有中国产妇“坐月子”的概念。莲达坚持自己行动,这为热丧之中的李小龙分忧不少。

  波音707客机降落在香港启德机场,李小龙哥哥和姐姐在机场大厅接他们。他们分乘两辆计程车回家。车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这情景,李小龙和莲达都有些小的吃惊。香港,不像美国人所臆想的那么贫穷落后,同时,也比李小龙6年前离港时要好得多。

  香港正步入经济高速发展时期。

  回到家里,李小龙按照中国人的传统礼节跪拜了父亲遗像,然后跪拜泣泪的母亲,接着莲达也按照李小龙的姿势欲跪拜,被李小龙的母亲搀扶住,说你在坐月子就免了,吩咐女儿扶莲达去休息。莲达坚持跟李小龙呆在一起,她用在飞机上学会的唯一一句广东话向灵堂里几十个亲戚至友一一问好。

  李小龙立即遭到悲痛中的母亲何氏的责备,她说女人坐月子没养好身子,就会落下一辈子的顽疾。何氏虽有一半欧洲血统,从小生活在中国,已经完全中国化。尽管李小龙向母亲解释,何氏还是把媳妇莲达劝进卧房躺下。

  尽管存在中西文化之鸿沟,加上李家正在热丧的沉痛之中,莲达仍感到东方民族的宽容和温暖。

  李国豪在众人手中传来传去,他的模样,酷似中国佛经故事里描述的“金童”,让人喜欢不迭。李家的悲痛气氛,也为此冲淡了许多。

  李国豪给父亲李小龙抱去,他们在兄弟李忠琛、李振辉的陪同下,去摈仪馆瞻仰父亲的遗容——香港与内地一样,是个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

  办完丧事,李小龙少年时的朋友小麒麟来看望李小龙。他们从小在一起拍电影,成年后,李小龙赴美。小麒麟告诉李小龙,有一家戏院(香港对电影院的称谓)正在上映李小龙离港前主演的《人海孤鸿》,今天是最后一天,愿不愿带美国妻子去睇(看)。

  莲达知道李小龙在香港演过那些电影,对里面的人物、情节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是没机会一睹为快。李小龙曾无数次跟莲达许诺过,若回香港,第一件事就是陪莲达去看他参加拍摄的电影。可这次回港却是奔丧,依照传统风俗是不能参加娱乐活动的。然而,李小龙参与拍摄的电影已成为旧片,除非是传世的经典之作,香港戏院极少将旧片重映。香港每隔几天就有新片面市,或本港的,或进口的。

  就李小龙来说,他也极想看《人海孤鸿》。这部影片是他离港后才公演,在美国一直没机会看。

  李小龙去征求母亲的意见,何氏极开通,不待小龙说完就允许下来。

  李小龙陪莲达去了戏院,观众稀稀落落,这使得李小龙十分扫兴。电影开始,连李小龙也跟莲达一道沉浸在曲折的情节与人物的命运之中。映毕,莲达满眼星星的泪花。出了戏院,李小龙问:“感觉怎样?”莲达没正面回答,说:“你会成为好莱坞的明星的。”

  当晚,李小龙拨通给威廉,杜西亚的越洋电话,垂询《陈查礼》一片的开拍时间。杜西亚告诉他,《陈查礼》因故延期,你安心在香港的家多呆些日子,一有确定的开机时间,我立即会通知你。

  李小龙一呆就是近半年。

  在香港的日子是他最苦闷的一段生活。他等待杜西亚的消息,担心错过电话,他平时不敢跑远。他想回洛杉矾去住,可新寡的母亲好心挽留他多住。李小龙也觉得应该尽这份孝心,因为在他少年时惹事生非,给家里添的麻烦太多,他应该换这种形式补偿。

  李小龙带莲达去拜渴叶问师父,叶问又衰老许多,身手却还那么矫健。叶问同李小龙练粘手,欣慰道:“原以为你去美国留洋念大学,娶了美国妻子会荒疏了中国功夫,看来你不仅末荒疏,还大有长进。”

  李小龙会见一些师兄弟,在一起讲手,切磋武艺。李小龙发现,他们的武道仍处在半封闭状况,变化不大。按通常的逻辑,发展中国武术,在其发源及繁衍地是最好不过。结果却会有另一种诠释,在美国,各国武术林立纷争交融,更利于中国武术的发展。

  因此李小龙很少主动去跟师兄弟交往,在一起时,多是李小龙谈在美国的生活及见闻。这使得有人觉得李小龙留美后眼界高了,变得骄傲起来。李小龙一贯我行我素,不计较别人会怎么看他说他。

  李小龙也很少参加社交活动。他不习惯这种应酬场面,他觉得香港人虚伪,当面说的话与背地说的话很不一样。有一天晚上,他十分失望地向几位年长于他的亲戚问道:“为什么香港人不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愿干的事?这样做人,不觉得太累了吗?”亲戚都觉得愕然,他们已习惯于生活在这种人文氛围里,也都觉得,小龙留美几年,变得太快,快得难以使人接受。

  李小龙和其他中国移民一样,在很长时期内,陷于文化定位的仿捏困惑中。在美国人眼里,他是中国人;在中国人眼里,他又是美国人。旅美的几年里,李小龙因目睹耳闻体会到种族歧视,对美国人有股难以名状的反感。他多想回到故土的同胞之间,畅畅快快地吐一口怨气。回到香港,他又觉不顺不满。他由此而怀念和欣赏起美国人来,心直坦诚,无拘无束,想干就干,毫无顾忌。

  李小龙没有在香港客串电影的欲望。尽管电影圈有不少他父亲的同事及他少年时结交的演员朋友;尽管此时功夫片日趋热门,功夫师大有施展身手的机遇;尽管他手头并不宽裕,父亲仙逝,家道开始下滑。李小龙谢绝了好心明友推荐的角色,他认定,他的电影事业必须在美国。

  以后,是莲达挂通越洋电话,向杜西亚垂询《陈查礼》一事,她按照美国人的方式向杜西亚问好,并且说一些能引起杜西亚兴趣的香港新闻,譬如参加越战的美军赴香港度假如何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等等。

  莲达在待人交际方面较李小龙聪颖、周全而得体。事实也证明莲达较李小龙更胜一筹。通过数次电话后,百忙中的杜西亚会主动挂个电话来向李小龙夫妇问好,并说《陈查礼》仍在筹备,李小龙饰的“长子”一角不会变。

  等待是折磨人的,李小龙在港滞留的日子大多消磨在练功和读书上。他的性格跟少年时大不一样,他绝不惹事生非,但有一次,他还是跟人干了一架。

  那是李小龙携莲达与褪袱中的李国豪,去九龙飞鹅山踏青。他们遇着一伙烂仔似的小青年,烂仔朝莲达指指戳戳,评头论足,说这个鬼妹如何如何。鬼佬鬼妹是清代广东人对西洋男女的贬称,现在成了粤语中的习惯用词,一般并不含贬意褒意。

  李小龙容不得他们把鬼妹之词,冠于他心爱的妻子头上,便怒目而视,道:“你们说什么?”烂仔欺他一个男子,放肆指着莲达和李国豪说:“番鬼妹!”“狗杂种!”

  李小龙怒发冲冠,叫道:“你们再叫一句!”烂仔有恃无恐,叫道:“番鬼妹!”“狗杂种!”向李小龙扑来。李小龙使出连环脚,这帮烂仔像狂风折枯树一样倒地。

  李小龙没继续惩罚他们,说:“以后嘴巴干净点!”这些烂仔抱头鼠窜逃走。

  那时,香港虽开始取得喜人的经济奇迹,但香港人依然过着简朴的生活。家里末装冷气机,湿热溽闷的天气使得莲达和孩子受不了。李国豪浑身长满痱子,泛滥的毒蚊又使人不得不睡在蚊帐里。莲达给折磨得憔悴不堪。

  炎热的8月,李小龙一家三口离开香港。这是李小龙成年后事业停滞,比较黯淡的日子。李小龙觉得再这样呆下去,会使他的锐气全无。母亲何氏自然希望儿子、儿媳及孙子定居香港,但她知道留不住小龙的心,小龙认定美国更适合发展他的个性、天赋及事业。

  莲达忍受不了香港的天气及居住环境,但对李家及李家的亲戚一直抱有好感。这以后,每逢圣诞节,莲达都会向他们寄去精美的祝福卡片,而粗心的李小龙却会把这些琐事忘到一边。莲达是美国人,自然更喜欢生活在美国。好几年后,她为了丈夫的事业,又随小龙举家迁居香港。有记者问她上一回来香港的感受时,莲达早已淡忘种种不愉快,她说上一回来香港她收获巨大,学会了说简单的广东话,还学会了几样拿手的广东菜。

  在洛杉矾国际机场,李小龙夫妇不待安顿下来,就与朋友通了电话,好决定他们的去向。给杜西亚的电话是莲达打的,在电话中杜西亚闪烁其辞,说《陈查礼》的拍摄大概还会延期,劝李小龙不要着急,旅途疲倦该好好休息休息。

  这使得李小龙和莲达满腹狐疑。他们商议后,决定在离好莱坞不远的街区先安顿下来,因为靠得近,联络方便,机遇相对会多些。

  他们住进一幢德式的民宅里,在二楼占据了一小套,家具和大件用具是现成的,搬家频繁,他们也不打算添置什么。李小龙布置他的书橱,多次搬家,扔掉不少东西,他都末扔掉被他视为经典的武道及哲学书。

  莲达拨通杜西亚的电话,告诉他住处的地址及电话号码,杜西亚支支唔唔,未提及《陈查礼》,似乎在回避。

  李小龙和莲达疑窦丛生。

  这以后,跟杜西亚失去联系,因为接电话的是另一个陌生男子,他说这幢房子,他已委托经纪人买下,原来住户的去向,他全然不知。

  李小龙火冒三丈,叫嚷明天一早就去20世纪福斯公司,向杜西亚问个明白,《陈查礼》何时开机,“长子”一角有无变动!

  雪伯灵来了电话,说他已有好久没见过杜西亚;他不知《陈查礼》到底怎样了;他知道不少好莱坞关于未来计划的决策是高度保密的,因为各电影公司间竞争异常激烈。雪伯灵最后提醒李小龙;“你是跟20世纪福斯公司的杜西亚签了约的。”

  李小龙到底没莽撞。

  可一家人的生活陷于困境。原先办武馆,有一笔积蓄。在香港赋闲近半年,往返机票,与亲友间的应酬,积蓄几乎消耗贻尽。重返美国,每一步都得花钱,而又不见一分钱收入进来。莲达干方百计节省开支,宁可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丈夫和孩子。没几天,她实在撑不下去了,迫不得已向母亲开口借钱。

  在美国,子女没有赡养父母的义务,而父母也不会成为成年子女的依赖。当初,莲达母亲就反对女儿的这门婚事,现在陷入窘境,极难开这个口。

  莲达给母亲打电话时,给练功回来的李小龙听见。他反对向岳母借钱,他认为完全能够养活一家人。办武馆,一下子难见成效,办起来后,中途因事停顿将是件很麻烦的事。李小龙去做功夫表演,过去做功夫表演时,常会有功夫爱好者或热心人捐钱赞助他的功夫事业。他不以此为目的,但也不拒绝。可现在,做功夫表演完全是为赚钱,李小龙觉得自己是在乞讨,心情灰黯之极。

  好莱坞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艺术殿堂,欲入内,几乎都得经过一番痛苦损人的磨难。李小龙的处境还不算惨。有的人最后被逼迫得沦为乞丐或妓女,终究末如愿以偿。

  杜西亚不期来到李小龙家,李小龙和莲达都感到有些意外。杜西亚首先说:《陈查礼》的“长子”一角已告吹。

  李小龙不感到吃惊,但感到愤恨。李小龙没来得及问原因,以后也没再追问过原因——因为杜西亚马上告诉李小龙一条足以安慰他的消息,李小龙被安排到《青蜂侠》剧组。此剧公司总裁已点了头,开机时间已定,并跟电视网签订了首播合约。

  杜西亚向李小龙说明了回避的原因,事情未最后确定,不便事先透露信息。李小龙直露地说:“我那时对你恨之入骨,但是,现在不恨了。”

  杜西亚跟李小龙握手言欢。

  离开机还有两个半月。这期间,剧组需完成前一部电视剧《蝙蝠侠》的制作。李小龙吃了定心九,重新把武馆开起来。由于他在长堤国际空手道大赛的名声,每名学员每月的学费增到20美元。李小龙没有滥招学员,能维持基本生活足矣。他仍把武馆当做他功夫事业的基点,他也相信他很快就会富裕起来——好莱坞没有低薪阶层。

  在《青蜂侠》末开机之前,李小龙还到一些武术比赛会上或武师聚会上客串功大表演。

  《青蜂侠》仍是杜西亚做制片人,主角青蜂侠由威廉士担任,李小龙则扮演青蜂侠的助手加藤。加藤是个美籍日裔性格独持的新闻记者,他们有勇有谋,武功高强,专门跟罪恶势力作斗争。他不像别的新闻记者那样,只满足于采访新奇的独家新闻,将他们的犯罪事实在传媒上曝光了事,而是直接参与事件的整个过程。他与青蜂侠利用新闻采访的种种便利,事先摸清罪犯的图谋,便在深更半夜乘车前住制止暴行,并将歹徒一网打尽。

  《青蜂侠》每集30分钟,每集的故事相对独立,情节比较紧凑。全剧共30集,计划在1966年至1967年间陆续播出。

  好莱坞在拍摄电视剧时也往往显出大家气派(这势必导致摄制成本过高,最后敌不过因陋就简的电视网剧作中心,现在美国的电视剧,多为电视网摄制),演员的阵容、场面、灯光、布景、道具等等一切,都带有从电影摄制脱胎而来的痕迹。加上好莱坞独具的、无可匹敌的显赫名声,因此。常常会使外籍演员,尤其是新演员产生或多或少的诚惶诚恐之感。

  李小龙却不然,他一进入剧组就显示出他的个性,执着、倔犟、认真。他不容许在剧情中轻视他竭力张扬的截拳道。

  有一次,导演设计一个订斗场面,李小龙所饰的加藤跟一名壮实如牛的歹徒搏斗,加藤重拳击他,他还挺胸坦然狂笑。最后青蜂侠和加藤两人力斗这歹徒,青蜂侠开枪结束他的性命。

  李小龙不等导演阐述完,马上表示反对,说道:“这不是截拳道!东方武术不是老太太吃的奶油蛋糕,是钢!是铁!是飓风!是雷暴!”

  导演说:“这是剧情的需要,表现歹徒的顽强,青蜂侠和加藤最后制服了歹徒,就证明他们比歹徒更勇更强。”

  李小龙执拗地跟导演争辩,他说:“我还没学会用拳脚跟敌人搔痒,我只会搏杀!”李小龙的怪脾气,使得那个欲在镜头中大显身手的饰歹徒的演员十分不快,他说:“我不信你的拳脚这么厉害!”结果,李小龙只一脚就把他端倒在地。

  导演不得不修正他的动作设计,强化了加藤骁勇的一面。

  李小龙的表现,跟一些初入好莱坞大门的演员很不同,他从不唯唯诺诺,对导演或明星演员唯命是从。他不断地制造“麻烦”,却又不是无理取闹。

  青蜂侠和加藤都是夜间行动,打斗多在黑暗中进行。李小龙对这种黑灯瞎火下的打斗索然寡味,因为观众将看不到他的精彩功夫表演。李小龙向导演建议要增加黑夜的亮度,辅以灯光。他还认为要尽可能地把这种场面移到灯光下进行,因为现实中的黑夜不是绝对的黑,有星光月色,有路灯房灯,还会有城市之夜的巨大反光。他说:“打斗场面说到底是给观众看的,观众看不清,不如不看,这部电视剧以何魅力吸引观众?如何才叫成功?”

  导演虽不快,还是有节制地采纳李小龙的建议。好莱坞实行的是明星制,而不像欧洲一些国家实行导演制,一切以导演为中心,导演具有绝对权威。好莱坞的机制是围绕明星演员转的,编剧、导演、摄影等等,都围着明星演员转。好莱坞没有演员绝对服从导演一说。李小龙虽不是明星,但他的气质、演技、功夫令人刮目相看,不敢小觑而把他当成初出茅庐者。

  导演和李小龙常常闹得不欢,最后是制片人杜西亚出面调解,使得两人达成共识,还算愉快地合作下去。

  李小龙是个功夫大师,同时还是个职业演员。因此,他不会一味地张扬自己的功夫,而无视电视的艺术规律及商业需要。李小龙也常常做出妥协。比如依照截拳道的实战打法,数秒钟内就可制服敌手,但这样会使观众看不过瘾。因此,李小龙不得不掺合一些“花哨动作”,既把打斗场面弄得夸张奇妙,又延长了吊观众口味的暴力场面。

  《青蜂侠》陆续播出,没有引起轰动。但饰演加藤的李小龙,却愈来愈受观众的青睐,他英俊灵敏,身手不凡,在剧中的表现,远胜于饰主角青蜂侠的威廉士一筹。

  当时,美国一家电影杂志分析了李小龙为什么能够喧宾夺主,抢去威廉士风头的原因:

  一、李小龙的演技确实突出,看得出他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二、李小龙来自中国,那是个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中国人有其深厚的文化本质,同时又有一股令西方人看来迷惑的清新神秘气息;

  三、《青蜂侠》电视剧中的武打镜头,一部分采用了中国的“功夫”技巧,在屏幕上,使西方观众大开眼界,李小太使出中国功夫,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李小龙虽获得观众和传媒的赞赏,但他们对电视剧本身却不看好。为此,李小龙谈了他的看法:“《青蜂侠》之所以不大成功,主要是剧作的态度太严肃了。有时实在该轻松些,但整个剧作自始至终都板起面孔来说教。”

  李小龙终于实现了进入好莱坞从事表演的梦想。他没有名声大噪天下知,却已取得可喜的业绩。他的最终目标是做世界级的功夫明星,这条路不平坦,充满艰辛,并且漫长。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九章 功夫哲学 无形无法是为道






第九章 功夫哲学 无形无法是为道

  他的功夫堪称哲学的艺术。他是个“功夫超人”,他大言不惭地说:“我绝不会说我是天下第一,可是我也绝不会承认我是第二。”他的截拳道石破天惊,几乎宣判了中国传统功夫的死邢!截拳道是怎样的?

  没有“功夫的李小龙”,也就不会有“电影的李小龙”。大凡看过他的功夫片的人,不禁会问:这小子功夫究竟如何?说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他功夫的外在表现;窥其内涵,他的功夫堪称哲学的艺术。

  李小龙13岁起开始习武。这之前,李小龙虽好胜好斗,被街童视为拳头大王,但实际上是武侠小说常提及的下三滥的“烂仔”伎俩。

  13岁至18岁离港期间,李小龙拜咏春拳传人叶问为师,苦习咏春拳,并伙同师兄弟四处挑衅讲手。他年轻浮躁,满足于克敌的招数,很难静下心来悟道,他的沉思也多限于对招数的回忆和心演,功夫哲学基本与他无缘。

  功夫大师都经历武术、武道两大阶段,武道是武术与哲学的神会妙合。而通常的武师,只停留在武术招数的表层。

  李小龙的功夫,进入“道”的境界,是多方面因素促成的——

  李小龙自小好沉思,所沉思的内容,也必然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由幼稚到成熟,由肤浅到深沉。

  李小龙好孤独,武道是孤独者的结晶。在中国古代,无论学文习武,若想悟道得果,通常都得逃避风尘人寰,隐居苦修。而李小龙一直生活在繁华的香港及美国的城市,一直与芸芸众生相伴相息,但他内心却是孤独的。

  一个人是否孤独,不是看他周围有没有人,而是看他的思维是否跟周围的人一样。

  “道”又是逆境中的产物。李小龙赴美以后多坎坷,种族歧视及事业上的波折使他压抑且愤懑。他不是个安贫乐道、易于满足的人。别人认为他很成功,他却认为与自己的目标相去甚远。他是个勇于向自己、向社会挑战的人,他的逆境是在不断地追求之中产生的逆境。逆境中的他,更渴望自我强大,沉醉于武道的更新更深的求索。

  李小龙在大学里学的是哲学,哲学是关于人生与世界的学问,这促使他自觉地对武术进行哲学意义上的思考。

  李小龙酷爱中国古典哲学,尤其是道家、佛家哲学。道家佛家推崇一个“悟”字,李小龙曾在大学里写过一篇《悟》的论文:“功夫是一种特殊的技巧,是一种精巧的艺术,而不是一种体力活动。这是一种必须使智慧与技巧配合的一种精妙艺术,功夫的原理不是可以学得到的,就象一种科学,需要寻求实证而由实证中推得。必须顺其自然,象花朵一样,由摆脱了感情与欲望的思想中绽发出来。功夫原理的核心就是道——也就是宇宙的自发性。”

  李小龙在此文中谈到叶问师父如何启发他悟道,这极似佛教禅学中的公案。

  叶问对李小龙练功中保持的“紧张”状态不满意,要求他“超然”和“放松”。叶问说:“小龙,让自己顺其自然而不要横加干涉。记住绝不要让自己违抗自然;不要直接去对抗难题,而要学会顺势去控制它。这个星期你不要练了,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李小龙在家呆了一星期,百思而不得明悟。他划了小船出海,因不得开悟而赌气以拳击水,刹那间李小龙幡然醒悟:“水,这种最基本的东西,不就也是功夫的要义吧?水正好为我证明了功夫的原理……水,是世界上最柔软的物质。这就是了,我一定要象水的本性一样。”

  这是李小龙多年后对往事的回忆,自然带有自己对武道的理解。功夫顺其自然,人犹如水性,这与老子的“道法自然”有着同工异曲之妙。

  李小龙在他的另一篇大学论文《功夫的艺术》中,着重强调了功夫的哲学旨义:

  “因为功夫大多是和尚道士所练习使用的,所以也被看作和被教为思想与动作的结合。对他们和很多认真学习的人来说,功夫不仅是一种打斗方法,其主要目的也不在杀死或伤害对方,功夫是—种哲学,也是道家和佛家哲学中重要的一部分。”

  1967年,李小龙在—本武术杂志上,以语录的形式阐述对功夫的见解。其中一段是这样说的:“单靠功夫在技艺方面的知识并不能使一个人成为个中高手;他必须要能深入研究其内在的精神,而这种精神,又只有在他思想能和生命的本质达到完全融和的程度时才能求得,这也就是要达到道家所谓的‘无为’。所谓‘无为’包括了明心见性,要能让自己的思想流动,完全不受任何内在的外在的干扰。”

  人们通常只认为李小龙是一位功夫大师,而忽略他作为学者的一面。他的武道著作,不及他的功夫电影那么流行,而看过其著作的人,都会惊叹他是个将武术与哲学融为一体,并且研究精深的大学问家。

  我们很难断定李小龙是否如佛家所说,修得正果。这是因为每个人对正果的释义皆不同,并且功夫与学问皆是无止境的。

  李小龙是中西文化撞击的产物,他在美国的大学学哲学,必然又会受西方哲学的影响。

  他所崇拜的西方哲学家是法国的萨特、德国的尼采。

  他之所以执迷于这两位哲学家,很大的原因是他的性格特征与思想倾向与他们的学说产生共鸣。

  李小龙曾回忆道:“我从小就有要发展自己、要成长的本能。”

  他又说:“不知是什么哲学和什么力量的推动,从童年到少年,我对任何看不顺眼的人,立刻就涌现一个跟他见高低的念头。”

  李小龙自小就有的特性,与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观颇多相似。

  萨特提出要重新认识人的价值;要认识自我的存在,而不湮没在社会的群体之中;要追求自由,而不被理念的、道德的东西所束缚;要发展个性,自由选择,以实现人所存在的价值……

  李小龙正是这样做的,他我行我素,无拘无束;他好表现自己,张扬自己;他从不满足自己,总是不断地选择更高的目标,无限度地实现人生价值。

  李小龙从小好斗好强好胜,他看了尼采的著作,恍然觉得,尼采的书就是为他所写的!

  尼采张扬“权力意志”,呼唤“超人”。他的哲学是强者的哲学,人应该追求权力,要有主宰自己、主宰他人、主宰世界的欲望。能最大限度实现权力意志的人才能称为超人,超人创造了历史,主宰历史的潮流,推动着历史的前进。历史上,只有少数天才和艺术家才达到超人境界。

  李小龙的行为,充分体现了权力意志和超人境界。他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上都喜欢以我自为中心;他能够以他的行动和魅力,使一些年长他许多,并且功夫高深的人成为他的追随者;他渴望并且不断努力使自己成为武术界的最强者。他在一篇文章中说:“我绝不会说我是天下第一,可是我也绝.不会承认我是第二。”

  尼采曾石破天惊地宣布:“上帝死了!”

  李小龙继承了中国传统武学的精华,可他对中国传统武学的反叛,同样石破天惊,令人骇异。

  李小龙在文章中指责中国武学“不切实际的理论与流于形式的花招太多了。”他继而说道:“太人工化、太机械化,没法真正教学生实际动手所需的功夫。搞那套中规中矩的招式的时候,恐怕已经给对手打垮了。传统的这类招式,在我看来完全不够实用,把以往活动的一切都僵化了。代代相传下来的只不过是闭着眼睛去演练那一套套固定的东西,而丝毫得不到任何结果。”他得出结论:这些教学方式“令人绝望”。

  李小龙在成文的言论中还算节制。他在教诫弟子或宣扬自己的武道的场合,有时会狂言不绝,放肆无度,把除他以外的历史和现在的武学流派贬得一无是处。

  李小龙的言论,常常引起众多东方武师的不满,他们纷纷指责李小龙“数典忘祖”、“离经叛道”、“掐死了老祖宗”、“砸了同仁的饭碗”。他们试图以武力让李小龙闭嘴。结果,没有一个不败在李小龙的手下。

  李小龙是“功夫超人”,他喜欢,也能够我行我素。

  人们在研读李小龙的言论著作的过程中,会发现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如果再把他的“言”与“行”作比较,会发现更多的不一致,甚至背道而驰。

  这是一个令人费解和引人兴趣的问题。

  也许是他英年早逝,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完善他的学说,去履行他在言论中所构筑的风范及意境。

  他说过:“美国是一个竞争十分剧烈的社会。”严酷的现实迫使他不能以人格化的面目出现。

  人们纵观历史上的大思想家,尼采的思想是火花式的,是反逻辑、非理性的,不少哲学家认为,尼采的著作充满矛盾,漏洞百出,简直是疯子的癔语狂言;佛洛依德的学说偏执,难圆其说,连他的学生都难以诚服。他宣扬泛性论,主张性的释放,这使不少读其著作的人产生误解,认为他是个色情狂,而事实上,他的性生活很检点,步入中年,他便早早禁欲。

  不求完美,但求创新,人类历史的灿烂文化往往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李小龙不是完人,但他绝对是中国武术史上的闪光人物。

  谈起李小龙功夫的光彩,人们津津乐道的往往是他行遍天下无对手。李小龙的功夫朋友,及对李小龙有研究的人则认为,李小龙功夫的闪光点是他创立了截拳道。正是因为截拳道,才使他的功夫电影异彩纷呈,才使得古老的中国功夫风靡西方世界。

  截拳道的英文名称是Jeet Kune Do。李小龙一惯反对对武术流派或招数起名称的,他认为这样容易使习练者受束缚,被误导,并且囿于门派的狭窄天地里。譬如鹰爪拳,容易使初学者的行为、思维受“鹰爪”二字的局限,从而不敢放开手脚,随机应变对敌。

  但这样又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即“无名”最后会导致“无实”,因为新事情如果“无名”,很容易与旧事物混淆,末能成长为撑天大树便给旧事物同化掉。因此,矛盾中的李小茏还是为他悟识和创立的武术起了个名——截拳道。

  接照字面上解释,“截”就是潜步接近或半路拦截;“拳”是指拳法或拳的风格;“道”则是基本的招术及方法。

  事实上,截拳道不是招术,而是战术;不是方法,而是方法论;不是具体的物相,而是抽象的哲学。

  截拳道是功夫的哲学,或哲学的功夫。

  截拳道没有规范性的动作,也没有明显的动作特征。这一飞脚和神拳是截拳道吗?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说其是,是因为天下一切实用招式皆可为截拳道所用;说其不是,是因为截拳道并没有把这些招式嵌定在动作规范与行动步骤里。

  “是”与“不是”的原则只有一条——克敌致胜。

  李小龙十分反感拳派的动作特征,他认为不必给人一眼识别,好的拳法应是出神入化的。李小龙看过一位中国拳师表演猴拳,模仿猴子维妙维肖,甚至还出现猴子眨眼、搔痒的动作。李小龙认为,看之有趣,用之无奈,其中花架子必多,只合上台演《西游记》中的孙悟空。

  “善用兵者隐其形”,是为至理。

  在比武和电影中,李小龙常使出绝妙绝伦的高跃踢脚。有一位求教者问:“这是不是截拳道?”李小龙说:“是因为我比较擅长,如果我掌功好,我就会见机掌劈。”

  李小龙在传授截拳道时,设计了一套规范动作,其中包括:脚法、手法、步法、擒摔法、消截法、闪避、反击、回刺,等等几十项。这是为初学者设计的,有如伤者手中之拐棍,一旦痊愈便行走自如,必将拐棍弃之为薪。这也有如中国的禅宗,禅宗主张“不立文学”、“教外别传”,而实际上,禅宗的语录、公案、典籍汗牛充栋。这一切,是作为初习禅者启蒙之用,并非禅义所在。真正的禅,只能悟识。

  李小龙在他的武学著作里说:“截拳道是无任何形式的,也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因其是无派无别的,亦可适于任何派别。”

  李小龙的功夫门徒,剧作家史达灵·施里芬做过一个梦,梦见他驾驶的汽车突然在一个不见人影的街道上爆胎了。突然,一辆汽车急速驶来,停在他面前。车上跳下四个人,气势汹汹朝他逼来。施里芬慌忙跑到附近的一面墙下,以免自己四面受敌,然后摆开了搏斗的架势。

  施里芬就这个梦请教李小龙,问:面临着多个敌人而又逃不掉,是被动防御,还是主动进攻呢?

  李小龙说他发现敌情后采取的第一步骤就大错特错,跑到墙下,就等于走投无路。他说:“如你确认他们是要与你动武,就不要跑,你的车坏了,也无路可逃。你应该奋力一博,并且是主动发起进攻。你指着其中一人的眼睛,而突然飞腿踢另一人的膝盖,把他踢倒。动作要神速,声东击西,把他们一一重创。”

  截拳道没有防御的概念,它是进攻者的哲学。

  李小龙常强调“彼不动,我不动;彼欲动,我先动。”截拳道没有后发制人,也没有通常含义的先发制人。

  李小龙反对弱者在强暴面前的逃避行为,他在《黑带》杂志上发表对女性遇流氓歹徒时的忠告:“我告诉来学功夫的每一个女性,如果遇到袭击,那就向对方的下部猛击,或狠狠地踢对方脆骨或者膝盖,然后尽快跑掉。”因为即使学过功夫的女性,受体力所限,很难与残暴强壮的歹徒肉搏。

  截拳道有三大要素:

  其一是效率。速战速决,最好一出手就击倒对方,不必鏖战,更忌拖泥带水。

  其二是直觉。一个人在实战中,不是依师傅传授之法攻闪避,而应是求生的本能在作用他的行动。有一次李小龙教学中,向学生讲述直觉。他突然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刺向侧边一学生,该生赶忙闪避。李小龙拿匕首给该生看,原是锡箔纸做的。李小龙说:“这就是直觉,过去、现在谁也没这样教过他。我不用真匕首,是伯他闪避不及。”

  其三是简朴。李小龙最忌不切实际的花拳绣腿,招数应简化了再简化,最好就是一拳,或一脚。

  返朴归真,武学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

  李小龙说,截拳道是“没有圆周的圆”,“所有的技巧必须忘却,以无意识(直觉)来应付情况。如此技巧可同时运用自如。以无法为有法。”

  李小龙在他的《截拳道》一书的结尾写道:“一旦有人妄说截拳道是什么或什么,或是与什么与什么又有不同。那么,不妨就让截拳道这三字永远消灭吧!消除掉这虚有的名称,只让它的实质存在吧!截拳道只是个名称罢了!”

  截拳道,无形无法、无名无典是为道。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章 叱咤风云 行遍天下无敌手






第十章 叱咤风云 行遍天下无敌手

  见义勇为,侠气凛然,演出一幕幕英雄救美的故事。拯救台湾少女,飞脚踢倒四名飞仔;保护香港女星,徒手勇斗大名恶棍。威名远播,又树敌多多。保守的武师不满他的狂,黑社会歹徒视他为刺。屡遭暗算,每次都化险为夷,大难不死。被誉为吓不倒、打不垮的人!

  1964年秋季,李小龙参加全美空手道大赛,击败蝉联三届冠军的罗礼士而荣登冠军宝座。冠军的桂冠给李小龙带来名誉,也给他带来了麻烦。

  罗礼土心服口服,跟李小龙交上朋友。

  可有的空手道选手却不服气,冠军的桂冠为何给这无声无臭、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摘去?大赛采取的是淘汰制,输赢往往带有一定的偶然性。过去也常常发生这样的怪事,初赛被淘汰的选手,在非赛事的场合,却能把进入复赛,甚至是进入决赛的选手打败。

  武士皆好斗,非正式比武或私下较量是常有的事。因是淘汰赛,有许多选手并末跟李小龙交锋过。比赛只承认结果,就李小龙的体魄和动作,并不见有什么惊人之处。一些选手,有着赌徒般的心理,把输的原因归咎于运气,而不是其他。他们想:这家伙功夫真这么了得?他们等不及下一届大赛就急于扳回证实自己。

  打败了李小龙,就是世界第一。美国人好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他们往往把全国性的,甚至地区性的赛事冠军,看成是世界冠军。

  有三名曾经在其他赛事获得过冠军的空手道高手联名向李小龙挑战。这是在李小龙获得全美空手道冠军后不久,因此,这次比武吸引了不少空手道武师,被他们称为“空手道世纪大战”。

  比武在加州大学的分校室内篮球场进行。这三名高手带了一大帮弟子,而李小龙只有莲达陪同。这帮弟子摇唇鼓舌,用不恭的言辞抨击李小龙的功夫,用颂扬的口气张扬他们师傅辉煌的历史。

  李小龙缄默不语,不动声色看待这一切。

  有几十个大学生涌来声援李小龙。李小龙功夫的影响最初是在美国的大学生中。他才来洛杉矾不久,不曾来这所大学表演功夫。这些大学生亲热地叫喊李小龙的名字,李小龙认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叫不出他的名字。事后那人跟李小龙说,他在西雅图的华盛顿州立大学曾跟李小龙学过20天的咏春拳,现在来加州大学读研究生。李小龙是个进入格斗状态就忘乎一切的人,不受外界情绪影响。他朝这些大学生感激地点点头,目光注视着对手。

  这三名空手道高手事先商议,一个接一个轮着跟李小龙交手,不管是输是赢,要使李小龙没有一刻喘息的机会,体力得不到恢复又要接上一场恶战。

  这正中李小龙下怀,咏春拳的特点就是速战速决,视鏖战为大忌。李小龙只用了四秒钟就击败第一个对手,他格住对方凶狠的拳势,另一拳击向对方的面额,对方头冒金星、眼花目眩之际就给李小龙一脚踹倒了。

  就在第一个对手倒地之时,第二个对手一言末发,如猛豹急蹿扑来,掠起一股疾风。因这是非正式比赛,可不受任何规则约束,只须徒手博击(此乃空手道的大义)就行。李小龙未采用其他拳师惯用的“避其锋芒,攻其不备”之法,他不曾闪避一下,而是迎其锋头而击。李小龙在挡格对方拳势之前,脚就踢中对方的膝盖。对手踉踉跄跄,李小龙不等他站稳,三记厉拳,外加一脚,对手倒在一丈开外,满脸鲜血。

  第三个对手高声叱喝一声,朝李小龙扑来。此刻,李小龙虽连战二局,仍余勇可贾、斗志旺盛——全仗咏春拳速战速决招数之优势。大学生啦啦队情绪激昂,高呼李小龙的名字,叫喊“用拳击”、“出脚踢”。

  李小龙却避其拳势,象泥鳅似地滑到一侧。

  李小龙摒弃咏春拳的打法,他已不再顾忌与最后一名对手缠打酣战。他学过多种拳术,将其中的长处融进咏春拳,而从未在正式搏斗中采用过。他想试试整套招数的实战效果。

  李小龙跟对手若即若离,似缠非缠,将柔拳之术悉数施展。柔拳以化解见长,在“消”之时,趁机击打对方的要穴。李小龙未学过“点穴术”,他更祟尚外功,他所处的环境及他的性格,使他难以静下心来修炼内功。

  李小龙想测试一下自身的敏捷,他连连从对手的掌网下滑掉。但他不喜欢这种打法,他缺乏这种耐性。

  李小龙又分别使出其他拳派的招数。他常常给对方逼死,危急之中不得不另换招式解救。

  这次比武后,李小龙曾长久反思。他认为独精一门、死守一门的做法是极其荒谬的,即使是很实用的咏春拳也不值得固守。这对他日后完善截拳道大有益处。截拳道不是具体的招数,而是哲学化的战术。它集东方各派武学之大成,不属于任何一派,又可以是任何一派。

  李小龙跟第三名对手对拆了十几分钟,险象环生,扣人心弦。两人的体力都消耗甚大,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众人皆看得目瞪口呆,不知李小龙在耍何种把戏。

  对手倚仗体魄健壮,攻势不减。李小龙喝道:“你还要打多久?”话音末落,对手就砰声倒在李小龙的重拳之下。李小龙出招之快,如闪电惊雷。

  每一次比武,结果都是给他蒙上一层耀眼且神秘的色彩。美国的武术界流传着不少他的传奇。“李小龙是不可战胜的”之传说,深深刺伤了一些武师的自尊,从而激起更多的武师向李小龙挑战——力图粉碎那句神话。

  李小龙深深感悟到“树大招风”这句中国古老训条。但他乐意接受挑战,因为只有实战,方可证实他的截拳道是否适宜实战。结果总是李小龙稳操胜券。他大言不惭地认为,他的截掌道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武道。他自信自己是当今世界功夫第一人。

  李小龙态度的彻底变化,是1970年他养伤期间。在此之前,他对比武已开始厌倦,不想周而复始地以拳脚再一次证实自己的功夫及武道。确然,他对能与一等一的高手交战,仍兴趣盎然。只是那时的美国武术界,跟他势均力敌的对手委实太少。

  李小龙背部严重受伤。是在一次练功中用力过猛造成的。筋脉相连,使得他的手脚都不可伸展自如,他不得不按照医生的嘱咐躺在床上养伤。医生告诉他:你休想以后再去搬弄拳脚。

  李小龙足足在床上躺了6个月,这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医生的话使他沮丧无比,躺着的滋味使他度日如年。李小龙后来回忆说:“我整天呆在房间里,凝视着四周的墙。武术是我唯一懂的东西,我不知将来如何是好!”

  车小龙开始沉浸在哲学和武学的海洋里,他的思维进入新的境界,火花不断,有时睡梦中也会被突如其来的灵感弄醒。他不停地看书,不停地书写——把他的种种心得记录下来。他原想花1年时间写出一部武道著作,后因事务繁忙又不得不辍止。直到去逝后。他的朋友才将他这些语录体的笔记整理成书出版。

  当时莲达是他强大的精神支柱,莲达总是入其心扉地关心他、激励他。他养伤6个月,便毅然将医嘱弃之一边,在莲达的陪同下,慢慢地练功,渐渐恢复往日的身手,也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但李小龙的观念却有很大的嬗变。不是迫不得已,他绝不会接受对手的挑战。他和往昔一样赢得很轻松,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李小龙说:“很多朋友都关怀我的过去,其实,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譬如我曾在美国的国际性拳击赛中,击败了曾经取胜的选手。然而,这是我还未深入哲学领域时做下的傻事,那时候,确因此使我成为武术界的‘强手’,但这到底是没有多大的意义,这是匹夫之勇而已,也是侥幸的‘胜利’。因为,中国有一句老话:‘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是每一位拳师授徒时,总会以这句话作为对弟子的赠言。”

  那时不少武师曾以言语激李小龙向拳王穆罕默德·阿里挑战。阿里是李小龙最佩服的美国职业拳手,阿里叱咤世界拳坛,保持不败的纪录。阿里的每一次拳王卫冕战,李小龙必收看不可。

  李小龙是这样回答武师的:“我为什么要向阿里挑战?这就象拿笔的人,不可跟操刀的人在一起比文才和武功的高低一样。”

  李小龙的回答,自然遭到好滋事武师的嘘声。李小龙说:“按职业拳击的规则,我不是阿里的对手,若是民间性质的比武,我未必就会输给阿里!”

  李小龙的回答,应该说是非常明智和客观。大部分武师无言可对。不过,仍有几个武师缠住李小龙不放,他们想借此出出曾落败局的怨气。直到有一次,李小龙当着这些武师的面,将一名主动向李小龙挑战、号称中西部重量级拳王的黑人打倒,这些人才无话可说。

  李小龙至生命的终结,都末跟阿里交手过。这是因为,他们都是全美武术界和职业拳坛的顶尖人物,他们只会接受他人的挑战,而不可能向他人主动挑战。

  1964年冬的长堤空手道大赛,使李小龙成为美国武术界的新星。常会有各州的武术团体或武师邀李小龙去表演。这是李小龙张扬自己、宣传中国功夫的极好机会。他的名气传到与美国毗邻的加拿大,加拿大拳击协会邀请李小龙去作拳击表演。

  表演的项目,有一项是李小龙以东方拳术与西洋拳手交手。西洋拳手是加拿大全国轻量级拳击冠军。赛前称过重量,都戴拳击手套,只是比赛中,各使各的拳法。李小龙在第一局结束前5秒时将对手击倒。对手不等数到10下就爬起来,但他没有继续打下去,他一板一眼的拳路,根本无法招架李小龙敏捷凶狠多变的拳风。

  因是表演,双方没有什么不快的地方。不过加拿大拳击协会的不少人士,认为李小龙是凭灵巧多变取胜的。李小龙去参观该协会的拳击馆,在健身房里,李小龙捏紧拳头向拳击计量器猛击过去,计量器上的指针立即指向355磅!在场者骇然大惊,因为以李小龙129磅的体重发出这么大的力量,堪称世界纪录!李小龙不仅是身手敏捷,而且有一身不可比拟的硬功!

  一名黑人教练向李小龙建议,他应该去做职业拳击手,只要稍加训练,改变打法,成为该级别的世界级拳王不成问题。黑人教练表示愿意教他,一旦登上拳王宝座,那收入将会是做民间武师的几十倍:

  李小龙摇摇头,说他对这个没兴趣。黑人教练以为李小龙嫌他名气不够大,说他可以推荐一名纽约的著名拳击教练,经他的手,曾培养出三个世界拳王。

  李小龙谢绝了他的好意,说自己只喜欢欣赏西洋拳,但不喜欢练这种拳,拳法太死,规则太严,他无法适应,他更喜欢自己那套无拘无束的拳法。

  李小龙不仅拳头的爆发力出类超群,他的脚力亦是十分惊人。

  1968年,李小龙的弟子彼尔引荐李小龙与身兼制片人的著名导演艾华士见面。彼尔曾在艾华士面前吹嘘过李小龙功夫如何了得。因此,李小龙与艾华士还没谈及拍电影的正题,艾华士便要求李小龙显一显他的功夫。

  李小龙叫彼尔戴上大型护具,叫彼尔站在游泳池旁,彼尔高高大大,体重82公斤,站在李小龙面前就象一座山。李小龙说了声:“注意!”便在两步之处飞脚踢去。一声卟的响声,彼尔感到自己腾空而起,倒着朝后飞去,咚地落到水里。彼尔的落点正好是游泳池的中央,也就是说,李小龙一脚把82公斤的重物踢出了20米!

  艾华士当时吃惊不小。他看过一集李小龙演的片子,也见他起脚飞踢,把敌手踢到近10米开外。艾华士以为,是饰敌手的演员按照导演的要求,故意后跌那么远的。加上特技拍摄方法,使观众相信他是“神话”中的大力士。艾华士这才相信李小龙确有这种硬功,他表示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请李小龙演主角。

  李小龙旅美的十多年间,发生过好多起将会载入美国史册的大事,波及全美,震惊世界:肯尼迪总统遇刺身亡;约翰逊总统下令轰炸河内,美国深深卷入越战;黑人骚乱及反种族歧视游行示威;现代嬉皮士运动及大学生裸跑……李小龙缺乏美国青年惯有的热情,更不参与。他沉缅于武功,是个行走在异邦国土上的中国现代侠士。

  1965年的一天,李小龙去洛杉矶唐人街的一间古旧书店购书。他觅得一册石印的武籍,倚架翻阅,一下子就迷了进去。

  他出得古旧书店,已是华灯初放时,在一家中餐馆前,一伙人在看热闹。四个飞仔向在餐馆做招待的台湾姑娘索取地盘钱。台湾姑娘交不齐他们所勒索的钱额,给他们拉了出来。她们当众调戏台湾姑娘,并要台湾姑娘去他们住处陪一夜,一清百清。这四个飞仔是唐人街的恶少,人们都不敢得罪他们。

  李小龙走进圈子,叫他们放开台湾姑娘,李小龙问是怎么回事,台湾姑娘泣不成声。飞仔说:“我们保护了这个妹仔,她却一个钱保护费都不肯出,我们拉她去广东会馆(庸人街是广东籍移民的天下)论个公道。”

  李小龙忍住怒火说:“都是唐山(中国)来的人,还收什么保护费?快把这妹仔放了!”飞仔有恃无恐,说:“她是台湾来的,来我们广东人地盘,就该收她的地盘费!大哥,听尔口音也是广东人,怎么帮台湾人说话?”李小龙叱道:“你们放不放她?!”

  为首的飞仔扫李小龙一眼,霍地亮出匕首,旋即,另三个飞仔也拔出匕首。为首的飞仔丢一下眼神,四人如恶虎似地扑向李小龙。

  李小龙使出连环飞脚,疾如旋风,只踢了三脚,就把四个飞仔踢倒在地。最后一脚击中一飞仔的腰,身子飞起来,砸在另一个飞仔身上,两人同时倒地。

  四个飞仔连踢落的匕首都不敢捡,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有人认出李小龙,惊喜地喊他的名字。

  当地好几家报纸都刊载了李小龙“见义勇为斗恶少,赤手空拳救华女”的消息,并称李小龙是“李三脚”。自此,“李三脚”的浑号传遍美国西部的华人居住区。

  1964年,香港当红影星张仲文来西雅图表演。她演出后回到下榻的旅店,一会儿,电话铃响了。张仲文以为是崇拜者打来的,甜慵慵地拿起话筒。突然,张仲文的脸色煞白,是当地的黑社会向她勒索保护费,要她两天内准备5千美元,交接地点,将会另行通知她。

  张仲文颤声道:“……我没钱……我刚来……”对方叱道:“少罗嗦!你若不按我们的吩咐做,我们就要毁坏你如花似玉的容貌!”

  张仲文吓得花额失色,呆坐在床上颤抖。她是受西雅图中华商会之邀来西雅图演出的,她惊恐不安地挂电话给中华商会会长,以求保护。商会会长安慰张仲文,说我们会想办法,万一不成,我们会买好机票,你提前回香港。

  商会会长几经周折,跟李小龙电话联系上,说想请李小龙做临时保镖:“这事很使你委屈,但我们没办法。若报告警察,事情会弄大,会把他们抓起来,他们出来后一定会报复。这事还是请你出面好,只求张小姐没事就行。佣金的事,由我们商会出。”

  李小龙立即把商会会长臭骂一通,说:“为中国人做事,还讲什么佣金?你把我当什么人?滚你的!”吧嗒将电话挂上。

  李小龙正处于与莲达的热恋之中,他放下手头一切事,来到张仲文的住处。他第一句话便说:“张小姐,你不用惊慌,你我都是中国人,中国人有难处,我岂有不帮之理?”

  张仲文略知李小龙。李小龙是李海泉的儿子,拍过一些电影,但不算出色。据说是在香港混不下去才来美国的,在美国如何,张仲文一无所知。张仲文是香港明星级的演员,在香港受影迷宠敬惯了,一有机会,便会把明星的派头显露出来。

  张仲文用怀疑的目光审视李小龙,他行吗?个头不高,体魄不壮,象个书生。张仲文道:“他们为什么不派警察来?”

  李小龙火了,叫道:“你相信警察?你以为你在香港演过几部破电影就很了不起?就是东方最伟大的明星来美国,人家都不把你当一回事!警察只保护白人,他们敢敲诈你,就因为你是有色人种!”

  李小龙说完此话,拉门拂袖而去。张仲文拨通商会会长的电话,说:“你派来的那保镖脾气太大了,我大小也是香港来的名人,还是美国华人界的特邀演出嘉宾。他,一个下餐馆洗盘子的大学生,一个在华人社团领导下的香港移民,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你们得好好教育他。”

  商会会长啼笑皆非,在美国,谁也管不了谁。张仲文在电话里仍要求联系警察保护,商会会长解释说,在美国,不可太相信警察,有一句非常流行的话,叫“警匪一家”。商会会长说:“李小龙肯出面保护你是你的运气,他是西雅图的华人中,功夫最好的一位。”

  张仲文去中国戏院演出,在旅店大堂看见李小龙,甚感意外,以为他一气就走了。张仲文说:“谢谢你来保护我。”

  李小龙冷冷地说:“我是来保护中国人的。”

  两天太平无事,再一天就要离开西雅图。张仲文不知是歹徒惧慑李小龙的功夫,还是几个小青年闹的恶作剧。她向李小龙提出,想去看看西雅图的街景。

  李小龙与张仲文在洁净的街道上行走,张仲文道:“西雅图据说是美国西北部最大的城市,可街上难得见行人,一点也不象香港,人挤人,胳膊稍稍摆动大点,就会打着旁边的人。”李小龙说:“美国都这样,纽约号称世界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街上也难得见到熙熙攘攘的情景。”

  经过两天的接触,俩人都熟悉起来,不再计较初次见面时的不快。

  李小龙看到木村,木村向他夹夹眼,又诡秘地走开。李小龙知道是莲达弄的“小把戏”,她怕李小龙遭黑社会的人的袭击,特地打电话向木村求助。李小龙觉得好笑,他保护张仲文,而他又被木村保护。昨夜里李小龙回到寓所,莲达在寓所里等他,扶着李小龙上上下下都看个遍,见他毫毛末损,才放下心来。

  李小龙带张仲文到周露比开的中餐馆吃饭。周女士自然知道张仲文来美演出一事,她还去看过张仲文的演出。她对李小龙跟这位漂亮而有名的香港影星“搞”到一起很吃惊,她热情地将他俩引到餐桌上。

  周女士是位天生的演说家,她介绍她的餐馆,也介绍她的社会活动,并且恰到好处地赞扬了一番张小姐的演出。一会儿,来了个摄影师,自称是报馆记者。周女士说:“张小姐名气太大了,走到哪,都有记者跟随。”给张小姐拍了照,自然也把周女士合影在里面。李小龙心里暗笑,知道是周女士搞的名堂,她又有了向外人宣传的资本。李小龙没有戳穿她,因为李小龙初来西雅图,周女士曾有恩于他。

  周女士回到收银台。李小龙对张仲文说:“你看她像不像个演员?”张仲文就掩脸吃吃地笑。

  张仲文问:“看样子,你跟这位女老板挺熟的。”李小龙说:“她是我来西雅图谋生的第一个老板。”李小龙谈起他离港赴美的经历。

  张仲文对李小龙中断演艺表示惋惜,她说:“我下一站去洛杉矾演出,届时向好莱坞的电影界名流发出邀请,请他们来看我的演出。我会向他们举荐你的,说你原是香港前途无量的青年演员。”

  李小龙忍俊不禁。他觉得张仲文年龄虽大于他,想法却过于幼稚,简直就是想入非非。好莱坞的名流,谁把你当一回事?即使是香港的影后,他们都不放眼里。李小龙幽默道:“好哇,我就拜托张小姐了。”

  出来,已是初夜。他们没叫出租车,沿着寂静的街道走回张仲文的住处。突然,木村喊起来,六个蒙面大汉从后面朝李小龙和张仲文逼来。

  李小龙已经反转身。他在木村叫喊之前就听到异样的脚步声。急速地回首,做好迎敌的准备。

  这正是向张仲文勒索的黑社会歹徒。他们知道张仲文有个功夫师做保镖,一时没有下手,但绝不会就此罢休。张仲文吓懵了,躲在李小龙身后,浑身战栗。

  木村朝这边跑过来,李小龙把张仲文推开,说:“你保护张小姐!”木村抓着张仲文飞跑,又突然停住。他两人站在不远处的雨檐下,木村朝这边张望,他伯李小龙吃亏,随时准备冲过去救助。

  李小龙已跟六名歹徒打起来。木村看见一把匕首飞向天空。他知道这是李小龙惯用的打法,首先踢掉敌人手中的凶器。尔后再从容收拾。

  李小龙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不出两分钟,把这六个歹徒全部打倒在地,向李小龙求饶。

  翌日,李小龙一直将张仲文护送到塔科马国际机场。张仲文对李小龙说了很多感激的话,说她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掉小龙的救助之恩,她无论走到哪,都会记住小龙,保持联系。李小龙目送她进入登机通道,张仲文回眸凝视李小龙,满眼莹亮的泪花。

  张仲文去了洛杉矾,却没给李小龙通电话,以后也没有。或许她不屑再跟当时默默无闻的穷大学生李小龙交往;或许她受到好莱坞电影界名流的冷遇,不好意思向李小龙通告她无法实现举荐李小龙从影的诺言;或许她也有着不少演员惯有的通病,在生活中演戏,当时所说的一切,只是舞台上的戏言。

  李小龙并未对张仲文寄以什么期望。他有莲达,有他的武馆,他同时自信地认为,他终究能够凭自己的实力打进好莱坞。

  张仲文回到香港,未向任何人透露她在西雅图受过李小龙的鼎力保护。

  李小龙死后,亲人挚友回忆李小龙时,谈起了这件事。这引起美国华人报纸及港台新闻界的不满,有人著文直言指责张仲文是“戏子无情”。

  也有小报由此而演绎出“张李有染”的诽闻。说张仲文大概有“难言苦衷”。

  张仲文仍是保持沉默。

  是什么原因,张仲文应最清楚。也许,不该这般指责张仲文。中国人自古习惯宽容死者而苛求生者。张仲文至少有一点值得称道。李小龙后来大红大紫,被华语传媒称之为“天下功夫第一人”、“世界级的电影明星”。有些原本跟李小龙关系并不怎么样的人,声称跟李小龙如何交往甚密,李小龙在何种场合称赞过他(她)的功夫、演技、品行。这种状况在李小龙死后尤甚,反正死无对证。张仲文则不然,她始终保持缄默,不借李小龙的光辉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小龙在美国树敌多多。

  李小龙树敌的很大一个原因,是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行为。这里有个有趣的事实,被李小龙拯救的对象大多是女性。李小龙喜欢重演“英雄救美”的古老故事,这跟中世纪欧洲骑士救美护花惊人地相似。李小龙认为,女人是天生的弱者,是应受人保护的,男人有保护女人的义务,至少是自己保护自己。有一回,一个高大壮实的华裔鞋匠来李小龙处寻求保护,说遭当地地痞的敲诈欺辱。李小龙质问道:“你是干什么的?你白为男人,不如去死!”当然,李小龙最后还是帮了他。

  李小龙的侠义行为自然会得罪游痞散恶及黑社会势力,他使他们的企图不能得逞,使他们淫威扫地。

  李小龙的冤家对头不少是在武术界,尤其是持保守观念的华人武师。他们心底认为李小龙的存在会对他们构成威胁。李小龙广收弟子,影响愈来愈大,会侵占他们的地盘(其实李小龙毫无独霸一方之概念,他的眼界要宽阔得多)。加之李小龙说话不够检点,“狂言大话”得罪了不少人。

  “同行自古是冤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因此,李小龙在同行里树敌,不足为怪。

  武术是民间的体育,因此,武师跟民间社团甚至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小龙会莫名其妙地遭到歹徒恶棍的袭击,却又记不起何时何事得罪于他们,更不认识他们。

  美国是存在严重种族歧视的国家,常令人费解的是,李小龙的对头大都是跟李小龙一样倍受歧视的有色人种。这是因为白人的文明程度要高些,比较宽容大度。而另一方面又是因为白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不会把区区的中国功夫、区区的中国武师放在眼里。70年代美国终于掀起中国功夫热。人们多是出于健身或好奇,较少抱防身之目的,因为美国人可合法持枪,并且警察首先是保护白人的利益。

  李小龙常受到一些武师非友好的挑战,李小龙最初乐于应战,后来是被迫应战。他们战胜不了李小龙,李小龙却愈战愈强,愈强名声愈大。

  李小龙也常常遭到暗算,这使李小龙非常愤怒,也使他多次险险死于非命、抛尸街头。

  他们暗算李小龙多是在夜间,或是警察不太管的黑人区。他们往往是出动多人,多时有几十人,用拳脚,或手持凶器。他们凶猛有力,却不似那些公开向李小龙挑战的武师那么训练有素。李小龙往往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将他们打得人仰马翻。他们是要消灭李小龙,李小龙恨他们,却不想把他们往死里打。李小龙不想结仇太深,也不想招惹警察找他的麻烦。李小龙觉得他已经够本,被他踢倒的人,十有八九骨折或者肌肉严重损伤。

  当然,李小龙能逃则逃。黑暗之中,任何不测随时都可能发生,他也实在不愿跟这些身份不明的刁徒恶棍纠缠不休。

  有一次,李小龙遭到一名黑人刺客的袭击,事情就在几秒之内发生的。李小龙在萨克拉门托去一位朋友的寓所,站在夜幕寒风中发呆的黑人,突然拔出水果刀朝刚从他身边走过的李小龙猛刺去。李小龙天生敏感且训练有素,能辨别极细微的风声。他不待回过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忽闪跳到一侧去。待李小龙转过身,手中已捏着一根软鞭——动作异常之快,只见李小龙手腕忽地一抖,随着鞭啸之声,刺客手中的刀已落地。李小龙一脚飞去,刺客倒地呻吟,寂夜之中,骨折之声分外清脆惨人。

  李小龙想弄清他的身份,看他是哪个武教头收买的,或是属哪个黑社会组织的人。李小龙拾起一只脚踏在他身上问他。他喃喃道:“我失业了……我恨日本人……”

  李小龙莫名地失望和懊恼。李小龙冤枉遭暗算,而他也被李小龙踢得够惨。李小龙动了侧隐之心,扔下30美金,郁郁不乐离去。

  李小龙屡遭暗算,使得莲达非常担心,她劝李小龙不要夜间单独行走,或只身去一些治安糟糕的地区。李小龙坦然一笑,说:中国有句俗话,阎王专收怕死的人。又说:我不会屈服于他们的,我若贪生怕死,他们就达到了目的。

  李小龙曾向他的朋友依鲁桑杜学习菲律宾棍术。他首次在好莱坞电视剧《青蜂侠》中使用双节棍。双节棍是两节圆形的硬木棍,中间以铁链或皮条相连,既可猛击,又可绞杀。美国的一本武术书这样介绍道:“挥舞着的双节棍的一端,其落点可产生1600磅的力,而人骨头只需八磅半的力就可击碎。并且,一旦连接双节棍的铁链或皮条缠绕到对方的脖子上,只需轻轻一拉,便足以将人绞死。因此双节棍是一种非常厉害的武器。”

  李小龙数次遇险后,便携带双节棍防身。李小龙知道双节棍的厉害,所以不轻易出手。若遇敌,他往往是击打得身旁的器物纷飞,或把树绞断,以吓退敌人。万一不成,他就击打敌人的四肢,而绝不会袭击头部或身躯的要害处。

  现在,美国的不少州以法律的形式禁止使用和拥有双节棍。原因是有些美国青年看过李小龙的功夫片,或耳闻双节棍的威力,也玩弄起双节棍来,结果酿成人命,遭公众舆论的谴责。

  双节棍再厉害,也敌不过枪的威力。李小龙的对头惧怕双节棍的威力,就以枪暗杀。最险的一次是1966年在纽约街头,一个身份不明的枪手向李小龙射击,子弹擦着他耳际呼啸而过。

  莲达劝李小龙带枪防身,遭到李小龙拒绝;他说:“带枪护身,还算什么功夫师?”

  李小龙靠的是大无畏的勇气,以古老的功夫与持枪的黑社会歹徒相搏,自然也有侥幸的成份,但李小龙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逃过劫难。

  李小龙常以轻松的口气,向朋友叙述他足以令人骇异的险遇。朋友说李小龙是个“吓不倒、打不垮的人!”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一章 演艺生涯 峰回路转多磨难






第十一章 演艺生涯 峰回路转多磨难

  所带的弟于皆是名人,收费涨到每人每小时250美金。且了私宅,买了新车。春风得意,风流倜傥,不断跟漂亮的姑娘演绎浪漫故事。莲达的豁达宽容,又使这些娟丽之极的姑娘自惭形秽。他富有了,却又空虚,因为他在好莱坞的事业徘徊不前。苦恼而又自负,于是夸下海口:“我会成为美国第一个片酬最高的东方超级巨星!”

  1965年,李小龙终于实现了进入好莱坞拍片的梦想。

  随着《青蜂侠》在电视网的连续播出,李小龙的名气渐渐大了起来。他不仅是一位技艺超群的功夫大师,而且还是一位性格鲜明的功夫演员。李小龙走在街上,常会有白人小孩冲着他叫喊他所饰的角色“加藤”,并且比划加藤的武打动作。这使得李小龙很兴奋,证明他演的角色受到美国白人社会的关注和欢迎。

  当然,最为轰动的,要数美国西部的华人社会。好些个城镇的唐人街把李小龙特邀去,或为开业的商店剪彩,或在慈善募捐活动中表演功夫。他们要求李小龙扮成《青蜂侠》中加藤的模样,身穿黑衣,头戴鸭舌帽,脸套黑面罩。

  另外,旅美的日本侨民也不会忽视李小龙的知名度,因为片中的加藤是日本人。他们同样要求李小龙扮成加藤,并且说几句简单的日本话。

  莲达说李小龙,你都快成了广告明星了。

  李小龙有些飘飘然,因为好莱坞流行一句话:看一位演员有没有知名度,就是看有没有人请他做广告。

  虽然要他说日本话使他感到别扭;虽然活动的规格不算高,聘请他的老板不算大,所给的酬金亦不算多;但毕竟有人请他。

  跨进了好莱坞的艺术殿堂,第一步就演活了一个角色,以后会片约不断,从电视到电影,从配角到主角,从普通演员到明星演员。

  ——这是初入好莱坞的李小龙,为自己描绘的理想前景。

  李小龙的理想最终是实现了,但不象他初想的一帆风顺。进入好莱坞,展现在他眼前的并非是一条洒满阳光的坦途,照样有险谷悬崖,荆棘丛生。好莱坞的竞争,同圈外的世界一样激烈。这就是进入好莱坞的演员只有少数成为明星,而大部分名气不大,甚至默默无闻的原因。表演素质不算差,后来做过美国总统的里根,直至离开好莱坞,充其量只算个二流演员。

  最早向李小龙提出忠告的,是《青蜂侠》的助理制片人查尔斯·费西蒙。李小龙在拍片中,跟导演常常闹矛盾,制片人威廉·社西亚又不经常在现场,因此,常是费西蒙从中调解。

  李小龙对费西蒙颇有好感,俩人也比较谈得来。在20世纪福斯公司摄影棚拍片时,俩人常呆在一起,并且一道共进工作午餐。在餐桌上,费西蒙对李小龙提出一些忠告,要他把好莱坞看复杂些,把自己将会遇到的困难想多一些。当时连续剧的放映效果渐渐看好,兴头上的李小龙自然听不进这些。但李小龙还是听了其中的一点——关于他功夫的发展问题。

  李小龙是以武道作为他毕生奋斗的事业,但他又酷爱电影。李小龙是个熊掌与鱼都想要的人,只是有时会遇到先要哪一样的问题。李小龙决定先专心致志从影,因为武道经过数年的努力,已有相当的基础,并且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和实力去实施。机遇对一个演员来说太重要了。现在既然机遇有了,就应牢牢抓住不放。功夫自然也是要勤练不辍,但只是作为副业,一旦成为好莱坞的巨星,再竭尽全力发展不迟。

  李小龙跟费西蒙说,他准备关闭他的武馆,一心做职业演员。

  费西蒙很吃惊地看着李小龙。李小龙的想法过于幼稚,做一名职业演员谈何容易?最大的障碍或许不在于他的功夫和演技,而是他的肤色和种族。费西蒙没指破这点,他知道李小龙的火爆脾气和敏感心理。费西蒙说:“为什么要关闭武馆?那是你武功的基点。”

  李小龙说:“武功在我身上,只要付租金,我头一天关了,第二天又可租一个地方开起来。”

  费西蒙问他,是不是手头遇到麻烦?他指出:你的武馆可以照开下去,但不是开设每位每月收费20美金的班,而应该去从事私人家教,每小时收费50美金。

  李小龙说:“这是《天方夜谭》。”费西蒙问:“就你的功夫,你不觉得那样的收费太低廉了吗?”费西蒙讲了个故事,有幅19世纪美国普通画家约翰的油画,挂在他后代的客厅,曾出价2千美元都无人问津,后来他家律师送至著名的纽约拍卖行,经估价后,以2万美元的起价竞拍,最后以10万美元成交。

  李小龙说:“你的意思是收费高,反而具有吸引力?可哪来这样的傻瓜?”费西蒙说:“有钱有身份的人,是不愿屈尊上那样的功夫班的,他们才不会在乎多几个钱。象好莱坞,这样的人多得是。自从看过你饰的加藤,他们渐渐对东方功夫产生了兴趣。”

  李小龙茅塞顿开。他立即明悟费西蒙所说的“那样的功夫班”是什么意思。李小龙的收徒原则——只要爱好功夫就行,从不计较对方的职业、身份、肤色、民族。李小龙从不歧视黑人或地位低下者,但他的公正和好心往往又收不到满意的效果。学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的原本就是犯罪团伙的成员,有的学会了功夫去做欺诈斗殴之类的坏事。李小龙总想把他的武道向白人社会推广,白人的反应总不似有色人种热烈。有一次,一个白人青年带女友兴高采烈来报名,见武馆里有数个黑人学生,他一言不发,扭头就拉女友走了。

  李小龙不得不面对这样严酷的现实:白人社会不承认他的功夫,就等于整个美国不承认他的功夫。

  李小龙的武馆,从未有过一个富豪或名人学生。李小龙出身于富裕的粤剧名角家庭,可赴美后,却是默默无闻地从洗盘子干起。他鄙夷傲视富人名人,他同情怜悯穷人和无名小辈。然而他又毫不掩饰他渴望成功、名扬天下的野心雄心,他要使他的功夫传播美国,他要使陌生的“功夫”(Kung Fu)二字,在美国家喻户晓。

  李小龙同样面临另一个严酷的现实:在美国这样传播媒介极发达的社会,名人效应尤其重要。招收了一个名人学生,其影响超过一千、一万名普通学生。

  李小龙做出痛苦的选择,停办未满期的功夫班,他以退学费的形式遣散学生,作的解释是他拍片太忙,无暇进行教学。有两名学武心切的拉美裔学生恳求留下,说他们学费照付,不需要老师另抽时间传授,只是在老师每日练功时,呆在一旁观看模仿着学。李小龙摆摆手,说:“对不起。”

  这两名学生失望地走了。李小龙帐然若失,默默的,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

  李小龙这才发现,功夫班的停办,,意味着他赴美后开放式的教学法的结束,这种方式,有利于普及,而难以提高。中国古老的带徒方式,却能保证“名师出高足”,或“严师出高徒”,因为他们择徒极严。有的武师,为了验证弟子根器之优劣,或者是对武道、对师父的忠诚,要让弟子苦等10年之久,才正式收其为徒。

  当初,李小龙为推行开放式的教学法,曾跟保守的华人武师发生多次纠纷,并演变成生死存亡性质的比武。现在李小龙却要将它轻易抛弃,回归到带徒的老传统上。李小龙同时又觉得,他将要实施的计划,跟传统的带徒方式又有很大的不同。古代择徒择才择德,现在的他却要择钱择名。

  李小龙当时极矛盾,处于两难全的境地。

  李小龙来到雪伯灵的发屋,请雪伯灵为他拿主意。雪伯灵愣了一瞬,他奇怪李小龙怎么会有这么多古怪的想法,李小龙从来都是敢说敢做,雷厉风行,从不曾优柔寡断过。

  雷伯灵呵呵笑了起来,说:“你早该这样做,收费昂贵,跟你功夫名师的身份相称。我早就不赞成你那样收学生。就这样好,趁机让那些付不起高学费的黑小子、穷小子滚蛋!”

  雪伯灵的话带有明显的种族歧视和等级歧视。好莱坞的人,几乎个个都这德性,李小龙不觉为怪,但他问道:“如果一个穷人或黑人,头发长了想理发,而又凑不够理发的钱,你做理发师的该怎么办?”

  雪伯灵捧腹大笑,他觉得曾为他功夫的老师,功夫上堪称大师的李小龙,想法有时会比3岁的小孩还幼稚。雪伯灵说:“来我这里的都是上等人,我手艺精湛,设施豪华,收费昂贵他们却乐此不疲。掏不起这个钱,去肮脏的低档发铺;还去不起,就买一把剪刀自己剪去;连剪刀都买不起,就任其生长做野人——这就是美国的法则!”

  李小龙回到家里,跟莲达谈起雪伯灵。莲达平静地听着,末了,莲达说:“雪伯灵说得对,因为,这是在美国。”

  李小龙先后在美国呆了十多年,一直未脱去美国人眼中浓郁的中国味。其实,香港是个接受西方文化很快的地方,但李小龙在香港,没有独立谋生过。他的思维及观念,很大一部分来自中国的武学哲学典籍。李小龙同时又接受了不少美国的东西,因此在中国人看来,他又太美国化。

  李小龙的思想始终在中西文化的撞击中游离。莲达曾这样评价过李小龙,在美国人眼里,他始终是个中国人;在中国人眼里,他是个黄皮肤的美国人。

  神通广大的雪伯灵很快为李小龙介绍了第一位好莱坞影业的学生史蒂夫。史蒂夫是个明星级的演员,他擅演硬汉:西部牛仔、警探、强盗、体育健将,等等。他的骑术非常精湛,也擅西洋拳及西洋式剑术武术。李小龙看过不少史蒂夫的影片,不佩服他的演技,但佩服他的潇洒动作。无独有偶,史蒂夫看到李小龙饰演的加藤,一下子为他的东方武技着迷。

  雪伯灵安排他俩人见面。俩人几乎没什么客套,立即到雪伯灵住宅外的草坪比武。这是因为李小龙按东方武师的惯例,要试试弟子的功底,以便量才施教;而高傲的史蒂夫未必就认李小龙为师,若李小龙功夫不行,他才不会屈尊为徒,这倒不是吝音学费。

  结果,李小龙连续三次将史蒂夫打倒。李小龙没使出惯用的拳打脚踢,而是将他扫倒,以顾全史蒂夫的面子。史蒂夫输得心服口服,他相信李小龙在拍片中使的是真功夫,而他自己的功夫只适合拍片,而不宜实战。

  史蒂夫成为李小龙授业生涯的第一位“名人”学生。

  史蒂夫是个大忙人,并且缺乏学东方功夫的耐性,因此,他跟李小龙的“师徒”关系没有维持太久,在以后的交往中,他们的关系亦不算密切。但是,史蒂夫却对李小龙事业的发展,起过关键性的帮助,不言而喻——史蒂夫是个名人。

  名人是记者追踪的目标,是大众关心的焦点。史蒂夫还不算好莱坞的顶尖明星,但足以引起公众舆论的关注。

  史蒂夫第一次去李小龙的武馆,就有数个记者闻讯闯进去采访拍照。史蒂夫很生气地要撵记者出去。李小龙也认为采访会干扰他们专心致志授武练功,停了下来,准备下逐客令。

  聪明的莲达却说:“按照东方武道的教义,练功时是不能怠慢客人的,应以礼相待。”莲达很有礼貌地将记者引到一边,回答记者的问题。其实,东方武道哪有这样的教义?武师授武练功最忌外人观看,唯恐家传秘诀或绝招泄露。

  “好莱坞影星跟中国武师学艺”的新闻及照片出现在十多家报纸上。文章以过半篇幅介绍史蒂夫,对李小龙只是蜻蜓点水点了两下。照片的角度也是极力突出史蒂夫一人。

  但实际效果,却是把李小龙给突出了。因为史蒂夫已经是明星,屈尊拜一名中国武士为师,不会为他锦上添花。而对李小龙却是不一样,读者会想,连武艺高强的史蒂夫都肯拜他为师,这位中国人的功夫那还了得!

  李小龙的功夫已经得到美国武术界权威人士的承认,但那不算数——美国公众还未承认。当时,武术在美国不热门,而电影,有谁不看?电影明星的影响是全国性的、国际性的,能量无限。不久,李小龙有了好些来自好莱坞影业的名人,这使得本该出名、不可能埋没的李小龙,如愿以偿脱颖而出。

  在李小龙门下投师学徒的的好莱坞名人有赛里方、詹姆斯·高宾、利马荣、詹姻斯·加纳、史达灵·施里芬、温特勃等等。

  李小龙原以为,只要进了好莱坞的大门就可以步步登高,不等《青蜂侠》拍摄完毕,来自各大影业公司的片约会如雪片飞来。结果并非如此,就是有过第一次合约的20世纪福斯公司,也没有立即履行第二次合约,使得李小龙产生被束之高阁的危机感。

  好莱坞群星灿烂,强手如林。别说是刚刚崭露头角者,就是卓越、资深的演员,也都有淹没的危险。至于匆匆过客,或昙花一现者,亦屡见不鲜。

  幸亏有这些遍布好莱坞各业的名人功夫学生,才使李小龙在好莱坞慢慢站稳脚跟。由于学生的介绍、举荐,李小龙得以在多部电视连续剧中客串演出,如《新娘》、《白朗党》、《无敌铁探长》等等。他还应邀在一些电影中担任武术指导。李小龙对东西方武术皆熟悉,尤精东方武术。他设计出来的武打动作常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李小龙得感谢最初为他出谋划策的费西蒙和雪伯灵。李小龙能混到这个样子,已属不易。这进一步证实了:没有“功夫的李小龙”,就不会有“电影的李小龙”。

  李小龙在好莱坞的名气,功夫大于演技。在好莱坞要员、同仁甚至他的学生眼里,李小龙只是个明星级的功夫师。

  李小龙也深感到功夫对他的重要。因此他在步步涉入好莱坞影业的同时,一直未疏远过去的一些功夫朋友。他们经常保持联络,对朋友的邀请,李小龙一有空就会赶去,或为朋友比武助威壮胆,或为朋友筹办的活动表演功夫。李小龙在行程或滞留中,遭受过几次不明身份恶徒的袭击,险险丧命。因此,李小龙出远门多是独来独往。

  若是好莱坞的社交活动,李小龙非携爱妻莲达去不可。这一方面是美国的风气,不象中国,男人出门应酬,把女人冷落在闺中;另一方面,是李小龙想证实他已经非常美国化,而好莱坞的人士总把他当成中国味十足的,难以融入美国社会的亚裔移民。

  莲达不漂亮,但打扮得体;不活跃,但落落大方。内向文静的莲达有时会有惊人的表现,她能较快地结识头面人物的太太或情人,由这些高贵女人的引荐,李小龙得以跟头面人物见面或碰杯。

  李小龙没有受宠若惊之感,他在心理上与美国的上流社会仍格格不入,但他又清晰地意识到,这样的应酬对他的电影事业很有必要。李小龙的心态有些象于连,一方面渴望跻身上流社会,另一方面又傲视它。

  在这样的场合,李小龙内心常会觉得孤独和压抑,只有在能充分表现自己的时候,他才显得格外的活跃和亢奋。

  通常的情况,是他的功夫学生建议他表演功夫绝招,好让这些好莱坞的人士与应邀来的记者进一步了解李小龙。

  李小龙赤手空拳,让一名客人以剑刺他(当然不是绝顶剑手),李小龙的闪避范围非常有限,常常是脚不挪动,而靠身体的侧旋晃仰。这情景,总叫看的人捏一把汗,明明看见剑头戳中了李小龙,但抽回的剑头却不见血渍,自然李小龙的身体完好无损。最后李小龙会说:“你看你的剑到哪去了?”对方尚未反应过来,脚疾手捷的李小龙已把剑夺下捏在手中。

  李小龙也常常应客人的要求,重复镜头里的精彩动作,如高跃踢脚、空中翻腾、连环脚等等。这使得一些对拍摄过程还不甚了解的客人全然信服:李小龙在片中表演的是真功夫,而不是靠特技。

  李小龙有一个“变硬币”的保留节目,他把一枚角币放在表演搭档的手心,说:“我要把硬币从你手心夺去,你多加小心,只能在我伸手抢的时候,你才能合住巴掌不给我夺去。”说着,李小龙的手高悬在搭挡手心上方,突然抓过去——但已经迟了,对方已迅速合住巴掌不给李小龙抢去。

  这时李小龙会懊丧地责备自己动作迟缓,而故作惊诧地夸耀对方:“你的反应真机敏呀!”说得他的搭档飘飘然的。李小龙请其他客人来看搭挡手中的硬币,却发现那枚角币已变成了分币。正当大家惊奇之时,李小龙笑嘻嘻地张开自己的巴掌,角币正在其手心。

  有人认为李小龙是在表演东方魔术。结果有人用摄像机拍摄下来,以慢镜头放出,大家看清楚李小龙是在对方急速合拢巴掌的一刹那,完成这一系列动作的。身手之快,匪夷所思。

  李小龙的这些出色表演,渐渐使他成为好莱坞社交活动颇受欢迎的嘉宾。李小龙名气渐著,不少好莱坞的名人做过他的功夫学生。

  李小龙的功夫家教非常成功,钟点费由最初的每小时50美金提高到250美金,欲拜师者仍趋之若鹜。因是家教,不可能开设集体的大课,李小龙只能依据自己和对方的时间来安排学时(双方都是大忙人)。这些好莱坞人士本无弃影从武的打算,因此,拜李小龙做“一日师”的人颇多,会几下“三脚猫”的动作,就自诩是东方功夫大师的嫡传弟子或高足。李小龙也明智地看到,如此这般,再神再聪明的师徒巧合一起,也证实不了“名师出高徒”的古老法则。事实上,好莱坞的功夫学生,无一人在功夫上有大的造诣。李小龙本意不在于此,也就不抱奢望。

  李小龙自1965年到1971年赴港拍片,一直居住在洛杉矶。最初两年,频频搬家,但每搬一次,房子的标准要高一档,房间增多,环境渐佳。李小龙不是个图安逸、慕享受的人,但他不能委屈他的妻子和孩子。居住条件的变化意味着他经济收入的好转。

  1967年,李小龙在洛杉矾贝尔区以分期付款形式“买”下一幢带有花园草坪的住宅,举家迁去。贝尔区地处市郊,风景优美,空气清新,是中产阶级以上的富裕家庭乐意居住的地方(穷人多住市区)。李小龙从贝尔住宅区到市中心和好莱坞,驾驶的车子是新购买的德产波鲁雪牌轿车。这一切是李小龙开始成功的标志。

  到1970年,李小龙在迈阿密的海滨拥有一幢附设游泳池的豪华别墅。迈阿密的金棕搁海滩是美国富人的天堂,李小龙能跻身其间,在华人中是鲜见的。迈阿密位于美国东南的半岛上,与西部的洛杉矶相隔万里之遥。纵然有现代化的波音客机,百忙之中的李小龙仍是难得有暇去别墅度闲。李小龙不是追求奢侈享乐之人,但他要证实自己:好莱坞明星拥有的东西,他也有能力拥有:

  在贝尔区的家,李小龙除了拍片和家教,便是呆在家里看书练功。

  李小龙的人来客往也比校多,除武术界、影视界的朋友,再就是慕名而来的崇拜者和投师者。李小龙在对待后两种人时情绪不太稳定,他在一般的情况下,还能够礼貌待人,为他们的景仰而由衷高兴。若李小龙的心情不佳和特别繁忙时,他会置之不理或生硬地将他们打发走。

  遇到这种情况,总是莲达出面圆场,以顾全李小龙在公众中的形象。莲达会温和耐心地向他们解释李小龙心情不佳或繁忙,并请他们原谅李小龙不能与之交谈或签名。若光是崇拜者,莲达会送他们盖有武馆馆微(即太极图)的纸片,并说一些李小龙如何喜欢武迷、影迷的话,说李小龙是从你们那里得到鼓舞、增强自信和汲取力量的;李小龙常感激地说:没有你们,我就不可能成功;说李小龙还常用一句在中国孺幼皆知的谚语来比喻他和你们的关系,这就是“鱼和水”。

  莲达总能使遭受冷遇的崇拜者,比较满意地离去。莲达不是虚伪,李小龙确实是这样认为的,李小龙说过多次: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常常做出背信弃义的事,只有他的观众、他的武迷永远记得他,不把他抛弃和冷落。但李小龙一惯不善于说好话,不知如何做人并且情绪波动。

  李小龙跟不少天才人物一样,在做人方面,显示出与其才华不配称的“弱智”。

  难“缠”的是执著的求师学艺者,他们显得很顽强,并且有人还抱有古代拜师者的童真——他们把李小龙对他们的冷遇看成是师傅对弟子的考验,就象中国古代的一位圣贤把鞋子抛到桥下,要张良三番五次去捡一样。

  莲达应付这些人颇费口舌,并且十分内疚。因为按照中国传统的武道标准,李小龙高收费收那些名人学生,多半是作为通向好莱坞明星之路的敲门砖,而不是为了培养高质量的功夫弟子从而弘扬武道。莲达十分赞成李小龙这样做——“因为这是在美国”,但在这些崇拜东方武道的年轻人面前,莲达的“美国法则”会为之动摇。

  莲达知道,这些拜师者是付不起对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的钟点费——因为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可以学成的。就算是有人能出短暂的钟点费,以求李小龙做他们的“一日师”,却会“伤害”那些名人学生敏感且脆弱的自尊。道理很简单,如果一位百老汇的歌唱家去了下等酒吧卖唱赚外块,必将会给逐出百老汇。

  莲达只能向他们解释李小龙太忙,再也抽不出时间多教一些学生。莲达建议他们去看李小龙演的电视,因为他展示的都是真功夫。莲达说李小龙正计划写一本功夫书,是专门为截拳道爱好者写的,到时候可在书店买到……

  有一次,李小龙坐在住宅旁边的山坡上,沉缅于武道的哲学思考中。一位韩国籍大学生走到李小龙跟前,象中国古代功夫弟子那样跪拜李小龙,然后垂手侍立,用不流畅的英语恳求李小龙收他为徒。

  李小龙的思路被打断了,思想火花熄灭了。李小龙愕然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他听不清韩国大学生在说什么,他为他的思考中断而勃然大怒。李小龙跳了起来,象被激怒的狮子吼叫责令他“滚开”,咬牙切齿挥舞拳头,就要朝他身上砸去!

  韩国大学生吓怕了,脸苍白,满眼泪花,忽转身趔趔趄趄逃开,上了公路,驾着破烂的二手车歪歪扭扭离去。

  莲达认出这位韩国大学生,他已是第三次登门拜访,前两次没见到李小龙。他没遵循美国人的交际方式事先电话预约,他是冒冒失失来的。或许他不习惯美国的方式,或许他认为这种方式不足以表示他对这位东方功夫大师的敬意——而必须“亲躬”。

  结果他受到了他所崇拜的东方功夫大师粗暴的待遇——这是莲达不曾料到的。

  莲达立即驾驶波鲁雪牌轿车去追赶他。波鲁雪车速极快,很快就超到他前面。莲达把车停在路边,向韩国大学生招手。韩国大学生认出是李小龙夫人,在他第二次拜访末遇时,莲达很有礼貌地接待了他。

  莲达和他站在路边,莲达首先向他道歉,并解释李小龙发火的原因:李小龙近来心情特别糟,另外,他有个思考时不许他人打扰的怪脾气,就是妻子和孩子打扰了他,他也会火冒三丈。

  韩国大学生表示理解,他上一次见着莲达,就对莲达的真诚和平易近人产生好感。他抱歉地说他不该这个时候去打扰李小龙;他还说,他也姓李,跟李小龙是一个姓,韩国现在仍使用汉字,跟中国文化有很深的渊源关系。

  莲达问了他的电话号码,说她会安排他跟李小龙见面。

  莲达回到家里,李小龙的火气己消退。他问那个日本青年是来干什么的,莲达为什么去追赶他。

  莲达说他不是日本人,把这位韩国大学生三次拜访的感人故事复述一遍。李小龙十分内疚,懊悔自己的冲动,但他却又责怪那位大学生未向他讲明意图。

  莲达建议为这些武迷义演义教,视日程安排,不定期举行,以满足他们拜师不成的善良愿望。莲达解释道,这是体育界艺术界大明星常用的聪明做法,因为离开了崇拜者,他们的从业生命等于消亡,并且这种慈善性的活动不仅不会损及他们的身份,还为他们的名誉增辉……

  李小龙不等莲达说完,便一口应允下来。

  不日,截拳道的义演义教在李小龙武馆进行。能通知到的崇拜者莲达都通知了,另外又来了好些慕名者。那位李姓的韩国大学生自然也来了。身心投入的李小龙没认出他,也忘了这次活动最初是因为他的原因而举办的。这位大学生已很满足,他和大家一道,聚精会神观看李小龙表演,跟他学入门招式,并提问题和请李小龙签名。

  事实证明这是个两全的办法,它使李小龙避免了许多善意的干扰,又不会刺激那些名人学生敏感的神经。这样的活动断断续续,一直延续到李小龙离美赴港发展。

  打进好莱坞的李小龙,其知名度已非在西雅图时可同日而语,他的功夫电视剧正日益深入美国社会,在旅美的亚裔人眼里,他堪称演艺武艺高超的双料明星。

  在西雅图,小有成就但终有几分落魄的李小龙已深得姑娘的青睐。现在频频在屏幕上露面,春风得意的李小龙更是会引起姑娘芳心摇曳。

  李小龙嗜好跟漂亮女性交往的禀性未泯。

  况且,美国西部是全美性观念最开放的地区,洛杉矾又是西部最开放的城市,而好莱坞的开放程度又为洛杉矾之最。好莱坞的俊男舰女们在电影里演绎浪漫故事,在生活中亦是不断地演绎浪漫故事。

  李小龙的弟子中,有一个叫莎朗蒂的好莱坞性感艳星,人们见她跟李小龙单独在一起练功,然后又一道开车去了某个地方。富有想象力的影迷们,自然会把他们的交往朝男女演员的浪漫故事上去诠释。后来,莎朗蒂在怀孕期间,被嬉皮士影迷虐杀。

  李小龙生活在好莱坞,不可能不受其风气的熏染,他的露水情缘较西雅图未婚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交往几乎都是公开的,靓女们直接来到李小龙住处,跟莲达一道观赏李小龙练功,或坐在户外的凉椅上喝饮料说笑。当然,她们也会打电话把李小龙约到海边或住处幽会。

  但是,李小龙在婚姻观上仍是传统的,跟众多的好莱坞男女演员视离婚为儿戏截然不同。演员是西方社会离婚率排第一的职业。李小龙自始至终爱着莲达一人,莲达以她深深的内涵和东方式的美德,使那些外貌嫣丽的姑娘无法取代她的位置。

  然而,莲达在对丈夫艳遇的态度上,又是现代西方式的。莲达豁达、开通、宽容。她不会象中国传统妇女那样,因发现丈夫的外遇而痛不欲生,或大吵大闹,或将泪水暗暗咽进肚里。莲达对待丈夫的女友,不卑不亢,不嫉不愠,礼貌而得体。她的博大胸怀反而使那些美仑美奂的姑娘自觉形秽。

  李小龙不象不少有身份的中国男性那样,喜欢掩饰自己,尽力扮成正人君子状。李小龙在这方面亦是惊人的坦诚,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过:“我承认我喜欢很多女人,但我爱的却只有我太太莲达一人。”

  李小龙和莲达的婚姻,是建立在真诚和互相信赖的基础上的。

  李小龙在贝尔区的住宅,最初就他与妻子莲达、儿子李国豪三人。生活稳定后,他把孀居香港的母亲何金棠接来。到1969年,家里又添了二人:一位是他们的女儿李香凝,一位是李小龙的弟弟李振辉。

  李振辉在香港暂住在大哥李忠琛家。他是由大哥买的机票,然后一人飞往美国。在洛杉矾国际机场,李小龙见到久违的弟弟,不禁脱口道:

  “你不可向他人说你是我的弟弟!”

  当时,李振辉听了此话非常愕然,亦是非常的伤心。叫李振辉赴美是李小龙的主张。在越洋电话里,李小龙向李振辉共叙同胞手足情,使得失去父亲,而母亲又不在身边的李振辉落下感动的眼泪。现在,李振辉只有愠怒、不解,而又心怯地望着异常陌生、异常强悍的二哥。

  李小龙拍打着弟弟柴棍似的肩膀,怜悯而又不满地说:“你太瘦弱了,太瘦弱了!象根水份不足的豆芽,呼一口气都会把你吹倒!你要锻炼,锻炼!你懂吗?”

  李振辉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性格内向文静,跟刚烈好动的二哥恰好相反。

  李小龙觉得弟弟的赢弱懦软是他家族的耻辱。他同时也将华人同胞的瘦小胆怯引以为民族的耻辱。旅美的华人,以广东籍的为多。广东人本是中华民族中较矮小的一支,在高大的美国人面前就愈显矮小。

  李小龙不认为洋人视中国人为“东亚病夫”是无稽之谈。他常为同胞的不争气而莫名地生气。矮小是天生的,但应该通过锻炼使自己结实刚强。李小龙特别瞧不起矮小瘦弱又形容猥琐的同胞兄弟。若在有洋人在场的社交场合,有这样一位华裔仁兄同李小龙共叙民族情、同胞义,李小龙会脸呈愠色,甚至拂袖而去。这使得有的华裔人士对他产生误解,认为李小龙是以中国人为耻,背叛了民族!

  在华人相聚的场合,李小龙往往会以教训人的口气告诫同胞要勤练功强大自己,使得洋人不敢小觑中国人,更不敢妄加欺辱。李小龙的这套理论,颇似二三十年代留洋归国的仁人志士,高擎“教育救国”、“实业兴国”的大旗。李小龙的这套理论不会强加于同胞姐妹身上,因为他认为女人天生是弱者,理应受到强大男人的保护。

  现在,瘦弱怯懦的李振辉正要与二哥朝夕相处,他理所当然成了李小龙实施“功夫振兴民族”的试验品。

  李振辉的英文名字叫罗勃特·李,就读于加州史德克顿的圣乔金中学。在家中,李小龙要大家只叫他罗勃特,而省去一个“李”字。李振辉跟大多数的留美华人学生一样,面临语言障碍问题,这使得他颇感学业吃力,只能靠早晚的时间来弥补。

  但李小龙全然剥夺了弟弟早晨温课的权利,晚上的时间亦被他侵占去一大半。李小龙是个一意孤行的人,他喜欢强行推行他的意志,而不管他人是否愿意、是否适应、是否必要。他企盼弟弟早日强壮,虽不能象他那样成为家族的骄傲,也要使他人不因其弱小而轻慢李家的人。

  于是,每天清晨,邻居便见李小龙带着一名“名叫罗勃特的,香港同事托给李家照料的少年”在山丘上跑步(李小龙的这一说法,常逗得熟悉李家成员的朋友哑然失笑)。李小龙每天坚持跑3英里,不论上坡下坡,李振辉哪里适应得了这么激烈的运动。他没跑上几步就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远远落在后面。李小龙跑到头,然后跑回,见弟弟或坐路边休息,或艰难挪步慢似蜗牛。李小龙愤怒地斥喝弟弟,带着他跑,直到把他累趴下。

  跑步完毕,便是健身运动,以锻炼肌肉。李小龙配备了全套健身器械,他先自己练,尔后再责令李振辉练。母亲何金棠站一旁看,看到小儿子吃力的可怜相,不禁泪水潸然。但是,李小龙才不管这多。这之后,李小龙跟弟弟喝特制的饮料,以补充所消耗的热量。李小龙每天必喝不可,视为上等补品。这种饮料由一定量的牛奶、蛋白质的粉末、香蕉泥、生奶油、生鸡蛋液混合,再加l/4加仑(一加仑折合4.55市升)的由花生油奶油综合的果汁制成。这种饮料的味道,李,振辉曾偷偷向母亲描述过:“这鬼东西,全世界就二哥一人喜欢吃。”每次,李小龙先狂饮而尽,然后再来逼迫弟弟喝,非喝不可。李振辉形如喝药,每喝一口,两眼滚出豆大的眼泪。

  晚上,李振辉很难静下来专心读书。他先得跟李小龙练1小时功夫。其后,两兄弟都坐下来看书,李小龙看的多是武学书。略有所悟,便在弟弟身后一声大吼,叫弟弟陪他去演习新招式。李振辉充当活靶子,给哥哥的老拳老脚打得人仰马翻,虽有护胸护膝等物,仍落个伤痕累累。

  李小龙抠苗助长,终究未将李振辉培养成武士,仍是一介书生。

  总之,在兄弟同处的日子里,李振辉给李小龙折磨得精疲力尽,苦不堪言。这种倍受煎熬的痛苦日子,一直到李小龙离美回港发展才得以彻底解脱。

  李小龙离美回港发展,是他在好莱坞发展不顺促成的。

  平心而论,李小龙在好莱坞站稳脚跟,与他的那些名人学生有很大关系。但是他要进一步发展,实现影星的愿望,却不是那些名人学生所能帮助,或所愿帮助的。

  拜李小龙为“一日师”的学生,几乎遍及好莱坞各家公司。但是,美国人绝无中国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概念。就算是亲生父亲又怎样?美国人无赡养父母的义务,这就是:我长大了,能独立生活了,我再不需要你了。

  跟李小龙维持较长较稳固师徒关系的不到10位。大部分虽有名气,但无权力。有权势的有两位,一位是电影制片人温特劳布,另一位是大导演罗曼波兰斯基。

  好莱坞实行的是明星制。但明星只是受宠,而无实权,说穿了明星是棵摇钱树。真正有权的是主宰明星制的制片人,一部影片的策划、剧本创作、导演风格、演员风格、影片投资等等均由制片人一人说了算。制片人只对公司的总裁负责(有的本身就是公司的老板或经理)。温特劳布在好莱坞的地位非同小可,他曾做过《泰山》的制片,那是一部极轰动极卖座的影片。

  罗曼波兰斯基是好莱坞的星级导演,他拍摄过多部卖座电影,深得老板和制片的青睐。因此,他虽不能对一部影片说了算,但说出话举足轻重。罗曼波兰斯基作为李小龙的功夫学生,很使师傅风光一回。那是他在瑞士休假,心血来潮,想在风景如画的日内瓦湖畔学中国功夫,于是订好往返机票,请李小龙飞往瑞士。这件事,使得好莱坞及武术界人士对李小龙刮目相看。

  他们都有能量促成李小龙担任重要角色而不是串演,但他们没这样做。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条,是他们没有中国功夫弟子报师恩的概念。

  在他们看来,他们已付了李小龙的钟点费,不再欠师傅一丝一毫的情——这又是一条美国的法则。

  同时,李小龙是个硬直的人,不会向弟子开这个口。他总把成功的希望放在自己实力上,即使很不成功时,他也初衷不改。

  不能说美国人除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就没有一点人情味。李小龙的功夫学生史达灵·施里芬、詹姆斯·高宾在这方面,就颇有东方功夫弟子的味道。

  施里芬是一位著名的电影剧作家,高宾则是一位资深演员。他们为功夫老师李小龙在好莱坞所受的待遇忿忿不平,有意促成李小龙的愿望,千方百计为李小龙在电视电影中找角色。

  施里芬在一篇文章中回忆道:“詹姆斯·高宾和我从某种意义上,简直成了李小龙的私人顾问。即使是如接受一项工作应该索取多少报酬,或在一部电视剧中拍段戏要多少钱,我们都为他出谋划策。”

  但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李小龙的潜力在好莱坞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在美期间,李小龙参加拍摄的电视剧都是以配角的身份出现。其中最成功的一部是叫《盲探神犬》。

  《盲探神犬》是施里芬与李小龙共同策划的。那是一部多集电视系列剧,主角盲探贯穿到底,配角是一集换一个,每集故事独立成章,李小龙则演其中一集中的配角。

  施里芬刊文回忆道:“那一集的名字就叫截拳道,也就是李小龙那套独门功夫的名字。由詹姆斯·佛兰斯饰主角盲探;李小龙饰一个卖古董的商人,在码头上救了因办案而被一些恶人欺辱的盲探。当然,这个盲探想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得到的。李小龙演出的那个角色拒绝了他的请求,因为为了要复仇的动机是不对的。故事接下去就是这个瞎了眼的私家侦探怎么决定去学截拳道。李小龙精湛的表现,不仅赢得观众的垂青,也使美国的导演和制片对东方武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尊敬。第一集《盲探神犬》震撼了好莱坞之后,其他美国的电影工作者开始找李小龙参加其他片集的演出。”

  李小龙在这一片集中,通过东方的古董商人表现出古老的武道理想,学武为的是行侠,而不是出于个人的目的——古代的功夫师往往会拒绝为报私仇而来拜师的弟子,俗称:“无欲则刚”,“仁者无敌”,“背水一战”,“置于死地而后生”,等等。当然美国观众不会去深究其内涵,他们看好的是李小龙表演的功夫。

  《盲探神犬》第一集的片名最后不叫《截拳道》,而叫《窄巷》。

  片集在电视网播出,效果出奇之好。美国大小报刊,其中包括《纽约时报》、《洛杉矶时报》这样的大报,莫不口径一致地叫好。这种赞誉跟当年播出《青蜂侠》所获得的溢美之辞迥然不同。评论《青蜂侠》只侧重李小龙的功夫,而漠视他的演技。对《盲探神犬》的评论却是看好他的表演才能。

  李小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不无得意地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论我的演技。”

  《盲探神犬》由派拉蒙公司出品,首播仪式十分热闹,李小龙兴奋不已。

  李小龙是1971年离美赴港的,他初次上荧屏就不同凡响。这期间,李小龙在好莱坞呆了5年,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施展,而好莱坞只给了他很有限的空间。

  是好莱坞无视李小龙在前期演出时放射的光芒吗?不是。是好莱坞有意压制这位华裔功夫演员吗?也不是。

  在好莱坞权威人士看来,能让这位华裔演员呆下去已是很不错了。他能不时串演电视,并在电影中担任武术指导。各大公司均无将李小龙包装成明星推出的打算。

  各大公司中,数华纳兄弟公司和美国国家广播电视公司(涉足好莱坞的新户,发展速度惊人,可与老牌公司比肩)最赏识李小龙的功夫及演技。他们口头上许诺在适当的电视剧中让李小龙担任主角,但一提到议事日程上,就被否定掉了。

  他们认为,李小龙的个子太小,够不上美国观众所期望看到的功夫高手。李小龙太中国化,存有种族偏见的美国白人,能接受这样一位中国英雄闯入他们的社会吗?李小龙的名气不够响亮,恐会影响电视剧的收看率。李小龙虽演技、功夫出色,却不是久经沙场的资深演员,担心他支撑不住每周播映一集的连续剧。

  种种考虑,一次又一次扼杀了李小龙冒头的机缘。

  一位影评家说:“一句话,因为李小龙是中国人。不是好莱坞的首脑对李小龙本人有什么偏见,而是美国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如无形的手,窒息了他们的思维。”

  就连敬佩李小龙的名人学生兼挚友施里芬也有与好莱坞首脑相似的看法,施里芬承认:“我在较长的时间内,认为李小龙不宜一步登天演主角,那样会把片集弄砸了。”

  李小龙在好莱坞立住了脚,但总是原地徘徊难以前进。李小龙苦恼过,但从不丧失信心;他不善毛遂自荐,却好自吹自擂。李小龙逢人就向好莱坞的同仁宣讲自己的宏伟理想。这使得不少人觉得好笑,认为他是痴人做梦。

  可李小龙说得那么认真,好象宏伟蓝图己在他脚下崛起,触手可摸。李小龙担心他大功告成日,这些同仁已忘却他对自己未来的预测。便在1969年年初的一天,把自己的预言写在一张白纸上,展示给他的朋友同仁看。

  预言的标题是:“我绝对可以达到的目标。”

  内容是:“我,布鲁斯·李,会成为美国第一个片酬最高的东方超级巨星。我能演出最刺激的功夫表演,表现一个演员所能有的最佳业绩。从1970年开始、我会赢得世界性的声誉,从那以后,一直到1980年底,我的财产会达到1000万美元之巨。我能随心所欲地生活,能得到内心的和谐与幸福。”

  就他当时的情景,这般神吹海夸,谁会相信?

  这成为好莱坞一则不见经传的笑料。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二章 印度之行 山重水复疑无路






第十二章 印度之行 山重水复疑无路

  生不逢时,在好莱坞的岁月,正是影业陷入深重危机的时期。在电影方面的发展很不顺,决定从沉沦中崛起,与朋友策划一部《无声笛》的影片。他们去印度勘外景,大失所望,拍摄计划被迫取消。曾有主演电视连续剧《功夫》的希望,他又一次幻想成功,最终发现又是水月镜花。他愤怒且绝望:我在好莱坞还有呆下去的必要吗?

  60年代,是好莱坞电影业空前危机的时代。

  由于电视的竞争,电影观众人数急剧减少,迫使影片的产量也随之减少。1944年——1951年间,美国故事片的年产量在350部——450部之间;到1958年下跌为258部,1960年跌至历史最低点,为151部;以后略有回升,维持在年产200部的线上。

  面临这种境况,电影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出卖影片版权给电视网,为电视网制作电视片,向电视网出租摄影棚及制片设备。到1968年,来自电视的收入已占好莱坞收入的1/3。

  阴影笼罩着好莱坞电影业的演职人员。别说是新手,就是资深演员都面临失业的危机。作为国际影城的好莱坞素来瞧不起电视,但在电视的威逼下,陷入生存危机的演职人员不得不屈服,暂时转向电视剧的摄制。

  这就是李小龙在好莱坞能多次串演电视剧,却难得在银幕上露脸的主要原因。

  李小龙在电影中扮的角色远不及他在电视中那样“显著”。那是真正跑龙套,挥拳蹬脚,匆匆而过,既未在字幕上留下名字,也末在观众中留下印象。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李小龙在影片《丑闻喋血》中扮演一名中国移民的黑社会杀手。主角神探马劳是由李小龙的功夫弟子詹姆斯·加纳担当。李小龙的戏不多,他所饰的杀手受一犯罪组织的派遣,去袭击神探马劳。马劳讽刺他是个同性恋者,使得他暴跳如雷,疯狂扑向马劳。在与马劳的生死搏斗中,他跌出窗外,坠地而死,血溅街头。

  此片由米高梅公司出品,摄于1969年。也就是说,李小龙在好莱坞苦盼死守了5年,才守到一个“带有丑闻”的角色。这是李小龙在好莱坞唯一上镜较多的影片。

  李小龙在香港所饰的所有角色皆是在影片中出现,拍电影是他的夙愿,在赴美后定的另一大事业目标是做个电影明星。拍这部影片,对李小龙来说是痛苦的,他喜欢饰英雄,即便是歹徒,也应是鲁悍骁勇的硬汉。可他饰的角色,是一个阴阳怪气的同性恋者。这种性错位行为,深为中国武师所不齿。但李小龙还是接受了这个角色,可见李小龙演电影的愿望有多么迫切——已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部影片反响一般,这个同性恋杀手末给李小龙带来任何光彩。因为在美国,绝大部分人是鄙夷这种人的,而不是李小龙演技不行。

  李小龙更崇拜电影,投资浩大的电影是鸿作巨制,而小打小闹的电视只能算“小儿科”。

  李小龙在好莱坞的发展,电视小有成就而电影前景黯淡。

  在60年代,电影公司均被财政困难搅得焦头烂额。为了生存,派拉蒙电影公司成了石油托拉斯海湾及西部工业公司的子公司;联美电影公司屈尊加盟跟电影毫不搭界的全美公司集团;环球电影公司成了美国音乐公司的一员;华纳电影公司卖给了加拿大的控股公司;20世纪福斯电影公司落入大通——曼哈顿银行的控制之下;米高梅电影公司被迫将部分地产押给拉斯维加斯赌场的老板。剩下的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等少数几家惨淡经营,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自主权。

  好莱坞外表依然煊赫,游人和影迷潮水般地涌来,掩饰了影业的萧条。

  60年代,好莱坞较少推出新人和新类型的电影。这必须以强大的经济为后盾,并且要冒赔血本的风险。手头拮据的电影公司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而李小龙,他所能主演的影片是功夫片(这是好莱坞不曾有的),他还是个美国影坛的无名小辈。就这两点,李小龙作为“包装明星”被推出的机遇几乎等于零。

  然而,困境中的电影公司又无不在绞尽脑汁,企盼着推出新人和新的类型电影而再现辉煌。因为电影观众久之必定会厌倦老面孔和老模式,渴望看到新奇的东西。故而电影公司在谨小慎微的同时,又会孤注一掷冒冒风险,以盼出现奇迹。那么,无人问津的李小龙,作为“包装明星”的可能性仍是有的。

  施里芬恰恰看准了这一点。

  施里芬的构想跟李小龙不谋而合。

  不过,李小龙“要主演一部功夫片”的构思,绝不象施里芬那样是基于周密思考之上的。施里芬熟悉好莱坞的运作机制和财政状况,对电影观众及电影市场作过研究和预测。压抑中的李小龙想的只是自我张扬:“我要成功,我一定会成功!”

  这是60年代后期。其时,萧条十多年的好莱坞影业开始复苏,影片的数量在上升,被电视夺走的观众慢慢回到影院。

  这个时候,各电影公司都急于推出新人、新片、新题材、新类型……

  施里芬认为这个时候推出东方的功夫片条件基本成熟。由于李小龙多年坚持不懈的功夫推广表演,由于他所拍的电视剧及传播媒介的宣传,功夫热已开始在全美的范围里慢慢掀起。广大的功夫迷,自然愿意在电影银幕上亲睹一下这位东方功夫大师祖的风采。

  考虑到白人观众“顽固不化”的欣赏趣味(他们只崇拜白人英雄),还考虑到好莱坞的首脑决策的惯性,施里芬拟定:在这部东方色彩的功夫片中增加一个洋人,并且他在其中的位置与中国武师不相上下——以求平衡,弥补白人观众看电影时所产生的遗憾(这种做法在美国职业篮球界尤甚,篮球是黑人的一统天下,但所有的球队,都有球技略逊一筹的白人球员掺杂其中)。

  他俩自然而然想到该由詹姆斯·高宾饰演片中的洋人。

  詹姆斯·高宾是李小龙的功夫学生,还是李小龙从事影视表演的顾问。詹姆斯·高宾是好莱坞资深演员,主演的片子一直很卖座。单就这一点考虑,拍摄计划容易在好莱坞高层中审核通过。

  况且,他和李小龙是挚友,未来的合作会十分愉快。

  他俩把意图一讲,詹姆斯·高宾猛一击掌,叫:“你们跟我想一块了!我早想跟布鲁斯·李联合搞一部东方功夫片!”

  真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原先,施里芬认为李小龙由演电视剧配角而想演主角是一步登天。现在,只在好莱坞电影跑龙套的李小龙要领衔主演一部全新的功夫片,那才真是一步登天了!为慎重起见,三人慎密策划:

  *这是一部带探索性质的商业片,形式是李小龙的截拳道,内涵则是有千年之悠久历史的中国武道哲学。

  *事先不声张,待拿出脚本再跟电影公司的要员接触洽谈。因为口说无凭,只有高质量的脚本,才能使要员们怦然心动,投资拍片。

  *脚本创作采用好莱坞特有的模式(这是一种类似工业生产流水线式的作业方式,根据每位作者的擅长分工合作,一人搭故事框架,一人完善人物,一个配对白,一个添打斗,最后由一人润饰统稿。其中的环节有三道甚至十道,这种作业方式扼杀了写作者的思维和灵气,故有写作机器之称。但这种方式,却比较适宜模式化的商业片制作)。

  *故事梗概是:一个中国武师(由李小龙饰),一个西洋拳师(由詹姆斯·高宾饰),开始势不两立,经常发生纠纷格斗。最后握手言欢,成为挚友(这是好莱坞商业片常见的皆大欢喜、大团圆式的结尾模式)。

  他们确定脚本由三人完成,第一位写故事,第二位写人物及对白,最后由施里芬润饰统稿。故事基本按好莱坞商业片模式,但要有所创新。施里芬和詹姆斯出资1.2万美元,请一位来好莱坞发展的作家写第一稿。

  但是,这位作家却把功夫片写成了科幻片,“满嘴胡言乱,语”,“荒诞不经,令人不知所云,如坠五里雾中”。他对中国功夫及西洋拳术均很陌生,尽管有李小龙三人做他的技术指导,他却不愿虚心请教。要命的是,他自我感觉特别良好,他说:“在我看来,中国武士就跟天外来客一样神秘和高超。”

  第一稿显然不能用,于是,施里芬请他的侄子来操刀。他侄子也是一位作家,来好莱坞做雇佣写手才两年,却参加了一百多部脚本的写作(这种流水线式的写作流程出来的脚本,只有少数拍成电影,大部分库存)。他应该谙知好莱坞的脚本该怎样写,他参与的西部片、警匪片的脚本有变成电影的,而这两类片子,跟功夫片有较多相通之处。

  然而,好莱坞写作流水线已完全窒息了他的想象力(这是施里芬未曾料到的,他从事这种写作时间短暂,平时言谈仍灵气毕露),加之他受前一稿作家失败教训的影响,他竟然把功夫片写成了科教片!片中两位东西方武师,满嘴东西方武道的哲理箴言。他“创作”的练功打斗场面,几乎是原封不动地照抄施里芬他们所提供的武术拳术书面资料。施里芬三人看后,大失所望,哭笑不得。

  他们只得自己来创作脚本,由施里芬执笔。

  施里芬是一位独立的职业剧本作家,偶尔也客串好莱坞写作程序的写作,把守最后一关(这一关的作家是所有流程中地位最高、报酬最高的)。施里芬创作的脚本质量很高,虽然有些因不合商业片的要求而难为制片人所接受,却一致受到行家的好评。好莱坞的著名影片《月黑风高杀人夜》、《海神号遇险记》、《冲天大火灾》等皆出自他的手笔。

  他们商定,每周一、三、五的下午4时到6时汇合,不得有误,把此事置工作和家庭之上,全力以赴,直至脚本杀青。施里芬在作一个大胆的尝试,让李小龙和詹姆斯设身参与人物的活动中,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商讨之后,施里芬综合大家的意见,晚上把这一节梗概写出交第二天讨论。这样反复循环,不断完善。

  李小龙和詹姆斯十分投入,并很快进入角色,在各自的遐想天地里跟对手斗智斗法,比武比勇。他们常常争得脸红耳赤,并且磨拳擦掌,到草坪上为未来的镜头打一遍,让施里芬在写作中有个直观的感觉。

  按最初的总体构想,詹姆斯·高宾饰的西洋拳师只在片头列为第一号角色,在片中,则要让位给李小龙饰的年青的中国武师,因为这是中国的功夫片。

  总体构想,后来有很大的变动。詹姆斯竭力为自己所饰的角色争戏,他说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剧作能否通过,能否为代表美国的白人所接受,因此,不能把第一号角色置于无足轻重的位置。

  詹姆斯的话很有道理,施里芬采纳了他的建议,增加了西洋拳师的戏。最后故事情节也有很大的变动,这位年青的中国功夫弟子,拜师求艺,苦练不辍,成为一位武功高强、武德高尚的人。片中有一段台词,堪称全片“戏眼”,形象地刻画出一位探求武道真话者的迷悯渴知心态:

  “我甚至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样的路——也不知道我怎么走过来的。我还有怀疑,疑窦多多……我怎么能不经过更多的挣扎而将疑难解决呢?”

  片名的中文译名叫《无声笛》,寓意深远,是李小龙从老子的“大音稀声”、“大巧若拙”的含义中化来的。

  为了增加李小龙在影片中的份量,施里芬打算让李小龙同时饰演另四个中国武师。他们多是老者,只需粘上胡须就行。

  脚本经过近一年时间的创作和锤炼,三人均十分满意。毋须置疑,凝结着三人的心血,最后出自金像奖剧作家施里芬手笔的剧作是第一流的。

  施里芬把脚本交给华纳兄弟公司的制片人手中,对方很快读了脚本,对脚本的评价是:“OK!”

  接着,史达灵·施里芬、李小龙、詹姆斯·高宾一道与华纳公司商谈。华纳公司原本就看好李小龙的武技和演技,说过要委以李小龙比较重要的角色,直到全面包装他,而并非是有意开空头支票,但是,最后出于多方面因素的考虑而搁浅。

  令华纳公司感到意外的是,他们顾虑的种种问题,施里芬三人都替他们考虑过,并做出妥善处理。

  令施里芬三人感到意外的是,华纳公司居然提出要强化李小龙的戏。看来,他们对李小龙的担忧已不再作为一个问题。

  好莱坞确实常做这样的事,派员到全国各地寻访美女,一旦选中,精心包装(由形象设计一直到后期剪辑),然后再隆重推出,使这名原本不知电影表演为何物的靓妞在一夜间成为偶像派电影明星。李小龙一直跟这种荣幸无缘,尽管他已是相当成熟的硬派功夫演员。

  李小龙当时的心情,跟那些虽长得漂亮,但地位低下的姑娘一经被好莱坞选中时一样地惊喜若狂。出了华纳公司的豪华会议室,李小龙逢人便说:“我马上要主演一部伟大的电影!”他同时不忘重提他曾写在白纸上的预言:“我,布鲁斯·李,会成为美国第一个片酬最高的东方超级巨星……”

  原来把李小龙的预言当茶余饭后笑料的人,这回真不敢嘲笑李小龙了。因为原先只能在电影里跑龙套的李小龙,确确实实要主演一部被华纳公司看好的功夫电影。

  然而,施里芬、詹姆斯却没这份狂喜。因为华纳公司虽同意《无声笛》的拍摄,却有近乎荒唐的要求——必须在印度拍摄。理由是华纳在印度有笔款子,不能兑换成美元汇出,如果在印度拍摄《无声笛》,正好可利用这笔印度卢布。

  施里芬和詹姆斯为他们苦心孤诣策划的电影深深地担忧,李小龙狂喜了一阵,也骤然冷却下来。把原本该是中国场景挪到印度去,拍出的影片将会面目全非!且不说在香港台湾等地拍外景,就是在美国唐人街和利用好莱坞的布景也会比在印度强得多!

  华纳公司的要求是不容更改的,否则就取消拍摄计划。施里芬答应试试看,中国和印度是邻国,又同是东方文明古国,该会有相似的人文环境。

  詹姆斯·高宾自嘲道:“看来我们一开始,就该策划一部表现印度瑜珈功的影片。”李小龙忿忿道:“什么印度瑜砌功?就该是中国功夫!就该是我的截拳道!”

  他们三人乘机飞往印度;去作为期三周的外景选择前期工作。据最后确定的脚本,不管片头片尾打上谁是第一主角,李小龙至少是实质上的领衔主演,他要扮演五个角色,几乎代表了整部影片的风格,并左右剧情的发展。

  应该说,种种情况的变化,在李小龙与詹姆斯两个好强人之间,一开始就心存芥蒂。

  印度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气候炎热多雨,加之时间紧迫,交通不便,整个旅程异常艰辛。三人均感水土不服,按照剧情的要求,他们又必须深入荒村僻野、深山老林选择外景。他们诅咒天气,诅咒道路,诅咒旅馆的设施和饭菜,诅咒毒蚊、牛虻和一切可恶的怪虫……最后,詹姆斯和李小龙互相把怨气朝对方发泄;

  詹姆斯说:“不是为了你在好莱坞电影中演一个算得上角色的角色,我们怎会到这个鬼地方来!”李小龙立即反唇相讥:“尊敬的好莱坞最伟大的明星,在飞机上你还乐不可支,说我们可以游览美丽而神奇的印度风光。若不是健忘,你最好是去看看心理医生。”

  其时,吉普车陷入泥泞,三人正在泥水里艰难地跋涉。敦厚的施里芬岔开话题,说道:“快看,那边有一头大象,它鼻子卷的那根木头,我看少说也有800磅。”

  又有一次,他们在树林边沿看见一汉子在练瑜珈功,李小龙不由地定住,觉得瑜珈功跟佛教禅宗里的坐禅有惊人的相通之处。詹姆斯对李小龙说道:“我早说过,我们这部片子最好是表现瑜珈功,中国功夫大师布鲁斯都快成印度瑜珈功的高足了。”李小龙瞪他一眼,说:“是的,我会成为瑜珈功:高足,我还会拍一部瑜珈功的电影,但不是现在!我现在是要拍中国功夫——我的截拳道!”

  又是施里芬岔开话题,谈他小时候,第一次见印度移民婚嫁的新奇感受。

  他们俩发生磨擦的地方实在太多。印度虽长期曾为英殖民地,但在偏僻乡镇,外国人仍鲜见。他们每到一地,总有许多印度小孩团团围住他们。生性活泼且不知劳累的李小龙喜欢变戏法逗小孩玩。而詹姆斯则讨厌这些肮脏的小孩,喋喋不休地说:“我们快成了动物园的怪兽了。”他大声叱喝把小孩撵走。

  李小龙担心电影夭折,每到一地,总是迫不及待去寻找外景。而詹姆斯喜欢舒舒服服呆在旅社里,他说:“我有一个预感,今天又找不到理想的外景地。”也许詹姆斯实在是太劳累了,不愿跑路;也许他认为这部影片能否拍摄与他不关痛痒,即使拍成,对他来说也仅仅是数量的增加。

  俩人都是自我意识十分强烈的人。这时候,詹姆斯已不再记李小龙传授功夫的“大恩”,李小龙亦是把詹姆斯为他鼎力举荐角色的“大德”忘个一干二净。

  施里芬充当调解人,他年纪最大,行为稳重,也颇有主见,说话还算灵。因此,詹姆斯和李小龙,虽都是会武性烈的硬派演员,因为施里芬的缘故,终未酿成互相谩骂甚至拳脚相见的地步。

  三人的印度之行,是由华纳公司在南亚的影片发行人代理人接待的,他没有陪同,只是预订好旅社房间、安排旅程线路之后便忙他的事去了。也不知是华纳公司的安排,还是代理人自作主张,住旅社时,给詹姆斯定好的房间总要比另两人要高一个档次。在一幢原先英国人开的旅社里,詹姆斯住的是原先英国总督才有资格住的豪华套房,而施里芬和李小龙则被随随便便打发到原先随行卫兵住的简易房间。

  为此,李小龙忿忿不平。如果说,整个旅程中一切龌龊都可不计较的话,那么,唯有这件事他不可不去计较——李小龙认为,他更应该住最好的房问:

  平心而论,李小龙在这件事上,比较典型地表现出他做人的欠缺。施里芬年纪最大,应该他住好房间才合适,李小龙所接受的文化中以中国文化比重更大,他应该知道“尊老”的道德准则。再者,李小龙和詹姆斯正在闹矛盾,缓和矛盾的最好办法,或是只让施里芬一人住豪华套房,或是三人都不住。

  然而,退一步讲,如果执著事业的李小龙,在做人上也学得“圆融”,李小龙还会成其为“李小龙”吗?

  施里芬在一篇缅怀李小龙的文章里是这样说的:

  “一天晚上,小龙来找我,他说:‘我是主角,不是他。’(指詹姆斯·高宾)……小龙并说他将是全世界最伟大的明星,比詹姆斯·高宾和史蒂夫·麦昆更出名。但那时我回答他:‘无论如何,你是白人世界中的一名中国人罢了!’随后,他走了出去。从这时起,我第一次意识到我这位师傅不仅是一个非凡的功夫大师,而且还是一个个性极强的演员。我对他更为尊重,并且更深入地认识了他。”

  施里芬能宽容朋友的缺点,这正是他与李小龙的友谊始终牢不可破的重要原因。

  三周的印度之行,没找到一处理想的外景点。最能代表中国的人文风貌的建筑是佛教寺庙。原以为,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一定保留有古寺庙。事实上,历史上的印度佛寺跟中国佛寺是两码事,并且早已随着佛教在印度的消亡而荡然无存。旅居印度的华人建有寺庙,不但格局太小,而且建筑风格不伦不类,根本不宜做背景。

  他们回到美国,在华纳公司,三人唯一能统一的意见是:不能在印度拍摄《无声笛》。

  詹姆斯的口气俨然一名艺术权威:“我认为绝不可在印度拍片!”施里芬说:“拍出的片子将会面目全非,脚本原有的风格会所剩无几,或许能保持不赔本,但充其量只能热闹一阵子。”

  李小龙说:“表现中国功夫的影片只适宜在中国拍,现在的印度没有《无声笛》所要求的场景!”又说:“好莱坞是无所不能的,可以创造一切包括月亮和恐龙:为什么就不能在印度创造《无声笛》所需的一切?”还说:“一定得把《无声笛》拍出来:我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因为我是最伟大的东方明星!我百分之百地保证这将是,不,一定是好莱坞最卖座的影片!无论是在好莱坞拍,是在中国拍,还是在印度拍!”

  李小龙表现得十分执勘和激动,一句话: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得将《无声笛》拍出来!

  争执由詹姆斯·高宾一锤定音:“若是去印度拍,我坚决不干!你们另请高明!”

  结果,华纳公司取消了《无声笛》的拍摄计划。这对李小龙来说,无疑是个重大的打击,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这件事,使得施里芬和李小龙进一步看清了好莱坞和华纳公司的真面目。他们对李小龙主演的影片能否保证卖座仍持怀疑态度。华纳公司有一笔卢布“死”在印度,正好可拿李小龙主演的《无声笛》做试验品,不管能否卖座,反正他们心目中认为那笔钱已不复存在。而对其他影片,却没要求非在印度摄制不可。

  同时,在最关键的时刻,也可能是连他们自己也末意识到的种族偏见重新冒了出来——对李本人,也是对独具中国特色的功夫片。他们若真心想上《无声笛》,就不会最后屈就于詹姆斯·高宾的“要挟”。道理很简单,离开了詹姆斯,好莱坞至少可以找到十个他这样的演员担任片中角色,而集高超的功夫与演技于一身的东方演员,好莱坞只有李小龙一个!

  对詹姆斯的行为,并无多少可指责的,他是个美国人,自始至终以坦率的方式表现自己。事情闹成这样的结局,跟李小龙本人不无关系。李小龙是个猛将,只知一意孤行,而无谋略;他应该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中国古训,却把它抛到脑后;他在好莱坞羽翼并末丰满,却要表现“老子天下第一”,这在白人独尊的好莱坞,大概除了施里芬,不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欣赏他容忍他。

  这恰恰就是李小龙!

  几年后,在香港发展的李小龙已是红透了半个地球,他的功夫片极为轰动,极为卖座。好莱坞想起了他,想起了夭折的《无声笛》,重新纳入拍摄计划而去征求李小龙意见。现在轮到李小龙一锤定音了,他的最后答复是:

  “我不干!”

  1970年,李小龙携家眷回香港度假,不久又回到洛杉矶。李小龙的生活轨迹跟以往别无二样,教武功、串演电视。他对好莱坞,对自己的处境有一种无奈。但他对未来的信念从未泯息过,闲暇之余,他便构思他的未来的功夫片。

  也许华纳公司从李小龙香港之行嗅出点什么,或听到什么风声。也可能是因为李小龙演的电视片集越来越引人瞩目,许多好莱坞电影公司的制片人对这个中国功夫演员兴趣日趋浓厚,以求一见,为以后的合作建立先期友谊。

  华纳公司不计前隙,再一次向李小龙抛去橄榄枝,商谈合作一部由李小龙主演的片子。

  这是好莱坞常用的策略。因为好莱坞常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名不被某家电影公司看好的,或者虽看好却又犹豫末决迟迟不启用的演员,会被另一家电影公司拉去签约拍片,从而一炮打响,红遍全国全世界。那么,这家公司会专门为他(她)搭一个明星制作班子,以契约的形式使其成为该公司独有的摇钱树。那么,前一家公司一定会后悔莫及。

  因此,好莱坞各公司在独宠大明星的同时,也不会冷落那些末出名的演员。只要被制片人看好,便以各种“友好”的方式先“稳”住;赠贺年卡,送生日蛋糕,邀请参加公司的社交娱乐活动,作出委任更重要的角色甚至作为明星推出的种种许诺。这种诱人的许诺,也可能会付诸现实,更可能只是空头支票、水月镜花。

  但华纳公司的做法绝不会使人感到是在开空头支票。李小龙被邀请进了华纳公司的豪华办公室,地位在一般电视制片人之上的电视部经理汤姆·库恩热情地接待了他。会谈认真而诚挚,库恩说:“公司正在考虑拍摄一部表现中国功夫的电视片集,这个功夫师是来自中国的,但活动背景却在美国,因为美国的观众更关注发生在美国的故事。不用说你也会明白,这个中国功夫师是由你来演,否则,我们根本不会考虑拍一部这样的电视剧。”

  李小龙在接到华纳公司邀请时已有预感,他没有表现出惊喜若狂,但仍以激动的口气说道:“你们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正在构思一个中国武师闯欧美的故事。这个武师的身份很独特,是一个出自代表中国武术正宗的少林寺的青年和尚,他因缘出国,漫游欧美,独游美国也行。这个武师,实际上是个除暴扶弱、见义勇为的武侠。而他的和尚的身份又使他颇受清规戒律的束缚,他在灯红酒绿、繁华陌生的美国,必然会闹出许多笑话……总之,这将是一部收看率非常高、深受观众喜爱的片集。”

  李小龙边叙说,边对一些中国化的术语解释一番。库恩很有耐心地聆听,脸呈兴奋之色。库恩提了一些意见,叫李小龙先把故事梗概写出来。他们商议稍许,一致同意把这部表现中国功夫的电视连续剧就定名为《功夫》。

  李小龙沉浸在他的故事天地里,废寝忘食地把梗概写出来,信心百倍地交给华纳公司。

  汤姆·库恩推说太忙,没时间看,竟将它束之高阁了。

  李小龙等得心焦,施里芬主动去帮他询问,这才证实,华纳公司玩的正是好莱坞“稳”住演员的把戏。过去,施里芬只是根据零碎的信息,来分析好莱坞不重用李小龙的原因,这次却是亲自听到的。

  库恩说:“我们认为李小龙不适宜做每个星期都在电视里出现的明星,这和拍一两集是不同的。尽管我们知道他很想主演《功夫》电视片集,但我们必须对公司的财政负责,所以我们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让他主演。”

  他又说:“华纳公司、ABC公司(美国三大电视台网之一,电视片集须电视台网签约购买才能拍板摄制)和发行商们都认为李小龙的英语还不够地道,他在电视观众中的名气并不算大,他只是拍过单集片,缺乏支撑数十集电视片集的经验及能力。”

  当时在场的华纳公司总裁泰蒂艾斯礼的太太莲达温杜布说:“ABC公司已明确表示,拒绝考虑启用李小龙饰主角,他不够高大,太中国化了,这是美国电视观众难以接受的。”

  施里芬竭力说明,李小龙能够胜任《功夫》的主角,美国电视观众会欢迎他的。

  库恩和莲达温杜布夫人均表示:我们个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认为他是好莱坞最杰出的东方功夫演员。他还年轻,不要操之过急,华纳公司会认真考虑为他创造机会担任电影电视主角的。我们会为他力争,使他的愿望早日实现……

  施里芬带着苦笑出了华纳公司。他想起李小龙跟他讲的一则中国寓言,一个农夫为了省草料而又要让驴多于活,在驴的嘴前半尺处绑悬着一把鲜嫩的青草,驴为了吃到青草拉着车不停地奔跑,而又始终吃不到它。

  被好莱坞美丽憧憬所诱惑的李小龙,就象这头可怜的驴。

  施里芬为了使李小龙对好莱坞不再抱太多的幻想,把华纳公司的意见原原本本告诉他。李小龙听后,比取消片约还愤怒和绝望。

  没多久,李小龙回香港发展。可以说,他是给好莱坞逼走的。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三章  回港赴泰 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十三章  回港赴泰 柳暗花明又一村

  生不逢时,在好莱坞的岁月,正是影业陷入深重危机的时期。在电影方面的发展很不顺,决定从沉沦中崛起,与朋友策划一部《无声笛》的影片。他们去印度勘外景,大失所望,拍摄计划被迫取消。曾有主演电视连续剧《功夫》的希望,他又一次幻想成功,最终发现又是水月镜花。他愤怒且绝望:我在好莱坞还有呆下去的必要吗?

  李小龙在好莱坞演艺生涯多舛,明星之梦愈来愈黯淡。他没想到,他扮演的电视角色在香港大放异彩,人们已把他当成世界级的明星。

  1970年,李小龙携莲达及儿女回香港度假,受到空前热烈的欢迎。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立即把他认出;亲切地叫他的名字“李小龙”,或叫他在《青蜂侠》演的角色“加藤”。人们请他签字,并询问他在美国的情况。

  《青蜂侠》在美国播映,只能算引起小小的轰动。而在香港和东南亚的华人区,却引起极大的轰动。这除了李小龙高超的功夫和演技外,重要的一点,是李小龙与他们有着血缘、文化的同宗关系。李小龙是华人的骄傲,他是以一个华裔移民的身份在短短数年就打入世界电影圣殿好莱坞,这在当时,无疑是天方夜谭(就在现在,也算是神话,能在好莱坞站稳脚的华裔演员只有卢燕、尊龙、陈冲等寥寥数值)!

  李小龙少年时的演艺、武艺朋友来看他,都说:你成了世界有名的好莱坞明星呀!

  李小龙在并不把他很当一回事的好莱坞,就不懂得什么叫谦虚,现在更不会谦虚。李小龙洋洋自得地说:那当然,否则,我就不会去了美国。

  敏感的香港传播媒介自然不会放过这位来自好莱坞的明星。报馆记者接踵采访他,纷纷在报上刊出赞誉过头的“炒星”文章;电台为他录制专题节目;电视台请他在荧幕上做功夫表演。

  李小龙在电视中的表演可谓出尽风头,令人倾倒。他曾经回忆道:“电视台的人在空中悬挂了几块一英寸厚的木板,我侧踢把它们踢碎了。”

  李小龙在香港春风得意,在好莱坞受到的种种委屈和不快荡然无存。但是李小龙却无意留在香港发展,这是因为香港的天地太小,各方面也相对落后。在香港出名,只是地域性的;在好莱坞出名,则是世界性的——不可同日而语。

  另一方面,香港的影业公司是不敢“劳驾”这位已获成功的好莱坞演员的。且不说拍摄条件远不及好莱坞,就是片酬也要悬殊一大截。这情形有点近似今日的大陆与香港,大陆虽有良好的外景地等优越条件,却是不敢贸然聘请片酬动辄数十数百万港币的港星拍片。

  自然,香港电影亦有它值得骄傲之处。在60年代,人口才300多万的弹丸之地,却能年产故事片300部左右。进入70年代,在电视的猛烈冲击下,香港亦能保持年产近200部的“堪称奇迹”的水平。

  在世界不少国家和地区,本国和本地电影毫无市场,市场成为好莱坞电影的一统天下。香港却不然,港产影片一直热门,进口影片作为调剂。港产影片在亚洲,尤其是在华人集中的国家和地区有着广阔的市场。在禁锢甚严的大陆,除文革非常时期,也会进口一定数量的港产“左派”影片。

  香港有大小电影制片公司上百家,其中邵氏兄弟(邵逸:夫、邵仁枚)公司、国泰、长城等公司在亚洲颇有影响。香港有东方影都之称,当时与亚洲电影的另两位“大哥”日本、印度在亚洲成鼎足之势。

  这一切,在一心想做好莱坞头号东方影星的李小龙眼里,是不存在的。曾有记者和影界人士试探李小龙有无留港从影的志向,立即遭到李小龙嘲弄般的回绝。

  李小龙带着香港之行的美好印象回到洛杉矾的家。好莱坞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既不敢轻视他,又不敢重用他。在整个好莱坞的岁月中,李小龙有两次能成全他获取巨大成功的机会(电影《无声笛》、电视《功夫》),又如绚丽斑斓的肥皂泡沫,转瞬幻灭。

  李小龙对好莱坞深深地失望,对自己的前景亦感茫然。

  在他倍受好莱坞冷落的同时,他回港掀起的“李小龙热”仍在激荡。尤其是港人又亲睹他另一部非凡的电视剧《盲探神犬》后,“李小龙热”继续升温,大有汪洋大潮之势。

  一位“异想天开”的电台记者,在越洋采访中向“正在好莱坞得意”的李小龙提出这样的问题:“您虽然加入美国籍,却正如您说,永远是一个中国人。您愿不愿意回您的祖国,比如香港;台湾等地方从事您心爱的电影事业?”

  李小龙的回答很干脆:“那当然,如果片酬与剧本都合适的话。”

  事实证明,这位记者并非“异想天开”,“正在好莱坞得意”的李小龙此刻情绪低落——华纳公司直言不讳地谈了他们对李小龙的看法,无疑在较长时间内宣判了李小龙出人头地的“死刑”。李小龙是诚恳地回答这一问题的,若稍前,李小龙或许多少会嘲弄这位不“识相”的记者一番。

  李小龙的声音在港台传播媒介及影迷中广泛流传。人们翘首盼望这位“民族英雄”早日回来。就这一点,撇开其他一切不计,李小龙的功夫片肯定卖座。

  发自香港台湾的邀请拍片的电话信函潮水般地涌向洛杉矾,致使李小龙应接不暇,低落的情绪得到极大的安慰。

  李小龙非常认真地开列出赴港台拍片的条件:影片制作投资不得少于60万港币,这是李小龙依据好莱坞的投资法则再降低标准开的价。一般来说,投资大的影片质量相对就高,可出高片酬聘请名编剧、名导演、名摄影、名演员,场景、布景、道具皆可显大家之气。如果只舍得二三十万的话,定是粗制滥造之作。“若这样你们另请高明,就是单独为我一个人开高片酬,我也不干。”

  李小龙不要求对方参照好莱坞明星制的做法,一切围绕明星转,赋予他极大的权力(其实好莱坞有权的是制片人,明星只是受宠)。“我有权修改剧本,因为世界上除了我的功夫学生施里芬,不再会有第二个剧作家能写出真正表现我的截拳道的剧本。我的权力要与导演一样大,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导演怎样才能表现出我的截拳道。”

  李小龙还有一个条件是他可以聘请外国演员。即是“我不希望我的功夫片只是在香港上映,而是要风靡全世界的。好莱坞的演员已为世界影迷所熟悉、所崇拜,有他们参加的影片,必定会产生世界性的反响(李小龙在这点上,不自觉地存有纯粹华人演的电影缺乏世界性的好莱坞式的偏见)。”

  李小龙没有开列片酬的具体数额。在他看来,拍出一部高质量、很卖座的电影,比个人的经济利益更为重要。

  李小龙的这些条件,把港台那些影视界的要人们吓得望而却步。港台一惯没好莱坞鸿作巨制的气派,多是小打小闹,以求最少的成本而获得最大的利润。港台也模仿好莱坞的明星制,可是,演员的权力怎能与制片、导演并驾齐驱?聘请好莱坞的洋演员更是难以接受,且不说付不起片酬,他们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派头和架子,也是港台制片公司侍候不了的。

  不少港台影业人士认为,李小龙的这些要求,简直是痴人做梦,无法在港台实现。不到两年,李小龙果真实现了,这些人才无话可说。

  当时的情形是,初时热闹,末了冷清。李小龙一时困惑,骂这些人是叶公好龙。施里芬分析说:“可能你的条件苛刻了。”李小龙承认了,但他说:“他们实在不懂电影。”

  真正有意跟李小龙合作的,只有香港邵氏电影公司一家。这使李小龙感到极大的安慰。李小龙从小就仰慕邵氏公司的名气。邵氏公司是香港影业的大哥,财大气粗,历史悠久,几乎垄断了香港的戏院,并在东南亚有庞大的发行网——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电影是否能拍摄、是否卖座。

  香港的大电影制片公司,习惯以有没有制片厂来衡量的。香港100多家电影制片公司,绝大部分有片无厂,摄制须租用别人的摄影棚及制作设备。不少制片公司,一年难得出品一两部影片,若砸了赔血本,关门改行做其他的。邵氏公司是香港少有的数家拥有自己的制片厂及发行网的大公司。

  李小龙不知道众多闻所末闻的小制片公司,但不会不知道邵氏公司。

  大公司有大公司的派头,邵逸夫没有就李小龙开的条件讨价还价,而是开列出自己的条件。他付给李小龙的片酬是每部两千美元;每部影片的制作成本计划在7万美元左右;最好是签订长期合约。

  邵逸夫并没有因为李小龙是好莱坞演员而特别优惠他,他给他手下的男女明星也大致是这个待遇。这些明星通常签6年一期的合约,其间,并不能经常拍片,收入自然会降低。邵逸夫不想让李小龙成为香港的劳伦斯(弗洛伦斯·劳伦斯,好莱坞早期当红女演员,1910年环球公司老板破例给她高片酬和署名权,使其成为好莱坞第一位明星),那会产生多米诺效应,使得其他明星纷纷欲与李小龙比肩看齐。邵逸夫认为,他手下的明星们收入已相当不错了。

  聪明的邵逸夫就凭李小龙在好莱坞影视圈从未饰过主角这一点,认定“正在好莱坞得意”的李小龙并非得意。他不会象影迷那样为李小龙头顶的光环所迷惑,但他也极欣赏李小龙的功夫和演技。邵逸夫认为,他开出的条件,以及他公司的声望,对梦寐以求饰电演主角的李小龙是有吸引力的。

  果真,李小龙有了回音,表示愿意加盟邵氏公司,但他并没有答应就签约,而是要邵逸夫把剧本及有关资料寄给他看,他再考虑后一步的事情。

  一直习惯于左右明星命运的邵逸夫怎会被李小龙所左右?邵边夫吩咐手下的人:“叫他先到香港来,一切都可以安排。”

  这下可把李小龙惹火了,李小龙的答复是:“是你们向我.发出邀请的,请你们来洛杉矶与我谈。你们不来,拉倒!”

  李小龙与邵逸夫合作之事崩了。

  就以后发生的事来看,邵逸夫未网罗住李小龙是一决策失误。他或许不须增加片酬,只须稍稍迁就一点李小龙的傲气,或只须派员赴美“一顾茅庐”,就能把处境困难的李小龙“搞掂”。

  邵逸夫未能委屈一下至尊之位。在他看来,李小龙加不加盟邵氏公司,对公司这艘巨舰都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然而,李小龙对邵逸夫的对手来说却是至关重要。正是由于李小龙的加盟,使邵逸夫的对手那艘刚刚下海,随时有倾覆之危的小船扬起了风帆,驶向胜利的彼岸。置身于竞争社会里的邵逸夫气度再大,也不会希望对手如此强大,来与他分一勺羹的。

  这个对手,便是嘉禾公司的老板邹文怀。

  1970年,香港影业发生了一件大事。在邵逸夫门下担任宣传部主任,地位仅次于邵逸夫的邹文怀,毅然决定脱离邵氏公司另立门户,创立嘉禾影业公司。邵氏公司是香港影业的巨头,邵逸夫和邹文怀皆是名人,当时的舆论很是热闹了一阵。

  当时的舆论对邹文怀不太有利,不少人指责他忘恩负义,他是在邵氏公司才会这般有名、这般能干,如今翅膀硬了却要远走高飞。倾向邹文怀的人则说,邹文怀为邵氏公司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而邵老板始终把他看成一个“马仔”。持中立态度的人认为,一山不容二虎,象邹文怀这样有才干、有野心的人,总不会一辈子寄于邵氏之篱下。

  且不说邵邹二人过去有什么恩怨,邹文怀跳槽,使邵逸夫面子上很过不去,人们会说:赫赫有名的邵氏公司,连邹文仔这样的将才都留不住。为此,邵逸夫心中十分恼火。

  邹文怀初创十分艰难,根底浅,资金短缺,随时都有被邵氏这个庞然大物挤垮的危险。当时不少人等着看邹文怀的笑话,认为他也会象许多新创立的制片公司一样,在香港影坛还没露一露峥嵘,就关门大吉永远消失了。

  邹文怀凭着精明能干,凭着待人为善,见风使舵,使这艘刚下海的小船末给大浪倾覆,仍在飘摇颠簸中艰难行驶。

  如果邵逸夫能与李小龙合作,邹文怀是不敢与其竞争的。当他获悉邵逸夫与李小龙联手之事崩了之时,邹文怀立即觉得是个机遇。经深思熟虑,他向李小龙发出邀请。

  这件事,使邵邹对立的状况蒙上一股火药味,香港舆论炒得十分热闹。自1970年李小龙回港度假起,他渐渐关注起香港影坛的信息来。李小龙郑重表明他的态度,他对香港影坛的是是非非毫无兴趣;他更不会介入邵氏公司与嘉禾公司或者其他公司的纠纷之中;他不会帮任何一方;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利益。

  李小龙的话可作两种解释:一、他不会加盟邵氏和嘉禾中的任何一家;二、只要满足李小龙事业、经济上的要求,他会为任何一家效力。

  当时,嘉禾的财政状况很不乐观,邹文怀惨淡经营,求贤若渴,急待一名资深水手来鼎助他拯救这艘随时有灭顶之灾的小船。他知道襁褓中的嘉禾,对李小龙是不具吸引力的。他只有靠高片酬,靠“亲善”来拉拢李小龙。

  邹文怀公务缠身,不能亲莅美国李小龙的住处,他也没把这等大事借助电话解决。这之前,影星郑佩佩脱离邵氏赴美结婚。嘉禾门下的制片人、导演罗维的太太刘亮华追到美国,试图拉拢郑佩佩加盟嘉禾,郑佩佩最终没有答应。于是,邹文怀就叫刘亮华力争把李小龙的事“搞掂”。刘亮华便辗转好莱坞拜访李小龙。

  这是李小龙接待的第一位远涉重洋来诚聘他的港台制片商,这种古老的交际方式比借助现代通信手段显得更富人情味。一惯傲慢的李小龙热情地接待了刘亮华女士,把她介绍给妻子莲达、母亲何金棠,和儿子李国豪。刘亮华能说会道,又有女人特有的心细,跟李小龙一家处得很熟。

  话题自然会谈到嘉禾的老板邹文怀,谈到邵邹分手一事。刘亮华没有什么隐瞒,也不表现出袒护任何一方。李小龙说:“都是香港影界的顶尖人物,论才华谁不比谁差,干吗一辈子屈着腰做人家马仔?”李小龙很赞同邹文怀另立门户之举。他信奉尼采的权力意志论,钦佩所有向自己、向他人挑战,极大限度张扬自己的权力欲望的人。

  这种家常式的交谈很有成效,李小龙并没有因为嘉禾规模太小、名气不响而轻视嘉禾及嘉禾的老板,从而拒绝加盟于邹文怀旗下——这曾是邹文怀和刘亮华深为担忧的。

  接着,他们又谈了嘉禾及香港影业的其他事情,刘亮华的言谈举止,完全是一个女强人,这使李小龙觉得,嘉禾人员虽少,却都很精干。

  嘉禾给李小龙的片酬是每部7500元美金。刘亮华表示,李小龙的其他要求,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满足。

  李小龙没有为条件之事跟“已交上朋友”的刘亮华讨价还价。这种片酬,按照好莱坞的标准是很低的,但按香港的标准却是很高的,尤其是对嘉禾这种小公司来讲,无疑是付出血本。

  但李小龙却没跟刘亮华签约,因为他没看到剧本,他很想知道他们请他拍的片是怎样的——这才至关重要。

  李小龙口头答应为嘉禾拍两部影片。

  对于回港拍片的动机,李小龙在获得巨大成功后是这样对媒介说的:

  “我所以有这份信心,就是我觉得,我既然在《青蜂侠》里以第二男主角的身份,受到广大英语电视观众的认可,既然在《盲探神犬》里,轻描淡写的《截拳道》就得到全美电视观众和评论家的捧场,我干吗不可以用中国演员的身份出任第一男主角主演电影,继续受到外国观众的捧场?不过,也许我是个练武的人,不习惯毛遂自荐这一套,我只想用行动使外国人知道中国演员也不乏人才。所以,我回来替嘉禾主演《唐山大兄》和《精武门》,我相信这样做一定可以产生强烈的影响。”

  李小龙说的是事实,但他又“巧妙”地掩盖了他当时在好莱坞的窘境。李小龙不是有意这样做,他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全然是一个充满自信、百折不挠的硬汉、他即使在情绪最低落时,也不会轻易将内心深处的痛苦、抑郁、彷徨甚至软弱显露出来。只有他妻子莲达才能感察到他心灵深处的东西。

  莲达是这样向媒介解释李小龙回港发展的原因的:

  “小龙并不真太想重归香港,但毕竟在美国影视圈处处碰壁。尤其是在电影圈,他虽然参加过几部电影的演出,导演也准许他使用中国功夫,可是他被指派扮演的,只是一些黑社会‘大哥’、‘烂仔’之类的角色,只准打败,不准打赢,这对他这位功夫高手来说,无异是件痛苦而不过瘾的事。他已意识到,他的特有的形象(中国传统的功夫师)拍片的唯一机会只有在香港,那里才意味着他艺术创作的自由及财富的获得。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他从来不干,因此他说:‘让好莱坞和他们的垃圾合约去见鬼吧!’他希望拍出高质量的电影,而香港的电影界则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实现他理想的机会。”

  莲达中肯地道出李小龙回港的原因,无意因李小龙已经获得巨大成功而掩饰李小龙并不辉煌的过去。而当时有言论说,李小龙离美返港完全是出于古代侠客的仗义豪举,嘉禾濒临破产,可怜兮兮,于是李小龙放弃在好莱坞飞黄腾达的机遇而回港拯救。

  刘亮华赴美的隐踪,不久便公之于众。其时,李小龙还只是口头许诺,并未正式签约。

  这是邹文怀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未最后“搞掂”,总担忧别人插一杠子。刘亮华本事再大,也无法封住在大洋彼岸李小龙的口。“李小龙要跳槽(李小龙并未正式加盟嘉禾,也就不存在跳槽一说),我们也毫无办法。”

  李小龙依然是港台众片商追逐的目标。

  邹文怀担心他人把李小龙挖去,对公众舆论这样说道:我们丝毫不担心李小龙会接受其他片商的邀请,因为李小龙不会那样做。他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如古人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港台片商并没有为邹文怀的烟幕弹所迷惑,仍在鼓动李小龙加盟他们的公司。他们声称可以付出比嘉禾高出几倍的片酬,并答应李小龙开初提出的所有条件。李小龙自然为之心动,但最终没有抛弃邹文怀。

  其实,邹文怀最担心的是邵逸夫插一杠子,凭着邵氏公司的实力和名望,只须稍稍放宽条件,就足以诱惑李小龙“策反”。结果邵逸夫并没这样做,他大概不屑加入这场“逐李”的游戏,从而把这个心高气傲,在好莱坞又混得并不怎么样的李小龙抬到天上去。

  邹文怀常给大洋彼岸的李小龙挂去“关怀”电话。一次李小龙突然说:“我想看看港产的功夫片,你给我弄几部拍得最好的来!”

  邹文怀立即拜托一名正要赴美的港客,给李小龙送去港产功夫片的杰作。

  李小龙看后,在电话里大发雷霆:“你给我弄些什么破片子来?太糟了!糟得不忍目睹!这就是你讲的港产功夫片的杰作?”

  李小龙将港产功夫片,大大地嘲讽贬低一番:

  “人人都是干篇一律地打来打去,一见面就打,无缘无故就打,为打而打,不打就不成戏,既不真实,又太过火!”

  “打法毫无新意,主角也好,配角也好;正角也好,反角也好;男角也好,女角也好;南派也好,北派也好……统统是一个打法!好象是一个功夫师傅教出来的。”

  “功夫片表现的应是功夫,而不是残暴。见面就打,见人就杀,出手就鲜血飞溅,缺腿断臂,陈尸遍地,这是中国功夫的目的吗?历史上的武侠如大刀王五、霍元甲、孙玉峰等,是以这种杀人如麻的方式来行侠的吗?片中的这些武侠,只有‘武’,而没有一点‘侠’的味道!”

  “香港功夫片的编剧、导演、演员们,统统地不懂什么叫武功、什么叫武侠、什么叫武道!”

  李小龙将香港的功夫片贬得一无是处,全盘抹杀。平心而论,李小龙虽偏激,也还是有一定的道理。邹文怀亦有同感。但由于商业的需要和其他因素的制约,港产功夫片总是流于粗浅和热闹。作为邹文怀本人,他根本无法左右港产功夫片的导向。

  邹文怀担忧,李小龙会因看不起港产功夫片和香港电影圈,而订消回港拍功夫片的念头。

  李小龙在电话里说:“看我的!看我回港拍出什么样的功夫片,一定是第一流的!”邹文怀说:“那好,我们携手合作,拍出第一流的功夫片叫他们看看!”

  李小龙对港产功夫片的看法,还在其他场合直言不讳地表露过。这使得李小龙还未回港,已在香港电影圈树敌多多。

  自从刘亮华一回港,邹文怀倾力于剧本一事。因为李小龙能否最后回港拍片,得看剧本能否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

  剧本的具体操作由倪匡和罗维联手进行,倪匡拉出初稿,罗维再从导演的角度进行电影技巧方面的处理。倪匡是香港大师级的武侠小说作家,他与金庸、梁羽生并称为香港武侠小说的“三剑客”。倪匡的名气,决定了他的稿酬不菲。。

  就当时嘉禾的财力,一切都得奉行节省的原则。邹文怀像当初高价邀请李小龙一样,不惜血本,毅然聘请名家来写剧本。一部电影是否具备票房价值,有时不是看质量如何,而是看有多少名人加盟。现在邹文怀有了名导演罗维,特邀了名演员李小龙,自然要拉一个名作家进来。

  剧本的打印稿作为航空件飞到李小龙手中。

  喜欢看武侠小说的李小龙自然熟悉倪匡的大名。但真正引起李小龙兴趣的,是剧本里的人物和故事。李小龙与邹文怀谈了自己的感想及修改意见,表示可以担任片中的主角并跟嘉禾签了约。

  这个剧本,就是后来轰动一时的《唐山大兄》。

  在李小龙签约后到《唐山大兄》正式开拍,其间“逐李”的游戏并没结束或降温。李小龙后来回忆道:“一个台湾的片商要我撕毁与嘉禾公司签的合约而帮他拍戏,他给的报酬比嘉禾所给的还优厚得多,并且已为我毁约后的官司问题都做好了准备,但我当然不会这样做。”

  李小龙在接受一家杂志记者专访时又提起此事:“这些人并不了解我的性格,以为我会象其他电影明星一样,贪名慕利。如果我一旦落笔签名。一切就定了。”

  李小龙的美国律师阿德利安·马歇尔是这样评价李小龙的:“布鲁斯·李是信守合约的人,他对片约和提片约的人,他部有说话的权利和控制权。他不会出尔反尔,同时也不会放过不守合约的人。”

  李小龙的这一品质,只能靠他以后的行动来证实。就当时舆论,都以为生活在自由国度的李小龙是个随意性很大的人。因此,有李小龙的签约在身的邹文怀仍担心李小龙会变卦。邹文怀跟李小龙约好,他直接由美国飞往泰国,再转外景地,以免转机麻烦,旅程疲劳。邹文怀的实际用意是:避免李小龙回港受到不利于嘉禾的干扰。

  但李小龙还真的回了一趟香港,在曼谷的邹文怀知道这讯息,着实吃了一惊。但很快又被证实是虚惊一场。

  李小龙回香港并没有要事。他只是向外界表明他是个独立自主不受他人控制的人。李小龙向记者和朋友说:“我跟邹文怀签了拍电影的合约,并没有把身子卖给他,我想怎样,是我的自由。”

  李小龙没有逗留太久,转机去了曼谷。时间是1971年的7月酷暑天。

  自此,李小龙踏上了一生中最辉煌的从影之路。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四章 唐山大兄 沉寂之中总爆发






第十四章 唐山大兄 沉寂之中总爆发

  《唐山大兄》一片的摄制,在极原始、极艰苦的泰国柏庄。他苦不堪言,却又余勇可沽,力战泰国拳王。封镜后他赴美一趟,好莱坞态度的改观使他去留彷徨。回港出席《唐山大兄》的首映典礼,一夜之间成为高悬于港岛上空的巨星!此片打破香港开埠以来最高票房纪录!朋友称他的巨大成功,有如唐山大兄在沉寂忍耐中的总爆发。

  《唐山大兄》取材于一个真实的故事,唐山大兄的真名叫郑潮安,生活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泰国。他来自唐山(华侨对中国的别称),为反抗当地恶霸压迫华侨而业绩非凡,旅泰华侨尊称他为唐山大兄。泰国首都曼谷的一座花园供有他的铜像,那是旅泰华侨为纪念他捐资建造的,迄今有八十多年历史。

  电影《唐山大兄》取的是郑潮安一生中的一个闪光片断,拍摄地点在曼谷北部的一个叫柏庄的小村子。

  柏庄是个默默无闻、极其原始落后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电影史上富有传奇色彩的一页是在这里写下的。

  当时,邹文怀在曼谷机场没等着李小龙,便留下手下的人在机场恭候,他先赶回柏庄处理一些要紧的事务。不久,接李小龙的计程车沿着新修的崎岖泥路颠簸而来,邹文怀赶忙放下手头的事务,跑去迎接李小龙。

  他们彼此熟悉,却是第一次真正见面。他们握着对方的手,然后一起为李小龙所说的第一句话笑了起来——李小龙大言不惭地宣布道:

  “你等着瞧吧,我会成为全世界最伟大的中国大明星!”

  邹文怀自然佩服李小龙打入好莱坞的非凡之举,看好李小龙的功夫演技,预感他前程远大,但还不以为他真能这样灿烂辉煌。邹文怀对李小龙有着一种精明者的宽容,他能容忍李小龙的一切缺点,当然包括李小龙最令人无法忍受的狂妄自大和喜怒无常。自我意识相权力欲望强烈的李小龙,至死都没有与邹文怀脱离合作关系,这是其中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小龙一住下,就发现这里的条件,比他所想象的不知要糟糕多少倍!没有现代通信设施,联络得靠古老的书信来往方式,李小龙产生恍然隔世的感觉。食品短缺,除了大米、蔬菜、水果,几乎什么营养品都买不到。气候炎热潮湿,这使在美国自然气候与室内人工气候自如调节环境中生活的李小龙特别不适应。

  在好莱坞拍片无疑是一种享受,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若拍外景,摄制组会带去一辆大型生活车,家里能享受到,那里几乎都可享受到。李小龙如不来柏庄,是没有这种感受的。

  李小龙最不满意的,还是工作条件极差。许多该有的摄制器材,嘉禾都没配备。最要命的是剧本得时时改动,不是剧本写得不好,而是没有剧情所需的场景、道具。嘉禾没有足够的财力雇佣大批工匠临时造出这一切。

  李小龙在给莲达的信中,向莲达大倒苦水,说这里住宿条件如何差,在饮食方面,别说是营养,连吃饱都成问题。莲达每每见信,都泪水潸然,她最担心的,是李小龙缺乏足够的营养和热能,彻底垮下来。

  据李小龙兄弟回忆,李小龙从小就有个“食鬼”的绰号,“肚子仿佛穿了一个大洞,什么东西他都吃。他用午餐的钱买糖果,用零花钱东吃一点、西吃一点。”在美国,李小龙对高蛋白质的混合饮料有着特别的嗜好。这种饮料,即使是喜欢吃生食的美国人都常常会作呕,而李小龙却乐此不疲。现在无法也无人为他做这种饮料,李小龙便产生一种体能枯竭之感。其实伯庄的饮食并不象李小龙所说的那么差,而是李小龙不习惯而饥饿难当。

  毕竟是他成年以后主演的第一部影片,李小龙怨言归怨言,工作起来却十分投入,仿佛有使不尽的精力和力气,令其他疲惫不堪的演职员十分佩服。

  在拍摄过程中,李小龙又复发了跟导演搞不好的老毛病。他显得十分认真和固执,他拒绝表演他认为不妥的镜头,他甚至对导演为其他演员设计的表情动作也横加干涉。这使得在香港影坛享有盛誉的罗维感到难堪,也为日后:“李罗决裂”埋下伏笔。

  李小龙和罗维是嘉禾小船的左右双桨,邹文怀不肯失去任何一支。他的做法是,表面上事事偏袒李小龙,但背后,却要大大地安抚罗维一番。其实,邹文怀奉行的原则是,谁的意见对,就维护谁。但他做得非常圆融,致使李小龙尤其觉得受宠,而竭力为邹文怀效劳。

  比如,李小龙从艺术和武术的基点出发,力主少打,或简化打斗的过程。这时,邹文怀就用关怀和期望的口气说:“你不希望你的武迷、影迷多欣赏一下你的绝顶功夫吗?”或:“你的太太莲达正期望你主演的第一部影片卖座,期望你成为东方最有票房价值的伟大明星。”

  李小龙一般能很顺从地接受邹文怀的建议。

  邹文怀没等停机,提前回港。这时,整个戏已渐上路数,不会有大的变动。李小龙和罗维的矛盾也没激化。他们当时心念一致,为的是把片子拍好。

  尽管当时条件艰苦,工作繁忙,精神和体力严重透支的李小龙仍坚持练功。他们住在柏庄附近小镇的旅馆里,每天天末亮,李小龙就起来跑步健身,而当时极度疲惫的演职人员还沉浸在梦乡中。

  女演员苗可秀说:“我想象不出他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每当拍完一个镜头,大家累得要瘫下来,小龙却手不停脚不住地练功。我说:‘你真是个铁人。’他说:‘不,我是超人!’我说:‘哦,怪不得你会超过许多人。’他认真地说:‘有点这个意思,但超人的含义比这要深刻得多。’”

  “他跟我谈尼采的超人哲学,还谈叔本华、萨特、老子、庄子,我努力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就越说越来劲。我这才惊奇地发现,我们这位擅长舞弄拳脚的功夫演员,还是个大哲学家呢。”

  在旁人眼里,李小龙是个充满自信与乐观的人。李小龙只是在给莲达的信中倾诉自己的痛苦,有时还把并不十分恶劣的环境渲染得无比可怕,象个十足的孩子。而在那些年轻的女演员面前,李小龙是个快乐的大哥。

  在李小龙逝世后,《唐山大兄》的女主角衣依是这样回忆在泰国拍片的印象的——

  “说实在的,李小龙给我的第一印象,实在差劲得很。我真不敢相信,这位高不过我多少的结结实实的小伙子,竟会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哈!这么一个穿背心牛仔裤的大孩子,竟会是扬威美国的截拳道创始人的武术宗师!因工作关系,我渐渐地跟他熟了,发现他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他有一个嗜好,便是希望人家欣赏他的新装。我,还有韩英杰等几位跟他谈得来的人,常常被他拉到他房里去欣赏他的新装。他也很喜欢做衫,在泰国拍片时,他就曾缝制了好几条衫裤。”

  “他还喜欢音乐,在曼谷的一家酒店,有一座点唱机,他经常跑到那里点唱。而他的歌喉却不敢恭维,他的嗓音实在太低沉,象鸭子一样难听得很。不过,他却非常喜欢唱歌,并且不会因为人家笑他唱得不好而放弃他唱歌的权利。”

  李小龙在泰国拍片,还有一段跟泰国拳王比武的奇缘。

  在李小龙末赴泰之前,他的大名已为旅泰华侨界所知,人们曾竞相争睹他在荧屏银幕上的风采。不少泰国人也熟悉李小龙的名字,把他视为好莱坞亚裔演员的骄傲。

  李小龙在柏庄拍片的消息传出,不少武迷幕名而来外景地或他的住处,请求李小龙指点功夫或拜他为师。

  其时,李小龙虽不辍练功,却一门心思扑在电影上。因此,这些武迷,无一例外遭致李小龙的拒绝。但李小龙心情好时,也会跟他们聊聊泰国武术界的情况。

  他得知,泰国华侨界拳王陈阿金住在离此地不太远的地方。

  李小龙在美国,跟各国的、各种流派的拳术高手都讲过手,从中获益匪浅。他却没跟泰国拳的高手较量过,只曾看过一个泰国留学生打泰国拳,那人功底甚差,是用不着讲手的。李小龙听武迷谈论陈阿金,冒出想见识一下的欲望。还是在跟叶问师父学徒时,李小龙就听说过泰国拳是一种很厉害的拳法。

  正巧,陈阿金也想见识一下李小龙的截拳道。

  于是,就有了一次秘密讲手。李小龙是一个人去的,陈阿金怕李小龙有什么想法,把他的弟子支开(实际上,他弟子躲在隐秘处,或佯扮过路人驻足观看)。

  结果,李小龙轻而易举就打败了陈阿金。

  陈阿金拜李小龙为师,跟他学截拳道。李小龙一边演示,一边讲释要义。当李小龙提出要拜陈阿金为师学泰国拳时,陈阿金谦虚道:我不行,我原本是练中国拳,泰国拳是半路出家改学的,算不得正宗。

  陈阿金向李小龙介绍起赫赫有名的泰国拳王察尔·铺。他说:象你这么高的功夫,恐怕这世界上没人敢称你的师父,你要学泰国拳,只有拜察尔。察尔有个怪脾气,喜欢跟外国拳师较量,而不象中国武师,奉行“高者隐形”。

  由陈阿金安排,他们进行了一场不公开的比武——双方都想见识一下彼此陌生的功夫。

  虽是切磋武艺的讲手,由于都是好胜好战之人,打得十分激烈凶残。一开始,察尔挥拳扑来,李小龙不作招架,而是飞起一脚,直踢察尔头部。察尔以手格挡,刹时胸部门户大开,李小龙的寸拳迅如闪电,直击其胸部。

  若是一般敌手,早已倒地,但铁柱般体魄的察尔只略略摇晃,亦飞脚踢李小龙下盘要害。李小龙动作比他还快,脚后跟如重锤砸向察尔的脚背。

  察尔脚踢不成,又改拳击,李小龙忽一闪,使出“连环三脚”,连续击中察尔的腹、胸、面,察尔一声怪叫,重重摔在地上。

  随后,陈阿金请两人去中国餐馆喝酒。察尔虽输,却不憎恨李小龙,要李小龙传他截拳道。李小龙说:那你要教我泰国拳。当下,三人又去林子里讲手。

  比武的结局,有损察尔·铺的面子,加之交上了朋友,因此,陈阿金跟李小龙约定,不向外界披露。喜欢焙耀自己辉煌历史的李小龙,果真信守诺言,至死守口如瓶。直到前几年,香港功夫协会为纪念李小龙逝世20周年广泛收集整理材料,才由一位当时在外围偷看的陈阿金的弟子披露出来。

  拍完《唐山大兄》,李小龙随摄制组乘机回港。邹文怀在机场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呈现在记者面前的,是又黑又瘦,但又神采奕奕的李小龙。

  领衔主演的李小龙当然是新闻媒介关注的焦点,但电影未公映,提的问题多涉李小龙的功夫。一位记者向他提出个富有挑逗性的问题:

  “李小龙先生,你的截拳道跟王羽先生(台湾当红功夫巨星,称雄于台港影坛,有大侠之称)的空手道,比较一下,哪一个更厉害?”

  李小龙从容不迫答道:“我不认识王羽,王羽主演的影片,我在美国也曾看过,是好是坏,我不便批评。空手道是一种普遍的武术,当然有它厉害的地方,说到截拳道与它的比较,我认为大家一定看过王羽在影片里的武打身手,将来《唐山大兄》上映时,各位不妨看看我李小龙在影片里的武打身手,互相比较一下,由各位公平判断,那不是更好吗?”

  李小龙的回答非常得体和机智,获得在场记者的热烈鼓掌。

  李小龙无意跟王羽交手,他的武道境界早已过了事事要以拳头证实自己的阶段。在美国,李小龙讲手最多的要数与空手道,熟得不能再熟,他料想王羽的空手道不会有什么奇绝的招数。若是陌生的拳法,他还是有兴趣一试。

  李小龙回到嘉禾公司,公司秘书兴高采烈地挥扬着一叠来自美国好莱坞的电报信函,有派拉蒙公司的,也有华纳公司的。

  派拉蒙公司曾聘用李小龙饰《盲探神犬》里的配角,一位东方的会截拳道的古董商人。在这—集中,李小龙的风头压过了饰主角盲探的詹姆斯·法兰西斯。而在该多集的电视系列剧中,又数这一集的风头最足。

  最初,编剧施里芬拟定为李小龙在《盲探神犬》里争取演四集。但派拉蒙公司最终只制作了一集,另三集以种种理由给否定掉。现在的情况是,李小龙演的这一集一枝独秀。另外,派拉蒙公司根据港台传来的信息,李小龙已被传播媒介炒得炙手可热,只要不生意外,定会成为东方大明星。

  派拉蒙公司推论,为李小龙加拍三集,必定会使《盲探神犬》重放异彩。

  华纳公司的心态跟派拉蒙公司无异,但他们初拟的电视连续剧《功夫》一直束之高阁,眼看着李小龙会取得巨大的成功,华纳公司电视部急不可待要将《功夫》上马。

  李小龙感到兴奋,他初衷未改,和他离美回港时一样,仍希望在好莱坞发展。

  作为嘉禾,他们不以为派拉蒙、华纳态度的改观会对他们构成威胁。他们倒希望李小龙回去借好莱坞再把名气弄大一些,然后再回港为他们拍摄另一部影片——因为合约签的是李小龙为嘉禾拍两部影片。

  李小龙返美前,邹文怀、罗维、刘亮华及男女明星们为李小龙饯行。席间,邹文怀只宇不提何时回港履行拍第二部影片的合约。而跟李小龙交情颇好的明星们认为,家在洛杉矾的李小龙,大概会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在洛杉矾机场,莲达见着憔悴许多的李小龙,泪水滢滢。她给李小龙带来高蛋白质的混合饮料,令李小龙感动至深。

  《盲探神犬》的另三集不是施里芬写的,派拉蒙公司的库恩却要施里芬在已成的脚本里为李小龙加戏。角色已定,施里芬只能将李小龙硬“掺和”进去。李小龙见了脚本颇不满意,可时间紧,不可能让施里芬重新创作。李小龙只得将就着力图演好。

  这三集,比第一集大为逊色。李小龙说:一切都给人画蛇添足、狗尾续绍之感。

  华纳公司急于“网”住李小龙,而做了十多年好莱坞的明星梦的李小龙也甘愿自投“罗网”。1971年10月,李小龙与华纳公司草议合约,华纳公司电视部为李小龙提供的条件如下:

  一、华纳以2万5干元(美金)购买李小龙的电视剧节目独家播映权,并为他安排节目。

  二、华纳拍摄李小龙主演的电视剧片集第一集“导片”,付2万5千元外,另支付片酬:

  a、半小时的“导片”:1万元;

  b、l小时的“导片”:1万2千5百元;

  (以下类推)

  假如华纳因故拍不成“导片”,就用这2万5千元拍一长片。

  三、片集播出的片酬:

  a、半小时:初播3千元,重播再按比例增加;

  b、1小时,初播4千元,重播再按比例增加。

  华纳公司还跟李小龙谈了向电视台和他国出卖版权及广告收入,李小龙所应获取的利益问题。这就是说,如果李小龙在今后主演的电视剧火爆的话,李小龙倾刻就会成为好莱坞的明星富翁。

  无论是派拉蒙还是华纳,都还没有跟李小龙正式洽谈让他主演电影。但较过去好莱坞对他的暖昧态度,无疑是一大飞跃。

  当时,李小龙处在犹豫、彷徨之中:是留好莱坞长期发展,还是回港获取短期功效。

  这种矛盾心理,可通过李小龙当时接受美国武术杂志《黑带》专访的言论中看出。李小龙指责港产功夫片是“乱打一通,用刀剑来制造大量血浆的功夫片”。他同时指责所有的港产电影,“国语片里的表演,都太过火了。”

  李小龙对混迹香港影坛,有一种掉价的无奈感。

  当然,他也不认为香港影坛就不可救药,他说:“我希望能在香港拍出雅俗共赏的电影。你可以仅仅陶醉于表面的故事情节中,但如果你想仔细回味其中的深妙之处,也可以。”

  “为了能够拍出真正精采的影片,就应该多运用桥段(艺术手段),以及多注意细微之处,但在电影界(指香港影坛)很少有人肯拿钱去冒险尝试一下。”

  李小龙直到他生命的终止,都顽固地认为好莱坞是个真正发展电影事业的地方。

  那么,香港的魅力究竟在哪里?

  1971年10月,李小龙携莲达飞赴香港,出席《唐山大兄》首映典礼。嘉禾的所有演职员都出席了典礼,老板邹文怀坐在李小龙身边,他没就李小龙在港在美发展意向发话询问。所有这些都得以影片的放映效果来决定。

  那一夜是李小龙一生中最辉煌的一夜。观众站起来,大声叫喊,拍手欢呼。从开映到放映完毕,整个戏院都沉浸在海潮般的气氛中,观众时而屏住呼吸,鸦雀无声;时而高声叫骂,攥拳蹬脚;时而朗声欢笑。掌声雷动。李小龙更是激动不已,数次站起来向影迷们招手致意。当邹文怀、李小龙一行要离开戏院时,影迷们纷纷离开座位,将李小龙团团围住.他们喊着跳着,有人热泪盈眶,有人叫声嘶哑,致使李小龙久久离不开戏院。

  这一夜,改变了李小龙人生的一切,他的长达十多年的努力和艰辛,都在这一夜得到回报。李小龙观念亦有较大嬗变,艺术离不开观众有如鲜花离不开土壤。

  本港各家报纸,均报道了这一夜的盛况。李小龙在一夜之间成为红得发紫的明星。

  《唐山大兄》的情节出奇地简单,是由于李小龙的出色表演,才使影片大放异彩,不少影评家认为这是李小龙主演的几部影片中最出色的一部。

  李小龙所饰的唐山大兄郑潮安,为生计所迫,到曼谷投靠亲友,在一家制冰厂找到工作。不久,他发现制冰厂原来是毒枭的贩毒中心及销赃窝点,他的一些华侨兄弟姐妹倍受毒贩及流氓的威胁和欺辱。

  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会武功的郑潮安是个饱受欺辱、忍气饮恨的角色。因为他离家时,母亲给他一块佩玉,悬之胸前,这块玉提醒他不可随便动武,“忍”字为重。因此,他数次遭歹徒侮辱,或见同胞被恶棍欺负,他极愤之下欲出手还击,可一捏着胸口的佩玉,便不敢违背母命动手。

  影片以忍作为不可再忍的铺垫,将情绪推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这时候,电影观众几乎要跑到李小龙跟前乞求他还手,或冲向银幕为受凌辱同胞狠揍恶棍一顿。

  郑潮安终于动手了,影片旋即进入高潮,郑潮安一人迎战十多个手持刀棍的歹徒。李小龙的功夫得以借郑潮安一角发挥得淋漓尽致,大快人心——他大获全胜,扬眉吐气。

  香港的一位影评家如是写道:

  “所发生的事情真难让人用笔墨来形容。”

  “在一连串难以相信的打斗中,他有条不紊地扫荡尽所有对手。有—场戏令人久久回味,那是和大毒枭的喽罗们打斗时,他把其中一人逼得贴在墙上,然后以惊人的臂力猛地一推,就把那个人打得穿墙而过,把墙上打出个人形的空洞来。”

  李小龙在片中,不仅功夫出众,演技亦堪称一流,为影评家叫好。他的表情、动作皆很真实,自然不会有他所抨击的港产影片“过火的表演”。尤为行家看好的,是他忍无可忍、佩玉被歹徒打碎时,他要破戒复仇大展拳脚的一瞬间表情。这是全片戏眼,是人物性格及故事情节的转折点。影迷们对这个镜头津津乐道,回味不已。

  《唐山大兄》同样吸引了在港的外国人,一位美国娱乐记者赞道:“这部影片是李小龙从影来最好的一部动作片。这是人类出现在胶卷上最卓越的一次。我认为可和克林伊斯威特、史蒂夫·麦昆或007号情报员的影片比美。”

  李小龙在《唐山大兄》一片中,第一次恢复使用他童年时的艺名“李小龙”。熟悉他早期影片的影迷说:“李小龙回来了,小龙却变成了大龙。”当时和以后的华语片商,在发行李小龙在美饰演过的电影电视时,一律将原片中的英文名字改为“李小龙”。

  当时,《唐山大兄》的电影海报,主题是李小龙高跃腾空飞踢的画面。这一动作成为李小龙功夫的代表动作。在他以后摄的几部片子中,各地的发行海报和宣传画几乎千篇一律采用这一动作的形象。

  《唐山大兄》极为轰动,大破纪录。

  当时,保持最高票房纪录的港产影片是《仙乐飘飘处处闻》,它在九个星期内卖了230万港币。

  而《唐山大兄》不满三星期就破其纪录,在港埠一地上映,就赚了350万港币。然后,在国语片市场(如台湾、澳门、新加坡等等),均打破当地影片的票房纪录。

  在对中国文化、中国功夫颇为陌生的罗马、贝鲁特、悉尼、布宜诺斯文利斯等外国大都市,这部影片也受到热烈的欢迎。

  《唐山大兄》在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使得嘉禾这只雏鸟,骤然间羽翼丰满,成为翱翔国语片市场的大鹏。众多小制片公司为之呕舌惊羡,连邵氏公司这样的影业巨头也不敢小觑了。

  在李小龙离美回港参加首映式前,李小龙曾对美国《武打明星》杂志说:“《唐山大兄》对我来说是一部至为重要的电影,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担任主角(除了童年时拍的电影)。我觉得,我可比在《青蜂侠》中演得更好,而且当我刚刚为派拉蒙公司拍了《盲探神犬》(首集截拳道)之后,我更有充分的信心。我不奢望《唐山大兄》打破什么纪录,但我确实希望它叫好又卖座。”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成功,李小龙又惊又喜,他对香港的传播媒介说:“打开始我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成功,但我必须承认,我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成功。”

  这是一惯狂妄自大的李小龙在巨大的成功面前,道出的难能可贵的心底话。他同时又认为这部影片并末全然表现出他对影片的理想。他说:我只是希望这部电影“能在国语片中代表一种新的趋向”。

  “我的意思是说,观众喜欢不止是大打一场的电影。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希望能拍出一部适合于各个阶层的电影——就是那种外行看热闹,而内行看功力的电影。到现在为止,大多数的国语片都非常肤浅,只有一面。”

  “在《唐山大兄》里,我就试过我的那种想法。我演的角色是个非常单纯而爽直的家伙。比方说,你告诉他什么,他都会相信。但最后当他终于发现他被别人利用之后,就火气大发。这不是一个坏角色,但我不要总是演这种人。我宁愿扮演较具深度的角色。”

  对于在香港去留彷徨的李小龙心念已决。

  于是,就有了他回港后的第二部电影杰作《精武门》。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五章 精武门前 小龙腾空名飞扬






第十五章 精武门前 小龙腾空名飞扬

  《精武门》公映盛况空前,大破《唐山大兄》保持的纪录。《精武门》在新加坡上映造成交通阻塞。带有强烈反日情绪的《精武门》竟在日本大受欢迎。成了当之无愧的香港超级明星,走到那儿,影迷都如潮水把他围住。去餐馆就餐,等他签名的人排起了长队。买下精宅一幢,渴望过一种宁静的生活。气盛性傲,又把朋友多多得罪……

  《精武门》一片是在香港拍摄的。

  《精武门》的背景是1908年的上海。

  李小龙在片中扮演《精武门》首领、大侠霍元甲的高足陈真。故事以霍元甲之死拉开序幕,陈真赶回去参加师父的丧礼。在丧礼上,一名日本武士道的代表,送来一块写有“东亚病夫”的匾牌。陈真认为这是日本人对中国人的侮辱,他也相信日本人必须对他师父的死负责。

  全片叙述陈真如何追查师父的死因,以及为师父报仇的整个过程。

  影片突破了报私仇的狭隘观念,提到民族的高度。片中,陈真在上海外滩,砸破了中国人引以为耻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木牌!电影观众的掌声经久不息。

  陈真走进日本俱乐部,痛打东洋人及东洋人的走卒。

  陈真把《东亚病夫》的匾牌送还给日本人!

  陈真夜踢师父之仇人铃木宽的武馆,横扫日本众武士及俄国打手!

  陈真的行动,使观众扬眉吐气,酣畅之极。尤其是李小龙通过片中的陈真喊出“中国人不是病夫”时,观众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大声高呼。

  影片的结局是陈真被围困在日本武馆,日本武士向其开枪,陈真纵身凌空迎接子弹身亡。

  这样的结局遭到众多影迷的抗议,他们为英雄之死扼腕叹息并无比愤慨。

  李小龙一惯主张以功夫表现武道哲学,而不是凶残和暴力。他是这样解释陈真之死的:“歌颂暴力是不好的。那就是为什么我坚持,在这电影里我演的两个角色最后还是死掉了,他杀了很多人,也必须偿命。”

  为拍《精武门》,李小龙一家迁到香港暂住。人们目睹到他那两个更像美国人的小孩。

  《精武门》的拍摄,嘉禾基本兑现了李小龙最初提的一些条件。他在摄制中享有更多的权力;他还把他的截拳道弟子,同时又是他武道朋友的美国空手道冠军罗勃碧加邀来香港,饰演片中的俄国拳师。

  影片是1972年3月16日公映,李小龙同罗勃碧加去看。李小龙回忆道:“罗勃碧加和我悄悄地坐在戏院的后排,观察《精武门》放映时观众的反应。”

  “起初,他们一声不响,静静的;后来,他们狂热地鼓起掌来,而且大声叫好,这说明他们真的被打动了。如果他们不喜欢这部电影,他们就会高声咒骂,或者干脆离场而去。完场时,罗勃碧加激动地流下泪来,他握着我的手说:小龙,我真为你高兴!”

  《精武门》的编剧仍由倪匡、罗维合作。倪匡拉出文学剧本,罗维再处理成电影脚本。李小龙对脚本大为不满,常指责临拍摄时连象样的大纲都没准备好。其实不全是这么回事,而是李小龙喜欢自以为是,认为罗维构想的一切根本不行。

  李小龙和罗维的矛盾进一步加剧。邹文怀以大局出发,尽量为他们掩饰否认,但仍成为影坛公开的秘密。

  《精武门》是一个体现李小龙个人风格的影片,导演所起的作用不大。若换了另一个导演,李小龙塑造的陈真仍是“这一个”。

  《精武门》的武打场面比《唐山大兄》要精彩得多。李小龙首次在香港表演双节棍。当时的人们,只是常在武侠小说中知道有这么一种武器,却少有人亲眼目睹。片中李小龙精湛的棍术,令观众莫不眼界大开,叹为观止。

  在片中,李小龙在激烈的搏击中,还会发出独特的吼叫声。据武术行家分析,发力吼叫在打斗中的实际作用是:一、可以威慑对手;二、使身体坚实,以致受到意外打击时也不会过度损伤;三、可以借此激发体内的“气”,和外在的力相结合——即容易使力量爆发出来。

  “狮吼虎啸”是武侠小说家常形容武士叫喊的字眼。人们在观看比武搏斗和体育竞技时,也常能听到对手和选手气冲霄汉的高喊咆哮。

  而银幕中的李小龙,发力之声与众不同,象猫叫,或象鸟类攻敌时的激啼。这种声音,是邹文怀提议,李小龙参与设计的。目的就是要与众不同,显出李小龙带鲜明个性的银幕形象。一开始,观众愕然且有些反感,但很快就习惯了,并且欣赏起来。因为在声音的背后,是力量的雷霆爆发,及排山倒海的攻势。

  据李小龙的亲友及弟子回忆,李小龙在比武搏击中,从未发出过类似的鸟啼猫叫。在练功中,李小龙常是保持平静,偶尔也喊出一些明确具体的字眼。

  《精武门》的公映盛况空前。最初两星期的票房收入已达400万港币,比《唐山大兄》的19天的总收入高出五十多万。香港报纸在显著位置用大标题报道这一新闻,有记者称:“这些影迷们简直就疯了!”

  有位评论家分析为何造成轰动的原因,说影片迎合了中国人的民族感情,中国在历史上倍受日本的欺辱,而李小龙则为中国的观众渲泄了压抑已久的怨愤。

  接下来的事实,却使这一论点难圆其说,证实了李小龙的成功,仍是基于他高超的武功和演技。

  在新加坡,门票时时告罄,影院常常挂出“满座”的告示。炒票的黄牛党大发其财,把15元的票炒到27元。首映场过后,反响犹如核爆炸,致使第二天,成千上万的影迷涌向电影院,造成严重的交通阻塞。当局被迫宣布《精武门》停映一星期,待重新布署后,影片才重映。一部影片引起交通阻塞,这在新加坡历史上属唯一的一次。

  在菲律宾,《精武门》在影院连续上映了6个月,打破当地所有影片的纪录,使得港产影片声誉陡增,掀起了香港电影热,发行商竞相购买港产电影的版权。结果,菲律宾颁布了限制进口影片的政策,以维护本国的民族电影。

  在美国,首轮上映也引起轰动。所有的唐人街影院都上映李小龙的《精武门》,在白人居住区的影院,此片也颇受欢迎。《精武门》与《唐山大兄》合加一起,取得600万美元的巨额收入。这是港产影片首次在美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为今后港产影片输美打下良好的基础。

  最使人感到意外的,是带有强烈的反日情绪的《精武门》,竟能在日本大行其道。日本影迷对李小龙的狂热程度,并不亚于与李小龙同根的中国影迷。据调查,在日本放映的几部李小龙影片中,最受欢迎的竟是《精武门》。该片的拍摄,邀请了几位日本空手道高手参加,但他们无一例外在片中成为李小龙拳脚下的败将。由此可见,李小龙影片的魅力,已不是政治和民族的因素所能禁锢。

  李小龙在《精武门》中的表演,更显出他与其他港台武打影星的不同之处。

  台湾作家罗龙治著文分析《精武门》:

  “李小龙一身布衣布鞋,土气十足,却一脚把番邦一个公园‘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恶狗拦路的招牌,踢得碎片纷飞。这一脚的威力,其他自诩为王牌的武侠明星能够踢得出来么?李小龙独自去找日本人一个武术馆的馆长,说要还他一份‘礼物’。说完就举起他手上一块大字招牌,上面写的赫然是‘东亚病夫’四个字。这四个字的耻辱,就象火焰般地在中国观众的心中燃起,接着李小龙就在长啸声中,把日本恶霸打得东倒西歪。这一声长啸,表现了埋藏多久的悲愤与耻辱,其他武侠明星能够吼得出来吗?”

  一位笔名为“谭笑”的美国影迷在华文报纸上发表言论:

  “真正能代表中国影片特色的数功夫片,有如日本的推理片,美国的西部片。我是个功夫片迷,凡台港的功夫片必看不可,对武打明星崇拜得五体投地。自从看了李小龙的《精武门》,我发现原来的台港功夫片皆没意思,武打明星们皆幼稚可笑。一言以蔽之,台港功夫片是‘胡打’,武打明星则是‘假打’。只有李小龙的功夫片是‘认认真真’地打,‘实实在在’地打。”

  “功夫片,无功夫之人却可大演特演,演得名声大噪,红得发紫,如此长往,台港功夫片可以休矣!”

  “惟李小龙力扭乾坤,向台港影业吹进一股新风,独树一帜。可惜,李小龙只有一个,不会有第二个。”

  这位“谭笑”先生褒一贬众,不知这些武打明星看后会作何感想——尤其是那些功夫上乘,在片中表演了真功夫的演员会作何评论。

  他们皆保持缄默。

  港台的报纸,自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把那些被自己炒红了的武打明星又大大地贬臭。他们几乎众口一致地铺张溢美之辞,对李小龙的表演赞不绝口,称他“货真价实”、“登峰造极”、“叹为观止”,等等。

  李小龙在《精武门》打响后,接受了香港记者的采访,话题是从他电影的英雄主义开始的,李小龙说:

  “我从不演英雄,但观众希望我成为一个英雄。我也不会扮演相同的角色,尽管当我打斗的时候,都表现出象一头野兽的形态,但每个角色都是有所区别的。”

  “我也从不只依靠打架去完成我的电影角色,虽然东南亚的观众喜欢我这样做。我更注重自己的性格和形体的展示。我不是在演戏,只是在进行自我表现。所以,谁要是试图模仿我打斗时的叫喊和表情,那不过徒然使自己变得滑稽可笑罢了。”

  “演员基本上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万能演员,演什么象什么,另一种则只能演固定类型的角色。我认为自己介乎两者之间。我有个性,因此我所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有点我自己的影子。”

  “我并不承认我在电影中的打斗暴力,我称之为武打。任何武打片都在某种程度上介乎真实与想象之间。如果我演得完全真实的话,观众就会说我是残暴而嗜血的人。我甚至可以把对手撕成碎片或者把他的内脏掏出来,但我不会表演得这么刺眼。对我的表演,我是有自信的,我做什么,观众就会信什么。”

  “这种魅力来自我的表演虚实之间。只要我的表演能令人信服,只要我有这种魅力,那么—切就可迎刃而解了。”

  “我没有制造国语武打片那种满身血浆的场面,这在我之前就有了。至少我不宣扬暴力,我有实证说明这一点。一个(《唐山大兄》与《精武门》的主角)杀了许多人的人总是要为此承担责任的。我一直试图证明的就是,只靠暴力生存的人会因暴力而死。”

  “但暴力在我们社会里触目皆是,我希望通过我的动作在某种程度上麻醉暴力,使观众称它为拳脚而非暴力。”

  “我认为我在东南亚是负有使命的。观众需要教育,而一个教育者就必须承担责任。我们和群众打交道,我们得寻求和他们接近的途径。我们只能一步步地教育他们,不能指望一夜之间便大功告成。这正是我现在所做的事,能否成功尚须拭目以待。”

  这是李小龙回港拍片后,首次这么系统和中肯地面对公众谈他对电影的看法,他的看法与众不同,他也尽可避免香港影业的是与非。

  但在许多非正式场合,李小龙会把香港功夫片及武打影星大肆贬低,言语轻慢且狂妄。李小龙是名人,他的话不可能不会传至他们的耳朵。

  因此,在香港的演艺圈,除了他幼时的旧友和少数嘉禾的同事,李小龙几乎没有朋友。这一方面是李小龙对他们嗤之以鼻,另一方面,这些持有自尊的演员也不屑去结识目中无人的他。

  李小龙渴望出名。在美国,默默无闻的他常会做出一些出风头的事,以引起人们的注意。

  现在他已经功成名就,尽管还未达到他的最高目标,却足以让他狂喜好一阵。

  起初,他乐意接受记者的采访,对报刊上赞美他的文章爱不释手。他也乐意到街上走走,人们会潮水般地朝他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争睹他的真颜,或向他问好,或请他签名,或与他握手。这时,李小龙神情显得异常兴奋和愉悦。

  但他很快就厌倦了,他发现他不再有自由,甚至连他妻子孩子的自由也给“剥夺”了。他再也不可能自由自在地在街上行走,干他所愿干的事。

  他家的电话号码不知怎么给影迷知道了,一天到晚铃声不断,吵得不得安宁。这样的电话一般由莲达来接,影迷声音激动得颤抖,喋喋不休地谈他(她)对李小龙电影的感受,说如何崇拜李小龙,请莲达转达对李小龙的敬意。莲达的中文程度十分有限,只能说几句简单的广东话。香港普及英文教育,大都会“洋泾滨”英语。这种半中半英的交谈令人别扭,莲达心软,总不忍心先挂电话。

  李小龙接过电话,“吧喀”挂上。

  莲达申请了新的电话号码,没多久,百屈不挠的影迷又纷纷把电话打到李小龙家里来。李小龙在电话中对影迷大发雷霆,依然挡不住电话潮。李小龙闹不清如何泄的秘,以后,他不轻易将电话号码告诉同事、亲戚和朋友。这使不少人产生误解,认为李小龙出名后越来越傲。

  有一次,莲达去市场购买食品,被影迷认出,他们围住莲达观看,询问李小龙的情况。人越聚越多,莲达被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是警察出面,才把莲达“解救”出来。

  李小龙遇到这种情况就更多。他心情好,尚会停留片刻;心情不佳,他会置之不理,或扬起拳头示意影迷让路。

  李小龙抱怨说:“我简直就象失去自由一样,在香港我无论走到哪里,影迷都会如潮水般地把我包围起来;武林中人也纷纷向我挑战。在漆黑的戏院里,女带位员会走到我面前,用电筒朝我脸上照一照,然后请我签名。在餐厅,我饮的汤总会冷下来,因为那里的每一个人从顾客到厨师都排队请我签名,或者仅仅来看我一眼。”

  李小龙一直不喜欢消耗时间和精力的社交活动,现在更令他难堪,他觉得自己成了“供观赏的猫”。但是,有些他十分不愿去的社交活动他又不得不去。比如,关于他电影的某些事情;亲戚朋友家的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李小龙因受到骚扰,情绪糟极。他是个从不知如何掩饰自己的人,把恼怒摆在脸上,甚至拂袖而去。这使得主人很失面子,闹不清如何得罪了他,便认为李小龙太难侍候。

  李小龙在一篇文章中曾谈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些大明星会回避社交场合。起初,我对有关我的宣传并不介意。但不久,一遍又一遍地回答问题,摆好姿势作笑脸给人拍照,可真成为一件头痛的事。”

  报刊还常出现关于李小龙的风流艳事,莲达每每回忆起来便苦笑不已。绯闻描述得有鼻子有眼,令人真假难辨。李小龙对此事一笑置之,他甚至在许多公开的场合直言不讳地表白他喜欢漂亮性感的姑娘。

  1972年夏天,李小龙在九龙塘买下一幢拥有11个房间、名叫“栖鹤小筑”的洋房。李小龙夫妇及小孩、仆人、几只宠物居住在洋房里。直至李小龙去世,莲达才携小孩回美定居。

  李小龙不象有的演员那样,成名富裕后享受一种豪华奢侈的生活。他从没有追求物质享受的欲望,他更重视精神的追求。他不喜欢摆阔炫耀财富,也不举行乱哄哄的所谓上流社会人士的聚会。

  李小龙在事业上,有着强烈的自立自强意识,他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获取成功,而不靠机遇或依赖他人的帮助。

  李小龙在生活上却全然依赖莲达。他外出,连穿什么衣服都得莲达为他预备。莲达是个出色的家庭主妇,她会做可口的西式菜及糕点,她烹任的广东菜也像模像样。尽管家中有仆人,莲达仍常常自己动手,让丈夫吃得舒心愉快。

  那种高蛋白的混合新鲜饮料,李小龙每天必饮不可。拍武打电影消耗极大,莲达常去拍摄现场为李小龙送这种饮料。

  李小龙赴美时曾在餐馆里打工,因专司一项,他对烹任完全是外行。他特别不耐饥饿,常常半夜里饿醒来,于是他就把莲达弄醒,莲达第一反应是为他下厨房弄一碗面条。李小龙对莲达下的面条赞不绝口,仔细询问烹任方法。但事实上,他一吃过面条就忘得一干二净。

  李小龙无论在美在港,都闹过这样的笑话,莲达一旦离开家,他就得饿肚子。他不知怎样做熟一碗面条,甚至连开水也不会烧——那些煤气电气灶具对他来说委实是太复杂太深奥了。他只能靠吃饼干糖片充饥,消化力极强的他常处在极度饥饿状态下。因此,李小龙出门在外,莲达在电话中总忘不了询问他的饮食情况。

  家庭的摆设是中西合璧式的。李小龙收藏了不少中国工艺品、典籍和兵器。他喜欢把他的兵器展示给客人看,并当屋演示。

  也许是拍片过于紧张和事务繁乱,他在家中追求的是一种宗教式的宁静。

  他喜欢默默地看书,静静地沉思。

  他喜欢跟友人谈中国的禅。他说的最多的一则禅学公案——“茶杯的价值就在于它的空”。

  李小龙用一种平缓的语气说:“有一次,一各学者拜访一位禅师,想请教禅宗的奥秘。当禅师与他讲解时,这名学者频频点头,说:‘对,是这样的,我也知道。’那位禅师停下讲解,为学者斟茶。杯子满了,禅师还不停地斟,茶溢了出来。学者叫道:‘不要斟了,茶已经满了。’禅师说:‘你如果不先把自己的茶杯倒空,又怎能品尝我的茶呢?’这名学者不由汗颜。”

  李小龙说:“禅师的意思再简单不过,说那名学者:你不将自己固有的观念去掉,如何接受我的禅呢?其实那位禅师讲解的并非禅,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李小龙在求知方面如这位禅师所喻示的,排除自己旧的观念,而不断接受新的东西。通常,影迷只知他是个功夫大师,而不知他是个渊博的学问杂家。

  《龙争虎斗》影片的美方制片人弗烈德·温布社尔回忆道:“有一天晚上,我与李小龙和加州参议员约翰邓尼在洛杉矶共进晚餐,席间谈到了中国拳与西洋拳谁优谁劣的问题。李小龙这时透露他曾读过约翰邓尼父亲格连邓尼所写的两本书。席上的客人与我,谁也不知道有这些书。约翰邓尼随即充满惊异地对他说:你是世界上唯一知道我父亲写过那两本书的人。”

  “这就是李小龙。他能谈禅、伊斯兰教、基督教,诸如此类。他不信神,但精神上很有禅味。”

  弗烈德·温布杜尔认为知识对一名演员的作用是无形和深远的,李小龙电影为什么这般独具魅力,是有深厚的哲学为底蕴。他说:

  “我从未看到任何人有李小龙那样巨大的精力和魄力,这正是他使观众在银幕上大吃一惊,以及即使在他于香港拍的比较粗糙的电影里,也会使人感到超人力量的原因。这种生命力是令人惊愕的。”

  李小龙曾表示,他过40岁便要停止现在的一切,象古代禅师一样,全然过一种宁静淡泊的生活。

  李小龙没活到40岁,谁也不敢肯定他能否做到这一点。

  成为大明星的李小龙,整日处在新闻媒介和影迷的狂热包围之中,但他的内心,却很孤独。

  他回港发展后,几乎没有新交一个知心朋友。他跟女友的关系可能热烈,但谈不上知心。

  曲高和寡。追求层次愈高的人,知己愈少。对李小龙来说,他朋友少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这就是他的性格。

  他的性格愈来愈孤傲,愈来愈无常。他多次用轻蔑的口气指点香港的演艺界、功夫界。原本,志同道合之人很容易交上朋友,结果人们却都对他敬而远之。

  他也在慢慢失去过去的朋友。他少年时的朋友莫不佩服他的成功,而不知掩饰自己的李小龙常常在他们面前抱怨香港人虚伪,这无形中与他们产生了心理隔阂。加之李小龙愈来愈盛气凌人,他少年时的朋友虽没有干出大事业,却仍保持独立的人格,谁也不愿去凑在他面前仰其鼻息。

  李小龙与小麒麟的友谊堪称典范,相好如初,一直到他们都意外地死去(小麒麟死于车祸)。小麒麟有一个特点,就是能宽容和理解他的一切。

  李小龙在好莱坞的朋友中,数施里芬与他交往最密。施里芬虽是李小龙的功夫学生,但在许多地方,都是李小龙的大哥或老师。在李小龙在好莱坞彷徨、挣扎的岁月里,施里芬对李小龙的帮助最大,是他的恩人。

  施里芬常为李小龙在好莱坞受到不公平待遇而鸣不平,他竭力去改变这一切,他为他们三人合作的《无声笛》夭折而耿耿于怀。

  李小龙在香港获得巨大的成功,耀眼的光芒同时也折射到好莱坞去了。施里芬认为聘请李小龙担任好莱坞电影主角的时机完全成熟。并且,李小龙一直认为他发展电影事业的理想地方是好莱坞,他离美时向施里芬透露:他还要杀回好莱坞主演电影的。

  《无声笛》的剧本最终是被华纳公司枪毙的,施里芬找到20世纪福斯公司,尽力推荐。福斯公司很快就同意投资开拍。

  施里芬立即飞往香港,准备跟李小龙一道分享愿望实现的喜悦。接下的事令施里芬错愕且伤心,李小龙不仅没同意,而且对久违的老友没什么好脸色。施里芬后来回忆拜访李小龙的情形,苦涩多多:

  “我以为自己是给他带来了好消息的。因我取得了20世纪福斯公司的同意,可按詹姆斯·高宾希望的方式拍《无声笛》,特意再找他合作。”

  “我以为我与小龙的关系还算密切,我只须向他提出要求,他是会同意的。但他的反应却令我吃惊,他说他认为我们不可能遂他的意。”

  “他说:‘我为什么要比詹姆斯·高宾矮一截?’这是‘印度之行’的旧事重提,可能是他的自尊心需要,对那次寻找拍摄《无声笛》的外景中所感受到的屈辱进行抗议。”

  “小龙其实想知道,我们缺了他行不行?我说行。他还想知道,我们到哪去找可以代替他的人——一个能同时扮演五个角色的演员。于是我告诉他,我们可以去找五个演员。”

  “后来,詹姆斯·高宾与福斯公司的制片人一同飞去香港找他,想得到确定的答复,可是他拒绝了。”

  李小龙一惯不善做人,在对待施里芬的态度上,李小龙太没有人情味了!

  施里芬是少数几个与李小龙的友谊一直保持到他死的朋友。施里芬宽容大度,不计前隙,与李小龙终又有了一次成功的合作。这是后话。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六章 盛名之下 是是非非喜亦忧






第十六章 盛名之下 是是非非喜亦忧

  名声大噪,片商纷纷贿赂他,以期拉他加盟,莫名其妙竟收到20万元!力图筹建演员工会,为演员争权益,但最终意愿未成。武林中人纷纷向他挑战,以求打败他,取代他做“东方功夫第一人”。不改与靓女交往的嗜好,不时爆出与女星有染的花边新闻。一女演员,爱他欲死,写下一曲催人泪下的“哀歌”……

  李小龙拍完《精武门》,意味着他与嘉禾制片公司契约的终结。稍稍降温的“逐李”游戏再掀热潮,港台的制片公司无一不想把李小龙“逮”到手。

  《精武门》公映后,巨额票房收入进一步证实李小龙是棵摇钱树。于是,“逐李”热潮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当时有家报纸,为这些苦于“逮”不住李小龙的片商出谋献策,说李小龙放弃世界电影圣殿好莱坞不呆,跑来香港,为的是日后赚大钱。因此,谁出得价高,李小龙就跟谁干。就象当时小公司嘉禾打垮大公司邵氏一样,邵氏只肯出两千美元的片酬,而嘉禾出的是7千5百美元!

  其实,“金钱”行动,在《唐山大兄》封机后,早已开始。这家报纸,无疑又为“逐李”热潮火上浇油。

  李小龙一概拒绝这些不曾有过交道的片商们,合作事宜面谈不成,因此也无法进入实质性的片酬问题。

  于是,“金钱”行动提前行动,先期“贿赂”李小龙,只要你得了好处,就应该施以回报,至少应跟我面谈。一些片商,千方百计接近李小龙,向他馈送礼品和钱款。这多是公开场合,给记者抓住了,在报上大肆渲染,说李小龙已接受某某片商的馈赠,已约定日期商谈,准备加盟或串演,一展身手,云云。

  李小龙啼笑皆非。

  最令李小龙哭笑不得的是,他一次收到20万元!大概此公嫌钱少不足以对李小龙形成诱惑,打不动李小龙“待价而沽”的心。

  李小龙对几个武打演员提起此事:“一次,一些人来到我家门口,递给我一张20万元的支票,我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对方说:‘不要担心,这是一点小礼物。’我并不认识这些人,他们对我来说,全是陌生人。”

  屡屡发生这样的事,使李小龙变得多疑,他觉得事情的,背后还另有阴谋,他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李小龙说:“这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我不知该相信谁,甚至对我的老朋友也开始怀疑起来了。在这个时期中,我不知道谁会打我的主意。”

  “当人们出了那么多钱——就象上面所说的那样,你不知作如何想法。我毁掉所有支票,但又很难做到这点,因为我不知道他要求的是什么。”

  “当然,金钱是很重要的东西,可保证我们的生活,但并不是万能。”

  李小龙自然不会收下这些“企图不明”的钱款。他听从莲达的建议,按照支票所显示的银行,将支票退回给“物主”的帐号。

  其实,李小龙应很明白这些人的“用心企图”,而这些人,实在是不了解李小龙。

  李小龙想自己干,而不是受雇于他人,这时候,港台片商出再大的筹码,都不能改变李小龙的意志。

  在李小龙的制片公司末运作之前,李小龙在筹划一件将会对香港影业产生巨大影响的大事——组建香港演员工会。

  李小龙回港首次拍片,是在泰国的外景地,条件差且不说,而且香港一惯的拍片制度根本就不把演员当做人。没有休假日,没有日程作息时间,一切由资方随心所欲,仿佛演员是不知疲倦的牛马,是不会说话的机器。一句话,香港的拍片制度是建立在资方榨取最高利润的基点上的,压根就不考虑劳方的正当权益。

  香港演员对此熟视无睹,业已麻木。所以,在拍片中,只有李小龙一人大发牢骚,说好莱坞拍片演员如何舒服,扬言再不改观,他就要罢演抗议。

  李小龙没有这样做,不是他没这个胆量,而是他压倒一切的敬业精神。他总希望他主演的电影早日封机,早日公映,牢骚发过,便又全副身心地投入拍摄。

  李小龙在一篇文章中抱怨道:

  “一拍就是七天,天天都在打,一方面,是会感到疲劳;另一方面,心情也会不大好。我以为,每个星期应该拍五天戏,有两天假期休息。美国拍片就是这样,而且,每天最多拍九个小时。”

  李小龙对一些香港演员同时演几部片子颇有微辞。在美国,李小龙也客串演出,那是在功夫教学之外;在香港,李小龙一概拒绝片商邀他客串演出,使片商很不理解。

  李小龙说:“这里有些明星一天拍三组戏,日夜不停。我以为这是一个不合理的制度。在美国,不会有两部片同时拍摄的,总是拍完了一部再拍第二部,否则的话,精神不能集中,无法好好地去表现角色中的人物,一定会影响到影片的质量。”

  李小龙曾多次指出,以这种方式多赚钱,毫无乐趣。演员应专心致志,全力以赴拍好一部片子。演得成功,片商自然会增加片酬,演员照样可以获取更多的钱。

  李小龙对香港拍片制度的不满,不是单方面针对资方的,也涉及劳方应尽的义务。

  李小龙立志改革香港的拍片制度,宣称要组织香港演员工会,并承诺捐出一笔可观的钱作为活动经费。李小龙的这一号召,使片商感到不安,因为一旦有了工会,他们面对的是强大的集体,而不是单个的人。这样,制片公司获得暴利就没那么便利。

  令人奇怪的是,李小龙这一为演员谋福利、争权益的倡议在演艺界反响冷寂。他们只会私下有所抱怨,而不敢站出来说话;他们宁可被老板认其为义子、干女,而不愿直起腰杆做独立的一员。他们认为:李小龙是过江龙,把事情闹大了,他拍拍屁股就回美国,我们可得遭殃。

  不少演员说:“他回好莱坞还可演戏,我们有哪里可去?”“我指望的是同时串演几部片子,多赚几个钱,李小龙却管得太宽,要砸我们的生意。”

  当然也有演员指望李小龙搞起演员工会,从中获得好处。但李小龙要他们行动时,他们却说不干了,这使得李小龙非常失望。

  李小龙的名气是有足够的号召力的,但事情终末弄成。

  他有着强烈的反叛意识和权力欲望,但不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和社会活动家。再者,他选错了地方,东方民族深受儒教的影响,内向而善忍耐,习惯把自己的利益寄托于主子的身上,自由民主独立意识淡薄。时至今日,日本及亚洲四小龙在经济上已可与西方发达国家比肩,而工会的力量及影响,还不及西方国家经济发展的初期。

  就算李小龙至今活着,他能把好莱坞的工会模式移植于香港吗?

  令人奇怪的是,李小龙一旦成立合股的制片公司,一旦成为资方的一员,便把他昔日竭力为香港演员争取的东西忘到一边。他自然而然地贯彻他曾极为不满的香港拍片制度,要求演职员们跟他一起玩命地干。

  其实并不奇怪,“存在决定意识”——这永远是一条至理。

  成名后的李小龙,被巨大的荣誉所包围,也被无所不在的威胁所笼罩。

  李小龙从小就是好斗好胜之徒,他喜欢挑战,也乐于接受挑战,他能从中获得无以伦比的快感,更重要的是证实了自己的功夫。

  现在,李小龙已被舆论誉为“东方功夫第一人”。他已经坐上东方功夫的巅峰,对他来说,已不存在向谁挑战,而只是“卫冕”。

  在美国,他遇到的挑战无数,结果,都将他们打败了。经过武道哲学的大彻大悟,他跨越了“凡事得以拳头来证实自己”的阶段。他不再认为“老子天下第一”,而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厌倦这种无休无止的挑战与比武,而渴望安宁。但如果想得以停止的话,只有他被众多的对手一一打败——这又是他所不甘心的。

  他只有维护这巨大的荣誉。在他坐上功夫巅峰的同时,又坐上了矛盾的巅峰。

  李小龙这才明悟:古代的武林高手为什么常常“真人不露相”,“隐名埋姓”,“遁迹山林”。他们并非对此有什么喜好,或悟识了人生真话,而是环境所迫,随时都会遇到向其挑战的武师。因为打败了顶尖高于,就证明白己是顶尖高手——如自己当初一样。

  李小龙已是不可能匿名隐身了,他不再以拳头来张扬自己的武道,却以电影这一形式更大规模地张扬自己的武道。加之李小龙不懂得谦虚,以唯我独尊口气谈自己的武道,压根就不把香港的武术界放在眼里。李小龙更以蔑视的口吻评价香港的功夫片,作为功夫演员该会作何想法?他们本身就是香港武术界的一员。

  李小龙都快把香港武术界得罪尽了。

  李小龙四面受敌。他们或想战胜这“东方功夫第一人”,以证明白已是“东方功夫第一人”;或想揍一揍这狂妄之士,出出心中之怨气。

  朝李小龙家订电话,除了影迷的崇拜电话,就算挑战电话为多。挑战者说:“你截拳道有什么了不起:敌得过我的正宗少林拳吗?!”“我看你在电影里演的是假功夫,一脚踢穿墙,那墙是马粪纸糊的。你想证明你是真功夫,敢不敢跟我比试?!”“你的功夫是吹出来的:真正有功夫的人,不显山,不露水,哪像你这样!”……

  李小龙置之不理,但有时会愤然说道:“大佬,请你不要如此浅陋,你以为我会答允这无谓的挑战吗?请你收线,我现在需要平静。”

  李小龙曾向一位朋友抱怨说,他现在已无法安宁,他在街上行走时,都得时时提防从后面突然而至的脚步声。

  李小龙当时的处境,酷似一部由葛莱哥利毕克主演的好莱坞影片《枪手》。一位西部最快枪手到了晚年,想寻找一处安宁的地方,享度天年。但由于他过去的名气太显赫,使他每到一地都无法安宁,每个地方的年轻枪手都向他挑战,希望获得击倒西部最快枪手的荣誉。

  李小龙也像这位著名枪手一样,尽量避免挑战。但忍无可忍时,他会反击。

  拍功夫片,常常要雇用一些武林中人做临时演员(这也是他们期望成为职业功夫演员的一条可行之路)。他们渴望像李小龙那样,先在武术界闹出名气,尔后再进电影圈大展身手。现在,就有个能出大名的机会——就是把李小龙打倒。

  拍《精武门》时,一个临时演员向李小龙挑战。李小龙不屑理他,他便以为李小龙怯他,愈加放肆,磨拳擦掌就要扑到李小龙身上。李小龙只一下,就把他打个四脚朝天。

  拍《龙争虎斗》,雇用了几百个临时演员。一个自称是某某功夫大师高足的临时演员频频向李小龙挑战,他叫道:“我不相信你能做你所说的每一件事!”或说:“我不相信你真有什么了不起!”

  忙于拍片的李小龙根本无暇理他,一笑置之。后来,李小龙有些烦了,便回敬他:“你信不信与我无关。”

  “就与你有关!”他大声叫道:“你的截拳道有什么了不起?街头烂仔下三滥的招式!”又道:“你用那般轻慢口气说香港武林,欺香港武林无人?!”还道:“香港不是美国,香港高手如林!你有这个胆量,就跟我来比试比试!”

  任他如何激,李小龙都不睬他。他便说李小龙实则是没功夫,不敢跟他交手。跟他一道来的人一起起哄。李小龙仍置之不理。

  此公愈来愈狂妄,说李小龙“假功夫”,“外强中干”,“胆小如鼠”,“不堪一击”……

  终于,李小龙给他惹火了,同意跟他比试。李小龙待对方站好桩步,还不待对方发起攻势就出于了,快得对方还未做出反应就像保龄球跌滚在地上,满嘴的鲜血。他站起来,正欲向李小龙反攻,李小龙一飞脚,他有如一根朽木栽倒。

  李小龙不想打得太狠,只想给他一点教训。李小龙问他:“这样的拳脚是不是假的?”他忙说:“真功夫……”他向李小龙告饶。若他说“假功夫”,李小龙“真”的要给他颜色瞧瞧了。

  李小龙对中国武学有着精深的研究,但他却不懂中国武师安生处世起码的礼节客套。他不会在讲手或表演前,拱手拜四方,说一番自谦自贬、多多包涵之类的话;每到一个地方,也不去拜访当地武术界的泰斗,求乞对方高抬贵手,赐予立锥之地。

  是真不懂,还是压根不屑?反正没这样做过。

  除非你“金盆洗手”(指彻底脱离或不干)。仍在施展拳脚、张扬武道的李小龙,能不引起港埠武术界的不快?

  李小龙口无遮拦,已将港埠武术界多多得罪。但他们表现得极有涵养,保持沉默。向李小龙发泄和挑战的,多是弟子辈人物或武术爱好者。

  可这次,他们觉得是忍无可忍了:

  李小龙作为特邀嘉宾上电视,他出言不逊,对港埠武术界评头品足。他说本港武术界人士只懂讲手(特指原始意义的切磋武艺),不识较手(比武)。

  这话引起港埠武术界人士的极大不满,电视台是个极严肃的场合,电视网遍及千家万户,会弄得本港家晓户晓,这叫港埠武术界人士面子往哪搁?他们义愤填膺,纷纷谴责李小龙,传言要收拾这个狂妄小于。

  于是,港埠四届拳击冠军刘大川,通过新闻媒介,公开向李小龙挑战。

  此事轰动香港,又给媒介炒出漫天满地的火药味。人们急切盼望这场强龙与地头蛇间的殊死搏斗。

  但是,李小龙却不应战。他在接受《香港快报》的采访时指出:这样的比武毫无意义。

  李小龙傲慢地说:“我在美国向人挑战以及遭受挑战,不知凡几,现在我的造诣,已达到不随便比武的境界。”

  李小龙的言下之意,刘大川还不够资格与他比武。但他机锋一转,说道:“我不知道对方向我挑战,动机如何?不过,我尊重他的信心,也尊重他这种权利,只是我也了解自己的造诣。”

  李小龙认为:“挑战者必定怀有偏见,而我就不会随便‘成全’他人的偏见。”

  李小龙的话,可作多种解释,但不管作何种解释,在面子上还算给了刘大川下台阶。一时间,香港公众舆论众说纷坛,莫衷一是。然而,他们在一点上却惊人地一致,这就是急切看到两位顶尖的武术大师互不相让,愈激愈烈,最后决一死战。

  刘大川未纠缠不休,两强终末打起来。李小龙一死,此事就不了了之,成为欲睹两强较手者的终生之憾。

  李小龙演的电影一部比一部轰动,那时候影迷们都为他疯魔了。小伙子举手投足,甚至叫喊都在刻意模仿李小龙。姑娘们则大胆地抛弃东方女子固有的羞涩,向他频送秋波,表白芳心。

  姑娘的大胆,连从小生活在美国的莲达都感到吃惊。她们在电话里对李小龙大喊:“我爱你!”连坐在几尺远的莲达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们甚至请李小龙夫人莲达,转达对她丈夫的爱,令莲达啼笑皆非。

  李小龙对女人的态度,跟在美国时无异。只是他英俊的外貌显得更加成熟,同时名气更大,更能吸引姑娘情痴意醉。

  李小龙没有东方式正人君子的道貌岸然,他仍是美国式的坦诚,他面对公众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我说自己没有跟其他女人好过,我想你们会不大相信。我正当壮年,又不是圣人,如果一个非常性感的女人抱着我,你想,这时候我会不会动心呢?”

  跟现在所不同的是,那时李小龙名气不够大,不是媒介追踪的热点。美国人性观念开放,对此见惯不怪。再说李小龙在这方面跟好莱坞的男女明星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小龙在香港,不少报刊对他私生活的兴趣热情,远比对他的武术电影更盛得多。而作为读者,对他私生活的兴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因此,李小龙在道学家的眼里,形象很糟糕,却丝毫不影响影迷武迷对他的崇拜,绯闻在他耀眼的明星光彩中,添上一层浪漫的色调。

  一个明星已够令人瞩目了,若一对男女明星凑在一起,该又是怎样的情景?只要李小龙跟某女星合拍一张小照,马上就会演绎出他跟此女星私通的艳倩故事见诸于报刊。

  李小龙对此均抱无所谓的态度。

  有关李小龙跟女星的绯闻,炒得最热闹的要数苗可秀与衣依。她们均在李小龙主演的电影里担任过女主角,合作得很愉快,相处也融洽。这足以让记者和读者去展开想象的翅膀。

  李小龙跟苗可秀曾合拍过一张这样的照片,李小龙用手搭在苗可秀肩上,偎在他一侧的苗可秀神态甜媚而幸福。这张照片曾铺天盖地地登在港澳台及东南亚的报刊上。与照片相配的,则是有关他俩人的花边新闻。

  衣依在《唐山大兄》里与李小龙主演对手戏。衣依在回忆该片拍摄情形时有一段这样的话:

  “有一件事更是出人意料的,是他(指李小龙)对按摩非常熟练。外景队人员很多都被他按摩过,而且都赞不绝口。我又发觉他的脚——一脚可把两百多磅的巨人踢倒的脚,竟会是又白又嫩,象女人般,非常好看。”

  有人站出来说话,说衣依完全是情人的口吻,并且痴情之至。

  自然会有记者在采访中,想证实李小龙跟某女星的关系深及几何。李小龙既不恼怒,也不尴尬,常以无可奉告回避之。有时也会来点美国式的幽默,模仿政治家的外交辞令:“你是怎样看的呢?”“我想听听你们的。”反问起记者们来。

  李小龙死后,他的“登徒子”形象仍末从某些人的记忆中抹去。

  莲达也许是出于修正李小龙形象的善意,向记者透露:李小龙只有一只睾丸,而另一只睾丸隐在他下腹里面,李小龙在女人面前,其实是很自卑的。

  这消息曾使一些影迷无比地伤心,他们没想到他们崇拜的大英雄竟会是有生理缺陷的人!

  这消息也曾引起人们热烈的讨论,这就是:这种生理缺陷,会不会影响一个人在性方面的生理和心理的需要?

  据医生称,这种生理缺陷不会影响人的生殖能力及性功能。又据心理学家称,这种生理缺陷,确实会引起男人在女人面前的自卑,但这种自卑心理在某种条件、环境的诱发下,会以极端的方式进行转移和渲泄——试图通过女人的身体,不断地证实自己仍是个正常的男人,甚至还是个无比强大的男人。

  真是这样的吗?李小龙的种种绯闻多是捕风捉影,很难证实是与不是。

  丁佩是为港台媒介所认为的,唯一“证据确凿”的李小龙的情人,因为李小龙被认定,最后是死于她的闺房的。

  丁佩是艺名,她原名唐美丽,祖籍北京,系显赫的四川唐门望族。丁佩从小生活在台湾,父亲是台湾著名的西医。丁佩在唐氏三姐妹中排行最小,最为父母所宠爱。她从小任性,且活泼好动,喜欢唱歌跳舞。她的容貌,如她唐美丽的名字一样美丽动人。

  丁佩曾就读于台湾国立艺专影剧科。李小龙回港大展鸿图,丁佩也正在香港演艺圈寻求发展。她没李小龙这样出名,她的出名,多是因为李小龙。

  他们初次见面,是1972年暮春,地点是凯悦酒店里的希戈餐厅。当时在座的有嘉禾老板邹文怀,和李小龙的少年朋友小麒麟。他俩人是来与李小龙谈拍片事宜的,为活跃席间气氛,便邀了一位活泼漂亮的女演员来作陪。这便成了李小龙与丁佩相识的机缘。

  李小龙与丁佩可谓一见钟情。平心而论,丁佩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并不显得美艳惊人,但她的性情、媚态特别能投李小龙所好。而李小龙钢铁般的体魄、成熟男人的气质,以及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早已深深吸引着丁佩——但她以前不认为李小龙会独独钟情于她。

  据熟悉丁佩的人讲,丁佩性格的突出之处是豪爽,并且又有痴气。她“做人不拘小节,讨厌烦琐俗套,说话坦白率直,不喜转弯抹角。”她的痴气表现为不爱则已,一爱就爱得痴迷,不能自已,乃至疯狂。

  她这种性格,不是南方女子通常所具的,有些北方女子和西洋女子的味道。她这种性格,与李小龙有颇多相似之处,故而能产生强烈的共鸣。

  在席间,李小龙与丁佩已是十分火热了。邹文怀与小麒麟闷在一边,看他俩人谈笑风生。

  他们一分手,丁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李小龙挂电话,向他大胆地表白自己对他的爱,那股疯狂与炽热,使李小龙兴奋异常。

  其后,李小龙跟丁佩常来常往,有段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当时李小龙在嘉禾厂拍片,丁佩经常驾车而来,看李小龙拍片,毫不饰掩对李小龙的爱。李小龙上邹文怀办公室,丁佩随他身边,俨然他的私人秘书。

  还有许多事,不是第三者所能看到的。他俩给人的印象,是如胶似漆,宛如天生一对。

  按照中国阴阳互补的理论,他俩注定是不得长的。阳刚的男人,需要阴柔的女人与之相配。而丁佩的性格,某些方面又跟男人相近,这是阳刚气十足的李小龙最终所不喜欢的。

  李小龙断绝了与丁佩的来往。

  关于他们的情断,当时有种种猜测。李小龙非常非常忙,没有闲功夫去陪无所事事的丁佩;李小龙喜新厌旧,大概是对丁佩厌倦了;丁佩要求跟李小龙结婚,李小龙只愿意维持情人关系,丁佩纠缠不休,李小龙索性不理她;还有一个说法更吓人,丁佩怀上李小龙的孩子,丁佩要李小龙给150万,她就为李小龙隐瞒,结果李小龙没满足丁佩,俩人闹得很厉害。

  种种猜测,或许都有道理,或许全没道理。我们试想,如果丁佩真是李小龙的夫人,那他们的婚姻将会怎样?人们不妨拿丁佩与李小龙夫人莲达相比较,是不难得出结论的。

  在他们断绝来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丁佩常来李小龙家找李小龙,她常见到莲达。据莲达回忆当时的情形,丁佩跟莲达说:“我很爱小龙!”语气伤感且顽强。莲达等李小龙回来,告诉说丁佩曾来过,李小龙不高兴地说:别再理她。

  据李小龙哥哥李忠琛回忆:“小龙生前曾为他与丁佩小姐的交往感到烦恼。为此,我在他到我家时曾与他谈及此事,他当时曾说:我不否认我喜欢她,但我并不爱她。”李忠琛没谈他们分手的具体原因,也许是不知。

  但李小龙还是跟丁佩重修于好。直接原因是,丁佩伤心之极,大量吞服药品,被送往医院抢救。李小龙心软了,觉得此女痴情难得。

  一家刊物记者去医院采访了丁佩,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丁佩靠在床上,又清瘦,又憔悴,真不象我(该文作者)认识的那个既活泼而又热情的丁佩……我问:‘你是怎么搞的?到底怎么回事?’她叹了口气,紧闭双眼,有两滴眼泪从眼角滑出……她休息了一会,再张开眼说:‘我只是想读书,想学好,最近我天天在家,看了不少书,我所做的,没有人能够理解,唉!’……‘回想以前,我太好玩了,真浪费了不少时间,等觉悟时,一切都来不及了。姐姐(指本文作者),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我是一直想学好、想向上的,可是,谁相信呢?他(指李小龙)……’”

  据丁佩的话意,大概是李小龙批评了她的浅薄。当时丁佩母亲也在场,记者问丁佩母亲:“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她(指丁佩)有什么不同?”

  丁佩母亲说:“当然有,我这次回来(由台湾来香港),发觉她象变了一个人一样……有时候讲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又是哲学,又是人生……平时,丁佩嘻嘻哈哈,和朋友开开玩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近来有些变了,对什么事都认真了起来,常常听见她夸赞某个人……十句话中有五句提对方的种种好处,我从来没见过她崇拜一个人,象崇拜他一样。”

  丁佩母亲说的“他”,自然是指李小龙,可见丁佩爱之深,爱之狂,爱之痴。丁佩欲爱不得,精神近乎崩溃。

  李小龙的死,给丁佩巨大的打击。丁佩悲痛欲绝,说她不想活了。她终于没死,但精神上如死去一次。她写过一首诗,以明其志:

  长发为君剪,

  短发为君留;

  发型永不变,

  以示长相守。

  李小龙死于丁佩的闺房,当时的舆论对丁佩很不利。尽管官方的结论是李小龙与邹文怀在丁佩寓所讨论剧本,李小龙因感不适去丁佩房里休息而发生意外的。但人们仍不相信。丁佩承受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丁佩过了10年近似隐居的生活,才在新闻媒介面前公开露面,一吐她的种种委屈。1983年10月,一记者采访丁佩,根据与丁佩的访谈写成一篇自述性的文章。

  丁佩说——

  那是个永远没有作完的梦,我在梦中寻寻追追,梦醒后依然只余下空白一片的无奈……

  这些生命的美丽记忆,在别人来看,可能没有价值,在我,不如不去想它价值不价值的问题,自由得象空气一般去写我真挚的心灵吧!

  佩蒂(丁佩的朋友)说:“那天你在‘帝苑酒店’咖啡室内问我,为什么会一改初衷,接受‘欢乐今宵’邀请,在热线人物中谈起这件事,朋友们都觉得如此的突然?”

  我不知道,只是,我觉得何守信(节目主持人)说得对,忍,忍了10年,委屈了10年,为什么不将真相说明,更何况真相也根本不外是:“李小龙逝世于我家,我床上,还有邹文怀同在,那天他们相约到我家谈剧本的事,结果他却出了意外……”经他一提我也觉得,自己不明不白默默度过10年!本来平凡的一件事,导致不平凡,当初个人的原则是:“我不愿将我一生来最尊重的朋友出卖,出卖有很多种,在我当时来说,但凡提及李小龙,就是出卖他、利用他,大多人因他之死而得到利益。”

  直到目前,我还是觉得能找到一位足以和自己分享一个美好秘密的志同道合者不是易事。

  人,要讲缘份,而我和他,是有缘相会。

  小龙尊重我,照顾我,也对我好,令我站在他面前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稳与安宁。未认识他之前,我很疯,很爱玩,任性,更加上我外形很野,以致大家都对我误解了,只有他,真正视我为“肝胆相照”的朋友,这就是人常说的他视我为“红颜知己”。

  人家都爱将男女之间以“情欲”作为中间维系个体,如果你问,我和小龙之间那份感情达到哪段程度?我肯定说:“尊重对方,思想沟通,在我和小龙之间,是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你又问我,我是否爱他?这些年来,我习惯以“回忆”、“作梦”来满足我对他的思念。

  我常会流泪,也常作那作不完的梦,在梦里,我努力寻求,去追踪那永无结果的无奈。

  我也会恨,恨时间来得快,也去得快,对他,对我。

  在那短暂的日子中,我们没有发生过争吵。爱是什么?我爱他,他也同样爱我,我们都没有用话说,用行动去揭发出来,我们只是互相感染到双方内心那份深情,也许叫做“境界”。

  红尘十丈,茫茫人海,我想“退出江湖”,还我本来,只是回心一想,当我穿上袈裟,面对大家说佛学哲理,又是否等于说:我可以跳出往事红尘。

  男、女、床,不等于风流。

  多少年来,度过无数那“明月天涯”一刹那间的感触和疼痛,最初,我不会哭,只会抖,见到床就怕,还记得。有一天,我终于有泪了,那时我对自己说:

  “我并不是行尸走肉,妈妈在那段日子,陪我躲在太子道居住,我有好大段日子不能出门,也不敢出门,那时候,我不会有勇气和大家面对面看一眼。”

  我觉得小龙是公平的,像他将“财富”给了莲达——他的妻子,却将名誉给了我。

  我满足,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有影迷的地方,大家接受他之余也接受我。

  我们分开过,后来,大家却更以“理智心态”互望,不禁仰面大笑,笑世间将男女间定义局限了,在此之后,大家也就“光明正大”地交往。

  你问我,假如李小龙不死,我们的感情又是否会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我不能否定,他对我好,只是来去匆匆,连刹那间像电光闪烁似的机会也没有,他又不在了。

  生命对我是否还有意义?

  这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世界”,我个人原则,日日好,今天能做就要做得最好,明天就由明天再去努力。

  我吃长斋,身体好了,精神好了,我结婚又离婚,并不等于我失败。

  和向华强(前夫)保持做好朋友,这又是简单的“情缘”!

  能说的能写的还有什么?今后,我不会再“公开”提及李小龙,今次是我的第一次也将会是最末的一次!

  丁佩,一位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的女人。

  丁佩这篇自述性的文章公之于众,使众多的读者感动得落泪。人们原谅了丁佩。其实,原本丁佩又有什么过错?

  这篇文章充满哲理和真情。丁佩,已不再是过去那位天真活泼而又浅薄的少女。

  ——这,皆是后话。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七章 自编自导 不是猛龙不过江






第十七章 自编自导 不是猛龙不过江

  他是一条猛龙,不甘在江河漫游,而要到大海里翻腾。他不满只做个明星演员,还要自编自导创建自己的制片公司。第一部属自己的影片叫《猛龙过江》。远步重洋来到罗马,见一坦胸露体的意大利女印吓得心惊肉跳,落荒而逃。然而,就是这个连西洋女郎都害怕的他,勇气冲天,打败了武功高超、无比强大的西洋斗士!

  李小龙的性格和哲学观,决定了他不会满足做一个受雇于他人的红星,而是要在影坛独立门户。

  李小龙的野心,在他拍第一部影片《唐山大兄》时就表露出来。李小龙当着邹文怀的面,赞赏他脱离赫赫有名的大公司邵氏,而另立门户办起嘉禾公司。“嘉禾虽小,却是自己的,自己说了算。”李小龙说道:“总有一天,我也要办自己的制片公司:”

  邹文怀对李小龙的志向大为赞赏,并十分恳切地说,他要尽心尽力成全李小龙的鸿志。在拍摄《精武门》时,邹文怀仍是这个态度,令李小龙十分感动,觉得邹老板够朋友,也就十分为邹文怀卖力,也比较听话。

  李小龙野心虽大,但并非经营之才,对如何筹建、运作,心中无底。邹文怀语重心长地说:此事要慎之又慎,我是在影坛混到这把年纪,做过好些部电影的制片,有了十二分把握才离开邵逸夫走这步的。现在好些人年少志高,草率行事,创办制片公司不待制片就砸牌了。

  邹文怀言之有理,李小龙末敢造次。

  其实,邹文怀心底十分害怕李小龙跳槽。当时一位行家对“邵邹争李”作评价,指责邵氏目光短浅,自尊自大,把李小龙拒之门外,结果李小龙加入“敌营”嘉禾,使嘉禾起死回生。这就像一个傻瓜抓一样东西击打落水的敌人,结果扔出去的是一个救生圈。

  邹文怀很清楚,李小龙对已经“起死回生”、日益强大的嘉禾来说,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李小龙自立门户,对嘉禾很不利。但邹文怀熟悉李小龙的牛脾气,不可强行阻止,只能委婉劝说。邹文怀的劝说已是相当艺术,不露丝毫痕迹。并且,邹文怀待其不菲,除片酬外,李小龙还可从邹老板那儿得到可观的花红(红利)。

  因此,在李小龙与嘉禾片约满期,《精武门》封镜之后,李小龙仍有为嘉禾拍第三部电影的意愿。

  1972年大年初三,李小龙上九龙太子道罗公馆,向嘉禾“台柱”导演罗维拜年;那时俩人虽有芥蒂,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俩人坐在一起喝早茶,闲聊中,李小龙说了一些对现状不满的话,当演员终究不会有太大的出息。罗维笑道:“那还不容易,你随时可以当上导演,只要你向邹文怀提出要求的话,但你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导出的影片才可以像个样子。”

  李小龙若有所思,心有些活动。

  按照邹文怀与他俩商定的计划,上马新片《冷面虎》,罗维导演,李小龙主演。春节过后筹备开机。没多天功夫,罗维弄出了剧本,交李小龙过目。李小龙说他马上就看,若无意见,即可投入开拍。

  李小龙对《冷面虎》的剧本大为不满。在好莱坞,李小龙就有构思自己未来影片的习惯。于是,他把《冷面虎》弃之一边,另起炉灶结构故事。李小龙结构故事都是将自己摆进去,他如醉如痴,在遐想的故事世界里漫游。

  殊不知,罗维在家苦等,一等就是三星期,弄不清李小龙究竟为何杏无音讯。这不是李小龙的作风,李小龙干事总是雷厉风行的。罗维把这怪事报告公司总裁,邹文怀打电话询问李小龙。

  李小龙对他结构出的故事还不满意。他是个很顾面子的人,总希望一样东西弄得十全十美,拿出去叫人赞不绝口。所以,李小龙在电话里说:他现在私事缠身,实在太忙,无暇阅读剧本,过几天再说。

  李小龙如此轻慢他的劳动,罗维心中老大地不快。

  又是苦等死等。罗维沉不住气,约李小龙面谈一次,敬请李小龙不要拐弯抹角,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这次,李小龙异常地坦白,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冷面虎》的剧本根本不妥。”

  罗维急忙问道:“什么地方不妥?只要你指出来,改写是很容易的。”李小龙从容不迫笑道:“我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妥。这么办吧,让我亲自动笔,改好后再还给你。”

  罗维当时气炸了肺,但还是忍着,强做笑容希望李小龙快点。李小龙微笑道:不用你催,我李小龙办事从来就是急性子。

  结果又是拖,不管罗维如何催促,李小龙就是不给个明确的答复。说:“快了,快了。”或说:“还有一处没妥。”又说:“我得从头推敲一遍。”

  罗维再傻,也看得出李小龙在敷衍,甚至是在有意捉弄他。现在已经拖了三个月,罗维等不及,决定另请他人来担任男主角。

  李小龙没有参加《冷面虎》的演出,《冷面虎》的主角由台湾著名武星王羽担任。这期间,李小龙经过数个月的准备,正式跟嘉禾摊牌。

  这一天迟早会发生的,但邹文怀没想到会这么快。然而,事情一旦发生,聪明的邹文怀又会以最圆满的方式予以解决。

  邹文怀已有预感,李小龙不满意《冷面虎》的剧本,他要自己动笔改写。但实际上李小龙写的是另一个剧本(就是后来的《猛龙过江》)。李小龙向邹文怀透露过此事,并抱怨香港的剧本不成为剧本,仅有一个隐隐约约的故事梗概,拍到哪里写到哪里,场景、动作、对白等等,一切都是临时凑合的,这样拍出的片子,非糟不可。

  邹文怀附和了李小龙的意见,并鼓励李小龙把剧本写出来。邹文怀在任何场合都附和李小龙,但实际上,他很有主张,并总能在不把李小龙惹火的情况下实施他的主张。

  邹文怀相信李小龙的功夫和演技,但不敢轻信李小龙驾驭剧本的能力。他认为,李小龙是想争取更多的权利——与嘉禾合作拍自己写的电影。

  李小龙的合作,却是另一种形式——他要跟嘉禾合股拍电影,他要成立自己的电影制片公司——“协和”。

  邹文怀以积极的态度促成李小龙的愿望。他知道,事情既不可逆转,就应该顺着它。李小龙是个敢说敢做的人,但他还不具备独立制片的能力。于是,邹文怀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协和的合伙人之一。

  李小龙需要邹文怀,在香港的所有片商中,唯有邹文杯与他有最多的利害关系,也是最热心、最值得信赖的。

  邹文怀也需要李小龙,在港台,还找不到第二个象李小龙这样卖座的明星。李小龙虽不再是嘉禾门下的签约演员,利益仍与嘉禾息息相关。

  协和的厂标是两种象征的重合:一是电影,那个圆圈内的螺旋形,是从活动电影的菲林盒里抽象出来的;二是太极,李小龙采用的就是中国古代道家的太极图。两种图样惊人地巧合,电影是无休无止的动态活动,代表宇宙规律的太极也是处在无穷无尽的运动之中。这个厂标,代表了李小龙的追求。

  协和制片公司当时只是个空架子,没有制片厂和写字楼,一切都依赖嘉禾,实际上是嘉禾的附庸。用80年代大陆人的戏称,协和还只是一家“皮包”公司。

  然而,轰动一时的李小龙的第三部影片《猛龙过江》,正是由这家皮包公司出品的。

  《猛龙过江》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一个来自香港的小伙子,因缘去美国闯世界。

  李小龙最初把故事梗概讲给邹文怀听,邹文怀末反复斟酌就表示赞同。李小龙是当红明星,他的名气本身已具备足够的票房价值。

  李小龙不是个靠名气吃饭的人,他力求第三部影片比前两部都好,而不是靠前两部的光彩荫及第三部影片。李小龙整个身心都投入开镜前的准备工作中,他突然冒出一个奇想,这个奇想就是后来影片的高潮,在古罗马竞技场搏斗的场面。

  这个奇想自然会使观众惊奇不已,中国功夫在罗马展示,那古老巨大的圆形竞技场,本身就会令观众叹为观止,奇想翩翩。

  省时省钱,是香港制片的一惯做法,也是香港影片多小家子气的主要原因。出国拍外景在众多人眼里是异想天开。可在古罗马竞技场拍戏是这么诱人,李小龙同合作者们,就这场戏的可行性,以及所需变动的情节讨论了两个星期。

  最后是邹文怀促成这一奇想的,他说由他跟罗马联系,可以安排设备、外景地及制片等事宜。李小龙决定选定罗马,还去实地勘察了外景。

  李小龙拒绝与罗维第三次合作,由他亲自导演这部影片。事实上,罗维也无意与李小龙合作,他们的关系已相当僵。当初,促使李小龙创办协和公司的直接原因就是自编自导自演,现在,他可以自由地在影片中贯彻他的创作意图了。

  据嘉禾的一位职员说,当其他人还没来,或都走光了,李小龙独自在摄影棚里徘徊,潜心琢磨,研究新的动作,并会神经质似地用手脚比划。李小龙是个完美主义者,他要求拍片时所有的人都得全神贯注,竭尽所能,追求尽善尽美。

  休息对他来说几乎不存在。他的敬业忘我精神,也带动其他的人全身心投入,而又疲惫之极。这时的李小龙,已全然忘记了他曾大力提倡的一张一弛的好莱坞式的拍片方式,大家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这种辛勤劳动的代价,只有在电影获得巨大成功时才得到补偿。

  据参与罗马拍片的一职员回忆,最紧张的要数在罗马拍外景,为了省钱,必须在短时期内拍完所有的外景镜头。他们在交通最繁忙时,或天气十分恶劣的日子,都没有停机。他自己一丝不苟,也要求别人一丝不苟,动辄板起面孔,或大声叱喝。有人背后骂他是暴君,也有人发誓再也不跟李小龙合作。当电影创下卖座500万元港币的纪录时,许多人又原谅了他。

  修正过的影片,把故事背景由美国移至意大利,片名为《猛龙过江》,是香港第一部到欧洲拍摄外景的影片。

  影片的主人公叫唐龙,含义是中国的龙。唐龙有李小龙的影子,取了他赴美谋生发展的某些经历。李小龙是这样阐述唐龙的:

  “这真是一个简单的情节。一个乡下小子,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连那儿的话都不会说,却莫名其妙地取得了成功。这是因为他打败了对手,从而简单又诚实地显示了自己。”

  影片具有意大利式的喜剧风格。唐龙生长在被西洋人视为“乡下地方”的香港,而唐龙又生活在被香港人视为“乡下地方”的新界。唐龙整天埋头练功,极少去市区,连香港繁华地段是怎样的都不知道。唐龙的亲戚在罗马开中国餐馆,为了免遭黑社会势力的欺诈,约唐龙去了罗马。

  出现在银幕上的李小龙,纯粹一个“乡下佬进城”的形象,笑话百出。在餐馆里点错了菜,不会使用抽水马桶,他不相信银行,认为存钱等于白送人家要不回来。片中苗可秀所饰的表妹问他香港近况,他一问三不知,一副呆模痴相。

  影片套用“英雄救美”的故事模式,但李小龙却毫无古代骑士在女人面前的潇洒,他是笨蛋一个。他无视苗可秀的清丽温存,亦不知苗可秀暗恋他。苗可秀带他游览罗马名胜,本来可罗漫蒂克一番,李小龙却大煞风景。见到废墟便说:“这些烂屋九龙城大把!”见到皇宫便说:“这么大一块地,用来建屋收租,定可赚不少钱。”

  最可笑的,是李小龙因语言不通,给一位意大利女郎带回家,女郎坦胸露体,吓得李小龙如见妖怪似地夺门而逃,令观众忍俊不禁。

  这部片,显示出李小龙喜剧表演的天赋。

  这部片,跟他另几部片一样,主人公开初表现平凡,而最后表现非凡,犹如一块丑石,兀突而成一座巍峨壮观的大山。

  影片的前半部,李小龙给人的印象是个呆汉与丑角。跟他另几部片一样,主人公执著于武功,如痴如醉。他们虽身怀绝技,却只能含而不露,忍而不发。

  《猛龙过江》的武打,较前两部片又有新的突破。李小龙手中的双节棍变成两对,表演难度极大,令人眼花缭乱。这种棍术,并非只是赏心悦目的花招,而适于实战,凌厉无比。李小龙在片中餐馆地窖,大败众匪徒。

  李小龙与他的恩师严镜海一样,不相信中国功夫刀枪不入的神话。西方社会的黑势力,使用枪支十分普遍。匪徒欲消灭李小龙,不会再以空手肉搏,而会用上枪。因此,在这部片中,李小龙用上了武侠小说中常描绘的奇门暗器:飞镖。令观众眼界大开。

  这部片最光辉的一幕,是李小龙邀请亦师亦友亦徒的世界空手道冠军罗礼士参与表演。当时,李小龙与罗礼士都处于体能与技能的颠峰期,这无疑是东、西方的武术流派进行较量。因此,行家评论: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真功夫的格斗,是功夫片诞生以来的经典场面。

  格斗选择的地点,是古罗马竞技场。相传古罗马的奴隶在这里与狮子搏斗,奴隶要么死,要么获得自由,但通常只是死。斗兽场是死亡的象征,苍凉、古旧、空旷的圆形建筑使人感悟一种博大的悲剧气氛。

  镜头里,唯一的观众却是一只小猫。这里没有喧哗和喝彩,只有生与死。恍然是远古场面的重演,而当事人皆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中。

  罗礼士在片中,是黑社会邪恶势力的武术高手。但这场戏的处理与其他片中高潮的处理旨趣相迥,擂台比武的味道掩盖了灭敌锄奸的目的。

  戏一开始,罗礼士趾高气扬地站在竞技场的最高点,李小龙须跑一段路,拾级而上才能与罗礼士接近。这一处理,给观众一种洋人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感觉,而李小龙步步向上,又给人振奋。

  他们接近时,并末立即出手搏斗,而是脱下战袍,进行热身。生死搏斗成了擂台比武。比武要遵守规则,如一方被打倒,另一方不可趁人之危攻击,而应该等对方站起来再进行。这场戏中,罗礼士先占上风,以凌厉的攻势将李小龙击倒在地,罗礼士要李小龙认输,不必再打,只求胜敌,不求灭敌。后来李小龙使出绝招(连环三脚),将罗礼士踢倒在地,并断罗礼士胳膊,李小龙示意罗礼士认输,保全性命。罗礼士宁死不屈,殊死相搏,最后死于李小龙拳脚之下。

  跟另几部影片不同的是:《唐山大兄》杀死韩英杰,《精武门》杀死铃木宽,《龙争虎斗》杀死石坚,李小龙露出胜利的喜悦,大快观众之心。而杀死罗礼士,却是异常悲壮的,观众不认为是魔头之死,而是豪杰之死。李小龙拾起战袍,盖在罗礼士尸身之上,以示敬意。最后,李小龙、苗可秀等,还上罗礼士墓前吊念。

  《猛龙过江》于1972年12月30日首次公映。

  在此之前,李小龙下了一个赌注,说这部电影的总收入会超过前两部电影,至少在香港会这样。他预计卖座会超过500万港币。当时报界听到他夸海口,都认为是不实际的。

  首映那晚,邹文怀陪同李小龙夫妇去戏院观察观众的反应:观众的反应又是空前的热烈。海涛江潮般的掌声欢呼声宣告了李小龙自编自导自演路数的成功。这也是邹文怀用人经营之术的又一个胜利。

  《猛龙过江》的票房收入果真超过500万。

  影迷们热烈地赞叹李小龙不仅是一个功夫大师,还是个喜剧天才。

  邵氏公司的人士也承认,李小龙的功夫不是偶然的,证明他有实力、有潜力……但李小龙的成功不属邵氏,而属对手嘉禾。对邵氏公司的人来说,该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李小龙的朋友,棍王依鲁桑杜看过此片后说:

  “李小龙在该片中,将他的截拳道向前推进了一步。李小龙一惯主张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出最大的力将敌手打败,最妙的就是一拳或一脚取胜。他很少考虑这个问题:若遇到旗鼓相当,或气势胜于他的敌手,不可能在一瞬间打败敌手,甚至还会被敌手打倒,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罗礼士就是这样的一位强大的敌手,李小龙的快攻战术一时撼不动他,还被罗礼士击倒在地。这时候,李小龙机智果断地变化战术,以虚对实,以慢消快,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目的在消耗敌手的体力,洞察敌手的套路,伺机反击,而克敌致胜。”

  “这些中国的古老武道之术,李小龙曾多多否定,多多嘲弄,现在又当至宝拾起——这还是他的截拳道,一切招数都可为已所用,目的惟有一个,打败敌手。”

  “我看《猛龙过江》,李小龙与罗礼士在古罗马斗兽场的戏,不觉得是在看戏,而是俩人真正在讲手,在比武,在生死博斗。最后是罗礼士死了,那是电影的安排。”

  不少电影界人士对李小龙的导演艺术也充分地肯定,认为他可与功夫片明星级大导演罗维比肩,在真实感方面还胜于罗维。好些年后,影评家澄雨在一篇系统评价李小龙电影的文章中,是这样比较罗李的导演手法的:

  “在处理手法方面,这部戏和罗维的处理也有很大的分别。罗维喜欢用蒙太奇、用剪接来拍摄打斗场面,更喜欢用特写表现对手中拳或被踢中的场面。他的镜头是主观的,常出现李小龙面对镜头连踢三脚或连打数拳。但在《猛龙过江》中,李小龙却喜欢用中镜和长镜,李小龙的对手不是站在银幕的左右两边,就是90度的互相对峙。这样的拍摄方法接近拍摄舞台剧或擂台比赛。罗维较主观的处理,强调于打斗本身的感官刺激,以及暴力的震撼力。李小龙的处理是较客观的,重表演,杀气不象罗维那么重。不单只处理和罗礼士决斗的那一场如此,整个《猛龙过江》也如此。”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八章 将相不和 李罗相争匕首见






第十八章 将相不和 李罗相争匕首见

  与大导演罗维的裂痕渐深。他说:我未来港,罗维导的片充其量只卖得100万。罗维说:不是我的指导,他还在好莱坞跑龙套,焉能如此走红?他们由合作关系变得形如路人,互不理睬。终于一天,他冲到罗维跟前,破口大骂,尚不解恨,拨出锋利的匕首,欲取罗维身家性命……

  自李小龙加盟嘉禾,一位权威人士把李小龙、罗维称为邹文怀门下的大将与丞相。

  还在泰国拍《唐山大兄》的外景,李小龙与罗维“将相不和”的小道消息,陆续传至香港。邹文怀矢口否认,还说,李小龙染有美国人的作风,喜欢直来直去,若一声不吭,那才叫怪。

  邹文怀从大局出发,竭力为李罗间矛盾打掩护。拍《精武门》,在香港,李小龙、邹文怀、罗维等人都是记者与公众关注的对象,李小龙对罗维的不满摆到脸上,邹文怀再怎样掩盖都无济于事。

  李小龙对罗维的不满仅是工作上的,他虽是个演员,却要求剧组的人像他一样投入。他指责罗维导片时心不在焉,尤使他恼火的是,镜头正在拍摄一个十分感人的爱情场面,而罗维却在收听半导体里的赛马消息。

  李罗不和已是公开的秘密,报上多有渲染。一个是大明星,一个是大导演。李小龙年轻气盛,脾气暴躁,老子天下第一。罗维较他稳重老成,内心亦十分骄傲,凭他的老资格与显要地位,岂能容忍一个演员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邹文怀凭他高超的手腕,多方调和,二虎暂且能在一座山上相处,李小龙与罗维,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

  李罗矛盾的升级,却是《精武门》上映,获得400多万巨额票房收入之后。按理,他们合作的《精武门》获得如此巨大成功,会抹平他们之间的裂痕,可李小龙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首先就决定了他们的关系好不了。

  李小龙在接受记者的采访中,大言不惭谈自己付出的心血,作出的巨大贡献,起的关键性作用——一句话,没他李小龙,就没有《精武门》的成功。

  若是邹文怀,会让李小龙胡吹海夸,风头出尽,甚至还“锦上添花”,再多多褒奖一番,目的是笼络住李小龙,让其为嘉禾多多效力。

  罗维却不能,他没邹文怀这么深的“内功”,他原来就受了李小龙一肚子怨气,听李小龙这般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出。罗维毕竟修炼了多年,说话还算节制。罗维在接受记者采访中,说他如何调动演职人员的潜能和积极性,大家通力协作,才使他执导的两个片子获得如此辉煌的成功。

  李小龙性情莽撞,却一点不傻,焉能听不出罗维自吹自擂,有意贬低他李小龙的“不良用心”。李小龙在好些场合反唇相讥,说他在好莱坞做演员之时,罗维导的片子,最好的充其量也才卖个100来万。现在,也不见罗大导演拿出什么秘诀高招,怎么《唐山大兄》和《精武门》会如此火爆?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地坐上“300万”、“400万”的星级导演的宝座?

  罗维也不是吃素的,他要点,就点李小龙的“要穴”。说李小龙在未得到他指导之前,充其量只能在好莱坞的电视剧中扮扮次要角色,无导演之功,李小龙焉能像今日这样走红?李小龙名气再大,焉能说他演的片子,不是罗维执导的嘛?

  演艺界总有人喜欢做传声筒,此话传到李小龙耳中,他觉得罗维简直就在贪天之功,以为己功。他说,的确是罗维导的片,但观众这般热烈,是要看李小龙演的片,而不是看罗大导演导的片。不信,同去戏院看《精武门》,看看观众是喊罗维的名字,还是高呼李小龙:

  罗维再点李小龙“要穴”:你这般有名,怎不留在好莱坞继续得意,还跑到乡下地方来寻觅发展?就算你拳脚原来还算了得,不是我调遣镜头夸张美化,焉能像片中这般出神入化?

  两人裂痕虽深,尚未正面交锋。

  其时,两人在邹文怀的缀合下,仍在“商议”合作《冷面虎》拍摄之事。

  李小龙已下定决心:绝不参与罗维执导的影片:他拿去《冷面虎》的剧本,却一拖再拖,不给罗维一个“准信”。

  罗维一直把李小龙当“鲁汉李三脚”,没想到他竟会是“狡免李三窟”。罗维从拐了数道弯的信息中得悉:李小龙早就无意主演《冷面虎》,他想单独搞一个剧本,目的是要把罗维甩开!

  罗维觉得被李小龙耍弄了,一报还一报,他认为也该耍弄耍弄李小龙——你想让我的《冷面虎》胎死腹中,我就生下个金娃娃给你瞧瞧!

  罗维下决心撇开李小龙,另选《冷面虎》的主角!

  然而,要在整个港台演艺圈选中能顶替李小龙饰演《冷面虎》主角之人,除了王羽,大概不会有第二人。不知李小龙知不知道罗维已经请不动王羽,而要看罗维的笑话。这种情况又逼得罗维非请王羽不可。

  罗维与王羽是冤家,影坛的人几乎皆知。

  那已是几年前的事。当时,当红功夫明星王羽,与成全他成为“百万小生”的邵氏公司名导演张彻矛盾日深。王羽为赌气,答应小导演程刚邀请,主演他执导的《神刀》一片。该片的制片正是罗维的太太刘亮华。

  《神刀》刚开机,王羽就与刘亮华产生矛盾,吵得很激烈。导演程刚知道此事不妙,禀报老板,老板为了稳住大明星王羽,便牺牲女干将刘亮华,将她制片一职免掉,以平风波。事情是王羽先惹起来的,罗维一怒之下跑到王羽在香港的寓所兴师问罪,“大刀王羽”焉能吃他这套?“一刀劈下去”,当即宣布跟罗维绝交。

  正当罗维为请王羽主演《冷面虎》束手无策之时,太太刘亮华当仁不让去冒碰壁的风险——赶赴台湾去请王羽。刘亮华一则是觉得李小龙忘恩负义,当年是她“三顾茅庐”把李小龙从好莱坞不死不活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二则她与罗维是志同道合夫妻,焉有不帮之理?

  刘亮华和罗维,均与王羽闹翻,但刘亮华与王羽太太林翠面子上的关系还过得去。刘亮华原本就能说会道,不用林翠从中调和,王羽很爽快就答应下来,并敲定开镜日期。刘亮华与在香港焦虑等候的罗维通了电话,罗维甚感吃惊,事情这么快就顺利解决!

  据圈中的人推测,刘亮华使了“离间计”,她说李小龙老子天下第一,自诩是国语片中唯一真正的功夫明星;又说《冷面虎》主角,除了他,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演;还说王羽粗制滥造,拍出的功夫片愈来愈拙劣……王羽勃然大怒,说:他欺天下无人,我就演《冷面虎》让他瞧瞧!

  但不少人认为,刘亮华不必这样,也大概不会这样,刘亮华是看准时机去请王羽出山的。因为李小龙在多种场合贬低挖苦香港的武术界、演艺界,已把这两方的人士得罪光。王羽这两方的身份兼有,并且是泰斗人物,他虽是台湾人,却是在香港出的名。如今,罗维要甩掉李小龙,并使其难堪,王羽当然会促成此事。

  王羽跟罗维有过龃龉,但罗太大刘亮华亲自登门道歉,他是不会再计较前隙的。自从李小龙回港跟罗维携手合作,越来越走红,掩盖了王羽的光辉,王羽的名气每况愈下。如今,罗维主动欲与他携手,他是不会错过这机会的。

  罗维跟王羽重修于好、携手合作的消息在报上刊出,使李小龙很丢面子。当时的舆论认为:李小龙不主演《冷面虎》,《冷面虎》必胎死腹中。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打破了李小龙的“离开他地球就不会转动”的神话。这至少证明:即便李小龙是天下第一,但绝不会是天下唯一。

  李小龙觉得罗维太老奸巨猾,策划一个莫大的阴谋来整治他。早就打定主意把罗维的《冷面虎》彻底抛弃的李小龙,这时却偏执地认为《冷面虎》的主角该属他,他演不演该由他定,请别人演,也该由他定。

  李小龙忿忿然地闯进邹文怀的办公室,向邹文怀提抗议,说邹文怀不能再姑息养奸,纵容罗维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李小龙不屈不挠地声称他对《冷面虎》抱有极大的兴趣,他在家里反复斟酌角色,并已决定主演《冷面虎》!

  邹文怀啼笑皆非,觉得李小龙简直就是个3岁小孩,给他糖吃,他扔掉;把糖给别的小孩吃,他又哇哇大哭说他早就想吃。但李小龙又绝不是小孩,他怒气冲天,那样子就像要打人。邹文怀采取一惯的做法,温言安慰李小龙,批评罗维做法不周全,并竭力慢慢把话题引到别的问题上。

  李小龙仍然不屈不挠,咬住《冷面虎》不放,追问邹文怀:“你是嘉禾的老板,《冷面虎》主角一事,你到底作何安排?”这实在是太为难了,李罗已闹得这么僵,能合作下去么?再说已跟王羽签约,岂是儿戏?依照王羽在港台的名气和能量,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邹文怀无奈之下,说了句等于没说的话:“看看王羽是否接了别的本子,不愿再演《冷面虎》了,那我们自然会让你来演。”

  这句话也还真灵,李小龙一听火冒三丈,说:“你们把我李小龙当什么角色?王羽不愿演的本子,我难道会拾破烂捡来演!”李小龙悻悻然地大步出了邹文怀的办公室。

  一天后,李小龙“胡闹”的故事传到罗维耳里,罗维给李小龙挂去电话。罗维的动机,或许想把一些事由讲清楚;或许是想将王羽当一张牌,再气一气“心胸狭窄”的李小龙;或许是想安抚李小龙一番;或许又是想将李小龙的孩子气暴露无遗。

  罗维第一句话问道:“听说你对我很不满意,是吗?”李小龙咄咄逼人:“是的,不错!”

  罗维显得从容不迫:“那我就要请问一声了,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李小龙气冲冲道:“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把《冷面虎》里的角色给了旁人?”

  罗维以“大佬”的口吻说道:“你这话就不对罗,因为我已经跟你商量过好多次了,是你自己下不了决心,怪我何来?”李小龙强词夺理质问:“难道我不可以考虑吗?”

  罗维说:“当然你有这个权利,但我的时间宝贵,没法再等待下去,中国有一句乡里话:占着茅坑不拉屎。当然,大概你不是这样的人。”

  俩人在电话里足足“交战”了半个小时,罗维火了,质问道:“听说你在外面讲,你将要对我采取行动,请问这个‘行动’二字是怎样解释的?是不是要打我?”

  李小龙冷笑道:“怎么罗大导演胆子如鼠了?你放心,我不是××,我不会打人的。”罗维严厉说道:“我现在要谈的,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请不要牵扯到旁人身上,我不爱听!”罗维说完啪地挂上电话。

  这是李罗俩人“绝交”前的最后一次交谈。以后,他们在公司见了面,既不讲话,也不打招呼。演艺圈人,擅长在生活中也演戏,肚里恨之入骨,脸上一团和气。李小龙罗维俩人偏不。

  都说李罗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渔翁就是王羽先生。王羽这些年滥拍电影,多的一年竞拍了20部,影片质量及名气每况愈下。《冷面虎》却是他这几年最好的一部片,使他声誉重起。哀叹“王羽完了”的人,皆莫名惊诧。

  李小龙与罗维,形如路人的僵持关系大约维持了一年。这样也好,俩人虽心存怨恨,但互不搭理,井水不犯河水。

  但突然有一天,李小龙寻着罗维大吵大闹,罗维性命他关,即向警方告急,这就是著名的“罗维报警”事件。

  事情真是太突然了,但细审之,仍是有原可究。

  1973年,李小龙性格反常,遇到一系列不顺利的事。

  他赴美一游,去之轰动,回之悄然,大概是收获不大;邵氏公司请他主演的影片《神龙》迟迟不开镜;嘉禾与他合作的影片《死亡游戏》拍了个开头,却无缘无故停机。

  嘉禾的做法,委实太蹊跷,公司的说法极其荒谬,难圆其说。称:大家都疲倦,稍稍休息一下;又称:某某设备、道具、场景什么的还没准备好。

  李小龙虽不擅理财,但基本经济法则却也懂。他知道,多耗一天时间,就等于耗掉好些钱,以赢利为目的的制片公司绝不会等闲视之。李小龙不傻,但他却不肯放下大明星的架子,主动去询问原因,争取早日恢复拍摄,他总是习惯人家来请他,于是,他窝在家中,干焦急。

  其实,邹文怀比他更急。他很看好这部《死亡游戏》,多耗一天,不但耗去摄制成本,还会影响票房收入。只是因为,李小龙近来的情绪愈来愈糟,脾气愈来愈大,不适宜紧张有序的摄制工作,别人也不敢跟他合作共事。

  为此,嘉禾的头目开过一次秘密会议,一致通过,就目前李小龙的状况,以暂停合作为宜。这对嘉禾、对李小龙,都是两全之策。

  然而,个中的原因怎能与李小龙道出?一来他近来整天怒容,谁敢去惹他?二来他不是常人眼里的通情达理之人,若通情达理,就根本用不着做出让“摇钱树停止工作”的无奈下策。

  李小龙不见嘉禾丝毫动静,疑窦丛生,想法愈发的古怪。他忽而偏执地认为:是因为他答应为邵氏公司拍《神龙》一片,邵氏与嘉禾是仇敌,邹文怀自然十分不满,趁机来整他。

  邹文怀不满,“挨整”的李小龙更为不满,一定要当邹文怀的面,狠狠发泄他的愤懑。

  暴烈强悍的李小龙,几乎人人见之人人伯。殊不知,这位“东方功夫第一人”也有可怕之人。他怕的人,说出来谁也不敢相信——他在家怕老婆,在外怕老板。

  莲达与邹文怀,皆是极柔、极善、极温、极弱之人。此两人,一位是贤妻良母,一位是一介书生,皆手无缚鸡之力,焉能使虎胆牛劲的李小龙生畏?

  这大概可从中国古代的阴阳五行说中寻究答案,阴可化阳,柔可克刚,软可制硬……莲达的性情为人,前文已有较详尽的介绍。据李小龙的朋友亲人回忆,从未见李小龙向莲达发过脾气。李小龙对莲达的“怕”,自然不是胆怯,而是对莲达的依赖,莲达有时会像哄小孩似地照料或奉劝李小龙。

  邹文怀还不算极懦善之人,他做人功夫炉火纯青,能摸准李小龙的牛脾气,牵住这条蛮牛的鼻子走。邹文怀外柔内刚,李小龙对他总有几分敬畏。他事业上依赖邹文怀,自立门户创办协和公司,实际上并未“自立”,邹文怀仍是他实质上的老板。

  李小龙对嘉禾愤懑之极,仍末失理智,未向邹文怀发难。结果是愈憋火气愈大,恨不得找个茬一古脑儿发泄出来。

  这天,邹文怀邀他的导演和制片罗维夫妇在试映室看《人蛇恋》,这部进口片质量低下,在泰国本地却颇为卖座。三人边看,边议论该片究竟有何可取之处。

  片子放到一半,李小龙来到嘉禾写字楼,问邹文怀在哪里。职员说在试映室跟罗维夫妇一道看片,李小龙陡然怒发冲冠,冲进了试映室,拉一张靠椅往罗维面前一横,与罗维面对面坐着,劈头盖脑骂了起来。

  罗维、刘亮华、邹文怀皆错愕不已。李小龙跟罗维断交,已有一个年头,平时俩人谁也不睬谁。这其间,罗维为了避免跟李小龙矛盾的激化,在任何场合,非但不说李小龙的坏话,连涉及李小龙的一切都尽量回避。李小龙这般做法,真是莫名其妙。

  李小龙与罗维是旧仇,跟邹文怀却是新怨。他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发泄的人,把对邹文怀的不满,没头没脑地倾泻到罗维头上。大意是:你们嘉禾在搞我的鬼:嘉禾没有我,哪会有今天!没有你嘉禾,我哪里不好去,满世界都在找我合作拍片!好像罗维是嘉禾的老板。因事情太突然,罗维夫妇和邹文怀三人仍觉莫名其妙。

  在许多场合,罗维也是个心傲脾气大之人。可他遇到李小龙就十分地无奈,李小龙服软不服硬,脾气比他还暴。因此,罗维一声不吭,任凭李小龙破口大骂,只当是在骂别人。

  俩人坐得很近,罗维给李小龙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那欲走不能、欲还嘴亦不能的窘境,真叫人同情。邹文怀觉得李小龙太蛮横无礼,过来劝说。李小龙的火气也渲泄得差不多了,就由着邹文怀等人拉拉扯扯劝出试片室。

  本来事情可慢慢平息下去。罗维夫人刘亮华,见丈夫无故遭此侮辱,又想到自己把李小龙从好莱坞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多少有恩于李小龙,心想就看她刘亮华的面子,也不该对罗维这样。

  刘亮华越想越有气,忍不住从试映室跑出来,批评起李小龙来。这一弄,把李小龙刚刚熄下的怒火又呼地点燃。他大概还记得“好男不跟女斗”这句民间箴言,撇下刘亮华,又暴跳如雷,跑回到试映室,继续戳着罗维鼻子骂。

  众人把欲跟进去的刘亮华拉往别处,怕她参与其中,会起火上浇油的作用。

  李小龙这回是真骂罗维了,因为他觉得跟邹文怀仅仅是一些疙瘩,而对罗维才真正有深仇大恨。李小龙的神情,就像一只被激怒的恶虎。

  罗维虽是心怯,但末显出惊慌失措。因为李小龙一再宣称,他绝不会对不会功夫的人动武,更不会对老者和弱者施以暴力。罗维两者都兼而有之,所以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大概是国骂不解心头之恨,李小龙改用起“洋骂”来,满口美式英语的脏话。罗维听不懂,只当是聋子不知李小龙在骂,心中还暗暗好笑。

  罗维吓不倒威、骂不改色,使得李小龙很失面子。李小龙恼羞成怒,便解下系腰的皮带。众人一惊,以为李小龙欲鞭打罗维,却见他从皮带暗囊中抽出一把四寸来长的锋利小刀!

  李小龙捏着小刀,用刀尖指着罗维的要穴,作欲刺状;旁观的几个女演员,吓得花颜失色,尖声怪叫。而罗维,此刻倒显示出难得的大将风度,镇静着不动。

  李小龙咬牙切齿,捏刀突刺,当然只是快触皮肉又倏地缩回。可这情景,也够惊险,罗维吓得脸色泛白,情况已是万分危急!

  邹文怀不顾一切从背后抱住李小龙,同时另几位也去拉他。李小龙大概觉得发泄得差不多了,由大家把他架出试映室。

  过了一会儿,罗维走出试映室,神情冷峻且愠怒。他一声不响走进办公室,拨通电话向警方报告。在香港,藏械或携械行为,属于违法,更何况是有人持械行凶。

  没多时,街口响起警车声。当时,李小龙显出惊惶失措之色,可见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并非蓄意加害于罗维。

  在警察进门之前,邹文怀已为李小龙作了应急安排。

  罗维向警察报告李小龙威胁他的性命,自然要提起那条暗藏尖刀的“追命带”。警察立即找李小龙要来那条皮带。然而,李小龙腰间根本没罗维所描述的“追命带”。

  邹文怀为李小龙作伪证,说李小龙样子虽凶,只是虚张声势,扬言要用刀杀人,其实根本没有带刀云云。

  警察看李小龙心神不定的样子,知道内有蹊跷。不管怎样,李小龙恫吓威胁对方,仍有行凶企图,鉴于李小龙是大明星,警察只是平和地批评李小龙几句,要他在“今后不得再有同样事件”保证书上签名,便开了一线之恩,使李小龙免去了追究法律责任之难。

  事发之后,罗维对一朋友说:他明明晓得那条皮带是本公司内的同仁所藏起来的,而他当时很可以要求警方作出深入的搜查,但转念一想,李小龙说什么总是公司里的同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故而隐忍下来,这就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

  当晚,李小龙在跟一位电影公司老板通电话中提及这事。

  对方吃惊道:“你怎能胡乱签字?法律上的事,你不承认,又没有旁证,就不算数的,你这样做那等于是你的认罪供状啊!”

  李小龙一夜未眠,越想越不安,一大早,赶往嘉禾,如犯错知改的小孩,向邹文怀讨回那张“保证书”。

  精明过度的邹文怀微笑道:“好哇,保证书在警方手里,我现在就陪你去拿。”邹文怀忙收拾东西,欲陪李小龙去,说:“就不知那些警察会作何种想法?”李小龙怕再惹出麻烦,竟不敢去。

  “罗维报警事件”被嘉禾的人瞒住,因为毕竟是内部的事。外面虽有风言风语,却难以证实。待李小龙死后,《明报》才刊出一篇详情报道,港人这才知道,李小龙果真有一条暗藏凶器的“追命带”,也证实了罗维当时并没向警方报假案。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十九章 龙争虎斗 三大宏愿终告成






第十九章 龙争虎斗 三大宏愿终告成

  一直想主演好莱坞影片,这个机遇又一次来到。与邹文怀飞赴美国,谈妥《龙争虎斗》一片,他不仅是主演,还是与华纳公司平起平坐的合伙人。影片在香港开拍。又几经磨难:编剧易人,临时演员不听调遣,他自己给剧毒的眼镜蛇咬伤……巨片拍成,由此而成为世界性的大明星。

  1972年秋,李小龙完成他的第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影片《猛龙过江》。他不待公映,只作了短暂的休息,便投入《死亡游戏》的摄制。

  当时他还没有拿出《死亡游戏》的剧本。而在还没有故事梗概之前,他的创作冲动来自一个极模糊,场面又极宏大的心愿——那就是让全世界最伟大的武术家和运动家荟萃一堂,同在一部影片中出现,那是多么辉煌且不可思议的情景。

  菲律宾棍王兼美国棒球明星依鲁桑杜(依鲁桑杜在末到大学任教前,曾做过职业棒球运动员)即将来香港访问一事,促成李小龙把这一心愿变成银幕画面。李小龙写信给他,把设想告诉他,请他在港多停留些日子,一道拍摄《死亡游戏》的镜头。

  依鲁桑杜是李小龙在美最早结识的武术界朋友之一,他们的关系是互为师徒。李小龙教他咏春拳,他教李小龙棍法。在洛杉矶武馆,依鲁桑杜曾一度做李小龙的教头助理。

  依鲁桑杜愉快地接受李小龙邀请。在香港,他们筹划了一个星期,然后拍摄了一些零散的,但又最富有刺激的搏斗场面。

  同时,李小龙还把美国职业篮球明星阿布杜尔·贾巴尔(Abul·Jabbar)邀来香港拍片。贾巴尔身材高达7英尺4英寸(约合2.23米),李小龙站在他面前,犹如一个小孩,离贾巴尔的肩头还差5英寸。

  贾巴尔是美国职业篮坛最辉煌的球星,有篮坛五星级上将之称。在美国,篮球是最热门的体育竞技项目,贾巴尔的名气远比李小龙大。

  然而,贾巴尔却是李小龙的学生。在洛杉矶武馆,李小龙曾单独授予他截拳道。贾巴尔虽高大,却非常灵活,弹跳力极好,并且有西洋拳的基础。贾巴尔对李小龙不拘泥任何形式,充分发挥个性技能的武术十分敬佩,他说:“李小龙的截拳道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武道。”

  贾巴尔是洛杉矾湖人队的主力队员,十分繁忙。李小龙—个电报,便把他召来。李小龙在片中与他演对手戏的目的,就是展示他的截拳道,如何抗御和制服比他身材高大并且武艺高超的敌人。

  李小龙与贾巴尔,也只是拍了些零散的镜头。

  《死亡游戏》仅仅开了个头,李小龙便全力以赴投入《龙争虎斗》的筹备拍摄工作中去。

  李小龙还在美国好莱坞仿惶时,曾夸海口立下三大宏愿:一是推广弘扬截拳道,使中国功夫传遍全世界;二是使华语片打进国际市场,让全世界的电影观众认识中国电影;三是在欧美的影片中饰演主角,奠定中国演员的国际地位。

  前两大宏愿,可以说已基本实现。他已成为美国武术界传奇式的英雄,中国功夫早已由美国西部向东部突进,渐成热潮。美国在国际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在美国本土热门的东西,必然会影响全世界,继而是欧洲的功夫热、拉美的功夫热、澳洲的功夫热。这种世界性的中国功夫热,甚至还反馈到港台澳及东南亚的华人世界,使得对武术有所疏远的华人,再度热衷于古老的中国功夫来。

  李小龙主演的影片,不是第一个打进国际市场的,但他却是第一个最成功地把华语片打进国际市场的先行者。他的《唐山大兄》、《精武门》先在东南亚闹了个满堂红,继而又风靡贝鲁特、罗马、布宜诺斯艾利斯、悉尼等大都市,在美国还创下在港人眼里是天文数字的600万美元的票房收入。

  1972年底,《猛龙过江》公映,又在港澳台及东南亚掀起李小龙热,并波及全世界。

  李小龙已实现前两大宏愿,就差最后一个宏愿——在欧美影片中担任主角。

  李小龙并不是没碰到过这种机遇。在他履行嘉禾公司的片约之时,就回绝了好莱坞20世纪福斯公司拍摄《无声笛》的计划。李小龙确实是意气用事,仅仅为印度之行与詹姆斯·高宾闹矛盾之事而出一口怨气,为此,他还得罪了老朋友施里芬。

  李小龙不后悔失去这次机遇。他认为机遇还是会有的,不仅仅是好莱坞邀他客串主演电影,他还会成为好莱坞某大公司的长期签约明星,因为他而建立中国功夫片的明星运作机制。

  原本,施里芬最有可能促成李小龙梦想成真,他最熟悉李小龙的功夫及演技,对李小龙也最热心。他为《无声笛》上马而飞赴香港遭李小龙冷遇,且不说他与高宾请人写剧本的两万美元泡了汤,他亲自动笔耗时一年的代价又作何计算?

  因此,李小龙出演的第一部好莱坞影片,不是已有现成剧本的《无声笛》,而是剧本平庸、美国味太浓的中国功夫片《龙争虎斗》。这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尽在情理之中。

  《龙争虎斗》是华纳公司前任副总裁弗烈德·温特杜尔一手促成的。

  温特杜尔曾做过纽约一家夜总会的经理,后加盟华纳公司担任创作副总裁,并担任过《福斯托音乐会》、《神探智擒色情犯》等著名影片的制片人。他看过李小龙演的好莱坞电视剧后大发感慨:“我希望今后所有的惊险片,都要进行类似武术打斗那样的徒手肉搏,那比拿枪狂扫一番要刺激得多。”

  温特杜尔跟李小龙有一些私人交情,他由此而动念为李小龙筹划一部中国式的功夫片。1969年,温特杜尔把自己的构想提交公司高层,结果被否定掉了。这一切,李小龙均蒙在鼓里,温特杜尔是不会把高层的秘密泄露于外人听的。

  后来,李小龙回港发展,红遍半个地球。温特杜尔认为请李小龙主演好莱坞影片的时机已成熟。这时,他遇到一个志同道合者——道具及美术设计家保罗希勒。

  保罗希勒也是来自纽约,曾任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讲师兼舞台美工师。他后来到好莱坞发展,除干美工的老本行,还担任过《驯悍记》一片的制片人。保罗希勒也很欣赏李小龙的电视、电影,并有其独特的见解:

  “从哲学意义上说,功夫片类似于美国西部片,它们所表现的都是一个人有能力控制他们周围的环境。”

  “在我们生活的复杂社会里,人们往往有一种对周围世界无可奈何之感,绝大多数人感到对来自自身以外的压力无法反抗。而在功夫片里,你却看到有那么一个人能够改变和控制周围的环境,这正像在西部片里一样,一个人可以单枪匹马除暴安良,伸张正义。我认为这种追求比某些影片要深刻得多。现今武术界所追寻的东方哲学的本质,以及西方人突然对东方哲学发生兴趣,还有对远东研究的蓬勃发展,都表明这远非一时之时尚。”

  温特杜尔和保罗希勒,分别担任《龙争虎斗》的制片人及助理制片人。

  当温特杜尔和保罗希勒有了拍摄好莱坞第一部中国功夫片的意向后,便一起去拜访金像奖剧作家史达灵·施里芬。

  施里芬表现得很热心,他非常赞同他们的意向,说:早就该为李小龙拍一部中国功夫片。

  但施里芬拒绝合作。香港之行受到的冷遇,使他不可能不会有想法。李小龙因印度之行而对詹姆斯·高宾怀恨在心。李小龙也曾抱怨过施里芬奉行的是中庸之道(这是施里芬从李小龙那儿接受的中国哲学名词),以老好人的面目出现,两边都不得罪,实则好歹、善恶不分。

  施里芬说:我掺合在里面,会使李小龙重新勾起印度之行的旧怨,反而会搅掉你们的计划。施里芬表示,他可提供中国功夫及李小龙截拳道方面的资料。

  温特杜尔和保罗希勒请人写了一部《血与钢》的电影文学剧本。上报华纳公司,很快就得到批准。

  温特杜尔设法与李小龙取得联系。这时,李小龙已开始了《死亡游戏》的拍摄。但他不会放弃他盼望了快10年的主演好莱坞影片的机遇,毅然停止《死亡游戏》,先口头上答应了温特杜尔。

  李小龙在电影事业上,还得依赖于邹文怀。邹文怀的每一项重大决策,都使李小龙上了一个台阶。他把华纳公司邀他主演电影的消息告诉邹文怀。那意思是,他要重返好莱坞,成为好莱坞的职业电影演员。

  不知邹文怀是否担心李小龙远走高飞,一去不回。他提的建议使李小龙非常兴奋。邹文怀说,你现在不只是个职业演员,还是制片公司的老板。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你,你干嘛不以协和公司的名义与华纳公司合作。影片成功,不仅你出名,你的协和公司也出了名。还有你获的利不只是片酬,还·可按比例分成。

  邹文怀指点迷津,李小龙茅塞顿开,对恩公道:对,如今我的协和,也可跟国际大公司华纳平起平坐,平分秋色了!

  邹文怀作为协和公司的合法合伙人,同李小龙一道飞往美国,同华纳公司商议合作事宜。

  华纳公司对李小龙一行高度保密,但是李小龙的面孔已为美国观众所熟悉,记者盯梢采访。在他们飞抵美国的第二天,消息就刊在洛杉矶的报纸上,在好莱坞引起较大的轰动。

  李小龙是这样回忆的:“啊,不得了!每天都有七八十个电话找我,希望我能有一份差事给他们。”李小龙被美国的传媒炒成东方第一位功夫影星,《血与钢》被炒成好莱坞巨片,许多好莱坞电影圈的人士,都以能与李小龙合作这部巨片的制作为荣。

  好莱坞的大制片公司如美高梅、哥伦比亚、联美等,也都派要员四处活动,竭力把李小龙拉过去,许诺的条件比华纳优惠,但一时泡制不出功夫片剧本。在这种情况下,华纳公司破天荒地采取了屈尊之举,他们不是互提条件,而是华纳公司单方面地全部接受协和公司提出的条件,并且率先在合约上签字。

  若不是因为李小龙,像协和这样的小公司在好莱坞巨头眼里,根本就不算个玩意。

  这是李小龙的胜利,更是邹文怀的成功。

  李小龙与邹文怀,改变了华纳公司单方面制作的初衷,而改为两家合作;制片资金由华纳公司负责,拍摄与制作在香港,这样,协和作为合作方的地位不是可有可无的;剪辑好底片后,英语版的后期制作在华纳公司,国语版则由协和公司负责,票房收入按两种版本进行划分,其它事宜则另附细则,或再商议。

  按照邹文怀的暗示,李小龙没有立刻在合约上签字——尽管华纳公司的做法使他们意外地满意。合约给带回香港,李小龙大笔一挥,使他的第三大宏愿成为伸手可触的现实。

  这部影片的制作资金预算是60万美元(但实际上用了80多万),这在好莱坞属一般标准,但对港台等华语片的公司来说,无疑是一部巨片。这使得依然是空壳的协和公司名声大噪,大有与邵氏、国泰等大公司平分秋色之势。

  该片的英文片名是《ENTER THE DRAGON》,中文片名为《龙争虎斗》。李小龙喜欢以“龙”为片名,一则取自自己的名字,二则象征中国。李小龙对原剧本《血与钢》不甚满意,提了一大堆意见。制片人温特杜尔向李小龙保证,他们会请好莱坞最杰出的电影剧作家改写成电影分镜头剧本。

  温特杜尔对这部影片充满信心,他说:“对武艺来说,这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好象在跳一种致命的芭蕾舞,不管他们之中的敌意,我们无法拒绝经由他们的步伐,领悟到惊心动魄的打斗。”

  1973年元月,华纳公司的人飞赴香港。他们有:制片人温特杜尔、保罗希勒,导演罗勃·高洛斯,演员杰凯利、约翰·萨克逊、安娜姬贝莉等。

  高洛斯是好莱坞著名导演,早年曾两次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提名。他是个摄影师出身的导演,他摄影的第一部影片《卡德莱克》就不同凡响,获奥斯卡最佳短片奖的提名。

  高洛斯在《龙争虎斗》封镜后,接受记者采访时谈感想:

  “拍片时最令我吃惊的是李小龙何以演得那么好。有人曾告诉我:李小龙不需要把戏‘演’出来,他全身都是戏,他只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行了。是的,他确实使我惊讶不已。他是一个好演员,也是一个超群绝伦的武术师。”

  “你就是花上100万美元,在好莱坞的布景厂里,也难再见到香港那种东方式的情调。那种场面、音响,甚至气味,合起来给予参与拍摄的人一种强烈的、逼真的实感。东方的确是世界上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它包括无尽的奥秘和可能性。”

  尽管高洛斯对李小龙、对香港赞不绝口,但美方人士却适应不了香港的气候与环境,也适应不了李小龙玩命的工作方式和暴躁的作风。

  《龙争虎斗》的拍摄可谓多灾多难。

  嘉禾厂的拍摄条件远比好莱坞差得多。因故事情节主要是在荒僻岛屿上展开,岛上搭建了大规模的外景场地,大部份镜头要在这里拍摄。

  辛苦自不用说,几乎每一个美方人员都染上疾病。港方参加演出的演员有石坚、钟玲玲、茅瑛、杨斯等,他们也叫苦不迭。

  李小龙对人太严了。他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要求这部影片要超过前三部影片,他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苦思苦想,呕心沥血,他吃的苦头、付出的精力自然比任何人都大。同时,他又把对自己的严要求强加于任何人头上,不光是对演员,对灯光、美工、化妆等人员亦是如此,使人不敢马虎,但心存怨言,觉得他在吹毛求疵。

  分镜头剧本与拍摄几乎是同步进行,即边拍边写,依据是整个故事框架和拍摄的实际状况与效果。操刀人是好莱坞的资深电影剧作家米歇尔·艾伦。一开始,李小龙就对他颇不满意,认为他根本不懂中国功夫、中国的风俗习惯。李小龙对他很不恭敬,与他谈论剧情发展及人物对白,不是以商榷的口气,而是在质问。

  那时候,剧组人员看见李小龙喋喋不休地骂艾伦,好像艾伦不是邀请而来的,而是因犯滔天罪行来接受审判的。知情的人,都认为李小龙太过份,而不是太认真。李小龙对艾伦写出的场面片断,不仅仅是挑剔中国功夫之类的常识问题,而是要与他想的完全一样——然而,谁也不知道李小龙肚里是怎么想的,甚至连李小龙也不知道!

  也许,在艾伦一生的创作生涯中,没遇过李小龙这么难侍候的主。他说一些玄之又玄、空之又空的武道哲学,再叫人用具体画面表现出来,并且要形神兼备;他昨天讲的意图,第二天一早就可推翻,甚至马上就可推翻,但责任却要由艾伦担当,谴责艾伦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这种情况,艾伦怎能与李小龙共事相处?但他却有股子非得把剧本写好写完的韧性。结果,李小龙声称:不能跟艾伦共事下去!

  李小龙对艾伦的不满,导致与制片人温特杜尔的冲突,李小龙声色俱厉地指责温特杜尔在剧作人选上的严重失策:“他(指艾伦)根本就不懂中国的功夫!什么都不懂!若是我,比他强一千一万倍!你应该知道谁适合写我主演的剧本,你这样做,是存心要把剧本弄得一团糟!”

  这真是无稽之谈,作为投资方的代表制片人,会存心把剧本弄糟么?温特杜尔哭笑不得,又异常地恼怒。为了大局,温特杜尔忍住火气跟李小龙作解释。他承认艾伦是不懂中国功夫,他认为艾伦仍不失为一名杰出的电影剧作家。问题是如何协调好,使艾伦能够有效地按你的意图创作。

  温特杜尔很含蓄地说出这番话,事实上,李小龙古怪多变而又急躁易怒的脾气,谁也无法与他协调好。

  李小龙仍在厉声指责温特杜尔,在这种情况下,艾伦忍不住反驳李小龙,说李小龙作为“武术指导”,而剧本未把中国功夫写得规范传神,武术指导也有不可推卸之责。

  李小龙暴跳如雷,立即宣布炒艾伦的鱿鱼,叫他卷行李回美国去,声称这一辈子再也不愿见到他。

  李小龙没这个权,编剧是受雇于制片人的。温特杜尔为了顾全李小龙的面子,也是为了争吵不再升级,他跟几个美方人士把艾伦劝离片场的宿舍,并且把艾伦的行李也拿走了。

  这事真不好办,米歇尔·艾伦已跟温特杜尔签了协约。再说尚未封镜就打道回府,艾伦的面子往哪搁?温特杜尔跟邹文怀商议后,把艾伦安排到一家高档酒店住下,一切待遇不变,若不再继续《龙争虎斗》,艾伦可干别的。

  温特杜尔仍希望李小龙回心转意,并及时向华纳公司总部汇报了这事。

  李小龙是个喜欢意气用事的人,他一旦知错,会在内心悔恨不迭,并默默地改正。风波暂时平息后,温特杜尔希望李小龙突然问起艾伦来,说怎不见他找我谈本子。

  李小龙没这样,他说:“我来写!”李小龙一头扎进写字间。但没多久,又悻悻出来。他要干的事委实太多,他除了主演兼武术指导,还要越俎代庖管制片、导演、摄影、灯光、道具……等等一切大大小小、已有专人司职的事。

  李小龙总是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

  拍摄离不开脚本,停机就意味着浪费大量的资金。在碰头会上,李小龙说原剧本不行,温特杜尔说:“我们会请好莱坞最优秀,也最擅长写动作片的电影剧作家重新创作,比如史达灵·施里芬……等等。”他一连点了五六个人名,看李小龙的反应。李小龙回答说:“我要最好的!”

  李小龙回到住处,在俩人的通话中谈及编剧人选事宜,温特杜尔再一次以暗示的方式推荐施里芬。李小龙仍是那句话:“我要最好的。”

  “李小龙已经不需要施里芬了。”这是俩位制片温特杜尔与保罗希勒共同得出的结论,但他们闹不清李小龙为什么对他们的暗示无动于衷,似乎压根就不知道好莱坞有个金像奖剧作家史达灵·施里芬。也许,李小龙名气太大,忘掉了老朋友;也许,李小龙想证明:没有你施里芬,我李小龙照样能主演好莱坞影片,照样有人为我写出功夫片剧本。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小龙在最后一次通话中,却责怪起温特杜尔没请施里芬来!温特杜尔好气又好笑,实在弄不清李小龙肚里是怎么想的,直觉得他神经有毛病。

  应该说,这是事情的转机,现在唯有施里芬能拯救剧本。他熟悉中国功夫,跟李小龙相处多年,算得上半个中国通,他是李小龙最敬佩的好莱坞剧作家,他们近来的关系只是疏远了,并末破裂。

  华纳公司总部,已有人在做施里芬的工作。施里芬最初怎么都不同意,他苦笑道:“我现在无法讨到李小龙的好。”莲达跟施里芬通了电话,说李小龙现在十分困难,很需要你帮助,也只有你能帮助。莲达的口气真诚恳切,并且近于哀求,施里芬道:“你不用再说了,我马上就动身。”

  施里芬与李小龙在片场见面,没有任何客套,马上就讨论剧本。在工作中,他们也常发生争执,但很快就意见一致。有时,李小龙还会在争执不下的情况下,主动做出让步。这使温特杜尔感到惊喜。也许李小龙已完全恢复理智,他应该知道,他如果把施里芬得罪走,不再会有第二个人赶来香港“擦屁股”。

  米歇尔·艾伦仍住在九龙的酒店,仍暗中参与剧本的创作。因为剧本的前半部是他写的,施里芬在许多问题上仍需跟他商量,尽可使剧本既让李小龙满意,又符合摄制要求。

  一天,李小龙在九龙街头看见悠闲散步的米歇尔·艾伦,李小龙膛目惊诧,正欲追过去问话。

  “被李小龙撵回美国去”的米歇尔·艾伦自知不妙,很快就从李小龙视线下消失。李小龙找到温特杜尔,向他大发雷霆,要他立即买机票让那个“美国佬滚回美国去!”

  艾伦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美国。他说:“平心而论,李小龙确实是个完美主义者,一切都想弄得好上加好。可我无法忍受他的作风,在我看来,他不仅像个暴君,而且像个疯子。”

  《龙争虎斗》预计在四星期内拍峻,但事实上拍了十星期。困难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好莱坞的制片方式在这里寸步难行。

  制片人温特杜尔对此心如火焚,他对外界抱怨道:

  “这里与好莱坞是完全不同的,香港人对什么都说‘行’,但并不是真的‘行’。他们对我们好莱坞的拍片方式一无所知,又不愿从多个角度选取每一个镜头,因此,剪辑时,除了把镜头连接在一起之外,就没有什么事可干了。”

  “我们也不得不放弃现场直接录音的企图,因为那里的人不习惯现场录音,他们总是在拍片时说个不停。想让他们静下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指挥不了这些人。有时排定要拍一场宴会的戏,可是居然找不到剧情所需的食物。他们会说:‘有什么你就用什么吧!’而今天道具还在这里,明天便会不翼而飞。”

  “我们拍片的照明灯是租的,但往往第二次再把灯租来时,却不是上次用的那些灯。结果我们不得不把整个镜头全部重拍一遍。在他们看来,灯的颜色每次不同是无关紧要的。”

  “迷信也是一个问题。人家答应租给我们一艘船,可是到用船那天,船主却说不是黄道吉日,天时不利,于是船也就没有了。”

  美方人士抱怨中方,中方人士亦抱怨美方。同做一样的工作,中美双方人员的待遇迥然不同。美方人员是按照好莱坞的标准,中方人员则是香港的标准。这种反差,使得一些中方人士忿忿不平,抱怨说:某某还不如香港的某某做得好,可报酬却是这边的好几倍。又说:美国佬在本土搞种族歧视,还把种族歧视带到香港来了。

  而美方人士亦是有苦难言,在香港拍片,除酬金不变,其他待遇都大大降低了。

  拍戏请了两百多名临时演员,这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人声称是功夫师,实际上一点功夫都没有;还有人德性很不好,见着值钱的东西,就偷偷摸摸带走。

  这也许都是小事,最令人头痛的是绝大部份人不懂表演。在好莱坞情形却两样,能随时叫到训练有素的临时演员,你不需教他们如何动作,他们会表演得让你满意甚至吃惊,因为他们当中,有的是电影戏剧表演专业出来的新秀,有的是来好莱坞寻求发展而末果的职业演员。

  有一次,拍一个大型场面中某演员的特写,而临时演员不知自己该如何动作,有的甚至停下来看这位演员是如何表演的。这时,几乎所有的中美双方工作人员都停下手头的工作,一一教他们该如何动作。

  该拍三个镜头的时间,结果只拍了一个镜头。有时看样片,会发现有一个临时演员站着发呆,或做跟剧情相悖的动作,这个镜头便不得不重来。

  拍摄进度延误,跟李小龙过于认真、过于偏执不无关系。李小龙常跟制片、导演、编剧等发生冲突,他一意孤行,执拗于自己的主张不放。若莲达在场,事情或许会好办许多。但通常的情况是,一切工作都暂停下来,或推倒重来。

  有一次在新界拍外景,所有人员都到位,唯有李小龙没到。大家焦急地等了数个小时,李小龙悠哉悠哉姗姗来迟。大家并末责备他,立即投入拍摄前的准备工作,李小龙却神经质地说:“我头痛,今天不拍!”拂袖而去。导演高洛斯给他气得几乎快哭。

  温特杜尔回忆当时的情形苦不堪言,他说:

  “我不仅是制片人,我还是助理导演、布景设计,然而,实际上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未如此卖力地工作,也从未如此经常地陷入失控。”

  “我的确认为李小龙很自负,倘若没有莲达,《龙争虎斗》是完不成的,是她使小龙控制住情绪。在洛杉矶时,我和小龙是朋友;而在香港,我们却成了一个巨星与制片人的关系。影片真正开拍后,他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这真是万幸。而在每一次开拍前,我们确实有些隔阂。”

  温特杜尔说:我们在洛杉矶关系是非常友好和融洽的,但现在,小龙变得如此出名,如此锋芒毕露,如此暴躁,他是被周围的一切弄得惶惶不可终日了。前后只8个月之间,他在香港这个地方,由一个普通人变成风头最劲的大人物……

  “请不要误解我,我无意说毁他。他是复杂而别具一格的,令人很难了解。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别人难以猜度。唉,他真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啊2”

  莲达在《龙争虎斗》的片中担任一个不重要的角色,而在实际拍摄中,她的角色却异常地重要。导演高洛斯说:“如果没有莲达,我们不可想象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或许大家赌气不干,成为好莱坞电影史上的丑闻。”

  李小龙的暴躁与多疑,使他成为一个孤家寡人。没人能与他直接沟通和交流,而莲达就成为沟通大家思想的纽带和桥梁。当李小龙发怒时,没谁能扭转他的意志,而等他火气稍平,往往是莲达说服李小龙,使李小龙接受别人的正确方案,或者坐下来重新商榷。

  莲达常与演职员一起交流,尤其是与那些受过李小龙怨气或对李小龙不满的人谈心,莲达通常是责备自己,以内疚的口气说她在家里末尽到一位妻子的职责,才使得李小龙心情不好,动辄发火。莲达自然还会谈到李小龙的为人,说他脾气虽坏,其实心地不坏,他错待了人,内心总是忏悔,临睡前还向我说个不停。

  大家都尊敬莲达,爱莲达。因为莲达,才使大家对李小龙的对立情绪末演化到势不两立的地步。莲达或许不能彻底抹平大家对李小龙的恶劣印象,但至少有一点:这部由多方人员凑成的摄制机器之所以能不屈不挠运作下去,有莲达的一份功劳。

  保罗希勒说:“莲达是我一生见到的,少有的几位伟大的女性。”

  莲达回忆起《龙争虎斗》的拍摄,有一般不堪回首的无奈感,她没有谈人际间的是是非非,只是谈李小龙,说他那段日子是极紧张极痛苦的,命途多舛,常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落在他身上。

  那时候报界常会出现一些揭李小龙隐私的文章,弄得他心烦意乱。又因为李小龙的某些做法非礼或粗暴,使得他与新闻界的关系日益恶化。

  向他挑战的人总是接连不断,他们想借打败李小龙而名扬天下,或者至少把李小龙气得暴跳如雷。李小龙对挑战者一律挂免战牌,这使得公众舆论认为他胆怯。在《龙争虎斗》的片场,李小龙忍无可忍,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打得一败涂地。李小龙并无快慰,而又是深深的苦恼。

  《龙争虎斗》中有一幕李小龙遭遇眼镜蛇的戏,李小龙与眼镜蛇周旋、对峙,最后将这凶残灵敏的毒物制伏。在拍摄过程中,李小龙却被眼镜蛇咬了一口,幸好这条眼镜蛇已事先摘除了毒腺。

  该片最严重的事故是李小龙被玻璃扎伤了手。剧中有一幕李小龙与恶棍阿哈拉搏斗的场面,阿哈拉以敲碎的玻璃瓶做锐器向李小龙突刺,李小龙徒手还击。李小龙与演员罗勃沃事先排练过,一切顺利。当时,香港影业还没有采用糖料制的玻璃瓶做道具,而是用真的。在正式拍摄时就出事了,罗勃沃没有掌握好时间,玻璃瓶不是刺向空档,而是直接扎在李小龙手上,手给割开一个好大的口子,鲜血淋淋。

  当时,拍摄已近尾声,李小龙是主角,又是武术指导,结果使拍摄工作几乎停顿下来。李小龙整整养伤一星期,他心焦似火,烦躁不安。

  本来就不顺的摄制工作又再次缓慢下来。

  好事多磨,《龙争虎斗》终于成为美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成功的好莱坞式的中国功夫片。

  该片的故事情节套用深入虎穴查奸锄害的模式。一名姓韩的少林武术的叛徒(由石坚饰),来到一座荒岛上立寨为营,干起贩卖海洛英的不法勾当。警方须查证核实,并将韩缉拿归案。但由于韩严禁任何人携带枪支进入海岛,便只能派徒手功夫高强的间谍才能深入虎穴完成此项艰巨任务。于是,警方来到少林寺,邀请李姓的功夫高手(由李小龙饰)出山。同时,李的师父(由乔宏饰)也有意清理门户,以正佛门戒律,故批准李前去查证锄奸。

  剧情的高潮,是发生在海岛堡垒里的角逐。韩邀请美国的角力专家威廉(由杰凯利饰)、罗伯(由约翰·萨克逊饰)来参加比武竞赛。李拒绝参加竞赛,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功夫。此刻,李的妹妹因遭不幸也在海岛上,李打算把妹妹(由莲达饰)拯救出去。岛上有个叫阿哈拉的恶棍(由罗勃沃饰),带领几个韩的门徒,袭击了李的妹妹,迫使他妹妹自杀。李义愤填膺,毅然参加了竞赛。

  温特杜尔是这样叙述这幕戏的:

  李最后证实,这岛屿不仅是巨大贩毒组织总部,还是拘禁少女的地方,这些少女都是用来做‘实验’或贩毒的。李曾抑制他为其妹复仇的欲望。阿哈拉不敌李快捷的双脚。在狂怒之下,阿哈拉抓起两个酒瓶,敲碎它们,用来刺李。李终于别无选择,杀了阿哈拉。

  “这并不是一个以牙还牙的故事。实际上,李被描述成一个非暴力的人。他杀死阿哈拉也是被逼得不得已的情形下而出手的。这是武术界的原则。”

  在片中,李小龙将角色冷漠严峻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电影行家都认为李小龙是个内涵很深、戏路很宽的动作演员。

  在此片中,李小龙展示的功夫亦有颇多新鲜处,李小龙的动作比过去更明快,更潇洒。全片最高潮,是李小龙在地牢里独战群豪,他的拳脚、双节棍;长棍及菲律宾魔杖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在片中,李小龙不仅展示他的功夫,还借剧中人之口弘扬他的截拳道。其中一段对白是,李在少林寺跟一高手比武,轻易击败对手。李的师父赞道:“刚才看你的武艺已进入化境,希望你能身心一致发挥到最高境界。你能解释什么叫武术的最高境界吗?”

  李回答:“就是把技巧隐于无形。”

  此片由中美双方联合摄制,在风格上不甚统一和谐。在中国观众看来,不少地方不伦不类。但恰恰是这些不伦不类的地方,却能为西方观众所接受。

  因此,《龙争虎斗》不仅又一次轰动香港,在欧美亦风靡之至,使李小龙成为世界性的电影明星!可惜李小龙未能再一次品尝成功之喜悦——他于影片公映的前一个月,撒手而去……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二十章 电影艺术 假亦真来真亦假






第二十章 电影艺术 假亦真来真亦假

  从影生涯极短暂,只有两年;电影作品非常之少,仅有四部。但他却能在世界影坛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事隔二十多年,他电影的魁力依然不减。这是为什么?是他的功夫绝顶,还是他的演技超群?或是其他的原因……

  李小龙真正的从影生涯仅两年,主演了四部功夫电影:《唐山大兄》、《精武门》、《猛龙过江》、《龙争虎斗》。另一部《死亡游戏》只拍摄了15至20分钟的胶片,他死后出品的《死亡游戏》已不是他创作中该片的原貌。

  李小龙从影生涯极其短暂,影片作品数量亦非常之少,却部部堪称精品,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轰动与卖座是不足以说明李小龙电影的巨大成就的。在李小龙成名之前和之后,都有极走红的影星影片,但过了若干年后,再观其作品,人们会觉得新闻媒介炒错了对象。

  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人们看李小龙的电影,仍会深深地为之震撼,仍会觉得魅力无穷。

  原因安在?

  厚积薄发

  李小龙在武道上,可谓一帆风顺,少年得志。而从影,却是命途多舛,大器晚成(相对他寿命而言)。在好莱坞,他的潜能曾偶露峥嵘,在几部电视剧中担任过配角,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李小龙在《青蜂侠》中的加藤一角首次跟观众见面时,一位评论家撰文道:“李小龙的演技确实突出,看得出他并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李小龙6岁上银幕,13岁习武,其间的准备已是非常充分,自然会初上荧屏便令人刮目相看。但由于好莱坞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等诸多原因,使得他迟迟不能如愿以偿。

  他自小喜好表演,在好莱坞从影不成,逼着他观赏研究了不少出色的影片,涉猎了许多电影方面的书籍,琢磨自己在未来影片中的表演,加之天赋不低,一有出头之机,自然水到渠成。

  李小龙是真正以功夫大师的身份来做功夫演员的。他的功夫已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应付影片中的功夫表演自然游刃有余。但他表演绝不轻松,这是因为他对所有事物的追求都是无止境的。

  在港台影坛,象他这样身怀绝顶功夫的人跻身影坛是非常之少的。有人甚至毫无功夫,却拍出了名噪一时的功夫片,他们依赖的蒙太奇手法和特技镜头,给观众造成功夫盖世、天下无敌的假象。另有不少人虽会功夫,却是那种适宜于表演的功夫,花巧而不实际。

  功夫亦如美女,化装出来的美女是不耐看的,耐看的是天然本色。李小龙的功夫片,绝不会给人“技穷”之感,只会觉得他仅在此片中露了两手,还有众多的绝技藏而末露。李小龙的武学功底博大精深,他展示的功夫自然耐看。

  李小龙还是个学者化的演员,他的武学、哲学造诣很深,但他的气质毫无书卷之气,这往往会使人忽视他的知识内涵。这种内涵,作用于电影的效果是间接的,但又是深沉的。

  浅显是不少港台影片的通病,浅显的影片却往往能媚俗,博得观众廉价的掌声。虽轰动一时,最终却如过眼烟云。商业片原本如此。收回成本、再创利润是制片人的唯一目的。

  李小龙的影片也属于商业片,但他较好地做到雅俗共赏,既通俗易懂,又耐人咀嚼——影片有丰富深沉的内涵。这正是他多年修养积蓄的结果。

  李小龙绝不为钱而滥拍片,他一年两部的进度远远低于港台明星拍片数量的平均水平,他追求的是少而精。

  李小龙回港发展之初宣称:“我就是有意地让世界人士作一比较,是中国拳术高明,还是外国拳术高明。人是不可以貌相,人受人尊敬的是技术、知识和智慧。我相信在动作片中,对各种首要的条件我已经付出了忠诚,花费了很多时间去磨练,我有信心,自己的表演是最好的。”

  李小龙绝非咄咄狂妄之辞,此时的他已修炼多年,准备充分,火候已到,第一部片便不同凡响,并显出他巨大的潜力与后劲。

  武道要义

  李小龙跟传统的中国武师不同,后者对武道要义秘诀守口如瓶,秘而不宣,只是在性命攸关的非常时刻授其嫡传弟子。李小龙却不然,他不惜采用最有效的现代传播媒介来弘扬他的武道哲学,来宣传他的截拳道。

  这自然是电影。

  截拳道动作的最大特点是:“简单”、“直接”、“神速”。它几乎没有过程,拳脚就决速直接地击于敌手的要害,将敌手打倒。

  例如在《精武门》中,李小龙被敌手重重封死。若是其他功夫片或其他流派的武术,总是要运用多套招式化解,连消带打,险象环生。李小龙却是用“切破法”,拳脚快速凶猛,简单明了。李小龙借自己的打法,来证实某些武艺实在不适宜实战,应当摈弃。

  李小龙在电影里展示的功夫,会使人觉得这不是在演戏,而是实战。李小龙在片中的打斗,几乎不带表演的成份。譬如《猛龙过江》中那场餐馆后巷的巷战,一切使人感觉“这是真的”,“这正在眼前发生”。

  “真实”是李小龙功夫片的最大特点。截拳道,因其“简单”、“直接”、“神速”,决定了它不适宜表演。它没有繁琐花巧的动作,往往动作的开始就是打斗的结束。因此,截拳道是一种不适宜表演的武术,它不悦目,但实用。

  李小龙的“连环三脚”是非常有名的。在《唐山大兄》和《精武门》中,观众见到李小龙凌空飞跃踢脚。其实,李小龙跳不了那么高,是他在罗维及邹文怀的说服下借助了弹床。观众对这一动作大为赞赏,李小龙却极反感,因为缺乏真实感。因此,在他自编自导自演的《猛龙过江》中,他就不使用弹床,不惜剔去令观众拍案叫绝的凌空翻腾的动作。

  电影界、武术界的人士对李小龙功夫片的一致评价是:李小龙演的是真功夫。

  李小龙竭力反对运用电影技巧来“制造”人所不及的“绝技”,如“隐身”、“穿墙”、“飞檐逾屋”、“水上飘行”等等(这种绝技在港台功夫片中几乎泛滥成灾)。真功夫或许不好看,但是耐看。假功夫尽可蒙蔽一时,但难欺骗一世。

  因此,李小龙在影片中展示的功夫,既不怕电影及武术界的行家挑剔,又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截拳道的宗旨是实用,如果掺入虚伪的东西,必然会将现众引入迷途,从而误人子弟。

  李小龙是为功夫而电影,不似众多的功夫演员,是为电影而功夫。

  然而,李小龙毕竟是在拍电影,并且是拍商业电影。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为功夫而功夫,把电影观众全然弃之不顾。他不可能将他的截拳道拍成科教片,而应是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的情节片。

  因此,他在不损及他的截拳道要义的前提下,适当地使动作“精彩”一些,幅度“夸张”一些,套数“复杂”一些,过程“延长”一些。另外,李小龙还特意为观众设计了一些动作噱头。

  他在片中的打斗前或打头中,总要搞一些辅助动作,如脱去上衣展示强健发达的胸肌;运气热身并练功,舞棍打拳,动作精彩之极;用蔑视鄙夷的眼光看着敌手,看得敌手或不知所措,或暴跳如雷,或胆战心惊;潇洒利索地拉高裤脚,扎马步;击中对手时发出胜利的叫喊,或欲发力前的怪啸……

  李小龙在实际比武格斗中,并不这样。这些“花架子”对打斗本身是没什么益处的,但也没什么害处。这些噱头却很受观众喜爱,效果出奇地好。在戏院中,观众一见李小龙的这番表演,往往会高声喝彩,热烈鼓掌。

  从欣赏的角度讲,李小龙的功夫电影真正做到了“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比众多“只有热闹,而无门道可看”的港台功夫片显然要高出一筹。

  超人哲学

  李小龙所饰的角色都是凡人,如《唐山大兄》中的华侨工人郑潮安;《精武门》中出身贫寒的、霍元甲的弟子陈真;《猛龙过江》中那个什么都不懂、洋相百出的乡下佬;《龙争虎斗》中的少林弟子李。

  然而,他们又都是超人。

  人们从这些主人公中,可或多或少地找到李小龙人生经历的影子。与其说李小龙在演他们,不如说在演自己。

  李小龙的电影,具有浓烈的自我意识。无论是当时或是以后的电影观众,都不是欣赏李小龙所饰的角色,而是欣赏李小龙本人。

  李小龙将自己的功夫与哲学尽悉倾注到主人公身上,如赋予他们血肉。

  李小龙的超人哲学,已不再是尼采的超人哲学,而是中西文化撞击下的,融于李小龙血脉心灵的一种哲学。

  李小龙所饰的人物皆出贫寒,他们都又成为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这种地位与名声的巨大反差,更能体现出他们平凡中的非凡。

  他们往往深受传统价值观的束缚,心灵严重扭曲,而如非人一般。如《唐山大兄》中,郑潮安胸前佩有母亲赠的玉,这块玉告诫他“小不忍则乱大谋,轻举动则惹横祸”。郑潮安忍得太痛苦了,直至佩玉被对手打碎,母训不复存在,他的手脚才从锁链里解脱出来,以牙还牙,以暴除暴。

  在《精武门》中,师兄秉承师父遗训,三番五次警诫陈真不可随便与铃木宽动武。杀父(师父)之仇焉能不报?师父遗训焉能不尊?陈真忍得太苦太累,他忍无可忍,只能将师父遗训暂置一旁,瞒住师兄,夜闯铃木宽武馆。

  他们终究又是反传统、反权威的。他们要充分展现自我,而不让自我消失在传统观念中与权威的巨翼之下。中国的传统伦理观念中,以“天地君亲师”为大。这些人物,将母诫师训弃之一旁,天不怕地不伯,皇帝老子都不怕,他们全然超出于凡人之上,心中只有一个偌大的“自我”。

  李小龙塑造的现代超人,又酷似古代的武侠,见义勇为,除暴安良,他们对女性,格守的是禁欲主义。这与中国古代武道讲究“入境”须“戒色”的信条完全吻合。

  在《唐山大兄》中,李小龙对衣依一见钟情,他不敢向衣依表示爱,他对衣依的爱最终是毫无结果。在《精武门》中,李小龙与苗可秀是一对准备结婚的情侣,但在戏中却没有渲染他们的感情纠葛,爱情在他的心中已不重要,他一心挂念的是复仇。到了《猛龙过江》,李小龙在爱情上如一个白痴,苗可秀对他极有好感,钟情于他,他却无动于衷。

  影片中的李小龙心中只装有一样东西——功夫。

  他对性的态度更是排斥,在《唐山大兄》中,他被人骗醉宿娟一宵,翌晨忏悔不已,不敢见人。在《猛龙过江》中,他见那意大利女郎以肉体面对他,他如见魔怪,惊恐不已,落荒而逃。到了《龙争虎斗》,身为武僧的他,更是视女色为“虚无”。

  现实生活中的李小龙却不是这样的,但仍然是一个真实的李小龙。李小龙在性与功夫的态度上言行不一致,他行为上确有点“好色”,而他在宣扬武道时却主张“戒色”。李小龙在影片中的安排,实则是他平时武道言论的延伸。

  这一现象,曾引起众多人士的非议。但至少有一点,李小龙在电影中保全了他的超人形象的完美。

  李小龙塑造的超人,是极真实而又极现实的。主人公所处的时代是现时,或是离现时较近的时代。他们不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而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李小龙的电影与观众不存在距离感,观众会认为,这就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

  超人的出场,再平常也不过,全然是一个普通人,就是现实中的你我他。主人公虽身怀绝技,最后干出惊天动地的业绩,但不会使观众觉得突冗,观众会觉得:这是可能的,我通过努力,也能够达到这点。

  李小龙塑造的超人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正因为这点,他的电影对观众,尤其是对热爱武术与渴望强大的观众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他们心心相印,产生共鸣。

  读者在阅读评介李小龙电影的文章时,往往会发现,几乎所有的作者都习惯以李小龙的名字替代片中主人公的名字。这是因为李小龙的电影自我意识太强的缘故。李小龙的电影,是极个性化的电影。这种电影,生命力自然强。

  民族心理

  李小龙的电影,无一不贯穿“我是中国人”这一母题。

  李小龙借电影弘扬中国功夫,维护中国人的自尊,证明中国人是不可欺辱的。

  不少批评家认为,李小龙的电影有着浓郁的义和团色彩和打倒洋鬼子的排外心理。他们以李小龙的电影为什么深受海外华人,甚至黑人、波多黎各人青睐来证实这一点。

  在欧美,李小龙跟众多的少数民族一样,深感种族歧视与民族偏见之耻辱,李小龙确有借电影渲泄积郁于胸的愤懑之意向。他的意向与欧美的少数民族相吻合,李小龙实现了他们将白人打翻在地,一泄心头之恨的梦想。他们把李小龙当偶像崇拜。

  这种状况在港澳台、在今日的大陆亦是如此,中国人在近、现代史上饱受西洋人及东洋人的侵略与压迫,人们曾渴望反抗外来侵略与压迫的英雄出现,李小龙正是这种英雄的化身,他为中华民族出了一口怨气!

  在《精武门》中,李小龙在外滩踢碎“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耻辱牌;他把“东亚病夫”的匾牌送回给日本武士,并痛打东洋人。此刻,戏院观众一片欢呼,酣畅淋漓之极!

  在《猛龙过江》与《龙争虎斗》中,李小龙力战西洋拳师,将他们打得人仰马翻,一败涂地,同样大快中国人之心!

  李小龙在电影中,似乎老跟空手道过不去。这与他在美国的经历有关。他初到美国时,中国功夫默默无闻,而日本的空手道却在美国的武术界大行其道。中国功夫倍受歧视,自不待说。李小龙在美国创立截拳道,曾被一些空手道人物视他为仇敌,李小龙为此而屡受挑衅甚至遭致暗算。

  李小龙在电影中,自然有泄恨的成份,但他最主要的是证实:截拳道是当今世上最先进的武道。在电影中,李小龙总是把空手道武士安排为敌对方。

  在《猛龙过江》中,李小龙直截了当强调空手道不如国术这一观点。但他这种观点,最初不为店伙计(以小麒麟为首)所接受,他们认为国术不及空手道,要对抗洋人,就得学空手道。当李小龙以国术大破空手道时,他们才心服口服,拜李小龙为师学国术。李小龙与罗礼士决斗,大有国术大战空手道之用意。

  在《精武门》中,李小龙与铃木宽殊死搏斗,也含有中国拳术与日本空手道试比高低的味道。

  最后获胜的自然是中国功夫师李小龙。

  作为电影观众,自然不会去探究李小龙以空手道为对手的含义,见李小龙所饰的中国同胞获胜,顿觉扬眉吐气。同时,也为中国功夫之神威而深深地自豪。

  李小龙的电影轰动一时,其魅力且能久而不衰,原因之一是迎合了中国人的民族心理。

  现在的问题是:李小龙的电影,在日本、在欧美也大受欢迎!

  人们在深入探讨李小龙电影之时,会发现李小龙并非那种一味排外的狭隘的民族心理。

  他嫉恶如仇。

  他的爱憎标准并非以同胞与异族来划分的。他恨的是邪恶的外国人,对同胞中的败类,他同样憎恨。

  在《唐山大兄》中,李小龙视为仇敌,并且将其消灭的正是一个中国华侨中的恶霸(韩英杰饰)。在《龙争虎斗》中,韩(石坚饰)不仅是个中国人,还与李同出于一门武术流派少林寺,可韩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李小龙的电影,除他的绝顶功夫为世界电影观众所倾服外,他的观念倾向也是能为世界电影观众所接受的。

  这是他的电影具有国际性的双重原因。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二十一章 巨星陨落 死亡游戏亦是真






第二十一章 巨星陨落 死亡游戏亦是真

  名气愈来愈响,脾气也愈来愈大,他以刀威胁一名秀才,又在电视屏幕中将节目主持人撞倒,继而又将一名武教头打得人仰马翻。八方受敌,四面楚歌,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景象?被送往医院急救,大难不死。正在创作《死亡游戏》,独闯七级佛塔,连克七名高手,最后发现是“死亡游戏”。最终未完成“死亡游戏”,却上演了一出真正的《死亡游戏》!

  1973年,对李小龙来说是个不吉利的年份。

  他的名气依然蜚声海内外,他的电影依然在世界各地的影院上映不衰,然而,他的心底,却被一片魔影笼罩着。

  也许李小龙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他如果能像道家佛家那样淡泊处世,他心中将是一片明朗。李小龙信奉道家佛家。却进不了那样的境界。李小龙始终是个矛盾的人。

  《龙争虎斗》的拍摄,多灾多难,四个星期的拍摄计划拖到第十个星期才完成,此时,李小龙已是心力交悴。

  《龙争虎斗》封镜,李小龙飞了一趟美国。不知是李小龙夸海口,还是他人吹捧,说好莱坞将会以100万美元的“干薪”求聘他,更会像嘉宝、褒曼、梦露一样专门配一个班子为其拍片。传闻有鼻子有眼,使大家信以为真,大有香港走宝之感叹。

  不久,李小龙悄然无息回来,他在机场拒绝记者采访,一脸不快,自然也不见他拿出片酬100万美元的合约向公众炫耀。

  于是,又有传说出来澄清:好莱坞投资《龙争虎斗》总共才60万美元,怎会一下子将他一人的片酬抬到100万?又说自从爱迪生发明电影以来,还从未有过哪位大明星享受过“干薪”的殊荣。还说,《龙争虎斗》尚未公映,是龙是虫尚是个未知数,精明的好莱坞片商怎会像包装梦露一样专为他组班子拍功夫片?此乃无稽之谈!

  李小龙对此行末做任何解释,他保持缄默,并且是人人都欠了他债似地一副愠容。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李小龙此行赴美,结果未遂他的心愿。

  看来去好莱坞做国际超级影星的梦想一时还难成,他还得呆香港泡一些日子。李小龙脚踩两只船,又想为邵氏拍《神龙》,又想跟嘉禾继续合作《死亡游戏》。

  但结果,两方面最终是没了音讯。

  李小龙始终不肯放下“老子天下第一”的至尊架子,打电话去询问个明白。他疑窦丛生,想法荒诞,认为他们都在策划阴谋,欲抛弃他。

  李小龙大错特错,天下哪有把财神爷往外推的老板?他们都恨不得把李小龙死死搂在怀里。李小龙的电影,怎么拍都会卖座。可因为这位财神爷的性情越来越古怪,脾气越来越暴躁,谁敢把这颗炸弹般的财神爷搂在怀里?

  都认为现在李小龙的行为暂不宜合作,但都不便把原因奉吉他。

  李小龙憋了一肚子的火,他为向他的“恩公”邹文怀泄怨,跟罗维干了一仗,引发了著名的“罗维报警事件”。其后,他怨气仍末平息,借机向一位耍笔杆子的秀才开火。

  事由是一篇文章引发的。又可说跟这篇文章无甚干系。

  事情是这样的,某作家化名写了一篇有关邹文怀与李小龙的文章,刊于《嘉禾电影》上。此刊是嘉禾的私办刊物,邹文怀又是嘉禾的老板,作者自然要将邹文怀吹捧一番,但对李小龙也没有什么“不适”之辞。

  但李小龙因对邹文怀心存芥蒂,鸡蛋里挑骨头,硬说这篇文章对他进行人身攻击,诽谤侮辱了他。他要找那个秀才兴师问罪,以泄他对秀才吹捧邹老板的不满。

  在杂志主编梁风的办公室,李小龙气势汹汹,要梁风交出那个“写破文章的臭秀才”。梁风出于维护作者的义务,不肯交出作者,敷衍道:“是寄来的稿,实在不知秀才是何许人。”

  李小龙见梁风拒不交出秀才,怒不可遏,再一次失去理智,把他因罗维报警而签写的保证书忘到爪哇国去。他又抽出威胁过罗维的特制皮带,挥舞匕首,在梁风的眼皮下施展得呼呼怪响。当时情形极为恐怖,梁风吓得魂飞魄散,面如土色。他的办公桌上留下道道刀痕。

  梁风到底算一条汉子,死神缠身都末出卖作者。

  旁观者邹文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主张将作者公开出来。据事后有人分析,邹文怀此举欠周全,这等于把作者推出来做“替罪羊”。

  倒是那个作者出奇地爽快,他在电话里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此作者不怕李小龙之因是他不会武,干吗不敢见李小龙?李小龙声称是不会向不会武的人动武的。这作者认为:我没做亏心事,没写一句诽谤李小龙的话,所造成的误会,是完全可以说清楚的。

  看来这位秀才是过于天真了。

  这位秀才在邹文怀的安排下,与李小龙晤面。秀才原以为可与李小龙说清道理,致使对方通情达理,结果还是应照了那句老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事后,秀才心有余悸地与友人复述晤面之情景,友人将秀才之言付诸文字,现笔录如下:

  话说有那么一天下午,秀才施施然地准时来到邹公馆,与李小龙初次见面,自然而然伸出手去,不想李小龙把脸色一沉,厉声说道:“请你不要碰我!只有我的朋友可以碰我,而你却是我的敌人!”当时秀才暗想:天下竟有这种不懂礼貌之人,诚乃奇哉怪也。

  分宾主坐定之后,李小龙劈面第一句话就问秀才:“你认不认识我?”秀才摇头:“不认识。”“你是不是和我有仇?”“没有。”

  李小龙大声道:“那你为什么损害我的名誉?”秀才一呆,反问道:“我写错了什么?倒要请你指教。”李小龙说:“你写我的个性,好像一名大孩子,这不是明明说我愚昧无知吗?”秀才一听,原来如此,不禁哑然失笑,正待答话之时,李小龙的火气又上来了,用英语怒喝道:“抹去你脸上的笑容!我不喜欢看你的衰样!”

  秀才实在怕了他,只好收敛笑容,很诚恳地向李小龙解释道:“李先生,请你听我说:按照中国文字上的传统,大孩子就代表天真、纯洁、直爽……”李小龙一挥手,截住秀才的话头,不耐烦地说道:“我不理你们×××(英语中,类似‘他妈的’之类的粗话,以下皆用×××代之):什么中国传统?你不用和我绕×××的圈子!我认为你损害了我的尊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饶了你!”

  秀才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已经觉得形势不妙了,但还不死心,继续解释道:“李先生,请你仔细想一想:我的稿子是写给《嘉禾电影》的,而我是向嘉禾支领稿费的,没有理由对你不利呀!”

  话还没说完,李小龙伸出他的巨灵之掌,砰然一响拍在桌上,怒气冲天地叫道:“你×××的说什么也白废……”说时站起身来:“现在就到厨房里去拿刀,先斩你几刀再说!”当下吓得秀才魂不附体,只好以乞怜的眼光向主人家邹文怀求救。

  邹文怀挺身而出,对李小龙道:“你这就不对了,布鲁斯,你答应过我不会使用武力的……”李小龙使劲把邹文怀一推,喝道:“你×××不要管闲事!我答应你不用拳头,但是我没有答应你不用刀啊!”

  秀才一听。暗想:“此番性命休矣!”

  李小龙一步步地逼近,秀才子已瘫痪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李小龙一直走到秀才的面前,一只手差不多指到秀才的鼻尖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宝贝儿(美式英文哩语的‘你小子’),你今天掉进我的陷井里来了,在没有被我打断几根骨头之前,你休想离去!”

  秀才当时已届60高龄,再加上身上有肺痨之症,不要说被李小龙饱以老拳,就是被他吹上一口大气,也会弄得昏倒过去半天,哪里还放反抗?当下秀才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请你暂息雷霆之怒,就算我写得不对,我现在向你道歉就是了!”

  李小龙跳起脚来,大声说道:“道歉就算了吗?我现在用刀于在化验上开了花,事后再向你道歉,行吗?”秀才可真怕他说得出,做得到。于是苦苦哀求:“那你就吩咐吧,要我怎么都行。”

  李小龙怒目而视威逼道:“好的,那你就招认出来,是谁花了两万元叫你这样写的?说出来饶你不死!”秀才一听,这可真大离谱了,两万元?有这么值钱的文章吗?再一想,方始恍然大悟:只要胡乱扯出罗维或邹文怀的名字,也许就可以跳出龙潭虎穴,但可惜的是他又不能那么说,因为根本是没影儿的事啊!

  秀才“就是个泥人儿,也还有三分土性子”,于是把心一横,拼着挨他几拳,干脆说道:“我没话可说,你要打,就请动手吧!”说也奇怪,李小龙立刻转身,对邹文怀喝道:“叫他滚,我不要看见他!滚,滚,滚!”

  秀才好像听到了皇恩大赦,三脚两步,跳出门外,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似漏网之鱼。

  事后,梁风向秀才温语压惊,秀才摇头苦笑道;“我倒没什么,但此人情形不大正常,恐怕寿命有限,你们倒要多多留意才好。”没想到秀才这一句话不幸言中,李小龙果然在不久便撒手尘世,这可真是天意如此,无可挽回了。

  邹文怀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信条,凡不利于李小龙的事皆捂得死死的,公司员工亦皆如此,只在内部议论,不向外界言传。否则,“李三脚”的诸多笑话,又要被记者们拿去,当丑闻在报上大肆渲染。

  1973年,是李小龙与新闻界龃龉颇多的一年。这以前,李小龙架子虽大,仍可接近,他兴致来时,还会与记者拉手拍肩,亲若手足。如今,李小龙呈现在记者面前的形象,用一位记者的话说是“与你结下八世深仇的狰狞面孔”。

  有一次,李小龙在公众场合露面,时间大概是《龙争虎斗》即将开镜之时。李小龙是个风头人物,数十个记者将他团团围住采访拍照。李小龙曾因这种场面而出尽风头,此刻却把脸一沉,厉声叱道:“你们不要拍了,你们已拍了几千张!”

  记者岂会听他这一套,采访拍照是他们的职责,岂有见新闻人物不拍之理,照拍不误。李小龙火了,动作之快,匪夷所思,只听吧嗒一响,一摄影记者的相机给他打落在地。

  众人哗然:“李三脚”真是蛮横无礼!记者也都不是吃素的,此刻正愁逮不住新闻不好回报馆交差,这正是头号新闻。大报小报把“李三脚”这一“辣手”一登,气得李小龙暴跳如雷。报纸刊物这般多,他不知该找哪家兴师问罪才好。

  又有一次,确切的时间是这年暮春,李小龙以刀威胁罗维,罗维报警的当天晚上。李小龙按照预先的约定,出席了无线电视“欢乐今宵”专题节目。席间,李小龙心头对罗维之怨恨还未渲泄干净,当主持人何守信采访他时,他不指名不道姓,悻悻谴责起罗维来。电视观众皆莫名其妙,只有圈中的人知其奥妙。

  李小龙的意思是他宽宏大量,否则他稍稍动武,罗维老头子便会粉身碎骨。为了证实他的话当真,他便拿何守信当靶子,以试身手。于是电视屏幕上就出现骇人的一幕:李小龙对着观众戟指蹦跳,突然间他手肘一撞,何守信果然不堪一击地倒在沙发之上。

  李小龙这一表演,不仅是对新闻界的公然冒犯,还是对当时正在实施的“全港反暴力运动”的严重挑衅。影迷深表失望,港民纷纷不满,舆论界更是异口同声指责他的错误。香港《快报》借一影迷的话怒斥李小龙:“我们鄙弃狂妄自大的英雄主义!”

  你不恭,我便不敬——这就是当时香港新闻界对李小龙的态度。

  其实,李小龙根本无意冒犯新闻界,更无张扬暴力的“歹念”。他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动武的企图,就是对他视为大仇人的罗维亦是如此。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也不明白他怎会做下这等授人于柄的“蠢事”。

  李小龙每每做错了事后都悔恨不已。据追随李小龙20年的曾任李小龙家管家兼厨师的胡生回忆,李小龙死前最愤怒、最忏悔之事,是一日下午,他挟着一大叠本港的报刊,怒气冲冲回家,越看越冒火,用双手捶头。

  胡生过去安慰,并问其故,才知那天因罗维报警,晚上应邀上了无线电视,一时不冷静,无意之中撞倒何守信。现在,报刊却利用港府“反暴力运动”大做文章,他成了港人的众矢之的,真是冤哉枉也。

  胡生说当时李小龙悔恨不迭,捏着报纸长久地喃喃自语,说:“我不该受人利用……”

  然而,李小龙却不在公众场合流露出他知错悔恨之意,更不会公开道歉。下一次见到记者,仍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怒容。香港的新闻界竞争激烈,常常互为冤家,可对外却出奇地团结,冒犯一个,得罪一群。要捧,一道上;欲损,一起来。别说新闻界尚不知李小龙错后知错知悔,就算知道,也不敢轻信,会以为“戏子演戏”。

  经新闻界的推波助澜,李小龙在众多港民眼里,落下个明知故犯、屡教不改的“恶劣形象”。

  新闻界对李小龙的最大一次“报复”行动发生在这一年的初夏。这是李小龙屡屡对新闻界“蔑视”、“非礼”、“冒犯”、“挑衅”的必然结果。当时,李小龙刚从洛杉矶看病回来不久,新闻界均不知李小龙还会得什么“病”,更不知死神正在悄悄向他逼近。否则,李小龙再怎么冒犯。新闻界都会原谅他。

  新闻界好像事先有约似的,就李小龙与女艺员丁佩的绯闻,铺天盖地,进行了一场近乎围剿的报道。丁佩何许人也?“频换男友”,“滥交”,“乱服药物”,“浅薄”.“轻佻”,“喜怒无常”。“染上所有的西方时髦病”,“丑闻迭出”……总之,形象之丑恶,令人呕心。

  这和以前截然不同。以前,新闻界也常爆出李小龙与某女的绯闻,但却千篇一律重弹“英雄加美女”的老调。说某女如何俏丽迷人。楚楚动人,娇情可人。媚态惑人,似乎不将此女大大地褒奖一番,是不足以配上李小龙这大英雄的。因此。李小龙对这些或真实或虚构的艳倩故事一笑置之.甚至还自鸣得意。

  这次,却是把李小龙的女友搞得臭不可闻,丁佩既然是一个“臭女人”,必然使李小龙很掉身价,何言英雄气概?大英雄会跟如此女人“胡来”?脸上委实无光!

  李小龙愈发光火,气不打一处出,却无从发泄——新闻界皆秀才,能对不会武的秀才拳打脚踢。以解心头之恨吗?李小龙始知新闻界之厉害,远非100个罗维加起来所能比拟。

  无疑,丁佩做了“倒李”的牺牲品,她不是因为李小龙也不会如此“出名”。据熟悉丁佩的人讲,丁佩远非某些文章所说的那么糟,她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女人。丁佩的“臭名昭著”,很大原因是她不懂得“做人”造成的(在这点上,李小龙与她惊人地相似)。某些女人,光做不说,行踪隐蔽,既享受到男女之欢愉,又保全了名声之清白。而丁佩,敢说敢做,大大咧咧。殊不知,在中国什么都可说,就是男女私情不可说!

  面对四面八方的“口诛笔伐”,丁佩也豁出去了:我就要跟李小龙,死爱活爱,爱给你们看!丁佩毫不退却,跟有妇之夫照样如此这般,于道学家看来,真可谓“恬不知耻”也!

  李小龙的文章,又有得做了。

  新闻界对李小龙“过不去”,武术界岂又能对李小龙“过得去”?

  算起来,李小龙与香港武术界结下的宿怨要深得多。香港的新闻界,好歹与李小龙有一年多难忘的“蜜月”——新闻界把李小龙炒得更红,李小龙为报刊版面增辉添色。而与武术界,什么也没有,惟有龃龉。

  都说李小龙从登上港岛第一天起,就视本港武术界为无物。视而不见也罢,目空一切也行,李小龙偏要逞哗众取宠之能,口若悬河,语惊四座,戟指本港武术界,将其贬得一无是处,以衬他的截拳道尽善尽美。又:李小龙自诩中国功夫在美国的传人,可他连到了异地时,拜访地盘的武林师尊泰斗的行规都不懂,不是无知之极,就是狂妄之至!

  这些言论,确有七分刻薄。但细究之,又不是无稽之谈。且不说被李小龙攻击之人可能会带有偏见,就是与武术界不搭界的局外人士,对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没这么强烈的主观色彩。

  李小龙把他的内心世界包得紧紧的。其实他内心并无贬低本港武术界之意,更不想在本港武术界树敌。道理很简单:本港武术界并没有得罪李小龙,李小龙自然也就不会先抱有敌意。

  李小龙曾不无忧虑地跟友人说,港埠的一些武师,教弟子花巧而不实用的武术,实在是误人子弟,他觉得他责无旁贷地应奉劝这些功夫弟子放弃花巧的武术,学一种最实用最先进的武术——那当然是他呕心沥血创立的截拳道。

  李小龙这番苦心善意,由于他处世的不圆融,被惊人地误解了。他的坦诚,却是给了武术界当头一棒。武术界人士怨声载道,怒火燃烧。

  结果,李小龙回港才几个月,本港四届拳击冠军刘大川,代表本港武术界向李小龙挑战。

  李小龙以他的造诣“已达到不随便比武的境界”而拒绝比武。

  当时的新闻界将此事炒得很热,他们没有厚此薄彼,只是想目睹一下两位顶尖高手的功夫大战。当时还流行一种说法,说李小龙这样的国际功夫大师,怎能去跟一个在小地方出名的拳师比武呢?这就像国学大师胡适,会跟中学生一道考国文么?

  然而,李小龙在拍《精武门》和《龙争虎斗》时,先后跟两个功夫平庸的临时演员较过手,这不是比武,是什么?

  李小龙继续我行我素,唯我独尊地宣扬他的截拳道,本港武术界觉得他“太不象话”,“太不识好歹了”。于是旧事重提:李小龙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与本港赫赫威名的拳师刘大川比武,却跟在武术界根本排不上号的初习武者比武,他那个“已达到不随便比武的境界”之说,该作何解释?

  新闻界自然要为此事推波助澜。

  一年多后的流行说法是:李小龙不敢跟刘大川比武。

  刘大川自那以后,一直没向李小龙继续挑战。他已经在舆论上赢了李小龙:刘大川是李小龙所敬畏、所惧怕之人。

  李小龙至死,都没有摆脱挑战者的骚扰。他们越发地放肆,或以刘大川之事来激他,或当面把截拳道贬为流氓斗殴之小技,更有人定好时间邀李小龙到某某地方比武。他们的挑战都不会有反响,却能获得另一种反响:被公众或媒介捧为令李小龙“见而生畏”的英雄好汉。

  莲达曾以万般无奈的口气回忆当时的情形:“小龙他总是尽量回绝一切挑战,可是报界老是对他喝倒彩,须知绝大多数的挑战者都想获得免费宣传。”

  李小龙当时承受的舆论压力非常非常大。他的沉默,不再被认为是蔑视,而是被认为胆怯。他的“已达到不随便比武的境界”之说已不能自圆其说了。人们甚至怀疑他“行遍美国无敌手”的豪举,认为那是好莱坞式的神话,而非他的历史。当时的舆论已把李小龙逼得没半点回旋余地,他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站出来接受本港武术界某一高手的挑战,重新以拳头来证实他行将失去的一切。

  很遗憾,李小龙没这样做。

  李小龙死后,据“李小龙研究”之学者,以及李小龙所接近之人的分析,李小龙那样做的原因是“害怕”。确如舆论导向所指,李小龙对挑战者的态度,最初是蔑视,最末是胆怯。这一年,李小龙挫折颇多,遭受一连串打击,有的还是致命的。李小龙的精神正在走向崩溃,他似乎听到死神正在敲他的门。他不再有当年勇往直前的锐气,他的名气太大,他竭力维护所获得的一切,更害怕失去这一切。

  “若冒险比武,万一失败,该会怎样呢?”这或许是李小龙至死都在思考、都在犹豫、都在痛苦的难题。

  李小龙与本港武术界关系史上的最大“败笔”,也许该属发生在电视上的那一幕。因李小龙的冒犯,使得他的武德一落千丈。

  其时,由于李小龙功夫片的传播,使得李小龙的功夫越来越为海外的武术界所重视。这种因李小龙而兴起的世界性功夫热反馈到香港来,迫使缘李小龙之因而对李小龙功夫持有偏见的本港武术界,正视起李小龙的截拳道来。

  平心而论,李小龙回港忙于拍片,功夫并无长进,却是他的功夫奇迹般地蜚声全世界的岁月。

  这种形势的最后结果,导致了无线电视的一台节目。他们邀请李小龙与本港各门派的泰斗教头坐在一起讲手,自然是宣传自己门派功夫以及交流武艺的讲手。李小龙接受了邀请,各派师父亦接受了邀请。原本,各派师父因李小龙的傲慢与非礼,是不屑与他坐在一起的。这一做法,可认为是本港武术界对截拳道作为一种新门派的事实上的承认,而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也可望得到和解。

  李小龙的做法,使该发展的一切又逆转了。

  节目的时间安排,是在李小龙出席“欢乐今宵”后不久的一天。李小龙在“欢乐今宵”中,把无怨无仇的何守信撞倒,落下“滥施暴力”的恶名。这次,因是与武林高手聚会,莲达反复叮嘱他要学会谦和容忍。李小龙满口答应,并在心中时时警告自己:切不可像上一次那样莽撞。李小龙的影迷们,也热切期望他们的偶像有好的表现。结果是令人大失所望。

  节目过程中,各门派师父报过家门后,便一一介绍自己门派的宗旨和要领。李小龙并不狂,各位师父也都有分寸。虽然细究他们的话,可挑出某些褒己贬他的言论,但总的气氛是融和的。

  事情出在一位四五十岁的师父身上。他为了证实自己以气功为底蕴的桩法,就站了出来,摆出他拿手的桩步,请各位师父上前试试把他推倒。这其实并没什么,他这样做,只会为单调的言谈讲手助兴活跃气氛,而不含比武与挑战的意味。

  这位师父的桩功确实惊人,说他登峰造极一点不过份。各门派的教头岂会是等闲之辈?却见他们一个接一个上去用力推,又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这位师父的身躯,如铁桩钉住地上不动。旁观者禁不住喝彩,这位师父露出得意之色。

  李小龙却没上去,他一动不动,冷静地观看。这位师父请李小龙上去推他,李小龙没动。于是他就说李小龙,大意是:你或是怕推不倒我,觉得失面子吧……

  李小龙一声不吭站了起来,慢吞吞走到这师父面前,脸上毫无表情。李小龙猛一抬手,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快若闪电。这师父立即站不稳桩步,仰面倒地,竟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另几位师父以责备的口气问李小龙:“怎么回事?你是怎样破他的架式的?”李小龙颇不以为然,带几分得意说:“因为我不是推他,而是击。”

  李小龙这一做法,在旁人眼里无疑是流氓无赖。帮有帮法,行有行规。武林的规矩:比武讲手,说动刀就不用枪,说明打就不可使暗招,说徒手就不得使利器。此师父讲好了是推他,怎可趁人不防,以拳猛击呢?此乃君子所不齿!

  本港武术界,本来就不把李小龙的截拳道当作正门直道,而是视其为歪门邪道。李小龙认为,只要制敌,可以不择手段。在电影里,他出现了以牙咬对手胳膊化解的打法。他在宣扬他的武道时,更是主张弱者和女子,以脚踢、以手掐敌人的阴囊——此乃一个男人的最弱处。

  李小龙的此套理论,被不少武术界人士视为大逆不道。李小龙的道理很简单:你危在瞬息,还管他什么道不道!

  李小龙在电视上触犯了武林之大忌,引起全港武术界人士的公愤。他们认为,不仅李小龙的武道不可入流,他还武德败坏,是武林的叛徒。

  其实,当时的李小龙并不抱恶意,也不是在耍无赖。他的用意是:你要证实自己的桩法,我便要证实自己的拳法。在实战中,是不能固定打法的。李小龙一惯厌恶表演式功夫,而这位师父却是在表演,尽管他的功夫确实了得。如果在搏斗之中,你站着让人来推无疑是送死,于是,李小龙就趁他不防,猛一重拳,让他开悟。

  应该说,本港武术界是有人能悟识李小龙的旨向的,但他们绝不会为李小龙说话。莲达曾向外界解释过李小龙的行为,但她作为李小龙夫人这一特殊身份,决定了她的解释苍白无力,不足以信。莲达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愤怒的声讨声中。

  1973年,是李小龙极焦灼、极痛苦、极狼狈、极惶惑的一年。按理,他已实现了他立下的三大宏愿,他正在成为具有世界影响的超级功夫明星。他应该扬眉吐气,心旷神怡,春风得意了。他确实狂喜过,但更多的是不安。

  李小龙得到的愈多,追求的也愈多;他追求的愈多,他要付出的努力也就愈多。如此,他怎么不会不堪重负、身心憔悴?

  对于李小龙后期的情形,他的老友施里芬深有感触地说:“武术对小龙来说,从来就和对我或其他人的意义大不相同。小龙他永远不能跳出武术的魔圈获得安宁。本来应该保护他的东西却帮助不了他,他投出了许多石子,可是这些石子都反弹过来打了他自己。生活中烦恼的事够多了,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可是有些时候,小龙他却似乎欢迎它们的光临。”

  施里芬的“石子说”可作几种解释,其中一种,可用中国的一句成语蔽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李小龙八方树敌,四面楚歌,首先是他的缘故;李小龙名声扫地,命途多舛,也主要是他自作自受。

  我们不妨看看李小龙理想中的人生观与武道哲学,这二者于李小龙是合一的。

  李小龙在美国写的一些武学著作,无不蕴含着深邃的佛家道家哲理,其意境之悠远,如古代隐居的先哲。

  李小龙说:习武的人,“应该淡泊于争名夺利之心。”他又说:“习武的人,如果真能有所成就的话,也不会骄傲。骄傲会使别人以为你过份看重自己的优越感,在骄傲中,其实都包含有恐惧和担忧,因为一个人希望(请注意‘希望’二字)能争取高位,而既经得到之后,就自然而然地会担心起来,害怕自己又会失去这个既得的地位。结果他最需要的就是如何保有现状,而因此产生了焦虑。”他还说:“习武有成就的人,也不会像初学乍练的人一样,而要能平静、谦和,丝毫不想焙耀。……在他来说,名利地位都不值一笑。”

  李小龙未能做到他所追求、所崇拜的境界。而他所批判、所摈弃的一切,却在他日后的生活中不断得到验证,似乎成了他人生后半部的真实写照!

  李小龙一惯言行不太一致,甚至相悖相逆。在以前,可以解释为他年轻、性格不稳定,且接受的东西太杂。稍后,可理解为他功成名就,忘乎所以,他可以为所欲为,而不对自己的言行负一点责任。而现在,过去的种种说法都无法解释他的古怪与荒唐。

  这就是,此时的李小龙已处于精神分裂症的边缘。

  洛杉矶的一名精神病医生,同时又是李小龙功夫电影的爱好者。他在李小龙死后,看到介绍李小龙在香港情况的文章,得出结论:

  李小龙已有近一年的精神分裂症病史!

  这是千万个李小龙迷所不能接受的,他们不敢想象他们崇拜的偶像,竟会是中国人口语中所说的“疯子”!

  美国对精神病的界定比较宽泛,人们常把忧虑、压抑、失眠、注意力分散等情绪变化或小毛病列入精神病的范畴。美国精神病医生数量惊人,这是其主要原因之一。

  而在中国,人们则普遍认为一个人完全失去理智并不痊愈,才能确定为精神分裂症。就这个意义上说,李小龙还只处于精神分裂症的前兆期。

  可当时,几乎没有人往这方面想。

  不少人把李小龙的非礼,视为蓄意与恶意,另有不少人,从他的性格、地位名气变化等方面去解释。确有人认为李小龙精神有问题,但不敢转告李小龙的亲人,更不敢公开。在中国随意下结论是要负责任的,尤其像李小龙这样的武林高手,惹火了他,岂不是送肉上砧?

  莲达与李小龙朝夕相处,该敏感到李小龙的变化。莲达既爱,又崇拜李小龙,是不会往那么坏的方面想的。再说,李小龙在家相对安宁,有时,还会在莲达面前乖顺得像个大孩子。家是李小龙宁静的港湾。李小龙在外面频频惹祸,莲达会以适当的方式婉言批评和规劝他。同时,莲达也对外界对李小龙的不友好而生怨言。

  李小龙死前的数天,曾忿忿然地对人说:香港人对他不好,他决定回西雅图定居。

  西雅图是莲达的出生地,是莲达的家乡。这也自然是莲达的意愿。

  据西方心理学家论证,有两种职业的人得精神病的概率最高:一是哲学家,另一是艺术家。

  而李小龙,两者集一身!

  1973年,对李小龙来说,不仅他的精神垮了,他的身体也垮了。

  这年的5月10日,正值香港的夏季,天气闷热而潮湿。在九龙郊外的嘉禾片场,李小龙正与一些演职人员为《龙争虎斗》的国语片配音。录音室配有冷气机,但在对嘴型配音那天,把嘈杂的冷气机关了,以防其杂音混录入声带。当然,整个窗户也是密封的,以防户外噪音。

  整个录音室闷热无比,酷似一个大蒸笼,每个人都大汗淋漓,头昏脑胀。李小龙不时吃他带来的维他命、高蛋白质混合饮料和果汁,仍不敌其热,显得精疲力竭,虚弱异常。

  同事虽发现他有些异常,但都不当一回事,大不了是轻微的中暑反应。在大家的印象中,李小龙是铁打钢铸的人,任何人都可能垮下来,就他无疾无恙。

  李小龙离开了录音室,当时谁也没留意他已不太对劲,只当他去方便一下。几分钟过去,大家停下来等他录音,但却等了二十多分钟仍不见他回来。大家觉得有些奇怪,就派人去找他。

  李小龙昏倒在带浴室的休息室地板上,去的人当他中暑什么的就把他摇醒。据李小龙事后回忆,他并末失去知觉,他能听出一切响声,就是身不由己。摇醒后的李小龙脸色苍白,立即爬了起来,恍恍惚惚慢慢走回录音室继续工作。他还没走到他的岗位又摔倒。大英雄不打自倒,是很失威的事,李小龙假装掉了眼镜,在地上摸索,但马上不省人事。

  场记赶忙跑到邹文怀办公室,说李小龙病倒昏迷。邹文怀立即派人请医生,急忙赶到录音室。“我看到李小龙呼吸困难,喘息声很大,而且浑身颤抖。于是我给浸会医院的朗德医生打了个电话,他让我把李小龙立即送往医院。”这是数月后,邹文怀对法庭陪审团作的供词。

  李小龙被立即送往医院,第一个对他进行检查诊断的是朗德医生。李小龙太太莲达闻讯立即赶到医院,莲达以为他患的是盲肠炎,或者是脱肠——他以前发过此类病。

  也是数月后,朗德医生在法庭作证时称:

  “李小龙被送进急救室时,正发高烧,完全休克,对外界刺激毫无反应。”

  朗德医生继续说:“李小龙是由数名大汉从嘉禾片场送医院来的,起初还有很大的喘息声,随后就消失了,紧接着是一阵阵痉挛。我召唤另外三位医生会诊,其中包括一位脑外科专家邬医生。李小龙整个身体都处于痉挛状态,我们按住了他的身体,但他的上肢使我们很难搞,因为他委实太强壮了,我们控制不住他……”

  李小龙发生过一连串痉挛之后,便静止下来。他浑身都浴在汗水里,他呼吸很不正常,每一次呼吸听起来都像是濒死的最后一口气。他眼睛仍张开,但涣散无神。医生给他做了脑外科检验,并给他服用甘露醇,以减轻他的脑部肿胀情况。又据验血结果,李小龙的肾功能也可能有问题。

  在法庭上,法官向朗德医生询问:是否每一个操劳过度、筋疲力尽的人,都会出现上述症状?

  “不会。”朗德医生恳切答道,并继续叙述当时的情景:

  “使李小龙恢复知觉,花费了我们两个半小时的时间,而他苏醒后显得茫然失措。整个过程是相当戏剧性的。他先是身体稍稍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紧接着他向我们作出了一些轻微的表情,但还不能说话。他认出了妻子莲达,而且作出相应的表示,然而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后来,他可以说话了;只是发音含糊不清,与他平素的说话方式迥异。他被转送到另一家医院时,他已能大声说话,恢复记忆,以及与我们说笑了。其实,他当时已差不多濒临死地。”

  李小龙醒过来说的第一句话是:他感到非常接近死亡,但他仍能表现他的意志。他开初口齿不清,后渐渐清晰,他说:“我要搏斗,我要成功——我不要失败。”李小龙仍在顽强地表现自己,他知道,倘若没这个信念,他就会死去。

  邬医生在法庭作证时说,他当时问李小龙是否服用过麻醉药物,李小龙承认他用过大麻烟叶。

  大麻类的停药反应与此迥异,当时为李小龙诊断的医生怀疑李小龙患有脑水肿,提议为他作一次全面检查,李小龙以他自我感觉良好拒绝了。邬医生回忆说:

  “我想把一种X光不能透过的药物注射到他的脑子里,然后通过X光使脑血管显现出来,对他的脑部进行检查。”因未作全面检查,三位医生均不能确诊李小龙患的是何种病。

  由于邹文怀的精心安排,李小龙这次意外被封锁得严严实实。否则,医院的门会被记者挤破,一惯“幸灾乐祸”、恨天下不出事的报界又大有文章可做了。

  一周后李小龙出院,他故意做出乐观的样子跟家人、友人、同事说笑,其实他内心忧郁而消沉。李小龙接受了莲达的建议(同时也是医生的嘱咐),去了一趟洛杉矶,请大医院的医学专家为他会诊。同时也是看望定居在洛杉矶的母亲。

  李小龙“赴美访好莱坞”的消息传出,一些敌视李小龙,又奈何不得的人祈祷,“但愿此公一去不再回来,阿弥陀佛。”

  会诊繁琐而又细致,最后,这批洛杉矶的名医一致认为:李小龙患的是一种严重的失调症,或者是一种癫病(中国俗称羊角风)。病因可能是操劳过度,也可能是过度紧张。诊断的结果是模棱两可的,病因病症皆如此。他们给李小龙开了一些治疗痉挛性失调症的药。

  李小龙见了母亲,说他差一点见了上帝。母亲十分担心。李小龙说:“我这不是很好吗?我打算活100岁。”母亲见他生龙活虎的样子笑了,说:“你至少可活100岁。”

  李小龙还走访了华纳电影公司,看望了一些好莱坞的朋友同事。大家对他很友好,说什么时候能与你合作拍功夫片。李小龙说快了,他打算拍完《死亡游戏》就回好莱坞,好莱坞才真正适宜他发展电影事业。

  李小龙曾向友人抱怨香港人的虚伪与嫉妒,说那不是他所愿呆的地方。友人很奇怪,没有香港,哪有李小龙的今天?李小龙成为国际知名的功夫影星,全靠香港促成的,那里的人正把李小龙当神崇拜。

  李小龙观看了华纳公司《龙争虎斗》英语片的后期制片。该片定于8月24日在洛杉矶的格劳曼中国戏院举行首映仪式。发行商十分看好这部带有好莱坞色彩的中国功夫片,预计在美国市场会进入卖座影片之列。

  李小龙答应华纳公司及发行商的邀请,8月间再回一趟美国,为《龙争虎斗》的公映作一次广泛的巡回宣传。

  8月间,李小龙确实已回到了美国,但那是他的尸体,一切恍如“死亡游戏”。

  李小龙结束短暂的美国之行,返回香港。他气色很好,情绪极佳,虽然还瘦,却异常结实。李小龙对哥哥李忠琛说:“母亲说我至少可活100岁。”李忠琛笃信不疑。

  李小龙又像往常一样玩命地工作。他需要做的事太多,他不知如何从心理生理上自我调节,他活得很累。

  很快,李小龙堕入施里芬所述的那种魔圈里。他的脾气愈来愈暴躁,行为愈来愈古怪,人们愈来愈不可理解他,他愈来愈孤癖,他的敌人也愈来愈多。

  更可怕的,是他处于一种莫名的惶恐之中,他害怕失败,害怕失去所获得的一切,害怕他像上一次那样晕倒,却又永远醒不来。

  他变得多疑起来,除了莲达,他觉得每一个人都在虚伪地说假话,都在图谋有意跟他过不去。他又开始抽大麻烟叶,他需要这种麻醉,那种快感与幻觉是现实中怎么也寻找不到的。

  在外人面前,他竭力维护他“永远英雄”的形象。除了知情者,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永远不倒的,甚至连小疾小恙都不会有。崇拜者希望他不断地干出惊天动地的伟绩;敌视他的人则希望他永远离开香港。

  李小龙确实想离开香港,他对香港愈来愈没好感。去意已定,但不是现在,他必须把《死亡游戏》完成。

  《死亡游戏》极有可能会是李小龙电影中最杰出的一部,也将是世界电影史上不同凡响的一部。

  李小龙要邀请世界级的体育明星和武术大师聚集一堂,即同在一部影片中出现。他已经邀请了美国棒球明星兼菲律宾棍王依鲁桑杜,美国MBA篮球巨星、身高2.23米的贾巴尔,以及韩国合气道掌门人池汉载等来港拍片,拍就一些非常精彩的零散镜头。

  《死亡游戏》的故事取材于佛教的七级浮屠,又受黑泽明的《七武士》的启发,叙述武林高手李小龙为取一件稀世瑰宝,而独闯七级佛塔。每一层都有一名代表不同武术门派的绝顶高手把守。这真正是一场死亡游戏,每上一层就如死过一次。就这七名镇塔武师的盖世功夫,已决定了不可能有人能连破七关上塔顶探宝,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依鲁桑杜饰棍王,贾巴尔饰力大无穷的巨人,池汉载饰合气道九段高手。另几个角色,要视所邀请到的人而定。其中,必不可少空手道高手,这是因为空手道在世界武术界影响之大,而与李小龙本人所产生的怨恨之深的缘故。

  李小龙九死一生打败最后一名镇守塔顶的高手,他激动而又虔诚地打开藏宝的匣子,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唯有一张写有字的纸。这句话蕴含着深邃的人生哲理,是千百年来,人类经过无数次痛苦的验证而获得的。这就是:

  “生是一个等待死亡的历程。”

  这句话过早地在李小龙身上得到验证。

  他正在等待《龙争虎斗》的公映,他已经开始撰写《死亡游戏》的剧本。

  1973年7月20日晚上11时15分,李小龙因昏迷被邹文怀及其太太莲达送入伊莉莎白医院抢救,不治而亡,享年32岁。

  一代巨星陨落,港埠为之震动,这不幸成为人生中真正的“死亡游戏”!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二十二章 入士难安 风波起扑朔迷离






第二十二章 入士难安 风波起扑朔迷离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邹文怀初说在自己家里,后证实却是在他情人丁佩的香闺中!一时风生水起,满城风雨。对他的死因,官方之裁定是“死于非命”,而民间却有多种说法:说他练功过度,其法不当;说他死于马上风,证据是他死于丁佩的床上;说他服食大麻,中毒而亡;说他住于凶宅,人名犯忌,为煞气所害;说他遭人谋害,点要穴,放毒药……孰是孰非?

  李小龙生前说过:“我很喜欢《当我死去》这首歌,尤其是那句‘若死时能得平静,啊!那么就让那一刻早来临。’也许我只有在死时才能得到平静。”

  那么,李小龙死后,是否印证了这句可作为遗言的话呢?

  1973年7月21日的香港报纸,头条新闻皆是李小龙的猝亡,口径几乎一样:“当红功夫巨星,年仅32岁的李小龙,昨日深夜ll时30分,在伊莉莎白医院暴毙。李小龙昨晚在家中(注意‘在家中’三字)突然晕倒,李妻莲达急送伊莉莎白医院急救,不幸不治而亡。医院方面未能确定死因,其尸已暂安放硷房,待医官开剖验尸结果……”

  一早醒来,港民皆被“李小龙暴毙”、“一代巨星陨落”、“猛龙归天”的报道震惊了!

  李小龙的死讯很快传遍香港、台湾、东南亚以及整个世界,影迷们无不为之扼腕、悲伤。但有许多影迷们认为是为李小龙拍摄《死亡游戏》制造的宣传噱头。李小龙怎么会死呢?他坚如铁,壮如牛,跃如虎,行如龙……李小龙在银幕上的形象太英雄化了,他的暴毙,人们难以置信!

  然而,越来越多的信息证实,李小龙确已死了。

  “李小龙是怎样死的?”这一疑问,最后闹得满城风雨,新闻界深挖李小龙的死因,报纸连篇累牍报道。那时候,数百万港民都在谈论李小龙之死,或悲,或奇,或怨,或恨,众说纷坛,莫衷一是。一个人的死,造成如此大的轰动,这在香港开埠以来,空前绝后。

  这一方面说明李小龙名气之大,另一方面却说明他死因之奇。

  最初一天,震惊悲伤之中的人们只有静待验尸官的死因报告。

  但第二天,也就是7月22日,《新星日报》赫然出现这样的大字标题:“本报独有可靠消息,李小龙死前昏迷地点,是在姓丁明星香闺内!”

  文称:“前晚7时左右,李小龙在丁某明星家中‘闲谈’,末几,李小龙以头痛不舒服,而在该明星睡房里休息。及至9时20分,丁某入到睡房,有意叫醒李小龙,赴邹文怀之约……丁某推李小龙,只见全无反应,赫然发现李小龙竟昏迷在床上,丁某大惊,手足无措,终于拨电话找得一位私家医生替李小龙急救,但未见效,遂将李小龙送往伊莉莎白医院……李小龙入院后,其妻莲达与邹文怀才接得消息,于是匆匆赶至,可惜他们来迟一步,李小龙告返魂无术……”

  毋庸置疑,丁某即是丁佩,李小龙的情人。俩人皆港埠名人,之间绯闻,已是家喻户晓,并演绎出颇多“肉弹”与“武士”的艳情故事,为港民茶余饭后谈资。

  《新星日报》此举,在李小龙死因的帐幕上捅了个大洞,石破天惊,全港哗然。李小龙之死疑窦百出,最大的两点:一、最初宣布李小龙噩耗的邹文怀为何隐瞒事实?二、李小龙死前,他正在跟丁佩干什么?

  7月24日,香港的《中国邮报》向最初发言人发难,头条大标题是:“李小龙死亡事件中,是谁在撒谎?”

  文中写明李小龙确确实实死于丁佩家。而邹文怀在李小龙暴毙次晨,在李小龙家门口接受记者群访时,却说李小龙是在自己家出事的。

  《英文星报》从救护车的来龙去脉打破一个缺口,文道:“根据我们的调查:九龙十字军总部于当日10时30分接到电话,要求派出救护车,地址是毕架山道67号三楼A二座,也就是丁佩的家中。总部立即通知马头涌消防局派出的是43号十字军(救护车)……政府发言人证实:一名32岁的男子李振藩(李小龙原名),于该日晚间11时被送入伊莉莎白医院。急症室里驻守的5106号女警,也证实了李小龙的入院时间是11时24分……”

  这样,李小龙在自己家中,即金巴仑道寓所中昏倒之说,不攻自破!那么,最初发言人邹文怀为什么要掩盖事实?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毕架山道67号,成了新闻界追踪的热点,记者纷纷而至,在报上炒得热闹非凡。

  据称,一看更员,在7月20日下午3时亲眼所见:李小龙与邹文怀步入丁佩所居大厦内。邹文怀4时离开,李小龙却末下来,不见踪影。

  据称,一白衫黑裤女工,在20日傍晚,听见李小龙在丁佩寓所里大叫大闹,状若疯狂,而其间还有大力击门之声。

  其时,公众舆论还流传着李小龙遭仇敌暗算陷害之新闻,但证据不确凿,不足为信。众多疑点,最后集中在邹文怀与丁佩二人身上。

  他们成为众矢之的!

  邹文怀确确实实在撒谎。

  邹文怀是最早向外界透露李小龙的消息的。在李小龙被送进伊莉莎白医院时,莲达急切地用英语向急症室的登记员叙述:李小龙在家昏倒,症状如何。登记员不懂英语,由邹文怀充当翻译。

  凌晨,邹文怀向新闻媒介发布李小龙死讯前,邹文怀问莲达有什么声明要发表。莲达正处悲痛之中,由邹文怀作主,说李小龙死于家中就行。于是邹文怀向报界发表声明中称:李小龙死于家中,其妻莲达在他身旁。

  其后,邹文怀接受记者采访(在李宅门前),又将李小龙死亡经过复述一遍。

  另外,李小龙哥哥忠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亦是说李小龙在自己私寓出事的。

  “假的就是假的”,“纸包不住火”。莲达、邹文怀、李忠琛三人虽都口径一致说李小龙在自己家里出事,但具体地点、时间却不同。也难怪,当时一切都在悲痛慌乱之中,来不及将“谎言”编造得天衣无缝。有“小诸葛”之称的邹文怀,好几次李小龙“肇事”都给他封锁或掩饰得严严实实,这次却末然。

  他们之间的漏洞是:一说李小龙饭后在院中散步,突感不支;另一说是李小龙未吃晚饭就躺在卧室床上昏迷不醒。其中最大的疑点是,为什么李小龙晚饭前后出的事,到深夜才将已是尸体的李小龙送医院急救呢?

  正因为有这么多疑点,才促使记者盘根究底深入采访,最后挖出救护车的“出车记录”,证实:“急症”中的李小龙,不是从自家中运往医院,而是从其情人丁佩家!从而掀起轩然大波。

  邹文怀代表嘉禾公司,代表协和公司的合伙人,亦代表李小龙家属,向报界发布李小龙的死讯。舆论的矛头皆戟指邹文怀。

  平心而论,不论邹文怀,还是莲达与李忠琛,撒谎是出于善意的目的。试想:一个有妇之夫,却死在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香闺,任凭长了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再者,李小龙与丁佩早已绯闻迭出,被好事者所利用,现在终于“乐极生悲,亢奋而卒”,李小龙已经落有污点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邹文怀当时被弄得十分尴尬。

  当时被弄得最狼狈、最惨的要算是丁佩。

  丁佩爱李小龙刻骨铭心,现在她亲眼所见她心爱的人弃她而去,已是悲痛欲绝。据知情人道,丁佩爱李小龙之深之痴之狂,胜于莲达。不管邹文怀、莲达是否曾为丁佩着想过,他们掩盖李小龙是在丁佩家出事的做法,对丁佩是有利的。

  那么,丁佩尽可去一心哀悼她心爱的人,而不必去应付种种责难。

  李小龙在丁佩家出事的新闻爆出,丁佩立即被卷入舆论的旋涡中。当时颇为流行的说法:李小龙死于“马上风”。不管此事虚无还是确有,李小龙死已死矣,活着的人无论如何评议他丑化他,他皆不知。中国人素有宽容死者而苛求生者的旧习。于是,一切污水统统泼于丁佩身上,似乎丁佩应该对李小龙之死负一切责任!

  丁佩大呼“冤枉”。丁佩也确实有些冤枉。李小龙并非每天都去丁佩构筑的“爱巢”。李小龙早死一天,晚死一天,都不会牵扯上丁佩,而正是去丁佩家的这一天死最麻烦。当时演艺圈还风传著名笑星李昆的一句谐语:“李小龙死在任何地方都不要紧,但偏偏死在那个最不适当的地方,这可真是老天爷的安排了!”

  丁佩痛失心上人,又面临强大的舆论压力,她原先视“人言可畏”于无物,这次才算真正领略其滋味了。丁佩一时方寸大乱,神经近乎失常,举止言论颇为失态。当记者向她证实,李小龙是否从她家中送往医院的,她竟答非所问,声嘶力竭疾呼:“我与李小龙是清白的:相信不久就会水落石出!”

  丁佩向《星报》记者否认一切,她说:“关于李小龙在我家昏迷的报道是完全不正确的!星期五晚上,当他去世的时候,我不在家中,我同我的母亲一起出去了。我最后一次看见李小龙,是几个月前,是在马路上无意中遇到的。”

  但是,就在丁佩说此话之前,政府新闻处已证实了李小龙的出事地点,而邹文怀此时也修正了他最初的“谎言”,说他这天与李小龙在丁佩家“讨论剧本”。丁佩矢口否认这一切,反给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人们愈是疑心丁佩心怀鬼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一次,丁佩不待记者提问,就泣泪叫喊“冤枉”。

  丁佩不是那种老于心计的女人。就后来公布的事实,她不该为李小龙之死负有责任。但她却是因李小龙之死,受损害最大的一位。就这点来说,丁佩是值得同情的。

  鉴于李小龙名气之大,而他的死疑点颇多,当局特组成死因研讯法庭。出庭作供的证人一共十位,他们依次是:李忠琛、邹文怀、丁佩,第一个替李小龙诊治的医生朱博怀、高级救护员彭德生、伊莉莎白医院急症室医生曾广照、伊莉莎白医院紧急救治单位医生郑宝志、警察法医官叶志鹏、探员刘树、军装警员柏文利。

  证人供词摘要如下,并略加分析:

  李小龙哥哥李忠琛说,他不知道他弟弟有吸大麻的习惯,他上月见到李小龙时,他的神态正常。

  邹文怀说,他在李小龙暴毙前,几乎每天都和李小龙会面,并末发觉他的神态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并且,未听说他有过家庭纠纷。

  邹文怀的供词,排斥了李小龙自杀的可能性。

  丁佩在作供时,着重回答莲达律师罗德丞关于“7月20日,李小龙在丁佩家所发生一切”的提问,另据邹文怀的证词,以及记者从其他渠道了解的材料,可将李小龙在这一天的活动及死后的情形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7月20日下午l时许,莲达因要外出购物而与李小龙吻别,李小龙说:他与邹文怀有一个约会,他们要一起讨论《死亡游戏》,也许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李小龙所说基本是事实,只是未向妻子提到丁佩。

  约2时,邹文怀来到李小龙家,二人谈了一会《死亡游戏》的剧本大纲。然后一道离开,约4点钟,来到丁佩家。他们是与丁佩预约好的,丁佩在《死亡游戏》中担任一个角色,同时还约定晚上去一酒家,同一名澳洲演员佐治拉辛比见面,商议他在片中担任哪个角色。

  三人就《死亡游戏》谈了约两个多钟头,7时左右,李小龙说他“不舒服”,“有点头痛”。丁佩就让李小龙服了一片丁佩常服的止痛药,并让李小龙去她卧房休息。李小龙跟邹文怀说他会去凯悦酒楼见邹文怀,就进丁佩卧房的床上睡下。

  约8时,邹文怀去接佐治拉辛比。

  半小时后,丁佩进卧房看李小龙,李小龙已睡沉,她不忍叫醒他,就打电话给邹文怀,说:“李小龙睡得很熟。”9时,李小龙仍末醒,她又打了一次电话给邹文怀。

  9时45分,邹文怀来到丁佩家。李小龙还未醒。邹文怀就试着叫醒李小龙,李小龙没反应。邹文怀就去推他,还掴他的脸,但还是“不得其法”。

  邹文怀无法弄醒李小龙,丁佩就打电话把她的私人医生朱博怀叫来。约10点过一点点,朱博怀赶到丁佩家。

  朱博怀在法庭上说:他10点左右赶到丁佩家检验李小龙时,李小龙已经昏迷。无法叫醒他。这时,李小龙已没有了心跳、脉搏和呼吸,瞳孔虽未完全开启,却已没有了“有生命征象”。

  实际上,李小龙这时已经死亡。

  朱博怀说:李小龙神态安祥,看来没有被骚扰过……我至少用了10分钟尝试使他恢复知觉,但无效,我建议立即转送伊莉莎白医院。

  朱博怀还谈到他开给丁佩常服的止痛药(EQUAGESIC),这种药比阿司匹灵还强烈,普通人服一片并无害处(李小龙也是服一片),但对有敏感反应的人来说却是有害的。

  高级救护员彭德生作供时说,他同救护车是当晚10时37分到达丁佩寓所的,检验时,发觉李小龙已没有了呼吸和脉搏。他曾为李小龙做了人工呼吸和给氧急救,均无效。在送医院途中,仍做急救工作,仍无效。

  伊莉莎白医院急症室的曾广照医生说,当晚11时,他检验了李小龙,发觉他无心跳,无呼吸,瞳孔扩大,对光不产生反应,理论上说,那是已经死亡了的征象。

  紧急救治单位的郑宝志医生说:当晚11时他检验李小龙时,李小龙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呼吸,因此认为李小龙已死亡,但仍用肾上腺素替他做了一次“心脏内注射急救”,注射后无反应。

  当晚11时半,一位米高·麦医生才正式签署了李小龙的死亡证明书。

  警察法医官叶志鹏作证,说在检验李小龙尸体时,他发觉李的左脚趾处有一处切开过输血痕迹,左胸处有一个针孔(是做心脏内注射急救时留下的针孔),身躯外表并无新的伤痕,嘴唇和指甲呈青色。

  叶志鹏又说,他在检查丁佩寓所时,并未发现打斗和发生纠缠所遗留下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毒的物品。李小龙的尸体上并未有任何受到过暴力的迹象。因此他认定李小龙是“没有遭受谋杀而致死的证据”。

  叶志鹏医生事后同另几位医生交谈过,另几位医生的意见都认为“李小龙可能是死于自然的病因”。因为李小龙生前,曾有过突然昏迷的病史。叶志鹏医生因此认为李小龙的“大脑血管可能不正常”,而死因便是由此而造成的。

  而法庭对李小龙死因的最初裁定是“死因不明”。

  李小龙的验尸工作,是在他死后36小时后开始的。其后,法庭进行调查取证。李小龙的尸体被剖验后,他的胃残存物、血、肝、肾、小肠和结肠的样本马上被送到化验室,由港府法医部的林医生检验。而另外的样本,送往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化验室。第一批验尸报告出来,李小龙已下葬。

  验尸报告最引人注目的,是李小龙体内发现大麻,但份量极微。林医生在法庭作证时说,大麻不致于致人于死。

  负责剖验尸体的伊莉莎白医院病理学家黎史特医生在法庭供称:李小龙之死不可能由大麻中毒引致,比较有可能是他对镇痛药中的某些成份极敏感。他说:李小龙头部没有发现伤痕,但脑部有中度肿胀。但他又说:完全没看脑出血的可能,因为脑血管并无梗塞之处。

  黎史特医生说,李小龙的其他器官均正常。至于他的脑肿,可能在暴卒前半分钟发生,也可能在半天前发生,就李小龙的情形而言,他的脑肿来得非常之快。

  但脑肿并非一定致人于死亡。

  此案还邀请了伦敦大学法医学教授迪雅来研究,他的意见是:死因是急性脑水肿,原因是对镇痛药(EQUACESIC)中的某些成份的过敏反应。

  但这只是推测,并非结论。

  李小龙死因的检验及论证经历了两个多月,1973年9月24日上午,法庭作终审裁定。

  董梓光法官引导陪审员判案,解释判案之7种可能性时指出:

  一、谋杀:

  即恶意及不合法杀人。对此案来说,可无须考虑此点,因无证据证明李小龙受谋杀。

  二、误杀:

  意思是不合法杀人而无恶意。此点亦无须考虑。

  三、合法杀人:

  此案亦无须考虑此一种可能性。

  四、自杀:

  根据证供,李小龙在死前,精神无受困扰现象,同时,亦无厌世情绪,故无须考虑死者是出于自杀。

  五、自然死亡:

  伊莉莎白医院验尸官黎史特医生在剖验死者之尸体时,试图找出自然死亡因素,但没有找到,英国伦敦大学迪雅教授亦同意黎史特医生的意见,故对此案来说,自然死亡亦难成立。

  六、意外死亡或死于非命:

  情形是差不多,只是死于非命比意外死亡更不幸,此种可能性,对本案来说,最为可能。

  七、死因不明:

  即所有证供都无法指出死者之死因,而陪审员未能从上述六种可能性中选一种作为本案的判决,最后的选择就是死因不明。

  董榨光法官复述案情及引导陪审员如何判案后,于上午11时退庭。11时10分,陪审团即把一致的裁定回报法官。

  法庭对李小龙死因的最后裁定是:

  “死于非命”。

  这就是人们翘首以盼李小龙确切死因的最后结果——不痛不痒,模棱两可。香港响起一片失望扫兴之声。保险公司的代表律师陈子忠当场就表示不满,他说:此一裁定,过于含糊,仍旧无法确定李小龙的死因。

  李小龙的死因最终是不明不白,但从当局如此兴师动众、港民如此关注、耗时如此之长这几点来说,九泉之下的李小龙似乎该知足了。

  李小龙的葬礼共举行过两次,一次是7月25日,香港的亲戚朋友影迷为他举行的,一次是7月28日,在西雅图的墓地举行的私人葬礼。

  在香港举行葬礼时,殡仪馆外面挤满了成千上万的影迷,人们一脸哀容,更有人痛苦泣泪。三百多名警察把守在殡仪馆外,以防影迷冲进来发生意外。一位目睹万人空巷观其葬礼的美国游客深有感触说,在他一生所遇,只有肯尼迪总统的葬礼能引起人们这么大的悲哀。

  殡仪馆灵堂上方写有“艺海星沉”四个大字。祭奠的花圈堆积如山,其中李妻莲达的花圈上写有“小龙爱夫缘续来生”的挽辞。棺中的李小龙穿着《精武门》中的那件深蓝色的唐服,这情景,使人联想起影片中霍元甲的灵堂。

  灵堂里有数百李小龙的亲戚朋友、同事及电影界人士。李小龙死前愈来愈孤独,他们中间,有的疏远,有的跟李小龙结过仇。在这一时刻,一切恩恩怨怨都会在这悲哀肃穆的气氛中淡化。他们向李小龙哀悼致祭,很多人潸然泣泪或放声大哭。

  灵柩之侧,坐着李小龙的遗孀莲达、哥嫂李忠琛与林燕妮、挚友小麒麟等人。莲达依照中国的礼俗披麻戴孝,满脸哀容,泣不成声。儿子国豪、女儿香凝亦披麻戴孝坐于地板,他们神色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香港所有的报纸均在头版报道了此事。

  李小龙的遗体由生前好友、嘉禾的摄影师陆正等护送往西雅图。前来机场接柩的只有李小龙妻子莲达与母亲何金棠。20年后陆正回想此事仍脸有戚色:“只有两个寡母婆,真可怜!”

  葬礼在西雅图东松街毕达活斯殡仪馆举行。有数十个影迷自发赶来,约100多亲人朋友同事向李小龙致哀。他们中的大部份是从数千公里外的洛杉矾得讯赶来的,使悲哀中的莲达感到慰藉。他们中有的人因李小龙之故而关系疏远或破裂,想到这一点,莲达不禁泪水盈眶。

  与香港葬礼热闹壮观的场面比,这里要显得宁静得多。静,是李小龙性格的另一方面。他曾无比渴望恬静的禅居生活,以避尘世的纷扰;他在死前的几天跟同事说,他要回西雅图定居,以割断越来越残酷的现实。现在他终于回到西雅图,终于能彻底静下来——他所希望的大概不会是这种形式,但毕竟已经发生。

  李小龙的坟墓在公墓的绿色的山坡上,墓碑可俯瞰风景优美的华盛顿湖,环境十分安静。

  落葬之时,莲达向丈夫致了最后的挽辞:“小龙他活着的时候,每天都有所创造,他32岁的一生是充实的。”

  李小龙的挚友依鲁桑杜唏嘘道:“世间再难找到这样伟大的武术家。”

  《龙争虎斗》的导演高洛斯赞叹道:“我从未见过有人工作态度如此认真,每一小节,他都力求尽善尽美。”

  《功夫》电视剧制片尹韬略感叹道:“他教的不只是拳术的要旨,更教我们人生的真义。”

  华纳公司总裁泰德艾斯利惋惜道:“这是很令人遗憾的,李小龙刚刚意识到自己将要获得最大成功时,却飘然仙逝了。我在悲哀之余想到,他虽然没有来得及登上天梯,但至少是把脚踏上去了……”

  曾因“印度之行”与李小龙产生过隔阂的詹姆斯·高宾激动地道:“永别了,我的兄弟,曾与你友好相处是我的荣幸。作为朋友和老师,你使我的肉体、精神和心灵贯通为一。谢谢你,愿你得到安息。”

  俗称“入土为安”,那么,李小龙是否真应照詹姆斯·高宾的愿望,“得到安息”了呢?

  李小龙的死因调查直拖至9月24日,官方才作出最的裁定:“死于非命”。

  那么,李小龙又是死于怎样的“非命”的呢?人们多不信服官方的裁定,同时对官方确定的证据颇表怀疑。在官方作出裁定之前和之后,新闻界和民众对李小龙的死因有多种说法,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并且,不因李小龙逝世渐远而日趋冷清。

  1993年,李小龙的儿子李国豪又是死于“非命”。为此,李小龙死因之纷争再掀高潮。

  现将李小龙死因的几种非官方说法述评如下:

  练功说

  李小龙暴毙,这是无数影迷难以置信的:李小龙结实如钢,怎么会彻底垮下来而猝亡呢?李小龙勤练不辍,在人们的意识中,身体是越练越健壮的。

  来自本港武术界的说法是:练功过度,或练功不得法,同样会损害身体甚至导致暴毙。

  雄胜蔡李佛门杜深师傅说:练功者须学会调息运气,否则,就会百病丛生,直至晕厥发生意外。

  罗汉门邵汉生师傅说:李小龙练功过度,死前过犹不及,苦苦支撑。他指出,李小龙晕倒,并非在录音中的那一次,拍片时也曾因头晕而停机。

  自然门谢新师傅说:不可把练功完全取代医生的治疗,若这样,只会误事。

  李小龙师兄、咏春派黄淳梁师傅说:若强迫自己把体力过份透支,容易引起内伤。李小龙每天都超负荷练功。

  龙形国术总会主席林焕光、东莞国术总会主席陈年柏均指出,练功须走正常的路子,若不得法,或走岔,身体自然会走岔。

  展拳主席黎师傅道:有病须求医,切勿讳疾忌医,不可过份自信体力。

  实用太极门郑天熊师傅说:练功如有名师指点,绝少会致命,只有一种人因为自以为是,不肯求名师指点及改正,某些地方本不应勉强练下去的了,反而增加,有如俗语所说的“积劳成疾”。

  因为众多师傅是接受记者为李小龙之死因的专访发表言论的,大多数人虽末点李小龙之名,却是暗指李小龙。又因为是公开言论,他们均避免使用刺激性的字眼。

  根据他们谈话的隐义,大概可作这样的臆断:李小龙练功过度,透支过大;没有名师指点,而自以为高明走歪了路子;练功不法,并且以练功代治疗;不懂气功而蛮练,犯了练功人的大忌。

  这至少是导致李小龙暴毙的间接原因。

  马上风说

  这是一个极敏感的话题,直接关系到当事人的形象与名誉。别说是非婚关系,就是夫妻在同房时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极不光彩的,并会使亲友及后代感到羞辱。

  因此,这一说法,在民间盛极一时,但却未有人敢向报界公开下结论。报界关于这一说法的报道,多是以局外人的身份作一些不痛不痒的中庸性的评介。

  李小龙在丁佩香闺昏迷而送医院不治而卒的新闻爆出,李小龙死于“马上风”之说风生水起,不胫而走。不少从未有过性体验的少男少女,顷刻间也知道了马上风是怎么回事。

  也难怪,丁佩是有“肉弹”之称的艳星,而李小龙是阳刚气十足的猛男。他们在公开场合,均有开放的性观念方面的言论。他们的暖昧关系路人皆知。那么,李小龙睡在丁佩的香闺,并且是她的香床上,不为此事,为的又是何?

  据邹文怀、丁佩在法庭上的供词,邹文怀是20日晚9时45分发现李小龙濒死的。这一说法为官方所确认。

  而李小龙的好友、《龙争虎斗》一片摄影师陆正却说他差不多早3个小时就知道李小龙出事。7月20日,陆正一早就约了李小龙晚饭,但在餐厅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未见李的踪影。陆正打电话到李小龙家,接电话的人只说“出咗事”(出了事),又表示“唔好系电话讲”(不好在电话里讲)。此时大约7点。

  陆正以为李小龙受了伤,匆匆赶到李家。当赶到李小龙的金巴伦道私寓时,陆正见7岁的李国豪正在自由自在玩耍,不见大人在其左右。陆正问李国豪你爸爸去哪了,李国豪道:“Movie!”(电影)。此时,李小龙的一名徒弟趋前在陆正耳旁说“呒咗啦”(没有了,意为人已死去)。

  据法庭记录,李小龙是10时半左右从丁佩家送往医院的,再证实已死亡。那么,当中相差的3个小时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出事”这么久才送医院?

  这一疑问,是建立在陆正记忆准确无误基点上的。时至20年后的今天,陆正仍坚持这一说法。

  作为李小龙的挚友,陆正绝无把死因往男女私情上引导之意。但他的说法,却成了马上风说的一个佐证。

  法庭记录称,急救员进丁佩卧房,所见李小龙衣衫完整。在法庭调查中,代表莲达的律师罗德丞末就男女私情方面的问题向丁佩发问。各方人士也都未涉及男女私情方面的问题。

  而不少人认为其中疑点颇多:为什么不传陆正作证?为什么回避男女之间的私情?衣衫完整,是否能说明一切问题?李小龙出事到送医院的3个小时空档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一天下午,李小龙在干什么?难道就不可出事后弥补?

  李小龙逝世的10年后,丁佩首次在电视上露面,她否认李小龙出事那天,与李小龙有过性行为。

  有人认为:当事人仅剩一人,她不承认,谁也不敢下结论。

  另外,西医否认中医的“马上风”之说。西医认为:发生性行为时暴毙,必有确切的病因,或心肌梗塞,或脑溢血,或其他的致人于死的暴症。这可能是性亢奋引发的,可能又不是。西医认为中医的“中风说”概念含糊(如脑中风、产后中风、躯体中风等),不足作为诊断的明确概念。

  大麻说

  据港府法医部林医生的检验报告显示:李小龙体内有大麻留下的物质,份量微乎其微,在胃内有0.5毫克,小肠内有0.4毫克。林医生说,无法判断他是嚼下的,还是吸入的。

  莲达作证时说:她直到李小龙在5月10日晕倒送医院抢救后,方知丈夫偶尔服用大麻。参与治疗的脑外科专家邬医生曾告诫李小龙,服食大麻很可能有危险。她补充说,洛杉矶的大卫·赖斯博医生则告诉他,如适量地服食大麻,是没有害的。

  李小龙服食大麻,是否属“偶尔”和“适量”呢?

  据有关专家调查分析,李小龙经常吸食大麻及其他兴奋剂。

  李小龙染上“毒瘾”的原因,首先是他精神渐渐陷于失常状态,他暴躁焦灼,陷于极度孤独。他无法通过心理调节解脱自己,只好依赖大麻,吸服大麻之后,人会堕入奇妙快慰的幻觉中,这种神奇感觉在现实中是寻找不到的——他那时把现实看得很灰、很冷。

  其次,李小龙成名太速,过份受影迷崇拜,是影迷心目中的大英雄。而他由于练功、操劳过度,体力精力常有不支之感。他为了保持偶像地位,不得不依赖兴奋剂(如苹丙胺、呱苹甲醇等),以恢复自信,精神保持亢奋状态。

  大麻属毒品,而兴奋剂在某种意义上,可列为广义上的毒品。吸毒成瘾,必会从生理和心理上摧残一个人;而人受其摧残后,又更依赖毒品,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在毒品中,大麻不及可卡因、海洛因那么厉害,但仍有慢性杀手之称。

  李小龙的吸毒史不长,情形也不像某些文章所描绘得那么严重。但毒品对他已经构成的危害是不可否认的。

  据李小龙死后披露的材料,受“盛名之累”的李小龙非常害怕死亡。在洛杉矶进行全身检查,被初诊为“脑部有问题”的李小龙偏偏拒绝对脑部的检查。结果那份健康检查报告是排除脑部疑症而下结论的,结论是一切良好。李小龙害怕面对脑部可能真有问题这一事实,结果自欺欺人,害了自己。若发现问题及时治疗或注意保养,他的悲剧至少不会这么快发生。

  李小龙在死前,精神变态、分裂、崩溃的状况已是相当严重了一

  同时,他的体力体重迅速下降。他初来港,体重有140多磅,而死前仅120多磅。肌肉松弛,精力疲乏,任凭再怎么超负荷锻炼,再超量地喝鲜牛血、新鲜高蛋白饮料都无补于损。

  可以排除李小龙直接死于大麻的假设,但大麻及兴奋剂,却加速了他生命的衰竭。

  风水说

  风水说当时亦颇流行,姑且当山海经听之,不必去信。但其中巧合甚多,让人惊叹。

  李小龙犯人名犯地名,不该住在九龙塘。原因他只是小龙,怎与九龙相斗,故犯人名。又,“龙游浅水遭虾戏”,小龙困于池塘之中,故犯了地名。

  李小龙搬入九龙塘私宅时,友人曾笑道:“你是龙呀,龙怎可住塘。”又道:“小龙与九龙相比,小龙自然不敌呢。”李小龙一笑置之,不幸当年戏言,如今竟成谣言。

  李小龙所住洋房,末购之前,曾三易其主。最初为一老妇住,冷寂破落,老妇赴美,以40万元易于潮籍假发商人。商人花30万元装修,入住后,生意一落千丈,遂告倒闭。一美国假发商人以60万元购得,不久,美商生意失败,人卧病榻。此乃20个月内发生之事,故街坊皆视其洋房为凶宅。

  李小龙于死前10个月时,以100万元购得。宅名为“栖鹤小筑”。有人言:私宅外貌,予人阴森可怖之相;宅内,更是煞气凛人。于是,李小龙在宅门前,悬镜一面,凭着明镜高悬,挡住煞气。但最近,明镜不明不白消失了。

  宅内,有一株龙眼树,树上的“龙眼”,常给人摘掉。故犯了人名之“忌”。

  又:依数术、五行之说,李小龙之“李”,与丁佩之“丁”相克,故李小龙必死丁佩香闺不可。

  还有一说更奇:一次,某庆祝大会,有人推一只棺材状的巨型蛋糕出来。众人正诧异,从“棺材”里钻出一人来——正是李小龙也。当时大家又奇又好笑,不作理会。不料李小龙不久暴毙再钻棺材,于是,此事乃凶兆也。

  李小龙归西后,众人目送装其遗体的棺材上飞机,飞赴美国。忽有一个惊人的喜讯传来香港,李小龙没死,他一脚端开棺材,又回美国闯天下去了!

  但不久方知是神话一则。据护送李小龙遗体去西雅图的。陆正讲,是由于飞机升入高空,气压反差太大,棺材开裂,漏出了一些药水,复生之事,乃属虚无。

  谋害说

  谋害说的信者亦不算少,因为前几种假设都不足让人信服,人们只好往这方面推测。

  其理由是,李小龙得罪过许多人,尤其是武术界的人士。李小龙指责备派传统武术不实用,弊端多多,甚至毫无用处。各门派的教头掌门人,为自己的门派,付出了毕生乃至数代人的心血与努力,遭此轻慢侮辱,能不伤心之至,义愤填膺吗?

  也许,各掌门人宽宏大度,不与“此厮”计较,但圈中总还有人耿耿于怀,欲报欺派之仇,以慰门派先祖。

  因为李小龙在美国就多多得罪武林中人,多次遭人暗算,险险丧命。他来港后,与武林中人关系之恶,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李小龙在港再遭人暗算,平增了七分可信度。

  谁都知道,李小龙武功高强,明打不过,也只有暗算了。

  美国是个枪支泛监的国度,以枪暗射,是首选之策。在香港,莫说持枪,携古老凶器亦算违法。于是复仇之事,让古老国术大行其道了。

  一说某气功大师,发功搅了李小龙的气机,致使李小龙练功岔气,愈练愈糟,每况愈下,时辰一到,一命呜呼。

  又一说为某点穴高手,点了李小龙要穴,初无反应,遂觉气息渐衰,力道渐弱,却以为练功荒疏之故,从而加紧锻炼。忽一日,穴道封死,百脉阻塞,魂归西天矣。

  谁都知道,李小龙重外功而轻内功,这是他的致命弱点。如果真遭人用奇门异术暗算,他大概会浑然不觉,更不知用内功去化解。

  以上说法,从理论上讲有一定的道理,但拿不出确凿证据,甚至连怀疑线索也提供不了,仍不足令人信服。

  李小龙的挚友,美国武术界著名人士艾伯嘉亦是谋害说的中坚人物。他认为这是一次谋杀,凶手是一名草药医师,他给李小龙服的药,使李小龙慢性中毒。而这种草药的毒素,在人死后36小时内已消失,使之检验不出。

  艾伯嘉分析了李小龙嫉恶如仇、多得罪人的性格。但他也指不出凶手具体是谁,又是受谁之指使。

  任何一种李小龙死因之说,都不能最后信服于人。人们最后又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当事人丁佩与邹文怀身上,指望他们能说出死因的真相。事实上又是不可能的。

  或许,真相仍如他们在法庭上作的证词一样;或许,他们仍隐瞒了什么不便说,甚至一辈子守口如瓶。

  看来,李小龙的死因只能是千古之谜了。

  在中外电影史上,一个明星之死如此轰动,疑点如此之多,大概只有美国艳星玛丽莲·梦露能与其相比了。



  






功夫影帝李小龙--第二十三章 虽死犹生 两代悲剧千古奇






第二十三章 虽死犹生 两代悲剧千古奇

  人死了,英灵却还活着:他的电影至今还在广为公映,魁力不减当年!他掀起的世界性的中国功夫热堪称20世纪文化奇观,他被誉为中国功夫第一名人!十多年后,他的儿子李国豪长大成人,来港拍了第一部功夫片《龙在江湖》,人们惊叹:李小龙复活了!正当李国豪事业如日中天时,突然“死于非命”。父子两代人的悲剧竟如此相近,千古奇事!

  李小龙没看到《龙争虎斗》公映的盛况。这是他主演的第一部好莱坞电影。1973年8月19日,该片在美国首映,影迷们未能看到出席仪式的男主角李小龙,只能在银幕上看到生龙活虎的李小龙。

  10月18日,《龙争虎斗》的国语片在香港公映。此刻,李小龙正静静地躺在美国西雅图的墓地。

  《龙争虎斗》很快走遍全世界,在世界范围内掀起空前的李小龙热。

  李小龙没死,他仍活着。

  李小龙生前未能完成《死亡游戏》,就他的故事框架、哲学底蕴、导演意图来看,这必将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将会是他电影中最优秀的一部。

  《死亡游戏》只拍了近二十分钟的胶片,剧本也仅是个大纲。

  李小龙在拍《龙争虎斗》时,跟导演高洛斯曾谈及过《死亡游戏》,李小龙死后,高洛斯组织人撰写剧本。几经周折,由华纳公司出品、高洛斯执导的《死亡游戏》于1978年推出。但在这部片中,李小龙的许多意念已消失殆尽,男主角的功夫比李小龙要相形见拙得多,其他高手的功夫亦不伦不类。中国功夫片的特色荡然不存。

  《死亡游戏》的近二十分钟原装胶片在嘉禾公司,嘉禾补拍了其他镜头,并力图将两种镜头有机地衔接起来,由吴思远执导。拍中国功夫片,嘉禾的条件及经验比华纳要成熟优越得多。但拍出的样片,仍不尽原意。李小龙的编、导、演方式,既不是好莱坞的,更不是香港的,而是属于他个人的那一套。

  李小龙的作用和地位,是无人可替代的。他的死,带来的遗憾,又岂止《死亡游戏》?

  李小龙生命的火花熄灭了,但他的电影仍大放异彩,愈来愈为世界电影观众所接受、所喜受。他成了真正的世界性电影明星,不少国家的影迷及影评家称他为东方的功夫影帝。

  李小龙的从影生涯仅两年,仅拍了四部半影片:《唐山大兄》、《精武门》、《猛龙过江》、《龙争虎斗》及《死亡游戏》。时间之短,作品之少,令人扼腕唏嘘。

  然而,他却凭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少的作品,放射出耀眼的光辉。时逾二十余年,仍不见黯然失色。这在中外电影史上,实属少见。

  诚然,由于李小龙的早逝,使他避免了走红明星“当红容易长青难”的难题。靠红颜取胜的女星怕老,凭体力及武功立足的男星同样怕老。曾几何时,早期的功夫影星胡金铨以其曼妙的舞(武)姿,征服了多少影迷的心,而在近作《阴阳法王》中,却给观众带来英雄白头、大师老矣的惋叹。

  李小龙已离世二十余载,任何关于他能否“长青不老”的讨论,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们还是以情形相仿的明星与其相比。美国加州大学电影硕士蔡康永曾举过一例:

  “港台两地在70年代前后,塑造了不少能打,而且打得漂亮奇特的男演员。要讲到外型俊美,却只在影坛匆匆出现的,最出色的例子是傅声,纯论外型,很多人会认为傅声尤胜李小龙。可是傅声淬逝之后,他的电影并没有能一再引起、抢映的风潮,他的海报,也早已从影迷出入的店里消失。”

  二十余年后的今天,李小龙的电影仍常映不衰,仍魅力无穷,仍为影迷所津津乐道,仍为后世的影视演员所借鉴所效仿。有“星爷”之称的香港当红影星周星驰曾公开表示:李小龙是他心目中永远的偶像。

  李小龙电影的思想底蕴及其艺术魅力,前文曾有论述。这里还需一提的是,李小龙的电影是极个性化的电影,电影所表现的就是李小龙的自我。

  李小龙逝世后,出现过好些部表现李小龙的电影电视,较著名的有吴大维的《龙在江湖》、周星驰的《少年李小龙》等。吴大维、周星驰都算是出色的实力派明星,但李小龙就是李小龙,任何人饰演的李小龙都不及李小龙电影中的“这一个”来得更真实,更深刻,更能震撼人心。

  李小龙电影的意义还在于:他使国语片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他使世界影都好莱坞出现新的类型电影——中国的功夫片。

  好莱坞华裔影星陈冲曾抱怨说:好莱坞及美国电影观众对华裔演员的印象,仍停留在李小龙阶段。

  这既是华裔演员的悲哀,又是李小龙的骄傲!

  功夫与电影是李小龙生命的两大支柱。自李小龙赴美以来,最先是他在武道上的成功,才会有他在电影上的成功。他在电影上的成功,又促使他的武道更广泛地在世界传播,蜚声世界。

  我们仍不敢说,李小龙是中国功夫第一人。但我们却可以定论:李小龙是中国功夫第一名人。他是第一位赢得国际声誉的中国功夫大师,他是中国功夫在世界范围内的传人。世界性的中国功夫热首先是李小龙功夫热。

  因此,自70年代起,许多外文字典词典都出现了一个新词:Kung Fu(功夫的音译)。

  鉴于李小龙在武术上的精深造诣与卓越贡献,世界武术组织把他评为世界著名七大武术家之一。

  美国跆拳道之父李俊九,倡仪把每年的10月27日(李小龙的生日)定为“功夫节”。

  从1974年起,在美国举行的超级武术比赛,赛前均要作默祷,以表对这位中国功夫大师的敬意。

  李小龙在《精武门》中痛打日本武师,但日本观众并没有为之而反感,富士山供奉着一尊李小龙塑像,人们尊他为“武之圣者”。

  在香港、台湾、美国、日本、新加坡、加拿大、泰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和地区,出版过多种关于李小龙生平和功夫的书籍,以及纪念性的杂志与特辑。“李小龙研究”已成为一门专门的学问,在美国的大学,还被学者作为取得博士学位的论文专题。

  李小龙至今仍被人们称为“功夫大使”,他使中国功夫超越了民族与国界,成为国际交流的特殊语言。他的功夫电影与功夫书籍仍在世界各地传播,成为沟通不同国籍、不同民族的桥梁。

  盖棺定论,且经过二十余年的检验,大概可对他的截拳道作一些结论性的探讨。

  李小龙对武术的卓越贡献,或许不在于他战胜过多少武术高手,而在于他创立了一种新的武术门派:截拳道。但是,李小龙战胜众多武术高手的意义不仅仅限于使他出名,又是对他的截拳道的有效检验。

  截拳道已得到世界武术界的承认,具有广泛的国际影响。

  李小龙在西雅图的墓碑刻有这样的碑文:李振藩(李小龙原名)1940年11月27日——1973年7月20日截拳道的创始人

  李小龙走得太匆忙,末留下任何遗嘱。碑铭,是莲达根据李小龙生前的愿望而立的。人们均认为:碑铭符合并高度概括了李小龙的一生,挈领出他武道的旨蕴和精华一—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

  截拳道是现代最具创新精神和开拓意义的武道。

  截拳道大胆否定传统武学流于形式、围于招式、循规蹈矩等弊端。

  截拳道是一种重实战、轻表演,重攻击、轻防御的武道。

  截拳道是哲学化的武道。或是武道哲学。

  截拳道不是招术,而是战术;不是教材,而是教义。因此,作为截拳道的门徒,不可刻意地学,机械地用;而是要心领神悟,灵活运用。注意:

  截拳道无任何形式,又可有任何形式;无派无别,又可是任何派别。

  对截拳道的研究,不可仅仅限于李小龙的武学遗著,还必须结合他在电影电视中的打斗与对白,更应参照他生平的言与行进行综合探讨。

  李小龙大胆否定传统武学门派,他矫枉过正,在批判弊端的同时,连不少精华也一道弃之如糟粕。

  李小龙武道的最大缺陷,是忽略了内功。在他的截拳道论著以及他进行截拳道的宣传教学中,他从不谈气功之类的内家功夫,他甚至连训练和动作中,如何调息运气都极少提到。

  李小龙首先是不会气功,其次是他没有学气功欲望——这可从他的言论中看出。截拳道是一种非常“直接”的拳道,而外家功夫比内家功夫,更要“直接”得多。

  李小龙是个撤下种子就想摘果子的人。内家功夫见效太遥远了。

  传统武学对“武功”的理解,“武”特指外功,“功”待指内功。“武”与“功”对一个武者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故谓“武功”。

  有诗为证:“练功不练武,十年白辛苦。”光练内功,不练外功的招法,内力虽浑厚,却不知如何借于身手施展出来,如何护身克敌?

  反之,“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光有招术和劲道,内功不行,终究会觉得底气不足,如大树无根。并且,练功时自损,或打斗时受伤,只能“硬挨”。内功高深之人,身体受到外力和外气侵害,他的内气会形成一道无形而又坚韧的屏障,并且还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对内伤及气淤进行化解。

  这句“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的箴言不幸成了李小龙暴毙的谶语,这也是李小龙截拳道的致命弱点。我们不能确认李小龙暴毙的直接原因,但可以认为:李小龙因日常不辅之以内功训练,而致导身体垮了下来。假设真有人暗发功伤他气机,他是无能为力并且毫无知觉的。

  香港一些武术界教头认为李小龙“练功不得其法”,并非无稽之谈。

  李小龙的截拳道理论,融会了道家佛家的境界说。但实际上,李小龙的心态并非处于这种境界。若他能潜心练内功,常年不辍,是能进入这一境界的。那么他的性情,也不致于这么浮躁和暴躁。

  李小龙犯了“欲速则不达”之大忌。

  截拳道不适宜初学者,而适宜有相当功底之士。李小龙虽也强调“悟”,但对初学者来说,是“悟”不出深邃的“道”的,必须有一个刻苦而较长的磨练磨难过程。这也是哲学上的量变到质变。

  “以无法为有法”(不属任何一派招法,又可以是运用任何一派招法),首先还须先有“一法”。初学者,不妨“因师置宜”先学一种或多种有效的传统招法。有了相当的基础,再融汇贯通截拳道,必如虎添翼。

  李小龙的截拳道之所以这样厉害,是他掌握和了解数十种中外武术,汲取精华的结果。

  黑格尔言:“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众多传统武学门派,之所以能沿续数百上千年,至今仍有相当的影响及威力,自有它存在的合理之处。

  李小龙说:“传统的形式只可能迟钝你的创造力,冻结你:的自由感性。你不再是你自己,而只是一无知性地照着做罢了。”——类似一概否认传统的言论,在他的武道论著中几乎处处可见。应该说,李小龙失之偏颇。

  笔者犯了苛求死者之大忌。写上述的一段文字,于笔者内心来说,是十分矛盾和痛苦的——笔者一直是李小龙武道!的崇拜者。但又记人忧天:

  唯恐初学者盲目崇拜截拳道,而缺乏清醒头脑;唯恐初学者把截拳道当成武学的速成教材,以此作为不日成为功夫大师的捷径;更唯恐初学者迷一鄙百,只学截拳道,而把各门传统武学弃之如垃圾。

  李小龙由于生命短促,而来不及将其截拳道研创得尽善尽美,无瑕可击。对这一点笔者是坚信不移的——李小龙是中国武学史上伟大的改革家,其意义及光辉不亚于慧能对禅学的一次革命。

  这两者的情形是极相似的。禅宗在初唐给推向极致,枯坐渐悟,而慧能摈弃坐禅,主张顿悟,从而爆发一场禅学革命。结果,慧能的南禅打败了神秀的北禅,中国禅寺成了南禅的一统天下。

  中国武学的诸多门派也给推向极致——修心养性,而摈弃了武道的原始打斗。中国是东方武术的发源地,日本、韩国的武术最初是由中国传去的。在现代,中国的拳师常常打不过东亚小国的空手道、跆拳道高手——因为他们的拳道更讲究实战。这一点,李小龙在美国深有体会。这种体会也常会在与外界交流的中国武师间产生,他们会认为中国的武道成了养性之道,中国的武术成了“舞术”(传闻有这么一事,80年代南方某市一位全国武术单项女冠军,某夜在烈士公园,被两个大男孩拖去树丛欲强奸,女冠军手脚无措,束手待毙。幸得纠察路过,才将她解救)。

  李小龙截拳道的伟大意义就在于:使中国的武术重新正视实战。

  去禅寺考察,人们会惊奇地发现,禅师们实际上都没有摈弃坐禅。如果李小龙长寿的话,他会不会把他鄙弃的传统武学又重新捡起来呢?

  这仅是设想。但笔者相信,后世截拳道的传人,是会冷静而客观地对待传统武学的。

  是为笔者对截拳道的粗浅解读。

  李小龙死后,其妻莲达带着儿女定居她的故乡西雅图。

  1974年,美国举行超级武术大赛,邀请李小龙遗孀莲达以第一嘉宾的身份出席开幕式。以后年年如此。1981年,洛杉矶上映后经补拍的李小龙遗作《死亡游戏》,莲达应邀观摩,洛杉矶市长向莲达颁发了荣誉奖。在李小龙死后,莲达潜心整理李小龙遗著,并在他人的帮助下陆续出版发行。这些著作被译成十多种文字,在世界广泛流传。

  李小龙的母亲何金棠,1991年度过80岁生日,现定居在美国佛罗兰市。她的晚年十分孤独,常常陷入对儿子的追忆中并向人讲述李小龙。她靠政府的救济金度日,为此她十分感叹地说:“没人相信,儿子曾是世界明星,而做妈妈的还要靠领取救济金度日。”

  最值得一提,也是世人最关注的要,数李小龙的儿子李国豪。

  李国豪从小生活在武术的环境下,他刚刚学会走路动作,就开始自觉地模仿武术动作。李小龙也有意识地培养他,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李国豪在幼儿学校经常炫耀武力,跟同学打架,打得同学鼻青脸肿,致使家长向李小龙告状。李小龙为避免麻烦,不再教儿子。

  李小龙在一篇自传性的文章中说:“至于孩子的将来,还是让他自由发展好了。”

  1970年,李小龙携妻子回香港度假,5岁的李国豪随父亲上电视台作武术表演。父子俩都作了脚踢木板的表演,人们对李国豪的功夫惊叹不已。

  鉴于李国豪好斗的性格,李小龙曾多次表示不能教他习武。但李小龙的话往往又是不算数的,他仍教李国豪功夫,并且是攻击性非常强的截拳道。李国豪小小的年纪,哪里领悟到什么截拳道的旨义,他只会见人拳打脚踢。

  李国豪跟父亲学武的经历非常短暂。7岁那年,李小龙“死于非命”。在葬礼上,李国豪指着父亲的遗体叫:“Movie!Movie!”(电影!电影!)他以为父亲是在拍电影。20年后,李国豪却是在拍电影时奇怪地死去,又是一起“死于非命”!

  父亲死后,李国豪随母亲定居西雅图。母亲莲达,鉴于丈夫练武经受的磨难和死后的阴影,竭力反对儿子国豪学功夫,而主张他安心念书。这情形,极似李海泉夫妇对儿子李小龙未来的期望。

  李国豪的性格跟父亲极相似。他喜好打架斗殴,滋事生非,他两次被中学除名勒令退学。进第三所中学又中途辕学,结果不能毕业。

  李国豪既打别人,也挨别人的打。于是就拜父亲的生前挚友、武术家依鲁桑杜为师学武术。李国豪对武术没有父亲那样虔诚、执著。据后来亲睹过李国豪身手的陆正说,他的功夫与李小龙相去甚远。

  莲达说李国豪,他从小就是“反斗精”,天生的叛逆性格,而不听母亲和老师的劝教。他对找他麻烦的小朋友一律还以颜色,结果没有中学可以容身。他曾说:“我相信反叛的哲学。”这种反叛精神,至他读大学都不见丝毫改变。

  李国豪是读特别班才拿到同等学历的中学文凭的。随后,他到离家万里之遥、位于美国东北部的波士顿,就读于麻省爱默生学院戏剧表演系。这是他违背母愿的选择,因为李小龙的缘故,莲达不希望儿子做演员,而做一名生活宁静、收入稳定的医生。

  李国豪是在父亲的光环和阴影下长大的。

  李国豪的外貌更象欧美人,他从小在美国长大(只在香港生活过一年多),他的意识中他是美国人。因为他父亲的名气太大,人们总把他说成中国影帝、或中国功夫大师李小龙的儿子,因此,他怎么也做不了美国人。曾跟李国豪合作过拍片的香港导演于仁泰说:李国豪陷入“情意结”而无法自拔。他常想:自己是中国人?自己是香港人?自己是美国人?他曾对于仁泰满腹牢骚地说:“呸,美国人不当我是美国人!我又不算是中国人!又不是香港人!”

  李小龙既给儿子带来荣耀,也带来过耻辱。

  李国豪说:“我两岁开始,父亲就教我学功夫,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然后,李国豪稍大时从一份杂志上看到他父亲是死在一个女人的床上的,并且说他父亲与这个女人关系的密切甚于他母亲。李国豪难于接受这样的事实,这对他刺激太大了,他曾沉默忧郁了好些日子。

  李国豪后来说,父亲死后,“报上出现种种传闻,说他吃了禁药(指大麻),甚至玩巫术(指在室门悬明镜驱邪),这对我打击很大。”

  很长一段时期,李国豪禁止别人谈他父亲,说他是李小龙的儿子。若有人无意中提及,他立即会示以愠色,甚至以拳还击。李国豪一度拒绝看他父亲拍的电影。他远离家乡与亲人去波士顿上大学,很大的原因,是想从父亲的阴影下逃离出来。李国豪学的是表演,从事业的角度讲,留在西部的机遇要大一些,但他却去了东部。

  无独有偶,李国豪与他父亲,都是由于香港而促使他们在影坛出名的。李国豪从20岁起,到纽约市谋生,他一边上演艺课,一边在百老汇充当跑龙套的小角色。

  纽约是仅次于洛杉矶的全美第二大电影电视制作中心。从这点来看,李国豪当时混得并不怎么样。因为任何一个学表演的人,都想主演电影,绝不会满足于在舞台跑龙套。

  据后来传出的消息,说美国很多片商都想借李小龙的知名度,而约他儿子李国豪拍动作片,遭到李小龙遗孀莲达的婉言谢绝。这类消息的可信度,值得怀疑。

  倔犟的李国豪是不会听从母亲安排的。因于他父亲的荫庇,他在演艺上的运气,不象父亲那样多舛。他21岁时,已先后实现他的影视梦。他的电视片处女作是哥伦比亚电视公司的长片《功夫》,电影处女作则是由香港出品的《龙在江湖》。

  李国豪绝没想过他要去香港拍电影,因为他仇恨香港。

  1986年,香港导演于仁泰奉老板潘迪生之命来到纽约,游说李国豪赴港拍电影《龙在江湖》,遭到李国豪一口拒绝。他认为:香港人在舆论上杀死了他父亲。他甚至对亚洲人也反感,当于仁泰问为什么,他忿忿道:“亚洲人使我父亲死亡,他死在亚洲。”于仁泰解释道:“如果你父亲不回亚洲他不会成名,也不会掀起国际间的中国功夫热。”

  于仁泰凭着流利的英语,凭着真诚和耐心,终于打动了李国蒙,加之他也确实对这个剧本感兴趣,终于答应赴港拍门。

  因为他是李小龙的儿子,他成了媒介追踪的热点。一记者问他对香港的印象,他说:“我最早的记忆是香港的臭味。”

  人们无法想象他对香港的印象是这么恶劣,甚至漂亮的香港姑娘也激不起他的一丝好感。在一个公开的场合,他以鄙夷的口吻形容香港女人是“鸡”(妓女)。

  李国豪不承认他是中国人或香港人,他拒绝学讲中国话。有一次,有人叫他中文名字“李国豪”他也火冒三丈,他要人家叫他的英文名字“Brandon Lee”(普拉顿·李)。

  李国豪甚至不愿人家提他的父亲。这一方面是他不愿背父亲的盛名,一方面又是他想竭力摆脱他父亲的“丑名”。他说:“我不想人们只知道我是李小龙之子,我不想坐在父亲的魔毯上登天,但这很不容易。当然,我也有责任,谁叫我不去做牙医?”

  在一次招待会上,一群记者问他李小龙对你的影响时,他怫然不悦,怒冲冲地作出退席的姿势。

  那时,香港影视界和新闻界的人,几乎没人对李国豪有好印象。

  李小龙生前好友陆正,回忆李国豪在港拍片时他们的一面之缘。在李国豪离美赴港前,母亲莲达有这样的交待,她说你在香港有事可找陆正,陆正是你父亲在嘉禾的同事,是你父亲的挚友,你父亲主演的《龙争虎斗》是他担任摄影。莲达要儿子转达她对陆正的问候。

  别的都不说,就论年龄,陆正是李国豪的叔辈。小时候,陆正还抱李国豪坐在他膝盖上嬉耍。且说李国豪来“拜访”陆正,一副盛气凛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他只是说:“我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当陆正问起他母亲莲达的近况时,他说他不愿谈,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练功。陆正以为他是个不懂世事只迷练功的白痴天才,看过他的拳脚,却大失所望。

  在香港,唯一能和李国豪投机的是女星简慧真。简在《龙在江湖》中与李演对手戏。简慧真与李国豪要好,不是因为她的姿色媚态,而是因为她也是混血儿。香港的传媒没有爆出他们的绯闻,因为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7年后,李国豪暴毙的噩耗传来香港。《明报》记者电话采访简慧真。简在电话中泣不成声,致使采访中断。稍后记者再挂电话,简母接话机说简慧真在洗手间痛哭。简问她母亲,是不是因为愚人节,记者在恶作剧?

  李国豪最后步入跟父亲一样的噩运。他从懂事起,一直未能摆脱父亲的阴影。制片商请李国豪拍片,并非看中他的功夫和演技,而是要创造“李小龙复活”的奇迹。

  李国蒙跟父亲,除了血统的差异,外貌差异极微,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当然,李国豪比父亲要高大,李小龙身高1.73米,正常时体重59公斤;而李国豪身高1.83米,体重73公斤。

  制片人为了迎合观众,要求李国豪完全模仿李小龙,甚至连一招一式;一蹙一睁,以及发力搏击时猛禽似的怪叫都要跟李小龙一样。

  对此,李国豪非常反感,他常跟他父亲一样,因意见不合而跟导演制片发生争执,甚至以罢演相威胁,他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大不了去扫街,还怕个啥?”他冷静时,曾向传媒说自己的苦衷和期望:“我不希望靠父亲的威名才被人接受,我要自创新形象,这样才算符合我父亲的基本精神。”。

  他同时对导演只重动作而轻表演的做法极反感。他认为这不是他的戏路子,他也不会违背自我走父亲开创的戏路子。他说:“我父亲先是个武术师,继后才是演员。我是一名演员,只不过我也懂功夫而已。”

  执拗的李国豪最后仍是跟他父亲一样,以折衷的方式屈服导演制片的意图。原因也是一样的,这就是最后向票房价值投降。因为一个领衔主演演员,拍不出卖座的影片,就等于宣判了他艺术生命的死刑。

  李国豪毕竟是李国豪,虽然他占尽身材魁梧的优势,但无论演技、功夫、气质等都比他父亲要逊色。也难怪,他初出茅庐,便挑大梁。而李小龙磨练了多年,还在好莱坞的银幕跑龙套。正因为李国豪模仿了李小龙,更因为他是李小龙的儿子,这部在艺术上不算精品的《龙在江湖》,在商业上仍是成功的。

  《龙在江湖》之后,李国豪在美国片约不断。1991年,他的《浴血蛟龙》一片被20世纪福斯公司看好,找他一下子签了三部影片的片约,全是领衔主演。其中两部“龙片”,一部“乌鸦”。

  李国豪得“龙”的荫庇,运气较他父亲好得多。30而立,一心想当功夫演员的李小龙,30出头还在好莱坞影坛跑龙套,他死前已是大红大紫,好莱坞仍打算小心翼翼地跟他一部接一部来。而李国豪一家伙就签了三部,此时,他才26岁。

  1692年,李国豪的《龙霸天下》公映,各方的反应良好。他的功夫演技已成熟,龙片的制片人罗勃·罗伦斯高兴地对人说:他父亲在银幕上造型紧张,Brandon(李国豪)则轻松得多,新潮、过瘾。Brandon是中国和美国的,而李小龙则是纯中国的。龙片公映,李小龙迷们惊叹不已,说是“龙的复活”,“东方功夫影帝再世”,“李小龙第二”。

  已是花甲之年,住在旧金山德利市的功夫黑带十段卡斯楚说,二十多年前,我跟李小龙交过手,也亲眼看过李国豪练功,那时李小龙举起一块木板,要刚学会走路的小国豪抬腿踢它。现在我看到《龙霸天下》片中的李国豪,简直就以为李小龙复活了!

  影片成功,李国豪自然收入不菲。他在华利山的高级住宅区买了一幢私寓。他谈了一个女友,制片公司的故事编辑丽莎·赫顿,俩人同年,情投意合,同居于华利山的爱巢中。

  自从香港一别,1991年于仁泰在美国北卡罗莱纳州再见到李国豪。他说李国豪比以前要温和多了、礼貌多了,大概是年龄的增大,人懂事了。

  在香港与李国豪合作过的高志森,这一年在美国的电视上见到李国豪。李国豪接受记者的采访,他对记者问起李小龙一点也不反感,还大谈李小龙的电影及功夫,说要学习父亲的长处,比父亲还出色。高志森惊喜不已,感慨李国豪确确实实明智多了,他已意识到他父亲盛名对他的帮助,但他不为盛名所累,要走自己的路。

  李国豪性格演技正成熟,事业如日中天。

  1993年4月1日零点30分。

  美国北卡罗莱纳州威尔明顿市的电影片场,正在上演一出人间悲剧。摄影机下的李国豪手提一袋食品,与他演对手戏的迈克尔·麦西(Michael·Massey)站在20英尺外,手持一把0.44口径手枪,枪声一响,李国豪应声倒地,鲜血四溅。

  此时正在拍电影《乌鸦》的枪战镜头。

  片组的人先是一愣,继而震惊哗然——假戏真演,李国豪中的是实弹!大家急忙把李国豪送医院抢救,12小时后宣告不治身亡。李国豪中弹直到死,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未留下一句遗言。

  据参与抢救的外科医生麦摩利称:李国豪的死因是失血过多,肺部充满液体,无法呼吸。据X光片显示,背椎骨被一块圆形金属物击中,而腹部伤口,直径几乎1英寸。

  疆耗传出,世界震惊,尤其是港台、美国及世界各地的华人社团反应强烈。传媒纷纷报道这一噩耗,并追踪及探讨李国豪的真正死因。

  翌日,医生在检尸后,宣布李国豪是被一颗零点44的子弹击中的。因此最先的传闻是谋杀,第一“嫌犯”理所当然是开枪的演员迈克尔·麦西。

  24小时后,谋杀说又被推翻。迈克尔·麦西是按剧情开枪的,他认为他拿的枪里装的是“空弹”(没有弹头的空弹壳,但里面有火药,扣动扳机后,仍能冒出火花硝烟及响声)。最重要的是,迈克尔·麦西只管拍片时使用枪,而不准备枪,枪是道具总管交给他的。

  道具总管自然成了第二“嫌犯”,他称:他只保管枪支,装弹药的是特技人员。

  第三“嫌犯”的特技人员称:他装的是“空弹”,装完后,又交给道具总管。

  据传媒分析,三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可能特技人员装的是实弹而非空弹,道具总管未检查就收下。可能是道具总管将枪里的空弹取出,换上实弹。可能是迈克尔·麦西自己换上的实弹。

  谁也没料到会出事,自然也没谁去监督从装弹到开枪的整个过程。并且,不是马上装弹马上开枪,准备好的枪,有时会延误几天才使用。

  因此,这三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却都又证据不足。

  警方观看了李国豪中弹的毛片,并会同枪械专家检验了枪枝弹药。他们提出两种设想;一是装有实弹;二是枪膛里原来就有一颗弹头,装枪者与开枪者都懵然不知,因空弹壳里有火药,其推力仍可将弹头射出,在近距离内仍有较大的杀伤力。

  李国豪的死有两种可能:谋杀与意外。

  如是意外,这种事故的发生率只有十万分之一,却是让李国豪给撞上了。据健身房的老板戴维斯说;出事的三小时前,我们还在一起开玩笑,李国豪喜孜孜说,过两个月他就要跟丽莎举行婚礼,做新郎官了。

  如果是谋杀,仇人是谁?是片场的当事人及目击者?还是隐在幕后的人?甚至有人怀疑是其父李小龙的仇人,而寻他儿子雪恨。枪支保管不严,予人的可趁之机实在太多。

  警方与记者均对李国豪的品德及行为作了调查。少数人说他好相处。多数人认为他脾气很傲,不易相处,但又认为他是这种直性子,末听说他与谁有深仇大恨。

  李国豪的女友丽莎也承认:不少人认为他很嚣张。其实他是自信、认真、直爽,遇事喜欢单刀直入,很多人对此受不了。

  不少记者分析,不排除李国豪有仇敌的可能。因此,也不排除李国豪是被谋杀的可能。

  《乌鸦》是一部很邪的电影。

  片名本身就邪,在很多国家(尤其是中国)乌鸦被视为一种不吉利的鸟。而在摄制过程中,片场连连发生意外事故——好几个工作人员受伤或闯祸。

  《乌鸦》的主要情节是这样的:李国豪所饰的摇摆乐歌手与他的女友双双被毒枭杀害,李国豪从阴间里还魂而出,为其女友复仇。这就是说,李国豪在电影中必须死一次,那当然是假死。谁也没想到:假戏真演,李国豪真的死了!并且永远不能还魂复生!影片已拍了七八成,还有一周便可封镜。

  这使人联想起李小龙未完成的《死亡游戏》,片名被人认为也是不吉利的。李小龙九死一生闯上塔顶,所获得的只是一句关于生与死的铨释:“生是一个等待死亡的历程。”中国人忌讳在生的时候谈论死,李小龙却偏去触这个大忌。于是,宿命论者多了一条证明其学说的佐证:天意如此;

  若真是如此,老天爷也太不公道了:李小龙只活了32岁,李国豪才28岁!

  李国豪英年早逝,港人与世界影迷扼腕叹息。

  李国豪葬在他父亲李小龙的墓旁,面对着两座坟墓。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莲达,心情是多么地沉重和悲痛!

  至笔者此书杀青之时,仍末获悉美国警方关于李国豪死因的确切定论,仍将以极模糊的初步结论“死于非命”悬之于世。李国豪之死,与其父惊人地相似,这将又是一个千古之谜。

  父子俩都是不甘受命运摆布的强者,而最终逃不脱命运对他们的主宰——这是为什么?难道真如古代先哲所说“至刚者折”吗?

  芳草萋萋,墓地摆满了影迷献的鲜花……



  






功夫影帝李小龙--附录






附录

  我心中的李小龙

  莲达

  谨将此书献给富有自由之精神且富创造力的武术家。

  择其中之善者,由以之为发端。

  在我的丈夫李小龙的心中,总以为他自己不只是个演员,更重要的是他深深体会到自己是个武术家。从他13岁起,为了自卫强身,开始学习咏春拳。19年来,他无时不是以他的智慧结晶来孕化出一种技巧、一种艺术、一种哲学与生命之道。由不断的锻炼中来强化其身体;由阅读与深思熟虑中来培养其心灵的力量,19年来他一直是不懈地如此。而这本书便代表了他19年来生命的成果,他的一言一行、思想、观念均包含在内了。

  在他一生中无止境地自我追寻自我表达中,他从未须臾中止过探讨、分析与修正其所学之一切;而他主要的资料来源是他个人的图书室,内藏有2000册以上的书籍,包含有各式各样的武术、搏击技术、体育、防卫等等方面的资料。

  1970年,小龙的背部受了严重的伤害。他的医生嘱咐他停止功夫的练习,好好躺在床上等背部的伤痊愈。这段时间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难熬与最沮丧的时刻了,他躺在床上足足有6个月,他的脑子闲不下来,便开始工作——结果产生了这本书。这本著作大都是那时所写的;也有些散张的笔记,则是较早或较晚些时候所记录下来的。由他的个人读书笔记中可发觉他特别对一些人的著作感到兴趣与受其影响的,如Edwin L.Haislet,Julio Martinez Castelto,Hugo,James Castello,Roger Crosnierl.(译注,以上所列之诸人,皆系拳击、西洋击剑中有极高深造诣者),李小龙有不少原理与思想是直接受到他们的影响。

  小龙原想在1971年完成这本书,但他在电影上的工作却使他无法完稿,同时他亦为这本书的出版可能被人用于歧途而感忧心仲仲。这本书他并非想教读者如何去做,去学,去使用功夫。他只希望这本书能作为一个思想的方法,作为一种指引而绝非一套固定的教法。倘你能以这种观点来看的话,你将会发觉这本书颇有可观之处。也许你会有一大堆问题,但,这些问题不妨由你自己来解答罢。一旦你读完了这本书,相信你会更加了解李小龙的,也同时希望你也能因此更加了解你自己。

  现在,放开你的心灵来读,尝试着来了解、体会,一旦你到了某种境界,不妨把这本书抛开。你将会发觉这本书是用来清除你纷扰之最佳途径的。

  (编者注:这篇短文是莲达为吉尔伯特·强生编辑的《李小龙截拳道》一书写的序言。标题是编者另加的。)



  






功夫影帝李小龙--武道释义






武道释义

  {{李小龙}}

  [[一、论禅]]

  欲能由武术中有所启发,意谓着能破除“真知”与“真命”之障碍。同时,并能发展无限的自我,无限的扩展自我。此亦绝非强调整体之某一面的发展,而你整体发展以及于整体之每一面才是。

  超越因果宿命之途全在于心灵与意志的适当运用其力量。

  虚空恰恰站在这与那之间。而虚空是什么都包括,没有对立的——没有不属于它的或是与之相反的。存在的虚空系一切形式的源头。虚空充塞在生命中、权力中甚而爱欲中。

  瞧向一木制的娃娃,她一无自我之意识,亦一无思考能力。一无贪欲亦一无顽冥不化。

  倘内心无任何固守僵结,则外在的事物自会开敞出现。移动一似流水般。静止时犹如镜子,反应时却恰似回声般。

  空是无法下定义解说的,正如最柔的东西是无法剪断的一般。

  我系移动着亦可谓全然末动。我恰似浪涛上的月般不止的颠簸、摇移着。真义非在“我正在从事什么”而是在“内心深处的自觉”,“何者深入我之中”。而过份的自我的意识系对一切身体行动的最大阻碍。

  心灵的偏狭意谓着心灵的冻结。一但停止其必需的自由流动性,心灵将不再是真正地处于心灵的状态。

  “不可移动性”系能量的集中于一焦点,一如轮子中之转轴轴心般,并非纷乱分散的。

  重要处在从事某事之过程而非其完成结果。没有动作者只有动作。没有经验者只有经验。

  单凭自己的偏好与欲求而能一无色彩地观察事物可谓能以其纯朴单纯的本性以观察事物。

  一无自我意识时,艺至其最高之境界。一个人一旦能超乎其所做事物成败之关切,则必可发现“自由”为何。

  完美的道路只对那些又选又挑的人方是困难重重的。无所好亦无所憎,如此心方可证明,一发之差犹如天地之别;倘真理证明于你面前,则永无是或非,是与非的挣扎战斗是心的大病。

  智慧并非是如何尝试将好的由坏的中抢取来。却是学习着如何驾御他们。一如软木飘荡在浪涛的波峰、波谷一般。

  驱使你自己与病同行、同在、同伴——此系消除此病之法。

  论断惟有是行为的论断,不牵涉其任何论断的事物方可谓之禅。

  在佛中,并无努力之处。惟有平凡而一无特别。用自己的善,做自己的法事,挑自己的水,一旦累了,倒卧便睡。无知者自会笑我,但智者却会知我,其中有深意。

  并不为自己创立什么,惟像一无存在般的一闪而过,一如纯洁的静寂,得者实失之。

  切勿逃脱,奔放自己。毋寻寻觅觅,自会于己最不盼求之时到来。

  不思不想如思想般。静视一切技巧即犹一视无睹。

  并无固定一成不变的教法,我所能给予的亦只有适切的药石以治某特殊的失调罢了。

  佛家的八重路

  出此八要以消灭苦难,以正真伪,以予生命真义之真知。此八要谓之:

  1、正视(了解):需明视何种为谬误。

  2、正决(志向):决意受拯救。

  3、正言:说谈以求得救。

  4、正行:必须行为正当。

  5、正业:生计不能与救己相冲突。

  6、正功:欲愈己之疾,犹需不断的努力。

  7、正知:心之控制;必能不断不止地思与觉。

  8、正心(默思):习如何深思限想。

  [[二、灵魂之艺术]]

  艺术的目的系将内在的视觉投影于世界上,以描述人类最深处的心灵与经验的唯美创造。艺术系使此等经验,变得可解可接学与欣赏的。

  艺术吐露了内在心灵对事物了解之情形,与使人与空灵的相关性。

  艺术是生活的表示,超越了时空的限制。我们必间接由艺术来给予自然与世界一种新的形式与新的意义。

  艺术家之表现系欲使其心灵更为明晰,使其于学校所学之技巧理论更易发挥,在其每一动作发挥中,均可使其心灵之旋律变为可见,他的动作是空灵的,空灵无一物的动作正如空言般——一无意义。

  由你内心之根处消除“不明”的思维与作用。

  艺术绝非粉饰的装饰品;它系点燃智慧之火的作品。换言之,艺术是获得自由发挥之技巧。

  艺术亟需对技巧的完全熟练——由心灵闪烁的反感来培养。

  “无艺术之艺术”是艺术家在心路上的过程;它实意谓了“心灵的艺术”。各种不同的技巧、工具的运用均系朝向此绝对心灵之世界的坦途上迈进。

  艺术中的创作系个人心灵、精神的坦然开拓,原来系空无一物的,它能更加深心灵的深度与广度。

  无艺之艺系心灵在平和一似一泓映月的止水般的艺术境地。艺术家之终极目的系在善加运用生活之路面,升华为永恒的生活的艺术。艺术之道,惟有从生活中,各阶层的生活中来学习,心灵乃可创造一切。

  抛却一切暖昧不明的意念方可成为大师。

  艺术系趋极致之路,亦系人生活中之不可或缺的调剂与倾泄。艺术之目的并非单单自私与只升华了自己一边的灵魂与意识,而是该开启凡民之心智、思想与意志——以应合着协调美满的自然世界。

  艺术家即使是有高深之技巧,亦不意谓着已至完美。仍只能算是在不止的进步与心灵的反应,发展中的中间阶段罢了。完美是无法以外貌、形式来求的,而系由人类内心心灵深处散发而出。

  艺术的活动并非全是在艺术本身。它深入一更深邃的世界,于其中各形各式的艺术汇流在一起,而心灵的和谐与空灵中的联系均得以实现。

  由上可知,艺术之过程系由现实生活中而来的,现实的生活便是真。

  至真之路

  l、对真理的追寻。

  2、对真理之知觉(与存在)。

  3、对真理的认知(其本质与方向——如,对行为动作之认知)。

  4、对真理的了解(一个有真知卓见的人乃由实践中去了解——道。并非片断零碎的,而是整体的)。

  5、对真理的经历。

  6、对真理的学习。

  7、忘却真理。

  8、忘却真理的负载。

  9、回本朔源。

  10、沉静返空灵。

  [[三、截拳道]]

  人们为了防卫自己,乃将无限的灵活变化,转变成僵比的——限定住的传统形式。欲解截拳道,一个人必须能舍弃一切理想、形式与派别;甚而也犹需抛却何者是何者不是所谓的截拳道之理想。

  能清晰精纯地洞悉情势确属不易——人的心灵是复杂难解的。——技巧的学习容易,对于各人独特的风格与个性的培养则否。

  截拳道是无任何形式的,也可以是任何形式的。因其是无派无别的,亦可适于任何派别。截拳道能运用各门各法,不为任何限制所限,它善用一切技巧,而一切手段均为其所用。

  欲于截拳道中有所精进,必先对意志有控制锻炼的意念,忘却成败胜负;忘却骄傲与苦痛。让对方因其挑衅而遭受更严厉的反击。

  最大的谬误就是预先对结果妄加臆测;不应对成败得失有所在意。让一切自然发展下去,你的身体四肢自会在适当的时机反击。

  截拳道使我们一旦确定了方向即不再回首反顾。它对生死是置之度外的。

  截拳道避免一切的肤浅、不实。而系直贯入复杂问题的核心。

  截拳道并不虚张声势。它并不迂回地走着,而系一直线朝向目的的。简捷的一直线是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

  截拳道之技巧简单说就是如何使动作简捷直接。如何表现真正的自我;它是存在而真实的。能自由无拘不为外在的依恋、偏颇所限。

  截拳道可谓启开智慧之火炬。它系生命之道,一朝向意志力与控制力的动作。

  一旦受过良好的训练的学生在各方面均应能生动与有活力。然在实际搏击中,他的心灵尤需冷静,不为外界所纷扰。也须能以不变应万变。一旦前进,他的步子需轻盈与平稳。他的双眼必能不滞停,而注视敌人之每一举每一动。他的行为表现仍与平时一般,而无任何意外产生之可能。

  四肢,你的自然武器有双重目的。

  1、摧毁面对于你的敌人——消除自由、正义与人性的障碍。

  2、摧毁任何纷扰你心灵之物,毋需伤害人,但能克服自己的贪婪、愤怒与愚昧。截拳道系朝向自我发展的武艺。

  拳与脚均是消除自我意识的武器,此等武器代表着直觉的力,本能而直截,不似智慧与复杂的自我意识,它并不分裂自己.即能防卫其自立独立性。此等武器你一往直前而无回顾四盼的。

  人天赋所具的纯洁心灵与空无一物的心理系,使其四肢可善用此等性质,以运用自如。四肢一以不可视见的精神,使得心灵、身体、四肢,处于最大的活力。

  抛弃尽陈腐老不灵的技巧,方可至整注与自由灵活的运用。

  不为任何依恋,执若所限系人之自然天性。能永不止向前;过去、现在、将来的思想一似流水般不断地前进,昼夜不息的。

  损弃思想教条之偏限,在思想中不为思想所左右,不为外物所诱。

  真“如是”是思想的物质,而思想是真“如是”的机构,思及“如是”,要固定义它犹如亵渎它。

  将心灵专注于焦点使之警觉着,使之能瞬即知觉真理——而真理是各处无所不在的。心灵需可由旧传统习惯、偏见、限制的思想过程中解脱出来。

  倾空你的杯子,方可再行注满;空无以求全。

  [[四、绝望]]

  在武术的久远历史中,盲从与模仿似为多数武术家、老师与学生之通病,原因半系人的天性使然,半系与保守与传统的派别有关。是故,欲求一有创新的老师将是十分不易的。企需领导人物为之导引。

  每个属于某门某派的总会谓其惟一拥有真理,而排除其他派别。这些派别专凭其一面之词来曲解道。破坏了谐和与安定,所发展出的技巧,都属于花巧不实的。

  他们并不真面对实际的搏击,大多数武术家均与真正的功夫相去甚远,实际的博击是简捷且直接的,而他们不是曲解了它,便是空想。并不会直接入真正的核心、关键,妄凭花巧的招式与人工化的技巧,欲求符合实际的搏击情况。

  欲以超心灵的力量感应一切,直到参与者一至神秘、虚幻乃至不可解之境地。此些皆系徒然无意义的意图,是无法和不断变化的标准相合的。

  当你真正与人搏击时,搏击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活的,而花式与空想的招式既是无能且局限僵化了原系流动的技巧。此等招式充其量不过是盲从与无谓的练习罢了。

  一旦真的感情愤怒、恐惧发生时,能以传统的形式与技巧来表达?倘若是自由的,是应能以一真正人的自主人格来表达自己,抑是一如机械,听任别人指使?该是流动的整体,能无限与拘束地流动,抑是偏限于自己的派别模式中,阻止了整体与创新的意识。

  一门一派的武术家非将不直接视问题之关键所在,反盲从所附与形式,固定的招式上,愈陷愈深,至不可自拔之地步。

  一个人所受的教导既是偏颇与歪曲,自是无法明确地辨别何者为是。是故,传授须与事物之本质相合方可。

  成熟不意谓着做观念上的俘虏。是系自我最深的觉悟。

  生命是与整体相关的。一旦能避免机械比人工的技巧,方有自由可言。

  一个头脑明晰、单纯的人并不选择;何者是便是,不是就是不是。根据观念而做的行为显然可知是有选择的,而此种行为亦非自由的。相反的却带来更大的阻力与矛盾。

  关系便系了解。它是自我表白的方式。关系是发掘自我的明镜——存在即是关系之谓。

  固定的形式,非将无法适应真实情况与变化,制造槛笼罢了。而真理是在牢笼之外的。

  形式套路只是无谓的重复罢了,使自己自以为是地避开面对真实敌人的自我探讨。

  累积是自我封闭似的阻碍自己,花巧的动作更增强了此等的阻力。

  传统的武术家只可谓之是传统的观念,照不变的例行工作去做者,他的动作均是承习旧有的而无创新。

  知识是固定在某一段时间的,今日是,明日可能否,而求知却是永往不断的。知识由累积结论而来,而求知则系一不停的动作。

  学习绝非知识之累积;而系一求知的行为,是无止境的。

  在武术的锻炼中,并得有自由之意识。一限定的心灵绝非是自由的。勿为任何门派传统所限,武术该是自由。

  欲自由发挥表达自我,昨日一切非的尽行抛却。由旧的固可获得安全感,新的则可获致流动且机变的武术。

  欲深信自由的可贵,心灵必需学习正视生命,不受时空所限之生命。自由是存在于知觉意识内的。注视中切勿停止悟解,欲深悟与生活于现在,昨日的一切均需抛却。

  至不知之地步便是死亡;然后方可复生。一旦自由所做的自无所谓对与错。

  一个人一旦不能表达其自我,必是不自由的。准此,他开始挣扎,挣扎孕育了规律化的例行法则。

  一个搏击者必须能经常持心灵单纯,心中只存一目际——如何搏击。他必须去除阻碍其前进之障碍,无论是感情的、身体的或是知识上均然。

  一旦能超越任何系统之约束,方可能自由与整体地做其所欲做。一个一心欲求真实的人,是不会受任何形式所缚的。他只存在何者为是之中。

  倘欲了解武术中之真理,洞悉你的敌人,你必须抛却一切门派的观念。捐弃偏见、好憎等等。然后,你的心灵方可能平和而一无偏颇。在此种沉静中,自可清楚、整体地视物。

  倘若某门某派教你如何搏击,你可能依据着那种方法之极致去搏击,然而那并非实际之搏击。

  倘若你遇到一不按一般打法搏击的选手,倘你仍想以平日所练之传统防御法来挡,你的防御与反击常会显示出缺乏可变性与灵活性。

  一旦你随着传统的模式走,你所了解的只是老路子,传统与传统所造成的阴影罢了——你并不了解自己。

  一个人如何可能以部份的、零碎不全的形式来反应整体。

  单单只是重复地演练规则化的、固定的动作,当会剥夺博击之“灵活”与“真”。

  传统形式的累积,只可能变为束缚你的锚;它只朝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向下。

  形式只可能增加阻碍;它只是已选择动作之模式的演练罢了。

  一旦适应了部份非整体的方法,一旦孤立于闭锁的模式,一个人必是经由一阻力的屏幕来面对其敌人。——他做的只是形式化的,并不知其对方真正是如何的。

  我们难道只要那些拳套形式,一味模仿传统的防御攻击方式?我们是深深地受着它们的拘束啊!

  欲与敌人相匹敌,一个人需有洞悉的能力。有阻碍时是无法有直接的洞悉力的;存在“此是惟一的方式”时亦然。

  具备整体意谓能奉者何者为是而行,因为何者为是是经常不断地改变的。一旦一人受限于某一观点,他将不再随着何者为是而转移的。

  无论一个人对钩拳与摆拳的观念如何,无疑议的是,必须设法获得对此二种攻击法的最佳防御方式。几乎所有的拳手都使用它。善用钩拳、摆拳更使其攻击更加变化多端。他亦必须练习可由任何位置出拳之能力。

  传统的门派中,制度是远比独立的个人重要的2传统影响下的人只是跟着前人的模式走罢了。

  如何方可使传统的门派,所谓的家,制度趋于灵活变化之境?传统中也只是静态、固定、僵化的,或许也可指出路来,但那路是有限的,绝不能趋灵活变化之境。

  真理是与敌人的关系,不止地移动,灵活变化,而非静态的。

  真理是无途可至的,真理是变化灵活的,因而是不断地改变的。

  真理并无休止之境,无形,无固定组织,无哲理可言。一旦你见之,你当会知道灵活变化之物亦是何以是为你。由静态的、人为的形式,固定的动作是绝无法表达灵活变化的自我的。

  传统的形式只可能迟钝你的创造力,冻结你的自由感性。你不再是你自己,而只是一无知性地照着做罢了。

  正如金黄叶子可一似金币般地哄骗哭泣的孩童般,所谓的绝招、秘笈也不过显示了武术家的无知罢了。

  切勿有排拒或选择的心灵。无故意之心灵即无适当之思相

  盲目地接受,拒绝与承认只有阻碍了解。使心灵以感性入他人之力。则方有真沟通之可能。欲有相互的了解,必至此状态——无选择的知性,无同意无不同意。最重要的勿先下结论,才开始。

  由门派形式的顺应一致中了解自由之真义,由深入观察你平日所演练的以至自由的自我。切勿非难或同意,只是观察即可。

  一旦你不再受到影响,摒绝传统反应的拘束,此使你方会知知性为何,能新鲜整体地视物。

  知性是无选择可言,无所欲求,无所焦虑的;在此种心态下,方有知觉洞悉力的产生。洞悉力方可解决所用的问题。

  了解需要的洞悉力并非短时间的,而是连续的知觉,连续无止境的探讨状态。

  欲了解搏击,必以极简捷直接之方式为之。

  了解的产生是经由感觉的,在某一瞬间由关系的明镜前映出。

  了解自己之生系经由关系之过程而生,而绝非孤立状态下可生的。

  欲了解自己必是由与别人接触后方反求诸己。

  徒欲心灵的努力则反将局限了心灵,因努力可谓心灵朝内目标的挣扎;而一旦你有了目标、目的,——可见的终点,你便是将心灵局限于那。

  倘今夜我看到一全然簇新的事物,而这事物为我之经验所感觉,明日若仍想重温下此种感觉,其中乐趣,则此种经验将会变得麻木无甚知觉。真实的也惟有在当时可见罢了,真理是没有明日可谓的。

  当我们深入研究问题时,必会发觉真理之所在,而问题是水不会与答案相离的。问题中会隐含了答案——了解问题亦同时解决了问题。

  以未尝分割破碎的知觉观察何者为是。

  真的如是是无偏颇的思想;是无法以思想、观念来颖悟的。

  倘欲思想便非可谓之自由——所有的思想皆是局限的;而绝非整体。思想只是记忆的反应,而记忆经常只是局限于一部份的。因为记忆只是经验的结果。因此,思想只是心灵由经验所生的作用。

  知心何以空,何以静;以空灵之心,无形、无法来面对敌人。

  初始的心原本是无活动的;而道是需无思以行的。

  内视自己系深知自己之原本天性并非可创的。

  能不役于外物,不为外物所敝,自会有镇定、平静生。能静意即能无幻念,能无如是之妄念。

  并无思,只有如是——何者是。如是并不移,然其动与效即是无止尽的。

  “契机”是无所谓昨日、明日的。亦非思想之结果,因而自亦非时间之谓。

  一旦有段时间生命受到威胁无法不为防卫自己努力时,你能说“先等我摆好架势,拳置腰际,再打好吗?”生命于危急时,你能乃拘泥于你所学的派别打法吗?还是随机应变?

  中国的武术系经过三干多年的演变与流传的武术。

  为何一个人非得依赖这三千多年的传统,他们可能告诉你什么是“柔”,什么是“稳”,但是真正用到时呢?他们的理想、原理惟有引向伪善之途罢了。

  由于不欲受侵扰,而求稳定的心理,人们开始建立行动、思想的模式、规范,久之,即变为此模式之奴,以此不实之模式为真了。

  求某种动作的模式、规范使得参与者得以有一定的规则可循。在拳击或篮球等运动中或是可行的。然截拳道则否,截拳道之精神端在自由之精义,是不该为任何模式所拘束的。

  许多武术家常系盲目地接受其老师所传授的,结果造成成了其行为、思想上的麻木、呆板。他的反应自是依循着已定的模式,使其心灵更加限制与狭窄。

  暝想,默思意能深解人本性之自若、沉静处。然暝思决不可为定力集中之方法。思之最高境界乃是否定。而否定无所谓正与负,否定系全然空灵之状态。

  集中系一中种专排除它的形式,一旦有了排外上的作用,思想者便系排除外界的一切影响。

  有一种行为的状态其间并无行为者。有一种经验状态其间并无经验者。这便是传统。

  传统所谓的集中,系只专注于一件事,而摒绝其他,而知觉是整体的行为,并不排除任何事物的,此心灵的状态也惟有以客观无偏见的观察方可解的。

  知觉并无所谓界限里;它系付出你之所有而无例外。

  集中可谓心灵的渐次缩窄。然我们所关切的是灵活变化的整体过程,而惟一专注集中于生命的某一面,亦共可能缩窄生命之面。

  自我的表达是整体的;是立即而无暇思考的;惟有肉体与心灵的完全自由时,方可能完整地表达自我。

  [[五、截拳道的要义]]

  l、在攻击时严谨的结构(攻时:以灵活的前手攻/防时:以手防)。

  2、能变化运用手法与脚法的武器。

  3、在攻击或反击时善用韵律的不规则变换来诱敌。

  4、重量训练与科学化的辅助训练再加上完全的适应练习。

  5、截拳道在攻击与反击时的直接动作——由任何之位置皆可发招。

  6、身体的闪躲与步法的轻盈。

  7、自然机变的攻击战术运用。

  8、近战的能力——(a)闪躲攻击

           (b)摔法

           (c)擒拿法

           (d)锁法

  9、完全的对打练习;与对移动目标的实际接触训练。

  10、不断地强化自己攻击的武器。

  11、表达自我独立的个性;灵活变化不为传统所困。

  12、在结构上是整体的而非局部的。

  13、由身体运动中,训练连续的自我表达能力;

  14、放松与有劲的出拳化为一体,保持心灵的警觉。

  15、动作的流动性(无论是直线或曲线的动作——向上、向下、转左、转有、侧移步、下闪、晃身等等均然)。

  [[六、无形的形]]

  我希望今日的武术家能更加注意武术的根本,而非武术繁盛不实的花叶、枝节上。而在枝节处的争论是可以由根本处了解的。

  毋需关怀何者是柔,何者是刚,踢击与拳打、擒摔与手打脚踢,长距离与贴身搏击之好坏。因世上并无确切的何者比何者强。惟一需防范的是,切勿使部分琐碎的,剥夺了真朴的整体性。

  在搏击的艺术中,一直有着如何使自己更加成熟技巧更高之问题。成熟是一个人本质,实体上渐进的进步。这也惟有从自由表达中的反省自我要求,方可达成的,绝非是模仿、重复传统的模式动作所可及的。

  有些的门派偏重直线的动作,也有些门派偏好曲线或圆形的动作。此种偏于某一面的武术皆非自由的。而截拳之技巧端在自由运动用各种动作;系一启发自我之武术。武术绝非是装饰物的。一种选择的方法,无论多正确,亦惟有使人限于一模式内。搏击是瞬间千变万化的。依循着某种的模式练习只会导向阻碍自己之途,欲由之深解自己是绝无可能的。

  搏击之道绝非是限于一个人的好恶、选择的。惟有每一时一刻在搏击中追寻方可,也惟有不受偏颇、斜曲或任何的模式所限时方可能。

  截拳道是无所谓形的,故亦可适于任何形;且因其无分派别,故亦可适于任何派别。它能善用各种的方法技巧,以求达到武术之最高境界。

  武术的至高境界必是趋向简捷,以不变应万变。而境界不高的亦惟有流于花拳绣腿罢了。

  对于端正,消除外在不实、花巧的招式是不难的,然而对内在则难矣:

  不妨以自己所学的门派(无论是西洋拳、功夫、空手道、角力、柔道)来观察街头的打架。也惟有不为门派所限时方可清楚地观察入微。如此,方可无好憎地整体地来观察。

  惟有在无比较时方有何者为是,如此亦可至无所纷争之境。

  博击绝不因你是不同的派别,无论是功夫,学空手道、柔道或其他的而有所不同。

  截拳道面对的是实际,而非徒然的形式。也就是以无形为形。

  无所停留意谓着所有事物其终极源流是人所无法理解,也非时空所可局限的。

  一个无所根本的搏击者不可再谓之是真正的自我,他的移动一似机械人。他使自我受外在的影响;埋葬其独立的意识。而其独立意识是其迄今所从未知觉过的。

  自我的表达是无法以形式化的练习来完成的。而形式的练习都是表达的一部份。无形的形并非意谓着无形。无形之形系由形进化至更高深更完美的自我表达的境界。

  无教化并非真意谓着未受教化,惟有无教而教方是意义深远的。

  而否定传统的教化,也许你会因自创其他之模式而使自己身陷其中。

  欲求身体的不实的夸大与强己所难,自会偏离正道;欲求心智的虚幻的理想,当会无法见到实际之真象。

  许多的武术家总欲求更多,欲求一些特别的,即不知真理,正道却蕴含在简单的动作中,正因是这样;他们却不能见之。倘若说出原因的话;那便是在追寻中即迷失了原来存在的。

  欲突破自己,需要深知自己之自觉。

  编者注:“武道释义”为《李小龙截拳道》一书的总论式的章节。



  






功夫影帝李小龙--我的最大收获






我的最大收获

  {{李小龙}}

  我又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香港了。还想在这里逗留一段日子,但紧张繁忙的生活方式,使我感到很不习惯。

  香港人对我的热情,使我受宠若惊,但因为太惹人注目,却又使我间接的失去自由,出现在公共场合里,就被人包围着,指手画脚的谈论着,使我觉得好像是动物园里的怪物或是大猩猩。

  我这样说,并不是在讨厌围观我的影迷,我只是把我想到的直觉地反应出来,我不擅于掩饰。我的个性一向是忠诚地表达自己,正如截拳道一样,也许,某些说话听进别人的耳朵里,得罪人,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假如对我有所误会,希望大家原谅我。

  有关我家庭的生活,但抱歉得很,这一阵子很忙,我甚至连一些世叔伯和友好也未能一一拜访,也请原谅。

  我并不十分喜欢家人的照片太多的刊在报章杂志上,这并不为了甚么,只希望年幼的孩子能生活得轻松自由。因为妻儿都在电视上露过面,走在街上,也有观众认出来,像对我一样,在指手画脚和投以奇异的眼光谈论着,这对于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来说,会使他感到不舒服。当然,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我明白这是一位明星所必然产生的矛盾和不可避免的。

  对于香港片场的生活,我也是不习惯的,比如,拍《精武门》来说,坐了廿多小时的飞机,已经感到疲倦了,还没有获得充分的休息,就要拍片,而且,一拍就是七天,天天都在打,一方面,是会感到疲劳,而另一方面,心情也不大好。我以为,每个星期应该拍五天戏,有两天假期休息,美国拍片就是这样,而且,每天最多八个小时。

  我听说,这里有些明星一天拍三组戏,日夜不停。我以为这是一个不合理的制度,也不知他们是怎样拍的。在美国,不会有两部片同时拍摄的,总是拍完了一部再拍第二部,否则的话,精神不能集中,无法好好地去表现角色中的人物,一定会影响到影片的质素,如果长此下去,迟早会有问题。

  每天拍三、四组戏,那是纯粹是为了赚钱,并无兴趣可谈。而事实上,如果专心的去拍一部片,直接的是表现在技能的优良上,但间接的可以赚到钱。因为拍出来的影片质素好和卖座高,片商们可以出很高的片酬请你拍戏,那不是一样达到了赚钱的目的吗?

  最近有人出到20万港币请我拍戏,但我没有答应,一方面,是可能返美国拍电视片,另方面,也考虑其他问题。如果20万请我拍一部戏,结果,卖座也只有20万,那么,以后还有人请我拍戏?

  有记者问我,小孩子的功夫,打得似模似样,将来会不会继承我的武道?

  我以为,以固定的课程传授武道,会局限了个人的发展。现在,我结束了在美国的三间武馆了。至于孩子的将来,还是让他自由的发展好了。

  虽然,我也曾教过孩子武道,可是,却给我带来了麻烦,孩子在美国念书时,常常跟同学打架,打痛了同学,被同学投诉。我也就不敢再教他武道了。

  在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收获,我以为并不是武道上、电影上或是电视上,而是娶得了一位外国籍的好妻子,她人很贤慧,处处都在迁就我,甚至当我工作后回到家里,她给我脱鞋子,这是非常难得的。

  也许有人会怀疑两个不同国籍的人在一起生活着是否和洽,但我太大已经中国化了,她可以说一般应酬的广东话,同时,也学会了烧中国菜。

  至于我的家庭生活,十分简单,除了工作外,假期也很少到别的地方去,多是躲在家里看书。我喜欢看武道和哲学的书籍,对于电影,也看得不多。

  我离开香港太久了,许多观众都对我不认识,记者也会提到有关我从影的经过,就藉着这个机会,简略的说一说。

  其实,我一出世就拍片了,第一部是在三藩市拍《金门女》,因为我父亲李海泉也是演戏的。但直至6岁时,又在香港上银幕,第一部片是《人之初》,先后一共拍了十多部片,到《人海孤鸿》为止,是我在香港的最后一部粤语片。

  18岁,到美国去念书,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会拍西部片的,而且,有许多顾忌,第一,是中国人怎么能跟荷里活(好莱坞)的大明星比?况且,自己的英语又不大好,其次,如果要我梳一条长长的辫子去拍戏,即使给我多少钱,我怎么也不愿意,所以,我宁愿躲在车房和地窑教拳。

  直至l964年,在加省的长堤各国武道表演中,我表演了咏春拳,被20世纪霍士公司看中,邀我拍电视。本来是拍《陈查礼之子》的,后来,却改拍《青蜂侠》,我认为这部片集并不成功,因为太过浅陋了,不过,我演的角色,却很受到了欢迎。

  也有记者问我,粤语片到今天田地,有甚么感想?我除了百般感慨外,不知该说甚么,因为离开香港太久了,不了解香港电影界情况,无从说起。

                        1971年



  






功夫影帝李小龙--人世亦出世






人世亦出世

  {{——我眼中的祝春亭}}

  {{方原}}

  初识祝春亭,是见其刊于《花城》的中篇小说《靖平寺》,文笔老辣,手法圆融,意境清丽,寓旨邃远。阅之,如清风盈胸,心淡如水。

  我妄臆之,如此禅味小说,非释家弟子莫属。

  听人道,身为大学教师的祝春亭,浸淫佛经而不能自拔,大凡市面上有的佛籍,皆尽觅藏之。他的家族有做和尚的传统,他乃佛性之人。

  出差南昌,辗转造访,皆曰:云游去了。心道:名刹皆旅游胜地,好潇洒一个!后得知,他去的是深山不知名的孤庙,跟一老僧习禅。

  踪影渺渺,音信全无,我窃想:莫非看破红尘,落发为僧了。

  消息千真万确:祝春亭下海了,去了广东。我心一惊,错愕万分:“和尚”下海,千奇百怪。其实,又不足为怪,如今世风,个个言商,人人下海。和尚下海,尽在世理之中。

  台湾有个星云法师,家财亿贯,俗称商业和尚。祝春亭莫非欲步其后尘,做星云第二?

  我与祝春亭,因缘在广州聚会。他在某编辑部供职,一日枯坐八小时,看稿改稿。下班回到洗村的出租屋,伴着孤灯,趴床上写稿。我问他:“来广东还做这?”他惊诧道:“不做这做啥?”在他心中,这世界除了“操笔”,不再有其他职业。

  如此下海,中国人岂不人人皆淹在海中?

  我和祝春亭渐渐稔熟起来,愈稔熟,感慨愈多。

  1979年高考,他荣登南昌市第一,江西省第二,他却报考了华东师范大学。要知道,那一年是先出分,后填志愿,且他父亲的学生在省招办,上北大,自不在话下。我问他是否后悔,他道:我总算读了大学。

  他大学期间就有中篇发表,那年头是文学热,青年作家的桂冠,世人瞩目。他一米八零的个头,相貌堂堂,气质儒雅,颇得女生的好感。他上大学前结的婚,总以为在他身上会发生80年代的时髦故事,结果什么也没发生。

  他沉默寡言,嗜好孤独,是个不善交际、不喜言谈之人。然而,他上课,却又能侃侃而谈,妙趣横生。他能全然左右课堂的气氛,时而笑声一阵叠一阵,时而寂静得若旷野幽林。同事说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百万字的文学作品,足以使他破格提为副教授,他却苦熬了近十年才评上讲师。为此事,众人忿忿不平,他淡淡一笑,道:职称能说明什么?

  他的小说,远比一些曾经轰动一时、红极一时的作家写得好,他却无声无息。从未听过他有什么怨艾,总是在默默地看书,默默地沉思,默默地笔耕。他不懂得如何炒自己。他说:小说怎样,自有公道人说公道话。

  有朋友说该要炒炒祝春亭,他一笑置之。

  文坛上,有人一分热,放十分光;也有人有十分热,只放了一分光。祝春亭属于后者。

  在广州极少听到祝春亭言禅说法,朋友说他来到物欲横流的广州,已把佛忘到九霄云外,可谓“和尚下海,六根不净”。

  其实,祝春亭在江西时也极少言禅,更奇的是入庙从不拜佛。他道:佛是一种境。又道:佛无所不在,所在俱无。

  为僧者,不一定有佛性;入世者,未必不可入境。境为何物?意在一个“空”字。

  祝春亭的《靖平寺》有一偈子:还俗亦非俗/为僧亦非僧/求道亦非道/成佛亦非佛。我曾问祝春亭:你出家的前辈人中,最敬佩的是谁?他说:要数我真章舅舅,他看破红尘,大学毕业后即落发为僧;数十年后,他悟透佛机,娶尼为妻,生下一女,后又复为住持。他是个不守清规,而又极有佛性的怪憎。

  我不知祝春亭是否入境,我只知他是个把凡事都看得极淡的人。古人云:大隐仕于朝,中隐居闹市,小隐遁幽林。那么,有佛性之人,并不在于他身处何地、为何职业。

  近读祝春亭新作《功夫影帝——李小龙传》,我觉得,祝春亭还就是祝春亭,他能将李小龙的武道,与道家佛家之说揉合起来写,颇见功力,且颇具深度。

  这部书,是大陆第一部为李小龙立传的书。我曾见过几种港台版的关于李小龙的书,那些书,与祝春亭这本比起来,都大为逊色。祝春亭真是写活了李小龙:目前,大陆及港台有十几家报刊竞相连载这本书,反响热烈。

  最近,祝春亭与几位志同道合者组成了蓝潮创作室,这个创作室的总策划是辛磊和关剑麟,祝春亭则是创作室主任。创作室的目光盯着海外市场。他们成功地策划了《一代赌王——何鸿燊传》、《文坛侠圣——金庸传》和《世界船王——包玉刚传》的出版和创作及在大陆、香港、台湾的版权贸易,版权价格之高,在中国大陆出版界是少见的。创作室还重金聘请香港出版界人士合作。创作室即将推出的第二批人物传记,将又是一批极具冲击力的“重型炸弹”。为了“炮制”这批“重型炸弹”,祝春亭和创作室的其他成员将前往香港采访和体验生活,此举在大陆文化人中可谓开风气之先。

                           1995年初于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