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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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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馆-河流
白公馆
-河流
第1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1)
  江峰环顾四周,小声道:“你到内堂去告诉他,我等他,不然你就替他送葬吧。”
  正在这时,堂内走出一行黑衣人,簇拥着往茶馆外走去。
  江峰凝视着这一行人,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缎面长袍若隐若现,江峰将礼帽飞了出去,一个箭步向前跨去。
  茶倌叫喊着:“五爷快跑。”
  黑衣人铸起一座人墙,蜂拥而至,与江峰厮打起来。突然面前一道劲风袭来,江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一根手臂一样粗的长棍落空。
  黑衣人手里拎着棍子。
  川剧锣鼓此刻停止了,戏子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了。茶客们见此番情景纷纷夺路而逃,他们显然不想惹祸上身。
  “砰!”江峰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来人的肩膀上,一阵骨裂的声音传出,被打中的人抱着胳膊倒在地上不停地叫着。旁边的几个黑衣人拎着棍子就向江峰打来。
  细雨后的山城被薄雾笼罩着,歌乐山显得巍峨而又朦胧,与尘世的喧嚣相比,显得静谧且悠远。山谷中隆起一处台地,长青的白松簇拥着一所白色的别墅,这所别墅便是有名的“香山别墅”,因为主人姓白,所以大家也习惯称它为“白公馆”。
  提起“白公馆”,也许在你的脑海里依然浮现着《红岩》中那所惨绝人寰,关押着众多的革命先烈和政治犯的监狱。其实,自1930年修建之日起到1939年的9年的时间,白公馆只是一个私人公馆。只是在1939年10月28日,国民党军统局用30两黄金将其买下后才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在这之前这座公馆的主人叫白行之,大家都尊称他为白老爷。
  白老爷有个军阀哥哥,是重庆鼎鼎有名的袍哥舵爷。在重庆帮会中,势力最大的就是袍哥,袍哥按仁、义、礼、智、信五堂排名,单公口就有300多道,人数达十万之众。水码头是滋生重庆袍哥的温床,旧时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重庆码头。城中九开八闭十七门,除通远门唯通陆路外,其余各门均面临两江。于是,重庆城因码头而兴,因商贸而盛,各具特色的行帮码头便应运而生。自然,哪个码头生意兴旺一些,占据这个码头的帮会就强势一些。白老爷掌握着重庆最大的水码头——朝天门,再加上他凌厉强势的作风,自然地赢得了在袍哥中的坚实地位。
  杀手
  白公馆颇具西洋风格,主体建筑为中西合璧式二层楼房,青砖灰墙。在云雾缭绕的青山绿水之中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公馆门口,仆人用长杆将一个一个红色的灯笼有序地挂在屋檐上和宅院四周。
  白行之和坤叔都已年过半百,都是教父式人物。白行之霸气、睿智、果断。表面上儒雅斯文的坤叔却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白行之从堂口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他环视一下,顿觉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那个充满记忆伤痕的年代。
  这时,云雾多变的天空将一丝霞光隐没。
  “老爷,你……”阿坤不解地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内心复杂地望着晚秋的天空,黯然地想说什么。
  这时,突然“砰”的一声,一把黑伞撑了过来,遮挡住他们整个身躯。
  白行之面不改色地叹道:“阿坤啊,我们俩能够平静地站在这里欣赏落日,不容易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阿坤不解地看着白老爷。
  白行之和坤叔是结拜兄弟,他们之所以今天能站在这里享受白府的荣华与富贵,都是血与火的斗争中用生命换来的。20世纪30年代的重庆,真不愧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地狱——灯红酒绿的三不管地带,充满着血腥和残酷,砍砍杀杀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卧虎藏龙的险恶江湖,动荡不安的社会时局,辛酸无奈的市井苍凉,一群充满热血的袍哥们,随时都在上演着一幕幕江湖神话与喋血传奇。这是智慧的年代,也是盲目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也是怀疑的时期;这里是充满希望的春天,也是令人绝望的冬天;袍哥们经历着炼狱,又祈盼着飞向天堂……
  在重庆龙蛇混杂的袍哥帮会的打打杀杀中出了不少乱世枭雄。几大帮派在利益的驱使下互相残杀,已经没有了人性。
  白行之最怕人家叫他老大,因为他觉得在江湖中随时都在出现神话,袍哥随时都可能杀掉老大,政府也在打黑盯着老大,敲诈勒索无处不在,为了利益无中生有的罪名让你瞬间人间蒸发……
  但是在阿坤的心目中,他一直认为老大太过谦虚了!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白行之回过神来,朝空中一拍手,宅院四周火红的灯笼都点亮了:好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
  管家坤叔一脸的憨厚,猫着腰说:“老爷,您看行吗?”
  红色的光映在了白行之的脸上。“好,不错。”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道,“我只有逸芸这一个女儿,明天的……什么舞会来着?”
  坤叔回答:“老爷,是化装舞会。”
  白行之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一脸慈祥的感叹:“对,对,化装舞会,尽是些新鲜玩意儿,阿坤,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啊,袍哥的各大舵把子,各大堂口的管事都会来。”
  “老爷,那湖广会馆呢?”坤叔问道。
  “再说吧!”白行之警觉地看着阿坤说,“对了,他去了吗?”
  坤叔点了点头应声道:“去了。”
  “做得干净点。”白行之笑了笑道,“我不想添任何麻烦。”
  坤叔点了点头回道:“我明白!”
  白行之拍了拍坤叔的肩膀说:“兄弟,这些年辛苦你了!”
  听到这样的话,坤叔打心眼里生出一种幸福感,他抬起头来看着白行之,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我们生死走来,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况且在我们袍哥中,也得有一个在明处主持正义的吧……
  心里的话音刚落,白行之摆着手,久久地看着阿坤。他心里十分明白,能坐到今天的位子上,成为袍哥的舵爷,在重庆码头上呼风唤雨,受人尊重,没有阿坤是永远办不到的。
  朝天门码头,雾霭沉沉,一片苍茫。
  朝天门,一座神奇厚重的雄性之门,立于两江交汇之处:一条是奔流不止的嘉陵江,一条是横贯苍茫大地的长江。重庆水码头上舟舸穿梭,举帆落帆,扬桨收桨,一片繁忙的景象。
  吊脚楼下的青石板小道上,身着青衫,头缠青布头帕,腰围黑丝带的“袍哥大爷”从茶馆堂口里进进出出。
  一群浑身赤裸,逆江而行的纤夫豪唱着:“天府国水码头要数重庆,开九门闭八门十七道门;朝天门大码头迎宫接圣,太平门吃的是海味山珍;储奇门卖药材医人病症,千斯门鲜包子雪白如银……”
  码头上的洪崖茶馆,一片热闹非凡的气象。小小的舞台上,川剧刚刚开场,锣鼓齐天,喧闹不断。再大的噪音似乎也无法阻止茶客们摆龙门阵的兴头。茶客喝着茶、磕瓜子儿,风风火火地聊着码头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头戴织贡呢礼帽,身穿白绸衣衫的人矫健并急速地走进了洪崖茶馆。他叫江峰,他的职业充满了血腥——杀手。进门后,他挑了一张没有人的茶桌,在桌子右边坐了下来。
  茶馆虽小,但也是江湖人士聚集的地方,来来往往都是袍哥人家。所以,茶倌除了会添茶倒水,更要学会看人。
  茶倌小二提着炊壶走了过来:“这位大爷,您喝什么茶?”
  “叙府毛尖。”说完江峰冷冷地看了茶倌一眼。
  茶倌一边转身拿茶碗,一边打量着江峰,吼道:“哎——,毛尖一碗,多放几片叶子。”茶倌给江峰端上茶小声问道:“您是白老爷的人?”
  江峰有些吃惊。他的脸上和身体上并没有印着白公馆的标记,为何一个小小的茶倌都能洞察自己的来历?他很清楚,作为一个杀手他不能出卖了自己的主子,他更不能因为一个茶倌而乱了手脚,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他眼光中透露着一股杀气,狠狠地看着茶倌的眼睛。
  茶倌惊觉着正要离去。
  “我要见你们管事的洪五爷。”江峰站在他面前道。
  “五爷不在。”茶馆知道来者不善,故作镇静地回答。
  江峰环顾四周,小声道:“你到内堂去告诉他,我等他,不然你就替他送葬吧。”
  正在这时,内堂走出一行黑衣人,簇拥着往茶馆外走去。
  江峰凝视着这一行人,人群中有一个人的缎面长袍若隐若现,江峰将礼帽飞了出去,一个箭步向前跨去。
  茶倌叫喊着:“五爷快跑。”
  黑衣人铸起一座人墙,蜂拥而至,与江峰厮打起来。突然面前一道劲风袭来,江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一根手臂一样粗的长棍落空。
  黑衣人手里拎着棍子。
  川剧锣鼓此刻停止了,戏子一溜烟儿跑得不见了。茶客们见此番情景纷纷夺路而逃,他们显然不想惹祸上身。
  “砰!”江峰的拳头狠狠地打在来人的肩膀上,一阵骨裂的声音传出,被打中的人抱着胳膊倒在地上不停的叫着。旁边的几个黑衣人拎着棍子就向江峰打来。
  “啪!”的一声,江峰硬生生地接住了对方的棍子,一脚狠狠踹在对方的肚子上。几根棍子一起袭来,江峰一把接住将棍子顺势一横,架在头上,挡住了想要打过来的棍子,然后一个侧踢把另几个冲上来的人踢退了几步。剩下的一人握着棍子的一头,江峰微微地笑了笑,握住棍子的另一头使劲地向上撅着。对方开始的时候一只手,后来实在承受不住,两只手一起上,但是丝毫顶不住江峰一只手的力量。棍子的一头还在升高,黑衣人实在抵抗不住,一把松开棍子退了出去。江峰拿住棍子狠狠地向对方的腿上砸去,“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重逢
  江岸边,一个身影婀娜多姿的女人迈着一双修长的腿来回走动着,她叫燕珍。
  燕珍穿着旗袍,头上裹着头巾,她凝视着并不平静的江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江中一艘小船向岸边驶来,夏人杰穿着长衫,手里拿着一个皮箱,望着这并不是太熟悉的城市。
  燕珍嘴角微微上扬,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夏人杰和燕珍走在古镇青石板的小道上。夏人杰英俊潇洒,深沉而清高、重感情、武艺高强。燕珍天生丽质、爱憎分明、聪慧过人。重逢的两人没有往日儿时的话语,他们默默地走着,彼此之间进行着心与心的交流。相视、回避,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夏人杰低头看着燕珍的高跟鞋,裸露的脚踝光滑而洁白。他收回了目光,似乎还不太敢看燕珍,看着远方说:“你还好吗?”
  燕珍依然裹着头巾,恬静地点了点头。
  这时,洪五爷狼狈地落荒而逃,一下撞在了燕珍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奔跑着。
  “他怎么如此地慌张?”夏人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洪五爷。
  “这里不安全,你快离开这里。”燕珍不时回头张望着。
  夏人杰有些惊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走,别多问。”燕珍递给夏人杰一张纸条说,“到这个地方去找我。”
  “那你也小心一点。”夏人杰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
  “拿着。”燕珍从皮包里摸出一把手枪递给夏人杰小声道,“在这里拳头不是万能的。”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转身离去。
  夏人杰不安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燕珍迅速钻进了一条小道,消失在了尽头。
  夏人杰回过头,满脸是汗珠的江峰站在了他的身后。夏人杰背着身,机警地斜视着对方。
  江峰满怀敌意地看着夏人杰。他心里非常明白,此人来者不善,必须脱身,正要向前跑去。夏人杰移动着步伐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江峰怒斥道,“为什么挡住我的去路?”
  夏人杰点了一支烟,喷着烟雾:“这叫路见不平……”
  江峰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夏人杰盯着他,说道。
  江峰将拳头拎了起来,发出用力的骨节声:“好,那我就成全你。”说完冲了上去……
  两人交起了手,在激烈的打斗中双方不分上下。
  几个回合后,江峰转身向前跑去。
  夏人杰看着江峰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到重庆,不,应该说他回到重庆,为的是解开一个让他痛苦了二十年的谜团。
  层峦叠嶂的山前是吊脚楼。洪五爷奔跑在吊脚楼前,江峰在后面紧追不舍。
  洪五爷跑进一个木结构的民居里,江峰跟了进去。民居里四通八达,有无数的过道。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江峰掏出了枪,凝视四周的一切,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凝听着什么。他的耳朵随着风的律动在舞蹈,在安静得几乎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空气中,俘获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江峰下意识地举起了枪,他一睁眼,一个小男孩稚嫩的脸出现在江峰面前,枪口正对着小男孩的头,小男孩惊恐的双眼中闪烁着泪花,双腿颤抖着,裤脚湿了一片。江峰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慢慢放松了下来。
  透过残破的窗户,江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屋梁上晃动着。
  “站住!”江峰越过窗户,跨到了横梁上。
  洪五爷喘息着在屋顶的砖瓦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着。
  江峰举着枪对着洪五爷的脚边开了一枪,子弹将瓦片击碎飞溅了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洪五爷顺势从吊脚楼的屋顶滚落到了一角,他蜷缩着身体。
  江峰冷酷的脸上基本没有表情,说道:“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执行者。”
  洪五爷惊慌失措地回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白行之给你什么,我双倍给你,五倍给你,十倍给你,求你不要杀我。”
  江峰正准备扣动扳机,洪五爷从裤腿里摸出一把枪朝江峰开枪,江峰一个侧身,子弹射进了他的手臂里,洪五爷爬起来拔腿就跳到了另一个吊脚楼的房顶上,继续死命地奔跑着。
  江峰举起了枪,子弹拽着风呼啸在空中,昂头挺进,发出凄厉的撕扯声,它把风扯出一道口子。“砰”的一声,正中洪五爷的胸膛。洪五爷的身体缓缓坠落,江峰的眼神透着坚毅和自信,手臂上的鲜血正顺着指尖一滴滴地滴在了青色的砖瓦之上。
  也许是枪声的惊动,一群鸽子飞向了天空。夕阳快要西下,在余晖之中,白鸽排着纵队翱翔在天际。江峰靠在房顶,凝视着远处,他其实也渴望像白鸽一样,在属于他的世界里自由的飞翔……
  他点燃了一支烟,内心十分茫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戒烟好久了,可是从前天开始,总是有种再次点燃香烟的冲动。即使没有真正去抽它,但是心里已经吸了好几根了。恍然间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在替人消灾,杀人赚钱。这时他感觉冷汗突然冒了出来。他痛苦地将手抬了起来,鲜血染红的手让他恐惧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烟雾蔓延覆盖着他此刻充满仇恨的脸庞……
  白公馆戒备森严,阿坤心神不定地张望着。作为管家,他对自己的职责非常清楚:保证公馆里的安全。
  他走进了白行之的书房,只见白老爷沉醉在墨与神之间。他没敢惊扰白行之,静静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只见墙上的大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发出了心跳般的急促声。坤叔憨憨地看着老爷,这时他的内心很不平静,他急于告诉老爷眼前发生的事情,但始终没有动。白行之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闭上了双眼游离在笔画之外……
  白行之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阿坤你来多时了?”
  阿坤起身憨憨地笑了笑回道:“老爷真是神来之笔呀……”
  白行之没让阿坤把话说完。“以防后患,斩草除根。”指了指书桌上的字画,说道。
  “神来之笔呀,神来之笔呀……”阿坤连声道,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客厅里,白行之的儿子白浩坐在沙发上,佣人们穿梭着做着各自的事情,房间里充满了寂寞的味道。他看着书房里父亲和坤叔在说话,嘴一直在动,却猜不出他们所说的任何一个字。他渴望父亲能够重用他,可是他越想要得到的,父亲却永远让他得不到,他猜不透父亲的想法。突然间,他感觉自己在这个白公馆里越加地微不足道,渺小,小得几乎不需要半个位置的空间。他有些生气地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入、又重重地吐出,吸进的似乎不是团团烟雾,而是缭绕在周围的怨气!
第2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2)
  正想着,手下阿勇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少爷,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情了?”白浩不耐烦地问。
  阿勇对白浩耳语着。
  白浩思索着,手中的香烟缓缓燃尽,烟灰散落一地。白浩回过神,他用手指轻轻弹去烟灰,一只手在烟灰缸里拧灭了烟蒂,淡淡的青烟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白浩指着烟灰缸说:“看见这个烟灰缸了吗?”
  阿勇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白浩。
  “人就如同一根香烟,出生的时候被点燃,但照耀不了别人,只能灼伤自己,到最后我们的归属都是这个四四方方叫做坟墓的地方。”说完白浩诡异地笑了笑。
  阿勇不解:“少爷的意思是……”
  白浩摇了摇头奸诈地说道:“以白公馆的名义送口棺材过去。”
  “少爷……”阿勇惊慌地回答,“可是都说是老爷做的。”
  “要你送就送。”白浩不耐烦地指着他说,“哪来这么多废话。”
  “是,少爷。”阿勇小心说着,他听见门外有人声就转身退了出去。
  这时,白逸芸快乐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她的眼眸清澈而明亮。
  “你高兴什么啊?”白浩拿腔拿调地问妹妹。
  “我就是高兴,明天是我的生日。”白逸芸有些调皮地说。
  “你说在这个重庆城里有谁不知道,明天我们家白小姐过生日啊。”白浩的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怨气。
  白逸芸嘟着嘴说:“哥,你阴不阴阳不阳的,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对了,明天晚上的化装舞会你把你的女朋友带来吧!”
  白浩摇了摇头说:“我可没有女朋友。”
  白逸芸撒娇地拉着白浩说:“你骗谁呢?哥,明晚的主题是化装舞会,戴着面具也不会有人认出来的,你带来吧,这样的舞会会很有意思的哦!”
  “那我就明天一早到大街上找一个女朋友吧。”白浩答应道。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上楼去准备我的化装舞会去了。”白逸芸说着,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梯。
  “去吧,去吧,外文书看多了,老整些西洋玩意儿。”
  “哥,你多叫几个朋友吧,让我的舞会热闹点!”
  “好、好!”白浩一个劲地点着头。
  白逸芸高兴地笑了笑,转身跑上楼去。
  白浩自言自语着,眼神中透露着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薄雾笼罩在青石板小道之上,江边不时传来鸣笛声,坤叔警觉的向四周打量着,走向了江面,他踏上甲板,穿过一连串串联在一起的木船,到达一艘小船上。
  江峰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他望着并不平静的江面喝着酒。
  坤叔递给江峰一个袋子:“你做得很好。”
  江峰笑着说:“谢谢!”
  坤叔叹道:“阿峰,听说,在洪崖茶馆,有一个小二认出你是白老爷的人了?”
  江峰低着头哀怨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坤叔有些不耐其烦地质问:“你知道这样会给老爷带来多大麻烦吗?”
  江峰依然没有抬起头,自语:“对不起!”
  坤叔看着江峰受伤的手臂,一把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伤口,表情狰狞地问道:“疼吗?痛吗?”
  江峰低着头忍受着疼痛。
  坤叔语气凶狠地说:“阿峰,不能有下次了。”
  江峰表情痛苦,满头是汗珠,他内心知道白老爷是不会放过他的,看来是迈不过这个坎儿了,他想逃离这个沾满血腥的地方,他正要伸手掏枪……
  江边一片繁忙的景象,天空有白鹭在飞翔。“砰……”的一声枪响,周围又归于寂静。
  江岸边,几个小孩正在打着水漂。一具流着鲜血的浮尸,静静地躺在江面之上,岸边传来阵阵尖叫。
  化装舞会白公馆内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靡靡之音在公馆上空盘旋着。门外停了数辆汽车,坤叔带着袍哥兄弟们,来回走动,查看着请帖,搜查着每个人的身体,以免有捣乱之人。
  这是一个家庭式的舞会,来者都衣着亮丽,女士新式旗袍、小洋装等,男士西装革履,走到门口处,侍者向每人将发一个羽毛式的面具,那面具,显得神秘而别致。
  白公馆的客厅已经布置成一个舞场,餐桌上摆放着自助式的餐点及红酒。
  留声机里响起了美妙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交替闪烁着,轻柔的音乐像水一样,泻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切都显得暧昧迷离。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他们在舞池里轻轻地舞动,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像各种各样的精灵。坤叔招呼着客人们,仆人们来回穿梭着。
  燕珍一身仆人的装扮,收捡着酒杯和餐盘,目光始终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可惜白浩并不是一位钢琴家,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燕珍的臀部,燕珍躲让着,不厌其烦道:“少爷,不要这样,请尊重点。”
  “你要我尊重什么?我只是让你过去收杯子!”白浩耸动的肩膀说道。
  燕珍回避地将身体侧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是,少爷,我去收杯子!”
  音乐突然停了下来。
  穿着雪白洋装的白逸芸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挽着她的父亲白行之,袅袅娜娜,翩翩而来,满脸幸福。
  白逸云显得格外地高兴,激动地说:“欢迎大家来我的生日舞会,当然我也要感谢我的爸爸给我办这个舞会。”逸芸回头看了看白行之。
  白行之高兴地点点头。
  大家鼓起掌来。
  白逸芸继续说道:“今天我给舞会定了一个主题,化装舞会,我让大家都戴上面具,这是因为,前几天我看了一本书,主人公在社会生活的逼迫下,为了利益,他处心积虑,失去了生活的原则,失去了生活的尊严,失去了生活的良知,戴上了可怕的生活面具。当他某天摘下这层面具对着镜子时,他会在镜中认不出自己,因为他已经成为利益的奴隶。”
  白浩身边站了一个女人,虽戴着面具,可她凹凸有致的体态是无法遮盖住的,戴着面具无法看到她的面容,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尤物,谈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能颠倒众生,她是谁?让所有在场的男人都绞尽了脑汁,并且都对白浩报以羡慕的眼光。她的名字叫叶美婷,美丽而沉静,妖娆而优雅,一颦一笑,眼波转流,顾盼生辉,风情万种。
  白浩绅士风度地跟一旁的叶美婷细语:“这丫头,装有学问,已经成书呆子了。”
  叶美婷娇媚地靠着身边的白浩,问道:“她后面站着的就是你爸?”
  “对,老爷子还挺精神吧!”白浩回道。
  “他真的很有派头。”叶美婷凝视着灯光下的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不禁夸赞道。
  她看看白行之,再看看一旁的白浩,真不相信他就是这家的主人。
  “你还好吗?”白浩盯着有些出神地叶美婷问。
  叶美婷用她的粉拳击打着白浩的胸膛:“你坏死了,他可是你父亲。”
  白浩笑了笑,一把握住了叶美婷的手,深情地看着她,通过面具的小孔,互相传递着爱的暖流。
  白逸芸继续说着:“在我们的生活中,也许我们都给自己戴了一个面具,从有形,到无形,面具遮住了生活的美好,淹没了人间的真情。所以在今天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可以带上真实的面具,而永远丢弃内心中那份并不高尚的面具。”白逸芸说完也戴上了面具,白行之点了点头很绅士地向女儿伸出了手,白逸芸幸福地和父亲一起走到了舞池中央。
  音乐再次响起……
  白行之随着女儿迈着舞步,陶醉地在舞池中央舞动着步伐,举手投足之间从容而淡定,潇洒而气派。一个转身,一个眼神无不显示出一个父亲的爱,白逸芸则像一个白雪公主一样沉浸在这幸福之中。
  一曲终了,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从心里羡慕这样的家庭。
  白行之欠了欠身体,微笑说着:“大家都好好玩吧!”
  大家三三两两地跳起舞来。
  白逸芸的同学唐众民在舞池中跳起了探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舞池间,歌声悠扬,舞姿酣畅。
  酣舞的人群里,夏人杰戴着面具,呷了口杯中的红酒,观察着白公馆里的一切。
  燕珍向夏人杰投来了警觉的目光,夏人杰点了点头。
  这时,坤叔和白行之说着什么,两人有些激动,神秘地上了楼。
  “怎么回事?”白行之回到书房里,端着酒杯坐在大班椅上问道。
  “有人以白公馆的名义送了一口棺材给洪家。”坤叔回道。
  “去查一下,是谁做的。”白行之表情一直很严肃。
  “是少爷……”坤叔停顿了一下回道。
  白行之点上了一支雪茄,说:“把浩儿给我叫上来。”
  坤叔回道:“老爷,今天是小姐的生日,我看还是算了吧。”
  “阿坤……”白行之生气地把烟拿在手中。
  坤叔识相地转身离去。
  白行之拉开了身后的大帘子,一幅油画映入眼帘,油画上是白行之的太太林清玄。那份优雅,那种举手投足见万种风情,让白行之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彪悍男子拿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走向了白逸芸。
  夏人杰正要靠近燕珍,他忽然注意到这个有些奇怪的男人形态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男子将手中的鲜花递给了白逸芸,一边献花,一边说道:“祝白小姐生日快乐,愿您如同这鲜花一样美丽。”
  白逸芸微笑地回道:“谢谢!”
  坤叔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猛然间,他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正是洪家的人——洪伟立。他看见了这个男人的举动,在灯光的照射下鲜艳的玫瑰花中,有个闪亮亮的东西在晃动着。
  坤叔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洪伟立动作敏捷地将玫瑰花里的刀拔了出来,架在了白逸芸的脖子上。
  这时,无数的枪对准了男子,男女宾客惊声尖叫起来。
  夏人杰放下手中的杯子,认为这是接近白家的最好机会,一定要想法救出白家的女儿,他快捷地转身迎了过去。
  白行之书房内,嘈杂的喧闹声将他从思绪中唤醒,白行之拉下了帘子,从抽屉里拿出了枪,走出了书房。
  “你们开枪啊!有本事你们就开枪啊,白行之你躲哪儿去了,你的宝贝心肝女儿,你不管了吗?”洪伟立挟持着白逸芸,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所有人都把枪放下。”白行之站在楼梯之上喊道。
  白浩焦急不安地说:“爸……”
  洪伟立喊道:“你真是爱你的女儿啊!”
  白行之看看洪伟立问道:“你需要什么?只要你放了我的女儿,你要什么,我都会一一满足你的。”
  洪伟立疯狂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要的是你的命。”
  白浩大叫着:“你疯了?这是在白公馆,你想动白家的人,你不想活了?”
  洪伟立奸笑道:“走进白公馆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要活着出去。”
  白逸芸恐惧地看着白行之和坤叔。
  夏人杰在人群中正准备扑上去,后面一只手拽住了他。回过头一看,是燕珍。这一切都被叶美婷看在眼里。
  白行之笑了笑:“你要我命,好,现在拿我的命和我女儿的命交换吧。”
  洪伟立有些癫狂地喊叫着:“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啊!告诉你们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都要跟白行之同归于尽。”男子解开了衣衫,全身捆绑着炸药。
  这时,所有的宾客都骚动起来了。
  白行之知道这个亡命之徒,如果引爆了身上的炸药,后果将不堪设想。他递了个眼神给坤叔,坤叔淹没在躁动不安的人群中。
  白行之镇静了一下,上前劝说,吸引他的注意力,为阿坤争取时间:“既然你要我死,也让我死得瞑目吧,你为什么要我死啊?”
  “你要我说吗?洪五爷是不是你杀的?”洪伟立反问。
  宾客们惊讶地看着白行之,并传来一些议论之声,“今天要是我们的命没了,也是他白行之一手造成的,这是我们的仇人啊。”
  坤叔一把将男子扑倒在地,夏人杰乘机将白逸芸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白逸芸握着这双温暖的大手,凝视着面具后面的那双神秘的眼睛。
  坤叔迅速用一把短刀插入了男子的颈动脉,血液飞溅到了白逸芸的脸上,白逸芸惊吓得尖叫起来,晕倒在夏人杰的怀里。
  白行之警觉地说:“不对,阿坤,把他翻过来。”
  坤叔将男子翻了过来,男子身上的引线正泛着红光,红点燃烧着,宾客拼命地奔跑着,叫喊着。
  有人叫喊道:“白公馆要爆炸了……快跑啊!”
  宾客们四处逃窜,一片惊慌失措的景象。
  坤叔和白浩赶紧用脚去踩灭引线,可是踩了半天也是徒劳,眼看马上就要燃到头了。白行之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悲剧的发生。
  机智的夏人杰看在眼里,他将杯中的红酒倒在引线上,眼看就要引爆的红点,灭掉了。
  白行之看着这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夏人杰也看着白行之,两人的眼睛碰撞上了,这是男人之间的目光交流。
  夏人杰收回眼神,摘下了面具转身离去。
  绑架豪华气派的白公馆,门前是一条清幽的小街。
  小街上,小贩不停地吆喝“买杂货,炒米糖开水……”
  不远处,停着一辆黄包车,拉车人便是夏人杰,他戴了一顶鸭舌帽,故意将帽檐压得很低。
  白宅的大门打开了,白逸芸为白行之整理着长衫,白行之疼爱地看着女儿。
  “逸芸,昨天受惊了吧,爸爸再给你补过一个生日。”白行之歉意地看着女儿,安慰道。
  “爸,不用了,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白逸芸看着白行之说。
  “爸爸有分寸。”白行之微笑地点头,说着,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坤叔为白老爷打开车门道:“老爷,小心。”
  白逸芸向着爸爸挥手:“爸,再见!”
  夏人杰拉起黄包车正准备跟踪白行之的汽车,白逸芸叫住了他。
  “黄包车……”白逸芸挥动着手臂喊道。
  “小姐,你去哪儿?”夏人杰奔跑着回道。
  “你知道逸芸书社吗?”白逸芸问道。
  “不知道。”夏人杰摇了摇头回答。
  “那我给你指路吧,现在我们向前走。看来你肯定不是本地人。”白逸芸看了看这个黄包车夫的后脑勺说。
  “小姐,何以见得呢?”夏人杰拉着黄包车反问。
  “因为你不知道我的书社在哪儿。”白逸芸回答。
  “你的书社?”夏人杰疑问。
  “对啊!”白逸芸笑了笑道。
  “那么小姐的名字就叫白逸芸?”夏人杰理直气壮地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白逸芸不解地问道。
  “小姐,你告诉我的!从白公馆走出来,要到逸芸书社。”
  “你真是聪明啊!我感觉你不应该做这种体力活。”白逸芸诧异问道。
  “但愿借小姐吉言吧!”夏人杰笑了笑回道。
  这时,白逸芸看了看街道,说:“错了,错了,往左走。”
  夏人杰刚转过弯,一辆汽车停在了街口,有两个带着黑色礼帽的人,抽着烟,看着他们。
  夏人杰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小姐,我们换条路走吧!”
  还没有等白逸芸反应过来,夏人杰迅速地将黄包车头调了过来,两个戴黑色礼帽的人追了上来:“站住……”
  “小姐你坐稳了!”夏人杰看了一眼白逸芸道。
  “他们是什么人?找你的吗?”白逸芸有些慌乱,问道。
  “不知道!”夏人杰开始往前飞奔。
  两个追兵在后面紧跟着。穿过了几条小巷之后,不识路的夏人杰,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你们要干什么?”夏人杰喘着粗气问道。
  “兄弟,把你身后的女人交给我们。”刀疤说。
  “不要啊!”白逸芸眼神中充满着恐惧,望着夏人杰道。
  “兄弟,这事跟你没有关系,识相点把人交给我们。”瘦子迎了上去。
  “你们要这位小姐,可以,但必须从我的头上踩过去!”夏人杰说完就迎了上去。
  夏人杰摆出一副要开架的阵势,瘦子和刀疤冲了上去和夏人杰厮打起来,夏人杰将瘦子打倒在地,刀疤摸出一把刀向夏人杰刺去。
  白逸芸紧张的叫喊:“小心……”
  刀子划破了夏人杰的手臂,鲜血从他的手指滴落下来。
  夏人杰一脚朝刀疤踢去,刀疤倒在了地上。
  白逸芸跑向了夏人杰:“你流血了,你没有事吧?”
  夏人杰面对着白逸芸强忍着疼痛笑了笑说:“没事。”
  白逸芸用惊恐的眼神望着夏人杰说不出话来,一支枪对准了夏人杰的头部。
  白公馆的餐厅里放着一个长方形的餐桌,显得很有气势,白行之坐在中央,餐桌上摆放着可口的饭菜。
  白浩从门外走了进来:“爸,你在等我吃饭啊?”
第3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3)
  坤叔示意白浩:“少爷,小姐还没有回来呢!”
  “逸芸没有回来?是不是书社很忙啊?”白浩脱下外套,坐了下来问道。
  “刚才打过电话了,书社没有人接电话。”坤叔说着朝外走去。
  白浩视而不见,拿起筷子:“可能在回来的路上吧!”
  白行之冷冷地说道:“把筷子放下!”
  白浩放下了筷子,不满地说:“怎么了,爸?”
  “逸芸从来没有那么晚回来过!”说完白行之站了起来。
  “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我饿了,咱们先吃吧!”白浩道。
  白行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不准吃!”
  白浩一脸的怒气,站了起来反问:“爸,逸芸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吗?”
  白行之站了起来,一耳光朝白浩扇了过来,怒斥道:“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昨天的事,要不是你送去的棺材,会搞成那样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白浩气愤地把筷子丢在了桌子上,不服气地看着白行之。
  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坤叔接起电话:“喂,你好!白公馆!”
  洪崖门船帮堂主吴兴全拿着电话:“白老爷,您吃不下饭了吧。没有想到啊,你的女儿如此地漂亮,看得我心里真是痒痒啊!”
  吴兴全把电话放在白逸芸的嘴边道:“来,小美人,快给你父亲说两句,年纪大了,让他多吃点,注意身体!”
  白逸芸叫喊:“呸!你放开我们!”
  一艘船开过,鸣起了汽笛。
  另一头拿着电话的坤叔一脸的严肃:“请不要伤害她,你有什么条件?”
  吴兴全反问:“看来你们是明事理之人,洪崖门堂口的舵把子袍哥洪五爷,被你杀了,你的这招杀鸡给猴看,害得所有你们的袍哥码头都不敢接我的货了,我也只能使出这样的招数。白老爷,初来乍到,行个方便,今晚我们借朝天门码头运点私人物品,你们没有意见吧?”
  吴兴全挂掉了电话,走到白逸芸和夏人杰面前:“你们活不活得过今晚,就看白老爷了!”
  吴兴全吩咐道:“看好他们俩,其余的人跟我去接货。”
  白行之将桌子上的碟子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喊道:“他们要运什么啊?军火?鸦片?”
  白行之恨恨地说道:“老子的朝天门码头,什么也不让他龟儿子运!”
  坤叔感觉到疑义,道:“老爷,刚才我在电话里听见有汽笛声。”
  白行之道:“赶快通知兄弟们,在码头附近给我找,一定要保证小姐的安全!”
  坤叔道:“知道了,老爷!”
  白浩道:“逸芸怎么会被船帮的人抓去了?”
  白行之看着白浩质问:“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你还不快去救你妹妹!”
  白浩赶紧站了起来道:“是,爸!”
  白浩咬牙切齿地转身离去。
  营救
  白行之在屋子里来回地跺步,焦急不安地看着阿坤走来。
  “老爷,还有一件事,吴兴全的人都在我们朝天门码头之上,等着接货呢!”坤叔上前道。
  “他们运的是什么?”白行之愣了一下,问道。
  “是鸦片!”坤叔道。
  “浑蛋!他妈的不许靠岸!”白行之怒气冲天地骂道。
  这时的坤叔唯一担心的是小姐,他预感到这里面有诈,他若有所思地道:
  “老爷,兄弟们就听你一句话,可是小姐怎么办?”
  白行之问道:“小姐在哪个位置?”
  坤叔道:“应该也在朝天门码头上,可是码头那么大,具体在哪儿还没找到。”
  白行之镇静地说:“在船还没有靠岸之前,一定要找到,保证她的安全!”
  坤叔点着头:“是,老爷,我马上去!”
  白行之想了想:“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坤叔道:“老爷,外面危险!放心吧,这点事我能办好。”
  白行之挥着手道:“你不用管我!快走。”
  朝天门码头天色渐暗,江面上来往的船只川流不息……
  远远望去,江水映衬着两岸的码头,吊脚楼繁星点点,小贩的叫喊、吆喝声给码头带来了生气,“炒米糖开水、担担面……”
  码头一角的仓库里,若隐若现的光影驱动着两个人影,他们就是看守白逸芸、夏人杰的瘦子和刀疤。
  “出去抽根烟吧。”瘦子道。
  “他们跑了怎么办?”刀疤递了一根烟给瘦子回道。
  “在门口守着就行了,再说不是绑着的吗?”瘦子边说着抽着烟往外走去。
  黑暗的仓库里,只有一束月光折射了进来,在月光下,白逸芸和夏人杰背对着背的被捆绑着,显然已经都精疲力竭了。
  白逸云用手肘碰着夏人杰小声道:“喂……他们走了!你睡着了吗?”
  夏人杰满脸伤痕的答道:“我知道……”
  白逸芸有些担忧地问:“你很疼是吗?”
  夏人杰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这时的白逸芸内心痛苦而哀婉,她甩了甩顺发丝流下的泪水,望着漆黑一片空旷的地方。她感到异常的孤独、恐慌和胆怯,不时在寒冷中畏缩着身体,她想哭喊、想回家、想爸爸……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爸爸能早点救他们出去。就在这时,夏人杰挪动着身体靠近了她,一股暖流朝她涌了上来,她感到了身边这位英俊潇洒的男人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是他不时地救了自己。白逸芸想回过头来感激心中的白马王子,但是她没有,她有一种歉意之感,是自己连累了他,才让他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她低下了头抽泣起来。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可以不救我的,你也不会跟我一样,对不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白逸芸内疚而柔软地自语。
  “我叫夏人杰,好了,你别自责了,我们在一起都是缘分,这帮兔崽子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他们的目的不是你我,而是……好了,快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夏人杰叹道。
  白逸芸不解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刚才这番话让她有些焦虑不安,她决定要问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说‘他们的目的不是你我’,那你说是谁?”白逸芸问道。
  “别想这么多了,我的大小姐,快想办法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夏人杰道。
  白逸芸任性地说:“不行,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夏人杰有些无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自语道:“那就让他们把你糟蹋了?”
  白逸芸有些生气:“你说什么?我错看你了。”
  夏人杰安抚地说:“我刚才是逗你的,有什么话我出去告诉你,好吗?现在我们想办法赶快离开这里。”
  白逸芸笑了笑,四处张望道:“在侧面有个窗户,破了一个洞。”
  “很好,你可以从那个洞爬出去吗?”夏人杰问道。
  “我不知道,一定好高啊!”白逸芸问道。
  就在这时,夏人杰看到了生命的希望,他鼓励着身边这位可爱而无辜的女孩,他要跟她一同脱离这个魔窟。他捡起了地下的玻璃碎片,小心地划着绑在一起的绳子,白逸芸背着身子拿着玻璃碎片划着绳子,玻璃碎片一次次地划向了夏人杰的手腕,夏人杰咬牙忍着疼痛。
  白逸芸解开了绳子:“对不起,对不起,你流血了……”
  夏人杰咬着牙:“没有关系,你快走!”
  突然,仓库的门响了起来,夏人杰机警地一把拉过白逸芸的手,两人背对背地坐在一起。
  刀疤斜着眼睛往里面看了看,示意一旁的瘦子:“没有问题,还绑着呢。”瘦子和刀疤放心地靠在仓库门口抽烟聊着天。
  就在这时,夏人杰握着白逸芸的手慢慢松开了,白逸芸感激的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帮他把流着鲜血的手缠了起来。
  白逸芸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说:“你没事吧?”
  他们俩相互暗示了一下,趁他们不注意,就跑到了窗户前,毫不犹豫地准备跳下去,夏人杰将白逸芸推到了窗户上,让她赶快先走……
  “不行,那你怎么办?”白逸芸担忧地问道。
  “你不要管我,他们的要的是你,不是我!”夏人杰示意道。
  “他们会杀了你的!”白逸芸惊慌地说。
  “如果我死了,你就记住我叫夏人杰,清明时分给我上炷香就是了。”夏人杰道。
  “不……要和你一起活着出去。”白逸芸抓住他不放,哀求地说。
  “我们一定会活着出去的,我有我的办法,你快跑。”夏人杰坚定地道。
  夏人杰坚定地凝视着白逸芸,白逸芸感动地点着头,向窗户跑去,跳下了窗户。
  码头岸边,白逸芸瘸着腿往前奔跑着,不时回头看看仓库。
  在江面等候多时的白行之坐在汽车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不平静的江面。
  不远处,坤叔身后站着十几个保镖,一身黑色西装,手拿凶器,在码头巡视着。坤叔不安地走上了车,歉意地看着老爷道:“老爷,还没有找到小姐,他们的货船马上要入港口了。”
  “吊脚楼、茶馆、仓库给我翻个底朝天,继续给我找……”白行之愤怒地推开车门,“砰”地关上车门,走了出来。
  “是,老爷!”跟随其后的坤叔道。
  借着月光,他们看见一个人影在江面小道上蹿动。
  白行之凭着自己的直觉,他认准了自己的女儿白逸芸,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跟随其后的坤叔焦急不安地叫喊着让保镖跟上。
  朝天门码头,夜晚,显得格外宁静,江水不时地拍打着礁石,发出欢快的声音。
  仓库内。瘦子转过头看见只剩下了一堆麻绳。
  瘦子惊慌地喊道:“人呢?”
  刀疤不知所措比画道:“这里没有其他的出口,他们一定还在里面。”
  两人摸出手枪,在仓库里面寻找起来。
  夏人杰的手还流着血,他死死地按住伤口,靠在货箱后面。
  瘦子发出奸诈的声音:“我知道你们还在里面,这松子儿可不好吃,快给我出来……”
  刀疤做了一个手势,两人分头从货物的两边走去。
  码头上。
  白逸芸瘸腿跑不动了,跌倒在地上,突然仓库传来一阵枪声。
  白逸芸神思恍惚地转过头朝仓库跑去:“不……”
  一只手拉住了她。
  “爸……”白逸芸抬起头来哀哀地叫道。
  白行之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走,我们回家!”
  白逸芸哭泣了起来:“爸,我不要回去。仓库里面有个人叫夏人杰,是他救了我,他浑身是伤,我要救他,救他!”
  白行之抬起头看着亮着灯的仓库。
  “好,不要说了,你也受伤了,快跟我回家,让坤叔去救他好不好?”白行之歉意地看着女儿,语气柔和。
  白逸芸软弱地点了点头。
  白行之指使道:“阿坤去看看,把人救回来,至于那批货让白浩扔到江里去。”
  坤叔点着头道:“好的!”
  白行之对着逸芸安慰地说:“走吧!”
  白逸芸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后面,离开了码头。
  几个箱子后面,夏人杰的鞋子露出了一个角,刀疤往夏人杰的方向开了一枪,夏人杰纵身跳开了,在这个仓库里,他们展开了一场猫鼠游戏。夏人杰在几个大木箱之间小心翼翼地行走着,一支枪抵在了他的腰杆上。
  “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那个女人呢?”刀疤用枪凶狠地指着夏人杰质问。
  “不知道!”夏人杰胸有成竹地回道。
  刀疤一脚将夏人杰踹在了地上。“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
  她是卧底
  清晨的白公馆。鸟语花香,云雾缭绕,潺潺的溪水像白色的银线,从山间直下公馆到山下,发出清脆的溪水声。
  公馆内,逸芸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她满头是汗,喘着粗气。她不顾一切地披上了外套,往屋外走去。她从楼梯上跑了下来,脚还是有些瘸:“爸……爸……”
  燕珍迎了上去劝道:“小姐,老爷一早就出去了。”
  白逸芸急切而惊慌地说:“那坤叔呢?我哥呢?”
  “他们都出去了!”燕珍回答道。
  “小姐,你先吃点东西吧。”燕珍安慰道。
  白逸芸看着空旷的公馆,异常地无助。她想出去走走,到她的书社去。燕珍拦住了她,要她在家好好休息,因为白老爷走时吩咐她要照顾好小姐。白逸芸无奈地只好转头往房间走去,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客厅,她大声地喊了起来:“燕珍……”
  海棠溪江面,黄桷树下。
  燕珍穿着旗袍,袅袅地站在江边,任凭江风吹打着她的秀发。
  燕珍想起从前和夏人杰在一起的情景: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耀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那时的燕珍只有十岁,她光着小脚丫,夏人杰背着她在沙滩上嬉戏。那时候的童年是那样的美好。他们在大山里奔跑,在田野油菜花地里玩耍,在山涧里练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长大了,为了帮哥哥夏人杰报杀父之仇,燕珍来到了白公馆,时隔快一年了,他们终于可以见面了。
  燕珍甜蜜蜜地回味着,夏人杰拿着花束走过来,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好漂亮的花啊!送给谁的?”
  夏人杰把花交给她:“这还用得着问吗?”
  燕珍不解地说:“你怎么脸上有伤?”
  夏人杰点了一支烟,靠近她小声细语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燕珍不满道:“人杰,你才来一天就搞得浑身是伤的,你让我怎么不担心啊。”
  夏人杰风趣比画道:“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燕珍给夏人杰讲起了白家,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昨天白家小姐被人绑架了,整个白公馆都不安宁,又调来很多保镖加以监管,她看见白老爷的女儿精神状态很不好。
  “我知道!”夏人杰道。
  “你怎么知道的?”燕珍反问道。
  “我昨天跟她在一起。”夏人杰回道。
  “原来是你救了她,你真是英雄救美啊!”燕珍略带几分醋意地回道。
  “谈不上,我也差点把小命搭上了,昨天是坤叔救了我。”夏人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
  “坤叔?”这让燕珍更为吃惊地问道。
  夏人杰这时想起了昨天晚上被救时的情景,刀疤一脚将自己踹在了地上,扣动了扳机。“嘣……”坤叔在后面开枪将刀疤击倒在地。瘦子提起枪,夏人杰一脚将他撂倒,坤叔将瘦子也击毙。
  “快走……”坤叔喊道。
  夏人杰在坤叔的搀扶下,跑出了仓库。
  燕珍思索着,不解道:“原来是坤叔救了你,白行之这个人的警惕性很高,从不轻易地相信人,而坤叔是白行之最信任的人。你救了白逸芸,坤叔就让你这么走了?”
  “不……是我自己走的。”夏人杰回道。
  “为什么?这是你走入白家最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放弃啊?”燕珍问道。
  “你要知道,白行之是一匹狡猾的狼,既然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当然也不会轻易地相信我。就是我走入了白家,他也不会信任我、重用我,最多给我一个差事而已,因为他会认为我救他女儿是有目的的。”夏人杰自信道。
  这个时候燕珍多么希望夏人杰尽快进入白家,查明他父亲被害的真相啊,可是此时的夏人杰又是怎么想的呢?她眼前是一片雾水,她看见如今的夏人杰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夏人杰了,不禁有一些不安。
  燕珍有些试探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夏人杰吞吐着烟雾,傲气地看着江面说:“有些偶然的事情,会有必然的结果。”
  燕珍疑问道:“你是在说你和白逸芸吗?”
  夏人杰看了看燕珍:“燕珍,师傅去世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我这条命是你们父女捡回来的,我不会辜负你,也不会辜负师傅的一片好心。”
  燕珍担忧地问道:“白逸芸是一个让人怜爱的女子。”
  从燕珍的语气中,夏人杰心领神会地了解她的心思,他有意避开了白逸芸的话题,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白行之的情况。
  白行之是袍哥的舵把子,但他做的全部是正当生意。
  燕珍把白公馆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夏人杰。
  夏人杰问道:“这些袍哥们就在码头上?”
  燕珍点了点头:“是的,袍哥的码头一般设在公口的茶馆,每个码头至少一个,公口的茶馆和普通的茶馆不一样,袍哥的香堂大多设在茶馆的后面,极为秘密。但也有些是香堂和茶馆是分开的。并且袍哥的礼数很多,也是非常讲究的!他们有红片为证,也就是名片,是袍哥身份的一种象征,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成为袍哥,取得白行之的信任!”
  “有那么复杂?那怎么确认他是不是一个袍哥呢?”在夏人杰的语气中,他感到了一种彷徨,初来重庆发现这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他想查明真相,为父亲报仇,就必须了解袍哥组织,进入白公馆。在这里燕珍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深深地看着燕珍,她是那么的可爱,夏人杰想上前紧紧地抱着她……
  夏人杰感到有些担忧,他知道燕珍在白家的日子,为他受了很多的委屈,他心中充满了歉意。他看着燕珍离去,弱小的背影,心里除了感激,还多了另一种情愫。
第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1)
  夏人杰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淡淡一笑,优雅的身形从容向后退去,黑衣人瞬间寒芒暴涨,全力刺向夏人杰,夏人杰拿起一个陶瓷脸盆,挡了上去。窗户大大地开着,桌上的纸张被刀气吹动,刷刷翻飞。
  夏人杰与黑衣人拳脚相交,屋内的各种摆设,都散落一地。夏人杰一脚将一黑衣人踹翻,用他手上的刀反插在了他的胸膛里。夏人杰拿起还有血的刀,又与另一黑衣人刀光剑影地拼斗起来。在蒙蒙的夜色之下,两道耀眼的光束,乍分乍合。在烟雨朦胧之中,夏人杰将刀一挥,发出如玉碎般的声响,此刻的刀犹如化作了一道长虹,先冲天而起,继而若离弦之箭,游龙破浪般几下起伏急窜,电射在黑衣人的刀上,再次相交,却没了先前的声音,只有光束插入他身体的声音,黑衣人倒在了夏人杰的脚下。
  夏人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倒在血泊中的人,此刻他似乎才清醒过来,他丢掉了手中的刀,落魄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多事之秋
  白公馆的客厅豪华且宽敞,一侧有楼道通往楼上。
  燕珍提着菜走了进来。
  白浩坐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画报,侧身看见燕珍回来了。
  白浩正要起身,看见逸芸从楼上下来,又坐在了沙发上。
  燕珍放下菜篮赶紧扶着白逸芸。
  “哥……爸呢?”白逸芸边走边问道。
  白浩心不在焉地叫白逸芸坐在沙发上,说:“怎么样,脚好了没?”
  白逸芸没有回答,眼神飘忽不定,她有些担心爸爸,她更感激昨天救她的那位白马王子——夏人杰。
  白逸芸靠近白浩:“没事,哥,昨天你去码头了吗?”
  白浩有些不解地望了望妹妹,冷笑道:“去了,那些船帮的浑蛋全被我丢进长江喂鱼了。”
  白逸芸焦急地说:“我不是问这个,昨天救我的那个人呢?他在哪儿?”
  白浩道:“什么人啊?”
  白逸芸迫切道:“一个拉黄包车的,他叫夏人杰,他还活着吗?”
  在一旁的燕珍警觉地看了一眼白逸芸。
  这一幕被白浩看在眼里,故意拉长语气说:“有这样一个人吗?”他思索了一下,盯着燕珍继续道,“待会你问问坤叔吧!”
  白逸芸满脸愁云地坐在了沙发上,望着窗外唧唧喳喳的小鸟发起了呆。
  一阵汽车声响起。
  公馆花园外,白行之和坤叔从车里出来,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比手画脚,情绪激动。
  白浩看着窗外的白行之和坤叔,内心不安地拧着手中的烟头,转身离去。
  燕珍站在门口往外看,说:“是老爷和坤叔回来了。”
  白逸芸单脚跳到门口。
  白行之看见女儿异常高兴:“逸芸,你的脚没事吧?”
  白逸芸追了上去道:“没事儿,爸,爸你别走那么快啊,我问你个事……”
  白行之打断了女儿的话,叫着阿坤:“阿坤,你叫一下白浩,一起到我书房来。”白行之疼爱地对女儿道:“逸芸,我谈点正事儿,咱们一会儿再说!”
  白逸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撅得长长的。
  白行之走进书房,脱掉礼帽和大衣。
  坤叔和白浩紧随其后地站在了门口。
  白浩小心翼翼地说:“爸……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袍哥频频出事,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白行之说:“今天湖广会馆请我去喝了个茶,对于昨天的事情,向我道了歉。”
  白浩故意道:“这是好事啊!”
  “浩儿,昨天我让你毁的那批货,你毁了吗?”白行之问道。
  “毁了,我全倒进江里了!”白浩神情紧张地看着父亲回道。
  “你放屁!”白行之呵斥道。
  在一旁的坤叔默默地看着白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劝慰道:
  “老爷,您别激动!”
  白行之指着白浩的鼻子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
  白浩一副无辜的样子仰着头,说:“我管它是什么,那么大一批货,总值点钱吧!”
  白行之生气地斥责道:“你这样做是要出大事的!”
  白浩故意问道:“坤叔,那批货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坤叔严肃地说:“鸦片!”
  “爸,是鸦片啊!这可是最挣钱的东西了。这货不要白不要!”白浩故意玩世不恭地比画道。
  “你糊涂!”白行之指着窗外,神情激动地说,“现在船帮的、湖广会馆的都说是我吞了他们的货!”
  “吞就吞了,光明正大地吞。”白浩蛮横无理地反驳道。
  坤叔内心复杂地看着白行之,不知说什么好:“少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老爷是不允许其他会馆和帮派在我们码头运货的,更何况老爷对码头也是有规矩的,鸦片、枪支一律不许出现在码头上,这件事情传出去,就成了咱们自己破坏自己的规矩,扇了自己的耳光啊……”
  白行之道:“那批货现在在哪儿?”
  白浩低头无语,咬紧了嘴唇。
  白逸芸坐在客厅里不时地翻翻书,又看看书房。
  “小姐,已经很晚了,您早点休息吧!”燕珍上前劝慰道。
  “他们怎么说那么久啊!燕珍你不用管我,你去睡吧,我就在这儿等会儿。”
  白逸芸哀婉地起身走到钢琴旁,打开了琴盖,一双洁白的玉手在琴键上游动,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想起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幸福地笑容占据了她的脸庞。
  燕珍看了看白逸芸,她知道白逸芸这么晚等着白行之,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夏人杰。白逸芸喜欢上了夏人杰,更确切地说,她爱上了夏人杰。燕珍心里多了份微妙的情愫,有点酸酸的,但她没有忘记自己在白公馆里的身份,默然地转身离去。
  白公馆书房里,白行之和坤叔对白浩继续进行着说教。
  白行之严肃地指责:“白浩,我告诉你,鸦片可不是好东西,林则徐为什么要禁烟?因为它害了太多的中国老百姓。不要为了钱去做昧良心的事情。”
  坤叔恳切地上前拉着白浩,他眼神的细微中,夹杂着更多的怜悯和哀怨,因为他感到自己没有管教好看着从小长大的浩儿。
  “少爷,把货交出来吧。”坤叔请求地说。
  这时的白行之心里十分明白,现在时局不一样了,码头不再是袍哥的天下了,重庆现在的各个码头,物货齐全、商贸繁华,来自全国各地的行帮同乡会都因为码头而兴旺了起来,我们作为本地的袍哥,自己定下的规矩一定不能乱!不然弟兄们如何来看待我们,我又如何去领导这帮兄弟?坤叔目视着白浩,要他必须有个交代。
  白浩坦言道:“好了,都别说了,货在朝天门码头25号仓库里。”
  “老爷,我们怎么处置?”坤叔问道。
  “消失!”白行之态度果断回道。
  “是,老爷!”坤叔应道。
  “好了,那我先去睡了!”白浩说完不自在地转身离去。
  白行之、坤叔相顾无言,默默地传递着内心的伤痛。白浩的行为已经触犯到家规和袍哥们定下的规矩。如果消息传出去,重庆的袍哥们面对的将是一场血淋淋的厮杀,袍哥的组织将毁在他们的手里,想到这里他们都有一种恐惧的负罪感。
  阿坤心领神会,白行之是在权衡利弊。要想让袍哥组织存活、壮大,首先要从自己做起,没有严格的规矩是不成方圆的,否则天下必将大乱。他愧疚地给白老爷倒了一杯水。
  “这小子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对了,老爷,昨天救小姐的那个人,我让他跟我一起回来,他却执意要走,我给了他一笔钱。”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太清楚,但他为了救小姐,弄得浑身是伤!”
  “逸芸怎么和他在一起?查一下,说不好这里面有问题。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跟我忙了一天了,去休息吧!”
  白行之走出书房,看到钢琴旁睡着的白逸芸,白行之用充满着父爱的眼神凝视着她,为她盖上了一件衣服。
  白逸芸醒了过来,柔弱地问道:“爸,你们谈完了?”
  白行之露出了慈爱地笑容,说:“快回屋睡去吧,别生病了!”
  白逸芸撒娇地拉着白行之,说:“爸爸不休息,我也睡不着。”随即靠在了爸爸的身上,娇柔地说:“爸,我问你一个事儿,昨天救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那要看你希望他怎么样呢?”白行之笑着看着女儿说。
  “他救了我,我当然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白逸芸用期盼的眼神凝视着白行之,眼泪流了下来。
  “爸爸,我爱你……”
  白行之感动地看着女儿,为她擦掉眼泪:“傻丫头,哭什么?爸爸也爱你。”
  “没事,他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你坤叔说把他带回来,但被他婉言拒绝了。”
  “他没事就好了,我要当面感谢他!”
  “傻丫头,他为什么要救你?”
  “也许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他是个拉黄包车的,他叫夏人杰。”
  “你还知道他多少?”
  “不知道了!”
  “逸芸,这个社会很复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相信的。”
  “爸,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的。”
  “我看你呀,是中了邪。好了,从明天开始,你的那个书社就关门了,你就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了。”
  “那可不行,爸,我不当金丝雀,白公馆也不是鸟笼,我只是想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为什么你都要阻止呢?你就是关住了我的人,也关不住我的心。”
  “好好好,以后每天你还是去你的书社,但是坤叔送你去,在书社外面我会找两个人看着你。晚上我再让坤叔去接你。”
  “我这跟关押的犯人有什么区别啊!”
  “逸芸,你不要太固执了,爸爸是为了你好,我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爸爸爱你,爸爸不想失去你。”
  白逸芸投入了白行之的怀里,哭了起来:“爸……”
  夜幕下的白公馆,风雨在窗外吹,树在月下摇动着身影,浮现着明明灭灭的光影。
  神秘的女人
  早晨,斜斜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板上。天空那么蓝,那么透彻,而白公馆仿佛一片孤寂的岛屿,柔软而倔犟。
  白逸芸抱着一些换洗衣服从二楼走了下来,燕珍急忙迎了上去,放下手中的果蔬篮,接过白小姐手中的衣服。
  “还是我自己来吧。”白逸芸抱着手中的衣服,谦让地说道。
  “那可不好,这不是小姐你干的活。”燕珍解释道。
  “没关系的,我反正没事。”白逸芸显得很随意。
  燕珍看着白逸芸心情不太好,想尽量逗她开心。可是她想不到用什么样的方式更好,她说了一句很笨拙的话:“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是吗,谢谢你,燕珍。”白逸芸看了看她,自己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燕珍给白浩倒了一杯水:“少爷,你该吃药了。”
  白浩含情脉脉地接过杯子,顺手抓住燕珍的手。白逸芸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哥哥。燕珍回避着白浩,转身上楼收拾东西。
  白浩打了一个喷嚏。
  白逸芸转身看着,说:“哥,你不舒服?”
  白浩叹道:“有点伤风。我说逸芸啊,燕珍都要让你宠坏了,究竟谁是丫鬟啊,看起来好像是你嘛!可别忘了咱们的身份。”
  “就这点事,又不让你干。哥,你才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人家一个小丫鬟,你干吗对人家动手动脚的?”白逸芸反问道。
  “怎么,你还教训起我来了?”白浩道。
  白逸芸不满地看着他:“我觉得这样做不好,我希望下次你别再这样了,对了,哥,爸不是说你今天马帮要拉货,让你去押货吗?”
  白浩心不在焉地说道:“急什么。”
  白行之西装革履地和坤叔从楼上走下来:“白浩,你怎么还不走?”
  白浩头也不抬:“我就去。”
  白逸芸上前撒娇地给爸爸整理着衣服。
  白行之看着女儿问道:“看你眼睛红红的,昨晚没睡好吧?爸爸有点事儿得出去一下。”
  白逸芸有些担忧道:“爸,你可得早点回来呀,千万当心。”
  白逸芸站在门口目送着父亲。稍倾,她转过身走到留声机前放了一张唱片,客厅里立刻回荡起《夜上海》优美的音乐,白逸芸坐到沙发里小声哼唱起来,陶醉在音乐的意境中,白浩忽然起身走到音响前关掉音乐。
  “哥,怎么回事?”
  “烦死了,你就不能让人清静一下?”
  “我听音乐碍着你什么了?”
  “我心里很烦,你能不能让人清静一会儿?”
  “哥,你为什么心烦啊,我能帮你吗?”
  “没事儿,哎……我走了。”
  白浩穿上外套,戴上礼帽转身出门,白公馆门外,夏人杰拉着黄包车,跑起来摇摇晃晃的。
  白浩走了出来喊道:“黄包车……”
  夏人杰迎上前去,白浩坐进车里,夏人杰拉着黄包车穿过小道和街角,在一个吊脚阁楼前停了下来,白浩转身走进楼里,夏人杰用草帽遮住头,视线却没有脱离过这个鬼鬼祟祟的白浩。吊脚楼阁楼窗口上,叶美婷倚在窗口上抽着烟,烟圈徐徐上升,显得静雅而颓废。她柔美的曲线展露无遗,无须置疑,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天生的尤物。秀美的长发,明净若水的眼眸,笔直光洁的琼鼻,红润迷人的樱桃小嘴,白嫩柔滑的肌肤,坚挺丰盈的双峰,纤细柔软的腰肢,曲线优美的长腿,这一切的一切都装点着她,让她攫取着路人的目光。一双男人的手勒住了她的颈项,她娇嫩的肌肤像一匹温暖的缎子般贴在了男人的身上。
  “怎么现在才来啊!”叶美婷甜蜜地微笑着。
  “想我吗?”白浩挑逗地问道。
  “想得快发疯了!”叶美婷深情地看着他,甜甜地闭上了双眼。
  白浩一把将叶美婷抱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如胶似漆般地相拥在一起,悬吊着的无数白色窗纱随风飘动,若隐若现的他们俩穿行于窗纱之间。白浩拥抱着叶美婷,他的手从女人的头部滑向胸部,抚摸着她那起伏不定的乳峰,沉醉的他用双手抓住那巨大而洁白的、具有少女般弹性的双乳。他的脸慢慢贴了上去,他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幸福。如痴似醉的他泣不成声地把两个巨乳在脸上蹂躏着、感受着,将整个脸淹没了下去。他用嘴亲昵,不时地用舌头舔着乳头。叶美婷兴奋到了极致,舒坦地挣扎着、呻吟着·……白浩咆哮地喊叫着,无数白色窗纱随风飘动。
  叶美婷娇羞地呻吟:“不要……”
  白浩那双不安分的手慢慢滑向叶美婷的唇。
  叶美婷目光暧昧地盯着他,忽然她一口咬向抚摸她的手指,白浩一声惨叫,他恼怒地抓住叶美婷的头发,狠狠地给了叶美婷一耳光,叶美婷捂着脸,转身离去。
  白浩回过头看着叶美婷和被咬伤的手,生起了闷气。
  阁楼下,夏人杰靠在黄包车边,看了一眼窗口那两个纠缠的男女。
  叶美婷对着梳妆台擦着嘴角的血。
  白浩走了进来柔情道:“宝贝……”
  叶美婷倔犟地喊叫着:“你打呀,你怎么不打了?”
  “我那么爱你,我怎么舍得打你啊!”
  叶美婷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了上去给白浩几个耳光,白浩一把抓住了叶美婷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的双眸:“你真是狠心啊……”
  叶美婷这次紧紧地搂着白浩的脖子,与白浩疯狂地亲吻起来,双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移动着步伐。叶美婷美丽的脸颊上满是沉醉迷乱的神情,火热的身体也在迎合着白浩的爱抚,白浩一把将叶美婷扔向了床铺,伏下身子与她丰满娇艳的身体亲密地结合在一起,沸腾的热血将他们烧得浑身发烫,忘情地沉醉在这迷人的时刻。叶美婷受不了白浩的疯狂索取,抱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剧烈地喘息着,叶美婷那香甜的气息让白浩坠入了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之中……
  床上两双脚仍在移动着,两个赤裸的肉体紧紧缠绕在一起。
  叶美婷脸颊透着粉色,暧昧地看着白浩:“你今天怎么那么有时间啊?”
  白浩笑了笑说:“老爷子什么事情都不交给我做,我当然有的是时间。”
  叶美婷道:“你是他的长子,他的事业以后都是你的。”
  白浩点燃了一根烟,自嘲道:“长子,我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儿子。”
  叶美婷靠在白浩的胸膛娇媚柔情地在耳边细语:“你太有激情了,你把我弄疼了,你真是一条狼,浩哥……我还想要!”
  白浩抱着她在额头亲了一下:“你们女人就这么厉害,我又不是一头牛。
  宝贝,悠着点,好吗?”
  叶美婷不依不饶地娇柔道:“嗯……不嘛!那你用手摸摸我。”
  白浩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抚道:“听话,下次吧,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始终不把舞厅交给我管理。”
  叶美婷理解道:“你的性格太强,你要讨你爸爸喜欢,到时候舞厅就会归你管的。”
  叶美婷激动地裹着缎面的床单,陶醉地站在床上唱了起来:“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白浩为叶美婷鼓掌:“你不唱歌真的是可惜了。”叶美婷娇羞地凝视着白浩,他们又纠缠在了一起,灵与肉再一次碰撞在了一起,床脚一高一低地不停摇晃着……
  歌舞升平的背后
第5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2)
  夏人杰拉着黄包车,擦拭着汗水,来到扬子江歌舞厅门口。
  隐隐传来歌女柔媚入骨的歌声,舞厅门口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穿着西装旗袍的一对对男女说笑着走进走出;墙上贴的巨幅海报上是扬子江正当红的舞小姐贺希儿的照片,瑰丽的灯光,优美的歌声,都在那一首《夜上海》的音乐之中,齐聚在了重庆赫赫有名的扬子江歌舞厅里。
  舞台上,一片迷梦样的烟雾散去,衣衫单薄的舞者在音乐声中移动着娴熟的步伐。
  随着舞厅的音乐声,贺希儿登上了舞台,看起来是那么的妩媚动人。
  她一上场,全场响起了喝彩声,喝酒的,抽烟的,一个个全被这舞厅的气氛烧得脸色潮红。
  贺希儿扭动着身躯,声情并茂开唱了:“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灯光下晃动的红红的酒杯子,舞厅里的灯光昏昏暗暗,搂抱着跳舞的重重人影,烟草和香粉的味道混合下营造出暧昧的温柔。
  一辆汽车停在了扬子江歌舞厅门口,坤叔赶紧下车,打开了车门。白行之戴着墨镜,嘴里歪歪地叼着一根雪茄,表情里透露着张扬和自信。
  夏人杰在一个角落注视着白行之的一举一动。
  坤叔打开舞厅的大门,白行之发亮的黑色皮鞋跨进了大门,前脚刚踏进了舞厅,里面顿时鸦雀无声。
  舞厅里的那些个堂口老大不论是啥姿势都不由自主地站立了起来。
  白行之后面除了坤叔,还有几个得力助手,只要白老爷这群人经过的地方,点头微笑的微笑,抹帽的抹帽,每个人尊敬地称他为“白老爷”。
  伴着大家为他行的静默礼,走入舞厅深处,舞台上的贺希儿给白行之来了一个挑逗式的飞吻。
  台下开始一片起哄声。·白行之微笑着也回敬了贺希儿飞吻。
  台下开始从静默礼又重新回到白行之来之前的风貌,一片歌舞升平。
  坤叔在白行之身边嘀咕着:“老爷,看来今天很热闹,各色人物,都齐聚一堂了。”
  白行之回过头,看了一下四周。
  坤叔小声地在老爷旁边耳语道:“翠微门绸帮的仇得远,那边是泰安门粮帮的杨四爷,还有临江门粪帮的文哥、千斯门纱帮的王光辉、储奇门药帮的袁二爷、凤凰门屠夫帮涂中天、南纪门菜帮的蔡纪,有头有脸的都来了。”白行之叼着雪茄,回应道:“小心点,今天晚上叫袍哥兄弟们注意点,可能他们要闹事,吩咐各个堂口袍哥待命。”
  坤叔小心道:“是,老爷!”
  换了一身打扮的夏人杰,全身西装革履,佩戴一条白色的长围巾,头戴礼帽,走进了扬子江歌舞厅。坤叔撞见了他,但似乎没有认出来,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白行之和身后的两个人,走到了舞厅里最暗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盏暗红色壁灯照明,高脚杯里的洋酒随着端杯的手轻轻晃动着,不时传出几句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西式转角沙发上坐着三个人,每人身边都有一两名舞女作陪。中间穿黑色西装的仇得远正凑在一名舞女耳边说着什么,惹得她不依不饶罚了一杯。
  白行之走过来笑着寒暄道:“仇爷,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玩?”
  仇得远笑着站起来:“我不请自来,白老爷,不会见怪吧?”
  白行之摆了摆手:“这是说的哪里话,仇爷来照顾我的生意,我求之不得啊。”
  仇得远为白行之让出了座位,白行之潇洒地坐在了仇得远的身边,白行之挥挥手打发走了几名舞女后,笑看着仇得远说道:“今天七大门派管事的都来捧我的场,我白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仇得远一脸诚挚,双手握拳道:“白老爷,您知道,对于洪崖门船帮堂主洪五爷的死,我们都非常地悲痛。”
  白行之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癫狂……
  所有的人都静止了,所有的音乐都停了下来。
  白行之表情狰狞反问道:“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白行之后面的两个人拔出了枪对准了仇得远,另外六个帮派的人也拔枪对准了白行之。
  白行之冷笑道:“做事是要讲原则的,你们闹事闹到我的地盘上来了,不就是一个洪五爷死了吗?你们所有人今天都到我的场子里来,是要示威吗?”
  夏人杰看着这一切。
  “在扬子江歌舞厅里,我不想听到歌声以外的声音,如果大家来玩,我很欢迎,如果是想和我白行之过意不去,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白行之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雪茄。
  坤叔带着一行手拿枪火的黑衣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慢慢坐了下去,收起了枪。
  白行之一抬手音乐渐起……
  舞女们又重新搔首弄姿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
  白行之看着这七个管事的堂主,所有人都收回了视线,只有夏人杰依然还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注意到了这一束目光,他与夏人杰相互凝视着。
  一个保镖走上前,来到了夏人杰的面前喊道:“看什么呀,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保镖一拳朝夏人杰打去,夏人杰敏捷地一个侧身,一把抓住了打手的拳头,往下一撑,脚一抬,将保镖悬空摔倒在地上。
  几个人一扑而上,夏人杰侧身旋转三下五除二,一拳一个,打倒在地。
  坤叔用枪抵住了夏人杰的后腰:“规矩点,请不要在白老爷的地方闹事。”
  白行之给坤叔递了一个眼色,转身走进了歌舞厅的后堂。
  坤叔叫几个人把夏人杰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几个人把夏人杰往后堂里拖,坤叔紧跟其后。
  几个门派的管事都看着这一幕,用目光相互交流着。
  “砰”一声枪响,所有人都震了一下。
  舞台上的贺希儿提着花篮:“卖花了,卖花了,谁要买夜来香啊?夜来香……夜来香……夜来香……”
  音乐响起,贺希儿将花朵撒向了天空。
  贺希儿走下舞台,在几个门派管事的身边穿梭着,哀婉地唱道:“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吻着夜来香……”
  扬子江歌舞厅后堂,冷冷的灯光下显得很灰暗,不时地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霉气儿。空气有些凝固,灰尘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莫名的光。一时间后堂的沉寂和舞台前的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坤叔和白行之小声地说着什么,几个打手将夏人杰押了进来:“快跪下!”
  白行之:“快松绑,搬把椅子过来。”
  几个打手相视了一下,赶紧帮夏人杰松了绑。
  夏人杰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白行之。
  白行之起身走到了夏人杰的身边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夏人杰问道。
  “谢你救了我的女儿。”白行之应道。
  “举手之劳。”夏人杰自傲地说道。
  “我已经查过了,你不是本地人。”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夏人杰有些紧张地看着白行之。他看着白行之的眼睛,但他看穿了白行之的心,他在想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夏人杰看白行之的眼神中有了几份猜疑。
  白行之微笑,看着夏人杰说:“看你身手不错啊,既然你帮过我,我也不能亏待你,留下来跟着我们做事吧。”
  夏人杰不假思索,语气强硬道:“你们做的都是杀人的勾当,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做。”
  坤叔上前一耳光给夏人杰扇了过去,夏人杰仰着头两眼怒视着他们。
  白行之一把拦住了阿坤劝道:“阿坤,住手。”白行之围着夏人杰作圆弧状的行走,他端详着夏人杰,说:“很有个性,你想就这样拉黄包车拉一辈子吗?”
  “这是我的事情,对不起,我先告辞了。”夏人杰没留一点情面。
  “慢!小兄弟,我必须要告诉你,我白行之从来不会错杀一个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你所看见的倒在血泊里的人都死有余辜。在利益面前你控制不了任何人,武力也不是解决矛盾的唯一方式。我白行之有的是钱,可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白行之叹道。
  “解决不了问题就要丧心病狂地去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吗?”夏人杰回过头问道。
  白行之有所感悟地看着阿坤笑了笑。他显然被夏人杰的问话难住了,他们仿佛感觉到话中的寒意,这小兄弟来者不善啊,必有因果!难道在他们的眼里,我白行之就是杀人魔王吗?不!作为袍哥我是为正义而战。
  不过他十分欣赏这个小兄弟,他告诫他:“这是一个禁忌相继崩溃的时代。没人拦着你,只有你自己拦着自己。你的禁忌越多,你的成就越少。你不愿意跟我做事没有关系,但我想你终究会后悔的。”
  夏人杰傲气地说:“那你等着那一天吧!”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的背影喊道:“白公馆的门随时为你敞开。”
  坤叔不解地问道:“老爷,您好像很喜欢他?”
  白行之叹道:“他很像大豪哥啊!谋和智缠身,血气逼人。”
  坤叔若有所思,警觉地想着什么……
  刺杀
  白公馆的夜晚,显得静谧而温馨。
  白行之端坐在书房,他抬着头望着墙上的一幅油画。他拿来一把藤椅坐在了油画的前面,凝视着画中人。油画很有质感,画中的女子是优雅的,衣裙飘然,仿佛不染半点尘俗;画中的女人眼神中透露着期待,安静与低调,柔美与希望。似乎前世,今生,来世,生生世世,都难改初衷。画中人就是白行之已经逝去的妻子林清玄。
  白行之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思念地看着妻子清玄的画像。
  白逸芸推开了门,白行之赶紧擦抹着眼角的泪。白逸芸知道了自己贸然的闯入,压低了声音:“爸,我看着书房的灯亮着,我就进来了,没有打搅你吧?”
  白行之摇了摇头,充满慈爱地看着白逸芸。
  “爸,别着凉了。”白逸芸上前给父亲披上了一件外衣。
  白行之披上衣服,看着女儿说:“上天赐给我最大的珍宝就是你和你的妈妈。”
  白逸芸恳切道:“爸,我知道你特别地爱妈妈,妈妈在你的心目中是最完美的女性,可是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知暖知热的人。”
  “你想我再娶?”白行之笑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希望爸爸不要孤独。”白逸芸委婉道。
  白行之怀抱着女儿:“爸爸有你怎么会孤独呢?爸爸啊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父亲。”
  白逸芸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但此刻她却凝视着窗外,想着另一个男人在干什么。
  重庆城的另一头,穿过长长的幽静的小巷和青石板小路,还有那一盏盏燃亮的街灯,默默行走的黄包车、静静流淌的长江水、那弯弯的小石桥,在一栋栋星星点点的吊脚楼里,在两盏煤油灯下,夏人杰正在伏案写着日记。吊脚楼上虽然简陋但又充满了温情,一束素雅的黄花下,深夜的灯光笼罩着老旧的书桌。“今天我和白行之正面交锋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股霸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神情中我还读到了一种叫柔情的东西,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我现在还不敢下结论,因为他今天说了一句话,他从来没有错杀过一个人,但我觉得我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夏人杰合上了笔记本,看着窗外点点的星光,外面下起了零星小雨,夏人杰关上了窗户。
  白公馆里,一阵风雨吹打在窗棂上,白逸芸起身关上了窗户。
  “不早了,逸芸,你去睡吧。”
  “睡不着啊,爸,想不想……”
  “好!”白行之欠了欠身子,爽朗地笑了起来,“很久没有享受这样高级的待遇了。”
  白逸芸高兴地转身离去,她拿来一个精致的小碟和一个挖耳勺。
  白逸芸欣慰地说:“爸,来。”
  白行之充满父爱地一笑,朝她点点头。白逸芸就着小灯给父亲掏耳。白行之显得十分陶醉。
  “疼吗?”
  “嗯,很舒服。以前总是你妈妈给我掏。”
  “现在这个工作我就接管了。”
  白行之笑了起来:“哎哟……”
  白逸芸愣了一下:“怎么啦?疼吗?”
  吊脚楼里夏人杰已经在小木床上沉沉地睡去。那个反复的梦魇又向他袭来。在恍惚中,他又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女人蜷缩在床下。夏人杰的父亲大豪往家人这边爬了过来。一双男人的脚紧跟其后。母亲的手一把捂住夏人杰的眼睛,“砰砰”,母亲的手颤抖着。他透过指间的缝隙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正睁眼看着他。夏人杰想爬出去。母亲拉住了他,捂着他的嘴,无声的眼泪就这样流着。他发现父亲手里紧紧拽着一个黑匣子。他刚想伸手去拿。那个男人走了过来,半蹲了下来。母亲一把将夏人杰拉了回来,藏进自己的怀里。
第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3)
  黑衣男人想拿走那个黑匣子,可被死去的父亲紧紧拽着。男人将父亲一根根手指头掰开。夏人杰能听见父亲骨头“嘎嘣、嘎嘣”变形、破碎的声音。男人强行地拿走了黑匣子。
  看不见脸,只听见男人的声音:“我会帮你保存一辈子的。”
  几个男人走进来,将汽油洒在了门口。男人将煤油灯扔进了房间,转身离去。随即燃起了熊熊烈火。
  母亲和夏人杰从窗户跳了出去。支离破碎的回忆,还让他想起了那是个昏暗的雨夜。远处点点渔火,一个女人牵着孩子,奔跑着……
  空灵寂静的空气中,只有他们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一辆汽车紧急地刹住了。车灯“轰”的一声照在她面前。女人一把将孩子挡在了身后。几个黑衣人站在了女人的面前。
  母亲流着眼泪:“你们已经杀了他了。为什么连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带头的黑衣人拿着枪举到了女人的头顶。
  母亲倔犟地站了起来:“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称兄道弟的袍哥。”
  带头的黑衣人正要扣动扳机。
  女人微笑看着后面:“他们终于来了。”
  黑衣人一起回过头。
  母亲抱起夏人杰往前拼命地奔跑着。
  黑衣人一起举枪对准她射击。女人再也跑不动了。她的后背已经千疮百孔。她嘴里吐出了殷红的鲜血。她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步履蹒跚地行进着。
  带头的黑衣人,将帽檐压得极低,根本看不见脸,再次凶狠地举起了枪。
  子弹飞出了轨道,撞击到了女人的后脑勺。“砰”的一声,干脆且迅速。女人下意识将怀里的孩子扔进了江里。
  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女人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雨夜之中,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白裙子已经被染红。她已经血肉模糊。她睁着双眼,凝视着前方,仿佛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哀怨。带头的黑衣人拿着枪在黑暗的江水之中一阵疯狂扫射。
  夏人杰突然坐了起来,他喘息着。他满脸是汗水。他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依然还下着雨。
  突然,一个声响让夏人杰警觉起来。他抬起头凝视着天花板,似乎这个怪异的声音来自于屋顶。他迅速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把手枪。
  雨还继续下着,白公馆里,白逸芸还继续为父亲掏耳朵,掏耳朵实在是人生莫大之享受。白行之已经幸福得昏昏欲睡了。
  白逸芸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父亲:“爸,现在好点了吗?”
  “很好,很舒服。”白行之半眯着眼睛自语道。
  “爸……那个……我……”白逸芸有些腼腆地不知从何说起。
  白行之笑了笑。其实他早知道女儿的心思了。他故意化解了女儿的尴尬:“对了,逸芸。我今天见到你的救命恩人了。”
  “你见到夏人杰了?”白逸芸高兴地说道。
  “看你兴奋的。”白行之笑了笑。
  白逸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他怎么样啊?”
  白行之看破了女儿的心思,道:“挺好的。”
  白逸芸有些迫不及待问道:“爸……什么呀?挺好的是什么意思啊?你今天是怎么见到他的?他跟你都说了些什么?他的伤好点了吗?你是在哪儿遇到他的?他住哪儿啊?他——”
  白行之笑了起来,说:“怎么那么多疑问啊?我的小公主情窦初开了?”
  白逸芸故意生气地问:“爸……请你严肃一点!”
  白行之故意卖关子说:“终于明白什么叫女大不中留了。好了,我要睡了。”
  白逸芸焦急地拉着爸爸说:“爸……你一个问题都还没有回答我呢。”
  白行之打着哈欠:“我今天太累了。”
  白逸芸气愤地问道:“爸……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白行之笑道:“好了好了,回房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白逸芸撅嘴转身离去:“爸……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白行之笑了笑,关上了门,若有所思地念念有词:“夏人杰……”
  吊脚楼房间屋顶上两个若有若无的影子,藏匿于屋顶上黑暗的一角里。寒风、冷雨,似乎也无法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两个黑衣人纵身一跃,动作娴熟、轻快。他们一个拉着另一个人的脚,翻身一跃,一个倒钩,从窗户进入夏人杰的房间。黑衣人端着枪,对着床,撩开了床上的被子,却只看到两个枕头并排放着。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下。
  角落里的夏人杰在黑暗中注视着一切。刹那间,他的精神和肉体,均进入了临战状态。
  两个黑衣人用枪对准了黑暗里的夏人杰。夏人杰一个临空飞踢,将枪踢打到了地上。在月光的投影下,黑衣人从裤腿里拔出了明晃晃的刀。刀锋对着夏人杰迎面而来,划破了空气。
  夏人杰并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淡然一笑,优雅的身形从容地向后退去。
  黑衣人瞬间寒芒暴涨,全力刺向夏人杰。夏人杰拿起一个陶瓷脸盆,挡了上去。窗户大大地开着。桌上的纸张被刀气吹动,刷刷翻飞。
  夏人杰与黑衣人拳脚相交。屋内的各种摆设,都散落一地。夏人杰一脚将一黑衣人踹翻,用他手上的刀反插在了他的胸膛里。夏人杰拿起还有血的刀,又与另一个黑衣人刀光剑影地拼斗起来。在蒙蒙的夜色下,两道耀眼的光束,乍分乍合。在烟雨朦胧之中,夏人杰将刀一挥,发出如玉碎般的声响。此刻的刀犹如化作了一道长虹。先冲天而起,继而若离弦之箭,游龙破浪般几下起伏急窜,电射在黑衣人的刀上。再次相交,却没了先前的声音,只有光束的交锋。一道刺眼的光袭来,黑衣人似乎睁不开眼。只听见刀插入他身体的声音。
  黑衣人倒在了夏人杰的脚下。
  夏人杰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倒在血泊中的人,此刻他似乎才清醒过来。
  他丢掉了手中的刀,落魄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邂逅
  因为是白天,所以扬子江舞厅大堂里没有什么人。灯光开得很暗。白行之一个人坐在舞池中间,抽着雪茄,似乎在想什么。
  坤叔焦虑地走了过来,小声问道:“老爷,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来,阿坤,坐。”白行之忧心地问道,“找我有事?”
  坤叔淡然一笑:“没什么事儿,没看见你,心有点慌。”
  “哈……老了。”白行之笑了起来,自语,“老了我们俩还成伴儿了。”
  坤叔也笑了起来,说:“没办法,习惯了。除了睡觉,天天都在一起。”
  片刻,白行之看着阿坤,很想对他说,我们都老了找个女人结婚吧!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对于阿坤,他始终是有愧疚的。想当年阿坤是因为救自己,才让人把命根子给毁了。阿坤从白老爷眉宇间领会到白行之的想法。他拍了拍白行之的肩膀,暗示道:咱们是兄弟嘛!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再说,我白公馆的大房子住着,小汽车开着,瞧我这小日子过得,有谁能比啊!
  论年纪,白行之还得叫阿坤一声哥。想当年,叱咤风云的三人帮里,豪哥、阿坤都是大哥,白行之还只是个幺字辈。白行之不止一次地告诉阿坤,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别叫老爷了。可是阿坤很懂规矩,他认为规矩不能乱。因为我们是袍哥,不能没有规矩。
  音乐渐渐响起,灯光一盏一盏地打开。幕布慢慢地拉开了……
  叶美婷站在舞台的中央,她显得有些羞涩。可在音乐声中,她又是那么的自如。她天生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料。她嘴唇对着话筒,用磁性的声音幽幽地唱道:“这欢乐场,熄了灯光。孤单飘零的我依然在歌唱。雾色苍茫,心的向往。聚光灯下的我飞向了天堂。人生梦一场,歌声在飘荡。闪着光,忘记了微笑的绽放。海誓山盟,悲欢离合,灰飞烟灭的泪弥漫在山冈。一点点光,就是希望。闭上眼,你就是我永远的宝藏。”
  一曲完毕,白行之拍起手来:“唱得好……”
  叶美婷点了点头。
  白行之对坤叔说:“把她留下来!”
  坤叔疑问道:“现在大家都喜欢听周璇那种婉转如黄鹂的声音,她的音色也太……”
  白行之笑了笑,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黄鹂鸟的,我喜欢她的声音。”
  坤叔笑道:“是,老爷。”
  叶美婷腼腆地笑了笑。
  白公馆内凶猛的大狗狂叫着。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燕珍急忙上前打开了门。她愣了一下,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夏人杰。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燕珍紧张地打量一下四周,焦急不安地看着他。
  她心里明白,不遇到危险的事情,夏人杰是不会到这里来的。燕珍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太了解他自傲不凡性情孤僻的性格了。然而,她又转念一想,或者是为白家的白小姐而来的?
  夏人杰疲惫地看着她,不安地说道:“有人要杀我。”
  燕珍回头看了看屋里,认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暗示夏人杰到老地方见面,随即要关上门。
  夏人杰一只手撑了上去,将门顶住了,说:“我知道,我来找白小姐的。”
  夏人杰知道燕珍的心思,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燕珍有些紧张:“不要做冒险的事情。”
  夏人杰塞了一张纸条给燕珍:“我会等你!”
  “谁啊?”白浩急忙走了出来问道。
  燕珍把纸条藏在了衣袖里,说:“找小姐的。”
  白浩有些不悦地对着门口的这位风度逼人的夏人杰上下打量着。
  夏人杰冷峻道:“请问白逸芸小姐在家吗?”说着,他的目光注意着白家的情况。
  “你东张西望乱看什么?”白浩看了看夏人杰,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寻常。
  白逸芸走了过来:“哥,你咋咋呼呼地干什么?一定是我的朋友。”
  “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白逸芸从里屋走了过来,恍然一愣:“怎么是你?”她惊讶地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冷面地笑了笑:“你没事了吧?”
  白逸芸指着自己的脚:“我只是脚扭了,没有大碍。你呢?你的手好些了吗?”
  夏人杰道:“托小姐的福,好了。”
  这时白逸芸恍悟道:“对了,老站着干吗,快进来坐吧!”
  站在一旁的燕珍尴尬地说:“对……对,快进来坐。”
  白浩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逸芸,别把什么人都往家里领。”然后不以为然地转身离去。
  白逸芸看了白浩一眼:“你……”她回头恬静地说,“我哥就是这样的,你别在意啊!”
  “没什么。我就不进去了。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
  “那天在仓库里,你给我包上的围巾,我已洗干净了。还有坤叔交给我一包东西,我想我用不着,就拿来还你了。我先走了。”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有一种深深的敬佩感。她拿着夏人杰递给的东西,神情欣慰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她多么想让她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在家里多坐一会儿啊。娇柔清纯的眼神让夏人杰有些不自在,让他们彼此间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完的冲动感。他用眼神细微地表达着,我要走了。我们是朋友,你是我不能伤害的女孩,你是那清雅、纯净、热情、善良、柔弱温婉、含蓄内敛的大家闺秀,无时地不渗透着我的心……
  “既然你要走,我……我送你出去吧。”白逸芸含蓄道。
  “不用了,不用了。”夏人杰礼节般地说道。
  “没关系的。”白逸芸内敛道,“燕珍我一会儿就回来,我……”
  燕珍内心酸楚地看着夏人杰又看了一下白逸芸,强忍住无法表达的语言。
  白逸芸把夏人杰送了出来。
  “那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这是应该做的。我得拉活儿去了。白小姐我就先走了。”
  “哎,夏人杰,我上哪儿去找你呀?”
  “找我?”
  “你救了我,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现在外面不安全,等我有空,我来找你吧。”
  夏人杰拉着黄包车走了……
  白逸芸担心地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离去。她打开牛皮纸包。除了围巾,她发现还有一大叠钱。
  白浩回过神来,透过窗户看着自己的妹妹在外面和夏人杰依依不舍,有些愤怒地转身关上门,看着同样凝视着窗外的燕珍。
  燕珍低着头:“少爷!”燕珍感觉到了目光的存在,有些不好意思。
  白浩审视着燕珍,问:“你不像一个丫鬟!”
  燕珍有了一些紧张了。白浩拉过燕珍的手,放在嘴边:“瞧瞧这双手,细皮嫩肉的,哪儿像做过活儿的人哪?”
  “少爷,请你放尊重些!”
  “哟,你还挺清高的,我看你有多清高。”
  白浩上前抱着燕珍狂吻着。燕珍挣扎着。突然门铃响。白浩一怔,放了燕珍,整理了一下头发上前开门。
  白逸芸诧异道:“哥,我在外面你怎么把门关上了呢?”
  白浩烦躁地看了看燕珍,又转对白逸芸说道:“可能是风带过去的吧。逸芸,不是我说你,你总是这样,客气也不看个对象。一个拉车的,什么‘谢谢’、‘对不起’,没有分寸!别忘了你是白家的大小姐,那种人,配吗?”
  白逸芸不满地说:“哥,拉车的怎么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就比他高一等了吗?人都是平等的……”
  白浩理直气壮地说:“行了,我不跟你争。等你到了他的份儿上,你就知道人不是平等的了。”
  白逸芸赌气地上前说:“莫名其妙!你今天像个刺猬!”转身离去。
  白浩拿着外套也走了出去。
  燕珍在角落里,拿出了纸条。纸条上写着:海棠溪—黄桷树下。燕珍赶紧撕掉了纸条。
第7章 水雾誓盟江湖路(1)
  叶美婷侧对着白行之,她肤色白皙玉润,一双讨人喜欢的眼睛向往地看着画报。她犹如一颗星辰,丰满的臀部、纤细的腰、甜蜜的唇、耀眼的乳房。手指犹如荷花的苞蕾一样,含在嘴里。叶美婷似乎已经驻足许久。她准备离去。两腿走路美无比,高雅的步子踩着地,摆动的双胯,随意舞动着的手臂。
  白行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车门。
  坤叔紧跟而上,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一把枪握在了手里,藏在衣服后面。
  白行之走上前,作了一个很绅士的揖:“叶小姐……”
  叶美婷回过头惊讶道:“啊……白老爷!”
  白行之专注地看着叶美婷,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叶美婷回避着白行之灼热的目光。
  “可以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我……”
  “对!就你和我。请上车吧!”
  进步演讲
  白公馆里的佣人不停地穿梭着,窗外还有保镖来回走动着。
  白逸芸拉着大提琴,进入了一种梦幻的意境中……
  一个女仆走了过来:“小姐,有人找。”
  白逸芸放下琴。她的同学唐众民走了进来:“到你书社找你,看关着门就知道你在家了。”
  白逸芸高兴地说:“众民,快过来坐。我都快闷死了。你来了就有人陪我说话了。”
  唐众民不解道:“怎么了?你爸把你软禁起来了?”
  白逸芸没有说话,低头默认着。
  唐众民指责说:“太过分了。完全是军阀作风嘛!”
  白逸芸不饶:“我可不许你这么说我爸爸。他这都是为我好。”
  唐众民直白地说:“逸芸,我可告诉你了。我跟你是好朋友,但你爸爸的很多做法我都不敢苟同。”
  白逸芸不解地看着她的同学,觉得有些奇怪:“我爸又没有得罪你。他做什么是他的事情,又妨碍了谁了?”她看着仿佛陌生的唐众民,继续说道,“你到我家来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告诉你唐众民,在我眼里,我的父亲是最慈爱、最伟大的父亲。我不许你中伤他。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就只好请你给我出去。”
  唐众民看着白逸芸,笑了笑,说:“你在小笼里,知不知道你爸平时都做些什么?我知道,你们家最近出了那么多事情,为什么?逸芸啊,无风不起浪,那都是因为你爸爸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多了。他在违背良心。可是你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啊,他凭什么把你囚禁在家里?是你的朋友才给你说这些。”
  白逸芸内心十分复杂,不敢再往下想。她看着唐众民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最好有事说事。希望你别老说我爸的不是。”
  “我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国难当头,外面军阀混战。”他想把这些事告诉白逸芸,看她对刚发生的‘九一八’事变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日本背弃公理,扰乱和平,是地地道道的不义。”白逸芸激动地说道。
  “对,举国上下必将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抗日救亡运动。”唐众民点了点头,激动道。
  “我们要抵制日货。”白逸芸站了起来比画着说。
  “这还不够。”唐众民亢奋地看着窗外,他的神态中有一种黎明就要到来的感觉。
  白逸芸不知所措,但内心多了一种使命感:“不知我们还能做什么?”
  唐众民情绪激动,挥舞着双手:“新成立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提出了‘以武装民众的民族革命战争来抵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的抗日救亡主张。中共中央号召全国民众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团结起来,自己武装起来,‘真正地进行革命的民族战争’就是驱逐日本帝国主义。”
  “打仗?”
  “对,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他蒋介石不抵抗,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国人要抵抗。”
  “你要北上吗?”
  “有这个想法,但还不是很成熟。”
  “战场上子弹不长眼睛,是很危险的。你为什么非要去?”
  “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
  “我也是一个中国人。”
  “你父亲哪儿也不会让你去的。但是逸芸,我今天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
  “今天重庆基督教青年会有一个演讲,无论如何你也要去听一听。”
  “我去,我一定去。”
  “但我不希望你带着保镖,那是一个神圣的地方。”
  “你就是我的保镖啊!”
  “你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出去吗?”
  “你到路口等我吧,我会尽快的。”
  “不见不散!”
  白逸芸快步转身上楼。
  白逸芸来到自己的卧室里,她找到一套女仆的衣服穿在了身上。撩开窗帘看着门外来回走动的保镖。看着镜子里的样子,白逸芸会心地一笑,然后快步从侧门走了出去。
  教堂是一座宏伟的哥特式的建筑。华丽壮观,气势磅礴,不乏西洋风情。
  年轻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白逸芸和唐众民也在其中。他们走进教堂的时候,门口站的一些基督教徒突然冲着他们说了声“平安”。
  白逸芸微笑着,点了点头,回了声:“平安。”
  夏人杰也来到了教堂门口,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基督教青年会里面并不是很宽阔,但让人顿时心感肃穆。一排排的椅子和长长的红地毯,还有那端正的十字架让人觉得神圣而庄严。窗前门后,都挤满了年轻人,彼此相敬有礼,态度端庄,氛围相当庄严神肃。
  唐众民和白逸芸坐在了前排。夏人杰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白逸芸好奇地到处张望着。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逸芸起身坐到了夏人杰的旁边。
  白逸芸望着前方,用余光看着夏人杰:“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夏人杰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来赎罪来了。”
  白逸芸有些纳闷的:“赎罪?”
  这时,唐众民走了过来:“逸芸,你可不要到处乱跑,出了问题我可负不起责任。”
  白逸芸笑道:“谁要你负责了。我们就坐这儿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唐众民,我的同学。这位是我的——我的救命恩人,夏人杰。”
  “你好!”唐众民和夏人杰作了一个有力的握手动作。
  吴芳吉,重庆江津人,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气质儒雅文静,激昂奔放。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了讲台。
  吴芳吉说了一声:“大家好!”
  所有人都凝视着他,齐刷刷地站立了起来,为他鼓掌。
  吴芳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9月18日,日本关东军炮轰东北军驻地沈阳北大营,发动了对我国东北的大规模武装进攻,策划并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这是一个令中华儿女痛彻心扉的日子。由于国民党政府的不抵抗政策,29万中国军队,1万日本军队,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可是只有三天,日军竟没有费多少枪弹便占领了东三省。3000万同胞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了亡国奴。这是怎样的悲哀,怎样的耻辱啊!”
  青年人们悲愤地握紧了拳头。
  吴芳吉接着说:“为什么我们要抗战?一般的说法,是因为日本欺压我们太厉害。这话固然不错!可是,未免过于肤浅了。一般民众尤其是我们在座的年轻人,应该明白更深的一点含义。抗战不是基于一时的感情,而有深远的历史意义。我不是一个极端的民族主义者。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发展永远是第一位的。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请记住日本人对我们做过的一切,振兴我们的祖国,让我们的祖国不再受任何的欺凌!”
  青年人奋力地鼓掌。夏人杰、唐众民和白逸芸激动地点着头。
  吴芳吉双眼含着眼泪:“‘九一八’以来,无数为国牺牲的官兵,和死难的同胞们,中华的国魂保佑着你们的英灵。我们不能在自己的手里亡了中华民族!我们不要忘了全国还有四万万五千万的同胞。国家的光荣和胜利,解放和自由,就在不久的将来,要同时实现了。我们会接续着殉国先烈,前仆后继、不折不挠,达到为你们雪耻复仇的志愿!光明的日子就在我们的面前了!”
  青年人握紧拳头喊道:“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吴芳吉激动地继续道:“我认为对一个民族最严重的摧残不是摧残她的肉体,而是摧残她的文化。文化是一个民族唯一的根与魂。三尺讲台是我平凡而狭小的岗位。可是三尺讲台却是我文化战场最广阔最坚定的阵地。我没有武器,但我有笔和纸。它们就是我的枪和炮。‘九一八’之后,我做了一首新诗《巴人歌》。”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吴芳吉慷慨悲愤、声泪俱下地朗诵:
  吁唑泸滨三万好男儿,方为民族苦斗作牺牲;
  倭儿休想肆鲸吞,寸地尺天吾职守;
  何妨再战复三战,周旋半纪还一纪;
  战出诸生知气节,战出百工有生理;
  战出军人严矩律,战出官方守廉耻;
  觉悟精神开创力,哪怕国仇不刷洗。
  教堂的钟声庄严地敲响,魂牵梦绕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吴芳吉铿锵有力的声音仍在偌大的教堂内震荡回响。
  所有人站立了起来不停地鼓掌……
  身临其境的夏人杰被现场的气氛所感动,他神情激动地环视四周,冷峻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青石板小道上,白逸芸、唐众民、夏人杰三人并排行进着,此刻三人没有任何言语,但内心都汹涌澎湃,这不是一次单纯的演讲,更是对这三个年轻人精神上的一种洗礼。
  唐众民突然警觉地左右环顾着。
  夏人杰凝视道:“众民兄,你在看什么?”
  唐众民警觉道:“我看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白逸芸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说:“原来你比我还害怕呀!”
  唐众民故作镇静地说道:“谁说我害怕了。”
  三个年轻人哈哈大笑起来。白逸芸嘲讽地看着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北上打鬼子的唐众民现在就这样胆小如鼠,不禁有些担忧。
  唐众民有些尴尬,看着他们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地表达着他的心声:“吴芳吉先生的话太让我感动了,他有一种精神在催使着我们前进,吴先生说了抗日有很多方式的,不一定非要用枪啊,我也可以用手中的笔啊。”
  “好啊!我支持你!”白逸芸抓住了唐众民的手,激动地说道。
  三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拉起了手,发出心灵的感叹: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中国人不能坐以待毙,中国人决不会屈服。日本发动的侵华战争是一场企图灭亡全中国的战争。生存还是毁灭,独立还是亡国,要自由还是当奴隶,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不得不面临的严峻问题。
  唐众民兴奋地看着身边的男子汉,说道:“太好了,夏人杰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但我认为只要全中国人民能够团结起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们一定能战胜日本鬼子的!”
  夏人杰深深地意识到:他已经被这气氛所感染,感叹道:“对,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
  三个人手拉着手在灯光昏暗的青石板小道上高喊着:“中国人是不可战胜的!”这呐喊声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情缘难了
  白行之坐在扬子江歌舞厅的办公室里,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叶美婷那美妙的歌声和那曼妙的身姿……
  坤叔走了进来,怕打扰白老爷的雅兴,在他的耳边细语,他要告诉的是警察局的人,要请白老爷过去一起吃饭。这个时候,请白老爷去吃饭,无非是想当个说客,为几个商会会馆说说情吧,听说其他的仁字袍哥都去了。
  白行之在沉思中醒过来,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去是他们的事情,我只管做好我的生意,我不招惹任何人。”
  “我想他们来找您是另有目的的。”
  “所以我更不能去。他们想干什么?拉拢我们袍哥,为他们出钱出力,划拨地盘,争夺我们的码头?好说话的人,最后都将一无所获。”
  “但我听说是警察局张局长请您过去。”
  “不管什么局长,他可以管天管地,但他管不了我白某人。”
  “警察局,我们最好还是别得罪了,洪五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总是需要张局长帮忙抚平的。”
  白行之不以为然地看着阿坤,心想:他算什么东西,不是我养活着他,他养那么多姨太太,他怎么过得下去。这是一个钱权社会,我和他之间只有利益关系,别的什么也谈不上。他现在掉过头当说客来劝说我,他又安的是什么心?如果他想对我白行之怎么样的话,那在重庆将会有一场血战。
  白行之起身道:“阿坤,从明天开始,家里增加些人手,多派些人跟着小姐。”
  坤叔点着头回道:“是,老爷!”
  白行之语气低沉了起来:“对了,阿坤,今天来试唱的那位小姐叫什么?”
  坤叔毕敬道:“她叫叶美婷!”
  白行之哗然:“叶美婷,真是人如其名啊,她长得太像清玄了。”
  坤叔不自觉地凝视着如痴如醉地白行之,内心多了几分担忧:“老爷,走吧,车就停在舞厅门口。”
  白行之点了点头。
  扬子江舞厅门口,停着一辆小汽车,坤叔上前谨慎地左右看了看:“老爷,可以上车了。”
  白行之急速上车,坤叔关上了车门。
  坤叔指挥司机:“回白公馆。”
  小汽车正准备发动。
  突然白行之透过车窗,看见了他的梦中人,他激动地喊道:“等等……”
  坤叔不解地看着他,随即朝车外看去。
  叶美婷站在扬子江歌舞厅贺希儿的画报前看出了神。
  白行之坐在车上欣赏着这幅美景。
  叶美婷侧对着白行之,她肤色白皙玉润,一双讨人喜欢的眼睛向往地看着画报。她犹如一颗辰星,丰满的臀部,纤细的腰,甜蜜的唇,耀眼的乳房。手指犹如荷花的苞蕾一样含在嘴里。叶美婷似乎已经驻足许久,她准备离去,两腿走路美丽无比,高雅的步子踩着地,摆动的双胯,随意舞动着手臂。
  白行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车门。
  坤叔紧跟而上,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把枪握在了手里,藏在衣服后面。
  白行之走上前,作了一个绅士般的揖:“叶小姐……”
  叶美婷回过头惊讶道:“啊……白老爷。”
  白行之专注地看着叶美婷,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叶美婷回避着白行之灼热的目光。
  “可以赏脸一起吃个饭吗?”
  “我……”
  “对!就你和我。请上车吧!”
  汽车在街道上行驶着,车内的叶美婷显得有些拘谨,白行之不时看看窗外,又不时用余光看看叶美婷。
  再一次对望时,两人的眼神触碰到了一起,尴尬地笑了笑,叶美婷害羞地低下了头。
  汽车停了下来,白行之走下来为叶美婷开车门。
  叶美婷温婉地点了点头:“谢谢!”
  白行之转对阿坤:“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坤叔领会道:“小心安全。”阿坤递给白行之一把枪。
  白行之放回了阿坤的口袋,风趣地一笑:“吃饭不需要动武。”
  坤叔有些担忧地看着白行之离去的背影。
  白行之和叶美婷步入了一家西餐厅,餐厅很安静,没有什么人,舞台最角落里摆放着一架钢琴。白行之很绅士地帮美婷拉开了座椅。叶美婷欠了欠身子坐了下来。一个外国服务员走了过来,说着流利的英文,白行之看了看菜单,指着菜单上点了几个菜。
  叶美婷很惊奇地说:“白老爷,你能听懂洋鬼子的话?”
  白行之风趣地笑了笑:“不懂,瞎猜,乱点!”
  叶美婷也笑了起来。
  白行之双手抱胸,靠近桌子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吃西餐吗?”
  叶美婷娇媚道:“吃过,但不是特别喜欢,我爱吃辣……”
第8章 水雾誓盟江湖路(2)
  白行之双手一合,孩童般地感叹:“我也爱吃,本来我看你跟我女儿一般大,我想你肯定爱吃这些东西的。”
  叶美婷看着白行之,诚意道:“今天我在扬子江歌舞厅试唱,您能收下我,真是太感谢了。”
  白行之故作傲气,表露出温和的话语:“小事情,你的声音也很动听嘛。”
  服务生开始上菜了。
  “请你帮我拿一双筷子。”
  “ok!”
  叶美婷有些好奇地说:“西餐厅是没有筷子的吧?”
  白行之道:“这家西餐厅有,是我放的!”
  叶美婷笑着:“我也想尝试一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啊。”
  白行之叹然道:“是吗?那你抽过雪茄吗?”
  白行之点燃了雪茄抽了一口,叶美婷接过雪茄也抽了一口,被呛得直摆头:“你看,我也抽过了。”
  白行之点了点头:“那你喝过白兰地吗?”
  叶美婷不甘示弱地端起了杯子喝上了一口:“我喝过了。”
  白行之笑着摇了摇头,叶美婷也学他的样子摇了摇头,白行之双手抱在胸前,叶美婷也双手抱在胸前,白行之用手指在桌子上,弹出了响亮的节奏,叶美婷也用纤纤玉指击打着桌面,白行之用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叶美婷,叶美婷也跟着效仿。
  白行之端起一杯凉水喝了一口,叶美婷也端起一杯凉水喝了一口,白行之一侧脸,叶美婷也跟着侧脸,白行之潇洒地将刚才喝的水吐到了地上,叶美婷早已吞咽,嘴里什么也没有。
  白行之哈哈大笑起来,化解了叶美婷的尴尬,叶美婷也跟着笑了起来。
  服务生将筷子递给了白行之,把红酒倒进了两个玻璃高脚杯。
  白行之端起了高脚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梦中情人,语气柔和地说:
  “我们碰个杯吧!”
  叶美婷点了点头,两人都举起了酒杯。
  “为了什么呢?”
  “为了感谢你帮了我!”
  “为了你唱了一首好听的歌!”
  “为了感谢白老爷请我吃了一顿西餐。”
  “为了感谢你陪我吃了一顿西餐。”
  叶美婷温情地笑着:“干杯!”
  酒杯上印下了叶美婷那丰满的唇纹。
  叶美婷拿着刀叉吃起了西餐,白行之拿着筷子夹着吃。
  在叶美婷的眼里第一次看见有人用筷子吃西餐的。
  在白行之看来,西餐是个新鲜玩意儿,像我们这样的老人,就应该老人用老人的办法。
  在叶美婷的眼里,他为什么要说自己老呢?“其实第一次见您,我就觉得您一点都不老。”
  白行之说道:“你以前见过我?”
  叶美婷笑了笑:“在你女儿生日的化装舞会上。”
  白行之是一个聪明的人,他似笑非笑问道:“哦……原来那天你也在?只不过都戴着面具,我谁也认不出来,其实我们早就该认识了。”
  叶美婷忙点着头回敬:“现在跟白老爷认识也不晚啊。”
  白行之向四周望了望,舞台的后面响起了缓缓的钢琴声。
  叶美婷从角落里慢慢滑动到了舞台的中央,上方一束光照了下来,在美妙的音乐中,就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
  白行之如痴如醉地看着她。叶美婷那浑厚低沉的声音,如天籁一般,飘零……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着夜来香\/吻着夜来香\/夜来香我为你歌唱\/夜来香我为你思量\/啊……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夜来香……
  空寂的大厅里,传来了白行之的掌声,叶美婷站在钢琴后面,看着白行之。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歌声……”白行之站了起来鼓着掌。
  “是真心赞美还是恭维呢?”叶美婷俏皮地戏语。
  “是肺腑之言。”白行之感言道。
  “我就喜欢听肺腑之言。”叶美婷缓缓向白行之走来。
  白行之深情地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柔情似火,感叹:“你的眼睛好像要把我看穿了。”
  白行之赞美道:“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就像一颗钻石一样,每一个角度都折射着无尽的光芒。”
  叶美婷有些感动地看着白行之……
  混世魔王
  白公馆的佣人房里,燕珍站在窗前,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思绪万千,他有些担忧夏人杰。她想尽快查出事情的真相,结束眼前的一切。
  片刻,白浩推门而入,询问白逸芸的踪影。燕珍摇了摇头,示意也在等待着白逸芸的回来。白浩一脸淫笑地关上了房门。
  燕珍警觉地看着白浩:“你要干什么?”
  “不要跟我在这里装清纯,这里是白家,你只不过是一个丫鬟。”白浩奸笑道。
  “丫鬟也有尊严。”燕珍反抗道。
  “你跟我讲尊严?”白浩骄蛮地上前道。
  燕珍往后退着。
  白浩步步逼近,燕珍在白家做个小丫鬟真是可惜了,瞧她白嫩的小脸蛋儿!真是太可爱了,他想占有她。
  内里倔犟刚烈意志坚强的燕珍拿起了一个花瓶,正准备向白浩砸去。
  白浩握住了燕珍的手,燕珍挣扎着,花瓶撞击在墙上,碎了一地,燕珍的手也划破了,手流出了鲜血。
  白浩用鼻子嗅了嗅:“小丫头,劲挺大的。这个味道我喜欢,是黄花闺女儿的味儿。”
  燕珍挣扎着:“你这个浑蛋,你放开我……”
  白浩的手想去解燕珍的纽扣,被燕珍用力地推到一角。
  燕珍愤怒说道:“你这个浑蛋,你不走我就要喊了。”
  白浩邪恶地说:“你叫啊……叫啊……你是不想在白公馆干了吧?我无所谓,我是一个男人嘛!你可是一个女人,这种事情多任何一个人知道对你都不好,还有男人肯娶你吗?”
  燕珍双眼含泪惊恐而愤怒地盯着他。
  “你从了我,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白浩正要上前,听见了推门声。
  白逸芸一身佣人装扮推门而进,白浩惊慌地收敛着自己的行为。
  “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和禽兽还有什么区别?”白逸芸吃惊地看着白浩。
  白浩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嘛……都有七情六欲。”
  白逸芸气愤地说:“这是家里,不是妓院,你最好给我出去。”白逸芸看了看燕珍流着血的手,“燕珍……你的手没事儿吧?”
  燕珍蜷缩着身体摇了摇头。
  白浩神情不满地走了出去,白逸芸怜悯地看了看受伤的燕珍也转身向白浩走去。
  “哥……你真是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我一定要给爸讲。”
  “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你还说我呢,那你穿成这样,去哪儿了?会男人去了?”
  “你管得着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逸芸,你胆子越来越大了,你才出了事情,就不能安分点,让老头子省点心吗?”
  “我需要自由,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把我关在白公馆里?”
  白行之和坤叔推门而入,听见了他们的争吵,用力地咳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们。
  白逸芸有些委屈地看着爸爸,多么希望他能为她说一句公道话,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爸爸,可是话到嘴边她没有勇气说出口,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白浩故意煽风点火地告诉白行之,她一个女孩子,一天到晚到处跑,这么晚了才回家,出了事情,怎么办?
  一气之下,白行之脱下了大衣,根本不正眼看白逸芸一眼,向书房走去。
  白逸芸委屈地喊道:“爸……”
  白逸芸追上了楼去。
  白行之点燃雪茄,看着林清玄的照片,生着闷气。
  白逸芸轻轻推开了门。
  “爸……对不起!”白逸芸内疚道。
  白行之黑着脸,看了白逸芸一眼说:“你今天去哪儿了?”
  白逸芸委婉道:“我今天和同学唐众民,哦,还有夏人杰去基督教青年会了。”
  白行之放下手中的雪茄,吃惊地问:“夏人杰?”
  白逸芸点了点头:“就是上次救我的那个人,今天是唐众民说带我去听吴芳吉先生的演讲,然后我们在基督教青年会上遇上了,真是巧啊,他也去听演讲,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缘分?……”白行之内心矛盾地将女儿拉到身边上下打量着,他知道有一天逸芸会插上翅膀飞走的,想到这里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女儿的头,慈爱的双眼疼爱地看着女儿,为她担心,为她害怕,为她……怕别人把他心爱的女儿夺走。
  片刻,白逸芸领悟到了爸爸的心思,她内心酸楚哀怨地依偎在爸爸身旁,她多么希望爸爸开心快乐啊!“我是你的女儿,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但她又希望爸爸理解她,不要整天把她关在白公馆里,她是插翅也难飞啊!
  “难道你还真打算关我一辈子吗?成天一个人在家真的是太孤独、太寂寞了,我想去书社。”白逸芸有些委屈地说道。
  “好吧,明天去你的书社吧,我派车送你去,我会安排几个人在你书社门口的。”白行之看着任性的女儿默认道。
  白逸芸撅着嘴:“这是为什么啊?”
  白行之故意说:“我已经妥协了,你要是不同意,明天就继续待在家里。”
  “我同意……”白逸芸拉着爸爸笑道。
  “好啦,去睡吧!”白行之拍着逸芸的头,欣慰地看着女儿转身离去,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太像她妈妈了。”
  白逸芸推门而入。
  白行之有些尴尬地看着白逸芸。
  白逸芸甜甜地说:“忘记跟您说谢谢了爸爸!你也早点睡吧!”
  “疯丫头!”
  白行之转头继续看着林清玄的照片。
  电话响了起来,坤叔走了进来:“老爷电话。”
  白行之接起了电话:“放心吧,周老板,这批货物,我们一定会按价赔偿的,我们的失误啊!好,好,改天请你吃饭。”
  “老爷……”
  白行之惊奇道:“怎么回事?上千匹的布料,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这么大队的马帮,你们怎么老给我添乱。”
  “老爷,就掉了两箱货,那马太老了,走不动,这马总有失蹄的时候,从悬崖掉下去了。”
  白行之用力的往桌子上拍了下去:“混账!白浩呢?”
  “少爷,刚出去了。”
  白行之愤怒指斥:“是我亲手将马帮交给他的,他怎么能把它当成赚钱的工具呢?马是需要驯养的。”
  坤叔点了点头,深感对白浩的教诲不够,照这样下去白家就会毁在他的身上的。老爷能放过他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到浩儿童年时候,是那样的天真无邪、聪明可爱,在任何时候总是谦让着他的妹妹。在自己心目中,白浩一直是一个好苗子,他看着他慢慢地长大,慢慢地成人,管理生意,他多么希望白家的这个唯一的血脉能支撑这个家业啊……
  心有所属
  逸芸书社又重新开张了,她招呼着顾客,整理着书籍,她灿烂的微笑像花朵一样的美丽。
  夏人杰朝书社走去。
  书社外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保镖监视着他们。
  白逸芸从书架上抬起头来,她认出了夏人杰,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夏人杰也笑了笑。
  清纯恬静的白逸芸,看见身边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有一种让人魂牵梦绕般的感觉,她自问,难道是仅为了救过我的命,还是因为他英俊潇洒?还是……白逸芸内心充满着少女般的萌动感,她不敢再往下面想……她的脸红了起来,双眼回避着夏人杰的眼神,露出了遮挡不住的羞润。
  夏人杰不停的摆弄着手中的礼帽,他有一种不自信的感觉。身边这位白家小姐,仿佛随时在牵挂着他的心。她太弱小、太清纯、太无辜,自己决不能伤害她,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别无选择。
  白逸芸想问:你为什么要把坤叔给你的钱还给我?你应该是很需要的,至少可以改善你的生活啊!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而已。但她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实际上,夏人杰在救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回报,只是想通过她进入白家,查明父亲被害的真相。如果我真的为了钱救你,早就跑了。
  白逸芸魂不守舍地看着他说:“对了,你想买什么书吗?”
  夏人杰随意道:“买什么书?这个我可还没想好,随便吧,好看一点就行了。”
  白逸芸猜疑地问:“是送人吧?”
  夏人杰含糊答应着。
  “送给谁呢?女友?长辈?”她迷茫地看着夏人杰,但马上回过神来,解释道,“是这样的,送书很有讲究的,对象不同,送的书也就不同。”
  “为什么呢?”夏人杰显然很感兴趣。
  白逸芸讲解:“因为每一种书,都有它独特的含义,我们把它叫做‘书语’。”
  夏人杰问道:“还有这么多学问?不过没关系,我是为我自己买的,买什么书都行,我会给它们赋予特有的含义的。”
  “你可真有意思。好,那我就建议你买曹禺先生的《雷雨》吧。”
  “白小姐很喜欢戏剧吧?”
  “略知一二!人生不就是戏嘛,充满了快乐、充满了惊喜。”
  “还充满了险恶和眼泪呢!”
  白逸芸有些茫然地:“啊?”
  夏人杰看见桌上放着一本书,随手拿了起来:“没什么,开个玩笑。你看原版的乔依斯的《尤里西斯》?”
  白逸芸不解地看着:“是啊,你也懂英文?啊,对不起,你不要误会。我是说一个拉黄包车的不该懂英文吧?”
  话音刚落,两人情不自禁地都笑了起来……
  在笑声中,他们望着窗外诗一般的林荫小道。在霞光的衬透下,树叶被微风吹打着,起伏不定,将红红的霞光时隐时现地送到了他们的脸庞上。白逸芸触景生情地谈起了李清照的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的‘一剪梅’寄予了对丈夫赵明诚的一腔深情,多美的词啊。”白逸芸充满爱慕的眼神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避着白逸芸的眼神:“但是李清照的词太过凄凉了,总是给人带来悲伤之情。”
  白逸芸反驳道:“可是她的词很细腻,我能从她的词中感知到她的心情,你能吗?”
  夏人杰点着头地笑了笑,不知不觉地,他们靠在了一起。
  夜幕降临了,路边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无力地闪烁着光晕,大地一片漆黑。唐众民、夏人杰和白逸芸三个人按时相约在灯光下。
  唐众民一脸的沮丧:“吴芳吉先生,去世了。”
  白逸芸和夏人杰一脸惊讶。
  白逸芸急切地说:“不可能啊,我们前几天才听过他的演讲啊。”
  夏人杰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
  唐众民难过地说:“先生一直有肺病,那天演讲完之后,他又返回江津中学再次登台朗诵《巴人歌》,由于过于激动再加上一直疾病缠身,还没有朗诵完就晕倒在讲台上了。”
  白逸芸捂嘴哭泣着。
  夏人杰沉默地望着天空。
  唐众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先生与世长辞,时年仅36岁。”
  “先生是一个胸怀爱国主义精神的人,他传递给我们年轻人的思想是不朽的。”夏人杰叹道。
  “是的,人杰兄,我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想成立一个‘重庆救国社’。”唐众民期盼地说。
  “太好了,众民,我加入。”夏人杰态度坚决。
  白逸芸急切地说:“还有我……”
  唐众民兴奋地点着头:“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加入的,我们要通过‘重庆救国社’让更多的年轻人看到更多的进步书籍,传播抗日救亡的思想,凝聚更多人的力量,一同抗日救国。”
  “还有一个想法,我认为我们可以创办一个抗日救亡的革命刊物,我们不可能靠一张张嘴去表达这种进步的思想,但我们可以通过刊物的形式传播,可以印刷上千份、上万份,甚至几十万份。我们还可以同吴先生一样,公开地搞演讲。我们没有武器,但我们有笔和纸,它们的威力比枪和炮更强大。”
  三个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9章 落地魅影愕刀光(1)
  仁字袍哥白行之坐在中央,指斥道:“老九,你来晚了!”
  义字袍哥老九丢了一个“歪子”理:“不好意思各位,堂口出了点事情。”
  白行之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白行之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今天袍哥仁、义、礼、智、信五堂都到齐了。我想告诫大家,袍哥兄弟不能内乱,要维护袍哥定下的规矩,做正当生意,做正当买卖,才能生意兴隆。我希望大家不要忘记了,我们有今天是我们从马帮,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当然大家也知道白某人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有赖于袍哥兄弟们长久以来的帮持。大家出力,我白某人自然不能亏待大家。我管理的朝天门码头、马帮还有舞厅,多少还是有点盈利。今天是分红的日子,这些钱大家分了吧。”
  白浩起身赶紧拿起一个皮箱,潇洒地打开皮箱,将皮箱里的五袋钱抛向了空中。一摞摞的钱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
  老九轻蔑地笑了笑,点燃了雪茄。
  阴谋
  扬子江舞厅门口贺希儿的照片已经被取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叶美婷的巨幅照片。
  白浩的汽车路过扬子江歌舞厅,他吃惊地看着叶美婷的照片。一个急刹车,车又退了回来。白浩打开车门,凝视着叶美婷的照片。
  赫赫大字直入眼帘:“亭亭玉立——清纯美人,重磅推出扬子江新星——美婷。”
  白浩气愤地丢掉了手中的烟蒂,冲进了舞厅。
  扬子江舞厅后台化妆间里巨大的四方房子布满了明晃晃的镜子,叶美婷悠然自得地化着妆,粉底抹了几多层,眼影画了几多彩,唇是朱红,眉如黛墨。
  镜子里的叶美婷俨然成了一个大明星。
  “咚、咚、咚……”叶美婷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
  白浩的脸赫然出现在了明镜之中:“今天的你好漂亮啊!”
  叶美婷有些紧张地说:“你怎么来了?”
  “亭亭玉立——清纯美人,扬子江新星美婷小姐。”白浩的语气中明显有些不屑。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这两天——”叶美婷有些不自然地看着。
  “嘘……什么也不要说。”白浩转过身来,将一排演出服推了过来,他边说边表演着,“你看多漂亮的裙子啊,你喜欢吗?细肩带、束腰、低胸、高开衩,台下的男人们看着你在舞台上搔首弄姿,光滑的大腿、裸露着的酥胸,所有的男人如痴如醉地看着你,你很满足是吗?”
  “白浩……”叶美婷上前拉着他喊道。
  “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女人。”白浩一把抱住叶美婷,失落般地痛斥道。
  叶美婷挣脱了白浩,说:“我喜欢唱歌,我喜欢有人给我鼓掌,我喜欢站在舞台上。”
  白浩期盼地看着眼前的美婷,温和地说:“那你爱我吗?”
  叶美婷幽幽地说:“爱!可是你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的生活除了等你,还是等你……”
  白浩打断了她的话音:“你厌倦了,是吗?”
  叶美婷流着眼泪,哭泣道:“没有,没有,我爱你……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唱歌。”
  白浩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唱吧,美婷小姐。”白浩内心痛楚地转身离去。
  “别走,别离开我。”叶美婷环抱住白浩不放。
  “是不是你也认为我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啊?你想到扬子江唱歌都不告诉我,你自己跑来。你是不是觉得我白浩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啊?”白浩转过身反问道。
  “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我只是怕你不高兴,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试唱的,结果听完我唱歌之后,白老爷说非常喜欢,就把我留下了。”叶美婷脸都急红了。
  “他是喜欢你唱歌,还是喜欢你啊!”白浩转身准备离去。
  “待会儿你会在台下吗?”叶美婷擦拭着眼泪,哀婉期盼地看着他。
  白浩点了点头,刚准备走,白行之和坤叔走进了化妆间。
  白行之愣了一下,看着他们俩,将视线转向白浩:“浩儿,你怎么在这儿?”
  白浩没好气地说道:“我来看看我们扬子江的新星啊。”
  白行之点了点头,转对叶美婷语气温柔和充满爱意地说:“美婷,今天是你第一天登台,我专程给你挑了一件衣服。”
  坤叔走过来,将白浩推过来的一排演出服移到了一边,将礼盒递给了白行之。
  白行之打开一个精致的礼盒,一件镶满珠片的紫红色礼服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拿着吧,送给你的礼物。”
  叶美婷下意识地看了看白浩,微笑着:“白老爷,这礼物太贵重了。”
  白行之拿起礼服:“你是扬子江力捧的新星,它属于你。”
  白浩看着叶美婷,气愤地转身离去。
  “穿上它,美婷,今天台下来了很多人,都是专程来看你演出的,你一定要准备好,不要出任何差错。”白行之兴奋的语气中带了些殷勤。
  叶美婷点了点头,看着白浩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发呆。
  “老爷,我们先出去吧,也让美婷小姐准备一下,马上就要登台了。”坤叔说道。
  白行之似乎还有点流连忘返,看了看叶美婷,转身离去。
  叶美婷一个人呆呆地留在化妆间,拿着精美的礼服,看着镜子里那个美若天仙的可人儿,她的心里却无比的惆怅。这一刻,她突然在爱情与梦想的纠结中失去了方向。但她渴望梦想的实现,因为只有在梦想的世界才有飞翔的自由。
  今天扬子江舞厅里人满为患,不知是来给白老爷捧场,还是想一睹这个扬子江新星的风采,喧哗躁动的人流像起伏不定的大浪一样,躁动不止。
  叶美婷有意无意地向台下扫了一圈,白行之坐在第一排,手中拿着雪茄,吸一口,吐出白色烟雾。白浩在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里站着,脸上有一种琢磨不透的神情。
  舞台上的幕布终于拉开了,所有人停止了言语,安静得都能听见风的声音。
  主持上台:“宾客们,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扬子江,今日是扬子江重点打造的歌手美婷小姐的首次登台,感谢大家的到场与支持。美婷小姐会用精彩的表演回馈大家的到来,接下来让我们用掌声欢迎美婷小姐登台,为大家献上一首《恍若隔世梦》。”
  舞台打出了聚焦的灯光,人群却突然像凝固了一样,不声不响不动。高高舞台上,那圆形灯光像月光一样拢在叶美婷曼妙的身影上。她像是月亮里的可人儿,穿着紫红色的鱼尾裙,裙子上镶满了无数灼灼的珠片,整个人闪闪烁烁。叶美婷的出现震慑了扬子江舞厅的每一个男人。
  音乐响了起来,叶美婷张开了嘴:“天渐渐黑,风轻轻吹,雨慢慢坠,我饮酒独醉,你的声音在我梦里低回。月色美如一轮秋水,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你给的寂寞如影相随。我在轻轻地听风吹,凌乱的时代该如何面对。我紧握颤抖的酒杯,幕布拉闭谁见我的眼泪在飞……”
  一首唱罢,白行之微笑着,台下观众痴迷于叶美婷的美貌与甜歌:“再唱一首,再唱一首……”叶美婷看着白行之,白行之用鼓励的目光回应着她。
  叶美婷拿起了话筒:“今天晚上是美婷第一次登台,来了许多客人,为我鼓掌,为我捧场,美婷从小就想成为一个歌者,但我不是一个为别人表演的歌者,唱歌是我的需要,是我快乐的时候、悲伤的时候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能获得听众的肯定是我的荣幸,因为你们是我的知音。”
  灯光开始转变,柔和的蓝光映着舞台,一束追光照着叶美婷的身子,映衬洁净纤长的身影。音乐声起,叶美婷开始摇曳,《蔷薇处处开》,一首轻盈的曲子开始响起。灯光且美,夜且美,人更美。
  叶美婷唱道:“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蔷薇蔷薇处处开,天公要蔷薇处处开,也叫我们尽量地爱,春风拂去我们心的创痛。蔷薇蔷薇处处开,春天是一个美的新娘,满地蔷薇是她的嫁妆,只要是谁有少年的心。就配做她的情郎,啊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吹进胸怀。蔷薇蔷薇处处开。”
  白浩扔掉手中的烟头蓦然转身离去。
  叶美婷目光追寻着白浩离去的背影,脚下未稳,一个踉跄,幸好有白行之搀扶,才没有跌倒。
  白行之潇洒地拉着叶美婷在舞台中间转圈,人们丝毫没看出来叶美婷的狼狈。白行之将叶美婷揽在怀里,叶美婷若有心事地依然歌唱着。
  整晚的演出,让叶美婷身心感到疲惫,她拖着有些劳累的身体,发现回到化妆间的路上竟然全是花篮。
  白行之走了进来,伸出了手:“祝贺你!”
  “白老爷,今天的登台还算成功吗?”
  “对你自己来说是成功的,那便是成功了。”
  “谢谢白老爷的评价!”
  白行之握着叶美婷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叶美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尴尬的双眼使他们不自然地笑着,一身暖流涌了上来。白行之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身边这位美人,叶美婷回避着白行之灼热的目光,转身离去。
  白行之看着叶美婷离去的背影思索着,坤叔轻轻地走到白行之的身边:
  “你动心了?”
  白行之委婉地说:“她在拒绝我。”
  坤叔笑了一下道:“老爷,在这里没有人敢拒绝你。”
  白行之坦诚道:“但她拒绝我了,我反而很高兴,这说明她不是一个肤浅的女人,至少对于我没有目的性。”
  “这个女人对老爷来说很有挑战性啊。”坤叔话里带音地笑道。
  “好久没有这种恋爱的感觉了。”白行之自嘲地笑着。
  坤叔不知不觉地说到了叶美婷很像“清玄”,第一次看见叶美婷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白行之对阿坤的话发出了笑声,在他的笑声中多了几分神秘莫测感。
  月色朦胧,叶美婷拎着坤包,行走在吊脚楼的木制地板上,黑夜中一个人影抱住了她,她花容失色地尖叫了起来。
  男人捂住了她的嘴,窗户上的一束月光照了下来。
  “是你?”惊讶的叶美婷看着他。
  白浩用嘴堵住了叶美婷的唇,把叶美婷柔软的身体完全控制在双臂里,他低头去吻叶美婷温柔的嘴唇,她迷醉地回应着白浩,在白浩浓重的男人气息下,她的身体和心灵都飞了起来。白浩的吻既温柔又热烈,顺着她的耳垂、脖子、胸口一路吻了下去,叶美婷感觉身体在柔情地亲吻下发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白浩一把抱起了叶美婷向楼上奔去。
  房间里灯光昏暗,只有一盏油灯微亮。
  白浩的眼中满是赤裸裸的欲望,双手早已迫不及待地探入叶美婷的衣服里面,叶美婷任由白浩将自己的衣衫脱光,两人赤裸裸地交织在一起。
  “美婷,你看着我。”白浩忽然重重捏住叶美婷的下巴,她疼得睁开眼,看着白浩充满欲望的眼睛。白浩饱含情欲的嗓音,在叶美婷耳际轻吟。他反手扣住美婷的双掌,十指纠缠:“记住,现在爱你的、给你快乐的人,是我……”
  叶美婷凝视着他,白浩看着叶美婷淫欲般地说:“美婷……叫我的名字……”
  呻吟的叶美婷情不自禁叹道:“白浩……白浩……白浩……”
  随着叶美婷的低喊,白浩的极致也随即来临,在最顶峰之际,释放了自己的一切,直达那个深埋的极乐世界。
  白浩和叶美婷赤裸着躺在床上。
  “你今天站在舞台上真的很美,你没发现吗?台下的每一个人都为你沉醉。”
  “胡说!”
  白浩:“真的,连我爸都沉醉了。”
  叶美婷低下头。
  “你知道?他爱上你了,我能感觉到。这么多年了,他没有对一个女人动过心,因为在他的心目之中只有一个女人是完美的,那就是我的妈妈林清玄。”
  “我明天就去告诉他,我爱你,好吗?”
  “美婷……你爱我吗?”
  叶美婷坚定地点着头。
  白浩欣慰地亲昵着她的双乳,美婷激动地扭动着身躯,呻吟着……
  “我要你说出来。”
  “爱你,我爱你……我好爱你!”
  “不要告诉老爷子我们之间的关系。”
  “为什么?”
  “你愿意帮我吗?”
  “需要我怎么做?……”
  白浩停止了情欲,靠在床头抚摸着美婷,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在白行之的眼里自己一直是个没有地位的人,挂着白少爷的名号,却一直没有实权。老头子连袍哥都不愿意自己加入,白浩这个人在白公馆里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从白浩的哀怨气息中,叶美婷感受到他内心的苦楚。叶美婷的脸上写满了忧郁和不解。
  白浩想也许自己不是亲生的吧?都说长子为大,我是他的儿子就应该管理扬子江歌舞厅,而不是一个要死不活的马帮,所有人都知道,重庆两江怀抱,最好做的就是水路运输。马帮成了鸡肋一样的东西。那些个骨瘦如柴的老马,能有什么用。现在能赚钱的除了码头、赌场、妓院就是歌舞厅,可我呢?什么也轮不上。
  叶美婷思考着。
  白浩祈求地看着美婷:“既然现在老头子已经对你动心了,你就可以改变我的现状。”
  “你让我……”叶美婷没敢把话说出来。
  “对,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会帮我的,是吗?”
  叶美婷迷茫地看着白浩,白浩对叶美婷一阵耳语。叶美婷穿上一件衬衫转身离去。
  白浩疯狂地喊道:“你好好想想吧……”
  吊脚楼阁楼的天台上挂着灌满风的白色床单。叶美婷穿着白色衬衣,坐在这一片白色之中,她抽着烟,烟雾包裹着她性感的身体。她仰头看着天空,太阳在薄雾中挣扎着,还未露出脸,天空中翱翔的鸽子自由穿梭着。
  白浩轻轻地抱住了叶美婷,安慰道:“让你想想,也没有让你一夜不睡啊。”
  叶美婷茫然反问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吗?”
  “我想给你幸福。”白浩两眼直直地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有一些欣喜:“真的吗?”
  白浩点着头说:“对,一辈子的幸福,我要娶你。”
  叶美婷不解地说道:“可那是你的爸爸啊。”
  白浩奸笑着说:“美婷……你要知道,事业远比爱情重要。如果说事业都不能永恒,那么爱情只能算是昙花一现。”
  叶美婷反问道:“你的事业也是我的吗?”
  叶美婷感到一丝恐慌。白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要老头子把所有的事情交给我了,那就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此时,叶美婷在想,堂堂的一个袍哥舵把子,人人尊称的白老爷,会被我这样一个红尘歌者所左右吗?而且,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还把我拱手相让,让我去做棋子?你也太狠心了。叶美婷用略带忧伤和失望的眼神望了一眼白浩。
  白浩沉默了。
  白色的床单将两人包裹了起来,两个人在交织着,蠕动着,缠绵着,白浩再一次将叶美婷融化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叶美婷一个人,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睁开眼的刹那,她看见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进来,刺破了房间的黑暗。那光犹如一道白绫,把梦扼杀在黑暗里。
  叶美婷身子习惯性地蜷缩成一团。或许是因为寂寞,或许是因为寒冷,或许两者并存。
  叶美婷看着从窗外透过的一束阳光,叹气道:“白行之,白老爷!”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坚定。
  风云突变
  夏人杰拉着他的黄包车行走在林荫道间,一辆小汽车从他身边开过。
  突然一束极强烈的光照射了过来,对面似乎也有一辆车开着大灯冲了过来。
  夏人杰立即躲避在一棵大树后。
  两辆车撞在了一起。
  坤叔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支枪,上前就用枪对着司机的头,盘问着车里有什么。
  司机胆怯地摇着头。
  坤叔用枪柄重重地打在了司机的胸膛上。
  “再给你一次机会!车里有什么?”
  司机惊慌地捂着胸膛说道:“有,有,有鸦片……”
  一旁的保镖将司机拖下了车,让他把烟草打开。借着车上的灯光,两麻袋烟草暴露在众人面前。
  坤叔看了看麻袋里的烟草,询问道:“你们舵把子是谁?”
  “是……”司机有些犹豫。
  坤叔用凶利的目光看着他。
  “是,是……”
  坤叔一耳光朝他扇了过去。
  坤叔指使保镖用麻绳将司机和大麻捆绑在了一起,随即上了自己的汽车,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掏出一个手榴弹,用香烟点燃引线,丢进了车厢里,开车转身离去。
  少顷,一个爆炸声,“轰……”火光直冲云霄。
  夏人杰注视着这一切。
  白浩驾车来到扬子江歌舞厅的门口,他忧郁地看着叶美婷的大幅海报。白浩自言自语地奸笑道:“这一切迟早是属于我的。”
  白行之的车停在扬子江舞厅外面。很多大哥级人物跟在后面,簇拥着走向歌舞厅。
  白行之看见了白浩,上前问道:“昨晚上一夜没回,哪里去了?”
  “有点事情。”白浩爱理不理。
第10章 落地魅影愕刀光(2)
  白行之轻蔑地看着他:“你能有什么事儿。”
  白浩有些不服气,想反驳。
  坤叔劝慰道:“少爷,少说两句,今天人多。”
  白浩没了言语,跟着白行之走进了舞厅里。
  一辆车风风火火地赶来,只见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舞厅的门口。一个大哥式的人傲气十足地整一下衣服,神气活现地走进了舞厅门口。
  他走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每一道门的守卫都客气地朝他低头致意。
  “咣”一声巨响,最后一扇打开了。里面坐满了人,每一个都是大腹便便、气度不凡的人,白浩和坤叔站在白行之的后面。
  仁字袍哥白行之坐在中央,指斥道:“老九,你来晚了!”
  义字袍哥老九丢了一个“歪子”理:“不好意思各位,堂口出了点事情。”
  白行之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白行之环视了一下四周,开口说:“今天袍哥仁、义、礼、智、信五堂都到齐了。我想告诫大家,袍哥兄弟不能内乱,要维护袍哥定下的规矩,做正当生意,做正当买卖,才能生意兴隆。我希望大家不要忘记了,我们有今天是我们从马帮,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当然大家也知道白某人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都有赖于袍哥兄弟们长久以来的帮持。大家出力,我白某人自然不能亏待大家。我管理的朝天门码头、马帮还有舞厅,多少还是有点盈利。今天是分红的日子,这些钱大家分了吧。”
  白浩起身赶紧拿起一个皮箱,潇洒地打开皮箱,将皮箱里的五袋钱抛向了空中。一摞摞的钱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
  老九轻蔑地笑了笑,点燃了雪茄。
  坤叔低声与白行之耳语着,白行之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道:“一人一份,大家应得的。”
  礼字袍哥张千笑了笑,说:“白哥,您只要一句话,我们礼字袍哥兄弟们为你赴汤蹈火,但我们可不是叫花子,你拿那么一点钱给我们,兄弟们吃个屁啊!”
  智字袍哥南爷也站了起来,不满道:“白老爷,你定的规矩,我们智字的袍哥兄弟可从来没有就范过。大家都尊重你,可你也别太过分了。”
  “你说什么?要造反了是不是?”白浩激动地喊道。
  “白浩……”白行之示意道。
  信字袍哥奇二娃站了起来:“白老爷,我们为你出生入死,赚钱的生意您都掌管着,再说你的朝天门码头也是货运最为频繁的,每年发那么一点饷银给我们,你觉得你够意思吗!”
  智字袍哥南爷痞气露着说:“白老爷,明讲了,我们不服。”
  “啪”的一声,一把枪放在了桌子上,坤叔站了起来目视着大家。
  大家都被他震慑住了。
  “有人不服吗?”坤叔问道。
  没有一个人说话。
  白行之目视着五堂袍哥们,随手拿出一只雪茄,一旁的保镖毕恭毕敬地为白行之点上火。堂口里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可以听见。
  “按理说我白行之是仁至义尽了,赚钱的生意我掌管着,你们没有管吗?
  五堂袍哥既然守的是码头,自然就有船夫脚力,于是‘拉滩帮’、‘梢船帮’、‘转江帮’、‘搬运帮’纷纷出现,各帮又有‘帮头’,垄断了码头,盘剥工人,无所不用其极,成为霸据一‘帮’的头目,这些人不是在座的大家吗?”
  白行之向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说话。“我就想你们给我一个解释。昨天在黑石子的数名工人的浮尸是怎么一回事?”
  “我对着五堂袍哥说了无数次了,我白行之要当正经的买卖人,我们处在两江围绕的地方,江是最重要的经济命脉。北方的粮食、布匹、盐等重要物资都是通过大江运过来的。我们手里捏着的是各地往来的大码头,你们不会缺钱花的,我们处在江湖之中,但一定不能有地痞无赖之人的痞气!我们讲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袍哥人家不拉稀摆带’的‘耿直’和‘义气’!”
  礼字袍哥张千直白道:“我们礼字袍哥知道海底的规矩,绝不会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智字袍哥南爷拍着胸膛,豪气道:“我们智字袍哥也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信字炮哥奇二娃站了起来,坦诚道:“白老爷,请你一定要相信你的袍哥兄弟们啊!”
  “你们没有做吗?”白行之提高了嗓音。
  义字袍哥九爷奸诈地笑道:“白哥,你现在追究数名工人的浮尸问题,我倒还真想问问义字袍哥洪五爷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行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义字袍哥九爷理直气壮:“谁都知道有人送去洪五爷家的棺材上,还写着白公馆的挽联。”
  白浩低着头。
  所有人凝视着白行之。
  白行之看了看一旁的阿坤,随即凝视着面前的五堂兄弟,内心复杂地掩饰着他的情绪。他想,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袍哥弟兄们还认我这个仁字袍哥白老爷吗?重庆江湖码头又有谁来主持呢?那将是一场尔虞我诈的血战啊!我真想退出江湖过我的平静的生活,可是江湖不平静啊,你不招惹他,可他要招惹你。让你一天都不安宁,甚至葬送于他们的屠刀下,这就是鱼龙混杂的江湖……
  阿坤会意地点着头,白老爷吐出了浓浓的烟雾,认为是时候了,应该把话说清楚,告诉他们外面的传言是事实。
  白行之突然高声道:“洪五爷……我派人杀的。”
  一片议论声。
  信字袍哥奇二娃诧异道:“洪五爷可是义字袍哥的舵把子之一啊,白老爷您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了吧?”
  礼字袍哥张千将手中的盖碗茶一扔,指斥:“白老爷,袍哥以‘天伦八德’为号召,核心就是一个‘义’字,仗义狭义职能兴袍灭空,不可兴空灭袍啊!”
  智字袍哥南爷不解地说:“都是滴血结盟的兄弟,你怎么下得了手啊。”
  “我相信大家还记得加入袍哥之时,我们的海底,也就是帮规,十条十款。出卖码头挖坑跳,红面视兄纪律条。”白行之道。
  “灭弟灭兄斩头脑,骂娘骂母割舌条。”义字袍哥九爷道。
  “越礼犯法自拔吊,奸淫恶霸刀上抛。”白行之接着道。
  “第五拜兄要敬道,红面杀兄第六条。”义字袍哥九爷道。
  “第九为人要正道;越礼犯法第十条。”白行之接道。
  “洪五爷到底犯了什么事情啊?”礼字袍哥张千问道。
  白行之霸气地扔掉手中的雪茄,高声地说:“我想大家也都知道,现在码头附近都陆续成立了各地的商会馆,比如湖广会馆、广州会馆,他们都是外地商贩在码头上自己建立起的帮派。翠微门是绸帮的仇得远,泰安门是粮帮的杨四爷,临江门粪帮的文哥,千厮门的纱帮王光辉,储奇门的药帮袁二爷,凤凰门的屠夫帮涂中天,南纪门的菜帮菜纪,当然还有洪崖门的船帮梁三哥,为什么我会对洪崖门堂口的洪五爷下如此重手?因为他与船帮梁三哥勾结起来了。”
  “白哥,用词不当啊,这叫合作。”义字袍哥九爷说完就奸笑了起来。
  “合作?用我们袍哥的码头贩运军火、鸦片吗啡叫合作?洪五爷的死我也是给五堂的人一个警告,不要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有些钱是不该你赚的!否则……”白行之没说下去,只是冷冷一笑。
  信字袍哥奇二娃有些胆怯地说:“白老爷,你不能不相信我们啊!”
  白行之摇了摇头,指斥道:“相信你们?你们是人还是鬼呢?”
  智字袍哥南爷诧异:“老爷子,您这话什么意思啊?”
  白行之愤怒道:“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码头上的军火、鸦片是谁在贩运,啊?……又是谁在破坏我们定下的规矩?”
  一个小兄弟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着义字袍哥九爷的耳朵嘀咕了几句。
  九爷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礼字袍哥张千坦诚地站了起来:“白老爷,我必须替我们礼字袍哥兄弟说两句话了,我们需要武器,我们需要军火。烟草、鸦片我们可以不运,但是军火是为了让我们更加强大,有了军火没有人敢来侵犯我们。”
  “好!至少你承认了你们临江门运过军火,还有谁愿意主动坦白的?”白行之拍手叹道。
  礼字袍哥九爷黑着脸,抑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从包里摸出一把枪对着白行之。
  白浩和身后的四五个保镖同时举枪对准礼字袍哥九爷。
  所有人都表情很僵硬地看着他们。
  礼字袍哥九爷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白行之。
  坤叔上前用头顶住九爷的枪口,用手指了指,要他从这里开枪。
  白行之知道九爷是心虚的,想吓唬吓唬人,他敢开枪吗?不敢。这是一场心理素质的比拼。他自信地看着阿坤笑了笑。
  礼字袍哥九爷的手在扳机上颤抖着,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重重地将枪放在了桌子上。他看着白行之,说:“只准你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你做得太过了,白行之——白老爷!总有一天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行之上前拍了拍九爷的肩膀,藐视地笑道:“这就是心理素质的比拼和较量,当着五堂兄弟的面你输了,今天终于叫我一声白老爷了?你想警示袍哥们我白行之做人的标准,也想重塑重庆江湖袍哥的地位。我从来不会运鸦片,当然我也不允许你们碰鸦片,为什么?道理很简单,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不能害人。大麻是什么?它是会让你上瘾的,它在侵蚀你的大脑,它在腐化你的灵魂,它在统治你的精神。它可以让一个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它可以毁灭一个人,当你们赚着这样的钱的时候,你们的良心不会遭到谴责吗?”
  白行之拿过白浩手中的枪,向天花板开了一枪!
  “我知道大家对我有意见,因为我有这玩意儿,而我不允许你们有。”白行之对着枪头吹了一口气,“它是可以一击致命的,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想看到兄弟之间的残杀。你们懂吗?你们懂我的苦心吗?我不想兄弟们打打杀杀,血流成河,如果大家都有了武器,那么我们不会再坐在一起,我们是敌人,甚至是仇人。”五堂袍哥仁、义、礼、智、信的兄弟们,各怀着自己的心计,都低下了头。
  白行之回到书房,望着前妻林玄清的照片,上前轻轻地抚摸着,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摸摸眼睛,一会儿又摸了摸那张小巧精致的嘴。
  “玄清……我有恋爱的感觉了,就像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那种,你能理解我吗?你会怪我吗?她很漂亮,很像你,笑起来甜甜的,我想我真的是爱上她了,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啊?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居然对一个小女人动情了,而且还如此神魂颠倒。”
  片刻,白逸芸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着爸爸自言自语神魂颠倒的样子,轻轻的“嗯”了一声。
  “逸芸……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进我的房间要敲门。”
  “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情?”
  “您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啊?”
  “快点吧,简单点,直接点。”
  “哎呀,爸,你怎么这样说我呀!”白逸芸撅起了嘴,娇嗔地跺着脚。
第11章 落地魅影愕刀光(3)
  “好好好。我的乖女儿,是爸爸错了,给你道歉,好不好啊?”白行之脸色转了过来。
  “是这样的,我想介绍一个人到你那儿工作。”白逸芸继续说道。
  “你要介绍那个叫唐众民?是吗?”
  “不是……”
  “那是谁啊?”
  “那个人叫夏人杰,就是救我的那个人,您知道的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爸……你什么意思啊?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总得有个说法吧,我可从来没有求您办过一件正儿八经的事情,这件事你一定得帮忙。”
  “逸芸……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因为他救过我啊!”
  “就这么简单吗?”
  实际上,白逸芸想告诉爸爸,夏人杰他是个人才,如果他在你手底下做事情,肯定能帮你的,这两天我跟他交谈了很多,我发现他饱读诗书,而且不仅爱好诗词歌赋,他也喜欢西方文学,我觉得爸爸身边现在就缺这样的人。爸爸那些袍哥兄弟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让人感到可怕。
  白行之慈爱地看着女儿,说:“逸芸,这不是你应该有的想法,没有这些袍哥兄弟们,就没有我白行之的今天。我担心你啊,逸芸。你到底了解夏人杰多少?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逸芸啊,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白逸芸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晃着爸爸说:“没有!爸你别胡想什么啊!您就同意吧,我觉得他跟我之间的交流是很真诚的,我相信他给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白行之看着一脸期盼的逸芸,终于明白贴心的小棉袄已经长大了。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她从前世追到今生,依依不舍追到了这辈子,父亲为了还女儿前世的情,了前世不能尽意的缠绵,了前世不能白头的相守,为了未能如约的协定,今生,情人做了女儿,男人做了父亲,把前世没能做到的爱,再一次次沐浴给情人。当情人得到了她需要的爱后,总要离开的,但父亲对她的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从白行之内心来讲,他还是挺喜欢夏人杰这个小伙子的,女儿始终会因为一个男人而离开自己,如果这个男人是自己肯定的,那对女儿和自己来说都是绝好的事情。
  如果夏人杰愿意加入袍哥,白行之决定帮帮他,也算是对女儿一种爱的表达,他决定把扬子江歌舞厅交给夏人杰管理。他要让这个小伙子看到,白行之做的是正经生意。袍哥兄弟们,讲的是一个“义”字。
  白逸芸快乐地在白行之的脸上亲了一口:“爸……你真的是太好了。”
  白行之慈爱地笑道:“好了,休息去吧。”
  白逸芸转身离去,又转了回来:“爸……你可骗不了我,你的脸上可写了三个字,想知道是哪三个字吗?”
  白行之好奇地看着白逸芸。
  白逸芸撒娇似的说:“恋爱了……”转身跑上楼去。
  白行之笑了笑:“鬼丫头。”
  白行之转过头看着林清玄的画像,欣慰地微笑着。曾几何时,白行之对亡妻的爱是任何女人都不能代替的。他虽然不说,但永远藏在心底,像酒一般,越藏越醇、越藏越美、越来越怀念……白行之很庆幸他不仅遇到了“前世的情人”,今生的情人也失而复得。对于亡妻林青玄是难离、难忘、难弃;对于女儿白逸芸是疼、是怜、是期盼、是关怀;对于叶美婷那将是恋、是梦、是拥有、是欲望……
  白逸芸一个人在古镇小街上徘徊着,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找人,她触摸着矮矮的青灰砖墙缝暗暗生长的小草,手抚摸着一块块布满断纹磨圆了边角的石头,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幽长浩渺的惆怅和感慨。小街的历史不是由它的长度决定的,而是由这些斑痕决定的。就在这条小街上,到底发生了多少的故事呢?她还想起了她和夏人杰的第一次邂逅,夏人杰也是在这条小街上拉着黄包车……
  一棵棵黄桷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给古镇更增添了许多灵气。燕珍和夏人杰正站在树下交谈着,燕珍背对着夏人杰克制着内心的委屈,夏人杰走上前双手扶在燕珍肩上:“燕珍……”
  燕珍隐藏着内心的酸楚看着夏人杰,淡淡地笑了一下。
  夏人杰抓住燕珍的手,说:“怎么了?燕珍,你今天很不对劲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珍摇了摇头:“别问了。”
  夏人杰感悟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很多的委屈,是不是那个白浩欺负你了?”
  燕珍看着夏人杰眼睛湿润了起来,她抑制着自己摇了摇头。
  夏人杰内疚地道:“燕珍,我看算了吧,你别去了,一切都结束了,看到你这样,我内心很痛苦。”
  燕珍单纯道:“不,我还没有找到黑匣子呢。”
  这时夏人杰感到愧疚。这样太冒险了,燕珍。你对人这么真诚,谁不被你的行为所感动,那就是他的不幸了。他决定接下来的事情让自己去做吧!他想告诉她看见坤叔又杀人了,不过今天他倒是觉得白行之做得对,他把手里的鸦片全烧了,白行之这个人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内心充满复杂的燕珍摇了摇头,她想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帮你报仇,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证实一个明白,一个人为她所爱的人付出了一切,哪怕是血泪斑斑。她还能得到她应有的爱情吗?她有些泣不成声的自问。
  夏人杰点了点头:“以前我总把你当妹妹看,师傅去世以后,我成为了你的唯一,你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怎么会一点不动情呢?我答应过师傅,照顾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
  燕珍诧异,说:“你对我是出于一种责任吗?”
  夏人杰摇了摇头:“是承诺。”
  燕珍不想再追问下去,这承诺是爱吗?喜欢是一种轻松而淡然的心态。但爱,却太沉重。爱一旦说出了口,就变成了一种誓言,一种承诺。“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短短的八个字里却要包含多少的风风雨雨,她知道与夏人杰之间的爱情是必将经历风雨的。
  白逸芸独自在街道行走着,突然,她仿佛看见黄桷树下似乎有她熟识的人,她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黄桷树下的一角,夏人杰挺兴奋地想告诉燕珍:“我结识了一个叫唐众民的朋友,此人不简单,我要和他共事,和一帮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秘密成立‘重庆救国社’,我加入了。现在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们这一代的年轻人是国家的元气,不能无动于衷啊。”
  燕珍感到有些不可理喻,她久久地读解着仿佛有些陌生的夏人杰,他初来重庆不久,就产生了如此的变化,她深深地看着他。我们所做的一切会变成泡影吗?痛苦的她酸楚地克制着,眼泪不时的涌了出来……
  燕珍点着头。
  夏人杰不解地询问:“你……怎么了?时代不一样了,每个人身上都应该肩负着历史使命。”
  燕珍含笑说:“我能加入吗?我也想加入‘救国社’。”
  夏人杰尴尬地笑了笑:“恐怕现在不行,逸芸也加入了,这样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燕珍点了点头,有了点醋意,内心哭诉:“我懂,现在你都叫她逸芸了。”
  夏人杰感到歉意:“对不起,燕珍,这是我的事情,你却无缘无故地牵扯进来。”
  燕珍含泪道:“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无怨无悔。”
  夏人杰感动地看着燕珍。
  燕珍警觉地发现白逸芸正向他们走来:“人杰,白逸芸在你的后面,她过来了。”
  夏人杰一把将燕珍拥入了怀里,双唇吻在了燕珍的嘴上。
  这一刻燕珍似乎已经等待许久,她全身如同过电般,一片空白,她痴痴地看着夏人杰。
  燕珍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一个男人对于她的爱,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白逸芸突然见一对恋人如此的亲热,有些不好意思地闪开了。
  两个人如痴如醉,似乎今生都不想再分开了。
  燕珍满脸绯红,有些紧张地:“怎么白逸芸知道我们在这里?”
  夏人杰推着黄包车:“看你紧张的,她也许不一定来找我们吧。”
  燕珍强忍着不安,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夏人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人杰扶燕珍上车,两只手触碰到一起,两人都对视了一下,尴尬地低下了头。
  白逸芸看见不远处一位男的黄包车夫,像极了夏人杰,后面坐着一位小姐用丝巾包着头。
  白逸芸跑向夏人杰喊着:“夏人杰……”
  夏人杰发现白逸芸跟上来,说道:“燕珍,注意不要回头,白逸芸跟上来了。”
  白逸芸跟着追了一阵儿,但力不从心,被夏人杰甩掉了。白逸芸突然看见坐在后面的那位小姐的手用纱布包裹着,她想起来,白浩在强暴燕珍时,把她的手弄伤了,难道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吗?夏人杰和燕珍认识吗?他们是什么关系呢?这个我深爱的男人怎么会和家里的丫鬟有苟且之事呢?难道夏人杰一直在欺骗她吗?太多的疑问让她一时有点迷茫,白逸芸感觉不对,便拦下一辆黄包车往白公馆驶去。
  白逸芸急促地上了阶梯,推门而入,看见白浩从楼上走了下来,焦急万分地询问着燕珍的情况。
  “她不是在晾衣服吗?这么急,你怎么了?”
  白逸芸没有理会,直奔天台而去,推门进去看见燕珍,愣了一下。
  “小姐,有事吗?”燕珍一脸诧异地问。
  “哦,没什么。”白逸芸尴尬地摇着头。
  燕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转过身继续晾着衣服。
  白逸芸始终怀疑地感到燕珍不平静地喘着气,难道晾衣服就会急促地喘气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是一时又找不到答案而迷惑。她摇了摇头正要转身,愣了一下,巡看着燕珍的手指。此时燕珍已经感觉到白逸芸在注视她,转过身与白逸芸的眼神碰撞而笑,同时,故意摆着手……
  “燕珍,你的手还没好,这事儿暂时让我来吧。”白逸芸假装关心道。
  燕珍伸出双手比画道:“没事的,逸芸姐你看我的手已经好了。”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逸芸转身离去。
  燕珍看着白逸芸充满疑惑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白逸芸心事重重地走向了公馆的大厅,坐在了钢琴旁。
  “怎么了,小丫头?愁眉苦脸的。”白浩看着若有所思的白逸芸,笑道。
  “没什么。你梳个小油头,要去哪儿啊?”白逸芸调整着自己问道。
  白浩不愿答理地笑了笑,他随口答对新来的台柱子,对现在扬子江天天爆满,不由自主地想去看看,更没有想到叶美婷把我们老爷子迷得神魂颠倒。
  白逸芸继续问道:“她叫什么名字啊?”
  “叶美婷。”白浩怪声怪气地说道,“舞厅今天来了新的台柱子,现在扬子江天天爆满。我倒要见识一下是什么热闹能把老爷子迷成这样子。”
  白逸芸思索着:“哦,爸爸原来喜欢的人叫美婷,那我更要去看看了。”
  白浩不厌其烦,说:“都给你了,那是男人去的地方。”
  白逸芸好奇地说道:“哥,你等我一下。”
  白浩有些窃喜,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逸芸。
第12章 闻风垂颜乱山城(1)
  白行之微笑地看着九爷:“老九啊,身体不适,就应该少抽烟多休息。”
  白行之一把夺过那根罗汉竹烟杆折断,扔在了地上。
  九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白老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白行之坐下来和九爷面对着面,中间放着茶座和各种茶具。
  白行之看了看茶叶,熟练地拿起紫砂壶茶具,洗杯、落茶、冲茶、刮泡沫、倒茶、点茶、看茶、喝茶。
  九爷看着白行之一系列的动作,讥讽道:“看来白老爷对铁观音的冲泡很有研究啊。”
  白行之递给九爷一杯茶:“茶是有灵性、有生命的,茶的生命不在于茶的本身,在于品茶人的心。为什么袍哥兄弟们,总是聚集在茶馆里?茶是个好东西,一杯在手,清香满室,消除烦虑,使人抛弃是非心、名利心。”
  九爷喝了一口,闭着眼睛感受着:“茶的甘味顺着舌根、嗓子进入腹中,唇齿之间还留着茶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真的是太香了……”
  九爷睁开眼睛,坤叔的枪抵在了他的头颅上。
  舞厅风波
  扬子江舞厅,空旷而宁静。透过天窗直射进的阳光,在大厅里构成了一道道光柱。
  白行之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静听着音乐。他看了看表,坤叔走了进来,附在白行之耳边说着什么。
  白行之不动声色地起身,看着阿坤,说:“这小子,像个三脚猫,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我都给他说了无数次了,让他好好地去照顾一下那些马,他都干什么去了?连几匹马都管不好,他有什么能力管好扬子江?阿坤啊,我现在已经聘了一个经理了,你也帮扶着他一下。”
  坤叔一边点头一边说:“其实您也明白,少爷一直想管理扬子江歌舞厅。
  为什么不给他一次机会呢?现在老爷聘请的新经理是?”
  “夏人杰。”白行之很自然地回答道。
  原来是他!坤叔很感意外,他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坤叔有些激动,甚至有些恼怒:“老爷万万不可啊。这扬子江歌舞厅是白家的家业,不管怎么说也应该交给少爷,交给一个外人,少爷会有想法的。”
  白行之诧异道:“他凭什么有想法?天下是我们打下来的,哪儿有坐享其成的事情。能人则上。再说我现在只是请人来管理,我也没有说要交给谁啊。
  阿坤,你从来不跟我唱反调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
  阿坤不平静地向白行之表明自己的想法:“实际上夏人杰这个人我们并不了解。还有我觉得您还是应该重视一下少爷,毕竟他是您的长子。”
  白行之认为阿坤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警觉了起来,让阿坤调查夏人杰的身份,验明正身。“只要他身家清白,三代人没有红疤黑迹,他当然可以加入袍哥了。”
  办公室的气氛十分紧张,阿坤不解地看着白老爷:“这么快您就要他加入袍哥?”
  白行之不语。
  坤叔诧异地转身离去。
  “等等,最近广州会馆、湖广会馆怎么没有什么动静啊?”白行之询问。
  “他们对老爷您都特别敬仰,想投靠您呢。他们现在也各自守着自己的地盘,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都还相安无事。”坤叔道。
  “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吧?这些人都是商人,看重的是利益,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他们最近肯定有大动作,吩咐下面的五堂的袍哥们,看好码头。”白行之一脸的凝重。
  坤叔谨慎答道:“是,是!”
  白行之被坤叔憨厚的话逗笑了:“好啦,你去忙吧。”
  白行之摸出一面小镜子,打量着自己,似乎对自己的模样不甚满意,摇着头丢下了镜子。
  扬子江舞厅门口一片灯火辉煌、纸醉金迷,靡靡之音在天空中盘旋着。
  在大街上,黄包车来回穿梭着。夏人杰的黄包车就停靠在扬子江歌舞厅的马路对面。
  白逸芸一副男孩子的打扮,显得小巧、帅气。她故意挺胸抬头,这样就更像男人了。
  白浩笑着妹妹,说:“像!标准的小帅哥!”
  大大的照片吸引了众多行人的目光。照片上,一个绝色女子盈盈浅笑着,双眸如星,双唇如花。
  白浩示意白逸芸:“看见了吧?这就是扬子江当前最红的歌女——叶美婷。”
  “真的是漂亮啊!”白逸芸惊讶地以女人客观的视角评价着。
  “我们进去吧,白逸芸先生?”白浩有些得意。毕竟妹妹夸的这个女人和他共度过鱼水之欢。
  白逸芸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了蹲在地上的夏人杰,头也没有回地对白浩说:
  “哥……你先进去吧,我待会儿就进来。”
  “那我怎么能放心呢?”
  “我现在是白逸芸先生,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浩看着白逸芸走向了夏人杰,满脸的不悦:“没出息的家伙。”白浩转身走进了舞厅。
  扬子江歌舞厅的大厅内,一曲柔缓的华尔兹舞曲低缓流淌,贺希儿正在台上唱着一首缠绵的情歌。
  白浩西装革履地走进了扬子江歌舞厅,面对这里的一切,他总是趾高气扬,因为他觉得这一切迟早都是他的。时间尚早,舞厅内只有三四对男女搂抱在一起,懒洋洋地随着曲子慢慢地摇摆着。边上的台子四周,有几个男客不耐烦地坐在那里,他们有的看着台上唱歌的女人,有的瞅着舞池中的男女,有的目光游离,神情恍惚。
  白行之依旧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他要告诉阿坤,我为什么要坚持做歌舞厅?不论外面的世界是战火纷飞还是和平宁静,在扬子江歌舞厅里永远都是歌舞升平,唱歌、跳舞、喝酒是永恒的主题。
  阿坤看着老爷心领神会。
  白行之继续看着表演,等待着他心中的女神。当心中有真正的沐浴爱河的感觉时,等待便不是煎熬,而是充满着无比美好的一种期待。
  坤叔看着舞台上的歌舞升平,似乎心并不在这里。
  扬子江歌舞厅门外,白逸芸走到了夏人杰的黄包车前,夏人杰赶紧站起身,故意示意地比画着:“请问先生,您要用车吗?您要去哪儿?”
  白逸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夏人杰说:“我真的那么像一位先生吗?”
  夏人杰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故意来作弄我的吗?”
  白逸芸笑道:“才不是呢。我是要去扬子江歌舞厅。”
  夏人杰诧异地说:“那是男人去的地方。”
  白逸芸风趣地叹道:“难道我现在不是一个男人吗?”
  夏人杰无声地笑着。
  “我今天可找了你一天。”
  “找我有事吗?”
  “给你找了个工作。”
  “什么工作啊?”
  白逸芸指着身后的扬子江歌舞厅:“在里面,你去了就知道了。”
  白逸芸拉着夏人杰就往扬子江歌舞厅里跑。
  白逸芸拉着夏人杰走进了扬子江歌舞厅,白行之一眼看见了夏人杰和身边的小男孩。夏人杰示意地向白行之点了点头,白行之微笑着:“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曲终了,坐客们骚动起来,有人喊:“美婷,美婷出来!”
  贺希儿很生气的转身走去了后台。
  还有人嚷:“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不见美婷出来?”
  夏人杰和白逸芸淹没在人群中,白逸芸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
  “人杰,你见过叶美婷吗?这个人好神秘啊。”
  “见过。”
  “原来你也经常来捧她场啊。”
  “对啊,扬子江,男人的天堂嘛。”
  白逸芸不高兴地撅着嘴。
  夏人杰笑了:“其实我也只是在外面的海报上见过。”
  白逸芸一个粉拳打在了夏人杰身上:“原来你骗我啊!”
  依然还有人跟着附和着:“美婷,美婷,美婷出来!”
  欢快的音乐响起,一群穿着低胸短裙的舞者,欢快地跳了出来。
  众多看者喝着倒彩:“切……”
  白逸芸对着夏人杰指道:“转过去,不许看。”
  夏人杰幽默地翘着嘴:“你爸也在看。”
  白逸芸有些窘相:“我就是不许你看。”
  坤叔靠近白行之的耳边:“看来叶美婷的呼声很高啊。”
  白行之的嘴角上扬着:“就是让他们喊,吊足他们的胃口。”话虽这么说,可是老爷子的胃口可被吊得够戗。他与叶美婷这种近而远之、忽冷忽热的状态持续太长,已经让他有些迫不及待。
  贺希儿满脸怨气地走进了化妆间。叶美婷在化妆间里画着最后的一撇眉毛。
  贺希儿似乎是故意地碰了一下叶美婷,眉毛画歪了。叶美婷没有怪怨,不慌不忙地继续画着。
  贺希儿看着化妆台上的花篮,她拿起一张贺卡。“‘叶美婷,人美歌甜。
  叶美婷,永远支持你!’这算什么啊。以前我的崇拜者多如牛毛,而且天天如此。我都快淹没在花的海洋里了。我早就没有喜悦了,只有无限的厌倦。”
  大厅外传来众人呼唤叶美婷的声音:“美婷!美婷!美婷——”
  叶美婷欠了欠身子:“都在唤我的名字,该我上场了。”
  贺希儿看着叶美婷离去的背影:“得意个什么劲儿!”
  扬子江歌舞厅里,大家异口同声地喊:“美婷!美婷!美婷……”
  白逸芸也兴奋地跟着起哄美婷的名字。
  白行之听着这似乎熟悉的声音,回头看着,白逸芸一下子蜷缩在了夏人杰的怀里。
  夏人杰取笑她:“看见你老爸,怎么装小狗了啊?”
  白逸芸娇柔道:“你说什么呀!我爸回头看了。我可不想他知道我来这种地方。”
  夏人杰靠近白逸芸耳语:“这里的确不适合女孩子来。”
  音乐响起,清新的绿色柔光照射的舞台,宛若江南水乡中的一条河。黄色的顶光如月光泛泛的摇晃。
  白浩没有加入这场哄闹。他端着一杯酒坐在角落里。双目茫然地盯着酒杯,似乎要把目光融化在酒里。透过酒杯,折射出叶美婷那优美的线条。叶美婷一身白裙,清纯得让人窒息。她缓缓走来,仿佛走进了每一个人的内心。
  扬子江歌舞厅的大厅,传来叶美婷清幽的歌声。贺希儿不屑一顾地站在高大的穿衣镜前,气愤的脱了身上的高领旗袍,随手扔在沙发上,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她穿着紧身内衣,整个体态曲线分明:丰胸,细腰,肥臀。贺希儿不禁自爱自怜,产生了自我欣赏的欲望。她开始端详镜子里的美人,认为这才是那么多男人拜倒的女神:丰满、白皙、曲线柔美!
  当她正在顾影自怜时,忽然房门被推开,她从镜中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贺希儿对着镜子娇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男人诧异道:“哦,对不起,我……”他转身要退出。
  贺希儿训斥的口吻:“站住!”
  男人转过身:“对不起,我走错门了……”
  贺希儿哀怨地说:“好不容易有个欣赏者,还走错了门。”
  男人欲要转身离去,一个疾步又走向了贺希儿。看着丰满白皙的女人,他将她强抱在怀里亲吻。这时的贺希儿已经失去了意念,任男人疯狂地蹂躏。她想叫,被男人卡住了嘴,按在桌旁扒掉了裤子,露出了两个白白的肥臀。充满欲望的男人,激动地朝她的背后撑了进去。贺希儿呻吟着,无力地任男人一进一出。
  她麻木地意识到,这是她最好的宣泄……
  叶美婷在舞台上的装束永远艳而不俗,浓而不烈。她轻握金属色立地麦,唱着幽婉缠绵的《夜来香》。
  她随着曲子轻轻地摇曳身姿,显得是那般美丽。白皙的手臂在灯光下几近透明。红唇一张一合,修长的大腿从高开衩的旗袍中裸露出来,给人无尽遐想和诱惑。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透露无限的惊艳。
  一曲唱罢,掌声雷动,全场舞客为之倾倒。
  就在这时,贺希儿衣衫不整,满脸是血,拖着艰难的步伐,从化妆间里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扑向了叶美婷。
  歌舞厅的人们骚动起来:“啊——杀人啦,出人命啦——”
  白行之示意,坤叔关上了扬子江歌舞厅的大门。
  “有人要杀、杀你——”贺希儿昏死在叶美婷的怀里。
  叶美婷看着浑身是血死在她怀里的贺希儿,也晕了过去。
  坤叔站了起来喊道:“大家不要慌,凶手还在歌舞厅里。”
  夏人杰看着一个风衣领树立的男子急速地从后台角落里走了出来。
  夏人杰指着男子喊:“他就是凶手。”
  所有人都看着风衣领树立的男人。
  歌舞厅里的所有人都散开了,给夏人杰和此男子一个表演的场所。
  夏人杰走上前,坚定地看着风衣男人。
  男人转身想走,夏人杰一把抓住了他。男人反手挣脱了夏人杰,直接一拳便朝夏人杰的背部袭来。夏人杰保持着扭身的姿势,脚步微微一错,吸气缩胸,手便撑在了地面之上,扭动腰劲,全身骨骼哗然一响,好像是渔人收网的那一刹那,千百尾鲤鱼同时跳跃,爆裂之声不绝于耳。腿往后横扫,在男人拳未到来之前,腿就扫到了他的胸膛。
  男人倒在了地上,似乎还很不服气,又继续爬起来冲了上去,抡起斗大的拳头,挥臂直击夏人杰。
  夏人杰凌空在吧台的护栏上一点,双足拢起,好像婴儿在母体时的那种抱腿姿势,舒展自然地翻个跟头,人便成了头下脚上。抡拳如锤,一个双雷贯耳,双击风衣男人。
  男人扎实地倒在了地上。
  白行之带头鼓着掌,所有的宾客也跟着鼓掌,白逸芸也高兴地鼓起了掌。
  白行之转对坤叔说:“知道我为什么要用他了吗?”
  坤叔点了点头。
  “先留个活口,摸清来路,把他带下去。”白行之道。
  坤叔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行之:“是!”
  蓄谋已久
  昏暗的月光照在青石板小道上,白逸芸和夏人杰并肩行走着。白逸芸想着自己家的心事:从他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且,他不仅仅会功夫还满腹经纶,我相信我不会看错的,他一定是我的白马王子。
  白逸芸想着,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才华的人,我已经给我爸说了,让你在扬子江歌舞厅工作。我爸说他把扬子江交给你管理。你看行吗?”
  夏人杰有些茫然:“我没有听错吧?要是我不同意呢?我一个黄包车车夫又有何德何能呢?你为什么要帮我?这种事,恐怕不太适合我。”
  白逸芸有些焦急不安:“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救了我就要接受我的报答。
  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会劝服你同意的。你一直不同意,我就一直劝服你。我想一个男人总需要一份正当的工作吧。看着你干着辛苦的体力活儿,我真的于心不忍。再说,如果你在歌舞厅工作的话,我随时都可以找到你啊。我想也能化解你对我父亲的一些偏见。我也知道爸爸作为仁字袍哥,有时候也做了一些很无奈的事情。我知道我爸爸是好人,我相信他。他从来不做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相信他。”
  夏人杰思索着。
  白逸芸期盼道:“答应我吧。”
  夏人杰勉强地点着头:“我明天去,好吗?”
  白逸芸高兴得合不拢嘴:“不许骗我。”
  夏人杰点着头。
  白逸芸高兴地向白公馆跑去:“我马上就去告诉爸爸。”
  夏人杰看着白逸芸离去的背影。突然,他看见一个黑影在白公馆的墙角处晃动,他赶紧躲在了一棵大树下。
  卧室内,白行之凝视着平躺在床上的依然昏迷的叶美婷。昏暗的灯光下,叶美婷凹凸有致的身材就显得更加迷人。双峰、腰部和臀部组成的起伏的曲线,对任何男人都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白行之吞咽着喉里的唾液。他无法控制自己了。他慢慢地走向了叶美婷。
  白行之轻吻叶美婷的额头,舌头划过挺翘的鼻梁,轻轻舔过鼻尖,含住了嘴唇,吮吸、交缠而后继续往下。将她美丽的下巴含入口中,尽情地舔舐。再往下,是天鹅般雪白无瑕的脖颈,嘴巴吸住了她光滑完美的锁骨,反复亲吻依依不舍。
第13章 闻风垂颜乱山城(2)
  叶美婷的眼波已经迷离。两只纤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白行之的头发,口中呢喃呓语:“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弃我……”
  白行之更加兴奋了。他的双手时而在圆滑的双肩抚摸,时而在柔软的腰肢停留,仿佛要将可人儿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牢牢记住一般,用心深深地感受着,感受着每一点热度,每一丝滑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仅惊醒了白行之,也惊醒了叶美婷。
  叶美婷惊恐地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居然在白行之的床上,她不知所措。她赶紧拉上衣服,跑下床去。白行之安慰着她:“不用惊慌,这是我的公馆,我的家。”
  白行之卧室里,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微弱的灯光下晃动着。
  夏人杰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树丛。忽然,他似乎看见了什么。
  夏人杰忽然站了起来,似乎他是想跨出树丛,可是他又收回了脚步。
  夏人杰继续注视着黑影的举动。
  白公馆白行之卧室门外,白逸芸使劲地拧动着门的把手:“爸,爸,你干什么呢?怎么锁着门啊?你快开门啊!”
  白行之对着门口十分生气地喊道:“什么事情啊?”
  白逸芸叫喊着:“我有急事!”
  “明天说!”
  叶美婷惊恐万分地退缩到了窗边。风吹动着窗帘。
  白逸芸撅嘴自言自语地转身离去:“爸爸可从来不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以清晰地看到靠在窗边的是一个女人的柔美曲线。
  黑暗中果然有一个黑影在活动。黑影攀爬在白行之卧室的窗户下。他趴下了身子,紧张地注视着卧室里的一举一动。
  因为光线的缘故,看不清黑影的脸庞。
  白行之走向叶美婷:“不要害怕,是我的女儿,白逸芸。她已经回屋了。”
  叶美婷颤抖着说:“白老爷,我、我……”
  白行之微笑道:“什么也别说,什么事情也不能打断我们。”
  白行之一把抱住了叶美婷,与她拥吻着。叶美婷本能地推拒着。
  此刻,白行之早已情欲难熬,强拉着叶美婷到了床上,动手就要剥她的衣服,并且往下拉着叶美婷的裙子。
  叶美婷叫着:“不要……白老爷,不要这样对我。”
  无意间,叶美婷扭头看见了窗外,突然大惊——阳台落地窗前,隐约闪露出一个男子阴冷的脸。一晃就不见了。只见落地窗前的窗帘随风摇曳。
  叶美婷惊呼:“啊!”
  白行之回头也看见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谁——”
  白行之上前,到窗前张望着,看见一只小猫跳到树上。他松了一口气:
  “没事,是一只小猫而已。”他作势又要去搂叶美婷。
  叶美婷急忙推开白行之,掩上了赤裸的乳胸,整理着凌乱的衣裙。
  白行之惶惑道:“美婷,怎么了?你不接受我吗?”
  叶美婷惊慌地指着窗外叹道:“太可怕了。好像是有人在偷窥我们。”
  白行之一把抱住叶美婷,欣慰道:“有我在,什么也别怕。”
  窗前又出现了男子阴冷的脸。
  叶美婷惊声尖叫:“啊——”
  叶美婷旋转着门把,可是怎么也打不开:“我得马上走。”
  白行之失望道:“你真想走?”
  叶美婷流着眼泪哀求:“我要走……”
  白行之无奈道:“我派车送你吧。”
  叶美婷央求着,说:“把门打开吧。”
  白行之打开了门,叶美婷急促地夺门而出,急切地往楼下跑。
  白浩在楼道和叶美婷撞在一起,白浩拉着叶美婷的手:“出什么事了?”
  这时,白逸芸从房间里出来,愣了一下:“我怎么听见有女人的尖叫啊?”
  燕珍也走了过来,目睹了这一切,只见白浩急忙放手看着她们。
  叶美婷头也没有回地挣脱了白浩的手,向外奔跑着。
  白行之撩开了窗帘,看着窗外。
  叶美婷急切惊恐地跑着。
  猫惨叫着,电闪雷鸣。
  欲擒故纵
  一轮残月,暗暗地照着一座吊脚楼。吊脚楼里,坤叔背后站着三个保镖,男人被绑在了一个板凳上。
  坤叔开了邪恶的口:“你觉得贺希儿漂亮还是叶美婷漂亮?”
  男人淡淡地说:“女人对于我都一样。”
  坤叔训斥:“你为什么要杀死一个那么漂亮的女人?你拥有过她吗?”
  男人欠着身,无力地说:“她不值得我拥有。”
  坤叔将枪口慢慢地向下滑动。从男人的脸颊滑至细腻的颈部,又移过胸膛,枪口停在他的心脏位置。
  坤叔夸张地将头靠近了男人的脸颊。他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害怕。
  “‘砰’一声枪响之后,你的灵魂要承受剧烈疼痛的煎熬,你会嗅到你自己的血腥味,你会缓缓地倒下,慢慢地抽搐,永远地远离这个世界。”
  男人淡定道:“你休想威胁我。”
  坤叔的表情微变,身体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把身后的两个保镖让至身前。
  “不要那么固执,谁都不想死,只要是人对生命都有渴望。你知道我要的答案是什么。不要为了保护你的主人,而毁掉自己。对于你的主人来说,你的命一钱不值,不值得。”坤叔奸笑着劝道。
  男人嘴角微扬。坤叔一个手势,两个保镖冲了上去,一脚把板凳踹翻,接着对着男人一顿暴打。
  拳脚相加的声音让坤叔很享受。
  男人已被高高吊起,满脸是血,奄奄一息。
  坤叔抡起板凳向他身上砸去。
  男人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这副硬骨头。”坤叔气急败坏地喊道。
  一个保镖上前叹道:“坤叔,算了吧,他已经快死了。”
  “放过他就是不放过自己。”坤叔严肃地告诫,“上有老,下有小,你痛快了,他们会痛快吗?”
  男人痛苦地抬起头:“不要伤害他们。”
  “我们做个交易吧。”坤叔走近男人,靠近了他的嘴,男人很小声地说着什么。“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你的家人会安然无恙的,我向你保证。”坤叔道。
  男人哀求地看着坤叔。
  坤叔给保镖递了一个眼神,保镖拿起一桶汽油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大叫着:“啊……”
  吊脚楼门外一保镖低声对坤叔说:“坤叔,他说你想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为什么还要他死啊?”
  坤叔看着前方淡淡地说:“为了更多的人活。”
  坤叔拿出一支香烟,点燃,燃着的火柴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圆弧,落进了吊脚楼里。紧接着,一团大火猛地从男人身上蹿出,然后狂风般蔓延开。
  不过几秒钟的工夫,他已经成了一个火人,熊熊燃烧着。
  白行之、白浩、白逸芸坐在桌上吃着早餐。白行之看着报纸。燕珍忙碌地端着牛奶、面包。
  “爸……昨晚我是想告诉你,夏人杰同意了。他愿意到扬子江歌舞厅做管理工作。”白逸芸撒娇似的看着爸爸说。
  白浩诧异地问:“什么?那个拉黄包车的?”
  白逸芸点着头:“嗯……他现在不拉黄包车了。”
  “这不是开玩笑嘛!堂堂的扬子江歌舞厅交给一个外人管理,他什么来路啊?不就是一个拉黄包车的吗?爸,您这样做太草率了。”白浩有些激动地说道。
  “夏人杰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白逸芸理直气壮地说。
  “那是他在施展美男计。”白浩不安地站起来比画着。
  白行之“嗯”的一声,他们的争吵安静了下来。白行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报纸,询问着最近马场的情况。“下午我要过来看看账本。”白行之故意提到马场的事情。
  白浩心里一激。
  “怎么?不欢迎我到马场吗?”白行之淡淡地问。
  白浩心虚地看着白行之,心想:哪儿敢啊,马场是您的。哪一匹马您没有喂过啊?他们都是您的开山元老。
  白行之从白浩的神态观察到了白浩的阴阳怪气:“我做事有我自己的原则。”
  白浩愤怒地看着白行之。
  白逸芸看了看白浩,她打破了这种氛围:“爸……昨晚,那个女人……”
  “很快,你们就会认识她了。”
  “她是那个扬子江的红歌星,叶美婷?”
  白浩警觉地看了看白行之。
  白行之拿起筷子,很从容地说:“对,是她。我还要告诉你们,我马上就要娶她。”
  白浩有些吃惊地僵住了。
  白逸芸高兴道:“爸……这么多年了,您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看来,您是特别喜欢她。您爱她,是吗?”
  白行之幸福地点了点头。
  白逸芸鼓起勇气:“爸,我希望您能三思。不管怎么说,叶美婷只是扬子江的一个歌女。无非是个红尘女子。我觉得不太妥当。”
  白行之没有了言语。
  白浩赶紧添油加醋:“我觉得这次逸芸说得对。叶美婷她看上去很年轻啊,也就比逸芸大几岁。你们年龄差距太大了。爸,不是我说您啊,像这种货色的女人一抓一大把,玩玩就行了,干吗娶回家啊?她一进门,我和逸芸还得叫声‘妈’。这也太儿戏了吧。再说,袍哥兄弟们也会笑话您的。”
  白行之放下了碗,说:“阿坤……”
  白逸芸劝慰:“爸……我和哥都是为你好。希望在这件事情上,您能慎重一些。”
  坤叔为白行之拿来大衣和礼帽。白行之边穿衣服边克制自己:“他们的意见左右不了我。我白行之不会为任何人而活。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必须要告诉他们,人的生命很短暂,我不想入土时有任何遗憾。”
  白行之和坤叔转身离去。
  白浩和白逸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人的眼神相互交流着。
  白逸芸后悔刚才说的那些话了。爸爸一定会很伤心的。我们应该支持他。
  爸爸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的孤独和寂寞是我们无法理解的。现在他能找到一个他真心爱的女人,我们当儿女的应该祝福他。
  此刻,白浩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老爷子要是真的娶了叶美婷,他的计谋就彻底败露了。想到这里,他有一种恐慌感。不行,要想一切办法阻止老爷子得逞。他有意暗示白逸芸,爸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好歹他也是袍哥的舵把子。
  “他要是娶叶美婷当老婆,真是丢尽了我们白家的脸了。”
  “只要爸爸幸福就行了啊。”
  “你真是傻到家了。昨晚你也到扬子江歌舞厅见过叶美婷了。就她那种风尘女子,裸露着肩膀,扭动着身躯,诱惑着所有的男人。她迷惑咱爸不是图我们白家的钱,那是图什么?”
  “也许不是呢?她也许真心爱着爸爸呢?”
  “可能吗?都可以当他女儿的人了。像她这种女人,玩玩儿可以,怎么能娶进门呢!”
  燕珍打扫着白行之的书房。她四处寻找着黑匣子的踪迹。她凝视着白行之亡妻的照片。她下意识地伸手,掀开了那副巨大、栩栩如生的油画。
  燕珍发现了什么。她向后一退,桌子上的木器掉了下来,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燕珍在慌乱之中,放下了油画。她紧张地整理着。
  白浩被声响激怒了:“把什么摔坏了?不想干了?”
  燕珍走下楼来,歉意道:“少爷,对不起。不小心掉了,东西没有摔坏。”
  白逸芸劝慰,说:“没事就好。”
  燕珍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往花园走去。
  白浩看了一眼燕珍,继续他的谈话:“逸芸,我们都应该站出来,坚决地阻止这桩婚事。”
  “哥,爸爸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啊。这么多年了,爸爸其实也怪可怜的。人都到了这种年龄,他确实需要有一个知暖知热的人。”
  “可他即使要找,也得找一个我们都中意的。”
  “叶美婷除了和爸爸年纪相差太多,其他的,我觉得也挺好的。人好看歌好听。再说,爸爸要娶她,是爸爸和她过日子,爸爸中意就行了。你说呢?”
  白浩不知所措地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
  棋逢对手
  复古轿车在林荫道上穿梭着。白行之将帽檐压得很低,一脸的阴沉。
  白行之低沉地说:“昨晚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
  坤叔坦诚道:“老爷,这件事情交给我办就行了。”
  白行之摇了摇头:“居然都敢在我头上撒尿了。我还能坐得住吗?”
  坤叔转对司机指道:“码头——义字堂口。”
  小汽车呼啸而去。
  码头上义字堂口内。
  鲁三儿正进贡给九爷一根罗汉竹。这种罗汉竹生长在三峡方圆百里的深山竹海里。砍下时青幽得很,过上三寒三夏就自然油浸红亮。再装上铜头烟锅,接上铜烟嘴儿,这就是现在手中的罗汉竹烟杆了。
  鲁三儿想让九爷再接一批货。九爷斜眼看着鲁三儿:“就你这个烟杆我就要搭上我的老命啊,值吗?我可不想落得跟洪五爷一样。我九爷可是提着命在跟你玩儿。不过,九爷高兴地感到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啊!”
  九爷和鲁三儿谈到白老爷最近看得紧,不过再紧啊,他也不可能天天盯着码头。他们决定谋划着三七分成比例。九爷出码头,保证货的安全。鲁三儿负责供货。
  片刻,汽车停了下来。白行之一抬头,“义字堂口”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坤叔和保镖紧跟其后。
  义字堂口的茶楼里,横七竖八摆放着十多张油漆斑驳的八仙桌子。正堂内架着一个小型看台,屋梁上挂着由细麻绳和斑竹片儿缀成像鹅掌似的一长排蒲扇。蒲扇两端拴着指头粗的棕绳。扇童将棕绳一拽,叽叽嘎嘎响的鹅掌扇就刮起风来了。
  鲁三儿看见白行之走了进来,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堂倌看见白行之走了进来,浑身发抖,跑进了内堂。
  白行之和坤叔绕过参天蔽日的黄桷树,直抵义字堂口正堂。九爷端坐中央,一副煞有气势的姿态,泡着功夫茶,抽着水烟。
  坤叔道:“白老爷来了,九爷为何不起身打响片?”
  九爷故作不满,说:“不好意思,今天身体不适。”
  白行之一抬手,摇了摇头,示意坤叔不要说话,走到了九爷近前。
  白行之微笑地看着九爷:“老九啊,身体不适,就应该少抽烟多休息。”
  白行之一把夺过那根罗汉竹烟杆,折断扔在了地上。
  九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白老爷,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白行之坐了下来,和九爷面对着面,中间放着茶座和各种茶具。
  白行之看了看茶叶,熟练地拿起紫砂壶茶具,洗杯、落茶、刮泡沫、倒茶、点茶、看茶、喝茶。
  九爷看着白行之一系列的动作,讥讽道:“看来白老爷对铁观音的冲泡很有研究啊。”
  白行之递给九爷一杯茶:“茶是有灵性,有生命的,茶的生命不在于茶的本身,在于品茶人的心。为什么袍哥兄弟们,总是聚集在茶馆里?茶是个好东西。一杯在手,清香满室,消除烦虑,使人抛弃是非心、名利心。”
  九爷喝了一口,闭着眼睛感受着:“茶的甘味顺着舌根、嗓子进入腹中,唇齿之间还留着茶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真的是太香了……”
  九爷睁开眼睛,坤叔的枪抵在了他的头颅上。
  九爷很坦然:“开枪啊,除掉我这个眼中钉吧。你不是一直都觉得我碍事吗?”
  白行之端起茶杯喝进嘴里,很陶醉:“喝茶让人宁心、静气、养神、修身养性。老九,你看当茶叶在水中不停地翻滚、起舞,时而上浮,时而沉下之后旋又浮起,并在这浮沉中酝酿出茶的种种味道。细品起来倒是很像我们的人生啊。”
  九爷怒言:“你知道我不服你。我现在依然不服你!你的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
  白行之怒斥:“我好痛心啊。老九,你是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要明跟我对着干,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一个女人?那是我的场子啊。你这么做,我很没有面子啊。”
  九爷哈哈笑起来:“跟我说兄弟,跟我说面子。杀人连眼睛都不会眨的,恐怕也就只有你白行之了。”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白行之反问道。
  白行之示意坤叔放下枪。
  九爷狡猾露齿:“你不要以为我会感谢你。”
  “兄弟之间的情义是割舍不掉的。我希望不要因为利益而改变了‘仁、义’的本质。”白行之说道。
  九爷强词夺理,怨声载道:“码头在那儿,我不运,别人也会运的!”
  白行之警告道:“谁运谁就是洪五爷的下场。还有,我的场子你别动,我的堂口你别碰,我的码头你最好别用——”
  九爷的脸上透露着一种琢磨不透的表情。
第14章 荡游江湖艳满天(1)
  白浩感到胸口一阵痛楚,整个身体已被那一肘之力带得飞起来,四肢弯成了一个“u”字,重重摔到地上,激起大片的水花。
  夏人杰腾空而起,像只飞鹰坠下,膝盖向白浩砸去。这一击力道无比,千钧一发之际,白浩向旁滚了出去。夏人杰膝盖砸在地面,浑浊的泥水飞起,溅了他满脸。他刚抹掉脸上的泥水,白浩已一手撑地,身体炮弹般直直飞过来,双脚踢在夏人杰胸口,将夏人杰整个人踢飞起来。
  夏人杰身在空中,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白浩没有给他喘气的机会,立刻攻了过来。直冲到近处,夏人杰突然一拳朝白浩的脸上击去,白浩身体一偏,右手抬起,将夏人杰的手夹在胳膊下面,然后迅速绕到夏人杰身后,左手肘顶在了夏人杰的背部。
  夏人杰这时做了一个令人想不到的动作,他甩了一下头发。雨水珍珠般在头发上舞动,发梢在白浩的脸上扫了过去。
  白浩感到眼睛一阵奇异刺痛,忍不住松开手,向后倒退。
  夏人杰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反身飞起一脚,踢在白浩的胸口上,他仰面朝天,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摔在地上。
  跑马场子示爱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着,疾驰而去。
  开车的是坤叔,他面无表情看着前方,透过反光镜,后排座上坐着白行之和叶美婷。
  叶美婷腼腆地看着窗外,白行之用余光看着她。
  叶美婷不自然地瞄了白行之一眼。
  白行之很不自然地笑了笑。
  “白老爷,我们这是去哪儿啊?”叶美婷问道。
  “马场……”白行之说。
  叶美婷羞涩地说:“我不会骑马。”
  白行之殷切地看着她:“我教你。”
  白行之伸出了手,叶美婷犹豫着,将手递给了白行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白行之的手明显布满了皱纹。
  珊瑚坝马场。
  叶美婷已经换上了一身骑马的服装,帅气中透露着一股柔美,叶美婷一跃骑在了马背上。
  白行之为叶美婷牵着马。
  车上的坤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白浩靠在马棚的一角,抽着烟,气愤地看着这对似乎并不太协调的恋人。
  叶美婷骑在马上,白行之在一边牵着马,眼神中透露着温柔,他不时抚摸着马儿。
  叶美婷开始无话找话说,她想打破此刻的沉静:“白老爷,喜欢马啊!”
  “对啊,你看它多温顺啊。”白行之点了点头。
  “第一次骑马,我也没有想到,骑在马上会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叶美婷兴奋笑道。
  马蹄儿在路上吧嗒吧嗒的声音很有节奏,叶美婷和白行之都在享受着美妙的天籁。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白行之望着天籁般的美景,像年轻人一样讲述着助他起家的马帮。这些马以前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干马帮就等于冒险,就等于拎着脑袋找饭碗。山高林密、气候炎热,而且路上有峭壁深渊,山中有饿虎猛兽,河里有毒蛇蝎子,沿途还有土匪的骚扰。只要走上了马帮路,就等于立了军令状,是死是活,是找钱发财还是血本无归,全靠马帮自己的运气和能耐了。对要生存、要发展的马帮来说,冒险并不仅仅是拿生命财产作孤注一掷,而是需要非凡的胆识、坚韧的毅力、勇敢的气魄和卓越的智慧等等。
  叶美婷眼里能干马帮的都是些勇敢的、意志坚定、能力高超的人。
  叶美婷想了想,有意试探地问:“我听说,马帮现在是交给你儿子嘛……”白行之从容地感叹道:“马帮交给他管理,是对他人生的一种锻炼,以后的家业还要靠他来支撑。没想到他对我意见很大,因为现在基本都是水路运输了,他觉这差事没有利益可图。”
  叶美婷试探性地问:“您其实是在考验他,是吗?”
  “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我会让你慢慢了解我,了解我的家庭。”白行之看着叶美婷,抚摸着她那细嫩的手。他感到她是多么善良、可爱的女人啊!自己真的是爱上她了。
  叶美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白行之岔开话题,又继续讲述着他的马。叶美婷津津有味地听着。其实驯马就像教育孩子一样,需要夸奖、需要培育,但是也需要用纪律来规范。当马变得惊恐或者紧张的时候,驯马人要保持平静地给马以安慰。这很像一位父亲在安慰一个受到惊吓或者紧张的孩子。马有时也大发脾气,你让它干什么它偏不干。马可能拒绝穿过水沟者拒绝套车,像一个叛逆的孩子,这时候驯马者就只能用行为来管束它。
  马儿向一片草坪走去。
  在一片广阔的草坪上,叶美婷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白行之把马儿拴在了一棵树上,来自草坪中那泥土的芬芳,让人立刻神清气爽,叶美婷伸开双臂,呼吸着新鲜空气。
  白行之凝视着叶美婷,试着问道:“美婷,昨天晚上……”
  叶美婷显得有些尴尬:“我们都忘记吧。”
  “我没有伤害你吧?”
  叶美婷摇了摇头。
  “我喜欢说真话的女人。”
  叶美婷腼腆地笑了笑。
  远处,白浩看着白行之与叶美婷愉快地交谈着,他气愤地转身离去。这一切被阿坤看在眼里。他心里的酸楚不时地流露出来。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回忆着那些让人迷恋的往事……
  白行之深情地看着叶美婷。他想表达着内心的爱,让她知道像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份地位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的不容易。
  白行之停顿了一下:“我想了很久了,也许会有些冒昧。但我还是要说。
  美婷,我想娶你。”
  叶美婷有些惊讶地摇着头。她想起了白浩之间的诺言,曾经的欲火让他们俩如痴如醉,体味着相互的情爱。现在要面对的是他的父亲白老爷,白浩能答应吗?她不敢再往下面想……
  白行之取出一枚戒指,闪烁着精致的光芒。
  叶美婷惊慌失措,有些语无伦次地叹道:“不……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白行之有些难堪,委婉地笑道:“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还是你觉得我太年长了?”
  他一把抓住了叶美婷的手,将戒指慢慢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幸福甜蜜地看着她。
  叶美婷焦虑不安地把手缩了回来,故作甜蜜来掩饰着她那颗楚楚哀婉的心,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将意味着什么?婚姻,神圣的殿堂,这是一个女人多么向往的殿堂啊。想到这里,她内心里不仅流起了眼泪。她茫然地使劲拧着大腿,让疼痛来抑制自己那悲凉的心,她期盼从深渊里自拔,做一个纯洁而幸福的女人。
  可是一只邪恶的手,死死地将她朝地狱里拉。一边是父亲儿子的情人,一边是要做儿子父亲的女人,多么可怕的选择啊,明知事情一旦暴露,将死无葬身之地。无奈的现实让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伤心的眼泪让她泣不成声:
  “你们都放过我吧……”
  一旁的白行之愣住了:“你……”
  叶美婷用手捂住嘴,强忍含泪,露出了笑容。
  “很多女人都想嫁入白公馆,而你却这么忧虑、伤感,你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您为什么要爱我,为什么非娶我不可呢?”
  “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爱是没有原因的。”
  “你有儿女,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白行之揽住了叶美婷的肩膀:“很好,你开始为我考虑了。”
  叶美婷动容地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牵着叶美婷的手:“我送你回去吧。”
  叶美婷点着头。
  白行之大度不凡,说:“我不会逼你的,但你要知道我没有被女人拒绝过。”
  叶美婷自语:“您在给我压力。”
  白行之深情地看着叶美婷,说:“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你拒绝我了。”
  叶美婷感动地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会心地凝视道:“让我吻你一下吧。”
  叶美婷绯红地脸,垂了下来,白行之的唇轻轻地印在了她的额头。
  “喜欢你像少女一般的模样。”白行之牵着马向前走去。
  叶美婷有些沉醉地微笑着,看着白行之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他是一个可以给你带来幸福的男人。”
  白行之惊喜地说:“我可听见了,你真这么想吗?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叶美婷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的心里非常矛盾,您高高在上,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我不想别人风言风语地说我和你在一起是有目的的,是图……图您的……”
  白行之微笑着:“我的钱?”
  叶美婷莞尔一笑:“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是一个有自尊的女人。”
  白行之欣慰地说:“我更加喜欢你了,在你身上看到了更多的闪光点。美婷,我们是人,不要为了别人活,人言可畏,你堵不住别人的嘴,只要我们俩幸福就好了,你说呢?”
  叶美婷点了点头。
  白行之刚想走,又折了回来:“美婷,谢谢你,让我看到了我年轻时的自己,我快离不开你了。也许是前世我欠下的债,今世来偿还的吧,我要让你幸福。”
  叶美婷感动地看着白行之。
  白浩的办公室地点在一个小木屋,简陋且潮湿。
  白浩急促地走进办公室。
  手下走了过来说道:“少爷,老爷来了。”
  白浩怒道:“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我看不到吗?你滚……给我滚,滚出去!”
  白浩翻着账本,他充满着怒气,他越翻越快,他气愤、他恼怒,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他将账本抛向了天空,一页页写满账目的纸在天空中飞舞着。
  白浩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抓住了一张纸,面无表情地将它撕碎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是多么的复杂。无论他到底爱叶美婷有多少,当真正要把自己的心爱之物转送他人之时,内心多少还是会夹杂着莫名的伤感和不舍。
  热血青年
  逸芸书社,唐众民和夏人杰帮助白逸芸将门口的木栅栏一块块地拼起来,关上了门。
  社里有四五个充满着书卷气的年轻人,分别是耿誓、杨贞洁、沈瑞、邓立豪。
  “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夏人杰,这位是白逸芸。”唐众民爽朗地介绍。
  夏人杰站了起来:“大家好!”
  白逸芸也效仿着:“大家好!”
  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些想报效祖国的年轻人,都是自愿加入“救国社”的,他们都有同样的目的,同样的思想,所以大家很随意地畅谈着。
  耿誓伸出手:“你好,我叫耿誓,我在报社工作,是众民的同事。”
  杨贞洁伸出手:“你好,我叫杨贞洁,是一名老师。”
  他们都相互握手致意,似乎并不需要太多相互的介绍,他们彼此就立刻熟悉起来了。
  唐众民宣布了:“在逸芸书社,正式成立‘重庆救国社’。”
  青年们激动地把手搭在了一起。“这个救国社的宗旨就是要‘团结全国救国力量,统一救国方案,保障领土完整,谋取民族解放’。”
  “大家都知道目前外面的时局很乱,没有人支持我们这样的社团组织,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都需要秘密的活动。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都是有思想之人,现在我们请夏人杰谈谈他的想法。”
  夏人杰点了点头,说:“众民兄说要成立‘救国社’之时,我非常高兴,这说明中国不会亡,我相信全中国的青年们都和我们有一样的思想,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不会坐视别人把我们祖国蹂躏。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救国,我们需要的不只是银子,钞票,更需要的是一种信念,往大了说是信仰。”
  “救国社”成员都点着头。
  “东北三省的同胞们正在受苦受难,我们虽身处离日本略远的重庆,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在国家危亡之际,这个国家需要的是我们一颗鲜红的爱国之心,一颗跟着国家命运和脉搏跳动的心。”夏人杰感叹道。
  唐众民激动地站了起来说:“对,拿破仑有句格言,爱国是每个人首要的美德!我们要呼唤民族主义,呼唤中国的民族主义,哪怕这种民族主义被人诬蔑成狭隘的主义,被人指责与现在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我们仍要坚持,仍要去亲力亲为,仍要去呼吁大家,呼吁所有爱国的青年和志士们,全民团结一致,统一抗日。”
  “救国社”成员坚定地喊着口号:“统一抗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口号在我们看来更多的是一句句的空话,但有更多的人愿意为一句空话流血甚至牺牲,这也证明了中国共产党强大的不只是口号,而是能够激励每一个中国人潜在的那一股力量。
  大家议论着“五四”运动以后的中国是一连串的战争,军阀互相打,国共也在打,日本人打进来,把中国变成一个杀戮场,我们能改变吗?能,我们必须能,否则我们就要亡国。我们处在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空前尖锐的时期,作为热血青年我们必须用坚定的信念和火热的赤诚之心共同来战胜眼前的一切困难。
  唐众民挥舞着双手,表达着心声:“据我所知,在中央革命根据地也有青年救国会,他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奋起抗日,保卫抗日根据地。上万革命青年,怀着抗日救国的热情、寻求真理的渴望和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仰,从全国各地出发奔赴延安,开始了新的革命。”
  杨贞洁问道:“我们可以结伴一起去延安。”
  白逸芸不解地问:“去延安?”
  “对,我们一起去,逸芸,我知道你父亲一定不会同意,但我相信你是一名新女性,经过了中国新民族主义革命风暴的洗礼,接受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你应该以坚定的革命精神和革命理想,从封建家庭和资产阶级家庭的旧营垒中冲杀出来,和我们一起投入到谋求全人类解放的斗争中去。”唐众民神情激昂地看着大家。
  夏人杰思索着说:“难道革命就一定要去延安吗?”
  唐众民吃惊地看着夏人杰说道:“你退缩了?”
  两人不解地看着夏人杰。夏人杰正颜道:“没有!面对屠刀和枪口我也绝不会退缩和动摇的。但我认为不一定非要去延安才能表明你有坚定的信仰和崇高的理想。在重庆我们也一样可以,我们可以传播抗日救亡的先进思想,我们可以通过报纸、传单、板报、演讲各种的形式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的‘救国社’中来,我们同样可以为自己的国家做很多事情。”
  但在唐众民心里,他认为这只能是精神上的一种洗礼,并达不到实质上的改变。他说:“到延安找到党组织,追随共产主义,我们可以双手端枪和日本人面对面的干。我想,救国就意味着义无反顾,例如志在维新、视死如归的谭嗣同;抛妻别子、不惮前驱的林觉民;东渡扶桑、救国救民的秋瑾,他们都是我们的榜样。”
  这时,夏人杰、唐众民两人的观点发生了分歧。枪膛上,你有没有勇气扣动扳机,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唐众民认为战场属于军人,并不属于你这样戴着眼镜的文人,我们回顾一下中国的近代史就是一部屈辱史,西洋为所欲为,倭寇肆意蹂躏,泱泱文明古国受尽欺凌,堂堂华夏子孙被蔑称为“东亚病夫”,中国快成了一只胆怯而肥硕的羔羊,任人宰割。
  义愤填膺的耿誓、杨贞洁、白逸芸、邓力豪还有沈瑞和唐众民握紧了拳头。
  “中国近代的落后与当时政府的腐败无能有关,但还有一点就是国家落后,民族颓靡,民众麻木,刚才众民兄提到很多历史名人,那我也说说现在就在我们身边的人,弃医从文,疗救民心的鲁迅先生,挽救人心就是实质上的改变,如果一个民族讳疾忌医,不能正视自身的问题,那么这样的民族终会病入膏肓,走向没落。”
  耿誓、杨贞洁、白逸芸、邓力豪还有沈瑞互相地点着头,听着他们的争辩。
  “我们要做的是唤醒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是中华民族的子孙,都能以此为个人最基本理念,从自我做起,从点滴的小事做起,为中华民族的复兴而尽自己一份力量,我想国将永不得亡。”夏人杰道,唐众民点着头。
  男人之间的较量
  燕珍在白行之的房间急匆匆地寻找什么,她抚摸着墙壁,东敲敲,西摸摸。此时,白逸芸开门进入客厅上楼,燕珍一愣,她紧张地整理着恢复原样。
  燕珍拿着一束已经凋谢了的花从白行之书房走了出来。
  电话铃响了起来。
  白逸芸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接电话,突然看见燕珍出现在她面前,两人都愣了一下,她随即拿起电话,电话出现忙音。
  燕珍紧张地看着问道:“小姐,回来了。”
第15章 荡游江湖艳满天(2)
  白逸芸放下电话,回道:“怎么是忙音?燕珍,这段时间电话老是这样,叫人来检查一下。”
  “是,小姐!”
  雨朦胧地下了起来,山城总是多云多雾且多雨。在海棠溪的黄桷树下夏人杰似乎在等什么人。他不时抬头看了看挂在树桠上的那根黄丝巾。这是夏人杰和燕珍的接头暗号,如果有什么急事或者有什么重大发现。夏人杰靠在大树旁,吸着香烟,等待着燕珍的到来,忽然迎面走来了白浩,白浩看着他,流露出一个狞笑。
  “夏人杰……”
  夏人杰回过头,凝视着白浩,两个男人站立在雨中,静静站着,隔雨相望,四目相对,就宛如一柄剑刺上了冰冷的灰暗的千年岩石。谁也猜不出是剑锋锐利?还是岩石坚硬!
  白浩首先飞起一脚,带起一片美丽的白色水花,水落在夏人杰的身上,他的腿踢在夏人杰腰部。夏人杰硬受一腿,一手将白浩的腿夹住,另一手屈指成拳向前击出。
  “是有真功夫!”白浩踉跄倒退。
  白浩闪电般踢出一脚,夏人杰后退一步,一掌拍在白浩的脚尖上,将他的脚拍了下去,同时夏人杰飞踢一脚,动作、踢法、踢的部位跟白浩刚才踢的一模一样。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夏人杰微笑道。
  白浩不服气,一个左侧身飞踹、紧接着一个右侧身飞踹,夏人杰侧身一闪,避开那一脚又一脚。他向前踏出,身形疾进,肘击白浩的胸口。
  白浩感到胸口一阵痛楚,整个身体被那一肘之力带得飞起来,四肢弯成了一个“u”字,重重摔在地上,激起大片的水花。
  夏人杰腾空而起,像只飞鹰坠下,膝盖向白浩砸去。这一击力道无比,千钧一发之际,白浩向旁滚了出去。夏人杰膝盖砸在地面,浑浊的泥水飞起,溅了他满脸。他刚抹掉了脸上的泥水,白浩已一手撑起,身体炮弹般直直飞过来,双脚踢在夏人杰胸口,将夏人杰整个人踢飞起来。
  夏人杰身在空中,凌空一翻,稳稳地落在地上。白浩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攻了过来。见冲到近处,夏人杰突然一拳朝白浩脸上击去,白浩身体一偏,右手抬起,将夏人杰的手夹在胳膊下面,然后迅速绕到夏人杰身后,左肘子顶在夏人杰背部。
  夏人杰这是做了一个令人想不到的动作,他甩了一下头发。雨水珍珠般在头发上舞动,发梢在白浩脸上扫了过去。
  白浩感到眼睛一阵奇异的刺痛,忍不住松开手,向后倒退。
  夏人杰立刻抓住这个机会,反身飞起一脚,踢在白浩的胸口上,他仰面朝天,像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摔在地上。
  “果然是高手,我喜欢跟你打,很过瘾!”白浩双肩向后收一收,再压了压手腕关节,发出“咯咯”的清脆之音,白浩脱下了西装外套,丢进了雨中。
  “可是我不喜欢跟你打。”夏人杰冷眼看着白浩。
  “你到底是想打我妹妹的主意,还是打老爷子的主意?”白浩问道。
  “请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夏人杰驳斥。
  “我呸……”白浩怒斥。
  白浩再次向夏人杰挥拳而去,夏人杰一个潇洒漂亮的飞踹,白浩跌倒在地。
  夏人杰冷峻地一挥手:“你走吧。”
  白浩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以为我会怕你?”他吐掉嘴角的血渍,再次向夏人杰发起进攻。
  “你不是我的对手。”夏人杰一把抓住了白浩的手。
  白浩从裤腿里拔出刀,向夏人杰刺去,夏人杰飞速转身,刀划进了手臂里。
  “暗箭伤人,卑鄙之为。”
  “为了进入白家,你接近逸芸,你不卑鄙吗?”
  “我没有这样做,倒是你少爷,请你不要伤害无辜的女人。”
  “我也请你不要欺骗善良的女孩。这个世界上,善良的女孩儿太少了。”
  夏人杰绅士地双手一合:“共勉!”
  白浩捡起雨中的西装,蹒跚地转身离去。
  夏人杰看了看路的尽头,燕珍的失约一定有她的原因。他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也转身离去。
  码头激战
  朝天门码头上,微风吹拂着江面,煤油灯忽明忽暗地亮着,码头上还有下过雨的痕迹。
  仓库外,二十个火把闪烁着。
  一个声音吼道:“抢货了……”接着是一声枪响。
  似乎世界安静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坤叔带着手底下的四五个袍哥飞奔了过来。
  刀疤诧异道:“坤叔,他们人多啊。”
  坤叔怒气冲冲地说:“有吃有喝的,白老爷也不是白养我们兄弟的。今天到玩命的时候了。已经通知了,兄弟们马上就赶来。给老子杀!”
  坤叔正叫嚣着毫不顾忌地向前面冲的时候,一颗子弹旋转着砸进了人群,跑得正欢的刀疤嘴巴还没有闭上,就感觉到一个东西重重地撞在了面门上,顿时天昏地暗地倒下了。
  坤叔瞄准向他们冲来的人群,子弹撞进了人的眉心,人向后倒去,一只前腿翘起了老高,滚向了后边。正躺到了他后面一个人的怀里。后面的几个人也收不住脚,顿时几人一起滚成了一团。
  坤叔破口大骂:“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也敢抢白老爷的货?”
  坤叔正说着话,身边的一个喽啰被对面一颗子弹掀掉了人头盖,血一下子喷了出来,喽啰向边上一歪,顺着大门软软地倒了下去,飞溅了坤叔一脸的血。
  坤叔回头就是一枪,干倒了一个后骂道:“再不开枪老子先杀了你们!”
  剩下的三个袍哥兄弟,仿佛被接连死去的两个人给刺激了,慌忙拉了枪栓,对着仓库一阵猛打。
  坤叔丢了手里的盒子枪,弯腰抄起了地上那个死去守卫的长枪。哗啦一下,顶上了子弹,稳稳当当地一举,对着一个探头出来的家伙,“砰”的一下。对面中枪的人撞到了后面的墙,滚到了地上,腿一伸。左手里拿着的刚刚点燃的火把,燃起了他的衣服,顿时把那边照得一片亮堂。
  坤叔举起枪,向对面一阵狂扫。身边的几个袍哥兄弟也立刻跟上,子弹排排地砸过去。转眼又放倒了一片。
  对面的几十把枪向坤叔扫来,逼得坤叔躲到了一个墙角。
  黑暗中的枪战,火光四溅,声响巨大。
  二十几个人逼向坤叔。
  坤叔满脸是汗珠,急促地喘息着,夏人杰拍打着坤叔的肩膀,坤叔下意识地把枪对准了夏人杰。“怎么是你?”坤叔问道。
  “我听见码头有枪声,就过来看看。”夏人杰感觉一声枪响,“坤叔,快趴下。”
  一颗子弹刚劲有力地打在了坤叔头顶的墙面上。
  坤叔看着他:“你会开枪吗?”
  夏人杰点了点头。
  坤叔把枪交给了夏人杰冲了上去。
  夏人杰扣动着扳机对准步步逼近的敌人,坤叔几个娴熟的翻滚,转移到了旁边的一个大木箱子后面,他随即捡了地上的短枪。
  坤叔拖起了地上的尸体护住自己,就向上冲去。
  夏人杰也不甘示弱,端着枪向前前进着,打得敌人节节后退。
  枪声爆豆子似的乱响着。
  敌人被逼进了仓库里,关上了门。
  坤叔和夏人杰双手齐开,直生生地撞进了人群中,冲进仓库里,一阵狂乱扫射。
  坤叔大喊道:“赶尽杀绝。”
  夏人杰吃惊地看着坤叔。
  坤叔和夏人杰在一个小酒馆里对坐着,矮桌上摆放着白酒和一些花生米,其实两人早就想对对方进行一个更深的了解,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晚虽然一起经历了出生入死的激战,但似乎并没有加深两人之间的情谊,他们的交谈更像是在套话。
  坤叔小酌了一口:“枪法不错!”
  夏人杰手上还包扎着:“不及坤叔。”
  坤叔询问:“为什么来重庆?”
  夏人杰谦和地说:“人杰地灵之地,当然试图发展。”
  坤叔又问:“为什么要帮我?”
  夏人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坤叔端起酒杯:“干了这杯酒。”
  夏人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谢……”坤叔谦虚道。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夏人杰试着问道。
  “请……”坤叔示意。
  “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夏人杰不解地询问。
  坤叔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酒碗,回道:“黑道,历来都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地狱,江湖,从来都是血腥和残酷的。我不赶尽杀绝,就会颠倒过来。”
  夏人杰坦言地说:“暴力虽使人恐惧,但那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坤叔嘴角上扬着,看着夏人杰的手臂,一下按住了他的伤口:“你受伤了?”
  夏人杰一把握住了坤叔的手:“谢谢坤叔的关心。”
  坤叔慢慢用力压迫着伤口,话里有因暗示道:“不要老去琢磨一个人,你一身是胆,要用在对的地方。”
  夏人杰咬着牙忍受着疼痛。
第16章 荡游江湖艳满天(3)
  坤叔教诲道:“永远不要恨你所谓的敌人,因为你看见的未必都是真的。”
  夏人杰出神地看着坤叔,伤口慢慢浸透着鲜血。
  坤叔看着血红的鲜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
  坤叔转身钻进了黑夜里。
  夏人杰若有所思地看着坤叔离去的背影。
  英雄救美
  白公馆的客厅里,白逸芸心神不定地看着窗外的雨……
  门铃响了。
  白逸芸笑着跑去开门:“爸,你回来了!”
  白浩满脸是血,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
  “哥,你这是……”白逸芸惊慌失措地问道。
  “打了一架。”白浩不以为然地说。
  “你和谁打架了?”白逸芸问。
  “和……我不告诉你。”白浩冷笑道。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和别人打架啊……”白逸芸不解地问道。
  “不管你的事……”白浩边上楼边呼唤着,“燕珍,燕珍,快给我倒咖啡。”
  白逸芸说:“燕珍回家了,说是母亲病了。”
  白浩思索着,看着窗外的雨,这么大的雨,回家了。
  虽已是半夜,但白公馆内依旧灯火辉煌。
  白逸芸穿着睡衣来回踱步:“哥,你说爸,会去哪儿啊?”
  “丢不了。”
  “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落地大钟摆动着,当当当地敲了12下。
  “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我看你是想多了。”
  “可是爸,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啊,我打过电话去扬子江舞厅,可是他晚上根本就没有去啊。”
  “有坤叔和他在一起的,你担心什么啊。”
  “我还是担心,你去找找爸爸吧。”
  白浩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知道爸爸最近恋爱了,他喜欢那个叫叶美婷的,说不定他们俩现在还在哪儿风流呢,谁稀罕你在这里瞎操心啊。”
  电话响了起来。
  白逸芸接起电话:“喂,爸,哦,是码头啊,爸和坤叔都还没有回来呢。
  什么?好,我知道了。”
  白浩质疑地问:“什么事啊?”
  白逸芸放下电话说:“有人抢码头仓库的货,坤叔在码头已经把这件事解决好了,让爸别担心。”
  白浩故作激动怒道:“妈的,朝天门码头白家的货也敢抢,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白逸芸六神无主地看着白浩。
  白浩下意识里感觉不对劲,说:“那么坤叔和爸没有在一起?”
  雨还在下着。
  白行之的汽车在扬子江舞厅门口停了下来。
  保镖甲赶紧过来拉开了门:“白老爷,你好。”白行之却绕过去为叶美婷开门。
  叶美婷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坤叔为白行之和叶美婷打着伞。
  叶美婷突然停了下来,怨道:“我今天不想唱。”
  “看来,雨影响了你的心情。”白行之温柔地看着她。
  “我想走走。”叶美婷娇宠地走入了雨中。
  白行之接过坤叔手中的伞,跟了过去。
  青石板小道的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白行之收了伞,跟在叶美婷的身后。
  “您别跟着我了。”
  “你这一说,突然觉得自己是地痞流氓。”
  叶美婷笑了起来,回过头转身走了过去,上前温柔地靠着白行之。
  “说了送你的,就一定要把你送回家。我可是一个有信用的人。”白行之说道。
  叶美婷没有了言语,把手伸进了白行之的臂弯,小鸟依人般靠在了白行之的胸膛上,幸福地向青石板小道的尽头走去。
  一个黑影在后面晃过。
  叶美婷看着白行之指道:“我家就在楼上。”
  白行之环顾四周,叹道:“你就住这里?”
  叶美婷点了点头。
  白行之感觉到一阵风从后背袭过,小心翼翼地耳语:“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
  “走吧。”
  白行之与叶美婷急速走上楼去,白行之进屋后关上了门,四处打量着叶美婷的布局。
  “您喝水吗?”叶美婷问。
  白行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的耳边耳语着:“我们有麻烦了。”叶美婷吃惊地看着白行之。
  “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叶美婷拉着白行之的手,耳语:“跟我走。”
  白行之跟着叶美婷爬上了窗户,穿过了平台,翻到了天台上。借着月色,天台上的晾衣竿上挂着一排排的白色床单。
  叶美婷和白行之爬到了天台上,白行之显得有些气喘吁吁了。
  “白老爷,您没事吧?”
  白行之摇了摇头。
  楼下叶美婷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枪响。
  叶美婷惊恐地正要叫出声,白行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一排排的白色床单下,一双男人的脚,来回走动着。
  男人的手自然垂了下来,手里的枪在月光下闪着冷清的光。
  叶美婷惊恐地看着白行之,白行之抱着叶美婷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白行之对着她摇了摇头。
  叶美婷小声地说:“我们迟早会被发现的。”
  男人闻声向他们走来。白行之顺手抓起一根晾衣竿:“别怕!”
  白行之眼明手快,一竿子打掉了男人手中的枪,一竿子向他的腹部袭去。
  白行之喊道:“美婷,你快走。”
  叶美婷焦急地说:“我不会走的。”
  男子咧嘴笑着:“还是一对黄泉鸳鸯。”
  男子一把拉住白行之手中的晾衣竿,来回扯着锯。
  叶美婷拿起一个板凳,向男子的头上砸。男子瞬间头破血流,倒坐在地上。
  白行之拉着叶美婷:“我们快走。”
  男子捂着头:“站住。”
  一把枪已经对准了白行之的后背。
  白行之显得很大义凛然道:“要杀我,就开枪吧,但请你不要伤害这位无辜的小姐。”
  男人奸诈道:“白老爷,挺重情重意的,啊……哈哈哈……”
  男人将枪又对准了叶美婷,叶美婷也没有惧怕的意思。
  男人哈哈笑起来,语气刁蛮地说道:“我也不想伤害她,可是她让我流了这么多血,总不能白流吧。”
  白行之恶狠狠地双眼看着男人,看得男人发怵。
  男人用枪指着白行之的头:“把眼睛给我闭上,听见没有?”
  白行之依然看着他。
  男人有些慌乱地将子弹上了膛,正准备扣动扳机。
  “嘘……砰……”子弹在银色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它把风扯出了一道口子,然后像风哨一样吹过,以最迅猛的速度,撞击在男人的头颅上,额头上立即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洞,血涌出,男人倒在了地上。
  白行之一把蒙住了叶美婷的眼睛,将她揽在怀里。
  对面房顶上的坤叔向白行之点着头。
  重大发现
  一双脚踩着木制的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黑夜里显得特别地空灵和寂静。
  门虚掩着并露着一个缝隙,夏人杰端着枪走进了房间,他环顾四周,没有有人的迹象。
  他正准备松懈下来,下意识感觉身后有人,猛一转身用枪对准了身后的人。
  身后的黑影也用枪对准了夏人杰。
  夏人杰与黑影用枪对峙着。
  “你是谁?”
  “把枪放下吧。”
  夏人杰笑了起来,放下枪点燃了煤油灯,他回头愣了一下。
  “你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
  “我看看。”她小心翼翼地将丝带解开,鲜红的血涌了出来。
  “真的没事,洗洗就行了。”
  “胡说,流了这么多血,还说没事,伤口不消毒,会感染的,怎么受的伤?”
  “和白浩打了一架。”
  燕珍听见白浩的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我去拿酒精。”燕珍转身离去。
  煤油灯下,燕珍帮夏人杰清理着伤口,用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燕珍感叹道:“伤得不深,我想很快就会好了。”
  夏人杰点了点头,询问:“白家有什么情况?”
  虽然燕珍来到白家那么长时间了,可是她从来没有找到过有关夏人杰父母的任何一点资料,哪怕是一个名字。但是她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不知道怎么跟他表述,圆形的,有很多孔,上面有数字,她敲了敲四周的墙壁,却都是很实在的,还有它的这个密码装置是用来锁什么的呢?需要密码,这个她的确爱莫能助了。
  夏人杰感到怎么会呢?就算找不到黑匣子,但袍哥是有名录的。白行之锁住的东西,一定是对他特别重要的东西,或者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也许是一个密码装置。
  “这个装置在什么地方?”夏人杰问道。
  “白行之书房,她亡妻的画像后面。”燕珍有些激动地说。
  这么隐秘的地方,夏人杰认为肯定是密码,如果说四周的墙壁都很实在的话,那说明,打开的密室不一定就在书房里,也许在别的地方。
  燕珍感到有些茫然,她觉得就是找到了,没有密码,不可能破墙而入吗?
  夏人杰点了点头说:“我可能很快就会在白行之手底下做事了。”
  燕珍诧异道:“那样,你就可以经常出入白公馆了。”
  夏人杰若有所思问:“你觉得坤叔这个人怎么样?”
  燕珍观察着四周,说:“他在公馆里不怎么说话,对白行之永远都毕恭毕敬的。”
  夏人杰警觉地告诫燕珍说:“他好像知道什么。”
  燕珍惊恐地问道:“他知道什么了?你我的身份吗?”
  夏人杰若有所思道:“有可能,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有两个人暗杀我,我觉得有可能是他。”
  燕珍诧异地想着什么……
第17章 祭酒不惧饮不羁(1)
  坤叔推开了刑房厢房的窗子,九爷半死不活,浑身是血地倒在了窗棂上。
  看着血肉模糊的九爷,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白行之手一挥,说:“阿坤,快把九爷送回去吧。”
  坤叔关上了刑房的窗子。
  “真是惨不忍睹呀!”白行之看了看四周的袍哥,故意地说。
  “白老爷,您这意思是不是杀鸡给猴看啊!”礼字袍哥张千不屈地问道。
  “我的兄弟们,我容忍不了了,在我的地盘乱来,再容忍就意味着更大的麻烦,我只是给九爷一个警告,当然,也是提醒一下你们,做人不能没有道义,不然就要惹火烧身。”白行之奸笑着。
  “白老爷,您这样对九爷,太过了。”智字袍哥南爷不满地站了起来道。
  “事情都没有查清楚,怎么能妄自执行刑法呢?”礼字袍哥张千问道。
  羊入虎口
  窗外亮起一排车灯。
  白逸芸跑上前去,坤叔打开了门,白逸芸扑进了白行之的怀里。
  “爸,你真是急死我了。”
  “急什么急啊,我不是安安全全地回来了吗?来,美婷进来。”
  叶美婷穿着白行之的大衣站在门口。
  “快进来啊!”白行之很自然地牵着叶美婷的手,“到家了,安全了。”
  叶美婷慢慢地走了进来。
  白浩和叶美婷四目相对,叶美婷赶紧松开了与白行之牵着的手。
  “回来就好。”白浩表情有些复杂,“不早了,爸,我先上去睡了。”
  白行之看了白浩一眼,转对逸芸:“逸芸,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美婷小姐。”
  “你好!听过你唱歌。”白逸芸点着头。
  “你好!”叶美婷腼腆地笑道。
  白行之拍了拍手:“好了,不早了,都去睡吧。”
  坤叔与白逸芸都识趣地走开了。
  叶美婷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怎么了?怕我是老虎,吃了你吗?”
  “你不会吃了我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
  叶美婷慢慢抬起了柔美的双眼凝视着白行之。
  白行之似乎已经沉醉了,他伸出双手想去捧住叶美婷的脸颊,突然之间又缩了回来,楼角暗处白浩痛楚地窥视着。
  “白老爷,在危难时刻,你却想着我,从内心来讲,我真的很感激您。”
  叶美婷说。
  “我一个大男人在你身边,这是我应该做的而已。”白行之呵护道。
  “已经很晚了。”叶美婷看了看窗外。
  白行之笑了笑说:“我知道,我不会打搅你休息的,你那个地方,不敢住,也不能住了,白公馆会是你的新家。”
  “可是白公馆,我……”叶美婷有些难为情地道。
  “我会尊重你的,绝不强求,我不是流氓。”白行之笑道。
  叶美婷心神不定地说:“谢谢你……白老爷。”
  “改口叫我行之,我不是流氓,但我也不是圣人,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做我新娘的那一天,我一定和你洞房花烛夜,等着我。”白行之幸福地关上了门。
  叶美婷低着头羞涩地微笑着。
  一大早,白公馆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早点,餐桌的中央放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燕珍忙碌地来回走动着,白浩一把抓住了燕珍的手,猥亵地摸着她柔嫩的双手,燕珍不自然地缩回了手。
  “少爷,别这样。”燕珍怒斥。
  白行之牵着叶美婷从楼上走了下来。
  叶美婷吃惊地看着白浩的举动,白浩将手收了回来。
  白行之绅士地为叶美婷搬开了椅子,白逸芸快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爸,早上好!”白逸芸不自然地说着,“叶……早。”
  “哎呀……这还把我难住了,你应该叫美婷什么呢?”白行之思索着。
  “过了门儿,就叫妈呗。”白浩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觉得叫姐姐吧。”白逸芸指责地说。
  “那不是跟你同辈儿啊。”白浩奸笑了起来。
  “啪”的一声,大家愣了一下,相互目视着。“都叫叶阿姨。”白行之一拍桌子。
  白逸芸愣着,小声叫道:“叶阿姨,早上好!”
  叶美婷很不自然地说:“早上好!”
  “不知道这样的早餐合不合你的胃口。”白行之语气轻软地在叶美婷耳边说。
  “我还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呢!”叶美婷露出淡淡的笑容。
  “进了白公馆,每天都有那么丰盛的早餐。”白浩阴阳怪气道。
  “白浩,警告你,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白行之不满地看着他。
  白浩低着头,没了言语。
  白行之为叶美婷夹着菜,叶美婷嫣然一笑。
  餐桌下,白浩不乐意地用脚轻踢着叶美婷,叶美婷愣了一下。
  白行之殷勤地说:“你尝尝,好不好吃。”
  叶美婷点着头,用余光看着白浩。
  “燕珍,今天的报纸呢?”白行之叫道。
  燕珍拿过报纸,递给白行之,手一滑没拿住掉在了地上。白行之正准备猫腰下去捡报纸,燕珍快速地蹲了下去:“老爷,我来吧。”她吃惊地看到,白浩的脚在叶美婷的两腿之间滑动着,她赶紧站了起来,将报纸递给了白行之。
  “这两天,很不太平,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希望家里的人,能不出去,尽量不出去,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白行之说完后,巡视地看着大家的反应。
  “知道了,爸。”白逸芸笑盈盈地说。
  “美婷,这两天你也最好别去扬子江了。”白行之呵护道。
  “那我……”叶美婷有些尴尬地看着白行之。
  “就住在白公馆里,就把这里当是自己的家。”白行之温和道。
  白浩没好气地喝着碗里的粥,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噪音。
  “小声点,别显得没教养。”白行之敲着桌子。
  坤叔走了进来:“老爷,我们该走了,都在仁字堂口等着您呢。”
  白行之擦了擦了嘴,欠了欠身子:“美婷,我先走了。”
  叶美婷点了点头,坤叔为白行之披上了外衣,戴上了礼帽,穿戴整齐后,两个人朝门外走去。
  白浩内心痛苦地看着父亲远去,感到一阵阵的恐慌,每天将面对自己的女人和父亲亲亲热热地在一起,这种滋味是很难接受的,他激动起来,不安地叫喊道:“一场血雨腥风就要开始了。”
  白逸芸惊讶地看着白浩。
  燕珍观察着白浩和叶美婷。
  “你看什么看啊。”白浩气愤地咆哮着。
  燕珍赶紧收回了目光。
  叶美婷心里惊悚着,感到十分的不好受,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现在已是身不由己,想走,走不了。白老爷要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如果逆他而行,将是悲惨的结果。“我们做女人的要的就是安宁,生儿育女,不愿在争斗中生活。可现在好了,为了钱财要我接近你的父亲,都是你白浩干的,才让我落到了今天的地步。”叶美婷心想。
  叶美婷闲得无聊,在白公馆里闲逛起来。她打开了白行之书房的门,房间很大,摆设简单却显得古色古香。一张巨大的油画映入眼帘。白行之亡妻从容、淡定地凝视着前方,她的美丽、大方感染着叶美婷。
  白浩轻轻地走进书房,叶美婷惊吓得退了两步。
  “不是说你去马场了吗?”叶美婷诧异。
  “你很不想看见我啊,昨晚你是不是很享受啊?”白浩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情感。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叶美婷委屈地说道。
  “昨晚你们翻云覆雨了吧,老头子让你快乐吗?”白浩反问道。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有,行之,哦……不,你爸,他是一个很绅士的人,他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叶美婷含泪说道,“而你呢?总是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白浩笑了起来:“你都改口叫行之啦,看来这件事情你挺愿意做的吗?你是不是喜欢上我爸了?”
  叶美婷含泪指斥:“白浩,我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以为我很想吗?”
  白浩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叶美婷看了看门口:“白浩,你小声点,逸芸还在家呢。”
  “你怕了?”白浩奸笑了起来。
  叶美婷哭泣着摇了摇头:“如果我们现在的这种关系被你爸知道了,你说他会如何看待你……”叶美婷伤心地捂住嘴,“我什么也不怕,本来我就一无所有,可是你不一样,你不为我想,也要为你自己想吧。”
  白浩赶紧上前关了门。
  叶美婷痛楚地说:“我们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过我庆幸的是,你爸爸真的是一个好人,他很善良,善解人意,跟他在一起很安全。白浩,这些你不懂。”
  “我不懂?嗯……你凭什么说他是好人,你了解他多少?”白浩狡诈地问道。
  “你和他之间有太大的区别,他对你用心良苦,你却从来没有感觉吗?”
  叶美婷泣不成声地诉说道。
  “他是不是给你吃迷魂药了?”白浩满脸痛苦地看着叶美婷,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陌生。
  “你对你的父亲有误解,他要你管理马帮是对你责任心的考验,你让他很失望。你知道吗?”叶美婷语气平和了起来。
  白浩气愤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怒斥道:“叶美婷,请你记住了,你是我白浩的人,不是他妈的白行之的说客,你永远别妄想他会爱上你,你看见了吗?那是我母亲的照片,他每天都看,他每天都对着她说话,他爱的人已经活在了他的心里了,现在的白老爷爱的只有他自己,跟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叶美婷淡淡地说:“我很累了,不敢奢望,假作真时真亦假。”
  白浩语无伦次,不安地说道:“好一个叶美婷,你假戏真做了,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去告诉他,你是我的人,我去告诉他,你上过我的床。”
  “你去告诉他吧,你的后果将比我严重。”叶美婷打开门转身离去。
  燕珍站在门口:“叶小姐……”叶美婷尴尬地一笑转身离去。
  国仇家恨
  清晨的朝天门,浓雾风卷云涌,茫茫苍苍,混沌着万物,更混沌着人心……
  夏人杰站在码头上,眺望远方。
  水码头一片繁忙,脚力,纤夫,汉子们,三三两两往登陆艇上奔去。
  一个力夫叫喊着:“二牛。”(“牛”是袍哥行话,也就是两根青水冈杠子和四个人,“二牛”就是再加上两根杠子和四个人)八个汉子们拴好物件,低沉而稳慎的声音,从粗亢的喉咙发出,演绎成一曲曲嘹亮豪迈的乐章。随着乐章的渐进,第一台壮如牦牛的物件被吆喝着抬了起来。
  八个袍哥赤裸着身体,粗硕的杠子深深嵌进了茧皮斑驳的皮肉里,挤出一腔凝重雄壮的怒吼。
  袍哥们把绳索放得极低,物件与甲板摩擦而过,以减轻物体重心下坠的重量,一旦抬上跳板又不得不将绳索收紧,这时候要发力了,呐喊声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了一浪,掠过沙滩,挤出峡口,萦绕于天际,紧跟着一串坚实有力的脚步声。
  八个汉子颈脖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甲:“大路一根线哟——”
  其余的七个汉子应和着:“跑马身得剑哟——”
  甲突然看见前面有障碍物:“两块合一缝哟——”
  汉子们心领神会:“踩跳莫踩缝哟,缺上走不得哟——”
  货物颠颠荡荡地被抬下了跳板,很快走上了沙滩,河水上涨缩短了江面与码头的距离。
  甲喊道:“天上明晃晃哟——”
  汉子们齐声吆喝:“地上水凼凼哟——”
  长龙步调一致,轰然向前,骤然涌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
  夏人杰会心一笑。
  唐众民此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说:“笑什么?劳动人民就这么可笑吗?”
  夏人杰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众民兄,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一个车夫,同样是劳动人民呀,你看他们虽然是力夫,但他们充分发挥了智慧,用喊号子的形式相互传递着信息。”
  “人杰,今天约你出来,是想给你讲一件事情,我谁也没有说,我想这样静静地走,总比大张旗鼓地走要好。”唐众民思索着。
  “我要去中央革命根据地。”唐众民坚定地望着江面。
  “你要去延安?”夏人杰询问。
  “对……明天一早的火车。”唐众民点了点头说。
  “看来你去意已定。”夏人杰说道。
  唐众民点着头,内心充满着激动:“我不能再等待了,中国也不能再等待了,中国现在需要的是革命,我要追随工农红军,去走社会主义的道路。”他指向人群,“你往下看看,那都是人性中动物性的野蛮,那就是一个阶级的统治,战争、压迫、剥削等等……现在我们处在一个内忧外患的时代,处在资本统治的阶段,我们革命的共同目标就是消灭资本统治,实现民主劳动制度。”
  夏人杰兴奋不已,被唐众民的行为所感动,他相信唐众民看待问题的前瞻性。可他始终想不通,难道要革命就非要去延安吗?
  “你是留恋重庆,还是留恋某一个人?”唐众民质问。
  “众民,我也是一个热血男儿,但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夏人杰坚定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国难更重要,难道你不痛恨日本人吗?”唐众民不解地问道。
  “我还有一些家事没有处理好。”夏人杰忧虑而茫然地看着滔滔江水……
  “人杰,在国仇家恨面前你如何抉择?”唐众民问道。
  “国仇家恨?我不会做这道题目,众民,请你不要逼我。”夏人杰不知所措。
  “我不会逼你的,国仇本来就不是你我引起的,而是人类的野心所引起的。”唐众民喃喃道。
  夏人杰觉得自己有些心力交瘁,面对唐众民难以启齿:“你是我在重庆结识的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对不起,我不能走,至少我现在不能走,还有些对我很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弄明白,而且有些人,我的确也不能丢下。”
  “其实,从‘救国社’你的谈话,我就知道你的选择了,我对你有一个要求,答应我好吗?”唐众民淡淡地叹息。
  “你说。”夏人杰迫不及待地问。
  “千万不要伤害逸芸。”唐众民恳切道。
  夏人杰点了点头。
  唐众民说:“这次走,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就帮我保个密吧,也不要告诉逸芸了,我走了之后,‘救国社’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放心吧,我会和耿誓他们在报纸中一个公共园地里展开抗日救亡的讨论,必定会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的。”
  唐众民转身离去。
  “众民,你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
  “我会在重庆等着你。”
  唐众民点着头,停顿了一下:“逸芸是个好女孩儿,不要辜负她。你要她受委屈,我就是做鬼也要来找你。”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互凝视着。
  加入袍哥
  夏人杰一个人在青石板小道行走着,一只手将他拉到一个狭窄的角落里。
  “坤叔……”夏人杰定睛一看。
  “跟我走。”坤叔神秘地说。
  “去哪儿?”夏人杰问。
  “仁字堂口袍哥舵爷有请。”坤叔答道。
  “仁字堂口袍哥舵爷?我不认识这样一个人物啊。”夏人杰茫然道。
  坤叔停了下来,看着他说:“白老爷。”
  夏人杰思索着:“白老爷找我?”
  “你不是要到他手底下干事吗?那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成为袍哥。”坤叔态度谦和地微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要成为袍哥?”夏人杰不解。
  “昨晚抢货的人,到处在找你,因为你不是袍哥,杀死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你死了,偌大的重庆城也不会有人关心,但昨晚你帮白老爷抢回了货,这是袍哥兄弟的作为。”坤叔赞道。
  夏人杰想了解袍哥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为什么要成为袍哥?吃喝嫖赌,你争我斗,这就是袍哥?想到这些,他不知不觉地笑了笑。
  坤叔回转了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坤叔带着夏人杰来到仁字堂口门口。
  “进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坤叔回头笑了笑。
  夏人杰走进前厅,茶馆一片忙碌的景象,一排排的竹编藤椅上,人们抽着水烟摆起龙门阵。
  有些人时不时抬头看着夏人杰。
  “正堂在茶馆后面。”坤叔道。
  “神秘!”夏人杰好奇地看着四周。
  坤叔笑了笑,道:“请……”
  夏人杰和坤叔穿过茶馆,气氛立即安静了下来,似乎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仁字堂口气派非凡。院前一棵黄桷树参天蔽日,树前立一座石碑,上书“仁施天下”。树后便是堂口正门,门楣上一副巨匾:“五圣堂”。
  绕过那棵参天蔽日的黄桷树,走入仁字堂口,正堂宛若一座大庙,大殿正中悬挂着关羽夜读《春秋》的圣像。像前帐幔垂立,鲜花供奉,香烛高照。两边挂着对联,上联“一龙一虎一圣贤”,下联“三人三姓三结义”。两旁依次摆放着十二把交椅。
  白行之坐在中间,旁边分别坐着仁、义、礼、智、信五堂的舵把子,和其他成员。
  白行之的声音铿锵有力:“袍哥兴起至民国,已历数百年,一个封建的帮会组织,历数百年而不倒,这与我们严密的组织形式和统一的核心思想是分不开的。”
  大家一致点头。
  白行之肃然说道:“可是我们正看到在利益的面前,袍哥组织在一步步开始瓦解了,正在走向衰退,甚至是灭亡。”
  义字袍哥九爷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坤叔上前与白行之耳语着。
  白行之看了看夏人杰,对着夏人杰点了点头,夏人杰出于礼貌回礼。
第18章 祭酒不惧饮不羁(2)
  白行之怒斥:“昨天夜里,有人到我的仓库抢货,明目张胆进行抢劫,昨天还有一把枪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只能说,我很遗憾,有人看不惯我白行之,有人要灭我。”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白老爷,我相信不是袍哥中人干的。”礼字袍哥张千语气坚定。
  “白老爷,我们信字袍哥,虽然都是些下九流的人物,可是我们讲的是义气,这样的事情,我们绝不会做。”信字袍哥奇二娃耿直道。
  “谢谢!谢谢各位对白行之多年的支持,今天我还要谢谢一位小兄弟,他叫夏人杰,昨天是他抢回了我的货,可是仁、义、礼、智、信五堂的袍哥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白行之注视着夏人杰。
  “白老爷,您被抢货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啊。”智字袍哥南爷说道。
  白行之重重地拍着桌子:“别说自己无辜,这样等于是在骂我的愚蠢。”
  坤叔拿出香递给白行之。
  白行之点燃了香:“夏人杰,这位兄弟,从今天开始就是仁字袍哥了。”
  义字袍哥九爷:“叫空子上街日日有,查出底细要人头,加入仁字袍哥,身家清吗?”
  “九爷费心了,仁字堂讲礼讲法,义字堂讲打讲杀,礼字堂讲抓讲拿,这种事,我们仁字堂内自己断。”坤叔笑了笑。
  白行之肃然道:“各位,请大家见证,仪式开始。”
  从白行之开始依次向关公的神像磕头。
  坤叔带着夏人杰到堂中对着关公神像下跪宣誓。
  “上座关圣贤,下跪弟子夏人杰在面前,今后如上不认兄,下不认弟,不得好死。”坤叔喊道。
  夏人杰规规矩矩地将三把半香,插在了香坛上,夏人杰虔诚地跪拜祈祷。
  义字袍哥九爷不耐烦地起身站了起来:“仁字堂内新入袍哥,为何要我作陪?今日身体抱恙,在下告辞了。”九爷身后跟有两个保镖一起往外走着。
  白行之递给坤叔一个眼神。
  “九爷,滑竿给您备着了,我送您出去。”坤叔上前面带笑意。
  夏人杰看着白行之,白行之示意他继续。
  “夏人杰,你知道为什么要敬三把半香吗?”白行之问道。
  “请白老爷指点。”夏人杰谦和道。
  “效法古人,讲究的就是义气二字,头一把香,效法角哀同左伯桃结成生死之交;二把香,效法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第三把香,效法梁山一百单八将;最后半把,就是瓦岗寨单雄信誓死不投唐,众兄弟皆不去看望,唯有秦叔宝刑场泣血留下这半把香——所以,现今的人秉烛烧香,都离不开这三把香。”
  杀鸡儆猴
  坤叔尾随着九爷走到门口。
  “九爷,您慢走。”坤叔客气地赔着笑。
  坤叔左右晃动了一下脖子,坤叔手下的打手,瞬间将九爷身边的两个保镖割喉倒地。
  九爷正要叫喊,坤叔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盖上了一个黑色的布袋,把他往后仓拖去。
  坤叔把九爷带进一个阴冷潮湿的厢房里,拿去了戴在他头上的布袋。
  九爷左右张望着,这里如同一个牢房,室内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根半新不旧的狼牙棒,木棒上钉满了有些生锈的钉子,另一堵墙上挂着绳索和链锁,窗口镶有牢固的铁棍。
  “欢迎九爷……”坤叔拍着手。
  “阿坤,你要干什么?”九爷怒气喊道。
  坤叔哈哈大笑:“您自己选吧,搁袍哥(开除)、挂黑牌、打红棍、吹灯(挖眼)、砍丫枝(砍手脚)、三刀六个眼(把三把刀绑在板凳上,自己扑上去,三把刀扎六个眼)、自己挖坑自己跳(活埋)。”
  “白行之,你他妈的不得好死。”九爷大喊。
  所有人都凝视着刑法厢房的方向。
  白行之继续着:“夏人杰,你初来乍到,我把塘口的规矩给你打个响片,能记住吗?”
  夏人杰点了点头。
  “说话……”白行之说道。
  “能记住!”夏人杰倔犟地道。
  “袍哥有海底,也就是帮规,十条十款,又叫‘红十条’和‘黑十款’,无论地位高低,违反帮规必须受到严厉处罚。红十条是规矩,黑十条是处罚。
  红十条:第一要把父母孝,尊敬长老第二条;第三要分大和小,手足和睦第四条;叔嫂见面莫说笑,拜兄在上莫放刁;吃里爬外罪非小,丢人卖客要挨刀;是非好歹分清晓,牢牢谨记红十条。”白行之语气威严说道。
  坤叔拿起狼牙棒向九爷身上袭去,九爷顿时皮开肉绽。
  “不是我抢的货,你凭什么冤枉我?”九爷不服地怒斥。
  坤叔又重重地一棒下去。
  “白行之,你冤枉人,不得好死啊……”九爷惨痛地叫喊。
  白行之加大声音威严道:“黑十款,忤逆不孝挖坑跳,红面视兄犯律条;弟淫兄嫂遭惨报,勾引敌人最难抛;通风报信有关照,三刀六眼谁恕饶;平素不听拜兄教,四十红棍皮肉焦。”
  坤叔推开了刑房厢房的窗子,九爷半死不活,浑身是血地倒在了窗棂上。
  看着血肉模糊的九爷,在场的人都不寒而栗。
  白行之手一挥,说:“阿坤,快把九爷送回去吧。”
  坤叔关上了刑房的窗子。
  “真是惨不忍睹啊!”白行之看了看四周的袍哥,故意地说。
  “白老爷,您这意思是不是杀鸡给猴看啊!”礼子袍哥张千不屈地说道。
  “我的兄弟们,我容忍不了了,在我的地盘胡闹,再容忍就意味着更大的麻烦,我只是给九爷一个警告,当然,也是提醒一下你们,做人不能没有道义,不然就要惹祸上身。”白行之奸笑着。
  “白老爷,您这样对九爷,太过了。”智字袍哥南爷不满地站了起来反驳道。
  “事情都没有查清楚,怎么能妄自执行刑法呢?”礼字袍哥张千问道。
  “我都看不下去了。”信字袍哥奇二娃不服道。
  “你们有造反之心,白某人早就知晓了,但无所谓,我只坚持我的,如果你们都选择跟我对着干,那就在重庆城上演一场血雨腥风吧。”白行之怒斥道。
  “白老爷,长久以来,袍哥堂口的收入都来自于摆赌场、抽头吃利,经营烟毒、囤积粮食油脂的不正当买卖,还有贩卖枪支弹药武器等,你都不让我们做,我们喝西北风去啊?”智字袍哥南爷问道。
  “袍哥时缴的基金和有钱袍哥的投资,还有拜码头、开茶馆的收入呢?这些不算吗?”白行之反问道。
  “您说的这些都是小钱。”信字袍哥奇二娃不服地说。
  “我希望袍哥这个组织能够延续下去,所以我要改革,我要所有的袍哥兄弟做正当生意。”白行之感觉自己是义正词严。
  “天方夜谭。猫忘不了偷腥,狗改不了吃屎,在利益面前,人永远是没有人性的。”礼字袍哥张千鄙视地说。
  夏人杰走上前问道:“为什么是天方夜谭呢?为什么就不能改革呢?”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夏人杰的身上。
  “改革最深刻的意义就在于对袍哥发展道路的探索,这种探索本来就是一种价值。这种价值我认为它比金钱更可贵。军火、大麻永远不可能合法化,你们所谓的好赚钱只是暂时性的,因为你发的是国难财而已,中国处在内忧外患的时期,而作为中国人你们却经营烟毒来麻痹中国人的神经,贩运军火让中国人互相残杀,如果中国亡了,袍哥还能存在吗?”
  底下的袍哥互相看了看,没有语言,白行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深入了解
  白公馆客厅里。
  白逸芸在钢琴旁舒缓地弹奏着,叶美婷靠在钢琴旁跟着节拍哼喝……
  “我觉得你的嗓音特别独特,浑厚中又透露着一丝女人淡淡的忧伤。”白逸芸说完仍沉醉在旋律中。
  “你还能听出这么多东西来啊?”叶美婷感叹地笑了。
  “周旋的嗓子属于甜美型的,可是你的完全不一样。”白逸芸看着叶美婷,淡淡地说。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叶美婷也淡淡地说。
  “快别这么说,我们都快变成互相吹捧了。”白逸芸说。
  叶美婷笑了起来和看着白浩从楼上下来,心照不宣地相视了一下。
  “叮咚——”一阵门铃响了起来。
  燕珍打开了门,逸芸急忙挤了上来:“爸,我今天可乖了,哪儿也没去,一整天都在……”
  夏人杰和坤叔紧跟其后走了进来。
  白逸芸兴奋的一把挽住夏人杰的手臂:“你怎么来了?”
  燕珍吃惊地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赶紧把白逸芸的手扒开。
  “人杰怎么不能来了,他是我请来的客人,我要跟他共进晚餐。”白行之自豪地说。
  “爸,你怎么不早说啊。”白逸芸甜蜜地笑着,“我好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啊。”说完白逸芸看了看夏人杰赶紧往楼上跑去。
  “这丫头啊……”白行之笑了笑。
  叶美婷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白老爷。”
  “美婷,今天在白公馆的一天过得怎么样?”白行之温柔地看着她。
  “很好啊!”叶美婷点着头。
  白浩不悦地起身准备出门。
  “去哪儿啊?”白行之问道。
  “家里外人太多,出去走走。”白浩阴阳怪气地说。
  “要出去,把饭吃了再出去。”白行之说。
  白浩没有答理继续往前走去。
  白行之平静地说道:“白浩,跨出这个门,你会后悔你的决定。”
  白浩气愤地转身走向了餐桌。
  “燕珍,让厨房准备饭菜。”白行之喊道。
  白公馆内灯火通明,白家人吃着晚餐。白行之坐在中央,两旁分别坐的是白逸芸、叶美婷和夏人杰、白浩。
  此时的白逸芸已经换了一身亮丽的衣服,楚楚动人地坐在夏人杰的对面,不时地看着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白行之感悟地摇了摇头,他知道女儿长大了。
  燕珍来回走动,上着菜,时不时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显得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一下:“坤叔,怎么不过来一起进餐啊?”
  “这个阿坤啊,就这毛病,每次我吃的时候,他就是在门口守着,说是让我能安心吃饭,这就是兄弟啊。其实袍哥还有一个很显著的特点,内部不分辈分高低,只讲排位先后。既是父子,都只能以兄弟相称。”白行之欣慰地说。
  夏人杰和白浩心照不宣地对视无语。
  “此话怎讲?”夏人杰问道。
  “这是哥佬会最初的本意。袍哥的核心思想是‘孝义’,不仁不义、不小不悌者是袍哥最痛恨的。”白行之笑道。
  夏人杰思索着。
  实际上这话的意思呢就是从今天开始,你夏人杰就是我的兄弟了,你今天的一番言论,说到我心坎上了。
  门口的坤叔看着夏人杰,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燕珍把酒拿过来,给他们倒上。
  “爸,你少喝点。”白逸芸劝阻道。
  “逸芸说得对,酒喝多了伤身子。”叶美婷点着头。
  白行之得意地说:“人不醉来心自醉。人杰,你看看,这白公馆里的女人都多关心我啊。”
  燕珍将酒拿了过来,夏人杰不自然地看了看燕珍,燕珍打开酒盖,为大家斟酒,她先为白行之倒上了酒,转而为夏人杰倒酒。给白浩倒酒时,白浩趁机抚摸着燕珍的大腿,燕珍躲避着,夏人杰愤怒地看着白浩。
  白逸芸看着父亲,踢了白浩一脚,白浩拿开了手,不高兴地抬起头,看着叶美婷,叶美婷莫名其妙地看着白浩。
  白浩伸出脚在叶美婷的双腿之间挑逗着,叶美婷慢慢地将腿往回收,但怎么也躲避不了白浩肆无忌惮的骚扰。
  “今天,你提到的改革,非常好,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唯物革新嘛!一成不变的老思想,只能让袍哥走向灭亡。逸芸和我说你是个人才,我看她没有看错。而且你特别像我的一个朋友。”白行之继续着他的谈话。
  夏人杰和燕珍都竖起耳朵听着。
第19章 祭酒不惧饮不羁(3)
  “你整个人的感觉都特别像他。”白行之说道。
  “他是谁?”夏人杰严肃地问道。
  门口的坤叔自语感叹道:“太像豪哥了,此人不凡啊。”
  夏人杰追问着:“他在吗?”
  “不在重庆。”白行之说。
  “他在哪儿?”夏人杰追问。
  “你对他很感兴趣啊?”白行之脸沉了下来说道。
  “我随便问问。”夏人杰淡定笑道。
  这时,白行之不满地暗示,阿坤跟我这么多年,他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夏人杰明白这样追问下去,会让白行之不高兴,就说:“白先生,对不起,我的话太多了。”
  白浩靠在桌上,默默地吃着饭,可桌下的双脚却依然没有放过叶美婷。
  白行之看了看白浩,又看了看很不自然的叶美婷:“白浩……白浩。”
  白逸芸见白浩没有答理父亲,用脚轻轻地踢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白浩的双脚,一脚轻踢在夏人杰的脚上,夏人杰收回了脚,回避着白逸芸的目光。
  “白浩,你吃个饭别心不在焉的。”白行之说。
  “看着你们聊得起劲,我不便打扰嘛!”白浩冷笑道。
  白行之看了看白逸芸:“人杰,待会儿我想跟你聊一聊。”
  “好!”
  白逸芸痴迷地看着夏人杰。
  白公馆白行之的书房里,燕珍为夏人杰端来茶水,看了夏人杰一眼,示意他墙上的大油画。
  白行之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夏人杰,夏人杰有些不自然地四处张望着,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白行之亡妻的照片。
  “逸芸的妈妈。”
  “很漂亮!”
  “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那她是——”
  “一场重病,逸芸很小就没有了母亲,我呢,整天在外打打杀杀的,她也没有感受过所谓的家庭温暖。”
  “逸芸现在也并不快乐。”
  “为什么?”
  “因为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她很不自由、不快乐,她不能够像同龄的女孩子一样逛街、买衣服,就连看场电影也有保镖陪着,她跟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从来不会对他父亲说这样的话,因为在她的心中,父亲就是他的大树,她不能违背,只能顺从。”
  “你很了解她?”
  “她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但与她的交流中,我读到了她的不快乐。”
  “你喜欢她吗?”
  夏人杰刻意回避着,他心里非常清楚,白老爷把我留下来,就是要跟我谈他的女儿吗?……我想告诉他,白逸芸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白行之笑了笑:“你有一张嘴。”
  夏人杰摇了摇头:“远不及您,只要您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很可能就是一个人生命的终结。”
  白行之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人杰,我厌倦了,我希望我的生活能回归于平静,但我没有办法,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不握紧拳头,别人都会认为我软弱。”
  “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夏人杰问道。
  “其实啊,在我看来,人怕你,并不是一种福,人欺你,也并不是一种辱。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家里人受到伤害。”白行之坦诚地说道。
  “你和想像的不太一样。”夏人杰有些感悟地看着身边的这位老人。
  “是不是太平易近人了?”白行之问道。
  “没有了平日的锋芒毕露,对待家庭您更像是一位慈父。”夏人杰谦佩道。
  “在人生的舞台上,每个人都在伪装自己,回到家只能脱掉面具,这个世间只有圆滑,没有圆满,人无完人,实际上,我白行之也有脆弱的时候。”
  夏人杰想了想,思索着,说:“为什么说我和您的朋友特别像,是不是您和他之间有什么事情放不下?”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说:“吃了就一定要拉,人一定要学会随缘放下,否则就会便秘的。”
  说完白行之哈哈大笑起来,夏人杰也跟着敷衍地笑了起来。
  真情假爱
  白公馆的上方,一轮皓月高悬在夜幕之中,天空是那样的深邃和广袤无垠。
  叶美婷坐在花园竹编的摇椅上遥望夜空,她浮想联翩……
  白行之拿了一床毯子走了过来:“坐在外面冷不冷啊?”叶美婷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
  “我可以坐下吗?”
  “你对我客气得我都快受不了了。”
  “愿意躺在我的臂弯里吗?”
  叶美婷娇羞地躺在了白行之的臂弯之中。
  “美婷,你知道你很美吗?”白行之抚摸着叶美婷的额头。
  “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叶美婷摇了摇头说。
  “你爱我吗?看着我的眼睛。”白行之猛地坐了下来。
  叶美婷喘息着,看着白行之灼热的眼睛。
  白行之嘴角微扬,希望彼此什么也不要说,爱情像气息一样,从眼神,指尖,唇齿,渐渐渗透到每一滴血液,然后再重新弥散到空气中。“谁说花开的时候没有声音啊,美婷……你听,你和我的爱情之花已经开放了。”
  叶美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嫁给我吧。”
  “那么快?”
  “对,我离不开你了,我每时每分都想看见你。”
  “我,我,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呢。”
  “你需要做什么样的思想准备?”
  “婚姻之事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我没有跟你儿戏,我是认真的,真的想娶你。”
  “你不介意我是一个歌女吗?”
  白行之看着叶美婷笑了笑,心里想我的觉悟就那么低吗?歌女怎么啦?当所有男人为你鼓掌,为你迷倒之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因为只有我知道,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他们只能站得远远地看看而已,我白行之从不为别人而活。
  “你不需要征求你儿子和女儿的意见吗?”叶美婷思索着,久久地看着他,眼眶红润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白行之问道。
  “很多,很多,我在想,你真的什么都不会介意吗?”叶美婷柔情道。
  “我只在意你,在意你的心是不是真的爱我。”白行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婚姻到底是什么呀?”叶美婷深情地凝视着白行之,“你是对我不放心,还是对婚姻不放心?”
  “我对自己不放心,我觉得我配不上。”叶美婷充满歉意地说。
  “胡说……美婷,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件珍宝,我告诉你婚姻是什么,婚姻是责任,我要对你负责,对你负一辈子的责任。”白行之真诚地表露道。
  叶美婷感动的泪水含在了眼眶里。
  白行之呵护道:“傻孩子,哭什么呀!你应该感到幸福。”
  叶美婷扑到了白行之的怀里,像小孩一样不停地抽泣:“我真的很幸福,谢谢……谢谢……谢谢!谢谢白老爷。”
  “以后不许叫老爷,叫行之。”
  美婷流出幸福的眼泪,不停地点头。
  “我会让你幸福的。”
  燕珍透过虚掩的窗户,看见白行之在花园里和叶美婷谈情说爱,她拉上了窗帘,极速地蹲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书房的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双男人的脚出现了。
  燕珍趴在地上寻找了半天,她站了起来,突然,白浩站在她身后。
  燕珍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少……少爷。”
  “找什么啊?”白浩凝视地询问。
  燕珍灵机一动,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去下了耳环:“我上午做清洁的时候,耳环掉在了老爷的书房了,我来找找。”
  “真的吗?”白浩问。
  “真的!”燕珍点点头说。
  “我告诉你,燕珍,虽然我们引狼入室,你不要以为我们白家都是些大傻子。”
  白浩看了看燕珍的右耳。
  “不明白少爷什么意思?”燕珍问道。
  白浩一把抱过燕珍,奸诈地看着她。
  “少爷,你放开我,别这样。”燕珍挣扎地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身体。
  “你叫什么啊?你是不是还要我给你立一个贞节牌坊啊?”白浩蛮不讲理地说道。
  燕珍恶狠狠地看着白浩。
  “我就讨厌看你的这种眼神,你从了我,我让你当少奶奶。”白浩无礼地将头靠了上去。
  白浩一把将燕珍压倒在书桌前,亲吻着她,燕珍在书桌边摸索着,她握住了一支钢笔狠狠地插向了白浩的手臂。
  惨叫的白浩忍着疼痛:“燕珍,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查过了,重庆根本就没有你的母亲。”
  燕珍惊慌失措地头也不回就跑了出去。
  白浩拉开窗帘看了一眼星光下抱在一起的白行之和叶美婷,气愤地关上了窗帘。
  山城吊脚楼鳞次栉比,两江充满着独特的巴渝风情。
  夏人杰和白逸芸漫步在青石板小道上。
  “白小姐,你回去吧,我不要你送。”夏人杰劝道。
  “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这都是什么待遇啊,白老爷请吃饭,白小姐送,还在这儿不知足。”白逸芸故意撅着嘴。
  “逸芸,你看啊,你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你送我出来,我还得送你回去。”夏人杰有些无赖看着她。
  “你嫌麻烦啊?”白逸芸任性地说。
  “不麻烦,万分荣幸。”夏人杰故作绅士地笑了起来。
  “我还真没想到,我爸对你的评价那么高。”白逸芸得意地笑着。
  “我也没想到。”夏人杰自信地昂着头。
  “你看今天天上有好多星星啊。”白逸芸指着天空说。
  夏人杰抬起了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星星,仿佛是渔人撒下的渔网,被海浪打得一闪一闪的;好像五线谱上的蝌蚪音符,闪烁着,摇摆着,弹奏着一首欢快的乐曲。
  “人杰……星星就像是黑夜里开的花一样,那样的迷人。”白逸芸兴奋地说道。
  “对,很迷人。”夏人杰点着头。
  路灯下,夏人杰送着白逸芸。
  “对了,最近‘救国社’有没有行动啊?”白逸芸问道。
  “我和耿誓商量在报上开了一个公共论坛,主要开展抗日救亡与职业的讨论,你就多写稿子吧。”夏人杰吩咐道。
  “这个,我没有问题。”白逸芸点了点头。
  夏人杰恍然大悟:“对对对,瞧我这脑子,老是记不住,送你一把枪。”
  “枪?”白逸芸愣了一下。
  “送给你……”夏人杰神秘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支钢笔。
  “这把枪真的是太漂亮了。”
  这时,夏人杰看着白逸芸天真烂漫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他想了想,还是告诉逸芸吧,众民本来不让我对你说的,他是明天一早的火车。
  “怎么呢?你和众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白逸芸不解地问。
  “众民,要走了。”夏人杰有点自愧地看着白逸芸。
  “他要去哪儿?”白逸芸诧异地问。
  “去寻找他的理想。”夏人杰坚定地说。
  “参加共产党抗日,是吗?”白逸芸问道。
  “对,说实话,我也想去。”夏人杰思索着。
  “你去了,那我——”白逸芸有些失落地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也有些茫然,他看着身边的白逸芸,淡淡地说:“一个人能把自己的命运同国家联系起来,那就是最崇高的理想,这样的生活才有意义和价值,众民做到了。”
  “为什么我们只能做凡人呢?”白逸芸问道。
  “都有这样的理想,都当凡人了,那国还在吗?”夏人杰坚定地说。
  “你这么想去,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白逸芸有些赌气地将身体侧在一边。
  “因为有些人和事,我放不下。”夏人杰叹道。
  片刻,白逸芸天真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夏人杰,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因为有些人和事,我放不下”。白逸芸欣慰地笑了笑,心想,他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了,我要用你送给我的枪奋勇杀敌。”白逸芸甜蜜地说着。
  白逸芸俏皮地拿着钢笔对准夏人杰,做瞄准状“啪啪……”,夏人杰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燕珍从白公馆里跑了出来,撞在了白逸芸的身上。
  “燕珍?你怎么了?你去哪儿?”白逸芸问道。
  燕珍没有回头,径直跑向了远处。
  夏人杰焦急地看着离去的燕珍:“逸芸,你快进去吧,我还有点事。”
  白逸芸转身走向白公馆,不时回头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赶紧转身向燕珍跑去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白逸芸想了想,转身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四周空无一人,白逸芸的脸上充满了疑惑。
第20章 血雨腥风风仇恨(1)
  夏人杰停住了脚步,环顾四周。
  床底下的白浩看着一双男人的脚来回走动着,却看不到男人的脸。
  夏人杰轻轻敲打着墙面,抚摸着墙壁。
  叶美婷感觉奇怪,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
  夏人杰极速转过身,叶美婷赶紧闭上了眼睛。夏人杰用脚敲打着地面,他轻轻地移动着脚步,准备慢慢俯下身子。
  床底下的白浩,紧张地握着拳头。
  夏人杰俯下了身子,瞬间与白浩四目相对。
  叶美婷故意咳嗽起来。
  夏人杰下意识抬起头来,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叶美婷,赶紧往窗户边移动。
  白浩一把拉住了夏人杰的脚,夏人杰一头倒在了地上。很快地,夏人杰翻身,一个反跳站了起来。
  叶美婷惊恐地坐了起来,不敢有声响。
  “你是谁?”白浩压低了嗓门。
  俘获芳心
  白行之关上了窗帘,回头深情地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坐在床边像一个纯情的少女,拉着衣角,娇羞地低着头。
  “美婷,知道为什么我让你睡在我的房间里吗?”白行之欣慰地问道。
  叶美婷摇了摇头。
  “我想让你更了解我,让你先从味道开始。”白行之恳切地耳语道。
  “你真坏。”叶美婷嗲嗲地推开了白行之。
  “真的没有想到,你带给了我美好的感觉。”白行之高兴地走近叶美婷,一把抱住了她。
  “我也觉得很幸福。”叶美婷甜蜜地说。
  叶美婷深情地看着白行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白行之激动得浑身有些颤抖。他将嘴慢慢地贴近了叶美婷,叶美婷躲闪着白行之的吻。
  “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我快控制不了自己了。”白行之歉意道。
  叶美婷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行了,你早睡吧。”叶美婷关爱道。
  “美婷,我明天就要娶你……”白行之激动而坦诚地说。
  叶美婷吃惊地看着白行之:“啊?”
  “明天就发喜帖,好好睡觉吧,我的新娘。”白行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关上了房门。
  叶美婷幸福地微笑着,不由自主地伸开双手旋转起来。
  白浩站在花园里凝视着白行之卧室的窗户,看着两个人的剪影重叠在了一起,白浩握紧了拳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
  “坤叔……”白浩回头呆笑道。
  “少爷,你想什么呢?”坤叔问道。
  “你说,我爸是不是会娶那个女人啊?”白浩痛苦地问道。
  “那是老爷的事情,白老爷的女人不能想、不能动。”坤叔关爱地劝着白浩。
  “那你喜欢我的妈妈吗?”白浩激动地问。
  此话刚落,坤叔双眼直视着白浩,久久没有说话。他心潮起伏,不知该对白浩说什么。很久,他才沉着地笑了笑,说:“我们不要无中生有去说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她是伟大而值得尊敬的人。”
  “我也经常看见你看着妈妈的画像发呆、流着泪,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想你也很想她吧?”白浩不依不饶地说。
  “你长得很像她,你想你的母亲吗?”坤叔问道。
  “母亲?从我记事以来,她好像就一直躺在床上,然后就是葬礼,所有人的哭泣声,母亲对于我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白浩痛苦地讲道。
  “你太小了。”坤叔拍着他的肩膀说。
  “坤叔……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什么都清楚,你告诉我,我是白行之的亲生儿子吗?”白浩痛苦地问道。
  坤叔坚定地说:“是!”
  白浩看着坤叔,停顿了一下:“我相信坤叔不会骗我。”
  “你的父亲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对于你他是一种寓于无形的感情,他对你的爱就像大海一般深沉而宽广。不要琢磨你的父亲,你要做的是相信他,老爷想什么,怎么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他的儿子,他希望你能撑起白家的产业。”
  白浩若有所思地看着坤叔。
  鳞次栉比的残破石桥礅下。
  燕珍擦拭着眼泪,在星光斑驳的青石板小道上奔跑着。
  夏人杰在后面紧追着她。
  夏人杰一把抱住燕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珍拼命地摇着头。
  “你受委屈了?白浩欺负你了?”夏人杰问道。
  燕珍不停地掉着眼泪。
  “白浩……”夏人杰气愤地转身离去。
  “别去。”燕珍蜷缩在地上。
  夏人杰紧紧地抱住了她。
  “白浩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燕珍担心地说。
  “他凭什么怀疑?”夏人杰质问道。
  “他调查了我,知道在重庆我没有家人。”燕珍胆怯地看着夏人杰。
  “他暴露这件事了吗?”夏人杰说。
  “好像只有他知道。”燕珍摇了摇头。
  “燕珍,你走吧。”夏人杰预感到什么。
  燕珍摇了摇头。
  夏人杰歉意地看着燕珍,他真的不想再看见她这个样子,因为他已经加入袍哥了,会用各种方式了解白行之,他会找到黑匣子,会为父母报仇,他不想让燕珍受到任何伤害。养父去世的时候,把自己的亲生女儿交给他,可是他却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让她忍受这样的凌辱。
  可是燕珍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父亲去世后,我就已经没有家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帮你报仇,然后和你一起奔走天涯海角,无论走到哪儿,我都愿意。
  “燕珍,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是我妹妹,当哥哥的,怎么能忍受得了妹妹受这样的凌辱?”夏人杰安慰道。
  “妹妹……原来你一直把我当妹妹?”燕珍更加难过了。
  “众民让我去参加革命,我真想带着你一起走了。可是想到冤死的父母,家里的十几条人命,我真的是放不下啊。”夏人杰坦诚地说。
  “黑匣子就是找到杀人凶手的唯一线索,我们必须要找到,我想那幅油画后面,就是我们想要的东西。”燕珍说道。
  “只有黑匣子能让白行之显出原形,我要让白行之当着我的面承认他杀了我全家这个事实。”夏人杰情绪激动地说道。
  “人杰,你想过没有,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呢?”燕珍反问道。
  “不可能,朝天门码头以前是我爸、坤叔、白行之三个人的天下,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变成白行之一手遮天了呢?这件事情,白行之一定脱不了干系。”
  夏人杰理直气壮地说道。
  燕珍点了点头。微风吹拂着江面,点燃蜡烛的纸船飘向了黑暗的深处。
  深夜潜入
  夜色中,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神秘的黑影在白公馆的门口停住了。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闪了进去,门紧跟着关上了。
  叶美婷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门被轻轻地打开了。
  叶美婷甜蜜地笑了笑,故意地装着睡着了的样子。
  一个黑影迅速地进了门,关上房门。
  一双男人的脚在房间里移动着。由于窗帘阻断了月光,只能看见黑影的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
  黑影突然伸出了双手,慢慢靠近了叶美婷,越来越近。
  公馆大厅两个黑影,借着月光,穿梭在客厅,向楼上摸去。
  在月亮的微光下,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就是蒙面的夏人杰和燕珍。
  黑影用双手掐住了叶美婷的颈项。
  叶美婷拼命地挣扎着,黑影的脸贴着她的脸。
  “不许叫……”黑影威胁道。
  “你想杀我吧?”叶美婷恐惧地喘息着。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我那么地爱你。”原来是白浩。
  “行之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快走吧,我要和他成婚了。”叶美婷仇视地说。
  “你是不是想我祝福你啊?”白浩气愤地说。
  “我求你了,你走吧。”叶美婷哭泣地哀求道。
  “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你是我的女人,你嫁给了他,你同样是我的女人。”白浩狰狞地奸笑。
  白浩扯掉了叶美婷的衣服,粗暴地亲吻着他。
  叶美婷挣扎着:“不要……不要这样。”
  黑夜里,叶美婷挣扎着,反抗着……
  蒙面人夏人杰和燕珍进入了白行之的房间,燕珍取下了墙上白行之亡妻的照片。
  一个圆形密码装置凸现出来。
  燕珍点燃了一支蜡烛照亮了密码装置。
  夏人杰抚摸着密码装置,这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他敲了敲四周的墙,都很实,这里只有密码装置,门应该不在这里,或许就在这个房间里。
  燕珍点着蜡烛四处翻查着白行之的东西,然后又小心地恢复原样。突然,燕珍一不小心碰掉了东西在地上,烛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猝然回头!
  白浩惊慌地猛然抬头,仿佛听见什么声音。叶美婷推开了白浩,哀求白浩放过她:“如果被你爸发现了怎么办?我们结束吧……”
  白浩站了起来伤感地望着窗外:“叶美婷,我告诉你,动什么都可以,但不可以动心。难道你爱上老头子了吗?”
  叶美婷从床上下来,横了下心: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行之知道,鱼死网破也是一个死,总比受这种凌辱快活。但是我必须对白浩说清楚,这一切都是你白浩造成的,我是一个人,不是玩物,我有选择幸福的权利。我现在明白了,卑鄙的是你白浩而不是行之。他带给我的感受和你不一样,他让我觉得很温暖也很幸福,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你带给我的是快乐是刺激,来得快、去得也快,所以我是真心想嫁给你的父亲,你能够成全我吗?”叶美婷说道。
  “三个字,不可能。”白浩恶狠狠地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叶美婷问道。
  “你想把我甩掉,以纯粹的情感去面对老头子。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你想想你和我在床上缠绵,然后再用嘴对着我父亲的嘴。你说我怎么想,他怎么想,你又怎么想?”白浩有些期许地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哭泣了起来。
  燕珍和夏人杰匍匐在地板上,借着烛光微弱的光辉四处打量着。
  夏人杰轻轻地敲打着地面。
  燕珍压低嗓门:“我都找过了。”
  夏人杰问道:“会不会有地下室?”
  燕珍思索着:“那怎么进去呢?”
  夏人杰低声说道:“再找一找。”
  夏人杰神情有些急躁,把一只花瓶放回原处的时候,没有按照原来的角度放置,一滴蜡油滴在了桌面上。
  夏人杰起身摸着墙壁,思索着:“燕珍,隔壁是谁的房间?”
  “隔壁是白行之的卧室。”燕珍道。
  “这两个房间之间一定有玄机。”夏人杰思索道。
  “现在是叶美婷住在房间里,白行之没有在里面。”燕珍道。
  “进去看看?”
  “人杰,太冒险了,里面有人,会被发现的。”燕珍诧异道。
  “应该睡了,再说一个女人,好对付。”夏人杰侧身离去。
  燕珍拉着夏人杰的手,摇了摇头。
  白逸芸扭亮了台灯,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拿起桌子的钟,夜里两点。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却发现是空的。她拿着水杯,开门走了出去。从外面看着白公馆,黑压压的充满着神秘,大狼狗挺着胸脯来回巡逻着。一盏灯光亮起,一个女人的身影在房间里来回穿梭着。
  “美婷,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往前了,但以后的路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白浩心怀鬼胎地说道。
  “呸……你到底要干什么?”叶美婷横下一条心,看着白浩。
  “我要成为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你就是我的助力器。”
  白浩无耻认为叶美婷没有选择,他觉得老头子一旦进入她的身子,发现她已经不是处女之身了,就会对她失去兴趣,甚至杀了她。
  白浩搭着叶美婷的肩膀,说:“现在的状态是你拥有了一切,这就够了,你不要再妄想更进一步。所以美婷,你要保持住,别试图打破它,那样,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
  门锁似乎有旋转的声音,白浩惊恐地和叶美婷对视一下。
  叶美婷一脸茫然和泪水,同在一个屋檐下,是会败露的。
  她再次哀求白浩:“你是白家的唯一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你不要再算计你父亲了,好吗?如果走上绝路,我只好在阴间等你。”
  燕珍惊恐地拉着夏人杰,指了指楼下的白逸芸。
  “怎么办?”燕珍小声问道。
  “你一定不能暴露,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夏人杰带上面套,当机立断往回跑。可是白逸芸端着杯子走上楼,夏人杰只好陡然收住了脚步。
  燕珍随便开了一扇门,躲到了房间里。
  夏人杰左顾右盼,终于打开了白行之卧室的门,“咔嚓”关上了门。
  白逸芸端着杯子,凝视着白行之的卧室,想了想,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无声打斗
  夏人杰关上了白行之卧室的门,看着床上躺着的叶美婷,似乎睡得很香。他轻手轻脚地往窗户边走去。
  夏人杰停住了脚步,环顾着四周。
  床底下的白浩看着一双男人的脚来回走动着,却看不到男人的脸。
  夏人杰轻轻敲打着墙面,抚摸着墙壁。
  叶美婷感觉奇怪,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
  夏人杰极速转过身,叶美婷赶紧闭上了眼睛。夏人杰用脚敲打着地面,他轻轻地移动着脚步,准备慢慢俯下身子。
  床底下的白浩,紧张地握着拳头。
  夏人杰俯下了身子,瞬间与白浩四目相对。
  叶美婷故意咳嗽起来。
  夏人杰下意识抬起头来,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叶美婷,赶紧往窗户边移动。
  白浩一把拉住了夏人杰的脚,夏人杰一头倒在了地上。很快地,夏人杰翻身,一个反跳站了起来。
  叶美婷惊恐地坐了起来,不敢有声响。
  “你是谁?”白浩压低了嗓门。
  夏人杰没有答理他,依然往窗户边走去。
  白浩誓不罢休地追了上去,要摘掉夏人杰的面罩。夏人杰一把截住了白浩的手,两个男人开始赤手空拳地在并不大的房间里打斗起来。
  此刻特别地安静,除了两个男人拼尽全力地搏击,跌倒在地时撞击地面和硬物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的响声。
  白逸芸的房间开着淡雅的台灯,今夜她似乎失眠了。她不想任时光在绵长的暗夜里度过,她拿起了夏人杰送给她的钢笔,她拧开了钢笔笔盖,她甜蜜的给钢笔灌着墨水,看着液体就这样缓缓地流入了橡皮笔管中,这就像她对夏人杰的爱一样。爱是一个人的事情,相爱却是两个人的事,但大多的女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认为爱上一个人是幸福的,即使不能相爱也是一种悲伤、心痛、血腥的幸福,用自己心尖上的液体,轻轻地刻骨铭心地绘画着自己认为的幸福。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响起,白逸芸抬头仔细地听着,她披上了外套走了出去。
  白逸芸走了出来,看见燕珍站在过道门口,注视着白行之卧室的房门。
  “燕珍……”白逸芸诧异地喊道。
  “小姐……”燕珍愣了一下。
  “里面在干什么?”白逸芸问道。
  燕珍摇了摇头。
  白逸芸正想往前,燕珍拉住了她:“注意安全。”
  白逸芸质疑:“我去叫坤叔。”
  燕珍有些惊恐:“小姐,那是老爷房间,叶美婷小姐在里面。”
  白逸芸感悟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房间里,白浩不依不饶地和夏人杰纠缠在一起,拳脚相交。空气中弥散着拳头的火药味道,掀起微尘包裹着两人。
  夏人杰一脚将白浩踹到了墙边,转头向门口跑去。夏人杰夺门而出。撞见白逸芸和燕珍,燕珍给夏人杰递着眼色。
  “啊……”白逸芸惊恐的惊声尖叫着。
  夏人杰一个漂亮的飞跃,跳到了客厅里,再从窗户蹿了出去,幻化成了一个黑影。
  坤叔拿着枪对着黑影开着枪。
  卧室里的白浩惊慌失措地说道:“遭了,惊动了老头子了,我要马上出去。”
  “你不能从门出去,都看见了就说不清楚了。”叶美婷慌张道。
  白浩爬出了窗户。
  秘密暴露
  白公馆里灯火辉煌。
  整个公馆的气氛显得格外地压抑、紧张。
  白行之来回踱着步,白逸芸浑身颤抖着,叶美婷也显得花容失色。
  “老爷,什么也没丢。”坤叔走了过来耳语。
  “怎么会跑到家里来了?”白行之诧异地问道。
  “一个不偷东西的贼?”白浩思索着叹道。
  “我听见您卧室里噼里啪啦的,声响特别大。”白逸芸惊慌未定。
  坤叔和白行之都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内心复杂极了:是白浩情欲惹的大祸。但怕事情暴露,叶美婷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睡着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白浩叼着烟,在一旁胸有成竹地冷笑着。
  白逸芸诧异地看着叶美婷,又看了看白行之和坤叔,心想:怎么会?难道是我冤枉了她?不可能?怎么会听不见了?我隔着好几个屋都能听见,你怎么可能听不见了?再说燕珍都听见了呀?
  坤叔的眼神像箭一样地观察着叶美婷,仿佛刺穿了她的心。
  “白浩,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啊?”白行之猜疑地问道。
  “我什么也没听见。”白浩事先有准备,不愿答理地摇头。
  “爸,真让人提心吊胆的,明天通知警察局吧。”白逸芸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白行之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看着一旁的阿坤笑道。
  “你又没有丢东西,人家警察局会来吗?”白浩心急如焚地说。
第21章 血雨腥风风仇恨(2)
  白行之突然想起了什么,给坤叔使了一个眼色:“好了,没丢什么东西,都回去睡吧。”
  白行之的举动,白浩看在了眼里。
  白行之和坤叔急促的走进了书房。
  “把门关好!”白行之吩咐道。
  坤叔赶紧关上了门,上下观察着。
  “我刚才检查过,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坤叔说。
  白行之指着墙上的画:“取下来。”
  坤叔赶紧将油画拿了下来。
  白行之抚摸着密码装置,仔细地检查着,没发现人动过。
  坤叔又赶紧挂了起来。
  门外的白浩仔细地听着白行之和坤叔的谈话。
  “难道有人知道了,来寻找?”坤叔问道。
  “不会有人知道的,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白行之摇了摇头。
  “老爷……”坤叔笑道。
  “你不会的,我知道。”白行之道。
  “很不寻常,没丢一点东西,而且蒙面人是从叶小姐房间跑出来的。”坤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怀疑美婷?”白行之诧异道。
  “叶小姐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但是不知道她身后还有什么人?”坤叔思索着。
  “不可能是叶美婷。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我了解她,她不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白行之分析道。
  “希望老爷多个心眼,白公馆戒备森严。除了内外勾结,不然是进不来的,就是进来了也是跑不掉的。既不伤人,也不偷东西,那到底想干什么?”
  坤叔提醒道。
  坤叔突然发现了桌上的蜡油:“老爷,你看。”
  白行之摸了摸桌面上已经冷却变硬的蜡油,回转过头,看见花瓶也移动了位置。
  “看来不是有人盯上我了,而是盯上了那批东西。”白行之觉察到了来者的目的。
  “需要转移吗?”坤叔耳语道。
  白浩竖着耳朵聆听着,自言自语:“东西?什么东西?”
  “没法转移,工程量太庞大了。”白行之摇着头。
  “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啊。”坤叔担心地说。
  “就是知道,也没有人奈何得了。”白行之笑了笑。
  “可是他们目标明确了啊。老爷,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坤叔有些焦急。
  白浩若有所思,转身离去。
  他去革命
  薄雾缭绕着铁轨,旧式火车鸣着长笛。
  文质彬彬的唐众民拿着行李,左右张望着,一步一步地走向火车站台。他不停地回头看,似乎在寻找熟悉的身影。
  “看来,人杰兄很守信用啊。”唐众民有些失望地说。
  白逸芸身穿一袭白裙,在薄雾中奔跑着,后面跟着夏人杰、耿直、杨贞洁、沉瑞、邓力豪等救国社成员。
  “众民……”白逸芸向唐众民招手。
  唐众民露出了笑容:“逸芸……”
  大家都围了上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啊,太不够朋友了。”耿直责备地说。
  “你以为我们会拖你后腿吗?”沈瑞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影响你进步啊?”邓力豪不高兴道。
  夏人杰靠在栏杆上抽着烟,看了看唐众民。
  唐众民看了看夏人杰,走了过来,和他们依次地握着手:“我的朋友们,我会回来的。我只是去寻找革命真理,我很高兴能和你们这样充满着抗争和进步思想的青年成为好朋友。”
  大家都显得很激动。
  “我们都支持你!”白逸芸笑道。
  “谢谢……谢谢大家,我们一定要树立起坚定的革命理想,理想就是知难而进、走向成功的动力,也是革命的动力。我们要走没人走过的路,以民族的发展为己任。我走后,我希望在夏人杰的带领下,‘救国社’能够为国家做更多的实事。”唐众民激动地说着。
  大家都坚定地点着头。
  火车又发出了催促的长鸣声。
  唐众民将白逸芸拉到了一边,说:“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瞎说什么啊,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我们的主心骨都没有了,放心吧!”
  “我会就记住你的话,学鲁迅和吴芳吉先生,将笔变成枪。”白逸芸依依不舍而坚定地说着。
  唐众民点了点头,从包里摸出一个红绸布包好的礼物。
  白逸芸好奇地想立即知道是什么,“等火车开了你再看吧。”唐众民深情地说。
  白逸芸点着头。
  唐众民靠近白逸芸的耳朵:“夏人杰人不错。”
  白逸芸不好意思地说:“你什么意思啊?”
  火车眼看就要开了,唐众民奔跑着跳上了火车,他挥动着手,向大家告别。
  大家都矗立在站台上,直到火车消失在了尽头。
  白逸芸打开了唐众民送给她的礼物,一支钢笔,还有一封信,白逸芸展开了信。
  “逸芸,见信好!你拿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了重庆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离开的最大痛苦就是我不那么容易见到你了。天知道,我长这张嘴是干什么用的。该讲的话该说的时候总也表达不出来。终于,当一切被遗憾代替,也只能黯然地记录在这薄薄的纸上。我总是在问自己,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认为不管我们的理想是什么,信奉什么样的主义,也不管是伟大或渺小,总之我们活着,就要奋斗。当然这种奋斗就意味着会流血、会牺牲。
  我不知道我能否再回到重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想说的是,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祝福你,祝福你和夏人杰。我知道我永远成为不了夏人杰,所以我选择离开,选择我的理想。你很爱他,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爱的光芒,他是一个优秀的青年,我会在远方默默地祝福着你们。”
  叶美婷看见花园里的白逸芸,便走了过去。她想对逸芸说今天没有去书社吗?但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花园里种满了美丽的鲜花,白逸芸正修剪着枝叶。
  “这花真漂亮。”叶美婷感叹地说。
  “这些花拉拉杂杂的,也不值几个钱。”白逸芸说。
  “花只要好看就行了,干吗非要论价钱呢?”叶美婷感到话里有话。
  “这你倒说对了,这花其实就是野菊花,重点突出在野字上。”白逸芸点了点头,看了看叶美婷,有些故意含沙射影地说道。
  “逸芸,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啊?”叶美婷若有所思地看着白逸芸。
  “叶阿姨,我可不敢啊。”白逸芸提高了嗓门,不耐烦地说。
  叶美婷知道白逸芸还在为昨天的事情寻找答案,心里想: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解释,但我心里非常痛苦,真是进退两难啊。
  “野菊花,你身边怎么长满了野草啊,让我来帮你剪掉吧。”白逸芸刻意地说道。
  “逸芸,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要对我有看法,我也没办法。对,其实我就是一朵野菊花。我不像你出身名门,大家闺秀。可是你看这金灿灿的花朵,虽然无花香,但不雍、不媚、不骄、不荡,是永开不败的生命。”叶美婷淡淡地说道,眼神里满是柔情。
  白逸芸有些吃惊地看着叶美婷,虽然说眼前的这个女人没有读过书,但这不能表明她没有修养,没有文化,现在她终于知道爸爸为什么那么喜欢叶美婷了。
  “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没有优秀之处。”叶美婷歉意道。
  “野菊花虽然比不上兰草和那些名贵品种,可是就有人迷恋这种平凡和普通,因为他发现了这菊花身上看似平凡却不平凡的个性魅力。野菊花不及那些被沃土供养起来的名贵品种,但是野菊花有坚强的生命力和不畏严寒的品格。”白逸芸指着花园里的花朵说。
  叶美婷笑了笑,拉起了白逸芸的手。
  白逸芸看了看叶美婷,把花洒交给了她。白逸芸松着土,叶美婷浇着花,没有什么言语,但她们的感情开始融化了。
  提高警惕
  坤叔,白浩和白行之都在办公室里。
  “白小姐我已经送回白公馆了。”夏人杰走了进来。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昨晚白公馆也闯入了动机不明的蒙面人,接下来对我们很不利啊,你们有什么看法没有?”白行之点了点头,看着大家。
  大家摇了摇头,各自在心里猜疑着。
  坤叔打破了僵局,说道:“老爷,码头禁止运毒和贩卖军火的规定,让五堂袍哥很不满啊。现在九爷的事情出了之后,我就害怕各大帮派和五堂袍哥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仁字袍哥。”
  “那就麻烦了。”白浩诧异道。
  “麻烦什么?白老爷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不招谁惹谁,只要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行了。”夏人杰理直气壮地笑道。
  “现在必须要加强白公馆的安全措施,发生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后院起火。”白行之点了点头说。
  “我会在白公馆加派人手。”坤叔自信笑道。
  “爸,时代不同了,重庆进了那么多大商贩,还有个大帮派,我认为你要改变思路,以前的垄断式经营,已经不现实了。”白浩试探地说。
  夏人杰走上前,看着白浩,说:“白老爷并不是垄断,只是在做一种改变。”
  在白浩的心目中,人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你的改变,要看赚不赚钱!现在明摆着大烟和军火最捞钱,你可以不做,我们白家不能挡着人家不做吧?
  白行之有些激动:“朝天门是我的码头,我白行之的码头,要的是干净。”
  “少爷,老爷决定了的事情,您就不要阻碍了。”坤叔暗示道。
  “我阻碍得了吗?”白浩不耐烦地说。
第22章 血雨腥风风仇恨(3)
  “人杰,本想把扬子江交给你的,现在你暂时看管码头吧。交给别人不放心,最近码头上会不太平的,就辛苦你和坤叔了。”白行之拍着夏人杰的肩膀,说道。
  “是,老爷。”坤叔道。
  “我会让朝天门干干净净的。”夏人杰道。
  白浩上前说道:“爸……那个,扬子江就先交给我管理吧。”
  白行之看了白浩一眼:“你把扬子江看紧点,最近闹事的可能会比较多。”
  “老爷,您最近……”坤叔问道。
  “我想立马筹办婚事,也跟老关系们多走动一下,出了太多的事情,就当是冲冲喜嘛!”白行之道。
  夏人杰下意识地观察着白浩。
  “各个政府部门都给我请到了,各个会馆、帮派也都招呼一下。至于来不来,那是他们的自由,有政要在,我想他们也没办法兴风作浪。”白行之说道。“爸爸,恭喜你啊,要当新郎官了。”白浩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好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啊!”白行之质问。
  夏人杰冷冷地笑了笑。
  “目前的事态比较严峻。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啊。但关于马帮,还是希望不要让它废除了,我对那些马太有感情了。别人可能会想,那些老马还留着干什么,现在谁还会用马帮运东西,费时费力?但是在我看来,关键的时候是用得着的。”
  “老爷是。”坤叔道。
  “感情归感情,它们创造不了效益嘛……”白浩反驳道。
  “我想白老爷留着马帮,是有他的用意的,您就放心地把这些马交给我吧。”夏人杰恳切地说。
  坤叔和白浩都吃惊地看着夏人杰。
  白行之点了点头:“好!”
  夏人杰想,在这件事上他是愿意帮助白老爷的。因为他认为白行之是在做一件有益的事情,在尽力改变袍哥一贯禀性。他虽然不知道白行之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但他希望不要流血成河,不要凡事用暴力解决。
  白行之高兴不已,讲着袍哥的信条:“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袍哥一炷香,五湖四海皆兄弟,三山五岳一香堂;肝胆相照一杯酒,仁义理智信忠良;江河祸福一条路,你哥我弟走八方。我入袍哥,吃江湖饭,这就是我的信条,都在说时代不一样了,可是我看到的是袍哥兄弟互相残杀、唯利是图,我不是在改变袍哥一贯的禀性,我是想让袍哥兄弟们回归到原来的样子。”
  白行之回想起了他年轻的时候。
  清风舞动的黄桷树下,白行之与坤叔、大豪滴血结义。
  三人整齐地喊道:“古有桃园三结义,今有袍哥一炷香;五湖四海皆兄弟,三山五岳一香堂;肝胆相照一杯酒,仁义礼智信忠良;江河祸福一条路,你哥我弟走八方。”
  大豪拿出匕首,率先戳破了手指,白行之和坤叔效仿着。
  盛着白酒的大瓷碗里,殷红的鲜血,一滴、两滴、三滴坠落下来,红色的雪莲在酒水中慢慢洇开来。
  大豪:“血滴天地间,情义泪无边。”
  白行之:“唯我誓言魂,豪气冲云天。”
  坤叔:“滴血为誓,结为手足。”
  白行之、坤叔和大豪虔诚地跪倒,齐拜天地。
  大豪:“这一拜,忠肝义胆。”
  白行之:“这一拜,生死不改。”
  一阵秋风起,卷起了黄沙,树叶在风中飞舞,三人的长衫也在风中飞舞了起来。
  大豪:“喝了这碗酒,歃了这滴血,就是生死兄弟,死生相托,吉凶相救!”
  三人一个接一个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一股叫人热血沸腾的信仰和感动,瞬间在这黄桷树下涤荡开来。
  夏人杰凝视着白行之,白行之一下子从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中。
  “什么是暴力?我们只以暴制暴来解决问题,现实的冲突往往会升级暴力。”白行之说道。
  “慢慢你会明白了。”坤叔拍了拍夏人杰的肩膀,久久地看着他……
  黄昏时的白公馆从外观看,俨然是一个碉堡,来来回回不停地有身上携带着枪支的保镖牵着大狼狗走动着,外围还拉上了铁丝网。
  白逸芸不满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要求把那些铁丝网去掉。
  “老爷吩咐安上的。”坤叔回道。
  “那不是害怕又有蒙面人翻进来嘛。”白浩讥讽道。
  “这白公馆跟鸟笼子有什么区别啊?我们不成了笼中的鸟儿了吗?”白逸芸不满地说。
  白行之和叶美婷走了下来:“吵什么啊?”
  白逸芸迎了上去,恳切地说:“爸,把铁丝网撤掉吧,我们像关在牢笼里的犯人一样。”
  行之抚摸着叶美婷娇嫩的玉手,朝向逸芸说:“逸芸,在这个事情上,你不要跟我倔了。”
  白浩不乐意地看着叶美婷,叶美婷收回了手。
  “爸,昨天虽然有蒙面人进来,可是没丢东西,也没人受伤啊,干吗非要弄些铁丝网啊?你要这样,干脆我就搬出去住,白公馆里住着太压抑了。”白逸芸任性地说。
  “你敢!你搬出去住,会更危险,最近码头堂口、歌舞厅出了太多的事情,有人要跟我对着干,你们一定要小心,谁也不许给我出纰漏。”白行之用命令的口吻说。
  “我的书社怎么办啊?”白逸芸撅着嘴。
  “关了。”白行之强硬道。
  “关吧、关吧,把人也关起来。”逸芸说着转身跑上楼去。
  “这倔犟的丫头。”白行之摇了摇头。
  美婷扯了扯白行之的衣角,白行之想起了什么,追上楼去了。
  白行之敲着白逸芸的门,白逸芸背着身,生着闷气。白行之推开门,看见白逸芸还生着自己的气。他安慰道:“爸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你要知道,爸爸会尽早让这样的日子结束。爸爸不年轻了,也应该享享清福了。”
  “爸爸明天就要结婚了,想过安稳的日子了。”白行之顿了顿,继续说道。
  “爸,明天是妈妈的祭日。”白逸芸诧异地说。
  “我没忘。”白行之点了点头。
  “我不同意,这个时候太不合适了。”白逸芸激动地说。
  “我知道你会有想法,所以提前来跟你商量。”白行之笑道。
  “妈妈的祭日,你却要和叶美婷结婚,你让我怎么接受啊。”白逸芸含着泪说。
  “只是一个日子而已。”白行之劝道。
  “爸,我一直很崇拜你,我一直都觉得你和妈妈的爱是那么纯洁,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不娶,是为了妈妈,是因为你太爱妈妈了。”白逸芸哭泣地说。
  “你不是也说过,爸爸老是一个人太孤独了吗?”白行之问道。
  “是,我说过,但是女儿不希望爸爸在妈妈的祭日另找真爱。”白逸芸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爸爸,如果你非要选择在妈妈的祭日和叶美婷结婚的话,我不参加。”
  白逸芸伤心地哭了起来。
  “逸芸,这件事情,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了,对不起。”白行之起身准备离去。
  白逸芸站了起来,看着白行之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妈妈,你想过吗?你和叶美婷结婚,你们手挽手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也就是二十年前的同一天,无情的病魔夺走了妈妈年轻的生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看着妈妈痛苦的样子我们都无能为力,你握着她冰冷的手,我和哥除了叫妈妈就是哭,眼睁睁地看着她闭上双眼离我们而去,她没能留下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我们,给我们留下的只是那紧闭的双眼和两行泪水。”
  白行之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白逸芸哭泣的样子,老泪涌了出来。可还是毅然转身离开了。
  白逸芸满脸眼泪地说:“爸,祝您新婚快乐……”说完倒头就哭。
  燕珍和夏人杰坐在房顶上。
  微风吹动着燕珍的秀发,她凄婉的脸庞没有任何色彩,她指着远方:“你看,每一盏灯就是一户人家,每一户人家都有他们的故事,爱、恨、生、老、病、死。你信不信当我们站在这儿看的时候,那些灯光下,就有无数故事正在发生,正在进行,或正在结束?”
  “是啊,就连小小的白公馆里也藏着那么多的故事。”夏人杰不解道。
  “我早就觉得白浩和叶美婷之间不正常了。”燕珍说道。
  “白浩在对自己的父亲耍手段啊,他想得到什么呢?”夏人杰不解地询问。
  “得到白行之的认可,得到白行之的一切,其实白浩在白公馆里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人,但他也是一个心眼最多的人,他可能已经怀疑我了,说不定他还会派人跟踪我,白浩不好对付。”燕珍警觉地说。
  “我总觉得白浩在打你的主意。”夏人杰愤怒地说。
  燕珍有些慌乱地看着夏人杰,掩饰地笑了笑,说:“怎么会呢?他和叶美婷纠缠不清,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他最多也就是故意做做小动作,那他也是做给叶美婷看的,他不会碰我的。更何况我会武艺呀!”
  夏人杰不希望白浩伤害燕珍,所以他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情,尽快离开重庆。现在白公馆除了黑匣子,到底还藏了什么呢?贵重的物品?白行之的犯罪证据?为什么要如此地隐秘呢?到底是为什么让白行之如此重视,甚至已经到了害怕的地步了?白行之不想让人发现的东西,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
  “看来只有从白行之和坤叔身上下工夫了。”夏人杰回过神来,表情严肃地说。
  “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些东西。”燕珍说道。
  “燕珍,难为你了。”夏人杰充满歉意地说。
  “为了我们俩能尽快离开重庆,我什么都愿意做。”燕珍动情地说。她强忍着眼泪,不让泪水流下来。
第23章 鲜血沐浴侵孑身(1)
  八个汉子没有语言,黑压压地向夏人杰袭来,“呀!”两个站在夏人杰身后的汉子率先发难,两条腿分别使用“一箭穿心”朝他踹来。
  夏人杰听风声渐近,头也不回,猛然伸出两只手,攥住了袭来的两条腿,用力向前一甩。两人失去了重心,被丢到了江里。
  两个人不停地在江水里扑腾。
  夏人杰走向白逸芸,说时迟,那时快,另外六个人已经从四面攻来,或是用拳,或是用掌。夏人杰连击两拳,将左边的那个人打翻在地,接着右脚向前踢踹,双肘向后一推,左脚斜踢,四个人被打翻在地,接着正前面的两个被翻转了胳膊,嗷嗷痛叫。
  两个从上爬起来,抽出刀,向夏人杰砍去。
  “人杰,小心。”白逸芸焦急地说道。
  锋利的刀尖刺进了夏人杰的肩膀,鲜血浸透了出来,另一个人携刀向夏人杰腰部刺去。
  夏人杰顺势一转手,两个汉子“啪”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婚礼之前
  白行之坐在大班椅上凝视着亡妻林清玄的画像,他抚摸着林清玄的脸庞自言自语道:“清玄,我今天结婚了,你高兴吗?逸芸很不理解为什么我选择在你的祭日结婚。原因只有你和我知道,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改变。忘不掉就让我铭记得更深刻吧,很想你,随时随地都想着你,你在天堂还好吗?生与死只有一线相隔,却把我们分开了二十年。我孤独地生活在充满险恶的世界里,即使是望眼欲穿也看不到你的身影。思念像一条毒蛇,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我的灵魂,直到叶美婷的出现,她让我想起了第一次与你相见的一幕幕。”
  青石板小道上,林清玄奔跑着。突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林清玄脚一滑,差点跌进白行之的怀里,坤叔扶起了她。林清玄莞尔一笑,向远处奔跑去。白行之脱下了上衣,追了上去,为林清玄遮挡着风雨。
  青石板小道上的雨水“滴答滴答”,他们的脚步“踢踏踢踏”。
  白行之嘴角上扬,回味着那段浪漫而甜蜜的时光。
  白行之再次凝视着林清玄的照片:“祝福我吧,清玄……我要走了。”
  白行之起身,潇洒地穿起黑色的风衣,转身离去。
  白逸芸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来到林清玄的墓地前,夏人杰紧跟其后。
  墓地已经被打扫得很干净,一把白色的菊花已放在了墓碑前。
  白逸芸微笑着说:“爸爸一早就来过了。”
  “那今天的婚礼,你还去吗?”夏人杰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觉得呢?”白逸芸把菊花放在了墓碑前,期盼地看着夏人杰。
  “你不去,婚礼会一样举行。但是作为白行之最疼爱的女儿,你不到场,他会很失落。”夏人杰劝道。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劝你,换位思考,为人父母,不容易。”夏人杰真诚地说。
  白逸芸抚摸着墓碑:“所有人都在热热闹闹地参加婚礼,只有妈妈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里。”
  “可是你妈妈每天都躺在这里啊,而我的父母呢?他们连个墓碑都没有。”夏人杰酸楚地望着远处。
  “怎么会呢?”白逸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都不知道他们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们的尸体在哪儿。真是可悲啊。”夏人杰痛不欲生地说着。
  “你太小了,没有记忆吧?”白逸芸说道。
  夏人杰摇了摇头。
  竹林里突然有个身影闪过。
  夏人杰警觉道:“谁?”
  一个身影,极速地奔进竹林深处,夏人杰紧追而上,跑进了竹林深处。
  竹枝挺拔,密密麻麻,浓雾凝结在头顶,将竹梢都遮住了。夏人杰跑到了竹林深处,人影却消失在浓雾中,不见了。
  “嗖”、“嗖”两声,两根尖利之物钻破浓雾,直射向夏人杰。夏人杰一把截住了两根削得锋利的竹枝!
  夏人杰闭上了眼,他用耳朵仔细地听着,脚步声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咚”的一声巨响,夏人杰一个漂亮的转身。尖竹从天而降,擦过夏人杰,深深扎入土中,剧烈抖动起来!
  放眼望去,朦胧缥缈的浓雾中,竹林犹如一幅画卷,透露着神秘的气息。
  突然,背后刀风疾响。一道黑影携刀向夏人杰刺来,夏人杰一个翻转,黑影钻进了浓雾之中。
  “你是什么人?”夏人杰喊道。
  没有任何回应,风吹万片枝叶摇动,哗哗刷刷作响,浓雾之中好似布满了一层层绿色的迷障。
  竹林外传来一声马嘶。
  夏人杰回过神来:“糟了,不好!”他急忙跑出竹林。
  夏人杰四处张望着呼喊着:“逸芸……逸芸……”
  夏人杰发现泥沼的地上有一串马蹄留下的痕迹。他沿着马蹄的印记,寻了去。
  水码头来来回回一片繁忙的景象,一群纤夫逆行拉着船,码头上传来纤夫粗野的吼叫。
  纤夫将纤绳狠狠地勒在自己的身上:“脚蹬石头手扒沙,八股绳索肩上拉。周身骨头累散架,爬岩跳坎眼睛花。哟——哟——”
  夏人杰跑进了水码头,他焦急地来回张望着,寻找着。
  一匹马儿正拴在一棵黄桷树边。
  夏人杰极速地寻找着白逸芸的身影,江中有条河船,正往江对岸驶去。夏人杰立即跳上了一条打渔船,朝同一方向划去。
  大喜之时
  今天的仁字袍哥堂口,张灯结彩,充满着喜气。堂口里外都热闹非凡,外厅的茶馆铺排15张方桌,专供川戏玩友打闹,玩友围着方桌坐定,一边敲打鼓钹,一边拉长腔调,唱着段子。
  坤叔满脸堆笑,应酬着,各个帮派和五堂的袍哥基本都到齐了,15张桌子挤得满满的,锣鼓喧天,喝唱不断。有身份的袍哥和政要人员都聚在内堂。
  第一进天井里,摆着桌子和麻将,专供五堂有地位的袍哥消遣。这里没有外面热闹,暗里压抑着一种紧张的气息。这些袍哥,尽管哥子兄弟叫得热乎,但都暗里较着劲。连打麻将的时候也不屑一顾地看着桌子上的其他人,为了个色子也要翻脸争吵,剑拔弩张,各不相让。
  白行之和叶美婷在第二个天井里。这里的铺排截然不同:安放着清一色明光锃亮的太师椅、茶几。茶几上放着青花瓷碟儿垫底的茶碗,旁边还放了小册子。
  白行之摸着叶美婷的手:“点出戏吧。”
  叶美婷拿起了册子翻了起来。
  白行之起身进了旁边的厢房。
  戏台上唱着经典的川戏《啼笑江湖》(后更名《易胆大》,魏明伦代表作品),锣鼓敲得是清脆有力。白浩见父亲进了厢房,坐到了叶美婷的身边。
  “《啼笑江湖》。你点的戏?”白浩问道。
  叶美婷嗑着瓜子儿,点着头。
  “今天晚上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白浩讥讽道。
  “你什么意思?”叶美婷警觉地看着白浩。
  “有的事情窗户纸一捅破,老爷子对你的态度自然就会转变。”白浩奸笑说。
  叶美婷颤抖着端着茶杯。
  “你不想穿帮的话,就让老爷子知道你是一个正经的黄花大闺女。”白浩阴险地说。
  叶美婷没有说话,依然凝视着戏台子。
  “老爷子一直没有碰你的身子,期盼了这么久的一个圣物,居然早就破旧不堪了。”白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你操什么心?我会向行之说清楚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叶美婷不满地说。
  “这戏啊,演得了一时,演不了一世,戏终究是戏啊。”白浩指着戏班子讥讽。
  “你是不是很想这出戏演砸啊?”叶美婷狠狠地看着白浩。
  白浩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白行之走进了厢房,厢房回廊上布满了贺婚的对联。
  警察局局长张毕国看见白行之连忙和他拥抱。
  “行之啊,好久不见了,今天见你真是容光焕发啊。”张毕国道。
  “那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嘛!”工矿银行分行行长周传西道。
  “今天张局长到了,怎么也得给我写上两笔吧?”白行之笑了笑道。
  “都知道白公馆的白老爷一手的好字,还有人传你是白居易的后人,我要写字,那不是让我献丑吗?”张毕国嘲笑。
  “瞧瞧你的酸样!”白行之指着说。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白行之铺上了宣纸,将一块精致的镇纸石压在白纸上,在一旁研着墨。
  张毕国提起了笔:“白老爷给我研墨,这不是给我压力嘛!”
  周传西笑道:“张局长,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你紧张的,有失水准啊。”
  张毕国笑道:“哎呀……写得不好可不要见笑啊。”
  白行之笑了笑。
  张毕国提起了笔想了想,挥舞着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
  “好联,好联啊!”白行之高兴地说。
  “连理枝喜结大地,比翼鸟欢翔长天。”周传西念着。
  “看看,新娘子多漂亮啊。”周传西推开厢房的窗户。
  张毕国放下了毛笔:“听说新娘子,唱歌唱得不错,什么时候也能让我们饱一饱耳福啊?”
  “会有机会的,这一幅字我要用绫缎精裱了。”白行之笑道。
  张毕国是重庆警察局的局长,是很有影响的人物,当地的袍哥舵爷黑帮老大都对他有三分的畏惧,保护伞黑吃黑那就是家常便饭了。在利益的驱动下,他暗示着白老爷,最近好像你的堂口、家里都不太平啊,不过你总不按常理出牌,这样是和不了牌的,可是坐上了牌桌,不由得你选择。
  白行之从张毕国张局长那里感受到这里的暗示,笑了笑,说:“其实我们这些江湖中的袍哥舵爷黑帮老大,没有政府的保护是长不大的,这都是权钱交易,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我本就不想和牌。可是坐上了牌桌,真是身不由己啊,所以这把牌,我奉陪到底。最近局势混乱,家里也不太平,因此办个婚礼冲冲喜。”
  “我们银行也收到来自四方的消息,说是白老爷要当林则徐?”周传西道。
  “不敢,只是想对袍哥内部做一些调整。”白行之谦虚地说。
  “白老爷,需要我们银行做什么吗?”周传西问道。
  “把我户头上的钱全部提出来。”白行之答道。
  “白老爷,需要钱?”周传西吃惊地看着白行之。
  “最近,各个帮派都回来骚扰我,生意做不好,只能吃老本了。”白行之谦让道。
  “值得吗?”张毕国反问道。
  “不管输赢,这把牌我都会打完。但是不会把江湖的水搅浑了,规矩就是规矩,我白行之在袍哥中也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大开杀戒,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白行之点了点头。
  “不知道如何帮你,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张毕国愣了一下,警觉地说道。
  “这么多年,你这个朋友没有白交啊。”白行之欣慰地笑了起来。
  “拿了这么多年的俸禄,总得做点事情。”张毕国比画道。
  白行之拍了拍张毕国的肩膀:“好,不要分你我,要团结。”
  坤叔匆忙地走了进来:“九爷来了。”
  白行之严肃地抬起头来。
  九爷坐在滑竿上,被两个人抬了进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九爷。
  白行之迎了上去。
  “九爷,你太给我行之面子了,瞧您身子不好,就应该在家休息!”白行之故意道。
  九爷咳嗽了一下:“我闲不住啊,一听白老爷今天办喜事,我怎么也得来凑热闹啊。”
  “阿坤,把太师椅端出来给九爷坐。”白行之谦和地说。
  九爷一屁股坐了上去,左右环顾着:“很热闹嘛!绸帮、粮帮、粪帮、纱帮、船帮、药帮、屠夫帮、菜帮。哦……连警察局的张局长也在啊,还有银行的、司法局的,白老爷真是面子大呀!”
  “您来才是给足了我的面子。”白行之笑着说道。
  “我啊,浑身是眼,疼啊!”九爷指着白行之不满地说。
  “我有熟识的大夫,给您看看吧。”白行之看着九爷,笑道。
  “别,给我看进棺材了,我还找不到人说理呢。”九爷话里有话。
  “瞧九爷说的这话,今天是吉利日子,可别说这样的话。”张局长上前劝解道。
  九爷笑道:“怎么没有见新娘子啊?”
  白行之笑了笑叫道:“美婷……”
  叶美婷走了过来,很识大体地行了个礼:“美婷见过九爷。”
  “哟哟哟……不敢啊,这么年轻,漂亮啊。这跟你女儿一般大吧,怎么大喜的日子没有见着白小姐啊?”九爷讥笑着。
  白行之感觉不对,九爷又在捣什么鬼!他转身对坤叔吩咐道:“打电话到白公馆,问问逸云在没在公馆。”
  坤叔转身离去。
  九爷故意拉高嗓门:“今天,我也带来一个喜讯,我是来提亲的,为我的儿子向白老爷的闺女提亲,让今天这个吉利的日子变成双重喜庆。”
  有人应和道:“好……好……”
  坤叔对白行之耳语着,白行之一脸的僵硬。
  “有人传言啊,白行之是白居易的后人,这可不得了啊,这原本该拿笔的人,现在却拿起了刀枪,白老爷,赐幅字画给女儿当嫁妆吧。”九爷奸诈地喊道。
  坤叔拉着白行之。
  白行之如同就义一般:“阿坤,笔墨纸砚候着。”
  “是,老爷……”坤叔回道。
  九爷靠近白行之耳语着:“都是为人父母的,手可别抖,女儿嘛,讨人喜欢。”
  白行之压着自己的怒气:“都是袍哥人家,不要伤害她。”
  “还没有过门呢,怎么就说这话了。好好地拿着毛笔,画完这幅画。”九爷指手画脚地比画道。
  白行之握紧了拳头。
  坤叔铺开了宣纸,研着墨,将毛笔递给了白行之。
  白行之帅气地一撩长衫,手在宣纸上一抚。
  一场血战
  白行之一落笔,却成为了败笔,墨汁滴在了洁白的宣纸之上,漆黑的一块浓墨。
  白行之将墨汁吹散,他再次提笔,蘸墨,再次落笔,笔锋行云流水般。
  白浩、叶美婷、张局长、周传西、九爷等人都看着白行之的表演。
  宣纸上,雾霭含烟,淡抹秋晨。轻轻地、淡淡地、恬恬地,一幅山水水墨画呈现了出来,那一簇黑墨却成了少女背影上的黑发。
  “太绝了,溪水是那样的澄清,层层薄雾中的山是那样的空灵,隐约的人物与山水相伴透着一股秀气。”张局长感叹道。
  “这个背对着我们的少女想必就是今天的新娘子吧?”九爷凝神问道。
  “这是我的女儿,白逸芸。”白行之心里不安地说。
  两个人拉起了宣纸,向众人展示着白行之的画作,白行之用毛巾擦拭着手。
  白行之陪着九爷坐在了戏台子下。
  戏台上开始了变脸吐火的剧目。
  台子底下一片欢呼声。
  “白老爷,今天这门亲事就定下了?”九爷奸笑道。
  “都知道你那儿子是个傻子,你不是存心的吗?”白行之克制着内心的怒火,坦言道。
  “我身上被你的狼牙棒打得浑身是眼,一个女儿,过分吗?”九爷反问道。
  “保她平安,掉一根头发,我要了你的老命。”白行之怒视着九爷。
  “你不要吓唬我,她是死是活,我说了算。”九爷哈哈大笑起来。
  戏台子上,演员在动作瞬间神奇般地变换不同的脸谱时,口喷熊熊烈火,将脸谱艺术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九爷拍手叫绝:“好!白老爷,你说我们到底有多少张脸啊?哪一张才是真正的自己呢?或者我们一生都在学变脸,变得越多越成功。”
  白行之冷冷地说道:“不是变脸,你是不——要——脸——”白行之起身离去。
  九爷笑了起来。
  坤叔、白浩和手底下的袍哥焦急地和白行之聚拢在一起。
  坤叔关上了厢房的门。
  白行之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九爷没安好心,要打逸芸的主意。我堂堂舵把子的女儿给他那个傻儿子当妾,岂不是要笑掉大牙?我现在要逸芸安安全全地给我回来。”
  “没有目标啊,让我们到哪儿去找呀?”白浩说道。
  “夏人杰。”坤叔说。
  “我就知道这个夏人杰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他跟九爷是一伙的。”白浩指道。
  “不可能。”白行之摇着头。
  “他们如果在一起,那还能确认小姐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坤叔叹道。
  “马上派人找,各个码头、堂口、赌场、妓院,给我翻个底朝天。”白行之愤怒地说。
  “是,老爷。”坤叔点着头。
  夏人杰奋力地划着打渔船,向过河船靠去。他拉着过河船的船尾一跃跳上了过河船。
  八个汉子围拢了过来。
  还有两个人挟着白逸芸。
  夏人杰以袍哥的礼节打了一个响片:“各位大爷,我是仁字堂口夏人杰,都是袍哥人家行个方便,放了白小姐。”
  八个汉子没有言语,黑压压地向夏人杰袭来,“呀!”两个站在夏人杰身后的汉子率先发难,两条腿分别使用“一箭穿心”朝他踹来。
  夏人杰听风声渐近,头也不回,猛然伸出两只手,攥住了袭来的两条腿,用力向前一甩。两人失去了重心,被丢到了江里。
  两个人不停地在江水里扑腾。
  夏人杰走向白逸芸,说时迟,那时快,另外六个人已经从四面攻来,或是用拳,或是用掌。夏人杰连击两拳,将左面的那个人打翻在地,接着右脚向前踢踹,双肘向后一推,左脚斜踢,四个人被打翻在地,接着正前面的两个被翻转了胳膊,嗷嗷痛叫。
  两个从地上爬起来,抽出刀,向夏人杰砍去。
第24章 鲜血沐浴侵孑身(2)
  “人杰,小心。”白逸芸焦急地说道。
  锋利的刀尖刺进了夏人杰的肩膀,鲜血浸透了出来,另一个人携刀向夏人杰腰部刺去。
  夏人杰顺势一转手,两个汉子“啪”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夏人杰继续走向白逸芸,两个挟着白逸芸的汉子拿着刀对着白逸芸的脸。
  “放开她。”夏人杰喊道。
  “你再敢向前一步,我就划破她的小脸。”其中一个大汉说道。“退回去。”另一个大汉挥舞着长刀,奸笑道。
  夏人杰慢慢向后退去。
  两个大汉示意着,船就要靠岸了,岸上有几十个兄弟接应我们。
  夏人杰向江岸看去,还有两百米的距离,夏人杰再次靠近白逸芸。
  “你不遵守游戏规则,那小美人怎么也得挨上一刀了。”一个大汉说着把刀贴向白逸芸的脸蛋。
  “啊……”白逸芸惊恐地叫喊起来。
  “不要对一个女人动刀。”夏人杰冲上去。
  白逸芸感动地看着夏人杰,夏人杰微笑地摇了摇头。
  “有胆识,性情中人。”大汉夸张地说。
  另一个抽出长刀,走向夏人杰,对着夏人杰的手臂就是一刀,再朝他的胸口砍去。
  此刻的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时间都似乎静止了。
  “不要啊……”白逸芸哭着喊。
  夏人杰忍受着剧痛,再次站了起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
  “你们不要伤害他,我爸爸不会放过你们的。”白逸芸哭泣着狂喊。
  大汉命令着夏人杰:“往后退,不要过来。”夏人杰步履蹒跚地往后移动着,没有站稳,他向后一倒,跌进了江水里。
  白逸芸挣脱了汉子,趴在船沿上哭喊着:“人杰……人杰……”
  白逸芸一个人蹲在船尾哭泣着,哭声回荡在江面上,两三个汉子站在船头,准备靠岸,对岸接应的人已经在向他们招手了。
  船尾一双充满鲜血的红手掌“啪……”一声搭在了船沿上,白逸芸惊恐得差点叫出声来。
  夏人杰探出了半个脑袋。
  白逸芸微笑着。夏人杰跳上了船,拿出一根手帕蒙上了白逸芸的眼睛:
  “逸芸,我不想你看见血。”
  汉子们发现他:“他还活着。”有人骂道:“妈的,杀了他。”
  夏人杰满脸是血,一脸的愤怒,他掏出枪:“我不想杀人。”
  “砰、砰、砰”三个人一命呜呼。
  夏人杰回过身,蒙着眼睛的白逸芸浑身颤抖着,由于巨大的枪声,江岸上一阵喧闹,几个人举枪向他们的过河船袭来。
  夏人杰喝令着白逸芸:“低下头。”
  一个子弹像疾驰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进夏人杰的右腿,夏人杰单腿跪地。
  对岸的几个人跨上了小船,向他们的过河船驶来。
  “啊……你中枪了。”白逸芸拉开了脸上的手帕哭道。
  “不要抬头。”夏人杰喊道。
  一连串的子弹向他们袭来。
  “听我的,你趴下,把眼睛闭上,把耳朵堵上,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结束了。”夏人杰一把抱住了白逸芸。
  白逸芸哭泣着……一连串的子弹又袭来。
  白逸芸趴在地上,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哭泣着。
  夏人杰扯掉自己的衣服,绑在自己的伤口上,大吼一声:“啊……是你们逼我开枪的。”
  夏人杰把住船舵,掉头往来时的码头驶去,后面的小船紧追不舍,不时用枪袭击着夏人杰,夏人杰拿着枪回击着,一连打死了几个小船上的人,那些人连连跌入水中。
  一颗子弹以飞驰的速度射到了夏人杰的手臂里,夏人杰单手掌着舵,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小船慢慢地被落得好远,追赶的小船慢慢地被抛开了,枪声也慢慢地消散了。白逸芸睁开了眼睛,夏人杰却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了声息。
  坤叔和白浩四处寻找着,河中央停着一艘过河船,坤叔刚准备跨上小船过去,只听河中央发出白逸芸的惨哭声:“人杰,人杰……”白逸芸紧紧地抱着夏人杰,她用嘶哑的声音哭喊着:“啊……人杰……”
  撕心裂肺的哭喊,惊得一群白鹭飞向了天空。
  九死一生
  白公馆里一片忙碌。
  白行之的礼服还没有脱去,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再叫两个中医来。”白行之说道。
  “这个郑大夫留过洋,已经是最好的医生了。”坤叔焦急地说。“老爷,您也别着急,夏人杰中了两颗子弹,要取出来,这个西医在行。”
  “妈的,这个老九是要和我干到底了。”白行之愤怒地咆哮道。
  “九爷怎么说也是礼字袍哥的舵把子,这两年和各个帮派很熟络,政要的关系他也走动得勤,这个人恐怕不好惹。您动用了海底帮规治他,他已经很没有面子了,剩下半条命也要跟你拼到底。”白浩说道。
  “怎么?灭你老子的威风长他人的志气?”白行之不满地质问道。
  “爸,我的意思是这个事情从长计议。”白浩回道。
  坤叔点了点头。
  白行之想来想去,今天新婚真是搞得我没有情绪。
  白浩若有所思想着什么。
  “老爷,心放宽些。”坤叔劝慰道。
  “我先上去了,对了,今晚,夏人杰能醒吗?”白行之情绪低落地说。
  “大夫说了,最早也得明天早上。”白浩答道。
  “老爷,您快上去吧,叶小姐还在等你呢。”坤叔道。
  白行之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向白逸芸房间走去。
  叶美婷依然穿着礼服,拉着白逸芸的手守护在一旁。
  逸芸擦拭着眼泪,倔犟地扭转着身体。
  叶美婷安慰说:“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大夫在取子弹呢。”
  白逸芸含着眼泪:“人杰,都是为了我。”
  叶美婷递给白逸芸一张手帕:“别哭了,大夫说了,没事的,养养就好了。”
  白行之悄悄地站到了门口。
  “谢谢!”白逸芸诚意地说。
  “别跟我这么客气,不管你接不接受我,我们现在至少都是一家人,我分担不了什么,安慰一下你,我心里也好受点。”叶美婷温柔地说道。
  白逸芸难过地看着叶美婷:“我还没有祝你和爸爸新婚快乐呢!爸爸娶到你,他会很幸福的,爸爸也是爱你的。”
  叶美婷微笑地看着白逸芸,说:“你爸爸最爱的人是你,今天的婚礼你没有来,他一直魂不守舍的,后来知道你出事了,他更是坐立不安,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质疑老爷对你的爱。”
  白逸芸点了点头。
  叶美婷给白逸芸讲述了她最为感动的事:“还记得那天夜里,老爷拼了命地保护我,当一把枪抵在他的头上,他却一点不害怕,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我的安危,从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上了老爷。’”
  白逸芸欣慰地露出了笑容:“我想夏人杰也是爱我的,是吗?”
  早已站在门口的白行之咳嗽了一下:“聊天呢?”
  “老爷……”叶美婷站了起来谦让道。
  “爸……”白逸芸眼泪流了出来。
  “没有吓着吧?”白行之问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白逸芸焦虑地说。
  “你好像在怪罪我啊?”
  “不敢……”白逸芸自语。
  “好啦……美婷,我们回屋休息吧。”白行之笑道。
  叶美婷莞尔一笑,拍了拍白逸芸的肩头:“没事的,明天一早就会好的,睡个好觉。”
  白逸芸勉强地点了点头。
  郑医生忙碌地在为夏人杰取子弹,燕珍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已经昏迷已久的夏人杰。
  “用热水擦擦他的汗。”郑医生对着燕珍说道。
  燕珍赶紧用热毛巾擦拭着夏人杰的脸庞,看着夏人杰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把钳子递给我。”郑医生说。
  燕珍赶紧递上了钳子。医生专心致志地拨开了夏人杰的皮肉,“咣当”一声,黄色的弹头从伤口里取了出来,落入铁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用酒精棉球把他的伤口残血擦净。”郑医生说。
  燕珍赶紧为夏人杰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残血。
  郑医生边拿纱布边说:“他是你们白公馆的什么人?上到老爷,下到丫鬟,都那么上心。”
  燕珍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
  郑医生拿着纱布为夏人杰包扎着。
  燕珍擦拭着夏人杰脸上的血渍。
  郑医生拿着针,正要往夏人杰的肌肉里进行注射。
  “来,把他的裤子脱掉。”郑医生看着她说道。
  “我?”燕珍愣了一下。
  “对呀,你快点行不行。”郑医生说。
  “你给他注射的什么啊?”燕珍回避着为夏人杰脱掉了裤子,她扭头看着其他方向说。
  “吗啡。”郑医生接过燕珍递来的东西。
  “你怎么能给他注射吗啡呢?”燕珍问道。
  “不想他那么痛苦。”郑医生道。
  “注射了吗啡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吗?”燕珍问道。
第25章 鲜血沐浴侵孑身(3)
  郑医生收拾着工具笑道:“这跟抽大烟是一个道理,为什么那么多人离不开大烟啊?因为它能让人暂时忘掉痛苦和烦恼。”
  “他真的不会有事吗?”燕珍不解地看着。
  “你像他的恋人一样,你为什么那么关心他啊?”郑医生问道。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燕珍有些难以抑制内心的感情。
  郑医生关上了工具箱:“有什么再给我打电话吧。”郑医生递给燕珍一张名片。
  “他什么时候能醒啊?”燕珍拿着名片问道。
  “今天晚上他可能会浑身发冷,没事儿,过了就好了,别让人打搅他,他需要休息,放心吧,明天一早准醒。”郑医生笑了笑说道。
  燕珍点了点头。
  “第一次见那么漂亮的丫鬟。”郑医生回转过身,微笑着叹道。
  燕珍回避着,摸了摸夏人杰的额头,为他擦拭着汗水。
  白逸芸推门走了进来。
  “燕珍,没事吧?”白逸芸问道。
  “郑大夫说,明天一早就能醒,子弹都取出来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燕珍说道。
  白逸芸看着燕珍,示意她先出去一会儿。
  燕珍显得有些依依不舍地点着头。
  “小姐,旁边有毛巾,他出汗就给他擦一下。”
  “你去吧,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睡吧。”
  燕珍看了看夏人杰转身离去。
  白逸芸为夏人杰擦拭着汗珠,凝视着夏人杰的脸庞,欣慰地看着他:“你为什么那么傻?每一次我遇到危险,你都第一个挺身而出,你知不知道你让我多感动?”
  “水……水……”夏人杰微张着嘴。
  白逸芸高兴地端来水,她扶不动夏人杰,喂得满脸都是,白逸芸不知所措。她想了想,喝了一口水,贴近夏人杰的嘴,喂夏人杰喝水。
  白逸芸不好意思地擦拭着嘴角的水珠,娇羞地看着夏人杰。
  白逸芸心疼地抚摸着夏人杰的脸庞,一直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久久地凝视着他。
  夏人杰突然浑身发抖,额头直冒冷汗。
  白逸芸惊恐地紧紧抱住夏人杰。
  “冷……”
  白逸芸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将夏人杰抱得更紧。
  夏人杰嘴角发紫不停地颤抖着。
  “怎么办啊?人杰,你不要吓我,我要你好好的,我还要和你在一起呢。”白逸芸哭泣着。
  夏人杰不停地抖动着身躯。
  白逸芸解开自己的衣服将女性柔软温暖的身子紧贴着夏人杰,修长的手臂满满地包裹住他,将他整个地拢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凉的肌肤。
  夏人杰身上透骨的寒冷从嫩滑的皮肤上直直地传递给了白逸芸。
  白逸芸贴着夏人杰的脸:“一会儿就会暖了。”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洞房花烛夜
  风微微地吹动着窗帘。
  光线很暗,白行之凝视着叶美婷。
  白行之帮叶美婷褪掉衣衫。
  叶美婷赤裸着,娇羞地低下了头。
  “你知道吗?你太美了,美得我都不敢碰了。”白行之激动地叹道。
  “我是你的人了,你不碰谁碰啊。”叶美婷害羞地微笑着。
  白行之激动地抱住了叶美婷。
  “老爷,你浑身在发抖。”
  “我太激动了。”
  白行之脱去了自己的衣服,他终于也是坦诚相见,将自己紧紧地贴在了叶美婷洁白无瑕、光滑柔腻的肌肤上,白行之在叶美婷的秀发上深吻低嗅着。
  白行之含住了那晶莹如玉的耳珠。叶美婷微微转过头来,宝石般的眼眸上已笼罩一层水雾,眼波如水,看上去妩媚至极。
  白行之看着这完美的身体、娇俏的脸庞,他的双眼忽然有些蒙眬,鼻头也有些发酸:“心爱的美婷,你太让我感动了。”
  叶美婷深情地凝视着白行之。
  白行之微微笑了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轻轻地,温柔地,一点一点地进入了最心爱女人的体内。
  “疼吗?”白行之温柔的耳语。
  叶美婷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疼,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温暖、湿热,就好像寒冷的冬天里忽然裹进了棉被中,躺到了火炉旁;就好像流浪的孩子,忽然被寻来的母亲抱入了怀中;就好像失散的情人,终于得以重逢,紧紧地相拥……”白行之兴奋道。
  叶美婷一脸撕裂的痛苦:“啊……”似乎传递着薄薄的障碍瞬间被破除。
  白行之抱着叶美婷似乎已经睡着了。
  叶美婷睁开了眼睛,轻轻地拿开了白行之放在她身上的手,白行之顺势翻了个身,背对着叶美婷。
  叶美婷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装满液体的瓶子,她拧开了盖,将瓶子里的液体倒了些许在洁白的床单上,月光下,一点殷红灿烂盛开了。
  叶美婷看着这些殷红不自觉地有些苦笑。
  白浩坐在卧室里拼命地抽着烟,焦虑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似乎再也坐不住了,他打开了房门。
  燕珍在书房里环顾了一下四周,轻手轻脚地跑到白行之卧室翻看东西,转身走到窗前,窥视了一下,随手关上窗帘后上前取画。
  燕珍取下了画。
  这时白浩已站在燕珍后面:“你在干什么?”
  燕珍一声尖叫,白浩捂住了燕珍的嘴巴。
  燕珍转身看着白浩,这时白浩双手抓住了燕珍的肩:“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什么人,嗯?”
  燕珍惊慌地:“没什么,我就喜欢夫人这幅画,我想看看。”
  “看看,还用得着关窗帘,没那么简单吧?”白浩怀疑道。
  “真的,少爷,你把我弄疼了。”燕珍挣扎道。
  白浩转过身看见了密码装置。
  “这是什么?”白浩问道。
  “我不知道。”燕珍摇着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浩皱起了眉头。
  燕珍警觉道:“少爷,你把我弄疼了,我只是一个丫鬟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说完关门正准备出去,白浩关上并反锁了房门。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你和那个蒙面黑衣人是一伙的,你们的举动都是一样的,你们在找什么?是不是和墙上的东西有关系?”白浩质疑地看着她。
  燕珍镇静地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白浩奸诈地说道:“我会让你说的,说实话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哪有这么漂亮的丫鬟啊?”
  燕珍推开他:“少爷,你让我走吧。”
  白浩一把抓住燕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燕珍,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会帮助你的。”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燕珍反抗地说。
  “那我们就做点你知道的事情吧。”白浩强制地说。
  白浩在她身上狂吻,抚摸。弱小的身躯无法摆脱白浩的蹂躏。
  白浩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们是为这个来白公馆的?”他一把推开燕珍,摸着密码装置。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燕珍回道。
  “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白浩一把抓住了燕珍的头发,凶狠地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已经说了不知道。”燕珍用力地推开了白浩。
  “你真还有两下。谁让你来的?你是那个帮派的?”白浩仰着头问道。
  “我是燕珍,没有人派我来。”燕珍目视着白浩说。
  “嘴挺硬的,信不信我把你交给坤叔?”白浩说道。
  “哼……我不怕坤叔,你去死吧。”燕珍回道。
  “叫我去死,我不明白了,多少女人往我身上贴啊,我都看不上,你一个丫鬟,哼!燕珍,我可以给你很多的钱,可以让你在白家享受荣华富贵,我也可以把你赶出白家,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可以叫人毁了你。”白浩卑鄙地奸笑道。
  “谢谢了,白少爷。你就不怕我把叶美婷和你的事告诉白老爷?”燕珍心照不宣地说。
  白浩惊悚了一下:“你……这个小丫头,我告诉你,燕珍,我会留着你,你对我有用,你迟早有一天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白浩靠近密码装置,研究了起来。
  燕珍悲愤地转身离去,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地打开了夏人杰的房门,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赤裸的白逸芸背对着她紧紧地抱着夏人杰。
  燕珍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慢慢退出了房门,像丢了魂一样在白公馆里穿行着,她跌坐在地上,她捂着嘴号啕大哭。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白公馆在薄雾中凸显了出来,它置身在鸟语花香之中。一缕阳光从窗户外这射了进来,白行之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却不见身边的伊人。白行之呼喊着:“美婷……美婷……”白行之伸了伸腰,掀开了被子,刚准备下床,发现了床单上那一抹殷红。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伸手触摸着那激情留下的痕迹,拿在鼻尖嗅了一下。他的表情凝固住了。以一个成熟男人的经验来判断,他得到了一个令他很不满意的答案,从那一抹殷红凝固的状态来判断,叶美婷欺骗了他。
第26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1)
  叶美婷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白行之生气地想给白浩一耳光,被叶美婷拉住了。
  白浩倔犟地直直抬起头。叶美婷含着眼泪,看着白浩,示意他离开。
  “叫我走也可以,我可以请你的舞伴跳一支舞吗?跳完我就走。”
  白浩无理地说。
  “你胡闹!”白行之气愤地骂道。
  叶美婷把老爷子拉到一边。
  白浩坐在舞池中央,一个人跟随着音乐,端起手臂自我陶醉着。
  “老爷,就让我和白浩跳一支舞吧。”叶美婷痛苦无奈地哀求道。
  “儿子和继母跳舞,好新鲜啊,你疯了吗?”白行之怒斥。
  “我没疯,我是你的太太,我需要融入到你儿子和你女儿之间,我也想拉近和他们的距离,我想也许和他跳完这支舞后,他就不会再对我有敌意了。”叶美婷乞求道。
  “你是这么想的?”白行之觉得不可思议。
  叶美婷点了点头。
  风云骤起
  黑夜里,坤叔穿着黑色的风衣,孤独地站在街角,一辆黄包车行驶了过来。
  坤叔走上前,拦住了黄包车的去路,他掏枪射击,车里的人当场毙命,坤叔消失在了黑夜里。
  赌场里一片喧闹,色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坤叔走进赌场,几个人围了上来,坤叔一个人头一枪,取下了赌场的招牌。
  水码头上,坤叔登上一艘小船,他撬开箱子,暴露在外的全是枪支,坤叔示意,保镖倒上汽油,他们跳到另一艘船上,点燃火柴丢了过去,一艘船燃起了熊熊烈火,红红的火光照在坤叔的脸上。
  坤叔走进办公室。
  白行之正在泡功夫茶:“阿坤,事情进展得顺利吗?”
  坤叔点了点头。
  “这次的行动对几个堂口的管事冲击很大,都说一切听您的吩咐!九爷,您看是怎么?”
  “老九就算了,再这样报复下去,只能流更多的血,我不再追究了,他至少也得卖我个面子吧,阿坤你辛苦了。”
  白行之看着坤叔,为坤叔倒着茶。
  坤叔真希望几个堂口舵把子是发自内心的,别背着白老爷搞小动作才是,这样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
  白行之认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在到处战乱,青红二帮也会陆续进入重庆,如果袍哥舵把子们不能团结起来,要搞窝里反,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阿坤:“你跟我有四十年了吧?你了解我想什么,社会本身就是复杂的,就像重庆的地形一样,既有大道的平坦,也有高山的突兀。能屈能伸才算是人中豪杰,世界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要说坏人,坏到秦始皇的程度再也不能坏下去了,可是没有他的坏,中国能统一吗?我承认自己是坏人,坏过头之后,拥有了一定资本后,我想回过头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可是老爷,江湖历来是优胜劣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任何问题不靠刀剑解决就不存在公道,违背了这一点就等于违背了黑道的生存规则。”坤叔叹道。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是吗?”白行之质疑道。
  “老爷,只要你认为对的,阿坤一定也认为对!”坤叔忠厚道。
  “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阿坤你对我是最忠诚的。现在全国到处都在打仗,多少人为了国家的存亡在付出着自己的生命,而我们呢?在相对太平的重庆,为了权力,为了利益,众叛亲离。我不想再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了,还是以仁义为重,讲一个理字吧!平等待人,不能再做走私、绑票之类的违法事了。”
  坤叔点了点头,看着老爷,他觉得老爷是累了,想换种活法了!可其他的袍哥并不是这么想的。
  “最近码头老丢货,不知道是外人还是自己人?”坤叔质疑道。
  “查!”白行之斩钉截铁地说。
  码头上人满为患,人流穿梭不停。纤夫依然拉着船,搬运工依然抬着货物。
  朱老五擦拭着汗水,看见一个大姑娘把双脚放在嘉陵江的水里。
  朱老五笑了笑:“妹儿……”
  女孩没有答理他,几个脚力哈哈笑了起来。
  朱老五笑了起来,他们又抬起了货,他领起了一串轻快的号子:“……情妹不高也不矮喂,不用打粉也乖喂,走在人前逗人爱喂,走在花前逗花开喂……”
  汉子们在软绵如海的沙滩上像划龙舟似的,将木箱滚滚向前拽动。
  坤叔急促地走了过来。
  朱老五赶紧转换着号子:“咚儿锵锵咚儿锵,下力人喔好造孽,吃了几多对时饭,宿了几多无脚床,磨薄骨头羊肠子,堂客伴着娘娘歇。咚儿锵锵咚儿锵……”
  坤叔一耳光给朱老五扇了过去,朱老五愣住了。
  所有人都看着坤叔和朱老五。
  “跟我走。”坤叔怒斥道。
  “做什么啊?”朱老五颤抖着。
  “见白老爷。”坤叔斥道。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朱老五。
  “我犯了什么事情啊?……”
  爱的流亡地
  白逸云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碗喂着夏人杰:“这是我让燕珍煲的鸡汤,对你伤口恢复特别好。”
  夏人杰接过碗。
  “你要干什么啊?我喂你。”白逸芸诧异地一把抢了过来。
  “谢谢逸芸,我都躺了很长时间了。你这样让我手脚都快不会用了。”夏人杰微笑着说。
  白逸芸放下碗:“不会用就不用了。我伺候你,好不好啊?”
  白逸芸一口一口地喂着夏人杰,夏人杰感激地看着白逸芸。
  “烫不烫啊?”
  夏人杰摇了摇头。
  燕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白逸芸递给夏人杰一张报纸。
  “又写新文章了?”夏人杰打开了报纸问道。
  “你看看再说吧。”白逸芸微笑着说。
  “这是你写的?”夏人杰有些激动地看着报纸问道。
  白逸芸摇了摇头说:“这不是我写的,我可不懂政治,是一个匿名者投的稿。”
  夏人杰忘记了疼痛。这篇文章写得太好了。他把两党分析得头头是道,一种意识形态对另一种意识形态的驾驭,国民党是以三民主义来号召人心的,共产党是用共产主义来号召民众。共产党是代表人民大众,国民党是代表资产阶级。
  “这个人很有趣,全文从头到尾,只是在分析,现在都知道两个党派争斗很激烈,可是他却没有表明自己的主观态度。”白逸芸坦诚地说。
  “他可不能表明,这是舆论导向。”夏人杰微笑道。
  这时,夏人杰想起了唐众民:“希望众民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看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和你找救国社的朋友们聚一聚吧。”
  燕珍远远地看着夏人杰和白逸芸。
  歌舞厅后台。
  叶美婷带着伤感地看着白浩:“你不要再逼我了,我们结束吧。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过单纯一点的生活。”
  白浩苦笑着,无奈地说:“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叶美婷,我告诉你,你单纯不了,这辈子我们俩算是纠缠不清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扬子江现在不是你经营了吗?你已经达到目的了。”
  叶美婷问道。
  “扬子江只是冰山一角。我还需要得到更多。”白浩不满地苦笑道。
  “人的野心是满足不了的。”叶美婷淡淡地说。
  “女人啊,只要上过某一个男人的床,心也就是他的了,是吗?”白浩反问道。
  叶美婷倔犟地扭过身子。
  白浩扳动叶美婷的脸庞:“吻我……”
  叶美婷坚决地扭着头,闭着嘴。白浩强行地凑了过去。
  白浩回味着:“你的吻冰冷冰冷的,你就这样对待我?”
  “让一切都早点结束吧。”叶美婷怒斥道。
  “你说了能算数吗?”白浩问道。
  叶美婷对着化妆镜化妆,白浩端着装满红葡萄酒的高脚杯,凝视着她。
  “白浩,你还爱我吗?”叶美婷酸楚地问道。
  “当然了。”白浩深情地看着叶美婷。
  “你是在利用我,还是在爱我?”叶美婷痛楚地质问。
  “当然是爱了。”白浩笑道。
  “你真虚伪!”叶美婷眼泪流露出来。
  “难道你不虚伪吗?口口声声地说爱我,结果呢?却喜欢上了我的父亲。
  现在,你特别想一脚把我踢开,对吗?”白浩激动地说。
  “这些天我过的日子简直是猪狗不如,你知道吗?”叶美婷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泣不成声。
  白浩将红酒洒在了叶美婷的脸上。
  “别在我面前诉苦,你不配。”白浩奸笑起来。
  “我现在都觉得不是自己了。晚上和你父亲躺在一张床上,白天又和你相拥在一起。我到底是什么啊?”叶美婷流着眼泪,有些虚弱得要倒下的感觉。
  “你以为你是圣女吗?你本来就不纯洁,可是我不介意。这种世界只认钱。所谓笑贫不笑娼,就是这个道理!”白浩强词夺理地嘲笑。
  叶美婷感到很无奈:“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如果你真爱一个女人,就不会让她这么做。你是他的儿子,何必要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呢?白公馆是你的家,什么东西迟早不是你的呢?”
  白浩不以为然地想,你还在跟我纠缠这个问题。“美婷,我现在需要的是地位和金钱。有了这些,我可以带你走,带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我们可以去一个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美国、日本、法国,都可以。那里有谁知道我们?又有谁来问我们的来历?美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的,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你懂吗?”
  叶美婷看着面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可怕的白浩,内心充满了悲凉的无奈。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淡淡地说:“我不能伤害一个无辜的老人,我爱他……”
  在一个吊脚楼里。
  救国社里的人都聚齐了。
  耿誓看了看表:“哎呀,这个夏人杰怎么不守时了?”
  白逸芸解释道:“他马上就到了。”
  夏人杰推门而入。
  杨贞洁对着白逸芸:“你啊……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白逸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人杰,你的伤好点了吗?”耿誓问道。
  “没问题了。虽然最近我受伤了。可是救国社的活动,我可是天天听逸芸提起。各位的文章我也几乎天天拜读。”夏人杰说道。
  “最近两派的争斗特别激烈,国民党对工农红军进行着毁灭性的围剿。还听说,国民党已经重兵推进中央革命根据地的腹地了。”邓立豪说道。
  “众民不是在那里吗?真的是太危险了。”白逸芸担忧地说。
  大家默默地点着头,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吧!“我们的重点是宣传共产主义。看了匿名投稿人的文章,虽然他没有表明他对哪一种意识形态的拥护,但从言语之中,我们看到的是中国的希望必须是走共产主义道路。”
  “中国的爱国者是多数,那一期报纸卖得非常好。”耿誓说。
  扬子江歌舞厅里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显得有些寂寞。舞池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在跳舞。
  叶美婷穿着旗袍,站在舞台中央,唱着那熟悉的歌曲《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呀,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爱呀爱呀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白行之推开门走进了歌舞厅,叶美婷向他点了点头。
  白行之径直走到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坐了下来,白浩端着红酒走了过去。
  白行之点头示意白浩坐下:“酒是客人喝的,不是给你解渴用的。”
  “每个城市的角落,都有一段风流的光景。扬子江就是重庆最纸醉金迷的标记。当然不能少了酒。”白浩有了些醉意。
  “浩儿,你要知道你在这里是做什么的。你必须要随时保持清醒。”白行之严肃地训斥道。
  “我很清醒。”白浩不以为然地说。
  “扬子江舞厅不是你花天酒地的地方。这个月的盈利是今年以来最少的。”白行之的话锋转到了经营问题上。
  “客人不来,我也没有办法。”白浩强词夺理地说。
  “我希望你有丁点的责任心。”白行之有些生气地说。
  “叶阿姨唱歌就是好听。”白浩内心酸楚地点着头,指着叶美婷玩世不恭地说。
  白行之抽着烟,气愤地吐着烟雾。白浩喝着红酒烦躁地东张西望。突然看见白行之、叶美婷在舞池里跳着舞,内心充满着仇视和醋意,顺手拿一把椅子坐在舞池中间,点了一支香烟。
  白行之抱着叶美婷旋转着,叶美婷停了下来,茫然地看着白浩。
  随着视线,白行之也看见了白浩,不满地走了过去:“你坐在中间干什么?给我走开。”
  “我等人。”白浩不满地怨道。
  “等什么人?竟敢坐在这里,撒什么野?”白行之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我说了,我等人。”白浩抬头看着老爸转向叶美婷。
  叶美婷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白行之生气地想给白浩一耳光,被叶美婷拉住了。
  白浩倔犟地抬起头。
  叶美婷含着眼泪,看着白浩,示意他离开。
  “叫我走也可以。爸,我可以请你的舞伴跳一支舞吗?跳完我就走。”白浩无礼地说。
  “你胡闹!”白行之气愤地骂道。
  叶美婷把老爷子拉到一边。
  白浩坐在舞池中央,一个人跟随着音乐,端起手臂自我陶醉着。
  “老爷,就让我和白浩跳一支舞吧。”叶美婷痛苦无奈地哀求道。
  “儿子和继母跳舞。好新鲜啊。你疯了吗?”白行之怒斥。
  “我没疯。我是你的太太。我需要融入到你儿子和女儿之间。我也想拉近和他们的距离。我想也许和他跳完这支舞后,他就不会再对我有敌意了。”叶美婷乞求道。
  “你是这么想的?”白行之觉得不可思议。
  叶美婷点了点头。
  “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白行之抽着雪茄坐在了舒适的沙发上。
  叶美婷回过身曼妙地走进了舞池:“坐着干吗?起来啊!”叶美婷走近白浩。
  白浩起身,潇洒地把椅子踢到了一旁,一把搂住了叶美婷的腰。
  “你注意点,你爸看着呢。你不要玩火自焚了。”叶美婷掰开白浩的手。
  白行之坐在远处点着烟,看着他们。
  白浩一个转身,坐在了椅子上,将美婷一个人留在了舞池中央。
  白浩低着头,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你去吧。”
  “白浩……”
  白浩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走,你给我滚……”
  白行之赶紧走了过来,护住了叶美婷:“白浩,你不要太过分了。”
  “老爷,他喝多了。我们回白公馆吧。”叶美婷哀婉地拉着白行之。
  白行之狠狠地看了白浩一眼。
  白行之与叶美婷扫兴地回到了公馆,白行之一把将窗帘拉了起来。叶美婷换了一袭睡衣,娇柔地躺在床上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走了过来,抱住了叶美婷:“这个白浩啊,三天两头让我生气,我都习惯了。”
  “白浩,兴许对你有误解。”叶美婷解释道。
  “不谈他,我不想谈,一说他我心里堵得慌。”白行之叹道。
  叶美婷靠在白行之的怀里,抚摸着他的胸口:“我就是帮你顺气儿的。”
  “美婷……”白行之抚摸着叶美婷的秀发。
  “嗯?”叶美婷甜蜜地看着白行之。
  “从明天起,你不用去扬子江唱歌了。”白行之说道。
  “为什么?老爷,你不许我唱歌了吗?那是我的生命啊。”叶美婷一脸的不高兴。
  “说过不让你唱了吗?”白行之笑道。
  “你知道的,我喜欢唱歌,我也喜欢站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觉。”叶美婷乞求着说。
  “你爱我吗?”白行之凝视着叶美婷。
  叶美婷点了点头。
  “爱是要付出和牺牲的。”
  叶美婷低下了头,没有了言语。
  “为我生个儿子吧。”
  叶美婷直直地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微笑地指着家里的钢琴:“你可以天天唱歌。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逸芸也会拉西洋乐器。你俩没事,可以在家里切磋切磋。这下白公馆里可热闹了。”
  “我就只能天天待在家里了吗?”叶美婷不悦地问。
  “生儿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白行之点了点头,抱着叶美婷。
  白行之随即亲吻着叶美婷,将她揽入怀里。
  拨开迷雾
  白行之端坐在办公室里,嘴里叼着烟斗。男人的儒雅和闲适通过烟斗尽情地展现了出来。白行之青睐并追捧烟斗并非是玩一种所谓的“派”,而是他认为抽烟斗是烟含在嘴里,用口腔去感受它的香甜。而抽纸烟却是把烟吸到肺里去。
  一阵敲门声。
  白行之也没抬头:“请进……”
  夏人杰走了进来。
  白行之急忙放下烟斗,迎了上去:“人杰,最近太忙,都没有时间招呼你。好些了吗?”
  “好了,全好了。”夏人杰说道。
  “最近事情很多,你好了,也可以帮着分担一下了。”白行之叹道。
  夏人杰点了点头。
  “这次逸芸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
  “不用,应该做的。”
  “只不过男人身上有点伤是好事,是阅历的表现。以后你就住在白公馆吧。”
  “啊?”夏人杰有些吃惊地说。
  “别多想,就把白公馆当做是自己的家。你会点功夫,也能加强白公馆的安全。”白行之夸赞道。
第27章 皇图霸业谈笑中(2)
  夏人杰嘴角上扬着,似乎这个结果正合他意。进入了白公馆,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寻找黑匣子。
  白行之停顿了一下,故意看了看夏人杰:“人杰,白公馆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出来了。我们家逸芸是喜欢上你了。她离不开你了。你留在白公馆里,别断了她的念想。”
  夏人杰有些始料未及:“像我这样没有什么身份的人,是配不上白小姐的。逸芸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我不敢高攀。”
  白行之惊讶地看着夏人杰。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在拒绝他。更重要的是他拒绝了自己的女儿。“你难道不喜欢逸芸吗?”
  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夏人杰。
  坤叔推开了门,背后是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朱老五。
  “阿坤,你怎么又打人啊?”白行之扶起了朱老五问道。
  “白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啊!”朱老五惊讶地说道。
  白行之拿出手帕,为朱老五擦拭着血渍。
  夏人杰和坤叔相视点了点头。
  “白老爷,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码头上的货是怎么掉的。”朱老五惊慌地说。
  “我白行之是不会冤枉人的!”白行之斥道。
  “白老爷,我真的是冤枉的呀!”朱老五哀求说。
  “你也为我考虑一下。货既然到了朝天门,就在我白行之的庇护之下。掉了,丢了,等于是给我掌了嘴。”白行之绵里藏针地讲道。
  “白老爷,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来货我们接,清点的时候就少了。”朱老五头几乎都快磕掉了。
  白行之看了看坤叔,坤叔点了点头。
  “每次来货都掉了一箱,难道是巧合吗?”坤叔斥责。
  “难不成长翅膀了?”白行之冷冷地说。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人杰,那你就去帮我找找吧。”
  夏人杰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
  “人我要活的。”白行之阴沉地说。
  夜幕如漆,笼罩着莽莽山峦和整个朝天门码头……
  两岸的吊脚楼在星光点点的映照下隐约可见。
  坤叔和夏人杰站在码头之上,感到有些无聊,夏人杰点燃了一支香烟。
  “今天天怎么那么黑啊?一点月光都没有。”坤叔看了看天空感叹道。
  夏人杰吞云吐雾,有些不悦地说:“这是一个适合杀人放火当强盗的夜晚啊。”
  “你怎么那么有把握?”坤叔看着漆黑的江面问道。
  “货肯定还在码头上,白天不能明目张胆地运,那么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夏人杰分析道。
  “如果是有人故意刁难白老爷呢?目的不是在货而是在坏白老爷的名声。”坤叔试探地问道。
  “为什么每次只丢一箱货呢?坏名声也可以多偷几箱。”夏人杰质问道。
  “那么你认为?”坤叔说。
  “掉的这一箱货,绝对有问题。”夏人杰信心百倍地说。
  “何以见得?”坤叔问道。
  夏人杰看着坤叔笑了笑:“坤叔,凡事不是只用暴力才能解决的,也要用用它。”夏人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坤叔轻蔑地看着他。
  突然,几个黑影在江边来回地穿梭着,坤叔和夏人杰还有一些兄弟们躲在夹竹桃丛林里。
  坤叔警觉地摸出了枪,夏人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观望一下。”
  一个黑影点燃了火把,向大河对岸挥出一个晃动的“人”字。
  坤叔和夏人杰相视了一下。
  对岸一团剪纸般的暗影慢慢游动,慢慢移向江心,接着箭一般朝水码头飙了过来。
  坤叔和夏人杰渐渐看清楚了,这是一驳椽条石,黑影将条石拖上了岸。
  坤叔一挥手,袍哥兄弟们如同黑夜的幽灵一般蹿了出来,慢慢地靠近岸边的黑影。
  鲁三儿和几个汉子将石头拉了上来,浮出水面的是一个木箱子。
  “验货……”
  几个汉子用明晃晃的刀撬开了木箱盖子。
  坤叔又摸出了枪,带着一帮袍哥兄弟接近了鲁三儿。
  夏人杰远远地看着他们。
  坤叔一挥手,一群黑影冲了上去,将鲁三儿的人和货包围住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鲁三儿啊。”坤叔举着枪指着鲁三儿怒斥。
  “三儿给坤叔打个响片。”鲁三儿甩了甩一个歪把子礼。
  “你还给我打响屁呢。”坤叔冷笑道。
  旁边的人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啊?”坤叔问道。
  “私人东西。”鲁三儿说。
  “这两天,朝天门码头上老丢货,每天丢一箱,白老爷倒是赔得起,可是坏了名声那就没有人赔得起了。”坤叔冷冷道。
  “这是我的东西,和白老爷没有关系。”鲁三儿装作若无其事。
  “打开看看。”坤叔命令道。
  鲁三儿一把按住了箱子:“不用看。”
  坤叔举枪对准了鲁三儿:“叫你打开。”
  就在同时十几把枪同时举了起来,鲁三儿的人也用枪对准了坤叔的脑袋。
  “我不想把事情弄大,把枪都放下行个方便。”鲁三儿说道。
  “把箱子打开。”坤叔摇了摇头。
  “固执的老头。”鲁三儿假装猫腰开箱子,一肘子打向了坤叔,坤叔手中的枪顿时腾空而起,掉进了江里。
  鲁三儿的人开始向坤叔的人射击,一场火并在黑暗中进行着。
  夏人杰一跃而起,加入了这场战斗,黑夜里只看见枪弹的点点火光和巨大的枪响。两边的人互不相让,坤叔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从裤腿里又摸出了一把枪。
  子弹打到岩石壁上喳喳作响。
  鲁三儿大声命令道:“把货给我推进江里。”
  两个人上前去推箱子,坤叔一枪击毙一个。
  鲁三儿气愤地从石头后钻出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夏人杰赤手空拳,他跳进枪林弹雨之中,一记直拳狠狠地砸到了鲁三儿的鼻子上,打得他鼻血四溅。接着再补上一记左钩拳右钩拳,将他打得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上。
  夏人杰接过鲁三儿的枪,反手对着鲁三儿:“大家都把枪放下。”
  鲁三儿被擒,所有人都放下了枪。
  坤叔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打开了木箱,一大包鸦片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起来。
  坤叔看着夏人杰。
  “擒贼先擒王。”夏人杰笑道。
  坤叔冷笑着:“带走。”
  仁字堂口。白行之坐在书房的大班椅上,端着茶杯,淡淡地问:“招了吗?”
  坤叔点了点头:“帮里都说您有政策,他们就有对策,目前惯用两个招式。
  一种叫“橇钩”,由远洋轮运到朝天门码头,对方已经在木箱上做好了记号,在搬运过程中,有人潜下水,迅速将有烟土的木用橇钩拖下水,绑在大石头上,沉不下去,浮不起来,神不知鬼不觉,点货的时候,就少了一箱。还有一种叫套箱,烟商运货,将烟土鸦片,分装在煤油箱里以掩人耳目,煤油箱进栈,等无人察觉之时,便迅速将木箱套在煤油箱上,偷天换日,搬上马车,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
  白行之笑了起来,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白行之闯荡江湖多年,面子是人家给的,脸可是自己丢的。”
  “老爷,鲁三儿这小子太不懂事了,坏了您的名声。”坤叔说道。
  “鲁三儿在哪儿?”白行之问道。
  “我把他关在码头的仓库里了,可是,他是警察局张局长的侄子,不敢下重手。”坤叔说道。
  “张局长可管不了我们袍哥帮派里的家事,依照规矩来。还有,阿坤,待会儿你叫上人杰,你们一起去审,他手里头肯定还有货,这不是鲁三儿的第一次,必须让他把货都吐出来。”白行之想了想,强硬地说。
  “为什么要叫夏人杰?”坤叔不快地问道。
  “怎么?阿坤,你不觉得夏人杰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吗?”白行之问道。
  “我觉得他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坤叔感到自傲的夏人杰太锋芒毕露了。
  “阿坤,大度一些,长江后浪推前浪嘛。”白行之拍了拍坤叔的肩膀,劝道。
  坤叔看着白行之,有些怨气:“自古新人换旧人嘛,看来我该退休了。”
  白行之安慰地劝道:“阿坤,你这是什么话啊。”
  “夏人杰毕竟是一个外人,老爷还是多重视一下少爷吧。”坤叔转身离去。
  白行之露出担忧的神情。
  考验
  清晨。
  白公馆餐厅里,白逸芸、叶美婷在吃早饭,白浩坐在她们对面。
  “叶阿姨,爸怎么还不回来吃饭啊?”白逸芸问道。
  “和坤叔谈事情吧。”叶美婷说。
  白逸芸东张西望。
  “看你的夏人杰吧?”白浩挖苦地笑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我看这两天爸好像挺辛苦的,码头上的事情已经让他够烦心的。我让燕珍煲了些汤,这汤快凉了吧?”白逸芸说道。
  “逸芸,你也别太担心,这两天,老爷是挺忙的,不过精神头还是不错的。”叶美婷笑了笑……
  白浩看着她们,阴阳怪气地说:“俗话说得好啊,‘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阵子精神自然是不错的。我看见报纸上说,适合男人结婚的时期相对女人要长得多,比如说女人吧,也就是十七八岁到二十五岁吧,男人就不一样了,男人从十八岁到六十岁,甚至七十岁,都是可以结婚的。好多军阀五六十岁了,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也不见得就提前去见阎王爷。”
  他说得起劲,白逸芸听得直皱眉头。忽然,她看见白行之出现在餐厅的门口,正冷冷地看着他们。白逸芸赶紧对白浩做着手势,可是白浩还是自顾自地讲着。
  “就说老爸吧,他六十出头了,可是我们叶阿姨呢,也就二十七八,有那么三十多岁的差距,说多,确实是多了;要说不多,也不算少……”
  叶美婷无奈地站了起来:“老爷!”
  “爸……”白浩尴尬地垂下头去。
  白行之铁青着脸,叶美婷上前挽着他。
  白行之气愤地吼道:“混账……”白行之转身离去,叶美婷紧随其后。
  白逸芸没好气地看着白浩,白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白公馆的天台上飘荡着一排排的白色的床单,燕珍若有所思地晾着衣服。
  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她他的身后,她警觉地回避着,钻到了床单里。
  “为什么回避我?”夏人杰四处张望着。
  “我……”燕珍垂下了头。
  “你怎么呢?”夏人杰小心翼翼地撩开了床单说。
  燕珍迅速钻到另一边去。
  “出了什么事情?”夏人杰问道。
  “没什么。”燕珍摇了摇头。
  “一定出什么事情了,你从来没有这样过。”夏人杰诧异地说。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个梦好长好长,似乎永远都不会醒来。”燕珍的声音透过床单传了过来。
  “燕珍……”夏人杰安慰道。
  “你不要过来——你知道我的身不由己吗?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知道我内心的那份挣扎吗?”燕珍几乎要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夏人杰知道燕珍的心思,呵护道。
  “不可能了,不可能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尽管我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可深埋在心中的那份感情如同喷发的火山,一种不可阻止的痛苦烧灼着我的心。”燕珍背对着他,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她怕失去夏人杰。
  夏人杰慢慢撩开了床单,从背后抱住了燕珍。
  “燕珍,你不要这样好吗?”
  燕珍泪眼蒙眬地看着夏人杰,夏人杰紧紧地将燕珍抱在了怀里。
  燕珍突然意识到什么,推开了夏人杰。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去爱你了。对你的爱,我会一辈子藏在我的心里,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抑着自己,永远地压着。”
  “燕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吗?”
  燕珍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们已经一步步接近真相了,白行之已经开始慢慢信任我了,现在我不能回头。燕珍,你退出吧,我认为这是最好的方式。”夏人杰叹道。
  燕珍淡淡地说:“现在让我退出?帮你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退出。
  人杰,我们的未来都是不可预知的,迷离中带着必然!犹如一个宿命走向另一个宿命!却始终觉得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夏人杰紧紧地抱住了燕珍:“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相信我,好吗?”
  燕珍有些酸楚地凝视着夏人杰:“真的吗?”
  夏人杰坚定地点了点头,燕珍将头深深地埋在夏人杰的怀里,她嗅着他衬衫上的汗味儿。她喜欢就这样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感受这样静谧而温暖的时光,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一切很快就不是她的了。
  坤叔推开了门:“燕珍,你看见夏人杰了吗?”
  “坤叔,我没有看见。”燕珍诧异地摇着头。
  坤叔转身离去。
  夏人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深情地凝视着燕珍,燕珍淡淡的微笑中透露着忧伤。
  算计
  嘉陵江码头上一片诡秘。
  几个保镖拉开了仓库的门。
  鲁三儿被绳索吊了起来,悬挂在半空,他满脸是血,遍体鳞伤。
  坤叔领着夏人杰慢慢地走了进来,坤叔问了问手下的人:“怎么样?招了吗?”
  鲁三儿半闭着眼睛看了看坤叔。
  “这浑蛋的嘴,相当地硬。”甲气愤地说。
  坤叔一拍手,仓库门口处,走进一个女人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
  仓库的门又关上了。
  绑着鲁三儿的绳索慢慢地放了下来。
  女人一看见鲁三儿就跑了过来,抱住他:“你这是怎么了?”
  “爸爸,爸爸……”孩子哭喊着。
  女人跪了下来:“大爷,您就放过他吧,求求你们了。”
  “鲁三儿,老实说了吧!其他的货在哪儿?干吗嘴那么硬了?你看你的孩子长得那么像你,你真的就忍心?”坤叔冷笑道。
  “我不能出卖其他的人,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鲁三儿义气地说。
  坤叔一耳光给鲁三儿扇了过去,连看都没有看,手中的枪就上了膛一枪打在了他老婆的胸膛。
  “不……”鲁三儿痛苦地喊道。
  夏人杰被坤叔的残忍吓得愣住了。
  坤叔又把枪放在孩子的头顶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妈的,你们不知道吗?我舅舅是警察局的局长。”鲁三儿哭喊着。
  “警察局局长张毕国嘛,白老爷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坤叔霸气地说道。
  “你放屁,老子犯什么罪了?”鲁三儿愤怒地喊道。
  坤叔扣动了扳机,枪口对着小孩子,小孩子哭泣着、颤抖着。
  “你少给我废话,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坤叔双眼发红地威胁道。
  坤叔拿着枪,指着孩子的头:“1……2……”
  鲁三儿再也抵挡不住了,叫喊了起来:“我说、我说,货在临江门码头28号仓库里,今天晚上就要运走。”鲁三儿痛哭流涕地说,“放了我儿子吧。”
  坤叔笑了笑,双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砰……”的一声枪响,鲁三儿倒在了血泊之中。
  夏人杰的脑海里又闪出儿时的那一幕。
  儿时的夏人杰和母亲躲在床角,透过一个缝隙,看到一双男人的脚,紧紧逼近父亲大豪,男人举起了枪,父亲紧紧地拽着一个黑匣子。
  男人用枪对着父亲的头,母亲温暖的手蒙住了夏人杰的眼睛。巨大的枪响了,“怦怦……”夏人杰小小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人杰!”坤叔喊了一声,把夏人杰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坤叔把孩子交给了夏人杰:“把他带到江边去,解决了。”
  “坤叔,孩子还小。”夏人杰诧异地说。
  “心不能太软,他老子是袍哥的叛徒,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种。”坤叔板着脸说道。
  “你快去快回……我们把这里收拾完了,马上去临江门。”坤叔交给夏人杰一把枪。
  夏人杰接过枪,若有所思地看着坤叔。
  “你快去啊。”坤叔命令道。
  江边,夏人杰和小孩走在鹅卵石上,小孩一路抽泣着。
  远处坤叔站在仓库门口望着他们。
  “叔叔,我爸爸、妈妈呢?”小孩抽泣地问道。
  “他们去天堂了。”夏人杰愧疚地说。
  小孩哭着:“我也要去那里,才能见到他们吗?”
  夏人杰回望了一下仓库:“对不起了……”
  小孩抱住夏人杰的裤腿:“叔叔,我不想死……”夏人杰蹲在地上给孩子嘀咕了几句。
  一声枪响,小孩倒在了地上。
  站得远远的坤叔看见夏人杰击毙了小孩,嘴里露出了微笑。
  坤叔对着其他的人说:“快点把这里清理干净。”
  盘山公路上,三辆车飞驰着。
  坤叔和夏人杰坐在一辆车的后排座位上,夏人杰没有说话。
  坤叔不时地回头看了看夏人杰:“怎么呢?心里不舒服?”
  夏人杰若有所思地说:“我害怕明天被别人发现小孩的尸体。”
  坤叔微笑着:“一涨潮,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江水可以洗刷一切的罪恶!”夏人杰扬起了嘴角:“但愿如此……”
  片刻,夏人杰想起了刚才那一幕,夏人杰蹲了下来对小孩说:“小朋友,刚才那帮人害死了你的爸爸妈妈,你现在想活命,想给你爸爸妈妈报仇的话,一定要按叔叔的话去做。”
  小孩点点头。
  “待会儿枪响了你就要倒在地上不许动。记得,等那帮人走了再跑掉,一定要按照叔叔的话去做。”
  夏人杰对着小孩的身边一开枪,小孩就倒在了地上。
  夏人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第28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1)
  坤叔和夏人杰领着白行之家的四五个保镖一拥而上,把来的每个人从上到下搜了个遍。
  小阿九被咯吱得呵呵直乐。
  “对不住了,九爷,这是规矩。”坤叔谦和地说。
  “搜出了两把枪。”保镖回道。
  “收起来,待会儿走时归还。”坤叔指示道。
  九爷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客厅走去。
  白行之看见九爷迎了上来,两人拥抱在一起,白行之用力地拍打九爷的后背:“好久不见,这身体好了很多啊!”
  九爷也回击着给了他一拳:“你也还那么结实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笑起来。
  “这是犬子小阿九,想必您没有忘记在您婚礼上我跟您提过的事情吧?”九爷故意问道。
  “我只是以为九爷开玩笑的。”白行之微笑地说,然后瞟向了坤叔。坤叔坚定地点了点头。
  唐众民的遭遇
  唐众民在一片白茫茫的丛林中奔跑着,脚下的雪嘎吱嘎吱作响。
  就在这时,唐众民听到灌木丛里“砰砰”作响,夜里的丛林中火光点点,唐众民机警地翻身起床拿起了挎枪,身边的吴春也警觉而醒。
  唐众民告诉吴春,要他立即组织战士拼命阻击敌人、掩护医护及伤员同志向外转移。
  吴春说这里的地形极为复杂,出门便是土坎,越过土坎便是大山,往哪儿转移啊?
  唐众民举着枪对敌人进行着阻击:“快通知大家往山里撤退。”
  吴春点了点头,站起来,向旁边跑去,被追上来的敌人开枪打伤,他索性反身抽出大刀,要砍死追上来的敌兵,但他还没来得及拔出钢刀,一颗子弹从右侧飞来,穿过心脏,他当即倒在冰天雪地里,鲜血一股一股涌出胸膛,染红了大片土地。
  红红的火光映照在唐众民血渍斑斑的脸上,他的脑子里此刻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四周,战友一个个被敌军的子弹击中,怒吼着、高喊着,朝不同的方向倒下。喷溅出的热血,洒在枯黄的衰草上。染着鲜血的枯草,在劲烈的风中簌簌飘舞。
  唐众民奔跑着,子弹与他擦身而过,他扑倒在地上,高喊着:“撤退——”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战友,一种悲凉的气氛笼罩在唐众民的脸上。鲜血染红了冰渣和白雪,血污冻结成紫黑的冰块。
  唐众民和受伤的李民奔向后山,在淡淡的星光中,极力地分辨方向。唐众民搀扶着腿受伤的李民,后面依然响起零星的枪声。
  唐众民回头看了看,一股脑地钻进了山林。
  敌人搜山了。子弹嗖嗖嗖地穿梭着,不停地射向山林,穿透枝叶,发出长长的呼声,树叶纷纷落下。
  一排长号灯光照亮了整个山林。
  “敌人会不会搜山啊?”李民问道。
  “那就跟他们拼了。”唐众民答道。
  枪声停了。
  敌人一队队围上了山。“嘎——嘎——嘎——”敌兵的皮鞋踩着山上的积叶和草枝,发出响声。脚步越来越近了。
  唐众民和李民的心“怦怦”直跳!
  唐众民找到一个大石坑,让李民伏在石坑里,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石坑的周围,长着一些杂草和小枝条,掩护着他们。
  “沉住气!”唐众民坚定地对李民说。
  李民也坚定地点了点头,手里紧紧握着一颗手榴弹。
  一队敌军几乎是贴着唐众民的脑袋踩了过去。提到嗓子眼的心刚刚放下,又是一队敌兵端着枪逼了过来。
  “哎呀!”一个敌兵被脚下的荆条绊了一跤,跌坐在地。
  走到前面的敌兵回头骂了一句:“你他娘的笨蛋!”
  跌倒的敌兵,在灌木丛中看到身着制服的李民,顿时眼发直,结结巴巴地说:“啊……”
  突然,后面的一国民党士兵叫喊起来:“你们看,这里有血渍。”敌军都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李民和唐众民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逃不过去了,我有伤,活不了,你替我活下去,革命还要继续。”李民绝望道。
  唐众民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民抽出了那只紧紧握着的手,唐众民试图再次握住,但永远也握不住了。李民跳了起来,紧紧地抱住发现了他们的那一个敌人,拉动了手中的手榴弹。
  时间就像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随着一声巨响,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整个天空,唐众民感到大地似乎都要腾空而起了,伴随着震破耳鼓的爆炸声,李民和敌人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唐众民依旧躺着一动没动,满脸是血。他凝视着天空,漫天飞舞的黄沙跌落到大地之上,血和泥土都飞溅在他的脸上。
  唐众民痛苦地咬住嘴唇,无声地呐喊着,双手狠狠地抓在泥土里,深深地陷了进去,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晨光透露着一股冰凉的气息沁入肌肤,露水润湿了树木草地,山林深处传来了鸟儿的叫声。
  唐众民的脸上已经冻结了一层冰霜,他被一层薄土掩埋住了,他极力地睁开眼睛,慢慢地坐了起来。
  唐众民看着四分五裂、残破不堪的李民的遗体,在地上捡起了一只手和一只脚,唐众民左右环顾着,大地似乎充满着鲜血。唐众民一下子蹲在地上,两只手痛苦地抓着胸前的衣服。突然,他跑到旁边的一棵树边上,呕吐起来。他一边呕吐,一边瑟瑟地发着抖。
  唐众民遥望着那片死地,他的眼泪伴着伤口的鲜血一起流淌着,他不禁号啕大哭。
  谁送的礼物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空灵得让人揪心。
  白行之拿起了电话:“喂,九爷!说什么话呢,随时都可以来拜访。”
  白行之放下了电话,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坤叔上前道:“老爷,车备好了!走吧。”
  白行之突然发现有一个精致的礼盒摆在桌子上:“坤叔,那个礼盒什么时候送来的?”
  坤叔凝视着茶几上的一个精致的礼盒,说:“不知道啊。”
  白行之想了想走向礼盒去。
  坤叔一把抓住了白行之的手:“老爷,小心有诈,我来。”
  坤叔和白行之都紧张地看着礼盒,坤叔小心翼翼地慢慢解开带子,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礼盒上。
  白行之和坤叔打开了礼盒,举起了一张渔网。
  “渔网?”白行之看了看坤叔。
  “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会是谁送来的呢?”坤叔思索地问道。
  “要跟我猜谜语吗?好啊!”白行之似乎感觉到了里面的含义。
  “老爷,你看这渔网还破了一个洞。”坤叔诧异道。
  “破渔网?这什么意思?难道是九爷?对,就是他。”白行之讥讽地说道。
  “九爷送来的?”坤叔愤怒地说。
  “老九来过一个电话,说要到家登门拜访。”白行之若有所思地说。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坤叔不解地问。
  “俗话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白行之胸有成竹地哈哈大笑。
  坤叔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行之。
  白公馆里燕珍来回忙碌着,白浩一把抓住了燕珍的手。
  “别怕,跟我来。”白浩小声地说。
  “少爷,我要做事。”燕珍挣脱道。
  “你跟不跟我走啊?”白浩有些生气地说。
  “快到晚饭时间了,老爷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
  白浩看了看燕珍:“别在这儿给我摆谱,一个臭丫鬟。”白浩转身离去。
  燕珍叹了一口气,仇恨地看着白浩。
  叶美婷深情地弹着钢琴。
  “好听吗?”叶美婷问道。
  燕珍笑道:“您是在问我吗?”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吗?”叶美婷问道。
  燕珍点着头说;“好听!”
  “你太敷衍我了,过来陪我聊一会儿天!”叶美婷诚恳地说。
  燕珍有些警觉,她不知道叶美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和她套近乎,是想从她的嘴里知道些什么吗?“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她下意识地拒绝着叶美婷。
  “是不是,你也把我当外人啊?”叶美婷有些不悦地问道。
  燕珍摆着头说:“不是的!”
  “那你过来坐下。”叶美婷说道。
  燕珍有些为难地坐了下来。
  “你看,天都黑了,该走的都走了,该回来的却一个也没有回来,以前啊,这个时候,我正站在舞台上唱歌呢。”叶美婷孤独地说着。
  燕珍安慰地说;“老爷可能是有事情耽搁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叮咚……”一阵门铃响,夏人杰和白逸芸走了进来,燕珍注意到白逸芸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燕珍和夏人杰对视了一下:“我去准备晚餐。”
  这时,白行之、坤叔推门走了进来。
  餐桌上坐着白逸芸、夏人杰、叶美婷和白行之。
  旁边站着坤叔和燕珍。
  “白浩呢?”白行之问道。
  “去扬子江歌舞厅了。”燕珍说道。
  夏人杰看了看燕珍收回了眼神。
  “人杰,你的伤刚好,需要多吃一点有营养的。”白逸芸为夏人杰夹菜,翘着小嘴看着他。
  “谢谢!”夏人杰点了点头笑道。
  燕珍有些回避地转身走向了厨房,夏人杰不自觉地眼神跟着燕珍而去,下意识又收回了眼神。
  “美婷,今天过得怎么样?”白行之看了看郁郁寡欢的叶美婷。
  叶美婷敷衍着:“挺好的。”
  白行之明白话里的含义,看着一旁的女儿说:“逸芸,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我看你那个书店还是关了吧,好好地和叶阿姨在家里待着。”
  白逸芸不解地说:“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关啊?”
  白行之祈求说道:“你叶阿姨一个人在家挺寂寞的,你多陪陪她。”
  白逸芸看了看叶美婷:“爸,你是不是太不公平啊?”
  “我们家即将……不,马上就要添丁了。你叶阿姨现在是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所以啊,我们要以她为中心。”白行之笑道。
  “真的吗?这可是一件喜事,大喜事啊。”白逸芸高兴地叫道。
  白行之幸福地把叶美婷的手握了起来。
  白逸芸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我和人杰走到白公馆门口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个特别精致的礼盒,是不是也是贺喜来了?”
  白行之和坤叔警觉地对视了一下。
  坤叔警觉地迎上前:“礼盒呢?”
  “燕珍,把我刚才拿回家的礼盒拿过来一下。”白逸芸喊道。
  燕珍将礼盒拿了过来,放在餐桌的中间,所有人都疑惑地凝视着,整个气氛紧张了起来。
  “爸,这到底是什么啊?”白逸芸不解地问道。
  “打开看看不就行了吗?”叶美婷伸手接过来说。
  白行之有些严厉地喊道:“女人全部给我上楼去。”
  在紧张的氛围中,白逸芸和叶美婷相视了一下。
  “小姐和太太先上去吧。”坤叔劝道。
  白逸芸和叶美婷转身离去。
  白行之、坤叔和夏人杰站成一个三角。
  “下午我收到了同样的一个礼盒。”白行之说道。
  “是什么?”夏人杰疑问地看着他们。
  “一张破旧的渔网。”坤叔说。
  白行之示意道:“打开吧。”
  坤叔刚想上前,白行之说道:“人杰来吧。”
  夏人杰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礼盒的丝带,揭开了礼盒,是一条死鱼。三个面面相觑。
  “这肯定是同一个人送的。”白行之说道。
  “那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坤叔琢磨着。
  夏人杰思索了一会儿,沉着地说:“我知道了。”
  “是什么?”白行之问道。
  “一种暗示,这个人不能明讲,也不敢明讲,所以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方式。”夏人杰分析道。
  “这个人是谁啊?”坤叔问道。
  “警察局局长张毕国。”夏人杰说完冷笑着。
  “有道理……我明白了。”白行之感悟到什么。
  “是因为鲁三儿的死。”坤叔意识到说。
  “都知道啊。鲁三儿是他侄子。”夏人杰道。
  “明摆着的嘛,鱼死网破。”白行之冷笑着……
  “没有了张局长的网,很多事情很难办的。”坤叔叹道。
  白行之指着坤叔:“你糊涂啊,你为什么要把鲁三儿杀了,还全家都杀了?”
  坤叔解释道:“不是您说的要按规矩来吗?”
  白行之指责道:“规矩有很多种啊。”
  夏人杰安抚道:“事已至此了,想办法挽救吧。”
  白行之叹道:“明天摆个饭局,我和老张多年的交情了,如果说他真的是一点情面不讲了,那他就不会采取暗示的方式,会直接打电话痛骂一顿,就这样定了,明天摆上一桌子。”
  青帮龙爷
  扬子江歌舞厅完全成了白浩的天地。他左拥右抱,喝着红酒,看着舞台上的可人儿扭动着身躯,唱着那美妙的歌曲。
  白浩得意地说:“你们知道什么叫人间天堂吗?这就是!!!哈哈哈……”
  一个保镖走了过来对着白浩耳语着什么,白浩立刻变了脸。
  白浩赶紧站起了身子:“哎呀,这不是慕老板吗?这位是……”
  “上海过来的青帮——龙爷。”慕老板双手握拳喊道。
  “龙爷!幸会,幸会!请上坐。”白浩客气地说。
  龙爷脸上露出不温不火的笑容。
  “龙爷,您准备喝点什么?”白浩走向龙爷,问道。
  “玛格丽特。”龙爷看了看慕老板,谦让说。
  白浩笑了笑:“一定让您喝到和上海一样的鸡尾酒,稍等……”白浩转身离去。
  “他就是袍哥舵把子白行之的儿子?”龙爷点头笑了笑,问道。
  慕老板点了点头:“对,但他老子好像不怎么待见他。”
  龙爷暗示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定要让聪明人干傻事。”
  慕老板似乎没有听太明白。
  龙爷叼着雪茄欣赏着歌舞,一个侍者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他们的座前。
  “这不是我的酒。”龙爷看了看。
  “这是我们经理请您喝的,他说一个爱酒的人值得他尊敬。”侍者微笑着。
  龙爷看看这层次分明的鸡尾酒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那您尝尝。”慕老板感叹。
  龙爷端起了酒杯,轻轻喝了一口:“嗯,没想到闻上去果味比较浓,可是味道极佳,浓烈的酒味全部被遮掩在果味之中,回味一下,甘甜的最后还有一丝柠檬的清香味。”
  慕老板闻到了清香。
  “这叫什么?”龙爷问侍者。
  “四海为家。”侍者点着头说。
  龙爷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白浩示意了一下,白浩浅浅地微笑着。
  突然,粪帮的文哥一声怒吼:“你是不是不想在扬子江干了?”
  伴随着玻璃破碎声和一声柔弱的叫声,一个纤弱的女侍者摔倒在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粪帮文哥身上。
  “他是重庆的粪帮老大,专门供应农业种植肥料的文哥。”慕老板介绍着。
  “怪不得一进门就闻见一股子粪臭了。”龙爷小声地说。
  女侍者摔得很重:“文哥,对不起,我帮您擦,我立刻帮您擦。”女侍者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擦,这么贵的西服被弄脏了,光是擦就解决问题吗?你得赔我新的!”
  粪帮文哥怒斥地喊道。
  “文哥,我赔,您放过我吧。”女侍者哀求道。
  “你赔?我要一模一样的。”文哥无耻地想要摸女侍者的脸蛋儿。
  女侍者躲开了。
  “我呸,来这种地方做事还自命清高。我告诉你,西服是英国买来的,我要一模一样的,你赔我吧。现在就要!”粪帮文哥奸诈地笑道。
  白浩站在一旁注视着。
  粪帮文哥是个十足地痞无赖,顺手一带将女孩子拽进怀里:“这么细皮嫩肉的还不出来做舞女可惜了,不过要是陪我玩一个晚上这西服就不要你赔了。”
  “文哥,求求你放开我吧。”女孩子挣扎着想要脱开魔爪却怎么也挣不开地叫喊哀求道。
  “不识抬举!”粪帮文哥一挥手,两个保镖似乎得到命令般地推搡起这个女孩子。
  “风月场很多这样的事。现在处理这件事的人该是扬子江的经理啊。”龙爷摇了摇头说。
  “白浩是出了名的怕事。”慕老板笑道。
  白浩示意了一下,两个保镖拦住了粪帮文哥。
  “你们要干什么啊?”粪帮文哥怒气嚷道。
  文哥的两个保镖放开了女侍者,赶紧过来帮助主子。
  白浩走到了粪帮文哥身边:“文哥,今儿给弟弟我一个面子,算了。”
  粪帮文哥骂道:“他妈的谁给我面子啊,这女的,今晚我带走了。”
  白浩不满地说道:“我们这儿可不是妓院。”
  粪帮文哥刚要伸手,就被白浩一脚踢得狗啃屎。
  白浩一把抓起文哥骂道:“别他妈的给我闹事,这是白家的地盘,识趣的,赶快走。”
  文哥带着手下灰溜溜地离去了。
  龙爷诡计多端地耳语:“帮我查一下白浩这个人,我要会会他。”
  “是!”身后的保镖应道。
  斗智斗勇
  晨雾中的白公馆显得安静且神秘,外围安装了一些铁丝网,又使得这座公馆显得更加凝重。
  公馆的门口,两辆汽车徐徐开来。车刚停稳,两个保镖就打开了车门,九爷带他的儿子小阿九走出车门,保镖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地拎着跟在后面。
  刚走到后门,九爷站住了,为小阿九整理着西装。
  九爷看着儿子笑道:“小伙子真漂亮。”
  小阿九傻傻地笑着。
  “叮咚……”一阵门铃响起。
  坤叔和夏人杰领着白行之家的四五个保镖一拥而上,把来的每一个人从上到下搜了个遍。
  小阿九被咯吱得呵呵直乐。
  “对不起了,九爷,这是规矩。”坤叔谦和地说。
  “搜出了两把枪。”保镖回道。
  “收起来,待会儿走时归还。”坤叔指示道。
  九爷不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地向客厅走去。
第29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2)
  白行之看见九爷迎了上来,两人拥抱在一起,白行之用力地拍打九爷的后背:“好久不见,这身体好了很多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哈哈笑起来。
  “这是犬子小阿九,想必您没有忘记在您婚礼上我跟您提过的事情吧?”
  九爷故意问道。
  “我只是以为九爷开玩笑的。”白行之微笑着说,然后瞟向了坤叔。坤叔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天的事情,先给白老爷赔个不是,我确实太想和您成为亲家了,又害怕您拒绝,所以用了下三烂的手段,后来我一想,做人就应该光明磊落,今天我特意带犬子来向白小姐提亲。”九爷斜着眼,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小阿九呵呵笑着:“提亲。”
  坤叔靠近白行之的耳边:“要不要哄他出去?”
  白行之一手拦住了坤叔:“等会儿。”
  “看来,白老爷不是太乐意这门婚事啊?不知道是对我老九不满意,还是对我的儿子小阿九不满意呢?”九爷心怀鬼胎看着白行之。
  “老九,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了,没有必要这样吧?婚礼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经都忘了,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也跟你一笔勾销了。所以就不要再找事了。”白行之慷慨地说。
  “我来提亲是喜事啊,怎么成找事了?不知白老爷是什么意思呢?这门婚事,对你们白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此时,白行之已感到老九没安好心,想用婚事来牵制白家,用心良苦啊,所以打心眼里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难道要我把最爱的女儿嫁给这个白痴吗?难道要把她一生的幸福断送在你们老九家里吗?这种如意算盘打在我们身上,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九爷一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天啊……你说他是白痴,你居然说我的儿子是白痴?”
  小阿九哇哇哭了起来。
  九爷安抚着小阿九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知道我们小阿九是怎么成这样的吗?小时候在嘉陵江边玩耍,有个小朋友掉到江里去了,他第一个跳下去,结果被救的那个孩子没事儿,他就成这样了,你看,我们小阿九多善良啊。”
  小阿九重复着:“多善良啊。”
  白行之叹了一口气:“老九,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商量,但这个事情上没有商量余地。”
  实际上,白行之很明白老九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是想通过联姻把仁字袍哥联合起来雄霸重庆一方。这对于自己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可是白行之怎么能不知道老九是什么样的人。再说,他怎么能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推到火坑里呢!
  白行之叹道:“老九,我可以对洪五爷下手,可是我对你却下不了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九爷哈哈大笑起来说:“对我下手,你敢吗?洪五爷的那棺木里如果躺的是我,你说这讲义气的袍哥还存在吗?仁、义两堂,是最有势力的两堂,却互相残杀、血流成河。因为仁字在上,所以我敬畏你三分。可你别觉得我怕了你,白老爷。”
  “这么说来,这门婚事我还必须得答应了?”白行之问道。
  “我是来提亲的,不是来逼婚的,你看到处都在战乱,内战打着、日本人侵略着,重庆是个相对太平的地方,青帮、红帮都会聚集到这里。袍哥一散,就不复存在了,这对袍哥是巨大的威胁。”九爷自傲地说。
  “我做正经生意,不招惹谁。”白行之底气十足地反驳道。
  “哈哈哈……正经生意?不懂政治的人,做不了生意的,你以为呢?你要禁烟,禁得了吗?个个当官的都好那一口烟,我们要做的是进贡,不是禁烟。”九爷咄咄逼人地说道。
  白行之握紧了拳头。
  “白老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时局不一样了,我们走。”九爷说完手一挥,带着一群人转身离去。
  “不送了。”白行之坐在椅子里,一动都没动。
  九爷又转过身来:“瞧我这记性,对了,忘了告诉你了,中午你请警察局的张局长吃饭,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来不了了,因为他约了我。”
  白行之看着九爷离去的背影,“中午你请警察局的张局长吃饭,他让我告诉你一声,他来不了了,因为他约了我。”这句话不停地回荡在他耳边……
  步步为营
  仁字堂口。
  白行之的智囊团聚集在他的办公室里,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夏人杰有谋,坤叔有勇,白行之将用人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白行之捂着头,夏人杰坐在沙发上,坤叔为他端来一杯茶。
  夏人杰率先坦露了自己的想法:“我加入仁字袍哥,因为我知道白老爷做的是正当生意,我们是为正义而战,我认为流血也值得。现在袍哥内部已经不团结了,那是因为一部分人破坏了正义的规矩。我们必须让袍哥重新团结起来。”
  白行之抬起头看着夏人杰:“人杰,你是什么意思?”
  “九爷说了,只有金钱能让人团结起来。”坤叔叹道。
  “还有正义。”夏人杰恳切地说。
  “你想怎么做?”白行之问道。
  夏人杰看着白老爷和坤叔,说道:“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白老爷您想怎么做?你还想让朝天门干净吗?”
  白行之点了点头:“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在改变这个世界的同时,也该改变一下自己。”
  “对,以德服人。”夏人杰激昂地说。
  “我现在只做我自己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着我白行之的码头就是干净,我白行之一样能生存,一样养活着一帮子袍哥兄弟,但谁敢为难我,我就要给他颜色看。”白行之坦然地说道。
  “这世道,德能服人吗?这是个只认钱和权的世道。”坤叔问道。
  “做对的事情,比把事情做对重要。”白行之态度鲜明地说。
  夏人杰点了点头。
  “九爷提亲的这个事情,他是当真的?”坤叔问道。
  白行之想了想,说:“九爷诡计多端。他想拉拢我,扩大自己的势力,可我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样对逸芸也不公平。”
  “我们要多留个心眼,袍哥内部已经在斗智斗勇了。最近九爷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肯定也提心吊胆怕我要灭了他儿子。”白行之道。
  “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立即灭了九爷,我认为只有行动是治愈恐惧的良药,而犹豫和拖延只能造成更多的恐慌。”坤叔说道。
  夏人杰看了看坤叔。
  这时,白行之要求阿坤、夏人杰和九爷之间的战斗只能智取。“如果撒开了打,重庆将上演一场从未有过的血战,袍哥对袍哥,说实话,我于心不忍啊……九爷是个阴险之人,和他硬干,就等同于中了他的圈套,我们就成了不仁不义之人,现在是关键时刻,我身边可不能有内奸啊。”
  “对了,老爷,我听说从上海过来一个青帮的龙爷。”坤叔说道。
  “人杰,最近一定要把码头盯住了,青帮就是做走私生意的,可是我的码头上决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白行之态度强硬地说。
  夏人杰点了点头。
  “青帮不是好惹的。”坤叔感叹道。
  “袍哥也不是好欺负的。”白行之充满着杀气。
  一阵敲门声。
  一个手下对坤叔耳语着,坤叔看见智字袍哥南爷和信字袍哥奇二娃走了进来,忙堆上笑脸相迎:“南爷、奇二爷你们好啊。”
  “白老爷呢?”南爷问道。
  “在、在里面呢。”坤叔答道。
  南爷和奇二娃正要走进去。
  “对不起,这是规矩。”坤叔拦住了他们。
  夏人杰搜了他们的身。没有东西,坤叔才放他们进去了。
  少顷,白行之探出头来,看了坤叔一眼示意夏人杰回避,并关紧了门。
  白行之含笑看着南爷:“南兄近来可好啊!”
  南爷谦让道:“托白老爷的福,一切尚好!”
  奇二娃叹道:“白老爷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谢了,谢了!我想你们是无事难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说吧!”白行之问道。
  “白老爷,我们听说,现在前方战事不断,并且打得异常的激烈,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南爷试问。
  “防患于未然,我们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奇二娃笑道。
  “你们什么意思?”白行之问道。
  “我们应该有自己的武斗力量。”南爷笑道。
  “我们应该利用水码头和马帮运输一些粮食、医药、军火、烟草作为储备。”南爷和奇二娃同时盯紧了白行之的眼睛。
  白行之想他们来的目的和动机,是要破坏我们袍哥定下的规矩,用不正当的生意来壮大自己的实力。这一天终于来了。
  白行之笑了起来,指责道:“你们要和我作对,是吗?”
  南爷愣了一下,笑道:“白老爷,今天我是来劝你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一样会这样做。没有人和钱有仇,这是我们发国难财最好的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白行之斥责道:“你们真的决定要造反了?”
  奇二娃充满歉意地说:“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南爷有些不耐烦地说:“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苦心。”
  白行之看着阿坤笑道:“要是我不同意呢?”
  盘山公路上,白浩正开着车,路边突然出现了两人,伸手拦住了他的车。
  两个狗仔迎了上去,白浩没有意识到危险,把头探了出去,问:“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您是白行之的公子,白浩吧!”来人询问着。
  “算你有眼力架儿!”白浩顺手点了一支香烟道。
第30章 提剑跨骑挥鬼雨(3)
  来人用枪抵着白浩的头,要白浩跟他们走一趟,白浩一下子惊住了。他想反抗、叫喊,被来人用枪使劲地顶了一下。来人上前打开车门把他拖了下来,白浩感觉不妙,可为时已晚。他被蒙住了双眼,带到了一间布置得很有格调的房间里。
  “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想干什么?”白浩愤怒喊道。
  “把衣服脱了。”来人凶狠地说。
  白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来人用枪指着白浩:“要不要我帮你啊?”
  白浩脱下了上衣服,赤裸着上身。
  来人继续喊道:“老爷,白家公子带到。”小李拉开了一个巨大的帘子。
  一个木质的大桶,正热腾腾地冒着白气儿。
  “白公子请坐!”龙爷慢慢转过身奸笑了起来。
  “龙爷?”白浩不由得愣了一下。
  “昨晚我们已经见过了,谢谢你的‘四海江湖’。”龙爷点了点头起身点了一支烟,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白浩也淋浴一下。白浩把裤子除去,躺进了另一个木桶里。
  “您用不着这种方式来欢迎我啊!”白浩转忧为喜。
  “白公子受惊了。我想结交你这个朋友。”龙爷笑道。
  “能成为龙爷的朋友是我的荣幸。”白浩心想你这个龙爷到底想干什么?
  “初到重庆还要请白少爷多关照啊。”龙爷观察着白公子的反应。
  “瞧您这话说得。”白浩谦让地说。
  “我希望跟你合作!”龙爷笑了笑,看着白公子。
  这个龙爷和我之间能合作什么?他初来乍到对重庆一无所知,这里的江湖是袍哥五堂兄弟在掌控,我没钱也没有权,我爸的那些事情我根本插不上手,看来他是另有目的?白浩自己在心里面琢磨着。
  龙爷哈哈大笑着,他从白浩的眼神中已经感觉到怨气!“我们初到重庆都已经知道了,您的父亲仁字袍哥舵把子白行之,不将自己的产业交给自己的儿子,你的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只要你和我合作,我龙爷能帮你满足你的心愿。”
  白浩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的龙爷,慢慢地产生了亲近感:“您调查过我吧?”
  “要和一个人做朋友,一定要了解他,你说呢?”龙爷感到白公子的心理防线已经开始慢慢地被瓦解。
  “你想跟我合作,我又有什么好处?”白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处当然是让你当袍哥舵把子,一切交给你管理。”龙爷奸笑道。
  白浩一下坐了起来,惊奇地看着龙爷。他到底是什么人?此人来路不明,他要让我当袍哥舵把子,一切交给我管理。哼……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这里面肯定有更大的阴谋,不行,我要问个究竟。
  龙爷和白浩裹着白色的浴袍,品着清酒。
  “白公子,知道这是什么酒吗?喝清酒又不是汉奸,日本人有坏的也有好的嘛!”
  白浩若有所思地看着龙爷。
  “你要知道,历代的君王要篡权夺位,都不是一两天的工夫,凡事都要慢慢地来,欲望可以提升热情,但只有毅力才可以磨平高山。”龙爷话里有话地说。
  “你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我。”白浩也不绕弯子。
  “今晚我有一批货到朝天门。”龙爷说道。
  “鸦片?军火?”白浩直奔主题。
  “这一次我运的是药。”龙爷摇了摇头说。
  “药?那你可要运到储奇门,那里有药帮,也是所有药材的集聚地。”白浩提醒道。
  “我就要撕开这个口子,从朝天门进。”龙爷奸诈地说。
  “你确定这批药没有问题?”白浩小心翼翼地问道。
  “绝对没有问题。”龙爷答道。
  “那当然可以了,不通过我也行。”白浩回道。
  “找你就是要保障这批药的安全。”龙爷说道。
  “什么药啊?”白浩诧异道。
  “前线缺乏的盘尼西林和阿司匹林。”龙爷说。
  “抗生素和解热镇痛药,不过,龙爷,这可是杀头的罪啊。”白浩惊恐地说。
  “要想成就一番事业,不对自己狠点怎么能行呢?”龙爷笑道。
  “货是你的,可码头是我的。什么便宜都让你给捡了,那我呢?”白浩问道。
  “分你一成。”龙爷说道。
  “太少了。”白浩不满地回道。
  龙爷看着白公子,暗示道:“贪心不要太大,你到底是要做凤尾还是要做鸡头,你自己说了算,想想你在你父亲那里能得到什么,你永远都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下。”
  “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强强联手,我们才可以保护自己。不久的将来,重庆的所有帮派都即将被我们青帮占为己有,当然在这期间你有什么困难,我也可以无条件地帮助你。”
  白浩突然醒悟道:“我既然已经置身于江湖之中,就不再有慈悲心肠,心中仅存名和利,为这两样东西,我宁负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不怀杀千戮万的雄心壮志,如何能名震江湖?伟业的建立,不是能知,而是能行。我知道我在我父亲那儿得不到什么,我要采取行动。”
  龙爷拍手叫好:“真是个聪明人。”
  龙爷一拍手,从门口进来两个女人,旗袍开衩开到了大腿,晃动着柳条腰肢向二人走来。
  龙爷笑道:“这个安排你喜欢吗?”
  白浩淫笑道:“龙爷很了解我嘛!”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败北而归
  夏人杰站在水码头上,看着忙碌的船夫、纤夫工作着。
  赵长河走了过来,交给夏人杰一个账本。
  “这两天没掉货吧?”夏人杰问道。
  赵长河点了点头,拿起账本念道:“今天太阳烈,抬沙三十箩、运木料二十三根,水泥四十袋、青条石八根……”
  “好了,长河,你就别念经了,你把这些放在我桌子上吧。”夏人杰打住赵长河的话。
  “好……”赵长河应道。
  码头上出现了一阵骚动,刚停泊下的一艘客船里,一个人跑了出来大喊着:“死人了,死人了……”
  夏人杰径直奔跑了过去。
  几个船工把一个像叫花子、满脸是胡碴的男人抬了出来,放在了鹅卵石上。男人已经奄奄一息。
  船老板埋怨着:“妈的,太晦气了。”
  夏人杰冲进了人群,问:“怎么回事儿?”
  船老板应道:“坐船不给钱,还死到老子船上了。”
  夏人杰摸了摸他的脉搏和心跳,说:“他还活着。”
  船老板向他的身上摸去:“看有没得钱,值钱的东西也可以。”
  夏人杰摸了两个银元给他:“拿去吧,别再动他了,他已经很虚弱了。”
  夏人杰拨开男人的头发,惊奇地看着他。
  “众民……”
  夕阳西下,白公馆一片宁静。
  客厅里燕珍擦拭着窗户。叶美婷凝视着窗外,不时地回头看看燕珍。她从心底里非常喜欢这位清纯而善良的女孩。
  “其实我觉得你也有几分姿色,干吗在白家当丫鬟啊?”
  “穷人家的孩子为生活!”
  “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啊,做女人的只要嫁个好男人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我认为男人是靠不住的。女人应该要靠自己。”
  “怎么靠自己?”
  “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就算是累点苦点,但心里踏实啊!男人的钱是男人的,他今天要给你就给你,不给你就不给你,我们要做自己的主人啊!”
  叶美婷看着燕珍,有点赞同地点了点头。
  燕珍爽朗地继续说着:“当然也包括爱情,爱是发自心底深处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你,你说呢?”
  叶美婷反驳道:“没有人强迫我!”
  燕珍笑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老爷和你是真心相爱的!”
  叶美婷若有所思地叹道:“你怎么知道?”
  燕珍感叹,说:“从你们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啊!”
  叶美婷欣慰地笑道:“真的吗?”
  “有一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着老爷的眼神里充满着关切和爱。”燕珍羡慕地笑道。
  “老爷,他能感受到吗?”叶美婷问道。
  “我都感受到了,你说他能不感受到吗?”燕珍天真而甜蜜地说。
  叶美婷笑了笑,内心充满着激动。她想,男人总是渴望成为他所爱的女人的第一个男人,而女人则是希望能够成为她的男人的最后一个女人。
  燕珍看着叶美婷,心里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叶美婷弹着钢琴,白逸芸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用心聆听着在这栋孤寂的公馆里,唯一的一丝悸动的旋律。这琴声,听起来又是那么的伤感。
  “好听吗?”
  白逸芸点了点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逸芸?”
  “总觉得我叫你阿姨怪怪的。”
  “那就叫姐姐吧,但是要在你爸不在的时候。”
  白逸芸点了点头。
  “听说,你会西洋乐器啊?”
  “说了你可别见笑啊,我学过大提琴,可是我哥老说我在拉洋二胡。”
  “洋二胡?为什么不拉了?”
  “好久没有拉,生疏了,我也不大喜欢五线谱上的那些小蝌蚪。”
  “我还想,在这个像鸟笼子一样的白公馆里,我们这两只可怜的小鸟能一起唱唱歌呢。”
  “好啊,不过我们真的快成金丝雀了,对了,当妈妈是什么样的感受啊?”
  叶美婷没有言语。
  白逸芸喜悦地向美婷耳语:“我也想为自己心爱的人生一个孩子,那是爱的结晶啊。”
  叶美婷感慨地说:“对啊,每一段爱情都需要一个结晶的。”
  白逸芸笑着:“好幸福啊,我也快有弟弟了,这样白公馆里就热闹了。孩子的可爱天真会触动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好甜蜜喔。”
  “甜蜜也会是一种负担的。”
  “或许是因为怀孩子太辛苦了吧,你才会有这样的埋怨。”
  “逸芸,其实……其实……我没……”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燕珍接起了电话:“喂……你好,这里是白公馆。”她的眼神中有些道不明的东西,随即把电话交给了白逸芸。
  白逸芸拿起电话:“喂,人杰啊,什么?真的吗?我马上来。”
  白逸芸拿起外套向门外跑去,两个保镖拦住了去路。
  “你们给我让开。”白逸芸焦急地说。
  “对不起,小姐。”保镖歉意道。
  叶美婷走了过来:“让她去吧,有事我担了。”
  两个保镖难为情道:“你……”
  叶美婷恳切地点着头:“对……”
第31章 血溷奇点月雾蒙(1)
  茶馆厢房里,龙爷一耳光给白浩扇了过去。
  “货呢?”
  “被人动了。”
  “他妈的,老子是看走眼了,你跟我怎么说的?”
  龙爷拿起一把枪到白浩的面前。
  “龙爷,你太翻脸不认人了吧?”
  “货没了,你还有什么脸。”
  龙爷拿着枪对着白浩的头,扣动着扳机,“咔,咔”。
  白浩颤抖着,裤子湿了一片。
  龙爷笑了起来:“哈哈……看你这熊样,我枪里没有子弹,但你要是找不到货,那对不起了,白少爷,等待你的可就是真枪实弹了。”
  夜黑风高
  电话铃响起。
  白行之接起了电话:“喂……九爷啊,婚事啊,开什么玩笑,好自为之吧!”
  “九爷催婚了?”坤叔问道。
  “他不是催婚,是在逼婚,他用尽所有的办法要促成这门婚事,也是想架空仁字袍哥。他认为握着我的女儿,就可以胡作非为了?”白行之笑了笑,感叹道,“在做黄粱梦,痴心妄想啊。”
  “老爷,您的意思?”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南爷和奇二娃说的话,也就是这门婚事不成的话,将是什么后果。”
  “白老爷,我想啊,五堂袍哥都造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果袍哥由九爷统领的话,后果会更加严重。”
  “老爷不妨灭了九爷。”
  “那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的做法,现在九爷是保镖寸步不离,要杀他不容易。”
  “老爷的意思是?那怎么办啊?”
  “把逸芸嫁了。”
  “老爷可不能把小姐嫁给那个傻子啊。”
  “我怎么可能上那个九爷的当。”
  “那嫁给谁啊?”
  白行之笑了笑思索着,道:“马上把逸芸嫁给夏人杰,包办婚姻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流行自由恋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没有办法。”
  坤叔的脸色有些诧异:“夏人杰他算个什么东西。”
  实际上,白行之早看出来了。逸芸中意人杰。白行之胸有成竹地说:“阿坤,这婚事假的也好,真的也好,不管怎么样,对于九爷的反击我们要一步一步地来,世界上哪种事情最容易做?拖延时间!!!”
  坤叔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如果小姐和夏人杰不同意呢?”坤叔问道。
  白行之想了想:“这个,我倒还没有想过。”白行之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一张报纸,“对了,阿坤,你看看这张报纸。”
  “上月,青帮劫获一批军用医药,现在不知所向,与上海青帮头目接洽无果。”坤叔拿着报纸念道。
  “这个青帮的龙爷,是不是跑重庆躲难来了?”白行之猜疑道。
  “军用医药啊!杀一百个头都不够的。”坤叔诧异地说。
  白行之想了想:“龙爷,是不是有批货晚上到重庆?”
  坤叔一下子醒悟过来:“对呀。”
  白行之心有所谋地指示:“截住,秘密地截住。”
  坤叔暗示道:“劫青帮的货,事情恐怕会闹大吧?”
  “我不动声色,龙爷也不会知道货是谁劫的。”白行之笑了笑,拍着阿坤的肩膀说,“借龙爷的刀杀杀九爷的锐气。”
  “谁去?”坤叔会心地说。
  “你和人杰。”白行之说道。
  “不叫上少爷吗?”坤叔问道。
  白行之摇了摇头:“千万别叫他。还有,不要暴露了身份,乔装一下。”
  坤叔欲言又止。
  白行之:“去吧……”
  朝天门码头。
  风渐渐大起来了,呼啸地送卷着浪花袭岸而来。
  三辆车停了下来,打手们从车上走了下来。
  一个个像“黑客帝国”一样,清一色的黑色打扮,每人举着一把黑伞走了下来,都蒙着脸看不到面貌。
  码头边有几个人在来回走动着。
  “他们在干什么?”夏人杰问道。
  “我们的对手在静静地等待,同样,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等。”坤叔老到地说。
  在夜雨中,黑色的一排人,显得格外地冷酷。
  坤叔示了夏人杰一下,他们俩分别带着几个打手朝不同的两个方向走去。
  白浩打着一把黑伞远远地凝视着江面。
  坤叔和夏人杰按照地形分成了两个点潜伏。
  远处,一艘小船缓缓地向码头驶进。
  坤叔和夏人杰对望着,坤叔摇了摇头,表示等一下。
  小船已经渐渐靠岸。只见码头上亮起了火把,指引着这艘没有开灯的船只缓缓向岸靠来。小船的引擎已经关闭,船上的人正向码头上抛丢缆绳。两边的人彼此挥手示意。
  坤叔一招手,所有袍哥兄弟借着黑夜的掩护,将枪上好了膛,向码头轻轻蹿去。
  货物被一点点地搬到了岸上。
  坤叔和夏人杰带领着一群黑衣人举着枪对着他们。
  坤叔蒙着脸:“把东西放下。”
  码头上正在搬货的十多个青帮的人一震,一下转过身来。这些人显然不是吃素的,动作非常敏捷,就在转身的瞬间,已经纷纷伏倒,拔枪就朝夏人杰和坤叔射来。
  夏人杰一把将坤叔推倒在地,一个侧转大喊道:“还击……”
  袍哥兄弟和青帮在码头上进行着一场生死火并,袍哥猛力开火,枪如毒蛇吐焰般向码头上青帮的人射去。
  弹壳当当落地,一下把青帮的火力给压制了下来。
  “啊,啊……”几声惨叫,青帮的人已经被一轮扫射给击中,跌跌晃晃地落入水中。
  这时候留守船上的人也开始向坤叔和夏人杰射击,枪声一下响彻了天地。
  身处于激烈的战火之中,耳畔都是呼啸而过的子弹。
  在这暗夜的朝天门码头上,双方各守一地,枪来弹往。江风激荡,怒涛拍岸,子弹的流光和枪火,一切宛如一幕绚丽多彩的画作。
  枪火依然不断,“啊!”一声惨叫在坤叔不远处响起,袍哥兄弟也有人中弹了。
  “阿成……”
  夏人杰一眼望去,阿成已经头歪在一边,头上一个深色的大洞,鲜血流过了他的面罩,盖住了他的双眼。
  “妈的……”
  坤叔一个翻身,一手抄起阿成手中的冲锋枪,从阿成的身上拽下子弹夹,站了起来,大喊着迎着对方死冲过去,手中枪如烈焰。啪啪啪啪,又就是一轮强悍的攻击。
  夏人杰喊道:“坤叔,小心啊。”
  青帮的人一个个地倒下。
  突然之间,飞啸的子弹“砰……”射入了坤叔的腿里,坤叔单腿跪倒在地,但他仍然拼命地向对方扫射。
  夏人杰咬了咬牙,看准对方射击的一个空当,一下扑身而出,想把坤叔拉回来,但对方的火力太猛,一下向夏人杰射来,夏人杰赶紧扑倒在地,匍匐前行。
  “坤叔,你没事吧?”夏人杰说道。
  坤叔狞笑道:“我没事。”说着手一下向腰后摸去,大声道:“去死吧!”
  夏人杰凝视着坤叔:“手榴弹?”
  轰!一道强烈的闪光。一声巨响中,几个青帮的人被炸飞而起,摔飞入长江之中。
  骤然间,世界安静了下来,几个袍哥兄弟搀扶起坤叔,坤叔、夏人杰上前验货,夏人杰走进船舱,打开箱子,看见全是药瓶。
  夏人杰:“是药!盘尼西林和阿司匹林”
  突然,一支枪口抵在了夏人杰的后腰上。
  夏人杰一愣,他给坤叔使了一个眼色。
  坤叔指挥所有的人放下枪。
  一个人满脸是血,从夏人杰的身后探出了半张脸,他拉着夏人杰,上了船,他指挥夏人杰收起了船锚。
  坤叔看着船渐渐离开了码头。
  坤叔叹道:“夏人杰凶多吉少啊!”
  零零星星的小雨滴落在头上,借着月光,只见夏人杰和青帮的小李和周四狗扭打了起来。
  一声枪响,世界都似乎安静了,少顷,夏人杰慢慢从小李和周四狗的身上爬了起来。
  坤叔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船又驶向了岸边。
  黑夜笼罩在码头上,只有吊脚楼还隐约有点点星光。
  白浩满脸惨白,他想点燃香烟,却怎么也点不着。他颤抖着双手骂道:
  “妈的!”
  白浩极速地转身离去。
  有喜了
  月下蒙蒙细雨笼罩着天空,似乎要把白公馆吞掉。
  叶美婷推门进来,白逸芸气鼓鼓地趴在卧室里的桌子上。
  “逸芸……老爷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我们俩都像囚犯一样。”
  “也许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了,就想把她关起来吧。”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叶美婷摇了摇头。
  “我们要改变。”
  “有的事情是女人改变不了的。”
  “你太爱我爸了。”
  叶美婷感慨地说:“说实话,在白公馆里的生活很孤独,最早对行之说不上爱,只是一种感动。他带给我很多感动,可是慢慢地,我在潜移默化中爱上了他。他爱这个家,也爱你,所以他不想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可是他现在这样做,也是在伤害我。”白逸芸娇弱地诉起了苦。
  “爱也许就是这样吧。”叶美婷劝慰说。
  “爱就是伤害吗?爱就是让一个人痛苦吗?”白逸芸问道。
  “爱一个人就要给予他永远的宽容。”叶美婷说。
  “我只能说,美婷姐,我们俩站的角度不一样。”白逸芸反驳道。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叶美婷感慨道。
  叶美婷拍了拍白逸芸的肩膀转身离去,白逸芸若有所思地看着叶美婷。
  白行之在客厅里来回地走着,他十分不安地望着窗外。他焦虑的是阿坤、夏人杰他们在码头的情况怎样。因为,这次行动事关重大,是振我们袍哥兄弟的威严的关键一役。这时,他感到屋里空空的,想起了白浩……
  屋里传来了叶美婷的声音:“成天在家里这样待着,真是无聊啊。”
  白行之停止了脚步,抑制着心里的焦虑:“要不,约几个太太到家里打麻将,打发打发时间吧?”
  “好啊,我和白逸芸都挺寂寞的,约几个人到家里来打麻将,这主意不错。”叶美婷笑道。
  白逸芸从楼上冲了下来。
  “爸……我要出去。”
  白行之劝慰道:“这黑灯瞎火的,还下着雨,你要去哪儿啊?”
  “我有朋友受伤了,我去看他。”
  白行之诧异地问:“哪个朋友啊?”
  “爸……你不能把我成天像关个犯人一样关着。”
  白行之看了看白逸芸呵护地说:“你以前可从来不这样对我说话的。”
  “我受不了了,再这样,我搬出去住了。”
  白行之严肃地说:“你敢!三天两头被绑票,吓得一家人吃不好睡不香,逸芸,你能不能体谅一下爸爸的苦心?”
  “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白行之叹气:“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们现在谁都没有选择。”
  叶美婷无奈地劝道:“你们父女俩能不能不吵了啊?”
  白逸芸倔犟地往门外跑去,保镖抱住了她,白逸芸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我。”
  白行之严肃地说:“把她带上去。”
  叶美婷突然一阵恶心,想吐。
  白行之关切地问:“怎么了,美婷?”他下意识反应过来:“燕珍,燕珍,快通知郑医生。”
  白行之卧室。
  “刚才郑医生是怎么说的啊?”白行之拉上了窗帘,转头微笑着问。
  “你没有听见吗?”叶美婷故意地说。
  “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嘛。”白行之惊讶地说。
  叶美婷娇羞地笑着:“恭喜您,白老爷,您夫人有喜了,您要当爸爸了。”
  白行之兴奋地一把抱住了叶美婷:“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藏。”
  “是吗?”
  “我白行之从来也没有想过,年过半百了还可以当父亲。谢谢你,美婷!”
  白行之紧紧握住叶美婷的手。
  叶美婷感动地看着白行之,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薄雾笼罩着白公馆,显得神秘而幽静。
  白行之、叶美婷和白逸芸在吃早饭,唯独缺了白浩,燕珍在一旁忙碌着。
  白行之看起来心情很好,不停地给叶美婷夹着菜。
  “多吃点,你现在需要营养,我还叫燕珍给你煲了鸡汤,一定得喝。”
  白逸芸看着幸福的父亲和叶美婷。
  “这两天怎么没见着白浩啊?”白行之问道。
  白逸芸还是没有答理白行之。
  叶美婷当着和事佬:“行啦,逸芸,父女俩哪来的隔夜仇啊,白浩或许歌舞厅忙吧。”
  “逸芸,爸想帮你操办一门婚事。”白行之试探道。
  “嫁了人,让你省心是吧?”白逸芸不高兴地说。
  “能不能听爸把话说完啊?”白行之严肃地说。
  白逸芸生气地站了起来:“我就是不想被关在白公馆里,我不要当一个囚犯,难道我错了吗?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把我嫁出去。爸你真的是太过分了。”
  白逸芸转身往楼上跑去。
  白行之故意大声地说:“嫁给夏人杰。”
  “啪”燕珍把滚烫的鸡汤洒了一地。
  “燕珍,你没事吧?”叶美婷诧异地问道。
  燕珍摇着头慌乱地收拾着地上的汤水。
  白逸芸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座位。
  白行之继续吃着早餐。
  白逸芸咳嗽了下,白行之没有答理她,白逸芸又咳嗽了一下,白行之和白逸芸都笑了起来。
  “只有爸爸知道你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燕珍收拾起餐具,眼泪在转身的瞬间掉了下来。
  一石二鸟
  仁字堂口,江水滔滔。
  白行之和夏人杰两个人交谈着。
  “昨晚的事情,没有暴露吧?”
  夏人杰摇了摇头。
  “阿坤的伤势怎么样?”
  “腿上中弹了,不是很严重,我们为什么要截这批药?”
  “你知道吗?夏人杰,都是些什么药啊?”
  “白老爷,主要是盘尼西林和阿司匹林。”
  “夏人杰你这就不懂了,西药药品是属于受控药品,一次购买量大的话,早就被抓起来了。这批药是青帮劫获的军用医药,现在运到重庆,想必就是要抬高价,发国难财。”
  “不能让他们得逞。目前打起仗来前线最缺的就是这两类药。”
  白行之这时感到,这批药放他们这儿,也是烫手的山芋啊,现在国民党到处地在找这批药呢,青帮的龙爷肯定也急疯了,该怎么办呢?
  夏人杰急切道:“送出去吧。”
  白行之淡定道:“送哪儿?”
  夏人杰坚定道:“遵义、延安。”
  白行之思索道:“送给共产党?”
  这时,夏人杰激动地表露着他的想法,希望能得到白老爷的信认:“俗话说‘家贫出孝子,国难显忠臣’。国民党对日军誓死不抵抗,药落到他们手里,也没有什么好作用。但我们始终是中国人,为了抗战的胜利,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男儿生当为国尽忠,死而无憾。”
  白行之看着身边这位年轻人,他的激进思想让自己也看到了希望,他决定要好好考虑一下。
  夏人杰和白行之讲道,昨天已经和青帮交过手了,他们训练有素武器装配也很齐全,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坤叔居然有手榴弹,看来袍哥要组个军队都没有问题啊。
  “我可不知道这个阿坤哪儿搞到的这些东西。”
  “白老爷,我希望你别口口声声地说不许朝天门运军火,却私下里在进行着军火交易。”
  白行之似乎想换一个话题:“人杰,我还得给你说个事情,我想把逸芸嫁给你。”
  夏人杰惊了一下:“我恐怕高攀不起吧?”
  白行之严肃地说:“希望你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苦心,我万万不能把逸芸嫁给九爷的傻儿子,这样九爷就天天拿着逸芸来威胁我了。”
  “这就是你作为一个父亲的苦心吗?”夏人杰问道。
  “我爱逸芸,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白行之慈爱地说。
  “如果我不同意呢?”夏人杰直直地盯着白行之。
  “我没有想过你不会同意,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逸芸了,她很高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想我和她都会很失望的。”白行之感慨地表达一个做父亲的心愿。
  “谢谢白老爷对我的信任。我可以考虑一下吗?”夏人杰恳切地说。
  白行之摇了摇头:“九爷催得紧,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你可以告诉我你不同意的理由吗?”
  夏人杰没有说话。
  “你不爱逸芸?”
  “逸芸是个好女孩。”
  “人杰,你可以挽救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只要你点头就可以。”
  “我点头也会辜负另外的一个女人。”
  白行之吃惊地看着夏人杰,久久说不出话来。
  夏人杰内疚道:“她为我付出了很多……”
  白行之站了起来:“你觉得你这样对逸芸公平吗?你给她千万个假象是你爱她,她已经沉浸在这份幸福当中了。你的拒绝会让她痛苦,她受不了这样的欺骗和伤害。”
  夏人杰恳切地说:“我从来就没有欺骗过她。”
  白行之怒斥:“我不会让逸芸在情感上受到这样的伤害。”
  夏人杰也站了起来:“你在威胁我必须要娶你的女儿吗?”
第32章 血溷奇点月雾蒙(2)
  白行之声音温和下来:“逸芸爱你,她比另一个女人更需要你的拯救。”
  “我谁也救不了。”夏人杰转身离去。
  白行之木木地看着夏人杰的背影……
  尔虞我诈
  茶馆厢房里,龙爷一耳光朝白浩扇了过去。
  “货呢?”
  “被人劫了。”
  “他妈的,老子是看走眼了,你跟我怎么说的?”
  龙爷拿起一把枪走到白浩的面前。
  “龙爷,你太翻脸不认人了吧?”
  “货没了,你还有什么脸。”
  龙爷拿着枪对着白浩的头,扣动着扳机,“咔,咔”。
  白浩颤抖着,裤子湿了一片。
  龙爷笑了起来:“哈哈……看你这熊样,我枪里没有子弹,但你要是找不到货,那对不起了,白少爷,等待你的可就是真枪实弹了。”
  “我知道是谁劫了货。”
  “你怎么不早说啊?”
  “是我爸。”
  “白行之,货现在在哪儿?”
  “现在我还不清楚,但我肯定能找到。”
  “白老爷为什么要抢我的货啊?我跟他一无冤,二无仇,他要干什么啊?”
  “龙爷到了重庆,没有拜码头,可能家父想给您一个下马威吧。”
  “那我还真得会会这个白老爷。”
  码头仁字袍哥堂口。
  龙爷一个人,整理着衣服,边说边进:“还让本爷在门口等着,妈的,袍哥规矩真多。”龙爷走进内堂看见白行之坐在茶座上,静闭着双眼,他立即闭上了嘴。
  “青帮龙爷!坐。”白行之依然闭着眼睛,心里非常清楚他的来意。
  小壶里“咕嘟咕嘟”地烧着水,龙爷在白行之对面坐下。
  龙爷巡视着四周,说:“茶具很齐、很名贵啊,看来白老爷是个品茶之人。”
  “茶品也是人品,饮茶是一门艺术。”白行之睁开了眼睛,熟练地点香,洗杯……犹如在舞蹈。一杯功夫茶放到了龙爷的面前。
  龙爷轻轻托起茶具,仔细盯着茶水,只见茶叶大小基本相同,多是嫩芽。
  接着凑在鼻前深深闻了一下:“淡淡的清香直透肺腑。”
  “知道是什么茶吗?”白行之问道。
  龙爷吹开叶瓣,小品一口:“味道醇厚,甘甜中微带酸涩,入腹后让人神清气爽,想必是阳羡茶。”
  白行之一脸淡定:“龙爷识得此茶,对赏、品、谢这三步极得精髓,看来是同道中人,是我卖弄了。”
  龙爷哈哈笑起来:“我只是略知一二。”
  白行之洗着杯,问道:“龙爷,为什么大老远从上海来重庆这个小地方啊?”说着,又为龙爷又斟上一杯茶。
  “非也,重庆不小,雄壮的朝天门码头,就已经让我看到您白老爷的胃口了。”龙爷奸笑着。
  “话里有话啊。”白行之笑了笑,说道。
  “昨天晚上我有一批货到朝天门……”龙爷道。
  “为他人尽力,即为自己尽力;不帮助他人的人,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
  我能做什么?”白行之问道。
  “白老爷不知晓?”龙爷有些吃惊地看着白行之。
  “什么货?”
  “一批药。”
  “药?不应该在朝天门下货啊,这应该在储奇门,那才是药材的集散地。”
  “昨夜的枪战,今天可是众多茶馆的谈资啊。”
  “听到一些风声,但的确不知是您的货。”
  “在重庆拥有武器的袍哥应该不多吧?”
  白行之笑了笑,他意识到和龙爷都在打心理战术。白行之看了看龙爷,笑道:“家丑本不该外扬,重庆袍哥五堂最近不太和,义字堂口舵把子九爷和我有些不太愉快。很有可能是故意闹事,龙爷是否看见昨夜枪战者的容貌呢?”
  龙爷感叹:“都是蒙着面的,我怎能知晓呢?”
  白行之摇了摇头:“这可难办了。”
  龙爷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行之,说:“不愧是仁字的老大。喔,明白了,这个九爷……”
  白行之感到计谋效果已到,故意地说:“不敢妄下结论,我派人帮你查一下吧。”
  “谢了,白老爷,那么在下告辞了。”龙爷说完转身离去。
  白行之提高嗓音道:“有什么事,知会一声,我白行之能效力的一定效力。”
  阴谋与爱情
  夕阳西下,白公馆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叶美婷穿着旗袍站在窗前。这时,门锁响了。她一阵高兴,回过头来,白逸芸端着鸡汤。
  “失望了吧,以为我是老爸吧?”白逸芸俏皮地说。
  “不欢迎,那我就先行告辞了。”白逸芸将鸡汤刚放桌子上,正想转身走。
  “我可不能生气啊,生气伤身子。”叶美婷故意道。
  “这么就生气了?”白逸芸回过头来说道。
  “老爷走了吗?”叶美婷故意地问道。
  “在书房和人杰谈事呢。”白逸芸说。
  “谈婚事?”叶美婷笑道。
  “人家是谈正事。”白逸芸坐了下来。
  “顺便谈谈婚事。对了,逸芸,今天我们怎么过啊?”叶美婷笑着说。
  “美婷姐,我今天要出去。”白逸芸傲慢的语气。
  “你也走啊?”叶美婷问道。
  “我去看个同学,待会儿就回来。”白逸芸说道。
  叶美婷听说白逸芸要走,内心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她环顾着四周,这房间里真的是太安静,静得让人觉得可怕。现在的生活好像除了等待就是等待,等待着每一个人回家,然后又看着每个人离开。在白公馆里自己永远是孤独和寂寞的。
  “有人说有爱的日子是不会寂寞的,有爱的日子,对什么都充满热情和力量。但是我确信那是因为你沉浸在爱情中。”叶美婷有些不着边际地说。
  “你不是吗?你那么爱爸爸。”白逸芸说道。
  “对啊,可是我总见不着他的人。”叶美婷哀婉起来。
  “比我还像小孩子。”白逸芸笑了起来。
  “你取笑我。”叶美婷不悦地说道。
  “爱一个人是不是就会特别地依赖他,不想和他分开了,一刻都不想?”
  白逸芸感叹地说。
  叶美婷点着头,白逸芸若有所思。
  叶美婷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猫,抚摸着它,白浩推门进来。
  叶美婷低着头,白浩看了她一眼,往楼上奔去。
  叶美婷环顾了四周,也走上了楼。
  叶美婷左顾右盼地走到白浩的房间门口,正准备敲门,白浩打开了门,一把将叶美婷抱进了房间里。
  叶美婷推阻着白浩:“这两天,你没有回来,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什么事情啊?”白浩问道。
  “我怀孕了,真的。”叶美婷欣慰地说道。
  “真的?”白浩诧异地看着叶美婷。
  “医生来检查过了。”叶美婷说道。
  “你什么意思呢?”白浩内心复杂地问道。
  叶美婷有些犹豫地:“行之,对我真的很好。”
  白浩痛苦地奸笑道:“行之,你真把他当你丈夫了,在这一出戏里,好像少了一个人吧,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到白家的,你跟我在床上是怎么缠绵的。”
  “白浩,我求你了,你什么也不要告诉行之,我会劝服他,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你,你不是就只想得到这个吗?”叶美婷乞求道。
  “看来,你是真爱上老头子了?”白浩气势汹汹地说道。
  “他带给我的感觉,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的。”叶美婷哀婉地流下了眼泪。
  “你演戏也演得太痴迷了吧?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白浩怒斥道。
  “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父亲,你就成全我们吧。”叶美婷泣不成声地继续哀求。
  “我成全你?”白浩恶狠狠地问道。
  “我已经有了行之的孩子了,求你了,什么都不要告诉行之,我不想一同走向绝路。”
  白浩歇斯底里地笑着,他感到了一种从没有的失落。罪孽啊!为什么要这样地惩罚我,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却离我而去。孩子……你拿孩子当挡箭牌,你别忘了,在白公馆里,曾经有无数的黑夜,你的身体像一条蛇一样缠着我,让我窒息,让我欲仙欲死。
  叶美婷流着眼泪转身离去。
  白浩伤心地哭了起来:“我是一个不相信眼泪的人。你知道吗?我脑海里时常浮现着,老头子那布满褶皱的皮肤赤裸着,压在你皎洁光滑的身体上,你呻吟着、你叫喊着……当老头子筋疲力尽地从你的身体上下来时,你的眼睛里充满着痛苦……”
  叶美婷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趴在床上伤心地哭了起来:“我和你只是阴谋,我和行之之间才是爱情,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白浩追了过来,愤怒地咆哮:“你害怕了,你恐惧了?你的身体不停地交叉在我们父子之间。你没有资格跟我谈爱情这两个字,因为你不配,你跟荡妇没有什么区别。你口口声声地说孩子,孩子。恐怕连你自己都不清楚,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我还是我的父亲!你不用紧张,不管怎么说,这种还是我们白家的。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叶美婷捂着嘴,抽泣着。
  说不出的爱
  唐众民慢慢地睁开眼睛。
  耿誓、杨贞洁、沈瑞、邓立豪微笑着,看着他。
  唐众民用微弱的声音问:“逸芸呢?”
  夏人杰和白逸芸推门而入。
  “众民,你没事吧?”白逸芸迎了上去问道。
  唐众民慢慢坐了起来,摇了摇头。
  夏人杰对唐众民点了点头。
  “是人杰救了你。”白逸芸欣慰地说道。
  “谢谢了。”唐众民感激地说。
  夏人杰摇了摇头。
  “众民,你给我们讲讲前方的情况吧。”耿誓期盼地说。
  唐众民靠在床边给大家讲道:“蒋介石调集国民党军队,对革命根据地发动了规模空前的第五次反革命围剿,重点围攻中央苏区。在美、英、德、意等帝国主义支持下,蒋介石纠集100万兵力、200架飞机采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碉堡推进政策。逐渐缩小包围圈,妄图把红军聚歼在赣南地区。”
  大家都悲愤地握着拳头。
  唐众民继续说,目前日军入侵华北,中华民族危机日益严重,然而国民党政府却置民族危亡于不顾,仍然坚持推行“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方针,决心消灭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
  唐众民有些激动地说:“这一次的反围剿,国民党对苏区实行经济、交通封锁,企图消灭红一方面军和摧毁中央苏区,这一次的围剿红军节节失利,损失严重。”
  夏人杰急切问道:“众民,你是怎么回来的?”
  唐众民叹道:“逃回来的,一路上像个要饭的,部队被打散了,一个战友为了掩护我,拉爆了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了,我找不到部队,只能先回重庆了。”
  “战争太残酷了。”夏人杰摇了摇头,感叹道。
  “每天我都经历着死亡,以前总觉得一上战场就是英雄了,其实每一个人都是惧怕子弹的,子弹只要一进入肉里,就会有撕心裂肺的痛,你就马上能体会到死亡到底离你有多近,我每天闻到的都是战友、同胞的血腥味,看见的都是一具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唐众民说道。
  白逸芸恐惧地流着眼泪。
  “每一天,都看到自己的和别人的鲜血黏黏地贴在皮肤上,仿佛要渗进自己的身份,用手去抹,却怎么也抹不掉。看着自己血红的结着硬痂的双手,经常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唐众民含着眼泪继续讲述着,他喉咙哽咽着,浑身颤抖着——夏人杰紧紧抱住了唐众民。
  白逸芸拉着唐众民的手:“回来就好了。”
  大家异口同声:“对,回来我们一起把‘救国社’变得更大更强。”
  唐众民擦拭着眼泪,点着头:“嗯!”
  几个年轻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青石板小道上。
  夏人杰和白逸芸并排行走着,身后的两个保镖不时交谈着,东张西望。
  “人杰,我们跑吧。”逸芸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保镖,夏人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白逸芸拉着夏人杰就跑进了小道,躲在一个角落里,夏人杰和白逸芸贴得很近,白逸芸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夏人杰几乎和白逸芸同时说,又相互尴尬地笑了笑。
  “你说吧。”夏人杰说道。
  “我不想有人跟着我们。”白逸芸微笑道。
  “可是这样,你父亲会着急的。”夏人杰叹道。
  “就让他着一会儿急吧,还有我爸给我说了……”白逸芸动情地说。
  “我知道。”夏人杰点了点头。
  “就三个字啊?”白逸芸不悦地说。
  “那你想听什么?”夏人杰故意问道。
  “人杰,你是不是有心事啊?”白逸芸说。
  “我能有什么心事。”夏人杰摇了摇头。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将计就计
  扬子江歌舞厅。
  里面人影晃动,那粉红色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地照耀着宽大的舞厅。
  龙爷带着几个打手走了进来,怒斥道:“坐镇的白老板呢?”
  一个侍者赶紧跑了进去。
  “龙爷,里间请。”白浩面带微笑走了出来。
  龙爷看了一眼白浩,跟着白浩走进来。
  这是一间独立的化妆间,四面都是镜子,每一面镜子都折射出了龙爷凶恶的脸,白浩小心地关上了门,一转身。
  “我的货呢?”龙爷已经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白浩追问道。
  “我还没有找到。”白浩歉意地说。龙爷一脚将白浩踹翻。
  “龙爷,我一定找到。”白浩跪地求饶。
  “我发现你这个人说话不靠谱啊。”龙爷愤怒地说道。
  “给我一点时间吧。”白浩哀求道。
  “我今天去仁字袍哥堂口会了一下你的父亲,似乎他不是一个太好说话的人。”龙爷一把将白浩拎了起来,一脚踏在化妆台。
  “他就是那个脾气。”白浩颤颤巍巍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龙爷从白浩的谈话中感悟到什么。
  “九爷在重庆也很有势力,是义字袍哥的舵把子,可以和老爷子抗衡。这次他想加大重庆袍哥的势力,和我们白家合作,我爸觉得这样会架空他,所以一直没有同意。”白浩说道。
  “这个白行之啊,劫我的货,杀我的兄弟已经很不仗义了,现在居然还想借我的刀杀人,他也太会打如意算盘了。”龙爷冷笑道。
  “龙爷,我会帮你找到货的。”白浩讨好地说。
  “告诉你,为了能拿回货,我会不择手段,杀你一个白少爷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逼急了,我连你老子都敢杀。”龙爷恶狠狠地说。
  白浩点着头:“是是是……”
  龙爷怒斥道:“懂不懂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浩似懂非懂地看着龙爷。
  古桥小镇。
  白行之和夏人杰交谈着。
  “你要找我谈什么?你改变主意了?你答应了?”白行之问道。
  “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夏人杰笑着说道。
  “你要说什么?”白行之试问。
  “关于青帮的那一批货,我想运走,留在重庆多一天是一天的危险。”夏人杰希望能得到白老爷的支持。
  “怎么运?谁去?”白行之带有疑问地说。
  “我去,通过马帮走,不走水路,水路太容易暴露了。”夏人杰胸有成竹。
  “为什么你急着把货送出去?”白行之看着夏人杰思索着。
  “因为我认为这批药品,一定不能落在国民党的手中,或者是青帮或者是日本人,只有中共中央红军是为了民族而战的,这批药,对于他们来说是及时雨。”夏人杰感慨地说。
  “现在是乱世,我不喜欢搅进政治和战争中。”白行之坦言道。
  “这对您没有影响,这批药反正你不能要,那就给更需要的人吧。”夏人杰再次恳切地说。
  白行之思索了一下,认为夏人杰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担心的是,云贵川高山林立,道险路窄,阴雨绵绵,不是马帮行走的季节,会给他们带来很多困难,不过货在手里也不是一个办法,龙爷他们肯定会想一切办法来寻找的,但是决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我同意这批药送去延安,用马帮的形式走,秘密地由你夏人杰押走,即日启程,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走之前,要和逸芸办一个订婚仪式。”
  夏人杰诧异地说:“这是两码事。”
  白行之强硬道:“那你自己考虑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夏人杰没有言语。
  “人杰,我们家逸芸你真就那么看不上吗?”白行之不可思议地问。
  “逸芸应该找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子。”夏人杰恳切地说。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式,订婚不代表就一定要结婚,但这样我可以拖住九爷的时间,现在阿坤受伤了,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你。”白行之点了点头感悟道。
  “你不担心你信任错了人吗?”夏人杰问道。
  “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错不了。”白行之摇了摇头,自信地说。
  “那我也做一次商人吧。”夏人杰伸出了手,“成交。”
  白行之微笑着,紧紧握住了夏人杰的手。
第33章 几朝恩情几暮愁(1)
  “我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运去贵州了。”白浩轻声说。
  “我要确切的信息,我没有时间,我等不起。”龙爷自傲道。
  “我认为他们走的是……”白浩靠近龙爷的耳朵。
  “但愿这是最确切的信息。”龙爷看着白浩说。
  “我能提个要求吗?”白浩咬着牙说。
  “你还敢跟我提要求?”龙爷说道。
  “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互惠互利,我要先杀一个人!”白浩说道。
  “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杀谁?”龙爷眼神凶狠地问道。
  “夏人杰。”白浩点着头说。
  “哟,不是你的妹夫吗?值得吗?需要干掉自己的家里人。”龙爷奸笑了起来。
  “他不是我的妹夫,我只干掉我的敌人。”白浩眼睛里冒着仇恨的怒火。
  龙爷点了点头神情诡异地走了。
  痴心爱人
  月光下的天台,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夏人杰慢慢走近了她。
  他知道和白行之的交易必定会伤害一个女人,那就是燕珍。是燕珍的父亲救了夏人杰,并教会他功夫和诗赋。在养父的眼里他们俩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
  在养父弥留之际他答应过养父会好好地照顾燕珍。他也很清楚这个妹妹早已经对自己暗生情愫,他从来都不敢确定与燕珍之间到底是爱还是一种责任,或者是一种类似于爱情又超越了亲情的情感。他也从心灵深处拷问过自己,虽然没有找到答案,但他发誓永远不能伤害一个为他付出、为他牺牲幸福的女人。
  星光下的燕珍那么地楚楚动人,那白皙中透着粉红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如夜星般的莹亮黑眸,那又长又卷的睫毛无意识地扇动着,轻灵的气质蕴含在她的眉宇之间,看起来既飘然脱俗,又纯真可人。
  “我到处找你,这么晚了,你为什么在天台?”夏人杰的声音很轻。
  燕珍转过身看着夏人杰,双眸里却闪烁着一种哀伤:“人杰,对不起,我没能找到黑匣子,我想离开白公馆了。”
  夏人杰知道燕珍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样的话,她一定是知道了他和白逸芸订婚的事情,他试探着:“你听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在白公馆里太压抑了,我像一个佣人一样伺候别人,每一个都可以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燕珍嫣然一笑哀婉悲凉地说。
  “那你要去哪儿呢?”夏人杰看出燕珍决心已定,问道。
  “我也不知道。”燕珍摇了摇头,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你骗人,你一定是知道我要和白逸芸订婚的事情了吧?”夏人杰问。
  “是吗?祝福你们。”燕珍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不停地流着眼泪。
  “燕珍,你看着我。”夏人杰有些生气。
  燕珍倔犟地扭过头去,夏人杰一把拧了过来,燕珍满脸都是泪痕。“我不许你走。”夏人杰很坚决地说。
  “那我能做什么啊?每天为你们做饭吗?”
  “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多难受吗?”
  燕珍挣脱自己的手,泣不成声:“每一次我看见你和白逸芸并肩走在一起,看见你牵着她的手,我都好难过,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连嫉妒的理由都没有。可是我在你们的眼睛里都读到了爱,和她比起来,我显得如此地卑微,她美丽、善良、可爱、高贵,积聚了所有女人的优点,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夏人杰充满了内疚和歉意:“我不会娶杀父仇人的女儿!你在白家为我受尽了屈辱,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隐忍,你总是在付出?”
  燕珍抑制着自己的伤感和眼泪,苦笑着看着人杰:“因为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爱情就像一杯酒,一个人喝时是无助,两个人喝是醇露,三个人喝便是酸醋。必须有人离开,所以,人杰,我选择离开,祝福你们。”
  夏人杰紧紧地将燕珍揽入怀里,燕珍凄美地微笑着。
  “燕珍,我明天要走,我不能给你讲太多,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很快就会回来,等着我。”夏人杰乞求地说。
  “我已经听说,你们明天订婚。”燕珍苦笑道。
  “燕珍,订婚不代表结婚,这场订婚只是一个阴谋,请你相信我,等着我。”夏人杰恳切地说。
  “我不配等你。”燕珍凝视着夏人杰。
  “不许你这么说,我欠你太多了。”夏人杰反驳道。
  “你对我的爱是同情和怜悯吗?”燕珍真诚地说。
  “我让你受苦、受累、受罪了,我很内疚。”夏人杰满怀歉意道。
  “我心甘情愿受这份罪,你不用内疚。”燕珍真诚地说。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夏人杰从包里掏出一张素雅的格子手绢:“燕珍,我不辜负你的一片深情,你一定要相信我。”转身离去。
  黑夜之中,燕珍紧紧地握住手绢。
  白行之的卧室里,温馨恬静,到处散发着幸福和甜蜜的味道。
  叶美婷睡在床上,白行之端着药,一勺一勺地喂着叶美婷。
  “行之,我不想喝,这哪是人喝的呀!”叶美婷摇头说。
  “安胎药,得喝!”白行之呵护劝道。
  叶美婷摇了摇头。
  白行之充满着关爱地笑了笑。
  “我真想替你喝,孩子我也替你生了,所有的苦痛都让我一个人来受。”
  “没听说过男人能生孩子的。”叶美婷笑道。
  “来,为了我们的儿子,把这喝了。”白行之高兴地说。
  叶美婷点点头,端起碗一饮而尽,满脸的痛苦表情。
  “谢谢你,美婷——”白行之放下碗,握住叶美婷的手。
  “谢我?”叶美婷问道。
  “对,我就是要谢谢你,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再现,你让我又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是你让我有了生命的延续……”白行之摸着叶美婷的肚子。
  叶美婷有些惭愧地低着头。
  “美婷,我真是没有想到,在我花甲之年,还能有孩子,这都是你的功劳。”白行之赞许地说。
  叶美婷尴尬地笑了笑。
  “美婷,你觉得我老吗?”白行之问道。
  “你瞎说什么啊?”叶美婷笑道。
  “岁月不饶人,这是事实,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我应该隐退了。”白行之叹道。
  “你真这么想吗?”叶美婷问道。
  “我有了你,我想过平淡的生活,就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我决定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了之后,我金盆洗手。”白行之严肃地说道。
  “那你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白浩吧?”叶美婷恳切地说。
  “交给他?这个我还没有想好!”白行之回道。
  “白浩是你的儿子,你不交给他那还交给谁啊?”叶美婷问道。
  “我会安排的。”白行之想了想,笑道。
  “哎哟……”叶美婷突然叫道。
  “怎么了?”白行之担心问道。
  “他踢我。”叶美婷笑道。
  白行之兴奋地:“这小家伙,还在娘胎里就那么不安分守己,来让我听听。”
  白行之靠在叶美婷的肚子上,幸福地、静静地听着。
  叶美婷:“你听到什么了?”
  白行之做了一个手势:“嘘……”
  叶美婷看着白行之陶醉的样子,若有所思。
  订婚仪式
  白行之在白家为夏人杰和白逸芸举行了一场隆重的订婚仪式。
  燕珍在大门上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她久久地凝视着,一阵鞭炮声中,她无奈地走进了白公馆。
  每个人在进门之前都必须接受搜身检查,确保安全后才允许进入,坤叔四周巡视着。
  白家的院子聚集了来自各方的亲朋好友还有袍哥五堂的兄弟,礼字袍哥张千、智字袍哥南爷、信字袍哥奇二娃,还有一些商界名人及一些政界要人,唐众民也在其中,唯独九爷不在。
  白逸芸一身粉色的礼服,素雅的淡妆之下更显青春朝气,夏人杰西装革履英俊潇洒,白行之热情地接待着来宾,不时地听到客人说夏人杰和白逸芸是一对金童玉女的夸奖。
  唐众民和夏人杰在花园一角交谈着。
  “有心事?既然回来了,就高兴点。”
  “看着祖国被践踏、同胞被欺侮、人民被残杀,我怎么能高兴呢?”
  “《八百壮士之歌》。”
  夏人杰点了点头,轻声唱了起来:“中国不会亡,中国不会亡,你看那民族英雄谢团长!中国一定强,中国一定强,你看那八百将士孤军奋守东战场!
  四面都是炮火,四面都是豺狼,宁愿死,不退让,宁愿死,不投降,我们的国旗在炮火中飘扬!飘扬!”
  唐众民也含泪哼唱着。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呼吁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举国上下,万众一心,用血肉筑成一座侵略者不可逾越的新的长城。”夏人杰拍着唐众民的肩膀叹道。
  “对,朱德总司令说亡国的危险降临在每个中国人的头上。即使过去有着怎样的深仇积怨,便算是杀父之仇吧,在这大难当前的日子,也不应再记往日的仇恨,而唯有团结起来一致对付当前最大的敌人,在‘抗日高于一切,一切为着抗日’的原则下同舟共济,为大家的共同利益而奋斗,才是出路。”唐众民点着头说。
  “说得太好了。”夏人杰坚定地点着头。
  “真想不到你和逸芸订婚了,祝福你们。你可答应过我,不能欺负逸芸。”唐众民有些羡慕地看着夏人杰。
  “我不得不告诉你,这场订婚是一个阴谋,这是我和白老爷之间的一个交易。”夏人杰严肃地对唐众民说道。
  “夏人杰,你怎么能拿逸芸的终身幸福当交易呢?订婚,或者说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她的全部,你这是在欺骗她。”唐众民责备道。
  “众民,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逸芸,也没有想过要欺骗她,在这件事情上,我会给她一个交代。请你也相信我,还有,晚些时候我就要离开重庆了。”夏人杰说。
  “去哪儿?”唐众民问道。
  “我要押一批货到遵义。”夏人杰小声地说。
  “白行之跟共产党有联系,他一直在暗中支持共产党吗?”唐众民眼睛一亮,惊讶地问道。
  “他被逼无奈。”夏人杰摇了摇头说。
  “是什么东西?”唐众民问道。
  “一批军用医药。我看了的是盘尼西林。”夏人杰答道。
  “正是前线正需要的药品。”唐众民诧异道。
  “这是青帮劫获的国民党的军用医药,我必须秘密运送到遵义。”夏人杰暗示道。
  “怎么运去?”唐众民问道。
  夏人杰与唐众民耳语着。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是从那儿回来的。”唐众民正颜道。
  “太危险了。”夏人杰摇了摇头劝道。
  “我不怕,反正我已经是死过的人了。”唐众民恳切地说。
  夏人杰看着唐众民思索着。
  白公馆大厅里,坤叔靠近白行之的耳边:“九爷没来。”
  “没有脸来吧。”白行之笑了笑。
  礼字袍哥张千、智字袍哥南爷、信字袍哥奇二娃向白行之走了过来。
  “恭喜、贺喜,您的女婿真是一表人才啊。”南爷赞许道。
  “白老爷的千金那真是出水芙蓉啊。”张千夸赞说。
  “这就叫才子佳人。”奇二娃风趣地赞道。
  白行之笑了起来,双手一合,说:“承蒙各位夸奖,两位年轻人自由恋爱,现在的年轻人是管不住喔。”
  “对对……现在的年轻人有思想。”南爷附和着说。
  白行之笑道:“不过,我今天还是很高兴的,第一是我的女儿订婚,第二是因为我的朋友们都给我面子,来参加这个订婚仪式。我是一个求平安的人,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的侵犯。有生意大家做是好事情,但做任何事情都要讲一个规矩,江湖是大家的,现在上海的青洪帮头目也纷纷来到了这里,我们本着江湖义气,把外来的青帮看做是远来的兄弟,但倘若他们不识好歹,我将一个都不留。”
  “对对对,一个不留!”张千、奇二娃、南爷点头附和着说。
  坤叔靠近白行之耳语着:“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白行之端着酒杯缓缓走到了楼梯上:“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最疼爱的女儿白逸芸订婚了。”
  宾客们热烈地鼓起了掌。
  白逸芸和夏人杰站在楼梯一角,白逸芸甜蜜地微笑着,不时地看着夏人杰,夏人杰却若有所思地寻找着燕珍的身影。
  “我们总是在问爱情是什么?逸芸,你能告诉我吗?”白行之欣慰地问道。
  “爱情——爱情是一辈子的誓约。”白逸芸看了看夏人杰,有点懵懂地说。
  “人杰,在你的心目中爱情是什么呢?”白行之问道。
  “爱情是付出,是隐忍,是永远逃不了的宿命。”夏人杰看着台下的燕珍淡定地说。
  台下的燕珍红着眼圈,逃离了这个喧闹、纷繁的地方。
  白行之看了看夏人杰,自豪地说:“我的孩子们,让我来告诉你们吧,爱情的主体是什么?爱情的主体啊,是生活。”
  白行之拉起了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是你们俩一起生活。你能陪着她哭泣,你能陪着她一起欢笑!你能给她身体的温度,你能给她生活的方向!爱,可不是缺了就找,更不是累了就换。
  生活,才是爱情的目的,这里的生活不是一个人好好活,是两个人如何一起好好过。”白行之慈爱地给他们讲解人生的道理。
  叶美婷带头鼓起掌来。
  白行之端起酒杯:“那么,大家一起好好地享受吧。”
  音乐响了起来,宾客们自由地跳着舞、聊着天、喝着酒,白公馆里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花园里,叶美婷端着酒杯,白逸芸一把将酒杯夺了过来,换成了一杯果汁:“你现在可是有孕在身的人啊,怎么可以喝酒呢?”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叶美婷笑道。
  “这两天怎么见你六神无主的?”白逸芸问道。
  “有吗?”叶美婷掩饰地笑了笑说。
  “你在想什么啊?”白逸芸感悟地问道。
  “我在想你爸爸刚才说的话。”叶美婷思索了一下,淡淡地说。
  “爱情的主体是生活。”白逸芸笑道。
  “对,所有的风花雪月,甜蜜浪漫,归根结底还是生活。”叶美婷笑道。
  “生活不一定就意味着平淡啊。”白逸芸有趣地说。
  “平淡的生活才是真的。”叶美婷拍了拍白逸芸的肩膀轻轻地说。
  “婚姻到底是什么啊?”白逸芸有趣地问。
  “婚姻的力量是超乎想象的,它能改变一个人。”叶美婷想了想说。
  “你被改变了吗?”白逸芸问道。
  “当然了,以前在扬子江唱歌的时候,我会精心打扮自己,而现在呢,我不必再去为一件衬衫而去配一条裙子,也不必为那件美丽的大衣而去配一双相应的皮鞋。”叶美婷体味着话的含义。
  “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难道不该为自己心爱的人打扮自己吗?”白逸芸开心地问道。
  “精心的打扮,耐心的等待,却经常让自己失望,干脆吧,便衣便服,素面朝天。”叶美婷淡淡地说。
  “我以后也会这样吗?”白逸芸自问道。
  “婚姻啊,会将一个个清纯的少女变成世俗的妇人。”叶美婷笑了笑。
  “你是不是吓唬我啊?”白逸芸有些担忧。
  “只有身处婚姻的人才能感受到爱情和婚姻的真谛。小丫头好好感受吧,你才刚刚开始。”叶美婷哈哈笑了起来。
  白逸芸撅着小嘴,一脸的满不在乎,但又一脸的急不可待。
  走漏风声
  义字袍哥堂口。
  九爷来回踱着步……
  龙爷边喝茶边说:“虽我初到重庆不久,但袍哥之间的是非我还是听了一些,白行之无非是一个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小人。而你九爷不一样,做人光明磊落、诚信至上,与人为善。在商场上的竞争是非常残酷的,向来就有商场如战场之说,你们袍哥兄弟之间的竞争,没有必要把我龙爷拿来当炮灰吧?我不管你们的江湖恩怨,我只要我的货。”
  “货?我不知道青帮龙爷说的是什么货?”九爷问道。
  “你是清楚的,我想和你联手,因为你光明磊落、诚信至上,与人为善。”龙爷奸笑道。
  “哈哈,龙爷真会吹捧人啊,不过我爱听。”九爷笑了起来。
  “你我都知道,如果只想一手遮天,独占其利而不管他人死活,那到头来,必然是既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龙爷故作深沉。
  “龙爷,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有钱大家赚,有利共同沾。”九爷伸出了手,紧握龙爷的手,笑了起来。
  龙爷赞叹道:“九爷比白行之仗义。”
  九爷奸笑道:“我看白行之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他太低估九爷您了。”
  “我要白行之永无宁日。”
  “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强大,事实上毁灭它只需要一瞬间。”
  “只要我们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白行之就如同一只蚂蚁。”
  “生活中若没有朋友,就像生活中没有阳光一样。”
  “哈哈,知己啊。”
  “我们青帮的宗旨‘为了取利生已财’。”
  “您是什么货啊?”
  “一批很贵重的药。”
  “我马上吩咐重庆的所有码头,看住这批药,让它出不了重庆城,药只要在白行之手里,有了这个把柄,我们就可以置他于死地。”
  “给九爷添麻烦了。”
  “龙爷,您太客气了。”
  白行之坐在书房里,白浩跟他交谈着。
  “爸,你是不是劫了一批药?”
  白行之有些诧异地看着白浩:“消息挺灵通的。”
  “这批药是青帮的,这些人不好惹,还给他们吧。”
  白行之问道:“他们接触过你?”
  “青帮的龙爷到歌舞厅找过乐子,然后说在朝天门丢了一批货,我想应该是您做的。”
第34章 几朝恩情几暮愁(2)
  白行之怒斥:“他的货是军需啊,我黑吃黑他拿我没办法。”
  “事情闹大了,对您也没有多大的好处。”
  白行之看着白浩,没好气地说:“只要你不说,没有人知道这批货是我劫的。”
  “我怎么会说呢。”
  坤叔拄着拐杖走了进来:“老爷,重庆所有的码头,只要是药,都运不出去了,说是要检查。”
  “这么快就行动了?”白行之多少有些惊愕。
  “爸,这青帮的势力真的很大。”白浩胆怯地看着白行之。
  “难不成我还得对龙爷俯首称臣?”白行之不满地说。
  “必须把这批货马上运出去,不然会惹来大麻烦。”坤叔警觉地在白行之旁边耳语。
  白行之思索着:“把人杰叫进来。”
  坤叔转身离去。
  “你要把货运走?爸,何必呢?归还给龙爷不就结了吗?”白浩一反常态。
  “没有人知道这批货是谁劫的,我还了,不就等于认了吗?不就是给自己掌嘴吗?不就是承认了货是我劫的,我要树他这个敌吗?”白行之怒斥道。
  “认了又怎样,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对与错,只有成功,没有正义和罪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件事——生存。”白浩焦急不安地劝道,他在努力寻找保护自己的最后办法。
  白行之感到白浩有些不对劲。
  夏人杰敲门和坤叔一起走了进来。
  白行之示意白浩出去,白浩没有动弹。
  “浩儿,回避一下。”
  “订婚,还没有结婚呢,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回避?”
  坤叔上前劝道:“老爷,一家人,没有外人,少爷就不用回避了吧?”
  白行之看了看白浩,转向夏人杰:“人杰,这批货必须马上送出去。”
  “马上就走?”夏人杰诧异地说。
  白行之掏出怀表看了看:“天一黑就走,待会儿你去马场先检查一下,做好准备工作。多几分钟的准备,少几小时的麻烦。”
  夏人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白浩看着夏人杰离去的背影,气冲冲地走向白行之说:“爸,我想单独跟你谈一谈。”
  白行之向坤叔示意了一下,坤叔出去,关上了门。
  “你想把青帮的那批货,运去哪儿?”
  “浩儿,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啊!”
  “你怎么又这么问,浩儿!”
  “我在这个家算什么啊?现在连马帮你都让一个外人去押货!”
  “他怎么是外人?夏人杰为了白家比你流的血多,你现在该做的是把扬子江歌舞厅给我经营好,其他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爸爸你这是借口、绝对是借口!你就是什么也不想让我插手。”
  “那你认为你又能做得好什么?你有这个能力做好马帮吗?你有这个能力去管理码头吗?”
  “你太不相信我了!”
  “这是要靠实力的,不是光凭信任!”
  “只要你交给我做,我就能做好!”
  白行之恨铁不成钢,愤怒道:“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心高气傲就能做好的,一句我能的背后,将要付出无数的艰辛,你从来就没有体会过我的良苦用心。”
  白浩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你除了有钱、有枪,你又有什么?”
  白行之气愤地说:“你问我有什么?我告诉你宋江手下有107个人谁都比他有本事,但谁都服他,你说他有什么?无非是义气二字,世界上最难学、内涵最深的也就是义气二字,学成了,比十八般武艺都要管用!”
  白浩苦笑道:“袍哥人家谁没有义气?你让一个外人给马帮押货,让自己的儿子在一旁歇凉,这就是义气之举吗?你对我根本就不公平,也许就跟外人说得一样,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你给我滚!”白行之一耳光向白浩扇了过去。
  叶美婷听见书房的吵闹有些着急:“坤叔,他们在吵什么啊?老爷的身体不好,可不能激动的!”
  “你过去看看吧,劝劝老爷!”坤叔说。
  叶美婷往书房走去。
  “你打我,为了一个外人你打我,我告诉你,女儿永远是泼出去的水,那个夏人杰是冲着我们白家来的,逸芸正沉溺于她的爱情里,可爸你不能昏了头脑了。”
  “不要说了,你出去!”
  “我就是要说……”
  叶美婷推门而入:“父子俩为什么吵啊,不能好好说话吗?外面那么多的客人,听见多不好啊。”
  “关你什么事,滚出去。”白浩歇斯底里地喊道。
  “白浩,给叶姨道歉!”白行之激动地指着白浩。
  “她配吗?”白浩没好气地说。
  白行之再次上前,又准备给白浩一耳光扇过去,叶美婷紧紧地抓住了白行之的手。
  “行之,别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叶美婷哀求道。
  白行之严厉道:“你给我滚……”
  白浩气愤地转身而去。
  马帮上路
  唐众民和白逸芸正端着酒杯交谈着。
  “祝福你和人杰。”
  “谢谢,众民,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是战争改变了我吧,经过了战火的洗礼,看多了生死离别。”
  “众民……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唐众民摇了摇头,点燃了一支烟。
  “众民,你抽烟了?”白逸芸问道。
  “战争是残酷的,战斗极其地空虚无聊枯燥。吸烟成了我最大的消遣。明知道每一根香烟都在消耗自己的生命,但卑微的生命与难熬的枯燥,让我不自觉地选择了吸烟,已经戒不掉了。”唐众民的语气有些无奈的味道。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上战场吗?”白逸芸不解地问道。
  唐众民点着头,看着白逸芸。
  夏人杰走了过来耳语:“众民,跟我去个地方。”
  白逸芸看着他们俩耳语着什么,便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马场。”夏人杰小声说。
  “我也要去。”白逸芸上前说。
  “你就别去了吧。”夏人杰劝道。
  “我就要去,为什么不让我去马……”白逸芸娇气地说道。
  夏人杰打断了她,四周环顾了一下,无奈地说:“别嚷嚷了好吗?走吧,一起去。”
  郊外的马场,一片葱绿。
  几个小工看见逸芸来了,连忙叫道:“小姐好!”
  夏人杰和唐众民认真地看着这些骏马。
  “他们漂亮吗?”白逸芸亲切地问道。
  “漂亮!”唐众民肯定地回答道。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常带我来玩,骑在马背上奔驰在大地上。”白逸芸自豪地说道。
  “我们骑马吧?”夏人杰绅士地说。
  “好啊!”白逸芸高兴地点着头。
  白逸芸和夏人杰、唐众民骑着高头大马,奔驰在宽阔的草地上。
  白逸芸慢了下来:“人杰、众民,你知道吗?马是有感悟的!他是通人性的!记得小时候,爸爸每次出去押货,我都害怕他跌落山崖,或者被匪徒抢劫,害怕他再也回不来了,我就对着马儿说,小马,你一定要把爸爸顺利地带回来,然后我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啊?”唐众民好奇地问道。
  “一个吻!很灵的,爸爸一次也没有出过事!”白逸芸面带笑容,看着人杰,“人杰,你这次一走就是很长时间,要注意安全,我要你平安回来。这是我们订婚后的你第一次出走,就这么远,我会想着你的。”
  夏人杰绅士地看着清纯、温柔、恬静的逸芸,内心复杂,难以开口。他认为在这个时候说其他的话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他为她整理着额头上的碎发,传递着歉意。
  夏人杰和唐众民对视笑了一下:“驾……马儿快跑啊!”
  夏人杰和唐众民骑着马向远方奔驰而去……
  白逸芸深情地挥着手。
  马帮这次出行一共有12个人。
  “大家先把货物捆扎在马背上。”马锅头说道。
  大家都非常熟练地将货物捆好,夏人杰和唐众民稍显生疏。
  “这些马有什么讲究吗?”夏人杰问道。
  马锅头笑了笑,给他们讲道:“看来你们是第一次来押货,马帮中的马是有规矩的:马帮分为群、伙、帮三个等级。九匹为一群,由群头负责。九匹中挑选一匹为群马,额顶佩戴红布底黄色火焰图案途标,耳后挂二尺红布绣球,脖系六个铜铃,鞍插一面红色白牙镶边锦旗;三群为一伙,由伙首负责。选一匹伙马,额佩黄底红色火焰图案毡绒途标,耳后挂四尺红布绣球,脖系八个铜铃,鞍插一面红底黄牙镶边锦旗;全部骡马组成一帮,选三匹健走识途好马,组成头骡、二骡、三骡带队。头骡打扮异常华丽;额佩黄红色火焰图案金绒途标,标中央缀圆镜一面,周围六面小镜环绕,套镶嵌珠宝的纯银笼头,系九个铜铃,头顶系六尺红布绣球,耳后佩牦牛尾红缨一对,鞍上插帮旗和祖旗各一面。帮旗为黄红边三角锦旗,中央绣的白帮主。祖旗为红底金边形锦旗,正中缀两根锦鸡羽毛,象征前途锦绣大路通达。头骡是马帮的门面。”
  “这学问可真大啊,我们什么时候走?”唐众民笑了笑。
  “扬鞭策马,走咯!”马锅头喊道。
  马儿驮着货物,鱼贯而出,夏人杰和唐众民紧紧地跟在后面。
  落日映红了山岭,所有的马匹都停了下来。大伙把马安顿好就都坐在草地上,脸上写满了疲倦。有人已经架起了篝火,在他们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远处传来了狼嗥的声音。
  “怎么还有狼叫啊!”夏人杰走近马锅头。
  “在深山里当然什么都有!”马锅头笑道。
  唐众民看了看绵延在马帮队伍面前的群山,意识到用不了多长时间,太阳就会坠入森林之中去,寒冷就会来到了。
  马锅头看了看马匹,又看了看篝火,说:“大家在这深山之中,只要有篝火,狼群就不会贸然地靠近了。”
  有几匹枣色的马匹已经站在草地上睡着了。
  马锅头将手伸入上衣口袋中,他掏出了一把石子放在地面上数起数来,一共是15颗石子。之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太阳已经坠入森林,黑夜已经慢慢地到来。
  “这是什么啊?”夏人杰好奇地问道。
  马锅头丢掉一个石子,说:“从重庆出来已经两天了,再过十四个夜晚马帮就可以到达贵州了,每过一天,我就会把石子儿丢掉一颗,这样就可以知道走了多少天了。”
  “哦,你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计数我们行程所需要的天数。”唐众民笑道。
  马锅头点了点头。
  月亮出现在森林的边际,风从远处慢慢地涌过来,带着丝丝寒意。森林的另一边是白马雪山,在月光的辉映下露出了雪的迹象,篝火在燃烧,狼群的嚎叫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困倦向人和马匹袭来,一些人已经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然而,森林里的夜晚不允许他们拥有太多的睡眠,地面的湿气会在半夜时分将他们唤醒。醒着的一群人便在篝火旁警戒,注视着由远而近的狼群,倾听着夜幕下的森林中的各种声响,篝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烧,赶马人都不说话,想着各自的心事。在黑暗之中,一只不知名的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马锅头不时地回转过身去看着站着的马群。
  “发生什么事情了?”唐众民问道。
  “快数数货物!”马锅头示意道。
  夏人杰、唐众民和马锅头一起清点起货物来。
  在草地上,数十驮的货物排列着,在篝火的映照下露出并不明显的色彩。
  “没少什么!”夏人杰回道。
  “没少就好,快去睡会儿吧,明天还要赶路呢!”马锅头懒洋洋地倒地睡了。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点了点头。
  夏人杰靠在一个石头边,仰望着黑暗的天空,点点繁星不停地闪烁着。
  “想什么呢?想逸芸吧?”唐众民看看夏人杰笑道。
  “想另外的一个女人。”夏人杰摇了摇头答道。
  “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对待逸芸呢?你怎么能见异思迁呢?”唐众民答道。
  “你喜欢逸芸吧?”夏人杰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你们才订婚,你就想别的女人,你不能这样对待逸芸。”唐众民气愤地说。
  “你爱逸芸,所以你希望她幸福,是吧?”夏人杰问道。
  “你别牵扯到我的身上,我在说你。”唐众民指责道。
  “为什么爱一个人就是成全呢?你爱逸芸所以你希望她幸福。可是你知道她的成全,并不是我想要的吗?”夏人杰话里有话。
  唐众民看着夏人杰说:“不许你伤害逸芸。”唐众民背转过身去。
  夏人杰想着燕珍,脑海里突然又闪过白逸芸的脸庞。慢慢地,他们在寒意中沉沉地睡去,远处饥饿的狼群发出了嗥叫声。
第35章 几朝恩情几暮愁(3)
  乌江湍急的水流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这块荒芜的土地上,零星的草摇曳着,却没有绿意,在早晨阳光的映照下呈现出枯黄色,远处是矮矮的灌木丛,在马蹄扬起的地方飘散着阵阵的灰尘。在峡谷的上空已经出现了几只鹰,它们正张开黑色的翅膀盘旋着。
  马锅头骑着枣红马,放声高歌。嗓音高亢,透过山谷回荡不止。
  “正月放马喔鲁鲁的山头上哟,赶起马来登路的程,哟嗬登路的程,大马赶来喔鲁鲁的山头上哟,小马赶来随后跟,哟嗬随后的跟。二月放马喔鲁鲁的百草发,小马吃草深山里跑,哟嗬深山里跑,马无夜草叫喔鲁鲁的不会胖,草无露水不会的发,不会的发,哟嗬。”
  马锅头是个抽旱烟的果敢老汉,他吸了口旱烟,在鞋帮子上磕烟袋锅,笑着对夏人杰说:“白老板最近可好?”
  夏人杰点了点头。
  马锅头说道:“很久没见这位老朋友了,很惦记啊。”
  唐众民问道:“听说白老爷,以前也是干马帮的?”
  马锅头答道:“对啊,干马帮风险大,没有点真功夫,就吃不了这碗饭,不仅要眼观六路,还要耳听八方,没有点真本事,走出去就等于送死。”
  “原来白老爷会功夫?”夏人杰质疑道。
  “他那两招,他就是脑子好使。”马锅头笑道。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笑了笑。
  “第一次押货吧?”马锅头看了看他们笑道。
  夏人杰点了点头。
  “‘三会一不’,你们懂吧?”马锅头问道。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摇了摇头:“三会就是第一会搭炉灶、第二会修鞋、第三会理发。”
  “那一不呢?”唐众民问道。
  “不洗脸,规矩多着呢,你们就慢慢学吧。”马锅头笑道。
  山谷间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夏人杰和唐众民感受着别样的风情。
  这支马帮队伍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在曲折的小道上行进着。
  大峡谷之中马队攀坡而上,夏人杰、唐众民在后面赶着马。
  马锅头喊道:“小心货。”
  攀上了峡谷眼界突然豁朗,虽也有山岭起伏,较之刚才却平坦了许多。形成那瀑水的河流宽阔而湍急,清澈见底,河面上的木桥平坦结实,马蹄儿在桥面敲打着连绵起伏的音乐声。
  马帮的汉子们,一边骑着马,一边聊着天,嘻嘻哈哈的。
  “大家跟紧点不要走散了。”
  夏人杰突然感觉不对,他凝视这两边的悬崖陡壁,他似乎感觉有人影闪过。
  暗藏杀机
  一间雅间的厢房里,青帮龙爷和警察局局长张毕国下着围棋。
  张毕国拿回了棋子儿。
  “张局长怎么能耍赖呢?”
  “老眼昏花,走错了。”
  “人生如棋局,落子不悔。”
  “龙爷说得对,一盘棋,输赢乃兵家常事,赢了不必张狂,输了也该拿得起放得下。”
  “输一盘棋,可以重来,而人走错了一步,人生之路就不知在何处了。”
  “人生如棋,棋局万变,棋势无定啊。”
  “青帮、袍哥各有千秋,张局长您是聪明人,你有多少棋子儿供你支配,你心中是明了的,应该如何小心地把所剩无几的棋子儿,放在最佳位置上,您比谁都清楚。”
  “我到底是下棋者,还是棋子儿啊?”
  “人生如棋,人如棋子儿,有时需要听从别人的摆布,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棋局,做一个棋手,那需要你的努力和机遇了。”
  张毕国若有所思地看着龙爷。
  燕珍坐在卧室的床上凝视着夏人杰赠送自己的手绢想着什么,突然一阵敲门声,她前去开门。
  白浩的一只手伸了进来,燕珍赶快奋力把门挡住了。
  “少爷,有事吗?”燕珍问道。
  “我心里烦,想进来坐坐,怎么,不欢迎?”白浩不快地说道。
  “我想休息了,请您出去吧。”燕珍说道。
  “谁都讨厌我,连一个小丫鬟都要赶我走。”白浩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燕珍。
  “你放开我,不然我叫了。”燕珍反抗道。
  “胆子越来越大了。”白浩反驳道。
  白浩想动手动脚,燕珍身体一侧把白浩甩到了床上。
  “你给我出去……”燕珍愤怒地说道。
  “老子要得到尊重,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啊?”白浩发泄似的伤害着燕珍。
  燕珍挣脱开他,拿出一把刀,对着白浩。
  “你要干什么?”白浩诧异地说道。
  “你就是一个浑蛋,你不给予别人尊重如何得到尊重。”燕珍怒斥着说。
  “把刀给我放下,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了我吗?”白浩黑着脸说。
  “你就是一个流氓,我恨你……你不要碰我,你离我远点……”燕珍声嘶力竭地说道。
  “可是我就爱你这个小丫鬟啊,我离不开你啊!”白浩奸笑道。
  “你去死吧。”燕珍拿着刀颤抖着。
  “你杀得死我吗?”白浩淫荡地笑道。
  燕珍拿着刀狠狠向白浩刺去,白浩一把握住了燕珍的手腕:“他妈的你来真的!”
  燕珍再次拿起刀向白浩刺去,白浩将燕珍的手腕扳向了自己,燕珍一刀向深处扎去,却刺进了自己的身体,顿时鲜血如注。
  白浩惊慌地喊道:“妈的,简直是一个疯女人。”
  燕珍手中的刀滑落在地上,她的身体突然间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手中却依然拽着那张手绢。
  白浩惊慌失措地叫喊道:“坤叔,吴妈……”
  白行之推门而入。
  “行之,发生什么事情了?”叶美婷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她惊慌地坐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你睡吧。”白行之安慰道。
  “我听见外面嚷嚷得厉害啊。”叶美婷问道。
  “叫燕珍的那个丫鬟,把自己弄伤了,到处是血。你见了不好,已经送去郑医生那儿了。”白行之说道。
  “怎么会把自己弄伤了?”叶美婷问道。
  “看你,一个小丫鬟,你紧张什么啊?”白行之说道。
  “行之,我谁也不紧张,我就只紧张你。”叶美婷莞尔一笑。
  白行之抱住了叶美婷耳语:“我也是,就想这样紧紧地抱着你,抱一辈子。”
  叶美婷笑道:“以后啊,你也别老和白浩争吵了,动了气,还伤了身子。”
  白行之叹道:“这个浩儿啊,永远没有让我省过心,他呀,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永远在打那点家产的主意。”
  叶美婷愣了一下,说:“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白行之无奈地说:“所以我更加痛心。”
  叶美婷故意转移语题,抚摸着肚子:“行之,这个小调皮,又踢我了。”
  白行之轻轻地拍打着叶美婷的肚子。
  “你干吗啊?”叶美婷紧张地拉住白行之。
  “在娘胎里,就好好管教,出来就不会调皮了。”白行之风趣地说。
  白行之继续轻轻地拍打着叶美婷的肚子:“叫你调皮,叫你不听话。哟,你还顶嘴,看我不打你。”逗得叶美婷呵呵直乐。
  幸福快乐的笑声荡漾在整个房间里。
  薄雾缭绕的白公馆,显得幽深而凄迷……
  在云雾中不时有鸟儿在鸣叫,野草上的露珠儿折射着晨光的光辉。
  白行之的书房里,坤叔和白行之交谈着。
  “老爷,龙爷和九爷多半已经知道货是我们劫的了。”
  “只要我们打死不承认,没有人知道这批货的下落。”
  “但是青帮的龙爷,最近活动很是频繁啊。”
  “但是一个懂得生存之道的人。”
  “龙爷会了九爷,还和张局长拉了关系。”
  “我白行之就知道这个人会成为心腹之患的。”
  “有人还看见龙爷单独会过少爷。”
  “白浩就是内心太浮躁。嫉妒是一把刀,最终不是插在别人身上,而是插进自己心里。”
  坤叔摇了摇头,说:“白浩毕竟是您的儿子,少爷不会出卖您的。”
  白行之看着坤叔叹道:“你就是太袒护着他,他不是第一次了,白浩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我一定要防,千万别告诉他这批货运去哪儿。”
  “知道了。”坤叔点着头。
  “夏人杰他们选择的路线怎么样?”白行之担心地问道。
  “我和马锅头商量过,选了一条比较险的路,但人很少。”坤叔答道。
  “最危险的也就是最安全的。”白行之叹道。
  “老爷,该吃早饭了。”坤叔点了点头,看了看表说。
  白行之点了点头。
  客厅里,白行之、白逸芸、叶美婷和白浩四人在吃着早饭。
  白逸芸看了看吴妈,又看了看白浩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停了下来,她有些想知道燕珍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一个小丫鬟,至于你那么惦记吗?”白浩说道。
  “你……”白逸芸不满地看着白浩。
  “好了,都别说了,好好吃饭。”白行之放下手中的报纸。
  “你也吃吧,待会儿凉了。”叶美婷说道。
  白行之点了点头,握着叶美婷的手,白浩不满地看了一眼。
  “爸爸,那批货运哪儿去了啊?”白浩试问。
  “不该你知道的事情,最好少问。”白行之斜了他一眼。
  此时的坤叔已经丢掉了拐杖,他大步走了进来:“老爷,车备好了。”
  “行之,再吃两口吧,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东西。”叶美婷关切地说。
  白行之微笑着“好……”白行之又端起碗吃了两口,转身离去。
  “瞧你们的酸样。”白浩阴笑着说。
  “这叫幸福,你懂不懂啊?”白逸芸俏皮地说。
  “逸芸你的幸福呢?怎么刚订婚,心上人就走了啊?”白浩想在白逸芸那里了解夏人杰的情况。
  “人杰去押货去了。”白逸芸脱口而出。
  “走马帮挺危险的,他们走的哪条道啊?”白浩愣了一下,心里暗暗地追问着。
  “我怎么知道啊?”白逸芸天真地说。
  “你真的不知道?”白浩挪了一下身体,询问道。
  “哥,如果走贵州,路好走吗?危险吗?”白逸芸想了想,天真地问。
  “喔……贵州啊,那条路,山路多啊。不过还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白浩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白浩赶紧穿上衣服向门外走去。
  龙爷堂口处。
  悠悠的二胡和清脆的板鼓响了起来,龙爷正在房间里有板有眼地唱着泸剧《十不许》。
  龙爷唱得正酣,白浩走了进来。
  龙爷示意他坐下,继续沉溺在音乐声中。一曲结束了,白浩鼓起掌来:
  “龙爷,真是全才,小曲儿也唱得那么好啊。”龙爷喝了口清茶漱了漱口。
  龙爷哈哈笑了起来(上海话):“侬听明白了吗?”
  白浩云里雾里地“啊”了一声。
  龙爷感慨地说:“你听沪剧啊,就像我听你们川剧一样,只闻其声,不明其意。”
  白浩憨憨地点了点头。
  龙爷一挥手,戏班所有人都散去了。
  白浩在龙爷耳边恭维地表露着。
  “我知道。”龙爷神情自若地点着头。
  “您知道了?”白浩吃惊地问道。
  龙爷笑道:“他白行之跟我斗还嫩了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白老爷除了码头以外,不是还有马帮吗?你白浩现在来告密,晚了。”
  “您知道运去哪儿了吗?”龙爷问道。
  “我今天早上得到消息,运去贵州了。”白浩轻声说。
  “我要确切的信息,我没时间表,我等不起。”龙爷自傲道。
  “我认为他们走的是……”白浩靠近龙爷的耳朵。
  “但愿这是最确切的信息。”龙爷看着白浩说。
  “我能提个要求吗?”白浩咬着牙说。
  “你还敢跟我提要求?”龙爷反问道。
  “您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互惠互利,我要先杀一个人!”白浩说道。
  “杀人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杀谁?”龙爷眼神凶狠地问道。
  “夏人杰……”白浩点着头说。
  “哟,不是你的妹夫吗?值得吗?需要干掉自己的家里人。”龙爷奸笑了起来。
  “他不是我的妹夫,我只干掉我的敌人。”白浩眼睛里冒着仇恨的怒火。
  龙爷点了点头神情诡异地走了。
  白公馆。
  白逸芸在卧室里正埋头写着东西,突然她拿起钢笔凝视着远方,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变得多愁善感。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谁?”
  “逸芸,我打搅你了吗?你在干吗啊?”叶美婷走了进来。
  “没事儿,写点东西。”白逸芸收起了本子笑道。
  “写给夏人杰的?”叶美婷问道。
  白逸芸摇了摇头。
  叶美婷慢慢地坐了下来。
  叶美婷拿起钢笔:“这支钢笔真是漂亮啊。”
  白逸芸抢了过来:“还给我。”
  叶美婷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心想用得着那么捍卫吗?我又不抢你的,谁不知道啊,夏人杰送的。
  “有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白逸芸自语地说道。
  “这种感觉就叫爱,叫思念。”叶美婷笑了起来说。
  “不是的,我总觉得我和人杰之间总隔着什么?”白逸芸摇了摇头不解地问道。
  “怎么会呢?”叶美婷说。
  “他不会欺骗我吧?”白逸芸恳切地问。
  “都订婚了,怎么还问这样傻的问题啊?”叶美婷笑了起来安慰说。
  “他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也不像你和爸爸那样充满了甜蜜。”白逸芸天真地说。
  “这应该跟人的性格有关系吧?”叶美婷说道。
  白逸芸想,也许这就是夏人杰的绅士之处。
第36章 尘事如潮人如水(1)
  龙爷依旧和舞女跳着探戈,龙爷风度翩翩,上身与舞女保持着距离,脚下却是无比激烈的欲望,快步向前,却又左顾右盼。
  此刻舞女在灯光的映照下,清而不寒,丽而不妖,灵如兔、媚如狐,进三步、退三步、定、回眸,黑眸如潭、如星……
  扬子江歌舞厅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两人的舞蹈所折服,欣赏中又带着一丝羡慕。
  “喜欢跳探戈吗?”龙爷叹道。
  舞女抬脚钩住了龙爷的腰:“当然,这是只属于情人之间的舞蹈。”
  龙爷甩开了她,摆开了跳舞的姿势:“探戈是男人和女人永恒的战场。”
  “龙爷,这场战争,你赢了。”舞女深情地看着龙爷笑道。
  龙爷靠近舞女的耳边:“知道吗?传统中的探戈,跳的时候要腰佩短剑以防情敌,所以啊,探戈是绝望中的激情,是在刀尖上的舞蹈,惨烈且美丽。”
  舞女娇羞地说:“是吗?那有我美吗?”
  龙爷从怀里掏出短刀深深地刺进了舞女的小腹:“这个比你美……”
  杀人越货
  马帮队伍走进了大峡谷,这个地方属于两山夹一沟,越到里面越窄,下面是湍急的河流。
  天空中有黑鹰盘旋着。
  忽然间,夏人杰看到了滚滚灰尘从矮矮的灌木丛中升腾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的,在他的视线之中,那升腾起来的灰尘像乌江翻腾的浪涛,正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奔涌而来。
  “土匪!”夏人杰大叫一声。
  所有的人都朝这个方向望去,是一支马队,足足有一百匹马。这一百多匹马全是栗色的马,每匹马身上有一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他们发出了吆喝声,不断地用皮鞭抽打着他们的坐骑,每一匹马都奋力扬起四蹄,朝着马帮冲过来。
  “糟糕,我们遇到土匪了。”唐众民对夏人杰说。
  “大家做好准备。”夏人杰警觉道。
  “老大,我们和他们拼了!”有人已经从驮子里抽出了刀……
  马锅头很镇定地说:“大家不要慌,做好防御。”
  一百多匹马形成一个扇形奔涌而来,当马蹄下的灰尘已经散尽,这支庞大的队列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将马锅头的队伍围在了中央。
  有几个土匪手里挥舞着大刀骑着马,来回地在他们的面前穿梭奔跑,刀刃的寒光变成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无数碎片。一会儿,土匪们都停了下来,摆成一个扇形,把马队包围了起来。在这个扇面之中,只有一个人还在驱赶着他的马不停地奔跑着,他的手里没有刀,眼光却像两把利剑不断地扫射马帮中的人。
  分明可以看出,这个人就是土匪头。
  湍急的水流声从他们的身后弥漫上来,还有匪首的坐骑不停地溜达时发出的沉重的声音,所有的赶马人都感觉到了地面的空气形成的一股热浪不停地往人身上钻,他们的额头上、脸上已经全都是汗珠,那几个手里握着刀子的赶马人已经感到了手腕上没有了力气,他们互相对视着,看着这个在他们面前来回穿梭的匪首。
  “吃谁家的饭?”匪首喊道。
  “吃朋友的饭。”马锅头回道。
  “穿谁家的衣啊?”匪首喊道。
  “穿朋友的衣。”马锅头回道。
  夏人杰和唐众民慢慢向后退着,手里已经握紧了短枪。
  匪首的另一只手勒紧了缰绳,坐骑停了下来,他将右手举到空中,用他的中指画了三个圈,之后他退到了扇面的最后边。从这个扇面之中飞出了无数个绳套,等夏人杰和唐众民看到这个绳套的时候,每一个绳套已经套住了一个赶马人,包括马锅头。
  他们从扇面的中间让出了一条道,十几匹马开始朝着荒芜的大地奔跑,每匹马的身后都拖着一个人。在扬起的尘土之中,他们还没有找到应对的策略就已经被拖出了几百米远,并被成堆地放在那里。有的人膝头被磕破了,有的胳膊被扭断了,地面上一片呻吟之声。
  匪首骑着马拿着一把大刀赶到他们面前:“你们谁叫夏人杰?”
  夏人杰忍着伤口的剧痛,惊奇地看着这帮土匪。正想站起来,唐众民拉住了他。
  马锅头从人堆中挣扎地站起来,匪首一刀子落下,血飞溅了夏人杰一脸,马锅头的人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哭喊着:“马锅头!”
  夏人杰顿时脸色大变,他拔出了短枪,推弹上膛,一枪向匪首袭去,匪首一个侧翻从马上摔了下来。
  “妈的,他们有枪,给我统统杀了。”匪首捂着受伤的手臂疯狂地喊道。
  几十个黑衣土匪骑着马拿着大刀一拥而上,黑压压一片压了过来。
  唐众民也拿出来枪,夏人杰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马锅头大喊着:“兄弟们,不要乱,给我冲出去,往回冲……”
  马帮汉子们强忍着疼痛从马儿身后抽出了长刀。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了一下,一人提了一把大刀。
  夏人杰拎起刀来一个箭步就跃出去了,唐众民像是一只下山的猛虎。刀在他们手里舞得呼呼生风,迎着土匪就冲过去了。
  两个土匪犹如闪电一样来到了夏人杰的身边。土匪在马上高举着刀,一个泰山压顶劈了下来。夏人杰举刀招架,两柄刀磕在一起,火星四射,土匪的刀脱手飞了出去。夏人杰一个蹿跳,大刀由上而下劈了下来,紧接着又补上一刀,土匪的头被砍了下来。
  夏人杰一回头,满脸是血。
  夏人杰看见一个土匪正拦腰抱着唐众民,紧赶两步上来,伸手从后面抓住土匪的脖子,猛地向左一扭,土匪的脑袋被扭了下来。
  “谢谢了,人杰!”唐众民喘着粗气,看了看夏人杰。
  夏人杰和唐众民两个人满脸是血,提着大刀背靠背站在一起,四五个土匪一起向他俩冲过来,唐众民两眼冒火。此刻唐众民的脑海里回忆起战场上的一幕幕——红红的火光映照在血渍斑斑的脸上,他感觉周围一片寂静。战友一个个被敌军的子弹击中,狂吼着、怒吼着、高喊着,以不同的方式倒下了。喷溅出的热血,洒在枯黄的衰草上,染着鲜血的枯草,在劲烈的风中簌簌飘舞。
  唐众民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怒吼着,像虎、像狮、像豹……他挥刀冲向土匪。一个土匪举着大刀砍来,唐众民顺着土匪冲来的方向迎了上去,刀紧贴着土匪的大刀滑了过去。唐众民身子一转已经到了土匪的背后,刀头在前,刀柄在后,深深地从土匪的后背插了进去,随后抽出刀来,鲜血喷涌而出。
  夏人杰把刀扔了,他一手拧住一个土匪,两手同时用力,把两个土匪的脑袋撞在一起,顿时脑浆四射,迸了他一脸,吓得其他土匪不住地往后退。
  夏人杰举着大刀就向匪头奔去,匪头用布条缠绕住了伤口,挥舞着刀向夏人杰冲了过来。
  夏人杰闪身躲过,刀却未停,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横着推了出去。
  匪头的后肩膀上被豁开一条血口子。匪头狞笑着转身又回来,夏人杰迎着他的刀上来,大刀在空中闪着寒光劈了下来,匪头连忙用手上的刀来架。可是夏人杰的刀突然向前一蹿,近了一尺,躲过匪头的刀,斜着劈在他的双手上。
  匪头杀猪一般地叫着,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被夏人杰从肘部齐刷刷砍掉,两只握刀的手掉在地上。
  “这一刀,是我替马锅头还给你的。”夏人杰怒斥道。
  “你是谁?”匪头疼得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他圆睁着双眼,看着眼前的夏人杰。“告诉你,我就是夏人杰。”夏人杰淡淡地笑着,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匪头疯狂地向夏人杰扑了过来。夏人杰冷冷一笑,刀一压横着推出去,人借刀力,刀借人威,匪头被他拦腰砍断,两截身子分开两边,一肚子的内脏呼啦一下子涌了出来,血喷的夏人杰满脸都是。
  匪头倒在了血泊中,残余的虾兵蟹将赶紧撤退得无影无踪,夏人杰和唐众民丢下了手中的刀,气喘吁吁满脸是血地相视着。
  地面上除了鲜血和留下的混杂的马蹄印,还有远处还没有散尽的马蹄扬起的灰尘以外,荒芜的褐色的土地上什么也没有了。
  荒山郊野,马帮的一行人落魄地继续前行着,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显得凄凉无比,夜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猫头鹰也发出惨烈的叫声。
  马帮的七八个汉子举着火把,将马锅头埋在了这里。
  夏人杰为他立了一个木牌,将拴在马脖子上的铜铃挂在了木牌上。
  汉子们擦拭着眼泪。
  夏人杰抚摸着木牌,亲切地说:“马锅头,我已经帮你报仇了,我们用他的血来祭奠你。”
  唐众民将一把沾满血的大刀放在了马锅头的木排前。
  “你可以安息了。”夏人杰悲痛地说。
  马帮汉子们群情激愤地举着火把挥舞着、呐喊着。
  汉子甲哭诉:“马锅头,一生与马为伴,走遍大江南北,没有想到惨死在土匪的刀下。”
  汉子乙说道:“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干马帮,就是拼命的活儿,出来那一天就想到了。”
  汉子甲喊道:“真是提着命在呐……”
  夏人杰劝慰:“现在离我们到达目的地,还有些距离,你们可以选择退出。”
  汉子甲豪气:“你太小看我们马帮的人,我们说过一个怕字吗?”
  汉子乙坚信:“干马帮忠诚守信是我们的职责,所谓物在人在。”
  汉子甲负责任地说:“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拔刀向前,舍命护主,用刀光和生命,履行自己的职责。”
  “好,那我们继续上路吧。”唐众民点了点头指挥说。
  黑夜里,一串火把的光亮,连绵不断,马儿的铜铃,在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脆,此起彼伏……
  燕珍的重生
  这是郑医生的私人诊所,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很温馨,在一个木结构的吊脚楼上,邻窗能听见船舶鸣笛和川江号子的声音,走到骄阳下的江边,还能光着脚丫子在铺满鹅卵石的沙滩上踩浪花。
  燕珍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郑医生为她解开了上衣的纽扣,露出了燕珍洁白如雪的肩骨,燕珍的胸口缠绕着纱布,郑医生为她一点一点地解开了胸口的纱布。
  燕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推开了郑医生:“你要干什么?”
  “给你换药啊。”
  “不需要,谢谢了。”
  “昨天也是我给你上的药。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过了。”
  燕珍起身想要离去。
  “你流了很多的血,你现在很虚弱,你最好哪儿也不要去。”
  “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郑医生继续在一块干净纱布上涂着药膏。
  “你的命很大啊,伤了动脉,还差一寸,刀就插入心脏了。”
  燕珍没有说话。
  “为什么那么傻啊?命都不要了?”郑医生看了看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燕珍说道。
  “为情所困吧?劝告一句,人生本无奈,万事且随缘。”郑医生劝慰说。
  “你真不像一个医生。”燕珍凄美地笑了笑。
  “我只是想让你好受些。”郑医生关心地说。
  “你能医治心病?你有灵丹妙药吗?”燕珍反问。
  “正在找……药我已经配好了,你要是介意我给你换药,你就自己换吧。”郑医生暗示地说。
  郑医生背过身去,燕珍接过了药,自己解开纽扣,吃力地换着药。
  “你最好别太用力,伤口裂开了很难愈合的。”郑医生笑道。
  “谢谢你,郑医生,你可以出去了。”燕珍有些害羞地说。
  郑医生微笑着转身离去。
  燕珍望着平静的江面,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公馆里,叶美婷和白逸芸穿着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走来走去,白逸芸显得有些蹒跚学步的意思。
  叶美婷和白逸芸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逸芸,我命令你,把你的那些个布鞋和平跟鞋全扔了。”
  “为什么啊?”
  “你不再是女孩子了。你是一个女人了,每一个男人都喜欢女人穿高跟鞋的。”
  “可是这高跟鞋,穿着多不舒服啊。”
  “高跟鞋是女人的毒药,总有一天你会上瘾的。”
  白逸芸脱下了高跟鞋端详着笑了起来。
  “站在高跟鞋上,女人变得妩媚自信;站在高跟鞋上,女人看得更深更远。高跟鞋是女人一生中不可缺少的东西;高跟鞋让女人更有魅力。”叶美婷感叹地说。
  “不穿高跟鞋就没有魅力吗?”白逸芸俏皮地笑道。
  “当然了。”叶美婷答道。
  “给你做个示范吧,你看,我穿上高跟鞋以后呢,不仅增加了高度,更重要的是增进了自信。”叶美婷站了起来说道。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啊?”白逸芸故意说。
  “傻丫头。”叶美婷说着来回走动了起来。
  这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吧,叶美婷、白逸芸她们俩开心地比画着。“你看啊,女人啊只要穿上高跟鞋走路,步幅自然就减小了,因为重心后移,腿部就相应地挺直了,而且臀部收缩了,胸部前挺了,袅娜的身姿就自然地显露出来了。”
  “羞不羞啊?”白逸芸娇羞地说道。
  “不羞……女人啊,就是要穿上高跟鞋去征服男人,不信你穿上高跟鞋去见夏人杰,他一准被迷倒。”叶美婷摇了摇头……
  白逸芸思索着。
  “都说美要从头做起,其实呢,是要从脚做起。”叶美婷俏皮地说。
  白逸芸又重新穿上了高跟鞋,站立了起来。
  叶美婷有所感悟地说:“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这女人啊,就得感谢发明高跟鞋的人。穿上它啊,这才是真正的女人,高跟鞋让你得到了重生。来,起来走一走啊。”
  白逸芸向前迈着步子。
  龙蛇斗法
  九爷和龙爷躺在太师椅上抽着水烟。
  九爷熟练地从荷包里掏出装烟的小铁盒,两根指头撮出适量的烟丝,细细揉合几下,装在短管上,然后口吹纸媒头,待点燃,马上双腹屏气一口吸净,喉管跟着一道呼哧呼哧地起伏,接着吹烟灰,烟从水过。
  龙爷也跟着效仿,突然间双眸放光,显示着一种宁静的满足。
  “嗯……烟味醇和啊!”
  “吧嗒,吧嗒,咕噜,咕噜……”房间里也开始漂浮着几丝不同于香烟的气味。
  龙爷舒适地吐了一口气:“货在去贵州的路上。”
  九爷满脸的怡然自得:“龙爷,我办事,你放心。”
  “那是当然。”龙爷夸赞道。
  “不过土匪劫了货,可仍要付佣金的。”九爷扬扬得意地说。
  “这批药啊,豆腐都拌成肉的价钱了。”九爷叹道。
  “心疼了?”九爷反问道。
  “这批药啊,真是个麻烦事儿。”龙爷叹息地说。
  “事越烦,越要耐心。天底下没有不烦的事。”九爷奸笑着说。
  “佣金,我可以付,但必须这批货出手之后。”龙爷笑了笑。
  九爷有些生气地感悟到,这个九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要两成?你可知道这批货劫下来,我们青帮的兄弟流了多少血啊?占别人的便宜,就是惹祸的开始,你九爷就不怕我对你不利?但是现在不行,还要将计就计……
  九爷笑了笑,说:“为了帮助青帮龙爷您,我可是背着背信弃义的罪名,这祸我可是越惹越大了。”
  龙爷思索了一下说:“好了,只要货能回来。”
  九爷自傲地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龙爷说:“对了,还得取一个人的命。”
  九爷问道:“谁啊?”
  龙爷说道:“白老爷的乘龙快婿。这批药他在押,他没有了,白老爷的订婚仪式也失去了意义,她的女儿还是你的儿媳妇。”
  九爷思索着,点着头,喷了一个烟圈。
  白公馆。
  白行之泡着功夫茶,他端给坤叔一杯。
  “老爷,我不喝茶。”
  “阿坤,喝茶好。”
  “我很担心啊。”
  “我白行之能解决的事,不必去担心。不能解决的事,担心也没用。”
  “我怕那批货出事。”
  “阿坤,出了事也挡不住。”
  坤叔心事重重地说:“九爷和龙爷一旦联手,那我们的日子会很难过的。”
  白行之胸有成竹地说:“人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不断担心会犯错。阿坤,你看这杯茶,不管是甘甜或者苦涩,都可以在茶中或浓或淡地化作清香。浓有浓香,淡有淡品,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
  “老爷指的是……”坤叔不解道。
  “即便出了事情,对于我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下面就要看我们怎么处理了。”白行之眼神充满着杀气。
  坤叔点了点头。
  “按照时间计算的话,人杰他们应该在哪儿了?”白行之问道。
  “应该在大峡谷附近。”坤叔说。
第37章 尘事如潮人如水(2)
  “马锅头经验丰富,但愿不要出人命就是了。”白行之也有一点担心。
  坤叔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行之。
  扬子江歌舞厅的舞池里,颓废的爵士音乐一个接着一个地狂吹乱奏,男男女女正一双一对地翩翩起舞。
  白浩坐在舞厅的一个角落里,独自喝着闷酒。
  龙爷在一帮保镖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浩赶紧迎了上去:“龙爷,今天怎么有心情来了啊?”
  龙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白浩。
  “我今天特别想跳舞,给我找个你们这儿最漂亮的舞伴。”
  “没问题……”白浩微笑着。
  白浩打了一个响指儿,两个娇羞如花的女孩站在了龙爷的面前。
  “龙爷,您随便挑。”白浩奉承道。
  “龙爷……”女孩娇滴滴地笑道。
  龙爷巡视了一下,指着一个女孩说:“就你了。”
  女孩和龙爷走进了舞池。
  “龙爷,今天想跳什么舞啊?”女孩问道。
  “探戈……”龙爷笑道。
  灯光转换着颜色,音乐也换成了具有阿根廷风格的探戈舞曲。
  舞池里,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了这一对男女。
  龙爷伸出了手,舞小姐修长的手臂搭在了龙爷手上,龙爷一用力,将舞小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音乐渐起。
  龙爷的舞姿十分沉稳有力,和舞小姐踩着媚惑的鼓点,摇曳出绝世的风情。
  夜幕低垂,街灯蓦然亮了。流光溢彩的灯光在扬子江歌舞厅里招摇,龙爷依旧抱着可人儿跳着充满欲望的探戈。
  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中,舞女扬着脸,弯起唇角,温柔妩媚地轻笑。只见她眉眼如丝,微微侧身,抬手,转身,回眸,奔跑跳跃。二人以娴熟的配合跳出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舞步。龙爷面部表情严肃,与舞女互相深情凝视,但又时不时快速拧身转头,左顾右盼。
  “龙爷,跳得真好。”舞女耳语。
  “不要说话。”龙爷靠近舞女的耳朵说。
  两人继续在舞池中央,进行着火热激情的挑逗,欲拒还迎的诱惑,迂回曲折的试探,半遮半掩的回应,情意绵绵的纠缠……白浩端着酒杯看着舞蹈着的龙爷,惬意地笑了笑。
  龙爷依旧和舞女跳着探戈,龙爷风度翩翩,上身与舞女保持距离,脚下却是无比激烈的欲望;快步向前,却又左顾右盼。
  此刻舞女在灯光的映照下,清而不寒,丽而不妖,灵如兔、媚如狐,进三步、退三步,定,回眸,黑眸如潭、如星……扬子江歌舞厅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被两人的舞蹈所折服,欣赏中又带着一丝羡慕。
  “喜欢跳探戈吗?”龙爷问道。
  舞女抬脚钩住了龙爷的腰:“当然,这是只属于情人之间的舞蹈。”
  龙爷甩开了她,摆开了跳舞的姿势:“探戈是男人和女人永恒的战场。”
  “龙爷,这场战争,你赢了。”舞女深情地看着龙爷笑道。
  龙爷靠近舞女的耳边:“知道吗?传统中的探戈,跳的时候要腰佩短剑以防情敌,所以啊,探戈是绝望中的激情,是在刀尖上的舞蹈,惨烈且美丽。”
  舞女娇羞地说:“是吗?那有我美吗?”
  龙爷从怀里掏出短刀深深地刺进了舞女的小腹:“这个比你美……”
  舞女挣扎着抓住龙爷的肩膀:“龙爷……”
  舞女的血液慢慢浸透了出来,她慢慢地跌倒在地上。
  舞池中一阵骚乱,宾客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龙爷拿着手帕擦拭着手中的血渍,斜着眼睛看着角落里有些惊恐的白浩。
  扬子江歌舞厅里,瞬间一个宾客服务员也没有了,莺歌燕舞的欢乐场顿时只有龙爷踱来踱去皮鞋撞击地面的声音。
  几个保镖在清理舞女的尸体,拽着她的双手往外拖去,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知道吗?我的货没了。”龙爷怒斥道。
  “怎么会呢?”白浩不由得一惊。
  “白老爷是存了心和我作对。”龙爷愤怒的双眼似乎要喷火。
  “我去帮您把货要回来。”白浩恳求地说。
  “你在白家什么地位啊?白老爷会听你的?回去告诉老头子,他不仁,我就不义,撕破了脸皮,谁的日子也不好过。”龙爷一脚将白浩踹倒在地,“滚……”
  “龙爷,我爸是一时糊涂。”白浩哀求地说。
  “天底下什么药都有卖的,就是没有后悔药卖。”龙爷奸笑道。
  龙爷带着保镖转身离去。
  白行之推门而进,叶美婷小腹隆起得更明显了,她正在整理衣服。
  “不许离开我。”白行之从后面抱住了她。
  “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叶美婷微笑道。
  “收拾衣服,你要干吗啊?”白行之问道。
  “我长胖了,好多衣服都穿不了了,我要好好整理一下。”叶美婷笑道。
  “穿不了,我们再做新的。”白行之温柔地笑着。
  “今天我教逸芸穿高跟鞋了,穿上高跟鞋逸芸就像一个公主一样。”叶美婷点了点头说。
  “我的公主不需要穿高跟鞋。”白行之笑道。
  “你的公主长大了,她也要学会取悦男人。”叶美婷俏皮地说。
  “你把我的逸芸教坏了。”白行之故意说。
  “才没有呢,我是在教她长大。行之,你看我的脚肿了。看来,我暂时穿不了高跟鞋了。”叶美婷说道。
  白行之帮叶美婷脱下高跟鞋,抚摸着脚踝:“真肿了,那就不穿了。”
  叶美婷站了起来,赤裸着脚,穿着丝袜在房间里走动着。
  黑压压的树干上,只见一只闪烁着光的眼睛,和一杆黑色的枪筒。
  白行之靠在梳妆台前,一脸惬意地凝视着叶美婷。
  白行之走上前,轻轻地搂住她的腰。叶美婷将头靠在白行之的胸口,两人相拥而立,慢慢踩着音乐。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深爱他的男人。她和他陷在了彼此的目光里,空气中除了音乐就是沉静,沉静得可以清楚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
  从黑色的枪管看出去,透过白公馆二楼的窗户,叶美婷和白行之正甜蜜地搂抱在一起,跳着世界上最美丽、浪漫的舞蹈。
  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叶美婷打了个冷战。
  “冷吗?”白行之问道。
  “我记得我关了窗户的呀,怎么又开着了?”叶美婷诧异地说。
  “我去把它关上。”白行之微笑着去关窗户,他下意识里感觉不对。
  瞬间,“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发出枪扫射的嘶吼声,集中向白行之卧室射击。
  白行之俯下了身子的同时大声喊叫道:“趴下……”
  白行之一把按倒站立着的叶美婷。
  墙上的灯,被呼啸的子弹击碎,瞬间一片漆黑。
  黑暗中子弹穿梭,犹如电光火石般绚烂,身后的玻璃门窗瞬时粉碎。老旧的柱面、墙头被子弹钻得千疮百孔,楼板持续地抖震着。一些子弹从耳边擦过,呜呜作响,动人心魄。
  叶美婷和白行之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楼下坤叔反击的枪声响了起来。
  白行之紧紧地抱着瑟瑟发抖的叶美婷:“没事了,没事了……”
  一切都平静下来了,白逸芸和叶美婷抱在一起相互安慰着对方,恐惧还留在他们的脸上。
  白行之来回踱步。
  “老爷,枪手被击毙了。”坤叔走了进来。
  “马上查,到底是谁干的。我要让他断子绝孙。”白行之愤怒地喊道。
  “没有线索不好查。”坤叔说道。
  白行之想了想,他努力地回想着所有的细节,他的脑海就如同倒带一样,刚才的一幕幕画面都在流过,突然定格在叶美婷说的“我记得我关了窗户的呀,怎么又开着了”的这句话中。白行之脸色阴沉,紧锁眉头道:“有内奸。”
  “我知道怎么处理了。”坤叔环顾了一下四周。
  “阿坤,第一,把公馆里所有的保镖全换了。第二,白公馆门口搭建两个碉堡,必须24小时全天守候。第三,从现在开始,任何人进入白公馆,必须搜身。这件事不要打草惊蛇,尽快查出幕后主使。”白行之愤怒地说。
  坤叔点了点头。
  白浩走了进来,说:“爸……出什么事情了?”
  白行之怒斥道:“你舍得回来了?”
  白浩说道:“今天龙爷带人来闹事,杀了一个舞小姐,他知道是你劫的货。”
  白行之思索着:“原来是他……”
  白浩劝道:“算了,青帮惹不起,把货还给他吧。”
  白行之愤怒地说:“你放屁,拉屎还拉到我白行之头上来了。”白浩说:“这货本来就是人家龙爷的,你劫去了,又不出手,这生意不赚钱,那何必惹一身骚呢?”
  白浩吃里爬外,这让白行之感到生气。这事肯定和他有关系,不过现在不能打草惊蛇,一定要查明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绝不姑息。
  叶美婷起身拉住白行之,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叫了起来,鲜血顺着脚踝流了下来。
  白逸芸惊恐的:“天啊,快叫医生。”
  白行之第一次觉得这样天旋地转。
  祸不单行
  白行之急促地推门而入,叶美婷躺在床上眼神呆滞,白逸芸在一旁劝慰着她。
  “爸……”
  白逸芸看见爸爸走了进来。
  白行之示意,逸芸看了看叶美婷转身离去。
  白行之慢慢地走到叶美婷的身边关切地看着。
  叶美婷慢慢抬起了头,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白行之。
  “没事啊,你还那么年轻,我们还可以有孩子。”白行之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没了,什么都没了!”叶美婷抽泣着摇了摇头。
  白行之疯狂地打翻了梳妆台上的所有物品,扯下了窗帘。
  叶美婷被白行之的行为吓到了,她用手捂着嘴,克制着自己不哭出声音。
  白行之一阵发泄之后有些疲倦了。他倒在墙角,抽起了雪茄。
  叶美婷忍着下腹的疼痛,从床上爬向白行之:“行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都是我的错!”白行之心疼极了,紧紧地抱住叶美婷。
  叶美婷一头栽进白行之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王八蛋,我跟你不共戴天。”白行之的眼角也泛起了泪光。
  郑医生的私人诊所里。
  燕珍拉开了门帘,郑医生正洗着脸,拣放着工具。
  “你……昨晚去哪儿了?”燕珍问道。
  “你很想知道吗?”郑医生嘴角微扬笑道。
  “我只是随便问问,昨晚,我找过你,可是你不在。”燕珍问道。
  “昨晚,我到白公馆出诊去了。”郑医生说。
  “谁生病了?”燕珍诧异地问道。
  “白老爷的儿子没了。”郑医生说道。
  “白浩吗?”燕珍有些兴奋地说。
  “他太太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郑医生说道。
  燕珍若有所思的。
  “你很关心白公馆里发生的事情嘛!你还会回去吗?”
  “其实,我昨晚来找你,就是想跟你道别的,我基本上好了,所以我想离开这儿了。”
  “你要走?”
  燕珍点了点头。
  “你不会再做傻事了吧?比如伤害自己,再拿刀戳自己什么的。”郑医生安慰地说。
  “没有人愿意伤害自己,只是太痛苦,找不到解脱的方式了。”燕珍忧郁地说道。
  “你现在找到解脱的方式了吗?”郑医生问道。
  “我在找。”燕珍摇了摇头自问。
  “你不能走,你的病还没有好。”郑医生有些依依不舍地劝道。
  “我身体已经好了,心里的病需要时间来愈合。谢谢,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燕珍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儿?”郑医生不舍地说。
  “我也不知道哪儿有我的容身之处。”燕珍叹道。
  “如果我想你留下来呢?”郑医生恳切地说。
  燕珍看着郑医生。
  郑医生故意收拾着工具,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我是说真的,我诊所里需要一个护士。”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燕珍不好意思地说。
  “我可以教你。”郑医生笑道。
  燕珍微笑着:“谢谢……”
  白公馆建起了碉堡,密密麻麻地架起了铁丝网。
  保镖来回巡视着,碉堡里的机关枪严阵以待,显得凝重而让人生畏。
  白逸芸端着鸡汤,一勺一勺地喂着叶美婷。
  “逸芸,你爸爸呢?”
  “好像一早出去了吧?”
  “孩子没有了,他心里特别地难受!”
  “我能理解,爸爸这个年纪了,还能有孩子,他是多么的欢喜,多么的珍惜啊!”
  “都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多喝点鸡汤,赶快把身子补起来。”
  “行之做梦都想要个儿子!”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勇敢地去面对,再说,我哥不是他的儿子吗?好多人都挺羡慕我爸的,有一个儿子,又有一个女儿,这不就凑成了一个好字吗?现在他又有了你,有那么多人爱他,他是多么的幸福啊!”
  “你真会说话!”
  “最近家里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大家的日子都过得胆战心惊的,但我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终于知道行之为什么喜欢你了。”
  白逸芸心里很难过,其实她知道,爸在袍哥里算是个人物。“还记得小时候,我妈妈不在了,我很害怕他,我总认为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一直以来我也都不太喜欢他的袍哥身份,打打杀杀的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等自己慢慢长大了,我才发现,其实爸爸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有时候处在江湖,的确是身不由己。他一直都努力在做一个正经商人。他是个好人,他从来不会欺骗任何人,所以我们都应该相信他所做的一切。”
  叶美婷感到白逸芸真的很善良,她能理解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叶美婷想了想自己,感情是不允许欺骗的,当然!欺骗就等于是给爱情判了死刑!
  叶美婷拉着白逸芸的手:“这孩子是你爸爸的亲生骨肉啊!……”
  “好了,别太伤心了,我们要坚强地面对现实。”白逸芸抱着叶美婷说。
  “谢谢你,逸芸,你能把我当朋友一样地交谈。”叶美婷看着白逸芸,哭泣着。
  “别哭了,哭多了对身体不好,再说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白逸芸擦拭着她的泪水。
  叶美婷点着头。
  突然一阵枪响……
  叶美婷紧紧地抱住了白逸芸:“我好像又听见枪声了。”
  白逸芸安抚着她:“别害怕,别害怕。”
  叶美婷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睡着了,一个男人轻轻推开了门,他慢慢地靠近了叶美婷,为她披上了外套。
  叶美婷睁开眼睛,看见是白浩,她赶紧扔掉了身上的外套。
  “你出去……”叶美婷气愤地说。
  “我为什么要出去?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家。”白浩不满地说。
  “我不想看见你。”叶美婷哭喊道。
  “你为什么不想看见我?因为你不敢面对我。我们的孩子没了,是吗?”
  白浩说道。
  “那不是你的孩子!”叶美婷哭着说。
  “是老头子的?他还有那个功能吗?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白浩奸诈地说道。
  “孩子已经没了,你就滚吧!我不想见到你。”叶美婷哭诉着说。
  “你是故意的,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是你……”白浩指着叶美婷胡说道。
  叶美婷哭泣了起来:“我没有!你出去……”
  这时白浩假惺惺地安慰叶美婷:“你知道我有多痛心吗?那是一个生命,那是一个流着我的血液的生命,是你结束了他。你以为你这样做了,事情就不会败露了吗?我就不会告诉老头子了吗?你说,老头子知道了,他会怎么说呢?他肯定会说你他妈是个婊子、荡妇……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是我的女人,你和我爸爸睡在一张床上,我夜夜失眠,但你想过我吗?我真的求你了。”
  白浩若有所思地看着叶美婷,他知道不能放弃这个女人,总有一天她会派上用场的。
  仁字袍哥堂口。
  刑法厢房,这是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满脸是血的保镖段飞被吊在了房间的中央。在坤叔的陪伴下,白行之走了进来。
  白行之一个手势,众人将段飞放了下来。
  白行之蹲在地上靠近段飞:“你是谁的人啊?”
  段飞用微弱的声音说道:“白老爷,放过我吧……”
  白行之拿起一张红片:“这是你的吧?你真不配做一个袍哥,你就那么效忠你的主子吗?我每月发饷银给你,你却谋算怎么除掉我。”
  段飞惊吓地说:“白老爷,请放我的家人一条活路吧。”
  白行之顺手拿起一根狼牙棍棒朝段飞的头打去,段飞一下子瘫倒在地,耳朵迸出了鲜血。
  “谁放我家人活路啊……”白行之走上去,又给了他狠狠一棒。
  “是不是非要让我断子绝孙!”白行之再次用力地击打下去,鲜血溅了一脸。
  “你说话,你说话啊……”白行之歇斯底里地继续撞击着。
  坤叔走近白行之:“老爷,他已经死了。”
  白行之喘着粗气,将棍棒狠狠地扔在了一边,双眼呆滞地转身,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怎么处理?”坤叔问道。
  “歌乐山喂野狗。”白行之怒斥道。
  “老爷,这个龙爷……”坤叔问道。
  “所有的成功都弥补不了家庭的失败,龙爷,毁了我的家,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白行之凶狠地说道。
  “我会想办法的。”坤叔答道。
  “迅速解决他,以防大患。”白行之充满着杀气地说。
  坤叔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白行之悲痛地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铁马金戈逞疆场(1)
  张局长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上还夹着一块红烧肉,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目瞪口呆地瞧着坤叔。在那一瞬间,以他那迟钝的脑力,根本不可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坤叔瞬间拔枪对准了龙爷,几乎就在坤叔举起枪的那一瞬间,龙爷双手一按桌面,然后将桌子整个掀了起来,桌面向坤叔飞去,挡住了龙爷的身形。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飞起来的桌面,与此同时,坤叔身形一闪,躲过了桌面和漫天飞舞的菜肴汤水。
  龙爷顺手拿起一个碟子飞盘一样向坤叔飞来,张局长醒悟过来,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摸在了腰间。
  坤叔没有躲避,左手一挥,将碟子挡开,右手对着张局长扣动了扳机。
  “砰!”又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了张局长的胸前,他摇晃着坐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
  龙爷把枪杆子从腰间摸了出来,还没等龙爷把枪举起来,坤叔面无表情,迈着稳定而轻巧的步子向龙爷走去,他再次扣动扳机:“砰!”
  马帮遇险
  薄雾缭绕,蜿蜒曲折的山道上,一行马帮,伴随着叮咚的马铃声和沉重的步履声,迎着朝霞稀稀拉拉走来。
  满脸胡碴的夏人杰,穿着厚重的衣服,拽着缰绳,领着头往前赶。
  几匹马儿吐着白气,背上横挎整齐的木箱子。
  马队盘山而行,左边是陡峭高耸的山峰,右边却无倚靠,便是来时曲折的盘山小道,那小道向下蔓延,高低落差几百米,便显得坡陡崖深,令人目眩了。
  “大家跟紧点。”夏人杰指挥着马帮队伍喊道。
  突然一匹马儿踩落了空,跌下了山崖,唐众民一把拽住了缰绳,夏人杰一个箭步迎了上来。马太重,将唐众民极速地向悬崖深处拖去。
  夏人杰一把抓住了唐众民的脚。
  “众民,放手……”夏人杰叫喊道。
  “马也是一条生命啊。”唐众民喊道。
  “你再不放手,我们俩都要被拖下去了。”夏人杰惊悚地喊道。
  唐众民看了看夏人杰毅然地放开了手,马儿瞬间坠落到山崖底,一声巨响,再也没有了声音。
  “人比马重要。”夏人杰气喘吁吁地说。
  山壁间松杉密布,夹杂着独木成林的榕树,新发的树干犹如柳条似的随风摆动,在树与树之间,错落有致,间隙中透露着一股杀气,地上滋生出许多蕨类和野花来。
  参天的古木,缠绵无尽的藤萝,以及蕨类山花,编织交错,形成一座绿色的迷宫世界。
  “开梢吧?”夏人杰环顾着四周说道。
  “什么意思?”唐众民问道。
  “马锅头教的,马帮术语,吃饭了。”夏人杰说道。
  唐众民有些惋惜地说:“马锅头,可惜了。”
  夏人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要往前看。”
  马帮队伍在一个宽阔平坦的地方扎了锅庄。
  马儿们被一个连一个地绑在了树边。
  马帮汉子们,架起锣锅,生起火来,有人从驮襄里取米取豆,有人拿了戎芦瓢到河里舀水。
  夏人杰和唐众民靠在参天大树下,抽着烟。
  “你看,还需要多少时间能到达目的地啊?”夏人杰问道。
  “还有三天才能到遵义。”唐众民说。
  “我们会遇到国民党的部队吗?”夏人杰问道。
  “这可不好说啊,我们走的虽然都是山路,但很有可能交锋。”唐众民说道。
  “不能暴露这是一批药。”夏人杰说道。
  唐众民点着头。
  汉子们呼喊着:“你们快过来呀……”
  夏人杰和唐众民丢掉了手中的烟蒂,转身离去,下意识地看着树林子的深处,几个黑影一晃而过。
  夏人杰机警地四处张望着。
  “谁来揭锅盖啊?”马帮汉子甲说道。
  夏人杰和唐众民对视了一下。
  “什么意思啊?”唐众民问道。
  “马帮在外吃饭,只能由锅头揭锅盖,第一碗饭也要由锅头添。”马帮汉子乙说道。
  “马锅头现在不在了,我们就不要讲究这些个迷信了。”夏人杰笑道。
  “你不要以为这是马帮们迷信犯傻,这出门在外的,当然顾忌就特别多了。这人又不是神,各种意外随时都可能发生,我们不得不有所畏惧。”马帮汉子甲讲道。
  “人杰,你来揭锅盖吧。”唐众民笑道。
  “好吧,我来揭。”夏人杰揭开了锅盖。
  这是按马帮的规矩,这第一碗饭也要由锅头添,添饭不能一勺子舀到底,要从饭锅表面一层层舀下去,添饭时还不能将饭锅搞得转动,所有的人吃头一碗饭是不能泡汤的,因为怕碰上下雨……
  夏人杰有些无奈地照着马帮汉子说的方法添饭。
  树叶刷刷响,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夏人杰抬起头向山林深处看去……
  夏人杰望着山林深处:“我们被包围了。”
  唐众民和马帮汉子们一阵警觉,四处张望。
  云雾缭绕的山林深处,一群蒙面黑衣人举着步枪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向他们步步逼近,马帮的人越来越靠拢。
  夏人杰小声地问唐众民:“他们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唐众民摇了摇头说。
  “你们是什么人?”蒙面人询问。
  “商人。”夏人杰站了出来答道。
  “什么货?”蒙面人问道。
  “我们做小买卖,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夏人杰说道。
  “你们去哪儿?”蒙面人问道。
  “往贵州去。”夏人杰说道。
  蒙面人一愣,示意开箱,几个蒙面人准备撬开木箱子,夏人杰从包里慢慢地掏出枪。
  “你要干什么?”蒙面人把枪放在了夏人杰的头上。
  箱子被撬开了,一个个的药瓶暴露了出来。
  唐众民注意到蒙面人之中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背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背裹,鼓鼓的,从那背裹伸出的一根天线。
  唐众民与夏人杰耳语着:“是军用电台,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土匪,他们是军人。”
  夏人杰问道:“请问大爷,你们是?”
  蒙面人甲没有答理他们:“把人和货统统带走。”
  夏人杰和唐众民被背靠背地绑在一起,其他马帮兄弟们紧缩在一起。他们似乎已经看淡生死,一切听天由命。
  前面有几个端着枪来回走动的黑影。
  夏人杰向唐众民移动着身体说道:
  “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说不上,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一帮土匪或者山贼。”
  “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原来人杰兄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啊。”
  “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希望这些马帮兄弟们能安全回家,是我们把他们带出来,所以我们要一个不少地把他们带回重庆。”
  “命运在这一刻,似乎不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我不是一个听天由命的人,马锅头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这帮兄弟,我要让他们回家。”
  “那药呢?”
  “无能为力了。”
  唐众民重重地叹息道:“唉……”
  夏人杰望着星空,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双管齐下
  叶美婷正沉睡着,一声孩子的啼哭惊醒了她,她张开蒙眬的双眼,宝宝小脸红红的,睁着眼睛到处看。
  叶美婷微笑地看着孩子:“你是行之抱来的吗?”宝宝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凝视着叶美婷,她一把抱起了宝宝,宝宝在她怀抱里,显得如此恬静,宝宝稚嫩的声音叫喊着:“妈妈……”叶美婷热泪盈眶应道,轻吻着宝宝,抚摸着他。突然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宝宝的尿流了出来……
  叶美婷径直走向了门口,白行之和坤叔从白公馆门口走了进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叶美婷微笑着看着白行之。
  “对,我回来拿点东西,今天我会晚点回来。”白行之有些纳闷地点着头。
  叶美婷点着头,神秘地说:“行之,谢谢。”
  白行之莫名其妙地看着叶美婷。
  叶美婷显得有些兴奋急速地走向客厅,呼喊着:“吴妈,我给孩子准备的尿片呢?”
  白逸芸很伤心地看着叶美婷。
  “逸芸,你快帮我找找,孩子尿床了,哭得不行。”叶美婷说道。
  白逸芸一把抱住叶美婷:“别这样,好吗?”
  叶美婷推开了白逸芸哭道:“逸芸,我说的是真的,你没有听见孩子在哭吗?哎呀!不跟你废话了,吴妈,快点,把尿片给我拿到房间来,干净的毛巾也行。”
  叶美婷转身跑上了楼去。
  白逸芸和白行之看着叶美婷离去的背影,白行之难过地跟了上去。
  叶美婷推开了房门,床上却什么也没有,她显得焦急而疯狂,翻箱倒柜,四处寻找。
  “我的孩子呢?孩子呢?刚才还在这里的啊,去哪儿了啊?谁抱走了他?”
  叶美婷哭喊了起来,“我的孩子……”
  白行之看着叶美婷的举动,伤心地站立在门口没有动。
  叶美婷看着门口的行之问:“是不是你让吴妈把孩子抱走了?”
  白行之摇了摇头。
  “我明明看见他在啊,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你听他又哭了。”叶美婷有些神经质地念念叨叨。
  “美婷,孩子已经没有了。”白行之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安慰她说。
  叶美婷有些歇斯底里:“你骗我……”然后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行之慢慢走向了叶美婷。
  叶美婷抽泣着,说:“我还要给孩子换尿片,我还要给他喂奶,我还要教他唱歌……”
  白行之眼角有些湿润,紧紧将叶美婷揽入怀里。
  叶美婷深深地埋在白行之的怀里哭啊……
  “行之,我难受啊,我快没有办法呼吸了,无能为力地绝望,让我感觉身体被撕裂了一样。”
  白行之将叶美婷抱得更紧,眼神里透露着杀气。
  书房的书桌上放着两把精致的枪。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白行之痛苦地念道。
  “老爷,你就放心吧。”坤叔愤怒地握着拳头。
  “阿坤。”白行之示意桌上的枪。
  坤叔用手抚摸过枪身,一手提起了一把枪。
  “阿坤,不成功便成仁,今晚是我们俩的大战,也是我们袍哥的大战。”
  白行之恳切地说道。
  “您放心吧。”坤叔转身欲走。
  白行之叫住了他:“阿坤……”
  坤叔回过头说:“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白行之伸出手等待与坤叔的击掌,坤叔伸过了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兄弟,小心一点。”白行之耳语。
  坤叔有些感动地点着头,转身离去。
  白行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另一把枪,插进了自己腰间,他回头看了看亡妻的照片,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逆我者亡
  仁字袍哥堂口。
  前厅的茶馆里座无虚席,台子上的锣鼓敲声不断,“咚呛咚呛”。声音震天响。
  今天在仁字袍哥茶馆里唱的是一出《铡美案》,三道圣旨下来,包公扯“阎王式口”,大锣鼓震得前厅后堂透露着一股威严的力量。
  戏还在进行,白行之一个人姗姗来迟。
  此刻的内堂里,一张椭圆形的大桌子周围旋转摆着二十四张藤编竹椅,此时坐无虚席。
  义字堂口的九爷、礼字堂口的张千、智字堂口的南爷、信字堂口的奇二娃,还有一些袍哥兄弟一个不落。
  九爷笑盈盈地说:“白老爷,弟兄们可都在等你呢。你再不来我们都打算走了。”
  白行之注视着每一张脸:“今天是袍哥管事们内部的一些谈话,我希望所有的保镖、小兄弟都回避一下。”
  “白兄,你什么意思啊?”九爷质问道。
  “我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只是想跟我的兄弟们好好摆摆龙门阵。”白行之坐了下来说道。
  各个堂口的管事相互对视了一下,示意旁边的保镖和打手都撤了出去。
  白行之围着桌子走动着,巡视着各位袍哥堂口管事。
  “白老爷,看着我们干吗啊?是你叫我们来的。”九爷问道。
  “我就是要看看,你们到底谁想我死啊!”白行之眼神充满着杀气。
  几个堂口的管事互相凝视着,不知所措。
  “不要看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白行之怒斥道。
  九爷叼着烟看着白行之。
  “说实话,我白某一心想着江湖上各个堂口弟兄们的共同利益,并无独占功利名望的念头,但你们却要置我于死地。”白行之嘲笑道。
  “白哥,你对我们恩重如山,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礼字袍哥的兄弟绝对和他势不两立。”张千义气地喊道。
  白行之摆了摆手:“我知道,大家对我都有意见,三百六十行,每行都有他的道。如果违背了这个道,就会犯错。我时常在想我是不是违背了这个道。
  江湖中人就应该杀人、放火、走私、绑架……无恶不作吗?”
  所有的堂主都低着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知道在清末民初,有了袍哥。这个名字是缘于《诗经》中‘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句诗。我非常爱袍哥这个集体,我不希望这个组织终结,我希望能一直地延续下去。”白行之语重心长地说道。
  各个堂口的管事相互点着头。
  “在重庆帮会中势力最大的是袍哥,我们袍哥是非一般帮会可比的,严密的组织形式和核心思想已经深入到了社会各阶层,目前仁、义、礼、智、信五堂齐立,公口就有300多道,人数十万之众。这么庞大的一个集体,什么对我们是最重要的呢?两个字‘团结’。”白行之振奋地说道。
  九爷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扔出了一张红片:“你们看,这是什么?”
  信字袍哥奇二娃:“这是谁的红片?”
  “这张红片,是我从昨晚要刺杀我的人身上搜到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兄弟们,想我死!”白行之愤怒地说道。
  智字袍哥南爷站了起来:“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
  白行之耻笑说道:“坐在你们中间的人。袍哥最讲究的就两个字,仁义,你们对我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但今天你们居然对我的家人下手,真的是卑鄙了,你们必须知道,以我的力量所做的一切事情,包括一些罪恶,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家人和我朋友。”
  白行之看了看所有的人,激动地说道:“如果你们认为我错了,那么,我们不再是兄弟,你们走你们的路,我走我的路,你们的码头、堂口想运什么,想做什么,我绝不干涉,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离白公馆远点,请大家不要再骚扰我的家人!不然我只有一个字——杀。”
  大家都相互看了一下。
  “同意的就站起来吧,从此和白行之就不再是兄弟!”白行之愤怒地说。
  白行之看着每一个人,没有人肯站起来。
  “现在,我们的袍哥正处在多事之秋,我家里出事是小,但如果我们内部不团结,那么面对的将是外部的压力,我们将如何面对呢?袍哥在江湖上将失去生存的空间。”白行之加重了语气。
  智字袍哥南爷感动地说:“白老爷,我们听你的!”
  白行之看了看大家,悲切地说:“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既然我今天拿出了红片,那这个事情,就不能这样算了,既然你不仁那我就只能不义。这个背后指使的人,就在今天我一定要查出来。”
  九爷笑了笑:“袍哥那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是谁啊?”
  白行之目视着九爷说:“正因为袍哥人多,所以这个人是拜在哪个堂口之下的,我很容易就能查到!”
  九爷脸上现出了一丝紧张的情绪。
  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感到白行之冷峻的目光,这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目光,一种和他的脸孔不相符的目光。
  “我没有查,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忍心,我不想亲手揪出想杀我的兄弟!
  我希望他能自己站出来。我本来是想给你一次机会的,但你没有主动地站出来,虽然,站出来也要死,但是你还能死得轰轰烈烈的,现在……”白行之说道。
  九爷虽然强忍住内心中的恐惧,但他那苍白的面孔出卖了他,他还是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是我又怎么样?”
  大家看着九爷。
  “对不起了,老九。”随后白行之一把捷克手枪扔到了他的面前——九爷先是吃惊然后马上抓起手枪对准了白行之。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给你枪是让你自行了断——你看我这把枪做工多么地精美。”白行之的身体完全暴露在枪口之下,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慌张,冷冷地看着这个敢于背叛自己的人。
  九爷举着枪:“我是被逼得,是你逼我的,我们要生存!”
  “为了生存,就要和青帮成为朋友吗?你唯利是图,在你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仁义礼智信,你不配做一个袍哥。”白行之怒斥道。
  九爷举着枪:“我说过什么我知道,我做过什么我也知道——你给我让开——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让开!”
  白行之看着九爷:“这么多兄弟看着我,我要是让开的话,这个老大以后还怎么当?现在你有一条路,扣动扳机——冲着自己的头!”
  “好!——”九爷绝望地狂叫一声,“我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说着他扣动了扳机——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白行之。“砰!”一声枪响。
  白行之保镖扣动扳机,九爷倒在了桌子上。他双眼是睁开的,凝视着远方。
  所有的堂口管事都吓住了。
  白行之走到九爷的身边,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兄弟,走好!”
  白行之将手拿开,九爷的眼睛还是睁着的。
  白行之耻笑地说:“为什么我的话你总听不进去呢?”
第39章 铁马金戈逞疆场(2)
  白行之看看大家面无表情地说:“把他的眼珠挖出来,我就不信他闭不上。”
  大家都惶恐地看着白行之。
  杀戮开始
  龙爷和警察局局长张毕国在优雅的西餐厅里品着红酒吃着西餐,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响起。
  张局长有些不自然地左右张望。
  “张局长,随遇而安吧。”龙爷笑道。
  “我很少吃这玩意儿,吃不惯,也用不惯这刀叉,我倒是听说,白老爷常来。”张局长风趣地说。
  “吃西餐是感受另一种文化,如果一个人能领悟与接受中西两种不同的文化,那他就比中国人更中国,比西方人更西方。”龙爷笑了笑叹道。
  “我就本本分分地做个中国人就行了,龙爷,我还是觉得在这儿吃饭不好,旁人看见我和青帮的人吃西餐,会说闲话的。”张局长警觉地说。
  “张局长,吃个饭而已,这生活啊,就是要在人前装高雅,人后露龇牙。”龙爷奸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
  “来干杯。”
  张局长一饮而尽。
  坤叔带着礼帽,穿着长衫,走进了餐厅。他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张局长,这喝红酒是有讲究的,分三交响曲,观色、闻香、品尝。”龙爷微笑着。
  “吃个西餐遭罪啊,还不如吃火锅。”张局长不由得摇了摇头。
  “火锅太辣了,我可受不了。”龙爷笑道。
  “既然都到了重庆了。怎么着也得把辣先学会吧?”张局长叹道。
  “是是是……”龙爷笑道。
  在钢琴优美的旋律中,龙爷和张毕国局长交谈得甚欢。
  “吃东西嘛,主要就是感受一个氛围。”龙爷感叹道。
  “怪不得白老头就经常吃西餐!原来啊,要俘获一个女人的心,就必须带她来吃西餐。”张局长擦着嘴耻笑道。
  龙爷和张局长哈哈笑了起来。
  坤叔将帽檐压得特别低,他站了起来,往龙爷和张局长的方向走去。
  龙爷看着杀气腾腾的坤叔,一下子愣住了。但马上回过神来,下意识将桌上的盘子高高飞起砸向了坤叔,那尾红烧鲫鱼带着汤汁在空中飞舞。
  钢琴声戛然而止。
  张局长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上还夹着一块红烧肉,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目瞪口呆地瞧着坤叔。在那一瞬间,以他那迟钝的脑力,根本不可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坤叔瞬间拔枪对准了龙爷,几乎就在坤叔举起枪的那一瞬间,龙爷双手一按桌面,然后将桌子整个掀了起来,桌面向坤叔飞去,挡住了龙爷的身形。
  “砰!”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飞起来的桌面,与此同时,坤叔身形一闪,躲过了桌面和漫天飞舞的菜肴汤水。
  龙爷顺手拿起一个碟子飞盘一样向坤叔飞来,张局长醒悟过来,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摸在了腰间。
  坤叔没有躲避,左手一挥,将碟子挡开,右手对着张局长扣动了扳机。
  “砰!”又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了张局长的胸前,他摇晃着坐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
  龙爷把枪从腰间摸了出来,还没等龙爷把枪举起来,坤叔面无表情,迈着稳定而轻巧的步子向龙爷走去,他再次扣动扳机:“砰!”
  “砰!”坤叔举着枪连续向龙爷的头袭去,龙爷脑袋向后一仰,手一松,枪从手上滑了下去,他的头往一旁一偏,然后,整个人顺着椅子滑落,摔倒在地上。
  这时,从房间外传来了噔噔的脚步声,马路上传来了警察吹哨子的声音。
  一帮青帮的人,举着枪冲进餐厅来,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混合着血腥,不堪入目。
  十多把枪一起对准了坤叔,“砰!”“砰!”“砰!”……餐厅里传出了巨大的声响。
  坤叔还击着,碟子、碗破碎了一地。
  坤叔矫健地一翻滚,躲在桌子后面,墙面瞬间千疮百孔。
  坤叔凝视着天花板上巨大的吊灯,他举枪瞄准,“砰!”吊灯坠落了下来,砸在了青帮人群之中,坤叔急速地用枪口对准他们,飞快地向窗口退去,到了窗口处,他转过身,一串子弹,打在了他身边的墙壁上。
  坤叔没握枪的那只手在窗沿上一按,身体腾空而起,向窗外跳了下去。
  青帮的人一个个箭步赶到窗前,瞧见坤叔的背影消失在楼后的巷道之中。
  江湖险恶
  巨大的桌子上,铺着洁白的宣纸。
  坤叔站在白行之身后,看见白行之神情贯注地沉醉在诗画中……
  “老爷,现在恐怕不是闲情雅致的时候。”坤叔说道。
  白行之挥笔隐喻道:“白水墨是一个极其伟大的创造,黑白两色犹如一阴一阳,成为颜色上的一对矛盾体。”
  “九爷的死,袍哥内部说法很多。”坤叔说道。
  白行之苍劲有力地挥舞着画笔:“三基色浓到极处就是黑,浅到极处就是白。黑白两色具有博大、神秘、庄重的特点。”
  “老爷,我从来没有对您说过一个不字、反对过您一次。但这次不同寻常,青帮的人不会罢休的,袍哥内部也乱作一团,我们的处境很糟。”坤叔站到了白行之的对面忧虑地说。
  白行之毅然埋着头,画笔行云流水。
  坤叔伸手拦住白行之的手,白行之手腕极其灵活,两人在水墨画上,左右上下推阻,笔在腕中运动,力道透过笔尖直达纸上,一气呵成。从黑白相间的水墨画中,出现了太极图,逐渐,一幅栩栩如生的水墨画跃然纸上。
  白行之举起画作。
  “阿坤,你看这幅画,以静态的形式通过黑白关系的处理,揭示出虚实相生的对立统一关系,证明了万事万物的得失互转、阴阳相赞、和谐共存的矛盾辩证规律。”
  “我不懂什么黑和白,老爷,现在青帮、袍哥、所有的帮派和警察局都会针对你。”
  “阿坤,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孔子说:‘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
  “我是怕他们对您不利。”
  “有的事情挡不住,就不要挡。”
  “你说的什么丧气话啊。”
  白行之看着阿坤笑了笑,他心里十分明白,阿坤是在为他担忧,怕他们创下的家业毁于一旦。但是在白行之的眼里,江湖的规矩不能变,尽管袍哥五堂兄弟各自的目的与利益不同,他就是不许在码头上做危害民众的利益之事。现在袍哥在利益的驱使下,相互斗争,充满了血腥气。当然掺杂着国家的民族大义的斗争,一样也有砍砍杀杀,刀也还是一样的刀,只是拿刀的人已经变了———不再一味追求叱咤风云,失去了鲜明的忠与奸,变得更日常和人性化,在情欲中释放原始的冲动,在刀光剑影中展现爱恨情仇,营造出重庆袍哥的江湖神话与喋血传奇。
  阿坤对白行之所想的心领神会,敬佩地点着头。“现在几大帮派在利益的驱使下互相残杀,甚至没有人性地草菅人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事件的发生,进步思想的融入,国共两党、青洪二帮的进入,袍哥不再是完全的个人英雄主义,在江湖中称王称霸,也不再是乱砍乱杀,而走上了冷静的自我反思的道路。我很坚持我的想法,袍哥是勇者的战场,智者的乐园,仁者的天堂。施仁天下才能笼络人心,凝聚人心。”白行之说道。
  坤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现在在利益面前,江湖都变得不仁不义了。”
  白行之语重心长地说:“我想精神的觉悟,才是生存的真正目的。这场对袍哥的改革,也许我不会成功,但我无愧于心,我坚信我的做法是对的。”
  坤叔欣慰地说:“老爷,我永远支持你。”
  白行之拍了拍坤叔的肩膀:“好兄弟,还记得第一支毛笔是大豪哥送给我的,记得那个时候他说:‘我是毛笔管,你是毛笔上的毛,他是握着毛笔的那只手,我们三人要用毛笔画蓝图,谁也少不了谁。’我很怀念那段时光。”
  坤叔笑着,一时无语。
  白行之拍了拍坤叔的肩膀,拿起毛笔:“阿坤,你看握笔的手没了,只有毛笔管和毛笔上的毛,但是毛始终追随着毛管。”
  坤叔笑道:“虽然没有了那只手,这支毛笔依然通过柔软的笔锋传达出了袍哥苍劲有力的精神,飘逸豪迈的情怀,和胸怀高远的志向。”
  白行之微笑着:“我老了,只为寻找一种理想的境界,达到的一种总体平衡,即是和谐!和谐才是我们伟大的追求!”
  坤叔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行之,眼睛里充满着敬佩:“和谐才是我们伟大的追求!”
  残桥深处,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旁,礼字袍哥堂口的气氛和往常不太一样。
  堂口天井,礼字袍哥张千,智字袍哥奇二娃等齐聚一堂。
  “你们今天看报纸了吗?”张千抽着水烟问道。
  “全重庆都知道了,警察局局长和青帮龙爷在西餐厅吃饭,双双被击毙。”南爷说道。
  “九爷也归西了,看来,我们的好日子不多了。”奇二娃叹息道。
  “我听说是有人杀进白公馆了,一阵乱枪扫射,白老爷太太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没了,他和九爷一直不顺畅,不会是借这个事情,就把九爷给做了吧?”
  南爷诧异地说道。
  “有红片的,那是九爷派的人啊。”张千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九爷早就跟青帮的那个龙爷勾搭上了。”奇二娃说道。
  “就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痛下狠手杀兄弟?”南爷不解地反问道。
  “女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兄弟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啊。”张千摇了摇头气愤地说道。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南爷思索着说道。
  “白老爷所谓的什么他爱袍哥这个组织,他要让袍哥延续下去,在我看来,这些言论都是他一己私欲的借口。”张千怒斥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杀九爷的时候,我看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南爷愤恨地说。
  “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被他控制吗?”奇二娃问道。
  “妈的,白行之垄断着码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总是想改变袍哥这个组织,但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改变自己。”张千怒斥道。
  “时局在变,人心在变,他不改变,但我们要改变。”南爷强势地说。
  “大不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奇二娃一副要分道扬镳的态势。
  “袍哥众人,他杀得完吗?到头来,他也没有好果子吃。”张千慷慨激昂地说道。
  “别以为我们怕了他。”南爷奸笑了起来。
  “太好了,只要大家齐心,就可以反击白老爷。”奇二娃笑道。
  张千思索着看着几位袍哥兄弟:“谨慎为妙,白老爷手底下的袍哥还是有很多忠心于他的人,如果彻底闹僵,重庆水码头将有一场血腥的袍哥恶战。这场恶战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还没有到硬拼的时候,现在的冲动,只能让袍哥削弱势力,减弱人心,现在,我们借用青帮的力量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锉锉白老爷子的锐气。”
  大家相互看着,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江湖如战场,勇者相遇智者胜。
  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扬子江歌舞厅内,灯火辉煌、歌舞升平,音乐没有停,厮杀已经开始了,青帮以不可阻挡之势冲了进来。
  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冲上来,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白浩带着两个保镖冲了上去:“你们要干什么?”
  青帮的人将他一脚就踹到了墙边。
  保镖的脸也被打得肿得像块面包。
  白浩气愤地爬了起来:“老子跟你们拼了……”
  白浩端起一张桌子狠狠地扔到了人群中,轰的一声响,桌子被青帮人劈成了两半。
  白浩走向舞台,他咬了咬牙,硬生生地把舞台上的一条钢管拆了下来,钢管上还通着电的电线也掉了下来。白浩挥舞起钢管向那些青帮的人扫去,被扫中的人只是闷哼了一声便倒了下去,再也没能起来。白浩把电线在手上卷了好几下,再用力一扯,电线便被他扯成两截,断口处冒着星星点点的火花。
  青帮的人又再次冲上来了,长刀连连砍下,白浩摆开身形从容不迫地闪开。咔嚓一刀深深地陷入背上,白浩顿时鲜血直流。白浩立即把电线冒着火花的那头触在了敌人的身上。被触到的人,像受到强烈的刺激一般,全身剧烈地颤抖着,然后才慢慢地倒了下去……
  一把枪抵在了白浩的后腰上:“青帮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回去告诉你白老爷,这个扬子江歌舞厅,从今天开始是青帮得了。”
  “如果不同意呢?”
  “砸场子,我们的专长,谁敢从扬子江出去,谁就死在扬子江门口。让白老爷好好考虑一下吧。”
  白浩惊悚地看着青帮的人,此时的扬子江已经一片狼藉。
  结识军人
  荒郊野外,夏人杰和唐众民被带到了一个木屋里,木屋里五六个人都穿着普通的服装。
  “这批药,你们是哪儿来的?”
  为首的苏万里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我必须有个条件。”夏人杰说道。
  “你有条件?”苏万里问道。
  “这批药,你们可以拿走,你们要怎么处置我也可以,但是,马帮所有的兄弟,我希望你们能给条活路。”夏人杰点了点头说道。
  “挺仗义的。”苏万里笑道。
  “答应吗?”夏人杰问道。
  “我们从来不伤害无辜的人。”苏万里点了点头,敬佩地说道。
第40章 铁马金戈逞疆场(3)
  “我们从重庆过来,这批货,是我劫的青帮龙爷的,白公馆的白老爷不想惹事,想送走这批药,我就出了这个主意,送给共产党,所以现在我们要去延安。”夏人杰坚定地说。
  几个人听到白行之的名字,都愣了一下。
  苏万里笑了笑,感觉到这些年轻人身上散发着进步爱国的激情。他们充满着理想,支持共产党。“想把这批药品送往革命圣地——延安。但是你们能送得过去吗?内战打得如此激烈,到处都在反革命‘围剿’,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国民党,况且这批药本来就国民党的军需啊。”
  夏人杰惊讶地看着他们说:“你们是什么人?”
  苏万里微笑着。
  夏人杰兴奋地说:“你们是共产党?”
  夏人杰和唐众民兴奋地点着头。
  为首的苏万里热情地说:“快松绑……”
  两个人上前解开了夏人杰和唐众民的绳索。
  夏人杰和唐众民上前和苏万里握着手。
  “我们是川东的地下革命工作者,我们潜伏在附近主要是和敌军进行游击战。我叫苏万里,这位是吴华,这位是陈江。”苏万里微笑道。
  “你们好……对了,都忘了介绍一下自己了,我叫夏人杰,这位是唐众民。”夏人杰点着头说道。
  “想必你们都是进步青年吧?”苏万里赞许道。
  “对,我们在重庆秘密地组织了一个救国会,主要写一些爱国、救亡的文章,进行发表,唤起人心。”夏人杰自豪地说。
  “在国民党第五次反革命‘围剿’中我和组织失去了联络,这次往贵州方向去,一是想将送这批药送到前线去,二也是想回到队伍中,继续战斗。”唐众民恳切地说。
  “国民党重兵推进了中央革命根据地腹地,我们伤亡很惨重,中共中央红军开始进行了战略转移,也就是长征。目前,中央红军已经到达了陕北。”苏万里有些悲痛地说。
  “那这批药?”夏人杰诧异地问道。
  “你们放心吧,这批药我们会送到陕北。”苏万里说。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点了点头。
  苏万里看着他们有所感悟地点着头:“这是一个特殊时期,外面兵荒马乱、战况不断,医药、军火都很紧缺,这批药对于红军说的确是及时雨,太感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愿意加入到我们的组织中来吗?”
  夏人杰、唐众民看着苏万里,说:“当然愿意,共产党是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而战的,我希望成为你们中的一分子。真希望加入到你们的队伍中来,都是为了革命不言谢,我,我们可以加入共产党吗?”夏人杰虔诚而坚定地拍了拍唐众民的肩膀。
  苏万里突然脸上充满了凝重的色彩:“日本人的侵略,内战的一次次‘围剿’都打不垮共产党,因为共产党人心目中有信仰,有对革命事业的一颗金子般赤诚的心,一颗对国家未来充满希望的心。但是你们想过危险吗?要知道一旦你选择了这条道路,今后的生活将从此改变,无数的艰辛将伴随着你的一生,甚至要付出生命。”
  夏人杰和唐众民坚定地点了点头。
  苏万里热情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那么,我代表组织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夏人杰、唐众民同志!”
  山头上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苏万里,还有唐众民和夏人杰。
  苏万里手中拿着红旗,他深深地将旗帜插在了泥土里,微风吹拂着红旗,随风飘扬。
  “在战场上,把红旗插上阵地,在战术上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但为了尊严,为了士气,必须插。人,可以倒下,但代表尊严的旗帜却不会倒,旗帜是红色的,血也是红色的……”
  夏人杰和唐众民坚定地点着头。
  唐众民和苏万里在一旁凝视着他。
  夏人杰对着国旗庄严宣誓。
  “我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我将牢记入党誓词;坚定信念,不忘党员使命。”夏人杰激动地说道。
  “欢迎你,人杰兄,你刚才所说的,是一个共产党员的誓言,它的年限将是永恒。”唐众民紧握双手。
  “只要能为国家效力,能解救在苦难之中的同胞,我愿意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夏人杰庄严地说。
  苏万里感慨地看着他们说:“我希望东北抗日联军已经建立了,我党也提出了国共合作,全中国同胞,政府与军队,必须团结起来,筑成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才能抵抗日寇的侵略!你们愿意上前线,打鬼子不?……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难度很大,靠你们两个人恐怕不行,组织上会再帮你们安排几个助手!”
  “需要我们做什么?”夏人杰诧异地问道。
  “马上回重庆。”苏万里笑道。
  夏人杰有些激动地说:“我不回重庆,只有懦夫才去那个地方。前方的人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不到前方打仗,到后方去享清福,我不允许自己那么做,我要到前方去和敌人作战。要不,你找别人吧!我们俩要求上前线。”
  唐众民的愿望也不是回重庆,他想上前线打仗。“对,我们不愿意回重庆。”唐众民肯定地说。
  苏万里点了点头说道:“但是要知道既然加入了组织,就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应该服从组织的安排,不能以自我为中心。你们要知道,敌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存在的,在后方同样潜伏着大批的敌人,这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你要知道前方是血与肉的拼杀,充满硝烟的战场,但在后方是智慧的较量,是杀人以无形的战场。”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了一下。
  苏万里、夏人杰和唐众民行走在林间交谈着。
  “你们和白行之很熟悉吗?”苏万里问道。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了一下。
  “为什么提起他?”夏人杰诧异地问。
  “我们需要他。”苏万里坚定地说。
  “他只是一个仁字袍哥舵把子,需要他做什么?”唐众民问道。
  “美国给国民党的抗日用的一批军火被军阀劫了,就藏在了白行之的白公馆里。”苏万里说道。
  “是军阀劫的军火?为什么会在白公馆里?”唐众民不解地问道。
  “这个军阀是白行之的表哥,为了掩人耳目,当然要把这些军火放入白公馆了,白行之毕竟是个袍哥舵把子,没人敢动他。”苏万里谎道。
  “不可能。”夏人杰回道。
  “消息确切。”苏万里答道。
  “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夏人杰坚信自己的判断。
  “为什么如此肯定?”苏万里说道。
  “白行之是一个求安稳的人,他不参与政治,也不参与战争,他甚至不允许他的码头和袍哥兄弟运输鸦片和军火,他想做一个正当的商人。他怎么会把这么一大批的军火放在家里呢?”夏人杰激动地说。
  “人心是猜不透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万里道。
  “白公馆被我翻得底朝天,我连一个黑匣子都没有找到,怎么可能会有一大批军火,这不是笑话吗?”夏人杰不解地说。
  唐众民莫名其妙地看着夏人杰:“黑匣子?”
  “看来,你跟白行之的关系不简单啊。”苏万里感叹道。
  “人杰已经和白行之的女儿订婚了。”唐众民风趣地说。
  “也就是说你是白行之的女婿了?”苏万里问道。
  夏人杰回忆着白公馆里的一切,他想起了坤叔扔出的手榴弹,还有白行之亡妻的油画,后面有一个密码装置,一时间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我知道了,白公馆里一定有暗道或者巨大的地下室,打开密码装置就能找到。”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苏万里问道。
  “因为一些私人的恩怨,我秘密调查过白公馆,也让我的红颜知己充当丫鬟,潜伏进入白公馆,所以里面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夏人杰说道。
  唐众民吃惊地看着夏人杰。
  讲到这里夏人杰十分地感慨,心想白行之手里握着两个运输枢纽,码头和马帮,还有一个扬子江舞厅,这个歌舞厅就是他拉拢达官贵人的地方,有好多人都慕名而来找他做生意。马帮也是白行之的起家产业,不过因为水路运输的繁荣,马帮已经萧条了。
  苏万里听着他们的谈话,认为他们更应该回到重庆去。他坚定地拍着他们的肩膀:“中华民族已处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只有全民族团结抗战,才是中国生存和发展的唯一出路,所以我们必须利用好白行之,我们必须用最快的时间取得白行之的信任,说服他带着他的袍哥兄弟归属我党,并将他的大批军火支援前线抗日。”
  唐众民明白了苏万里代表党组织所作的决定:“我们必须找到军火是吗?”
  “这批军火对于我军来说,真的很重要。众民上过真正的战场,他应该知道武器的先进性是确保战役胜利的保障,在战场上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个的战友被炸得血肉模糊,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步枪,明明知道是死,也要往枪口上撞。这就是中国人,为了国家的利益,每一个人都是拿自己的命在跟敌人拼!”
  此刻,夏人杰想每一个人在心底深处都会有一种爱国的情结,不会置国家的存亡不顾,白公馆又不是铜墙铁壁,就不信找不到。
  “人杰,你现在已经完全取得了白行之的信任,再加上白公馆里还有一个卧底,所以在白家,我们只能智取,不能武斗!”苏万里提醒他说。
  夏人杰和唐众民点了点头。
  “我要求你们明天一早就动身回重庆,必须要争取时间,既然我们知道白公馆有这一批军火,那国民党,甚至日本人或者其他帮派都有可能知道。这个事情非同小可,时间太晚就会被动。”苏万里下达命令。
  夏人杰、唐众民点着头。
  “我们知道了。”
  “在重庆,我党也有地下工作者,你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系。”苏万里说道。
  “如何联系呢?”唐众民问道。
  “我会给你们联系地点。”唐众民压低声音说。
  “人杰,我必须告诉你,白公馆藏的这批军火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苏万里再三强调。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搞到这批军火。”夏人杰坚定地说。
  “人杰,你和白行之的女儿订婚了?”苏万里思索了一下问道。
  夏人杰点了点头。
  “看来,白行之不仅是信任你,他还很器重你啊。”苏万里笑道。
  “我想他对我也有利用的成分在里面吧。”夏人杰回道。
  “你可以给我讲讲你和白行之之间的私人恩怨吗?”苏万里问道。
  夏人杰思索了一下,看了一下唐众民。
  “众民不是外人,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苏万里恳切地说。
  夏人杰捏紧了拳头,思绪又到那个雨夜。夏人杰回忆道:“我父亲和白行之还有他身边的坤叔,本来是三个结拜的兄弟,情同手足。那个时候我很小,他们三个老是在一起关着门谈事情,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我父亲是一个领导人物,他们两个人很尊敬我的父亲,也都很听从他,后来突然有一天晚上,一切都变了,我们家一夜之间,到处充满鲜血,所有的人都被杀了。包括我的父母。”
  “你认为是白行之干的?”唐众民道。
  夏人杰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不会冤枉任何人,我和我妈妈亲眼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杀死了父亲,父亲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黑匣子。那个黑衣人掰开了父亲的手拿走了黑匣子。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但对于父亲来说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他不会在生命终结的一刻还死死地抓着它。”
  “黑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唐众民不解地问道。
  “你到白公馆,接近白行之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黑匣子?”苏万里问道。
  “对,如果找到黑匣子,就证明白行之就是杀人凶手。”夏人杰答道。
  “夏人杰,你好卑鄙,逸芸在你的这场阴谋中,她充当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唐众民有些生气地说。
  “这不是阴谋,我也没有欺骗过逸芸。”夏人杰驳道。
  “可是逸芸爱你,而你却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你不应该把你的复仇计划强加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唐众民说道。
  “我承认逸芸是个好女孩子。”夏人杰回道。
  “那你更不应该伤害她。”唐众民说道。
  “我没有伤害过她。”夏人杰反驳道。
  “你从欺骗她的那一天起,你就伤害她了,你接近她是有目的的,你对逸芸的欲拒还迎,已经让她不能自拔了。”唐众民说道。
  “我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夏人杰说道。
  苏万里打断了他们激烈的辩解:“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人杰,既然你已经和白行之的女儿订婚了,我希望回到重庆之后马上办婚事。”
  夏人杰惊讶道:“这个不行。”
  苏万里不解道:“为什么啊?”
  夏人杰有些惊诧地说:“我不能和杀父仇人的女儿结婚。”
  苏万里反问道:“你现在自己都不能确认白行之是不是凶手,又何来的杀父仇人呢?”
  夏人杰有些痛苦地说道:“我相信这件事情和白行之脱不了关系。况且和白逸芸结婚,我就会辜负另外一个人。”
  苏万里点了点头说:“人杰,在某些问题上,为了国家的利益一定要舍弃自己的个人感情。”
  夏人杰苦笑道:“那么对燕珍太不公平了。”
  苏万里劝说道:“现在谈不上公平不公平,在家仇国恨面前,我希望你作出正确的选择。”
  夏人杰没有了言语,望着前方。
第41章 剑划风破月晓空(1)
  白行之紧紧地抱着叶美婷:“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爱我的女人。”
  叶美婷感动地靠在了白行之的肩头。
  “行之,其实我……”
  “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
  “对不起……”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不起,只有不珍惜。”
  “行之……”
  “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就这样让我静静地抱着你好吗?”
  叶美婷温柔地靠在白行之的肩头上,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儿女情长
  白公馆筑上了两个碉堡,两个背着枪的保镖来回巡视着。
  铁丝网已经将白公馆变成一个牢笼,就在这看似压抑的牢笼里传来了音乐声,那是大提琴与钢琴的诉说。
  叶美婷面无表情地弹着钢琴,白逸芸深情地拉着大提琴。
  音乐声弥漫在整个公馆里,钢琴和大提琴两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忧柔之中兼显刚强,如涓涓细流,轻轻柔柔地渗入灵魂的最深处……
  “逸芸,我想唱歌了。”叶美婷淡淡地说着。
  白逸芸纤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像流水般地滑过,灯光在她的指尖上跳舞。
  叶美婷努力地张着嘴,却哽咽了。
  “怎么了?”白逸芸放下手中的琴问道。
  “唱不了。”叶美婷的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她突然觉得咽喉好像被什么卡住了。
  “别老想伤心事,唱你喜欢唱的。”白逸芸劝慰着她。
  叶美婷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跳动,顺时针按动着琴键,可是她还是开不了口。
  “你是一个歌者,天生的歌者,我见过你唱歌,站在舞台上的那一瞬间,你好美,世界都是你的,你的歌声拨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白逸芸说道。
  “我不是一个好的歌者。”叶美婷含着泪,却微笑着说。
  “你是,你是用心、用灵魂唱歌的歌者。你看所有的音符都是有颜色的,只有你的手指才能让这些琴键变成美妙的音符。”白逸芸觉得自己很少说这样有哲理的话。
  叶美婷看着黑白相间的琴键,合上了琴盖:“音符都是有颜色的吗?琴盖合上了,所有的琴键都是寂寞的,就像生命突然间消失了一样。”
  白逸芸知道叶美婷此刻的内心中已经没有幸福和快乐了,只剩下永远永远的遗憾。
  叶美婷凝视着窗外的天空,一个小天使在空中不停地飞舞,叶美婷不由得伸出了双手。
  白逸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落下了伤心的眼泪。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等于失去了未来,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伤痛,那种痛苦在心中留下的烙印是永远不会褪去的。
  白行之的书房里,白浩一脸痛苦地趴在沙发上,坤叔为他包扎着。
  “哎呀,坤叔,你轻点啊,他妈的,这些龟儿子,下手这么狠,真是气死我了。”白浩叫喊着。
  白行之冷冷地坐在大班椅上抽雪茄:“如果敌人让你生气,那说明你还没有胜他的把握。”
  “这帮狗杂种把扬子江砸得面目全非。”白浩愤怒地说道。
  “看来,这次青帮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了。”坤叔说道。
  “爸……这扬子江歌舞厅可不能给他们呀。”白浩有些心虚地说。
  “我凭什么给他们?我欠了他们的吗?”白行之说道。
  “都知道您杀了青帮的龙爷,就当是捡,给他们不就是了吗?反正现在也没人敢去歌舞厅了,一个空壳摆在那儿,没有利润的生意拿给青帮又何尝不可呢?”白浩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了出来。
  “我真的怀疑你到底姓不姓白,你怎么都不维护这个家啊?”白行之问道。
  “我当然姓白了,我是你的儿子。”白浩有些着急地说。
  “对亲人最大的爱,就是看好自己,别惹事。”白行之说道。
  “我又怎么惹事了?”白浩有些不服气地说。
  “你背着我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白行之说道。
  坤叔劝慰道:“老爷,我们要做的是怎么对付青帮的人。”
  白行之不满地说道:“扬子江是我的心血,倒了,垮了,是我白行之的事情,跟青帮的人没有关系。”
  坤叔分析道:“我想这青帮初来乍到,没什么生意可做,龙爷一死没了领头羊,想必有些慌乱,才想了此招数。”
  白行之耻笑道:“小瘪三的招数,打下江山要靠胆子,守住江山要靠脑子,传下万年基业就得靠心了。”
  坤叔点着头说:“我明白,老爷是害怕袍哥兄弟心不齐。”
  白浩突然觉得父亲的一番言论让他有些醍醐灌顶,虽然他总和父亲作对,但他从内心来讲还是很佩服白行之的。
  “不能长了青帮小瘪三的志气,这两天美婷的心情也不太好。白浩,明天你安排一下,美婷重新登台,扬子江照常开张。”白行之心神已定。
  “青帮放话了,谁从扬子江的门走出来,谁没命,谁还敢进扬子江的门啊?”白浩慌张地说。
  “没人来,我也开着,天天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开着门做正经生意,我谁也不怕。”白行之怒斥道。
  “青帮的人可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您可考虑清楚了,要不这件事先冷一下,扬子江关两天?”白浩祈求地说道。
  “阿坤,明天你联系一下各个帮派的管事,还有袍哥舵把子,全部送票,全免单,我白行之请客,我就看看青帮的人到底敢动谁。”白行之看了白浩一眼,“我要处置这帮畜生。”
  坤叔看了看白浩,下去了。
  叶美婷安静地躺在床上,像是没有生命的玩偶,睁着眼一动不动。白行之上前轻轻握起她的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白行之叹着气,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强颜欢笑。
  “打开看看……”
  “这是什么东西?”
  叶美婷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白行之点着头示意她打开。
  叶美婷打开了礼盒,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喜欢吗?”白行之微笑着。
  “我还需要它吗?”叶美婷用双手抚摸着高跟鞋。
  “我要你穿上它,重新站在舞台上,为我歌唱。”白行之点着头呵护地说。
  “是逸芸给你说了什么吧?”叶美婷低下了头,哀婉地说。
  白行之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说:“她给我说,你不快乐,想唱歌却唱不出来了,美婷,放心吧,未出生的孩子,上帝会收留他的灵魂的。”
  叶美婷点着头:“我知道,我不应该活在这样的悲痛当中,其实你心里比我还难受,是吗?”
  “孩子永远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我怎么会不难受呢?很多事情是上天注定了的,你知道生命的时间是多少吗?谁也回答不上来,也许是十几年,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天。”白行之安慰着叶美婷。
  “可以他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啊!”叶美婷哭泣着拉着白行之的手。
  “只要你还在,只要我还在,只要我们之间的爱还在,我们还有机会的!
  相信我!”白行之轻轻拍着美婷的肩膀。
  叶美婷哭泣着点着头说:“行之……”
  白行之深情地看着她安慰道:“我很庆幸,在我不惑之年,能遇到像你这样的红颜知己!”
  “也许这就是你说的,这是上天注定的!”叶美婷伤感地说。
  “我一定给你在扬子江办一个独唱晚会,台下会坐满客人,他们都是为你的歌声而来,我也想找到以前的叶美婷。”白行之内心痛苦地说。
  “我可以吗?”叶美婷怀疑地问道。
  白行之点着头说:“你会穿着最美的礼服,脚踏着最精致的高跟鞋,迈着最优雅的步伐,站在舞台的中央,就像第一次俘获我一样,用你的声音迷倒每一个人。”
  叶美婷紧紧地抱住了白行之,白行之抚摸着叶美婷的脊背:“你是为唱而生的。”
  郑医生的诊所。
  燕珍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熟练地为病人打着针,嘱咐着病人:
  “记得要按时吃药,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过来打针吧。”
  诊所被燕珍整理得井井有条,郑医生总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燕珍猛一抬头和郑医生的眼神碰撞到了一起。
  “郑医生,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啊?”
  “没什么,我觉得你的适应能力挺强的。”
  “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哪儿有学不会的。”
  “看来,你现在是真好了。”
  燕珍微笑着说:“经历了这么多天的思考,明白了一些事情和一些道理,人要学会放弃,人的烦恼就是人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看不开,其实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放不下看不开的事情。”
  郑医生接话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我帮他取过子弹。”
  燕珍低着头,有些尴尬地说:“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我还是一心一意地想帮助他,也许我对他或者说他对我,都谈不上爱,而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习惯和依赖,可我还是一步步地让心沉沦。我就像一只飞蛾,明知道飞向烛火的一刹那意味着粉身碎骨,可我还是义无反顾,我是不是特别傻啊?”燕珍有些激动地继续说道。
  “爱情是会让人变傻的,你还爱他吗?”郑医生问道。
  “爱上一个人很容易,一小时,一天,一年,可是要忘记一个人,恐怕要一辈子。”燕珍说道。
  “他伤害你了,你一辈子都在记恨他?”郑医生问道。
  “我不恨他,我爱他,所以我希望他和我一样,把所有的仇恨都放下,好好地幸福生活。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吧,你说呢?”燕珍摇着头说。
  “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我可以和你一样吗?”郑医生感动地看着燕珍说。
  “为什么要和我一样?我并不幸福。”燕珍有些茫然道。
  “我想给你幸福。”郑医生深情地说。
  燕珍回避着郑医生的目光。
  “我知道你会拒绝我,可我仍选择让心沉沦,我也知道你的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但我存有侥幸,希望爱情能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能使人忘记爱情。”郑医生突然激动起来。
  燕珍紧张地看着郑医生说:“请你不要这样,你会让我感到害怕的。”
  郑医生微笑着:“让我也做一次飞蛾吧。”
  燕珍躲闪着郑医生灼热的目光,转身向江边走去。女人在脆弱的时候,一方面不愿示弱来换取别人的同情,另一方面又真的渴望有人能关爱、理解和安抚自己,很想能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只是这一切都太始料未及,对这个郑医生她并不了解,更谈不上爱,而且她心里真正放不下的只有夏人杰。
  小船停泊在不远处。
  燕珍的头发上扎着夏人杰送给她的格子手帕,燕珍洗着洁白的床单,呆呆地看着流水,她取下了手帕,静静地看着,却不知手中的床单已经随着水流而去。
  郑医生没有任何言语,脱下鞋子,卷起裤腿,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江水中,燕珍在思绪中回过了神,固执地跟着跳了下去。
  郑医生笑了起来,含情地看着她:“你跟着我下来干吗啊?我已经把它捡起来了,一个人就能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两个人一起做?”
  燕珍接过郑医生手上的床单:“我也想知道,水到底有多凉,我不想欠你的,我自己掉的应该我自己捡起来。”
  郑医生沉默了,他一步跨上了岸,将手递给燕珍。
  “我自己能行的。”燕珍呆呆地说。
  “不要那么固执。”郑医生伸出手,等待迎接燕珍。
  燕珍思索了一下,依然自己向上迈步,一块青苔绊倒了燕珍。燕珍的身体向后仰去,郑医生一把抱住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郑医生的目光炽热如火。
  燕珍推开了郑医生:“谢谢……”转身离去。
  郑医生看着燕珍的背影,大声喊道:“我想娶你!”
  燕珍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很久才说:“可是我不爱你。”
  郑医生:“我想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你我都需要时间。”
  燕珍转过了身子看着郑医生,慢慢地走近了他,久久地凝视着他说:“为什么爱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留过洋,你是一名医生,而我什么都不是,为什么?”
  郑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爱?多么愚蠢的问题,爱就是爱,就想天天看见你,不想你离开我。”
  燕珍有些感动,但理智还是战胜了自己:“我只能对你说谢谢,我不配得到你的爱,在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位置给你了。”燕珍转身急速地跑去。
  “燕珍……”郑医生叫喊着。
  燕珍拎着小箱子,正准备离去,郑医生夺门而进,一把拉住了燕珍。
  “不要走。”郑医生喊道。
  “让我走吧,我会辜负你对我的爱,不要让彼此都那么痛苦,早点结束吧。”燕珍颤抖着说。
  “你走了,我会更痛苦。”郑医生恳切地说。
  “没有结果,何必这样纠缠下去。”燕珍全身颤抖着,紧紧地握着拳头。
  “你怎么知道会没有结果呢?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夏人杰,可是总有一天他会和白逸芸结婚,你会慢慢地忘记他,我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有多长,但我会等,等到你的心里能腾一个位置给我的时候。”郑医生恳切地说。
  燕珍手中的箱子掉到了地上。
  郑医生紧紧地抱住了燕珍:“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燕珍看着郑医生,不知现在心里不停翻腾的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眼中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想要冲出来,让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燕珍埋在郑医生的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马帮归来
  白公馆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吴妈在忙碌着。
  叶美婷和白逸芸一起走了下来。
  白浩凝视着叶美婷,叶美婷回避着白浩的目光。
  白浩故意拖长了尾音:“妹妹早,叶阿姨早……”
  “干吗一大早阴阳怪气的?”白逸芸说道。
  “哟……叶阿姨也学会趾高气扬了?都不应一声啊?”白浩故意地说。
  “早……”叶美婷极其不自然地说道。
  白行之拿着报纸走了过来:“红军完成了长征,这学生们又在北平发动了救亡运动。”
  白逸芸接过了报纸念了起来:“北平学生的爱国行动,得到了全国学生的回应和全国人民的支持,形成了全国人民抗日民主运动的新高潮,推动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立。‘一二·九’运动公开揭露了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吞并华北的阴谋,打击了国民党政府的妥协投降政策,大大地促进了中国人民的觉醒。它配合了红军北上抗日,促进了国内和平和对日抗战,它标志着中国人民抗日民主运动新高潮的到来。”
  “这些个学生啊,一天吃饱了没事做,就喜欢搞游行,还得加上个光环,叫什么什么运动,虽然我没有什么文化,但你们再怎么运动,也比不上‘五四’运动啊。”白浩表现得很无所谓地说。
  “你懂什么啊?两者的政治意义不一样。”白逸芸说道。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别跟我谈政治。”白浩阴阳怪气地说。
  “关心国事是好事,可是,逸芸,你不许跟在里面瞎掺和。”白行之说道。
  “爸……您作为一个袍哥舵把子,也不能无动于衷吧?跟不上时代的潮流。”白逸芸说。
  白行之暗暗地笑道:“逸芸,你太小看你的父亲了,重庆的码头已经拒绝为日轮装卸货物了,这也算是我对学生运动的一种声援吧。”
  “什么学生救亡运动,就是所谓的进步青年在造反。”白浩说道。
  “造反又怎么了?有压迫就有反抗,作为一个中国人都应该站起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白逸芸理直气壮地辩解。
  “逸芸,你偷偷地写点什么匿名文章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去跟着游行什么的。”白行之有些担心地说。
  “爸……”白逸芸娇气地说。
  “好了,现在到处动荡不安,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白行之严肃地说。
  白逸芸生气地扭头上楼去了。
  白行之关爱地看着叶美婷:“美婷,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独唱晚会,你的鞋子、衣服、首饰,都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谢谢,行之。”叶美婷感激地看着白行之,内心充满着很久没有的幸福感。
  白行之微笑着,紧紧地握着叶美婷的手:“相信我,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行之,我今天唱什么啊?”
  “唱第一次为我唱的歌。”
  叶美婷微笑着。
  白浩有些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一下,想打断他们明目张胆的“调情”。
  叶美婷有些不悦地看着白浩。
  坤叔走了过来,说:“老爷,夏人杰回来了。”
  白行之兴奋地站了起来说:“把他带到书房去。”
  坤叔似乎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去了。
  “美婷,今天晚上我请了很多人,扬子江一定会高朋满座,他们都是冲着你的歌声来的,今天晚上,我将会看一个崭新的叶美婷。”白行之转身离去。
  叶美婷点着头,冷冷地看着白浩。
  白浩窃笑着,看着叶美婷。
  “孩子没了,很难过啊?今晚可是你的独唱晚会啊。”白浩阴一句阳一句地刺激着叶美婷。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还要准备晚上的演出呢。”
第42章 剑划风破月晓空(2)
  “演出?说不定啊,你是在枪林弹雨中唱歌。”白浩没有好气。
  叶美婷冷笑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现在我不想失去我最爱的人,你不用威胁我,我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行之的。”
  白浩惊奇地看着叶美婷:“他会把你扫地出门,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叶美婷微笑着:“自己走错的路,自己认了,我无怨无悔。”
  白浩紧张地说道:“你会一无所有。”
  叶美婷冷笑道:“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叶美婷转身离去。
  白浩拉住叶美婷的手:“你会后悔的。”
  叶美婷挣脱了白浩的手,迈着坚定的步伐依然向楼上走去。
  这时,白浩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叶美婷离去,他深深地感到,如果事情真的败露,自己在这个家也待不下去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白公馆白行之书房里,夏人杰满脸的胡碴,显然这一路的经历都写在了他的脸上。
  白行之急忙迎了上去,亲切问候道:“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大峡谷遇到了土匪,经过了一场恶战,货保住了,但是马锅头遇害了。”夏人杰内疚地说。
  “阿坤,拿些银子打点给马锅头的妻儿。”白行之显得有些沉重。
  坤叔点了点头:“是,老爷。”转身出了门。
  “这批药直接送到了共产党的手上吗?”白行之问道。
  夏人杰点着头。
  “那就好,都说我不关心政治,其实国家大事我还是一直在关注的,今年十月的时候,江西的共产党红军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了陕北,这条消息在全国都悄悄流传着,因为他们的抗日主张和国人的抗日救亡精神是完全一致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对红军和共产党很有好感的,当然了,只是私底下的。”白行之显得有些高兴。
  “您对共产党也很有好感?”夏人杰问道。
  “不瞒你说,我还匿名上书到南京国民政府,要求政府和红军举行和平谈判,国难当头应该把枪口一致对外,再也不能内耗了。可惜啊,南京政府根本就不听我这个爱国商人的话,再说蒋某人私心也绝容不得威胁到他地位的共产党,看看其他党派的境遇就知道了,何况还是一个拥有军事武装的布尔什维克政党。”白行之笑了笑。
  “从白老爷的谈话中感觉到共产党有争夺天下的实力啊。”夏人杰颇有些高兴地说。
  “我只是一个商人,国不能亡,国亡了,我到哪儿做生意去,政党之间的政治斗争不是我们管得了的事情,在我眼里啊,共产党红军只是蒋某人的强力对手而已。”白行之感慨地说。
  夏人杰思索着看着白行之。
  白行之靠近夏人杰小声说:“知道吗?报纸上说红军是逃到陕北的流匪,我送了一批药给流匪。”
  夏人杰哈哈笑了起来:“流匪,您相信吗?”
  白行之笑了起来:“今天我们是不是谈得太多了?要是被特务听见了,我们就成共匪了。”夏人杰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坤叔走了进来:“老爷,您的电话。”
  白行之点了点头:“接进来,人杰,逸芸在楼上,你去和她聊聊吧,她可三天两头地问起你。”
  夏人杰点了点头向楼上走去。
  白行之接起了电话,他的面部表情有些凝重,慢慢地放下了电话。
  “老爷,军统怎么会给您打电话呢?”坤叔小声询问着。
  “最近真是诸事不顺。”白行之走来走去。
  “老爷,今天晚上夫人的独唱晚会,还是搁置一下吧。”坤叔问道。
  “不可能,今晚一定要唱。”白行之态度坚决地说。
  “军统的人可是惹不起的,您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恐怕会惹事的。”坤叔说道。
  “他们不是冲着我来,可能是那批东西。”白行之分析道。
  “老爷,您要明白,现在时局不一样了,现在提的口号是一致抗日,但今后是谁的天下,这可不好说,您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坤叔劝道。
  白行之看了看坤叔,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白行之和坤叔愣了一下。
  “喂……南爷啊,怎么着,今天……什么病啊?需要我过来看看您吗?好的,再见。”白行之放下电话。
  坤叔走上前说道:“奇二娃和张千也派人过来传话了,都说晚上来不了。”
  白行之思索着。
  “看来,几堂的舵把子都是商量好的,其他帮派也不愿意蹚这浑水,今天恐怕没有人愿意来!”坤叔说道。
  “我送票,挨家挨户地送,免费的,我要美婷唱歌的时候,台下全是听众。”白行之激动地说。
  “青帮的人今天一定会来砸场子,军统的人也不会对我们客气,今天这独唱晚会不可能有人来了。”坤叔劝道。
  白行之有些气愤地说:“阿坤,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不可能,大风大浪我们都见过了,一个青帮一个军统难道就让我白行之害怕了吗?”
  坤叔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让兄弟们都坐台下吧。”
  白行之激动地说:“我不要过程,我只要结果,你哪怕让叫花子坐在台下,只要他是个人,都行。”
  “老爷,我明白了。”坤叔转身离去。
  白行之气愤地跌坐在大班椅上。
  夏人杰朝燕珍的房门走去,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轻轻地敲着门,却没有人应答。夏人杰思索着向过道走去,白浩却站在了过道的门口。
  夏人杰和白浩对视着,夏人杰想过去,白浩拦住了他。
  “请让一让。”夏人杰说道。
  “这是我的家,我站哪儿是我的自由,碍着你了吗?”白浩充满仇恨地说。
  夏人杰走到左边,白浩也跟到左边,夏人杰走到右边,白浩也跟着走到右边。
  “你在找谁啊?”白浩询问道。
  “我谁也不找。”夏人杰说。
  “找丫鬟,寻乐子啊?那是燕珍的房间,只可惜啊,这个燕珍啊……”白浩奸笑地说。
  “燕珍怎么了?”夏人杰有些诧异地问道。
  “真不知道逸芸看上你什么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浩转移了话题,冷笑道。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早就想揍你了。”夏人杰怒斥道。
  夏人杰挥拳而击,拳风划空而啸,直逼白浩的眼睛。急切间,白浩凭借直觉,认准来拳之势,沉身、蓄力、沉着,迎面直拳。“砰”的一声闷响,双拳相击,产生巨大的冲击,生生将两人震开。狭窄的过道间,夏人杰和白浩对视着,无言的寂静中,两人互不示弱,针锋相对,敌意浓浓。双方相持不下,过道间碰撞出一连串沉闷声响。
  “你们在干什么啊?”白逸芸跑出了房间愣了一下。
  夏人杰和白浩都抬起了满是伤痕的脸。
  地下党接头
  古镇小道。
  白逸芸和夏人杰行走在青石板小道上,白逸芸穿着高跟鞋“沓、沓”作响,她摇曳着身姿,努力地想让夏人杰看出她的不同,她想男人必定是视觉动物,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她已从女孩儿蜕变成为女人了。
  白逸芸见夏人杰一直没有反应,有些尴尬又想打破这样的局面:“你刚才为什么和我哥打架啊?”
  夏人杰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让白逸芸知道他和燕珍是什么关系,不然会打乱他所有的计划,他摇着头:“不想说。”
  白逸芸关切地看着夏人杰:“疼不疼啊?”
  夏人杰摇了摇头。
  白逸芸按捺不住内心的想法:“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我怪想你的,你想我吗?”
  “我……”夏人杰不知从何说起,其实他现在只想知道燕珍到底在哪儿。
  “你不许笑话我,我做梦都梦见你了。”白逸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夏人杰看着善良、纯真、可爱的白逸芸。良知告诉他,他不能欺骗这个无辜的女孩子,有些话必须要对她说。可看着天真的逸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娇柔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
  夏人杰犹豫了一下,说:“嗯……你穿高跟鞋,真好看。”
  白逸芸心里笑开了花。这说明夏人杰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是吗?看来美婷姐说得对。”
  夏人杰若有所思地说:“逸芸,我押货这段时间,白公馆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看现在保卫挺森严的。”
  “是啊,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一天夜里,有人来暗杀,家里倒是没有人受伤,可是美婷姐的孩子没有了。”白逸芸点着头说道。
  “真的没有人受伤吗?”夏人杰有些紧张地问。
  白逸芸摇了摇头。
  “我怎么总感觉白公馆少了个人似的?”夏人杰试探性地问道。
  “少了谁啊?不都在吗?”白逸芸笑了笑,感觉怪怪的。
  唐众民跑了过来:“人杰,我到处找你,有急事。”
  “出什么事情了?”夏人杰问道。
  唐众民对着夏人杰耳语着。
  “逸芸,你自己回去吧,我和众民有点事情。”夏人杰歉意地说。
  白逸芸撅着嘴看着夏人杰和唐众民离去的背影。
  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巷子中,四面皆是青瓦房,布满了苔藓的墙上常常会有几枝鲜花伸出墙来,夏人杰跟着唐众民穿梭在小巷子间,每到一个拐角处唐众民都会停下来张望。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小巷子四通八达,俨然是一个迷宫。
  巷子里有几个做游戏的小孩子,在跳着房子。
  唐众民用手肘碰了碰夏人杰,用目光指了下墙角的扫帚。
  夏人杰循着目光看见了那把阴暗墙角里放着的扫帚。
  唐众民示意夏人杰:“如果那把扫帚不见了,说明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就要赶快撤离。”
  这一切对于夏人杰来说惊险而又神秘。从这一刻起,夏人杰今后将不再只属于自己,他今后所从事的也不再仅仅是个人的事业,这让夏人杰感觉到了无比的期待。
  唐众民和夏人杰走向了一个拉着花格子门帘的木门前,用手轻轻地叩门,按照约定是三个连续的响声。很快,门开了,一老头子的脑袋伸了出来。
  “请问,这是留真照相馆吗?”唐众民小心翼翼地说。
  “你们取照片?”老头子问道。
  “对啊。”唐众民点着头答道。
  “你们应该走正门。”已经花白头发的老头子上下打量着他们俩。
  “正门偏门都是门,取个照片,行个方便。”唐众民看了看夏人杰。
  老头子动作有些迟缓,慢慢打开了门:“快进吧。”随后老头子左右张望着,关上了门。
  老头子猫着腰,领着夏人杰和唐众民走进了照相馆里,有些来来回回的工人忙碌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扇小门背后竟然还有一个大大的四合宅院。
  唐众民靠近夏人杰示意:“刚才我跟老头子对的是联络暗号。”
  夏人杰他们都深知在这特殊的时期,一旦暴露了,失去的将是无数的生命,一切的小心翼翼都是那么的必要。
  唐众民凝视着前方说道:“看见那间屋子了吗?这里是重庆的地下党联络点,今天将在这里开一个会议。”
  夏人杰向角落的那个房间看去,屋子里有十多个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唐众民和夏人杰走进了房间,房间里的人大多都是青年。从穿着上看,都是知书达理的人。郑医生也坐在其中,郑医生一眼认出了夏人杰。
  夏人杰看着眼熟的郑医生思索着,郑医生微笑着,伸出了手。
  “你好!还记得我吗?”郑医生问道。
  夏人杰微笑着努力在脑海里搜索对于这个人的记忆。
  “我为你取过子弹。”郑医生笑了笑。
  所有人都有些好奇地凝视着夏人杰。
  “是觉得面熟,是郑医生吧?”夏人杰突然想了起来,笑道。
  “你叫……”郑医生问道。“在下夏人杰。”夏人杰回道。
  “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在白公馆做事,你应该是一名袍哥吧?”郑医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
  郑医生显然是故意的,夏人杰还没有准备好如何介绍自己,郑医生就用自己的方式先入为主了。显然,这个郑医生有点不怀好意。
  夏人杰毫不示弱:“共产党拒绝袍哥吗?”
  郑医生笑了笑:“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苏万里推门而进。
  “您到重庆了?”夏人杰惊讶地站了起来。
  苏万里点了点头,示意夏人杰坐下。
  苏万里一脸的沉重,看着在座的每一个成员,低沉地讲道:“各位,日本帝国主义制造‘华北事变’,强迫国民党政府签订《何梅协定》,企图将华北五省分裂出去,这使得中国民族危机空前严重,面临着亡国灭种之祸。在民族危机空前严峻的形势下,在日寇与卖国贼的铁蹄蹂躏之下,北平英勇的热血青年们,举行了壮烈的示威游行。同志们看啊!北平各校的学生们,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为了祖国领土的完整,为了四万万同胞的解放,已经挺身而起,高举起了‘一二·九’运动的义旗!可敬的青年学生们,为着抗日救国,成数十的遭枪杀了,成数百的伤亡了,大批的被逮捕入狱了。全国各地,南京、杭州、上海、广州、武汉的学生和工人闻风响应,示威游行,群起抗议。爱国青年的鲜血,染红了北平的街巷,抗日救国的神圣旗帜,已经在各大城市飘扬起来!”
  夏人杰义愤填膺地说:“当国亡种灭,大祸临头,抗日则生,不抗日则死的紧急关头,爱国青年的血,绝不会白流的。全国有血性的青年,全国不愿做亡国奴的同胞,必定一致奋起,在抗日救国的旗帜之下奋勇前进!”
  苏万里激动地看着大家,要求在座的人下周参加全市高校学生示威大游行:“学生运动的威力是可见的,这年头的学生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爱国的热情。我希望这件事情大家要注意保密,因为在重庆的大学之中,爱国学生众多,政府安插的特务分子与眼线也绝对不会是少数。”
  大家认为,示威游行策划得虽然很好,但这样的统一行动,如果能够打出统一的示威口号就更好了,这样能够更显这次行动的政治性,并可以提高我们的影响力。
  苏万里说大家的想法非常好,大家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口号。苏万里看着夏人杰说:“人杰,别坐在那里不吱声呀,你也说说看。”
  “我是这样想的。”夏人杰思索着说。
  郑医生看了看夏人杰,苏万里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夏人杰。
  “我们这次游行示威,是联合重庆各大高校同学和老师们共同发起,是继北平‘一二·九’运动后,重庆为了抗日救亡自己举办的一次学生运动。值此国家危亡之际,必将引发重庆乃至整个四川,甚至是全国范围的抗日救亡热潮。所以,这将是具有高度政治性的重大事件。”夏人杰慷慨激昂地说。
  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
  “因此,这一次提出的口号应当具有高度的概括性,旗帜鲜明地反映重庆广大学生与青年社团的政治要求,也同时反映一切爱国人民的共同心声。”夏人杰激动地说。
  “说得好!”苏万里叹道。
  “我说人杰,你倒是把想好的口号给大家说说呀!”唐众民有些着急地说。
  “我认为口号第一条: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夏人杰说道。
  “好。”大家齐说。
第43章 剑划风破月晓空(3)
  “口号第二条: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夏人杰说道。
  “好!”大家齐说。
  “口号第三条:全国人民武装起来,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夏人杰激动地举起了拳头。
  唐众民举起了手掌与夏人杰击掌:“太好了!真有你的,人杰!”
  郑医生看着夏人杰,他终于明白燕珍为什么对这个夏人杰依旧念念不忘了……
  军统要挟
  白行之的小汽车在林荫道上行驶着,突然从道路两旁蹿出几个黑衣人,站在马路中央。
  “老爷,怎么办?”司机回过头望着白行之。
  “不要停,踩油门,冲过去。”白行之看了看黑衣人说。
  司机点了点头,一踩油门,飞驰而去。突然,路的中央倒下一根巨大的木桩,小汽车飞速地朝木桩撞了上去。司机一个紧急刹车,车停了下来。
  几个黑衣人上前,二话没有说,打开了车门,把司机抓了出来扔在了路边,另两个黑衣人左右挟持着白行之。
  “你们要干什么?”白行之很镇定地说。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随即用黑布罩住了他的眼睛。
  “去了你就知道了。”黑衣人启动着小汽车。
  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着,车内,白行之坐在几个黑衣人的中间,他显得泰然自若。汽车行驶到一座军统临时官邸,停了下来,两个人挟着白行之就往里面走。
  黑衣人解开了捆在白行之手上的绳索,取掉了他头上的黑布。白行之勉强睁开了眼睛,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军统临时官邸,墙上挂有“天下为公”的字样,还有孙中山的画像。
  军统局戴笠的特使胡为和沈力走了进来笑道:“白老爷,您好啊……”
  白行之欠了欠身子,点点头:“你们用这种方式把我请到这里来,似乎不太礼貌啊!”
  胡为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想晚上设宴请您,可是您在电话里一口拒绝了,我们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请您过来了,请您理解,我们军统局做事一向都小心翼翼。”
  白行之有些不悦地说:“废话少说!请说明你的意图吧!”
  胡为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典型的重庆人,爽快!”
  沈力为白行之端上了一杯茶。
  “白老爷请喝茶!”胡为斜视着笑道。
  白行之端起来,又警觉地放下了。
  “怎么?白老爷害怕茶里有毒?”沈力观察着白行之。
  白行之凝视着胡为和沈力:“我想你们还不至于卑鄙到如此程度吧!”说完还是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白老爷,您可是这里的大红人,青帮、洪帮的人都畏惧您,袍哥的人更加是忠实于您。”胡为笑了笑说道。
  “以前是,现在你们来了恐怕不是这样了。”白行之谦让地说。
  “白老爷,您有实力,也有势力,我想有些东西,您交出来,其实对于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的。”胡为奸笑道。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白行之说道。
  “你少在这里装蒜了。”沈力不满地说道。
  胡为给沈力使了一个眼色,谦逊地转向白行之:“国民南京政府即将要迁到重庆,我是戴笠局长的特使,提前进入重庆,也是想先了解一下重庆的人和事,白老爷,其实党国是很需要您这样的人的,只要您归顺我们,以后我们有的,就有你有!”
  此刻的白行之十分镇静地笑了笑:“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在僵持的情况下,他们都在寻找一个切入点,胡为知道袍哥的舵把子白老爷是不能轻易下手的,他在重庆有很大的组织,稍有不慎就将引起大乱。共产党和他们都在争取他,那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大家都知道现在到处都在沦陷,国家处于危亡时期,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站出来,更何况,您还有一大批的军火,这些东西对于前线来说,是非常需要的!”
  “军火?我们袍哥是有些武器,那是为了防身所用,至于特使先生说的大批,那恐怕是夸大了。”白行之笑道。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力威胁道。
  白行之心想还怕你不成,叹道:“对不起,如果没有什么事,白某告辞了。”白行之自己戴上了黑布,伸着双手,等待着人来捆绑。
  胡为无奈地示意,黑衣人将白行之带走了。
  “就让他这么走了?”沈力焦虑地说道。
  “不然怎么办?杀了他?明天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那一批军火怎么办?局座追究起这个事情来,我们是交代不了的!”胡为愤怒地说道。
  “那怎么办?”沈力说道。
  “不能明取,我们就暗夺!把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儿子身上!”胡为狡猾地说。
  “是!”沈力思索着说。
  香消玉殒
  扬子江歌舞厅。
  天还没有黑,可是扬子江却已经闪烁起了所有的灯光。
  五彩斑斓的小彩灯把扬子江照耀得无比光彩夺目。
  叶美婷的照片挂在舞厅门口上,依然显得那么娇媚可人。
  大街上,霓虹灯闪烁着,高音喇叭流动着靡靡之音,轿车川流不息,行人摩肩接踵地各自赶路。扬子江门庭冷清得有些可怕,似乎连黄包车也不愿停留一下。
  几个保镖拉着行人:“今天是美婷小姐的独唱晚会,进去听听吧,所有的酒水都是免费。”
  “去?谁有这闲工夫啊!”一个男人推开了保镖。
  两个男人在叶美婷的照片前逗留着。
  “所有的酒水都是免费的,进去听听吧。”保镖上前说道。
  “谁不知道啊,这进去听了,出来没命。”男人说着快速地走开了。
  “进来听听吧。”保镖又拉住了一个黄包车夫说道。
  “大爷,对不住了,我还要留命拉活儿呢!”黄包车夫祈求道。
  白行之一脸阴沉地走进办公室,坐了下来。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他明白在白公馆里有一大批军火的事情,不只是一个秘密,同样也是一颗定时炸弹,此刻他呼出的空气都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
  坤叔看着白行之脸色不太好,小声地说:“老爷,今天晚上夫人的独唱晚会,我尽力了。”
  “阿坤!事情不妙啊!”白行之拍了拍坤叔的肩膀叹道。
  “出什么事情了?”坤叔问道。
  “今天我见了军统局戴笠的特使。”白行之谨慎地叹道。
  “不是电话里拒绝了吗?”坤叔有些吃惊问道。
  “我是被绑去的。”白行之气愤地说道。
  “您没事吧?”坤叔有些紧张地说。
  白行之摇了摇头。
  “那他知道这批东西在我们手里了?”坤叔有些紧张地问道。
  “知道!”白行之点了点头说。
  “老爷,您打算怎么办?”坤叔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没有想好,但我一定不能交给他们。”白行之坚定地说。
  俩兄弟的谈话有些紧张了起来,坤叔看着老爷,示意戴笠是以刽子手闻名的,以他为首的“蓝衣社”,在上海众所周知,他对政敌是有自己的集中营的,他冷酷,狡猾而残忍,他们斗得过戴笠吗?看来……
  白行之心里想:“对南京国民政府我不喜欢,我今天没有买他的账,他也没有对我做什么,看来他对我还是有顾忌的,毕竟我们袍哥的势力范围就重庆而言,并不比他的军统弱!”
  “他不来明的,来暗的,怎么办呢?”坤叔担忧地说道。
  “我就是害怕这个!”白行之叹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我们对白公馆加派人手吧!”坤叔说道。
  “千万不能这么做,这只能暴露目标,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就在白公馆里!”白行之摇着头,思索地说。
  “那您的意思?”坤叔问道。
  “这样吧,白公馆的外面就不要增派人手了,在房间里安插一些人,保障家人的安全,你去找几个信得过、有身手的兄弟,最好是像夏人杰这样有胆识的人,我只有两个目的,家人安全,还有那一批东西不能有事。”白行之说道。
  坤叔点点头:“老爷,那今天晚上的独唱晚会?”
  白行之镇静地说:“风雨无阻,就算只有我一个听众,也照常进行。”
  坤叔说:“那我这就去办!”
  发着暗暗光芒的小灯泡看起来是如此隐晦,把原本富丽堂皇的扬子江大门烘托出意想不到的暧昧。“轰……”门开了。
  坤叔推开了门,白行之走了进来。
  此刻,舞厅里除了桌椅空无一人,白行之一个人坐在了中央。
  此刻,所有的灯光都弱了,暗淡灯光下白色羽毛在空中飞舞,慢慢地、慢慢地落到了白行之的手里。当白行之还没来得及看清的时候,无数半月形的白色羽毛就在舞台上错综起舞,变换着不同的队列。随后灯光照亮了舞台,舞蹈演员们从天而降,表演随即开始。
  灯光减弱,幕布渐渐拉开。叶美婷婷迈着狐步走到了舞台的中央,追光灯紧紧地跟随着她,她迷离的眼睛一直深情地看着舞池中央的白行之。
  一袭蓝宝石蓝珠光晚礼服,高开衩,露出她那洁白如玉的腿。音乐声中的叶美婷依然那么美,她背着身,将长发轻轻撩起,再松散地放下,隐隐地透露出些许诱惑。叶美婷蓦然回头,凝视着白行之的双眼,嘴角上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眼中却闪耀着一丝泪光。
  叶美婷的嘴唇对着话筒:
  “这欢乐场,熄了灯光,孤单飘零的我依然在歌唱,雾色苍茫,心的向往,聚光灯下的我飞向了天堂。人生梦一场,歌声在飘荡,闪着光,忘记了微笑的绽放,海誓山盟,悲欢离合,灰飞烟灭的泪弥漫在山冈。一点点光,就是希望,闭上眼,你就是我永远的宝藏……”
  叶美婷一曲完毕,她欠着身子,行着礼。
  掌声响了起来,虽然白行之一个人的掌声显得如此单薄,但在叶美婷心中已经激起了千层浪。叶美婷缓缓走向了白行之,她轻轻地清唱着,旋转着。这是她一个人的演出。
  叶美婷唱道:“天涯呀海角,寻呀寻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白行之的眼睛有些模糊,思绪将他拉回到回忆之中:第一次见到叶美婷的景象依然那么清晰,他们一起吃西餐。白行之用手指在桌子上,弹出了响亮的节奏,叶美婷也用纤纤玉指击打着桌面;白行之用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叶美婷,叶美婷也跟着效仿;白行之端起一杯凉水喝了一口,叶美婷也端起一杯凉水喝了一口;白行之一侧脸,叶美婷也跟着侧脸,白行之潇洒地将刚才喝的水吐到了地上,叶美婷早已吞咽,嘴里什么也没有。白行之和叶美婷都哈哈大笑起来……白行之开怀地笑了起来,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不长,但风风雨雨,朝朝暮暮,花开花谢,潮起潮落,每一个欢笑,每一滴泪水,每一段故事,每一段经历,每一声感动,都让白行之难以忘怀。
  白行之眼角泛起了泪光,叶美婷为白行之擦拭着眼泪。
  叶美婷哀泣地说:“谢谢,行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白行之摇了摇头。
  叶美婷有些哽咽地说:“今天的舞台很大,而我却很渺小,我只有一个忠实的听众,他会听我唱一辈子,我的一生只为他而唱,为他而舞……”
  白行之心里很难受,他克制着心里的痛苦不要流露出来,点着头笑道:
  “我想请最美丽的叶美婷小姐跳一支舞。”
  叶美婷点了点头,偌大的舞池里,灯光只为他们俩闪烁。
  舞厅里的水晶吊灯已经熄灭了,只见几盏精美的壁灯发出幽暗柔和的光芒。音乐徐徐响起,叶美婷和白行之深情对望,叶美婷倾泻瀑布般乌黑亮丽的直发,简单而优雅。
  白行之牵着叶美婷的手:“今夜你真美……”
  两人并肩走进了舞池的中央,随着浪漫的圆舞曲,他们游走着轻盈的舞步。黑色的发丝随着舞步轻轻晃动,柔和的灯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折射出亮丽的弧度。
  叶美婷靠近白行之的耳边:“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白行之低喃着:“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头子。”
  叶美婷笑了起来:“行之,你不老,跟你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你就像大海一样能包容我的一切。”
  白行之紧紧地抱着叶美婷:“因为我不想失去一个爱我的女人。”
  叶美婷感动地靠在了白行之的肩头。
  “行之,其实我……”
  “什么也别说,我相信你。”
  “对不起……”
  “在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不起,只有不珍惜。”
  “行之……”
  “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就这样让我静静地抱着你好吗?”
  叶美婷温柔地靠在白行之的肩头上,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
  音乐舒缓起来,两个人都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种境界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慢慢地跳动这美妙的舞姿,心神都为之荡漾着。
  街道上空无一人,天空中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雨,街道已经被雨水浸透,路灯低垂,在雨夜中透露着散淡的雾气。
  “哐”坤叔打了一把黑伞,推开了门,他警觉地四处张望着,六七个穿着黑衣打着黑伞的保镖站了出来,门口齐刷刷地立了一排。
  坤叔转过身说:“老爷,可以出来了。”
  叶美婷挽着白行之从扬子江歌舞厅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一辆黄包车上坐了一个小姐,正从街道的尽头行驶了过来。
  坤叔一把将白行之挡回了门里。
  白行之笑了笑:“阿坤,别那么紧张。”
  坤叔谨慎地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白行之夺过坤叔手上的黑伞,拉着叶美婷的手义无反顾道:“美婷,我们走……”
  白行之和叶美婷向路边的黑色汽车走去。
  黄包车快要接近他们,叶美婷突然发现,黄包车上的女人,腿上却全是毛。
  叶美婷下意识一把抱住白行之,用自己的背部对着黄包车。
  “行之,小心。”叶美婷惊慌地喊道。
  也就在同时,乔装成女人的男人拔出了枪。子弹呼啸而来,重重地击中叶美婷的背部,直刺心脏而去。
  白行之似乎还没有回过神,剧烈的枪声,震荡着他的心。混乱,又是混乱……
  坤叔举枪反击:“保护老爷……”
  七八个保镖立即举着伞,将白行之和叶美婷围了起来。
  白行之惊慌失措地抱着不停流血的叶美婷:“美婷,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今天你唱得很好……”
  叶美婷痛苦地微笑着:“行之啊,相信我,我没有欺骗过你,把我给你的伤害也当是一种爱吧,不要怪我……”叶美婷的嘴角溢出了血。
  白行之紧紧地抱着叶美婷:“美婷……我们还要走一辈子的啊,我还要听你唱歌的,不要丢下我这个老头子啊。”含泪的叶美婷泣不成声地说道:“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会嫁给你。”
  白行之眼眶湿润着:“为什么,为什么?”
  叶美婷紧紧地握着白行之:“对不起,我爱你……”
  “美婷,美婷啊,我的美婷啊……”白行之绝望到了极点,声嘶力竭地怒喊着。
  叶美婷血渍斑斑的手,渐渐地失去了力量,滑落到了雨水中。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地上流淌着,黑衣保镖依旧围着白行之,黑压压的一片,显得如此苍凉。
  一瞬间,白行之的心慢慢碎裂了,白行之蹲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抱着依然曲线优美的叶美婷发出了狼一般的怒吼。
  黑夜,空灵寂静的街道,传来了一阵歌声,是教堂里牧师们唱的祝福的圣歌……
第44章 白骨如山鸟惊飞(1)
  黑衣人摸出枪朝他们射过来,中天和古历抓住他手中的枪,和他争夺了起来,黑夜里谁也看不到方向,黑衣人一枪向白逸芸方向射来,小黑护着白逸芸,一枪打在了小黑的头顶上。
  小黑一声不响地重重地倒在了白逸芸的身体上。
  “喂,你怎么了?你说话啊?”白逸芸紧张地说。
  坤叔带着古历、大力、志强推门而入。坤叔一个飞跃,翻转到了客厅,打开了灯。
  灯一亮,白逸芸看见前额中枪的小黑,满脸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叫一声晕倒了。
  坤叔大声地喊道:“要活的。”
  夏人杰与黑衣人继续打斗着,黑衣人想从窗户逃走,夏人杰拦住了他的去路。
  “恐怕你今天是走不出白公馆了。”夏人杰怒斥道。
  “你是什么人?”白行之从床下爬了出来愤怒地说。
  夏人杰一个转身,漂亮地给了黑衣人一脚,又侧身给了他一拳,黑衣人重重倒在了地上。黑衣人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刀,向夏人杰刺去,夏人杰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军统诡计
  时明时暗的月亮,更加深了一切的诡秘,风声飒然,吹动了树梢,引起叶子之间的摩擦声忽大忽小。
  远处,一行黑衣人拿着火把有秩序地向前奔跑着,在一片废墟的一角,抽着香烟。黑夜,似乎已经遮住了他们的脸,只有手中的烟,还有烟头上点点的红光跟随着他们的呼吸在闪烁着。
  一辆卡车开进了废墟,车里面站着十几个蒙着眼睛的人。
  车停了下来。
  黑衣人押着他们下了车,让他们站成了一排。
  黑衣人扯掉了他们眼睛上的眼罩,白浩也在其中。
  沈力抖了抖身体上的灰尘:“你们要看清楚了,我是谁,不然你们到了阴曹地府,也不知道要找谁索命去。”
  白浩有些激动地:“我不是共党,我不是共党……”
  胡为走到白浩的身边,眼睛死死地看着白浩。
  “我可以让你马上安静,永远地安静……”
  白浩赶紧闭上了嘴巴。
  其中一个人气愤地朝胡为吐了一口唾沫:“我呸!”
  胡为擦拭掉脸上的唾沫,拿在鼻尖嗅了嗅:“真臭!”
  胡为将唾沫顺势擦在了白浩的脸上,白浩的脸扭曲起来。
  “说实话你们这些共党分子,有能力,有魄力,甚至有勇有谋,我就是拿着铁锥子也撬不开你们的嘴巴,真是不得不让我胡某佩服。可你们为什么非要跟党国对着干呢?对不起了,尊敬的共产党员们,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我会永远地记住今天,当然党国也会记住你们的。”胡为奸诈地喊道。
  所有的共产党员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白浩却浑身在发抖。
  “我奉劝大家,来世投胎不要再站错队了!”沈力喊道。
  胡为一抬手,黑衣人的枪对准了所有人。
  一个人喊:“中国共产党万岁!”
  其余的共产党员附和着:“中国共产党万岁!”
  白浩惊慌地喊道:“我不是共党!”
  胡为手一挥,一个个共产党员倒在了血泊之中。
  白浩在枪声中大声地尖叫着:“啊……啊……”
  被枪击的人一一地都倒下了,只有白浩还站立在风中,惊吓使他满脸是汗。
  “那么怕死,你能做大事吗?给他松绑!”胡为奸诈地说。
  白浩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树枝、废墟、墙壁上都插满火把,黑衣人将处决的共产党拖向一个方向,堆砌起一座小山,血腥味儿随着空气飘散到鼻腔里。白浩木然地看着一个个死人从身边拖走,有的甚至还睁着眼睛。他不寒而栗。
  胡为站在墙角,示意白浩站起来。
  白浩颤抖着走到他的身边。
  胡为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白浩急忙摇了摇头。
  胡为嘴角微微上扬:“因为你不是共党。”
  白浩点了点头,胡为递给白浩一支烟,为他点上,白浩手发着抖,接过香烟。
  胡为奸笑:“你知道吗?能够拥有置他人于死地的权力时,会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白浩惨白的脸上似乎读不出任何信息。
  胡为笑道:“欢迎你加入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调查统计局。”
  白浩有些茫然地:“啊?”
  胡为指问:“你愿意为党国效力吗?”
  白浩双脚立正,敬着一个并不标准的礼:“誓死效忠党国!”
  胡为拍了拍白浩的肩膀,点了点头。
  他不只是医生
  燕珍在郑医生的诊所里收拾着房间,整理着医疗器皿。一把医用剪刀掉到了地上,燕珍弯下腰捡起,她突然感觉地下空空的,她敲了敲,搬开了地上的砖块。眼前的景象让燕珍惊呆了,她一下子觉得这个医生绝非等闲之辈,她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他是谁?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留真照相馆,房间里点起了几盏煤油灯。
  地下党的同志们还在交谈,听着苏万里给同志们传达这次红军从北平到陕北根据地的长征的详情:“不仅仅是一段简单的跋山涉水的遥远路程,也不仅仅是一次纯粹的战斗任务,这是对我们每一个同志经历的革命的洗礼!无论我们的每一个共产党员是什么出身,无论来自哪里,我们都将迎来崭新的革命生涯。我们现在虽然身处重庆,但也不能松懈,军统已经进入重庆,革命的地下工作,虽然不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但依然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在干革命,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信仰不能动摇。”
  大家坚定地点着头。
  苏万里看了看夏人杰和唐众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的新同志,这位是夏人杰,这位是唐众民。他们俩不仅仅是进步青年的代表,而且还是相当有胆识有革命精神的同志,你们给大家伙儿说两句吧。”
  夏人杰和唐众民相视了一下。
  夏人杰站了起来:“我很高兴加入到革命的队伍中来,革命就是要改变我们中华民族和我们的中华同胞的命运。我们要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为掌握整个中华民族和我们个人的命运而战斗!同志们,我们革命的力量还很薄弱,但我们的坚强意志绝无任何力量能够阻挡,我们的革命力量必将变得战无不胜。同志们,日本帝国主义正在长城之外虎视眈眈,妄图倾吞我泱泱华夏大地,同志们,等待我们的,将是艰苦的战斗和卓绝的牺牲,只有我们奋起抗战,才能建设一个真正属于我们劳苦大众的新中国!”
  夏人杰的言论明显很受欣赏,人们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郑医生凝视着夏人杰,可眼神里多了几分道不明的东西。
  郑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诊所,打开房门。昏暗的房间里,他打开了灯,燕珍端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凝视着他。
  郑医生惊吓地后退了一步:“燕珍,你在这里干什么?”
  燕珍依然看着郑医生。
  “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郑医生脱下了大衣,挂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燕珍终于说出了她想了一晚上也没有想明白的问题。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问啊?”郑医生有些警觉地说。
  “请你对我说实话。”燕珍问道。
  “我啊,是个医生,还是个男人。”郑医生走近燕珍微笑着说。
  燕珍一耳光扇向了郑医生:“你为什么要骗我?”
  郑医生捂着脸,有些莫明其妙的:“我怎么骗你了?”
  燕珍显得有些激动,蹲在地上,拿出了那部电台。
  “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燕珍指责。
  郑医生的脸马上变得扭曲了起来,怒吼着:“你为什么要翻我的东西,你跟小偷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在整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你的秘密,你这么发火,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燕珍问道。
  “你小声点。”郑医生一把捂住了燕珍的嘴。
  “你放开,你要杀人灭口吗?”燕珍挣扎着说。
  “我是一名共产党员。”郑医生小声地说。
  “真的?”燕珍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郑医生。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夏人杰也是共产党员,我今天还见着他了,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郑医生说道。
  “他回来了?”燕珍问道。
  “你还想着他?他是唯一可以让你忘记自己的人吧?”郑医生说道。
  燕珍将电台放回了原处:“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郑医生看着燕珍的背影,手中的杯子摔掉了。
  葬礼上的角斗
  歌乐山,处于雾气缥缈中。
  黎明的晨曦被晨风吹得颤颤悠悠,时隐时现。
  山高云低,云烟弥漫,只见半山烟云半山松的景致,如雾的双眸中包含的压抑与紧张,那神情永远如雾一样朦胧,雾一样的神秘,雾一样的扑朔迷离……
  灵堂四周插着白色的玫瑰,叶美婷的照片挂在中央,脸上的笑容宛然还在。
  灵堂边摆放着叶美婷最喜爱的那一架钢琴,灵堂里还弥漫着凄婉的钢琴乐曲。
  袍哥兄弟们围着叶美婷的灵堂,走了一圈,每一个堂口的堂主都来上了一炷香。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太一致,似乎等待着一场好戏上演。
  白行之穿着黑色的丧服,很悲痛地坐在灵堂的一角。
  白逸芸和白浩跪在地上烧着纸钱,逸芸不时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坤叔、夏人杰等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后面,脸上毫无表情。
  胡为带领着一群军统的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钢琴声戛然而止。
  白浩的脸上写满诧异,白行之死死地盯着白浩和进来的军统。
  白行之慢慢站了起来,像是迎战一样。
  坤叔和夏人杰跟在他的后面。
  白逸芸拉了拉白浩,白浩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老爷,请节哀顺变,不好意思,我们收到消息,说这里有共党,我们必须要来搜查!”胡为奸笑道。
  白行之看了看胡为,看了看身后的袍哥兄弟们:“我想你应该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人在搞鬼。”
  “要是这样,那就请你告诉我,搞鬼的人是谁吧?”胡为奸笑说。
  “这是私人地方,你们无权搜查!”坤叔说道。
  “这是搜查令。”胡为一抬手,沈力拿出一张纸。
  坤叔接过搜查令看了起来。
  白行之的脸色大变,白逸芸走上前来。
  “我知道你们军统做事公事公办,但是今天我们的家人出殡,你们可不可给一点点尊重!”白逸芸说道。
  白行之一把拉过逸芸,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你们也知道这是公事公办,你们再要吵,你们就是在妨碍公务了。”沈力怒气冲冲地说。
  各个堂口的袍哥兄弟们,都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们。
  白逸芸挣脱开父亲的手说:“我们白家做的是正当生意,我们家也没有共党!”
  “你的女儿?”胡为看着白逸芸,笑了笑,转对白行之。
  白行之有些紧张地看着逸芸。
  “是!我是白行之的女儿,请你记住我,我叫白逸芸!”白逸芸不满地说。
  胡为笑了笑,捏住白逸芸的下巴:“我记住了,白逸芸……一个充满着诗意的名字,很美啊!但你怎么就知道你们家没有共党,难道小美人儿,你就是共党?”
  “你放开我!”白逸芸挣脱胡为的手。
  夏人杰赶紧上前将白逸芸拉了出来。
  白浩站在人群中看了胡为一眼,胡为也回敬了他一下。
  夏人杰鹰一样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请大家合作一点,不要说话,也不要走动。”沈力喊道。
  军统的人走进各个堂口的袍哥兄弟们中间。
  沈力走到夏人杰面前,瞪着夏人杰看了又看:“你叫什么名字?”
  “夏人杰!”夏人杰很镇定地说。
  “把你的红片拿来看看。”沈力说道。
  夏人杰拿出了红片,沈力仔细端详着。
  白行之走向叶美婷的遗照前,为叶美婷点上一炷香。
  沈力发现白行之走到了遗照前:“白老爷,您没有听见我的话吗?请不要走动。”
  “不要管他。”胡为示意沈力。
  白行之对着叶美婷的遗照鞠着躬:“对不起,美婷,让你最后一程走得都不安宁。”
  军统的人开始搜查每一个人的身体。
  沈力走到钢琴边:“灵堂还放钢琴,未免也太有闲情逸致了。”说着他的手指在钢琴上敲击着,每一个琴键发出的声音,都在灵堂的上空盘旋。
  坤叔愤怒低沉地说:“请你不要动钢琴。”
  “军统要动什么,不用向你请示吧?”沈力冷笑道。
  白行之迅速走了过来,用力盖下钢琴盖,沈力的手被压在了匣子里。
  “啊……”沈力满脸痛苦。
  灵堂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军统特务拿着枪对着白行之:“把手拿开!”
  沈力疼得直叫唤。
  坤叔用枪也对着军统特务,几十把枪都你对着我,我对着他。
  胡为冷静地命令道:“住手……”
  军统的人慢慢放下了枪。
  白行之面无表情,死死地按着钢琴盖,他一加力,沈力的叫声更为惨痛。
  过了很久,白行之慢慢地将手松开了。
  白行之怒斥道:“你们要搜,我让你们搜,不过今天谁要让我太太连这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乐的话,我会让他搭上老命,杀他全家。”
  白逸芸和白浩、坤叔和夏人杰都看着白行之。
  各个堂口的帮派兄弟们也都被白行之的话震慑住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白行之慢慢走向胡为,眼神中含有一种杀气:“美婷已经走了,别再骚扰一个死去的人了!”
  胡为看着白行之的眼睛:“不好意思。对不起!撤……”
  白行之大声喊道:“哼……我不管你们是军统、中统,不要把我惹急了。
  否则,我要和你们喋血同归……”
  沈力握着自己受伤的手,和一帮子军统特务灰溜溜地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胡为抬起一只手,示意大家停下。胡为转过身,带着军统的特务们一起向叶美婷的灵牌鞠了一躬。
  白行之义愤填膺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暴露了
  鳞次栉比的吊脚小道。
  苏万里四处张望着,穿进一条小街,走过了一个胡同,又来到另一条街道。
  苏万里驻足张望着,一辆黄包车靠近了苏万里。
  “先生,要车吗?”
  苏万里看了看黄包车夫:“是去相馆吗?”
  “您取照片吧?”黄包车夫说。
  苏万里露出了微笑:“是的。”他坐上了黄包车。
  “知道我去哪个相馆吗?”苏万里端详着黄包车夫问道。
  “先生放心,您以前坐过我的车,可是今日相馆关门了。”黄包车夫拉着车说。
  苏万里想了想:“那我换个地方。”苏万里四处张望着。
  黄包车在一个诊所门口停下了。
  “到了吗?”苏万里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黄包车夫点了点头。
  苏万里走进了郑医生的诊所。
  “先生,来看病吗?哪儿不舒服啊?”燕珍看着苏万里问道。
  “有些心病!”苏万里说道。
  “您恐怕是走错了地方吧?这个病我们这儿治不了。”燕珍有些茫然地看着苏万里。
  “有大夫能治吗?”苏万里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这儿啊……”
  郑医生走了出来,苏万里与郑医生对视了一下,打断了燕珍的话。
  “先生的病我能治,请上阁楼吧。”
  燕珍一头雾水地看着郑医生和苏万里。
  这是一间干净的房间,还能够听到船的汽笛声,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草,苏万里若有所思地望着江面。
  在阳光的照射下,玻璃窗反射出在苏万里的后方站了一个人,苏万里猛地一回头,郑医生站在他的后面。
  “那个女人是谁?”
  “我的……”
  “可靠吗?”
  郑医生点着头。
  “怎么暴露了?”苏万里问道。
  “一次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的筹备工作量是很大的,更何况我们要在当局的眼皮子底下秘密地开展,横幅、标语、旗帜、宣传品,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东西,也许是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所以就暴露了。”郑医生说道。
  “不会是有内奸吧?郑医生,军统的人到重庆后,大量地屠杀我党人员,他们的侦查能力很强,留真照相馆已经暴露了,其他的联络点我们也必须马上更换,因为他们抓了很多我们的同志,如果有人叛变,所有的联络点就全部在军统的控制之下了。”苏万里有些焦急地问道。
  郑医生点着头。
  “你这个地方挺不错的,可以作为临时联络点。”苏万里环顾着四周说。
  “可是我这个地方进进出出的人很杂。”郑医生说道。
  “危险也意味着安全。”苏万里反道。
  “这次的游行示威活动,我们能不能换一种方式?”郑医生问道。
  “换什么方式?”苏万里不解地问。
  “当街游行的危险性太大,不好组织,军警如果要对学生进行镇压,我们也不能完全保护。”郑医生说。
  “你的意思是把示威游行改成礼堂演讲?”苏万里问道。
  “对,我觉得这样的可操作性比较强,危险性比较低。”郑医生说道。
  “那行吧,就照你说的办。”苏万里说。
  “还有那个事情。”郑医生道。
  “你说的是白行之的那批军火吧?”苏万里显然领会到了郑医生的意思。
  “最近军统也在跟白行之接触,看来这批军火暴露了。”郑医生说道。
第45章 白骨如山鸟惊飞(2)
  “白行之非常信任夏人杰,夏人杰这个人会起到关键性的作用。他已经知道这批军火的所在地了。”苏万里讲道。
  “在哪儿?”郑医生迫切地问。
  突然楼梯处响起了一阵声音。
  苏万里警觉地拔出了枪,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走向了楼梯。
  “出来……”苏万里拿枪对着楼梯拐角处。
  燕珍唯唯诺诺地走了出来。
  苏万里看了看郑医生说:“你不是说可靠吗?我们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提高警惕。”
  “她什么都不知道。”郑医生说道。
  “我知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燕珍爽朗地说。
  苏万里惊奇地看着燕珍。
  “我在白家做过丫鬟,我熟悉那里的一切,我以前也在那里找过东西,不过,不是你们要的军火。”燕珍说道。
  “你就是夏人杰说的那个丫鬟?”苏万里问道。
  燕珍点着头。
  “你能给我讲讲白公馆的情况吗?”苏万里继续问道。
  郑医生也惊奇地看着燕珍。
  “白行之的书房里有一幅他前妻的油画,在油画的后面,有一个密码装置,我和夏人杰都见过,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启。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我都找过,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应该有个密道或者是地下室,可是的确找不到入口,白公馆就像一个迷宫,充满了神秘。”燕珍认真地讲着。
  “谢谢你给我们提供这么宝贵的信息,有什么我们还会再找你,你如果愿意加入我们的组织,郑医生可以当你的介绍人。”苏万里赞许地说。
  燕珍看着郑医生高兴地点着头。
  “燕珍同志,你考虑清楚了吗?”郑医生很严肃地问。
  “当然,我愿意接受火的考验,愿意用生命实现我的誓言。”燕珍坚定地说。
  “欢迎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真正的一名革命战士,但你要知道革命这条道路,充满了血腥与危险。”郑医生说。
  “我的青春和热血将与这伟大的事业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燕珍激动地说。
  “为了掩人耳目,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对夫妻了。”苏万里指示的口吻说。
  燕珍看了看郑医生,这一切都太突然,让人还没有做好准备,让人措手不及。
  苏万里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了燕珍和郑医生。
  “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白公馆,还有那个密码装置,当然还有夏人杰。”
  “不管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现在我们至少是夫妻吧,请你不要提另一个男人好吗?”
  “好吧,那你还记得那个密码装置的样子吗?可以给我画出来吗?”
  燕珍点了点头。
  郑医生说道:“还有,燕珍同志,请你以后不要偷听我们说话。”
  燕珍笑道:“我只是好奇。”
  郑医生异常严肃地说:“你最好收起你的好奇心,不然它会害死你的。”
  燕珍看着郑医生似乎一下子变得陌生了。
  郑医生转而笑了起来:“夫人,快去给我盛碗饭来。”
  燕珍放下碗筷:“苏同志说了,是假的,假夫妻,自己盛去。”
  郑医生无奈地起身离去,燕珍若有所思地看着郑医生的背影。她看这位郑医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敢肯定这个郑医生有太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郑医生擦拭着手术刀,刹那间,他的表情冷漠得像一把擦拭干净的刀子,印堂上泛着寒冷的白光。眼睛一亮,竟然如野兽般射出两道碧光。
  燕珍看着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将密码装置的绘图交给了郑医生:
  “就是这个样子的。”
  “密码装置上有几个孔?”郑医生问道。
  “好像是九个。”燕珍说道。
  “准确地告诉我,有几个?”郑医生很严肃问道。
  “应该是九个。”燕珍努力回忆道。
  “密码是为了保守秘密诞生的,这个秘密始终要被解开。”郑医生拿着图纸思索着说道。
  “那这个密码到底是什么呢?”燕珍问道。
  “没有人会告诉你,这是人类智力的另类较量,也是数学神秘之美的比拼。”郑医生看着燕珍说。
  “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破解的密钥呢?”燕珍问道。
  “你早睡吧,我再研究一下。”郑医生思索着摇了摇头。
  燕珍看了看郑医生转身离去。
  深夜,燕珍穿着睡衣,轻手轻脚地走向了地下室。借着月光,她看见,郑医生背对着她,似乎正在用电台发报。“滴滴滴滴滴滴……”不间断的声音从地下室里传了出来。
  激战前奏
  灵堂里的东西撤去了一些,白行之显然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白逸芸安抚着父亲,白浩一脸的木然。
  坤叔带着几个汉子走了进来。
  “逸芸、白浩你们回屋去。”白行之示意。
  “爸,出什么事情了?”白浩紧张地问道。
  “别那么多的废话,回屋去。”白行之怒斥道。
  白浩一脸的不悦,转身上楼。
  六个汉子加上夏人杰,排成一排站在白行之面前。
  白行之一个个捶打着他们的胸脯,看着汉子们都挺结实的,都是袍哥人家。
  白行之开口说道:“我想一家人我们就不说两家话了。军统介入重庆了,他们想让我们袍哥归顺于他,让我的码头为他服务,这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军统是什么,想必大家都有耳闻,那是一个沾满鲜血以及罪恶累累的特务组织,他们残暴无情,杀人无数。我只有一个想法,让袍哥们联合起来抵抗国民党军统。”
  “白老爷,我们支持您!”夏人杰恳切地说。
  “军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暗杀绑架活动,所以今天老爷叫大家来,就是希望大家能保护老爷家人的安全。”坤叔交代说。
  白行之给坤叔做了一个手势。
  坤叔从房间里拿出一大包早已经准备好的枪支弹药。
  夏人杰出神地看着。
  坤叔把枪支交给了每一个人。
  “瞧,这还是最新式的!”小黑惊讶地说。
  “大家都把枪放好了,不要吓着家里人。”坤叔吩咐道。
  大家都收起了枪。
  “我希望这段时间,大家就住在我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了,最好不要抛头露面,还有记住了,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白家的安全,家里的东西可不要乱动。”白行之严肃地说道。
  白行之坐在书房里与坤叔交流着。
  “阿坤,你准备如何训练他们?”白行之问道。
  “他们个个身手不错,可是对枪的接触比较少。和军统相交,必然会上升到武器的对决,如果还靠着拳脚功夫,只能白白送命。”坤叔笑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几个人你有把握吗?”白行之点了点头问。
  坤叔点了点头。
  “阿坤,我们可不能养一批披着羊皮的狼啊,你要知道他们就穿行在白公馆里,是一颗颗定时炸弹啊!”白行之严肃地说。
  “我会对这几个人进行进一步的跟踪调查,铲除所有对我们不利的人。”
  坤叔说道。
  “夏人杰怎么样?”白行之问道。
  “夏人杰,这个人不简单。他熟悉枪支,拳脚功夫也不错!他和小姐的婚事……”坤叔点着头道。
  白行之感叹地看着阿坤,在这个时候他现在就只有逸芸这样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了。白行之有些痛苦地说道:“逸芸从小跟在我身边,没有少吃苦,总是过着刀光剑影的生活。我希望她有一个幸福的人生,我希望她能过平静的生活。夏人杰既然选择了江湖,就没有风平浪静的日子,不过,他知道逸芸是真的爱他。”
  阿坤担心道:“夏人杰会不会有其他的目的啊?”
  “他一次次地出手相助,有目的早就有了。我一直器重夏人杰,是因为这年轻人有正义感,懂规矩,所以逸芸嫁给夏人杰兴许会幸福吧,至少逸芸是快乐的。”白行之欣慰道。
  “老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姐,但愿小姐能理解老爷的苦心。最近袍哥五堂兄弟很不团结,大家对您不许码头走私、贩卖鸦片、军火的事情上有些分歧,所以……”坤叔回道。
  “我很痛心啊……”白行之感叹地说。
  “老爷,您还是要注意身体。”坤叔安慰道。
  “如果袍哥兄弟们要求分家就分吧!”白行之有些无奈。
  “您要把码头交出去?”坤叔问道。
  “当然不会,只是他们的码头要运什么,我会不理不问了。我最害怕看见的事情,始终是要发生的。”白行之无奈地说道。
  “您是指……”坤叔问道。
  “我们庞大的袍哥组织,我这个所谓的老大,要面对的政治时局,国民政府也无能为力啊!政治就是政治,国共为了权力而争夺,必然会有牺牲品。但是想要动我们袍哥组织十多万人也没这么容易。我真想把他们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可是我恨我们自家兄弟呀,为了利益相互拆台,兄弟之间互相残杀,这样下去不攻而破,必遭利用。”白行之愧疚地叹道。
  坤叔一脸沉重。
  江面峡谷。
  坤叔带领着小黑、古历、大力、中天、大勇、志强、夏人杰在练习射击。
  树上挂着上下不一的玻璃瓶。
  坤叔比画着:“当你扣动扳机前,你的心必须静若止水,一点波动也没有。你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不能容许有丝毫恐惧、怜惜。当子弹穿过对方身体时,你要仔细察看造成的伤害,决定是否应多补一枪。”
  古历、大力、中天、大勇、志强、夏人杰对着玻璃瓶射击,然而破碎的寥寥无几,只有夏人杰是百发百中。
  坤叔讲解道:“子弹穿过敌人必须要狠、准、快、冷,子弹是不讲情感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夏人杰对坤叔的言谈有些吃惊,显然对于枪支他是很有研究的。
  “现在我们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敌人。他们一个个不仅仅是搞情报的特务,他们都是凶残的杀手,他们都是经过正规训练的。他们知道如何盯梢,如何绑架,如何搞暗杀等特务手段,以及射击、擒拿、化装、格斗等基本技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坤叔,我们没有受过正式的训练,而且我们现在就只有十几个人,我们怎么跟他们斗?”大力问道。
  “坤叔,我们这不是拿我们的命在拼吗?”中天疑问道。
  “为了白家,我们是提着脑袋在做,冒这么大风险值得么?再说,我们人在明处,人家躲在暗处,要是对方真的给你来一下,到时我们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呀!”志强紧张地说。
第46章 白骨如山鸟惊飞(3)
  坤叔激动地说:“我先声明一点,大家不是在给白家做事,而是在为袍哥效力。我们袍哥势力大,人脉广,军统的人是不敢轻易动我们的。但我们必须要保证老爷和他家人的安全,如果白老爷有了个三长两短,大家可想而知。袍哥会人心散乱,大家都身为袍哥,我想这一天大家都不想看到吧!”
  “为了袍哥,我们会誓死保卫白公馆。”古历喊道。
  大力、中天、大勇、志强、夏人杰跟着附和着。
  “白家不会忘记你们,袍哥也不会忘记你们!”坤叔教诲道。
  “坤叔,你要我们怎么训练?”夏人杰问道。
  “今天不练射击了,先练习组枪、上膛、装弹,要用最快的时间……”坤叔说道。
  六个人打着盘腿围坐在草地上,围成了一个小圆圈。
  坤叔站在中间,拿着怀表计时,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人开始了拆枪、组枪……
  白公馆,春暖花开……
  “爸,您别太伤心了,这样会伤身子的。”白逸芸劝慰着父亲。
  “爸爸知道。”白行之点了点头。
  “爸,突然一个人从你的生活蒸发了,会觉得特别的无助、特别的悲伤吧?”白逸芸声音有些嘶哑地说。
  “除了巨大的悲伤,还有更巨大的恐惧,很不习惯,但愿时间能淡化一些吧。”白行之笑道。
  “爸爸……”白逸芸紧紧地依偎在白行之的怀里。
  “逸芸啊,最近家里来了些男人,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最近遇到个仇家,我害怕他们会对我家里人下手,我找几个人来保护你们!”白行之抚摸着女儿的头说。
  “什么样的仇家啊?”白逸芸问道。
  “放心吧,只是暂时性的。”白行之说道。
  “爸,你不会有事吧?”白逸芸看着白行之。
  “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有事的!最近不要出去了,人杰会天天陪着你。”白行之摇摇头说道。“人杰,是不是也成白公馆的保镖了?”白逸芸问道。
  “特殊时期,他也需要自卫,委屈一下他。”白行之笑道。
  “他同意了?”白逸芸问道。
  “保护白公馆,也是保护你嘛。”白行之点了点头。
  “不一样。”白逸芸有些不悦地说。
  “你不要太固执了。”白行之劝道。
  白逸芸撅起了嘴巴。
  月夜恶战
  深秋的夜有一些不安静,冷瑟的秋风、纷飞的枯叶更添加了许多的凋零,月色早已深埋在云层之中,可有一个地方的气氛却并不平静。白公馆各房间已经熄灯了,趁着月光,还能看见有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晃动。
  客厅里的人已经分散开来,白逸芸的眼睛在四周搜索着,站在窗边望着窗户外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夏人杰。
  “我想跟你谈谈。”
  “逸芸,明天好吗?”
  “人杰,现在!”
  大力、小黑嘀咕着笑道:“你媳妇等着你呢!去吧!”
  “我现在不方便。”
  “人杰,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在这儿?”
  “人杰,你跟我走吧!”
  大力、小黑嘀咕着夏人杰和白小姐是订过婚的,怎么跟我们保镖一个待遇啊?
  夏人杰跟着逸芸走去。
  白公馆花园里,白逸芸背对着夏人杰。
  “白小姐,你想跟我说什么?”夏人杰问道。
  “你叫我什么?”白逸芸笑了起来疑问地说。
  “白小姐……”夏人杰风趣地叫道。
  “你从来都把我当白小姐吧?”白逸芸不悦地问道。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夏人杰问道。
  “那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昨天你还叫我逸芸的,今天你就叫我白小姐,这变化真的是太快了,快得我都接受不了了。”白逸芸委屈地说。
  “逸芸,你别胡思乱想了,行吗?现在公馆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时局混乱,我心里也不好受啊。”夏人杰淡淡说道。
  “人杰,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口口声声说你自己是进步青年,忧国忧民,要为国家存亡担负起应有的责任,你要上前线,你要打仗,而你现在呢?却卷入了帮派的斗争中,你杀的不是敌人,你杀的是中国人,你满手都会沾满自己同胞的鲜血。”白逸芸大义凛然地说道。
  “逸芸,你是一个好姑娘……你父亲的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是值得尊敬的人。”夏人杰真诚地说道。
  “你不要提我的父亲,我爱我的父亲,不管他做过什么他永远是我的父亲,我没有权利去选择,但你不一样!”白逸芸痛楚地说。
  “有时候我也没有办法选择。”夏人杰劝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白逸芸内心十分矛盾地说。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已蜻蜒点水落在了白公馆的房顶上,夏人杰拉住白逸芸的手蹲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白逸芸问道。
  夏人杰用一根指头做了一个安静的姿势。
  白逸芸惊恐地瞪着双眼。
  白公馆门口的大狼狗望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汪汪”叫了两声。
  一领头黑衣人扔给狼狗一块肉,狼狗停止了吠叫。
  黑衣人用三角钩从四面钩住外墙的墙壁,攀爬到了白公馆的墙顶。
  黑衣人一根绳索丢在了二楼的阁楼上,倒挂在绳索上,向前爬行着。
  黑衣人的动作极其敏捷和娴熟。
  夏人杰从腰里摸出手枪。
  “你杀过人了吧?”白逸芸惊恐地看着夏人杰。
  “我以后向你解释。”夏人杰说道。
  夏人杰拉着白逸芸的手。
  “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夏人杰和白逸芸猫着腰往房间里走,夏人杰和白逸芸急速地跑进了客厅。
  夏人杰小声地向大家说:“有人进来了,两个左右,有一个上阁楼了。”
  夏人杰把白逸芸交给小黑。
  “保证白小姐的安全。”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夏人杰头也没有回地转身往二楼跑去。
  白行之卧室里,一个黑衣人从房顶上一个倒挂金钩翻进了白行之的卧室。
  卧室很安静,床上似乎有个熟睡的人。
  床下,白行之紧张地看着黑衣人挪动着脚步。
  黑衣人对着床开了一枪。
  白浩听到了一声枪响。他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脚步,似乎很紧张。
  黑衣人掀开被褥,只见两个枕头在被褥里。
  早已埋伏好的夏人杰推开衣柜的门。一脚把黑衣人手中的枪踢飞了,跟黑衣人打斗了起来。
  黑衣人重重的一拳呼啸着向夏人杰迎面袭来,夏人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拳头,狠狠地把他摔到了地上。
  几个人听见二楼传来的枪声都有些紧张,但他们都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白逸芸躲在小黑的身后。
  “你们怎么不赶快上去?我爸在楼上。”
  “夏人杰已经上去了。”
  “他一个人怎么行啊。”
  一个黑衣人矫捷地从侧门翻了进来。
  中天、古历一拥而上,和黑衣人扭打起来。
  黑衣人摸出枪朝他们射击过来,中天和古历抓住他手中的枪,和他争夺了起来,黑夜里谁也看不到方向,黑衣人一枪向白逸芸方向射来,小黑护着白逸芸,一枪打在了小黑的头顶上。
  小黑一声不响地重重地倒在了白逸芸的身体上。
  “喂,你怎么了?你说话啊?”白逸芸紧张地说。
  坤叔带着古历、大力、志强推门而入。坤叔一个飞跃,翻转到了客厅,打开了灯。
  灯一亮,白逸芸看见前额中枪的小黑,满脸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尖叫一声晕倒了。
  坤叔大声地喊道:“要活的。”
  夏人杰与黑衣人继续打斗着,黑衣人想从窗户逃走,夏人杰拦住了他的去路。
  “恐怕你今天是走不出白公馆了。”夏人杰怒斥道。
  “你是什么人?”白行之从床下爬了出来愤怒地说。
  夏人杰一个转身,漂亮地给了黑衣人一脚,又侧身给了他一拳,黑衣人重重倒在了地上。黑衣人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刀,向夏人杰刺去,夏人杰手臂被划了一道口子。
  黑衣人冲向了白行之,夏人杰一把抱住了他。黑衣人从夏人杰的后腰摸出了枪,夏人杰和黑衣人争夺着枪,两个人的手同时握着枪,来回掰动着。黑衣人扣动了扳机,子弹在混乱中,射向了白行之的腿。
  白行之大叫一声坐到了地上。
  “不要动……”夏人杰一把夺过了枪。
  黑衣人快速转过了身体,一把刀向夏人杰扔了过去。夏人杰扣动了扳机,刀飞速地从夏人杰的脸部划了过去。
  有了灯光的帮助,中天和古历与黑衣人打得更是激烈,大勇举起枪,一枪就解决了黑衣人。
  坤叔抱着白逸芸看着大勇。
  大勇自言自语地:“这枪真是好用!”
  夏人杰脸上和手臂还带着伤,背着受伤的白行之从楼上走了下来。
  “老爷,你受伤了?”坤叔问道。
  “我没事儿。逸芸怎么了?”白行之忍着疼痛说。
  “小姐只是吓昏过去了。”坤叔说道。
  “你们把小姐送回房间去。”白行之点着头。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到好大的声音啊!”白浩从房间跑了出来问道。
  “家里来刺客了!”白行之咬着牙说道。
  “刺客?”白浩故作茫然问道。
  “阿坤,你刚才去哪儿了?”白行之怒斥道。
  “我刚才带着大力、大勇、志强去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听到枪声,我们就赶回来了。”坤叔说道。
  “老爷,小黑中枪死了。”中天惊恐地说。
  “厚葬,把家人打点好。”白行之吩咐道。
  “是,老爷。”坤叔叹道。
  “你的伤没事吧?”白行之对着夏人杰问道。
  夏人杰摇了摇头。
  坤叔走向电话:“我马上叫郑医生过来。”
  电话铃突然间响了起来。
  白行之拿着电话,电话里传来了胡为的声音:“白老爷,晚上好啊,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怎么样啊?我觉得您的女儿也挺漂亮的,还是个黄花闺女吧?
  对对,想起来了,叫白逸芸,那批军火到底是在哪儿啊?您就乖乖地交出来吧,别受这样的皮肉之苦了。”
  白行之气愤地挂上了电话。
  大力、大勇把楼上的黑衣人也抬了下来。
  “他们是什么人啊?”白浩问道。
  坤叔扯掉了这两个人的面纱,露出两张陌生的脸。
  “军统的人。”白行之说道。
  古历和中天上下摸索着黑衣人的身体。
  “老爷,有两张红片,看来还是自己人。”古历小心地说道。
  “居然是袍哥……”白行之有些不敢相信地拿起红片,愤怒地摇着头。
  “爸,难道是袍哥的人想造反?”白浩迎了上去问。
  夏人杰观察着白行之的脸色。
  “想我死没有那么容易!”白行之怒斥道。
  突然一阵敲门声。
  大家警觉地举起了枪。
  坤叔走上前:“谁?”
  门外传来声音:“我是郑医生!”
  白行之示意大家放下了枪,郑医生走了进来。
  夏人杰和郑医生对视着。
  “郑医生,老爷腿上中枪了。”坤叔指着道。
  “先把病人抬到楼上去吧。”郑医生点着头。
  郑医生回头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死人……
第47章 江湖汹涌金鳞恕(1)
  通远门城门下,燕珍一身布衣打扮,她环顾着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苏万里戴着鸭舌帽走了过来:“跟我走,挽着我的手。”
  燕珍有些生硬地挽着苏万里的手。他们像恋人一般在布满鹅卵石的江边漫步着。
  “燕珍同志,我知道你跟夏人杰的关系。”苏万里说道。
  “我跟他没有关系。”燕珍笑道。
  “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爱他,而且他也爱你。”苏万里摇了摇头说。
  “这很重要吗?”燕珍问道。
  “他们俩定了下来。”苏万里对燕珍讲道,“因为夏人杰目前在执行任务,我希望你们能理性地对待自己的情感。另外,白逸芸和夏人杰已经订婚了,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个目的。”
  燕珍凝视着苏万里。苏万里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怀疑郑医生了,每一次只要有他参与的活动我们都要以失败而告终,我觉得他有些不寻常,他是在日本留的洋,他是一名日本共产党员。”
  笼络人心
  国民党临时办公室。
  沈力拿着卷宗朝胡为走了过来,胡为正翻看着地图。
  “查到什么了?”胡为头也没有抬地问道。
  “白行之有个哥哥是军阀。”沈力打开卷宗指道。
  “什么来头?”胡为问道。
  “是四川广安人,为国民党中央军官学校高等教育班第三期的学员,原为第一军团长,第一军败退后投了杨森。后被提升为第三混成旅旅长,1927年5月任国民革命军第20军第一师师长。”沈力汇报完。
  “他是我党国的人?”胡为问道。
  “不好说,和他共事的王维舟就是共产党。”沈力说道。
  “那批东西呢?”胡为叹了一口气。
  “那批武器……”沈力思索着说道。
  “没有查到在哪儿吗?”胡为问道。
  沈力摇了摇头。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批武器,有可能日本人也在找这批东西的下落,但我最害怕的还是被共产党弄去。”胡为说道。
  沈力点了点头:“对了,那个白浩……”
  胡为笑道:“白浩这个人不傻,应该有好好利用的机会,我们需要白浩为我们提供白家的情报。”
  沈力奸笑道:“昨天晚上的白公馆里一定不太平。”
  胡为奸笑起来,突然又戛然而止:“哈哈哈!好戏还在后头呢。”
  白公馆阴雨绵绵。
  薄薄的雾气笼罩着歌乐山,白公馆被白茫茫的雾色包裹着,显得神秘而压抑。
  夏人杰看着几个保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
  白浩穿着一身黑风衣正准备出去。
  “少爷,您去哪儿?”坤叔问道。
  “我要到舞厅去看看。”白浩迟疑了一下笑道。
  “那我派一个人跟着你去吧!”坤叔说道。
  白浩看了看这几个保镖:“不用了,坤叔。”说完转身离去。
  坤叔示意夏人杰跟着他:“保证少爷的安全!”
  夏人杰点了点头。
  白浩有些警觉地拐进小巷,夏人杰跟在后面。
  白浩拐出小巷,头上多了一顶礼帽。
  夏人杰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继续跟了上去。
  一辆汽车停在街口,似乎是等待着白浩,白浩向四周看了看,一个箭步钻进了汽车。
  夏人杰看着离去的汽车,顺手抓起停在一旁的三轮车。
  三轮车夫喊道:“我的车……”
  “我会把车还给你的。”夏人杰扔给他一些钱笑道。
  夏人杰骑着三轮车朝白浩的方向追去。
  歌乐山顶峰,望极天涯,层云缭绕,众山连绵。
  山风呼呼地吹过,放眼四周,顿觉得天地之开阔,整个重庆城在脚下了,一阵风吹过,大片的马尾松、香樟随风起舞,原本安静的歌乐山发出天籁之音。
  山崖边,一排黑衣人站立着,他们的黑色风衣在风中摆动着,一片非凡的气势。
  汽车在山顶停了下来,白浩从汽车里走了出来。
  白浩站在他们其中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看见了吗?”胡为遥望远方。
  “看见了。”白浩有些不知所以然地说。
  “你看见个屁!”沈力愤怒地说。
  胡为感叹道:“这是一副落纸烟云,歌乐山常年多雾,山高云低,云烟弥漫,置身山顶,只见乱云飞渡,云涛奔涌,虽不比峨眉山的茫茫云海,但‘半山烟云半山松’的景致倒也使人如临仙境啊!”
  “白公馆好像就是下面。”白浩指了指悬崖下说道。
  “重庆是一座雾都,这云雾可以遮蔽太多的罪恶了!”胡为奸诈地笑道。
  “这一天都见不着个太阳。”白浩傻笑着说。
  “你想见吗?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见得光的。”胡为严厉地说。
  “昨晚我家来了刺客!”白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刺客?那是我送给白老爷的见面礼。”胡为奸笑起来。
  “你们能不能不要伤害我的家人?我爸中枪了。”白浩胆怯地说。
  胡为奸笑着,看着白浩:“死不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军统局的人不但残忍而且凶狠,就像狼一般地凶狠,讲究隐蔽袭敌,然后一击致命,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所以啊,我不会让他死的。”
  白浩紧张地说:“你们到底要的是什么啊?难道是军火?可我不知道我家老爷子藏在哪儿了,”这时白浩警觉地说道,“我母亲的画像后面有一个像密码装置的东西,也许它和军火有关系。”
  “你知道什么?快说出来。白公馆有密室?”胡为凶狠地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浩掩饰道。
  “我不会给你很多时间的,希望你尽快找到这批东西。”胡为怒斥着说道。
  “这批东西一定在白公馆里。”白浩小心翼翼地点着头。
  “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不然你们都得给我拉出去喂狗。”胡为把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
  夏人杰躲在角落看着他们:原来白浩在帮他们做事!
  胡为看着白浩,冷冷地说:“你知道做军统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那就是‘忠诚’!”胡为把白浩领到山崖边指点,“看见了吗?这山有多高?我只要说一句,我们为了党国,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敢跳下去,你敢吗?”
  白浩摇着头,嘴里却说:“敢!”
  “有胆量!为什么你父亲,总不重用你呢?真是可惜了,只要你能找到那批军火,我立马让你升官发财!”胡为故作可惜地说。
  白浩感激说道:“谢谢!谢谢!”
  夏人杰悄悄地转身离去。
  多方介入
  黑夜降临,白公馆一片肃穆。
  郑医生在白公馆忙碌了一晚上,现在有机会停下来了。他在白公馆的过道间走着,左顾右盼。他看了看楼下几个正来回走动的保镖,侧身迅速走进了白行之的书房。
  他非常专业地戴上了白色的手套,取下了白行之亡妻的油画像。一个密码装置果然呈现了出来,他嘴角上扬,拿出了一个钢笔样的针孔照相机,对着装置一阵猛拍。突然,一阵门转动的声响起来。郑医生一脸的惊恐。
  坤叔打开了房门,郑医生站在书房的角落里端详着一个花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坤叔有些怀疑地问道:“郑医生?”
  郑医生掩饰地笑了笑:“喔,这可是古董花瓶啊。那釉色是千年难寻的窑变白瓷,白老爷真是有眼光啊。”
  坤叔严厉地说:“不好意思,郑医生,老爷的书房一般是不允许人进来的。”
  郑医生边说边往门外走着:“喔,对不起,白公馆太大了,我一时进错了门,又无意间看见这样的好东西,所以管不住眼睛,忍不住进来欣赏了一番。”
  坤叔边关门边说着:“看来郑医生也是一个对古董有研究的人。”
  郑医生边说边往门外退去:“略知一二。”
  坤叔一脸狐疑地看着郑医生的背影。
  坤叔站在白行之的身边,白行之躺在床上。
  “逸芸醒了吗?”
  “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
  白行之拿着一颗血迹斑斑的子弹:“这就是军统送给我的礼物。”
  “军统的人已经和青帮、洪帮,还有菜帮、船帮、药帮、粪帮、纱帮、粮帮都有了接触。”坤叔紧张地说。
  “袍哥呢?”白行之问道。
  坤叔没有说话。
  白行之突然声音大了起来:“我问你袍哥呢?”
  “仁义礼智信各个堂口的舵把子他们都接触过了。”坤叔小心地说道。
  “事情严重了,外部的矛盾可以化解,可内部的窝里反就……”白行之感觉事情不妙。
  “老爷,袍哥的人已经和军统的人联合起来采取行动了。”坤叔小心地说道。
  白行之举起了子弹头:“这就是他们联合起来送给我的厚礼,简直是要置我于死地。”
  坤叔说道:“我们码头的货又被劫了。”
  白行之怒气地说:“一定要给我追回来,哪怕是掉进嘉陵江,也决不能掉进这帮孙子手里。”
  坤叔说道:“有军统给他们撑腰,他们有武器。”
  白行之愤怒道:“人要有一口气,就是血染嘉陵江也要给我把东西抢回来。我们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要让他们知道我白行之不是好惹的。”
  坤叔:“老爷,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办。”
  血洒演讲台
  较场口会堂。
  会堂人头攒动,到处是标语和横幅。“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全国人民武装起来,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口号声此起彼伏。
  夏人杰走进了礼堂,苏万里招呼着他,夏人杰小声地和他说着什么。苏万里神情有些凝重,和夏人杰往礼堂外走去。
  嘉陵江边,鹅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波光粼粼,打渔船上的渔夫正将一面大网撒向江面,夏人杰和苏万里边走边交流着。
  “军统的人和白浩联系上了,似乎他们之间有合作,也就是说军统已经知道这批军火的所在地了。”
  “夏人杰,军统的人很快就会行动了。”
  “他们已经行动了。”
  “什么?”
  “昨晚他们派人夜闯白公馆,打伤了白行之。”
  “白行之惧怕了吗?”
  “好像没有。”
  “事不宜迟,夏人杰,你现在已经取得白行之的信任了,要争取过来,你必须跟白行之摊牌,他现在的处境并不好过,和我们合作,是他最好的出路。”
  夏人杰点着头。
  苏万里表情严肃地说:“如果白行之被军统以暴制暴的行为吓倒了,很有可能他因为恐惧,转而和军统合作。他会把这批东西交给他们,这是我们没有办法阻止的。”
  夏人杰感叹地说:“白行之很痛恨军统的人,而且一直以来他对共产党都是存有好感的。”
  苏万里要求道:“夏人杰,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抛弃你的个人情感。为了我们伟大的事业,有时候是要做点牺牲的。”
  夏人杰坚定地说:“我明白。”
  苏万里欣慰地点着头:“走,去听听众民的演讲。”
  唐众民已经站上了演讲台:“国共对抗的战场,说来很残酷。大家都是中国人,上战场所杀的敌人中就有自己同宗的父老兄弟,看着满手的鲜血,倒在身边的战友,会突然间失去了战斗的信念。但目前是民族危亡时刻。团结则生,分裂则死。只有全国人民,不分党派,不分信仰,不分地域疆界,不分民族区别,共同奋斗,才能挽救民族的灭亡!一切爱国的青年同胞和青年组织,大家在抗日救国的义旗之下联合起来!并不是哪个军队的力量,而是人民的力量,我们大家的力量!”
  “在中国民族危急存亡的今日,一切共产主义的青年,都应当是最坚决、最彻底地保卫祖国的战士与先锋,不实行保卫祖国的任务,便是对伟大的华夏民族的背叛!”
  “一切有血性的中国青年们,赶快抛弃一切派别上、意气上的争执,在抗日救国的神圣旗帜之下共同奋斗起来!愿大家亲密团结起来,负起保卫祖国的天职!”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全国人民武装起来,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全国人民武装起来,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礼堂外传来了军警的哨子声。
  苏万里和夏人杰跑进了会堂:“大家快疏散……”
  会堂里乱作一团,人心惶惶,大家都四处奔跑着。
  突然,只听“啪”的一声狙击步枪枪声响起,子弹划破空气直直地向舞台中央的唐众民飞去。
  夏人杰冲进礼堂,声嘶力竭地大喊着:“众民……趴下……”
  子弹瞬间划过众民头颅,鲜血顺着伤口留了出来,子弹在穿过唐众民的皮肤后竟然还能钻进他身后讲台的厚重石板里。
  唐众民似乎有些站不稳了,他的耳朵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不停攒动的人群,还有向他奔跑而来的夏人杰。
  唐众民的眼神开始恍惚了,他看到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失去了光亮。
  夏人杰一把抱住了唐众民,唐众民倒在了夏人杰的怀里。
  “我受伤了?”唐众民的声音微弱。
  “没事的,蹭破点皮。”夏人杰点着头,强忍着眼泪。
  “人杰,我这一辈子只喜欢过逸芸,好好爱她。”唐众民紧紧地抓着夏人杰的手。
  “众民……”夏人杰愤怒了,浑身抖动着。
  “答应我!”唐众民嘴角溢出了鲜血……
  “答应你。”夏人杰点着头。
  唐众民微笑着,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军统临时办公室。
  胡为气愤地来回走动着……
  “谁让你带人去的?这种事情有警察,不是我们军统局该管的事情,你还胡乱开枪了,明日肯定上头版,你不是给我找事吗?”胡为说道。
  “戴局长知道了?”沈力走了过来说道。
  “迟早的事情嘛,委座特派我们提前进入重庆,就是两件事,其一,就是找回这批美国援助的军火,其二,就是为了选址。”胡为的眼神有些可怕。
  “重庆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力说道。
  “我们要尽快将地方选定,不久还会有一批美国的战略情报署的绝对精英来协助党国的整个情报系统的改组。”胡为说道。
  “在重庆?”沈力问道。
  “当然。”胡为说道。
  “整个情报组织?那二陈那边儿?”沈力问道。
  “委座亲自指示,为了适应当前党国斗争全力对外的需要。委座的意思是希望美国专家帮忙将两股势力合并,合力组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将陈立夫的中央调查处设为一处,我们蓝衣复兴社设为二处!”胡为解释道。
  “凭什么我们是二处啊?陈立夫不就一点儿裙带关系吗?”沈力问道。
  胡为对沈力做了一个手势,说:“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为什么戴局长安排我们先潜入重庆?都是因为他有先见之明,这重庆必定将来是我们的天下。二处又怎么了?这数字并不重要,如何向党国证明我们蓝衣社不可取代的价值才是关键!”
  沈力点着头。
第48章 江湖汹涌金鳞恕(2)
  “这批军火就是我们价值的最好证明,也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基石,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把它弄到手,白行之想和我对着干,不会有好下场。”胡为恢复了理智,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责任。
  白逸芸埋头伏案写着东西。
  夏人杰满脸是血推开了白逸芸的房门,白逸芸站了起来。
  “人杰……你怎么了?”
  夏人杰表情凝重,没有言语。
  “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人杰木着脸,泪水滑过脸庞。
  “人杰,你别吓唬我,出什么事情了?你快告诉我啊。”白逸芸从没见过夏人杰流过泪,眼前的情景把她吓坏了。
  夏人杰哽咽着说:“众民牺牲了。”
  白逸芸顿觉得晴天霹雳般,不能自持。
  白逸芸似乎不相信这样的噩耗,她拼命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逸芸,坚强,我们都不想,可是它发生了。”夏人杰一把握住了白逸芸的手,“众民他总是默默地生活在你的身边,远远地看着你,他希望你快乐。”
  白逸芸哭泣着,拉着夏人杰的手:“众民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总是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突然从我的生命中消失。”白逸芸抽泣着,“他为什么那么傻。”
  夏人杰安慰说:“因为他爱你,他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这句话。”
  白逸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号啕大哭起来。
  夏人杰的语气突然高昂起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勇敢和坚强,我们要一起把众民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白逸芸抬起了泪眼婆娑的脸凝视着夏人杰,夏人杰附耳对白逸芸说着什么。
  “你们是共产党?”白逸芸吃惊地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一下子捂住了白逸芸的嘴:“小声一点,这次的聚众演讲也是我们组织的,众民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牺牲的,我们能对得起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白逸芸伤心地捂住了嘴。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可怕。和平与自由是生命赋予人民的终极权利,但我们连发表言论的自由都没有。逸芸,众民虽然不在了,但他的事业我要帮他一起做完,你可以帮我吗?白公馆里蕴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白逸芸吃惊地看着夏人杰:“你把我弄糊涂了。”
  夏人杰恳切地说:“你愿意帮助我吗?”
  白逸芸点着头。
  喋血码头
  江水激烈地拍打朝天门码头上的石梯,滚滚东去的湍急流水,奏出了大自然最美妙的乐章。
  一群纤夫拉着纤,唱着歌:“朝天门,大码头,迎官接圣(开)。翠微门,挂彩缎,五色鲜明(闭)。千厮门,花包子,白雪如银(开)。洪崖门,广船开,杀鸡敬神(闭)。临江门,粪码头,肥田有本(开)。太安门,太平仓,积谷利民(闭)。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开)。金汤门,木棺材,大小齐整(闭)。南纪门,菜篮子,涌出涌进(开)。凤凰门,川道拐,牛羊成群(闭)。储奇门,药材帮,医治百病(开)。金紫门,恰对着,镇台衙门(开)。太平门,老鼓楼,时辰报准(开)。仁和门,火炮响,总爷出巡(闭)。定远门,较场坝,舞刀弄棍(闭)。福兴门,溜跑马,快如腾云(闭)。东水门,有一个四方古井,正对着,真武山,鲤鱼跳龙门(开)。”
  坤叔带领着一帮黑衣袍哥提着刀走向码头,一路杀气腾腾地走来。码头上一具具的尸体躺了一路,斑斑血迹沿着沙尘漫道随处可见。
  码头上一片混乱,一片惊声尖叫响起。
  坤叔满脸是血,抓着一个码头小工:“是谁在抢货?”
  小工颤抖着声音道:“水彪子……”
  坤叔转身而去。
  码头旗杆上有浅白色的东西在飘动着,水彪子被倒挂着绑了起来。
  水彪子大声喊道:“白公馆的白老爷要杀人了,白公馆的白老爷要杀人了……”
  坤叔一耳光给水彪子扇了过去:“老爷的货你也敢劫。”
  “我们要吃饭,钱都被你们赚了,我们这些下苦力的人,什么好都捞不着。”水彪子叫喊着。
  “没发你工钱吗?”坤叔问道。
  “呸……妈的,塞牙缝都不够。其他码头的工人要风得风,天天逛窑子,我们呢?狗屁不是。”水彪子怒气道。
  “老爷做的都是对的。”坤叔反驳道。
  “你他妈就是白行之的走狗,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有没有脑子啊?”
  水彪子喊道。
  “不许你说老爷。”坤叔愤怒的火焰顿时从心头腾腾燃起。
  “都说白行之傻,仗着那么大个朝天门码头,倒给自己立那么多规矩。”
  水彪子不满地说。
  “我再说一遍,不要污辱老爷。”坤叔警告道。
  “我就是要说他,我还要当着他面说。”水彪子理直气壮地喊道。
  坤叔的眼神中充满着杀气,他要让大家都看看污辱老爷的下场。他一个转身跃到绳索跟前,挥刀斩了那绳子,水彪子直直地坠了下来,头猛烈地撞击在地上。
  水彪子蜷缩成一团,呻吟着。
  坤叔从裤腿里拔出了短刀,向水彪子刺去,水彪子艰难地向一旁躲闪着。
  坤叔再次提起短刀向水彪子袭去,他来不及闪躲,短刀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胸前,胸口一片殷红,坤叔随着又将短刀拔出,水彪子的身体也不由得软下来,倒在地上,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坤叔充满杀气地凝视着水彪子。
  空旷的白公馆。
  白行之躺在卧室里,他不停地反思着自己,难道想改变是错的吗?难道改变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这难道是一条不归路吗?
  白逸芸轻轻走进了房间:“爸,还疼吗?”白逸芸心疼地看着白行之。
  “没事儿……”白行之微笑着,“你爸这辈子受的伤还少吗?”
  “爸,我真的不想在白公馆住了,这里充满了恐惧,您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白逸芸有些泪眼婆娑地看了看白行之。
  “我有我的苦衷。”白行之说道。
  “爸,我们搬出去住吧,换个地方,仇家就找不着我们了。”白逸芸祈求地说。
  “我不会离开白公馆的。”白行之坚决地说。
  “为什么啊?”白逸芸问道。
  “我喜欢这栋房子。”白行之环顾着四周笑道。
  白逸芸看着爸爸,眼泪流了出来:“我太害怕了,一到晚上我就睡不着觉,那天小黑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他脑袋上一下子多了一个窟窿,血从他的身体里一下子就迸出来了,他就倒在我的面前。”
  白行之一把抱住了白逸芸:“爸爸让你担惊受怕了,让你受委屈了!”
  白逸芸躺在父亲的怀里默默地流着眼泪。
  白行之略带伤感,轻轻地说道:“逸芸啊,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检讨自己,为什么我不能给我的家人营造一个祥和、幸福、快乐的家庭氛围呢?我总让家人担惊受怕,总是让我的女儿流眼泪。还让美婷那么年轻就失去了生命,我想尽量地不招惹麻烦,可麻烦却总来光顾我。”
  白逸芸想说什么,可还是欲言又止了。
  军统的狗
  白行之凝视着亡妻的照片,流下了眼泪:“清玄,好久没有对你说话了,你肯定怪我了,是吗?我又发自内心地爱了一次,我总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其实早就洞察了一切,别说我有城府。我只是想给她、给我都留一个机会。曾经,我也给过你机会,哈哈……也许我的人生永远都是灰色的,连感情也是,没有黑也没有白,我原本想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可惜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阵敲门声。
  白行之警觉地说:“谁啊?”
  白浩推开了门,坐在沙发上:“爸,我想和您真诚地谈一谈。”
  白行之一脸茫然地看着白浩:“我没有听错吧?”
  白浩笑着说:“爸,瞧您说的,我是您的儿子,我想跟你沟通一下,这样可以增进感情,互相了解嘛。”
  白行之看着白浩淡定地笑道:“不用增进了,我已经很了解你了,你是需要钱,还是有什么难处了?”
  “爸,我跟您一说话就提钱,好像我就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白浩说道。
  “那你是什么?”白行之抽着雪茄,笑道。
  白浩赶忙上前说:“我啊,我也是一个想做大事的人。”白浩一边说,一边为白行之点火。
  “浩儿,你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说主题,说重点。”白行之直截了当。
  “军统的人找过我。”白浩说道。
  白行之愣了一下,说:“军统的人找你干什么?”
  白浩问道:“白公馆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白行之反问道:“这是你的问题,还是军统的问题?”
  白浩笑了笑:“跟你明说了吧,你的那些个秘密,我们都知道。”
  白行之气愤地说:“我们?你现在是军统的走狗了?”
  白浩站了起来走到了油画的面前:“爸,说话别那么不中听。”白浩取下了油画,密码装置暴露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白行之显得很镇定反,问道。
  “解开这个密码装置。”白浩祈求说。
  “我为什么要听你摆布?”白行之道。
  白浩看着白行之:“我们是父子,我不会害您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形式上看执政权在党国的手中,鸡蛋别和石头碰。您可想清楚了,您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袍哥舵把子,也是个资产阶级,不与党国合作,难道您要与共产党合作?交出这批军火,你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重庆的天下将是军统的,是党国的。这样做也是我们忠心的体现。”
  白行之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浩,片刻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鸡蛋呢?我不想卷入党派之间的战争。”白行之哈哈笑了起来:“你不做汉奸走狗真的是太可惜了。要知道没有人能得到这批军火,没有人能打开它,除了我,有本事把白公馆炸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浩看着白行之说:“你最好认真地考虑一下,不然还会送您更大的见面礼。”
  白行之拄着拐杖艰难地站了起来,一耳光给白浩扇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耳光:“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真是给我白家丢脸。”
  白浩灰溜溜地转身离去,白行之喘着粗气坐在大班椅上。
  白行之坐在大班椅上一脸的焦虑:我自以为是秘密,就连白浩都知道了。
  正想着,阿坤走了进来。
  “事情办妥了吧?”白行之一下恢复了平静。
  坤叔点了点头。
  白行之看着阿坤笑道:“你办事啊,我放心。你跟洪帮有接触吗?”
  坤叔看着白行之说道:“武汉失守后,洪门杨庆山到了重庆,我跟他见过几次,都是因为生意往来,经过了战争,此人好像不太爱参与是非争斗。”
  “那青帮的杜月笙呢?”白行之说,“我必须要巩固袍哥的势力啊,青帮因为上次龙爷的事件,和我们闹得很不愉快,之后军统的人找到他,他已经归顺于军统了。青帮他们是从上海到香港又转战重庆的,他可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再说他在上海的时候就已经和国民党的高官拉拢了,军统的人真是无孔不入啊,连白浩也笼络去了。”
  “少爷怎么会?”坤叔惊讶地问道。
  白行之摇了摇头:“罢了,他的性格迟早走这条路,他太不像我的儿子了。”
  坤叔有些不自然地点着头:“老爷,那我们接下来……”
  白行之看了看坤叔:“自己人窝里斗,无非是为了权力和金钱,但你知道军统要和我斗,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批军火。”坤叔说道。
  “军统的人是干情报的,他们肯定知道白公馆里有一批军火,可是他们不知道具体在哪儿,目前还得不到。他们也不敢跟我明着干,毕竟他们才到重庆,屁股还没有坐热,对我白行之还是要敬畏三分的。”白行之自觉能应付眼前的一切。
  “老爷,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坤叔问道。
  白行之笑道:“我的阿坤啊,我们现在就像打牌一样,你不能改变自己拿到手里的是什么样的牌,但是你可以控制自己出牌的方法啊。”
  日本间谍
  通远门城门下,燕珍一身布衣打扮,她环顾着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苏万里戴着鸭舌帽走了过来:“跟我走,挽着我的手。”
  燕珍有些生硬地挽着苏万里的手。他们像恋人一般在布满鹅卵石的江边漫步着。
  “燕珍同志,我知道你跟夏人杰的关系。”苏万里说道。
  “我跟他没有关系。”燕珍笑道。
  “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爱他,而且他也爱你。”苏万里摇了摇头说。
  “这很重要吗?”燕珍问道。
  “他们俩定了下来。”苏万里对燕珍讲道,“因为夏人杰目前在执行任务,我希望你们能理性地对待自己的情感。另外,白逸芸和夏人杰已经订婚了,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今天我来找你,还有一个目的。”
  燕珍凝视着苏万里。苏万里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怀疑郑医生了,每一次只要有他参与的活动我们都要以失败而告终,我觉得他有些不寻常,他是在日本留的洋,他是一名日本共产党员。”
  “什么?日本还有共产党?”燕珍不解地问道。
  苏万里点着头:“日共成立于1922年,他们坚持反战的立场,设法制止侵略行为,一直对中国人民及中国共产党有着特殊的感情。坚持反战的日共人士,在日本国内常受迫害,所以选择来到了中国。”
  “难道他不是中国人吗?”燕珍惊讶地问道。
  苏万里继续说道:“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日本人。日本共产党应该与我们追求的信仰是一样的,可是郑医生的行为已经有些变质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是一个好人。”燕珍疑惑道。
  苏万里谨慎地说道:“对任何人都不要妄下评论,他内心里隐藏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决不允许其他人和他一起生活,而你却是一个例外。你现在的任务是继续扮演他的妻子,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具体的任务,党会随时通知你。记住,叛徒无处不在,我是你的联络人,我只跟你单线联系,其他的人谁也不要相信,不然你会自己害了自己。”
  燕珍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不要回头,径直地往前走。”苏万里微笑地看着燕珍。
  燕珍转身离去,步子迈得很大。
  燕珍回到郑医生诊所,放下菜篮子,轻轻地关上了门,郑医生拿着一把手术刀,正在清洗上面的血迹:“你去哪儿了?”
  燕珍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我上市场买了点菜。”她拎起来给郑医生看了看。
  “现在外面挺乱的,少出去。”郑医生说道。
  “好……”燕珍应道。
  “饿了吗?我去做饭。”郑医生温柔地靠近燕珍。
  “我来吧。”燕珍说道。
  “燕珍,这样的生活,你习惯吗?”郑医生亲切地问道。
  “挺好的。”燕珍看了看郑医生。
  “如果我们做真夫妻呢?”郑医生问道。
  燕珍有些不知所措,说:“我们可以做最好的朋友和同志,但不能做夫妻。我们之间缺乏那种情感的基础。我的态度也许会使你伤心,但希望你谅解。”燕珍转身去了厨房。
  郑医生看着燕珍的背影,小声地说:“我会谅解的。”
第49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1)
  白浩突然之间掀开了被子,一把长刀直直地向胡为刺去。胡为飞快地跳起,一手撑住白浩袭来的长刀,一个空翻,落在了他的背后。
  “想杀我,你以为军统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白浩举起长刀又向胡为砍去,胡为飞快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长刀。白浩一个飞脚,狠狠地往胡为身上踢了过来。胡为一手扒住了白浩的脚,身子倒立起来,一脚踢在了白浩的脸上。白浩的鼻血瞬间流了出来,胡为左手一拳反身打在了白浩的胸口上,白浩哇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白浩没有退缩,又一跃起身奋力闭拢双脚,向胡为踢了过去。胡为双手交叉护住了身体,但依然被踢了开来,胡为以稳妥的姿势滑了一段距离。
  白浩双眼充满了杀气,站了起来,指着胡为道:“老子今天就结果了你的狗命,为我妹妹雪恨。”
  胡为冷冷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白浩满脸是血,拿起长刀嘶喊着向胡为砍去:“啊……”随着刀光一闪,一声枪响随即而至。
  摊牌
  白行之拄着拐杖在花园里浇花。
  白逸芸和夏人杰走向了白行之。
  “爸,您腿上有伤,就别忙活了。”白逸芸关心地说道。
  白行之转过头,看见白逸芸和夏人杰,惊讶中又透露着一丝惊喜。
  “你们俩走在一起啊,就是般配。”白行之高兴地说道。
  “爸,我和人杰找你有事。”白逸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笑道。
  “走,过去说。”白行之放下了手中的花洒。
  在花园的一个角落里,保镖来回走动着。
  夏人杰搀扶着白行之,坐在了藤椅上。
  “瞧我这身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白行之笑道。
  白逸芸看了看夏人杰。
  白行之洞察了一切,说:“你们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们想劝爸爸,该怎么办?我知道白公馆里隐藏了一个秘密。”夏人杰说道。
  “想劝爸爸?”白行之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白行之有些警觉地问。
  “我接近白公馆,就是为了这批东西而来的。”夏人杰直截了当地说。
  白逸芸有些木然地看着夏人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以来她心爱的男人其实是在利用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杰,你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
  白行之愣了一下,看着夏人杰:“原来你接近白公馆,一次二次地救逸芸都是有目的的。”
  “对不起,逸芸,我想我们之间有一些误会,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今天,我想还是和你的父亲单独地谈一谈。”夏人杰一时间有些百口莫辩。
  “逸芸,我们要谈一点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先去休息吧。”白行之劝道。
  白逸芸转身离去的瞬间眼泪滴落了下来。
  白行之看着逸芸离去的背影:“你觉得逸芸对于我来很有说服力吗?”
  “她现在是您最爱的女儿。”夏人杰诚恳地说。
  “你是想用逸芸来威胁我吗?”白行之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夏人杰不是一个卑鄙之人,让逸芸和我一起来是想显得这样的谈话更自然,我对她是真心……”夏人杰解释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行之看了看夏人杰质问道。
  夏人杰坚定地看着白行之:“我是一名共产党员。”
  白行之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行之和夏人杰进入了书房,白行之拄着拐杖,拉上了窗帘,关上了门。
  “我知道,在那幅画的后面有一个装置,它锁着的正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军火。”夏人杰说道。
  “果然不错,这只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白行之笑道。
  这时,夏人杰看着白行之示意,开口说道:“也许,有些冒昧,但是我必须开诚布公地向你坦露我们的想法。白老爷,我不是恭维您,我只是说两句实话,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你虽然是仁字袍哥舵把子,但您一向的所作所为,都让我折服,您在为正义而战,为和平而战。”
  白行之满脸疑问,笑道:“你们的想法?无非就是想得到这批东西。国民党、共产党都想要这批东西,可是交出这批东西,也意味着我白行之完了,这是一道不好做的选择题啊,在生命面前,所有政党都是狗屁,我只想家里人安安静静地生活,我不想卷入这场政党战争之中。战争是政治通过暴力手段的继续,是流血的政治,是一种意识形态对另一种意识形态的驾驭,不属于像我这样的正经商人。”
  “实际上我知道,在您的内心深处,您一直都是拥护共产党的。”
  白行之摇了摇头……
  胡为和沈力在办公室里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白浩唯唯诺诺地敲着门。
  “这不是白少爷嘛,来来……”胡为热情地说道。
  沈力为白浩倒上了茶水。
  “怎么着?有动静了吗?白老爷是不是答应了?”胡为问道。
  “他这个人吧,就是固执。”白浩小心翼翼地说。
  胡为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白浩的脸上,白浩一声惨叫。
  “我会再想办法的。”白浩恐慌地说。
  沈力交给白浩一个单子:“看看,这是白公馆武器的清单:新式口径七六三厘米突、枪筒九六厘米突、表尺一千米突之毛瑟手枪一千七百杆,连同空木柄及每杆子弹五百颗,子弹匣一个,弹簧一个,弓簧一个,螺丝板一个,每杆抵价大洋七十整,共计大洋一十一万九千元整。”
  “有那么多啊?”白浩有些惊恐地说道。
  “这还不是全部。”胡为说道。
  “东西肯定在白公馆里,只是那个密码装置,不知道怎么开,只有我爸一个人能打开。”白浩胸有成竹地说。
  “不管什么样密码装置都有破译的方法。”胡为奸笑了起来。
  “可是我不会啊。”白浩说道。
  “你这种笨蛋怎么可能会啊。”沈力笑道。
  “你带他过去画张图吧,一模一样地给我画出来,把白公馆的整个构造图最好也画一张。”胡为指示道。
  沈力刚准备把白浩带走。
  胡为叫着白浩:“等等……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啊,我听说白老爷可是把这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啊。”
  “你们可别打逸芸的主意,她什么都不知道。”白浩紧张地说。
  “我记得是一个美人,看上一眼都是享福了,若是能抱着睡上一晚……”
  胡为奸笑着说。
  白浩有些激动地说:“你们不能伤害我妹妹。”
  胡为一挥手,白浩被沈力带了下去。
  幽灵夜袭
  郑医生正准备出门。
  “已经天黑了,你去哪儿啊?”燕珍问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郑医生淡淡一笑。
  “不能告诉我吗?”燕珍问道。
  “组织上交代过必须保密。”郑医生还是一脸的笑容。
  “注意安全。”燕珍微笑着,看着郑医生笑道。
  青石板小道上郑医生戴着礼帽,非常谨慎地左顾右盼,然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燕珍尾随其后。
  夜幕下的白公馆,显得神秘而让人心生恐惧,几个黑影晃动着。
  一个黑衣人靠在白公馆的墙角,另一个踩在他的肩上攀爬上了碉堡之中,一刀就解决了碉堡里站着的大力。另一边碉堡里站着的大勇刚举起枪,一个飞刀刺进了他的喉咙。
  两个死去的保镖被黑衣人扶了起来,手里依然还拿着枪,靠在柱子边。
  洒满星光的苍穹之下,白逸芸独自在天台上,脸色有些苍白。她望着远方,拉动起了她手中的大提琴。弓弦之间那悠远凝固的音符婉转酸楚,琴弓与琴弦纠缠交织。
  她回想着夏人杰救她时的情景:夏人杰用黄包车载着她,快乐地在小道上奔驰。这些美好的回忆似乎都冻结凝固了,泪水将回忆冲刷得四分五裂。
  白逸芸的脸上布满了眼泪,她已经沉浸在了音乐与哀思当中,琴声弥漫在整个白公馆里。
  白行之和夏人杰在书房里交谈。
  “真好听,这才是生活,战争会破坏这美好的一切。”白行之风趣地说道。
  “可是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因为我们生在了这个时代。”夏人杰叹道。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和白老爷继续交谈着:“我们都知道战争一开始就意味着流血牺牲,意味着生命的陨落,直到敌对一方消灭了另一方,战争才宣告结束。历来都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就如同炼狱,注定要锤炼出英雄的悲壮。可我们为什么还要拿着枪奋不顾身地去流血牺牲呢?”
  白行之淡然地笑道:“战争影响不了我的生活,那是你们各党派之间的事情。”
  夏人杰思绪万千地讲道:“我相信白老爷是一个充满着爱国之心的中国人,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到1937年的‘七七事变’爆发,我们看到了日本帝国主义变本加厉的侵略和压迫。哪里有侵略哪里就有斗争,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没有枪炮,我们就用大刀,没有粮食,就吃草根,没有衣服,就赤膊上阵地,无论怎样的艰难凶险,无论怎样的艰苦卓绝,都动摇不了共产党人的战斗意志。”
  白行之有所感悟地看着夏人杰说:“在一个凶残野蛮的侵略者面前,除了战斗,别无选择,我们的国家及民族决不致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
  夏人杰看着白行之说:“在我们共产党人心中不仅仅是一个信念支撑着,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个正义之师。白老爷,军统的残暴您也领教过了,该如何做这道选择题,我想这是不言而喻的。”
  “好你个夏人杰,你上升到民族大义之上,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吗?你这不是让我骑虎难下吗?”白行之笑了起来。
  窗外,月光如水,白逸芸深情地沉浸在其中。她指动,弓动,奏出的琴声如怀抱初生婴儿般温柔。突然之间,白逸芸缓缓拉弓后又骤然急奏,飞流直下地转了调子,琴声中似是一种挣扎,又似逃避。似乎用尽千斤力气、万种心酸,才拉得动此琴弓。绵长的琴声中蕴涵着难以言述的哀婉,往复流转的旋律,直指她的心房,白逸芸流泪了,因这情感的宣泄和释放,如此盛大而深沉。
  夜色中,燕珍跟随着郑医生来到了白公馆,突然之间亮堂的白公馆一下子漆黑一片。
  燕珍若有所思的:“白公馆?”
  白公馆花园里,一双黑色的手,拉断了电闸。白公馆瞬间一片漆黑。
  两个黑影在草地上滚动着,用花草作着掩体。
  伸手不见五指的白公馆里,白逸芸借着月光,依然拉奏着大提琴,凝重的音符如同那沉沉的心一般,有着道不尽的忧伤。音符缓慢流过,终如潮水般一发而不可收场,借着琴声把伤愁一并演奏出来。
  书房骤然间也漆黑一片。
  夏人杰问道:“怎么回事?”
  白行之走到窗户边:“好像是停电了。”
  夏人杰感觉不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夏人杰和白行之对视了一下。
  夏人杰正准备出去,白行之拉住了夏人杰的手,他从抽屉里拿出了枪交给了夏人杰。
  “你要干什么?”夏人杰问道。
  “都知道我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间书房里,我不允许你出去,如果有人潜入的话,必定来这里,所以我想看看他到底是谁。”白行之恳切地说。
  夏人杰凝视着白行之。
  白逸芸的大提琴声穿梭在白公馆的每一个角落,悲怆的旋律随着心情起伏不定,旋律中的惆怅如细雨般淅淅沥沥,琴声丝丝叩击着心灵。
  一个黑影将一根套有锚钩的绳索向窗口搭上去,只一把,便套住了窗户沿口。黑影敏捷如猴,顺了墙壁爬至窗口。他伸出一只手,搭在窗沿上爬了进来,他警觉地环顾四周,月光之下看到了是郑医生的脸,他赶紧戴上了头套,黑影轻灵地消失在窗口。
  白逸芸的琴声还盘旋在白公馆的上空,每一个闪动的音符,都给聆听的心灵传递着无尽的遐思和来自心底里最纯真的感动。
  两个黑影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进入了白公馆,他们站在黑暗的角落里。
  坤叔和保镖中天、古历、志强在客厅里碰头。
  “坤叔,怎么回事啊?”志强喊道。
  坤叔看了看碉堡上两个站立的人:“可能是线路出故障了。没事的,不要慌乱,只要外面没有进来人就行了,你们几个跟我出去看看。”
  中天、古历:“是……”紧跟着尾随坤叔出了房门。
  黑影相互示意,打着手势往楼上而去。
  白公馆的天台上,一轮残月挂在天际。此时的微风似乎是黑夜的呼吸,静静的很平稳,窗棂上的帘子随着琴声的起伏飘舞着。白逸芸一袭白裙,神情端庄淡定,目光落在琴弦之上,睫毛微微颤抖,纤细的手指在弓弦之间翩飞,琴声悠扬、深邃。
  两个黑影紧紧地平贴着地下,无声无息,像扁平的树叶在移动。无声无息的黑影犹如幽灵般慢慢地靠近着白逸芸。
  书房的门锁被轻轻地拧开了,一个黑影悄悄地潜入了白行之的书房里,黑影戴着黑色的手套,轻轻地将门关上了。黑影行动很自如,径直走向了那幅油画,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依然能明显感觉得到他对这里的熟悉。他取下了油画,密码装置暴露了出来。黑衣人将一只微型手电筒打开,他蹲下身子,在桌面上摆开一个小帆布包,一排长短不一的精致的丝针状工具顿时暴露在手电光下。一会儿,黑手套拣了一根细长针,插向密码装置,另一只手慢慢地按动着旋钮。黑影同时紧贴着密码装置,作静默状。一会儿他又拣起一根细短针,黑影将全身伏向密码,双手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却一直没有反应。
  黑暗角落里的白行之嘴角上扬:“你不用徒劳了,这不是一般的密码锁。”
  黑衣人身手矫健,一个翻滚想迅速离开这房间。夏人杰却站在了门口,用枪指着黑衣人。
  “你是谁?”白行之问道。
  黑衣人微笑着,隐隐约约地透着一股凛凛的杀气。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行头中,只看见闪烁着光的眼睛。黑衣人如同光影,瞬间从夏人杰的手臂下滑过,翻转身体,一把打掉了夏人杰手中的枪,一拳袭向夏人杰。夏人杰一个侧身躲开了,两人摆开了阵势。清冷的月光下,两个男人,迅捷地飞舞着拳脚。
  白行之坐在角落里观察着一切。
  黑衣人左右开弓,双拳迅速地向夏人杰奔去,夏人杰则挥拳捣向黑衣人的脑袋,电光火石之间,砰砰几声响,夏人杰吃了两拳,黑衣人吃了一拳,双方都是踉跄后退数步。
  黑衣人又挥舞着拳头冲了过来,夏人杰也拳脚如水般向黑衣人泼去。
  房间里传来闷闷的身体相碰撞的声音。
  天台上,黑影像是鬼魅一般潜到了白逸芸的身后,缓缓地将手伸了出来,显得特别诡异。
  低低的大提琴流淌着,白逸芸如痴如狂地拉动着琴弦。“蹦!”一根大提琴的琴弦突然间崩断了。
  白逸芸叹了叹气,停止拨动琴弦,她微蹙着眉头,抬起头,视线正好和站在一旁的两个黑影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逢。一个黑衣人对着白逸芸吹着迷香,白逸芸瞬间整个人瘫软下去。黑影们身手敏捷,用一条黑布裹住白逸芸,然后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书房里,夏人杰躲过黑衣人打出的拳头,快速向前侧蹲马步,用手肘部猛烈撞击对方心口,黑衣人用拳头狠狠地击打着夏人杰的手肘。
  白公馆里突然失去了白逸芸的琴声,白行之下意识地凝望着天花板。
  黑衣人一个飞腿踹向夏人杰,夏人杰一把拉住了黑衣人的腿,用力往下一拉,黑衣人倒地。
  白行之紧张道:“人杰,不好,我们中计了,他们要的是逸芸。”
  夏人杰回过头看着白行之,黑衣人插空从包里掏出一个烟雾弹,瞬间,书房里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只听一阵破窗而出的声音,烟雾散去,黑衣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消失了。
  客厅里放着大力和大勇两个人的尸体。
  “两个死人站在那儿,你们都不知道?”白行之拄着拐杖气愤地说。
  “老爷,我的疏忽。”坤叔低着头说。
  白行之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妈的,卑鄙,无耻。”
  “我这就去把小姐救回来。”坤叔气愤地说。
  “站住,你知道她在哪儿吗?”白行之问道。
  坤叔摇了摇头。
  “军统的人,非常谨慎,上次把我绑去,都是蒙着我的眼睛,我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儿,你怎么会知道。”白行之说道。
  “我必须把逸芸救出来。但依我看,我们应该从长计议。”夏人杰看了看坤叔。
  “我能不着急吗?我的女儿啊,逸芸啊,他们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就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就把她绑走了?万一那帮禽兽要对她做什么,怎么办啊?”
  白行之激动地说。
第50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2)
  “我想他们把逸芸绑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得到那批东西。”夏人杰说道。
  “只要逸芸平安无事,我给他。”白行之气愤地说。
  “白老爷,请三思,一定会有办法救逸芸的。”夏人杰说道。
  白行之调整着自己的情绪:“那你说怎么办?”
  夏人杰思索着:“他们只是要得到那批东西,应该不会对逸芸做什么的,见机行事,军统的人会跟我们联系的,只要我们知道逸芸具体在什么位置,我们就可以营救她了。”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又看了看坤叔。
  没有人性
  军统临时官邸里莲花帐垂下,罩着大床。透过莲花帐,可以朦胧地看见白逸芸睡在棉被之中,她的睫毛微微地抖动着,似乎在努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让她虚着眼,她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坐立了起来。她环顾着陌生的四周,扶着昏昏沉沉的头,下了床,她靠在床边往外看了看,她走向了门口,她正准备走出门口,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白逸芸突然间惊慌失措,退了回来。
  白行之一夜没有合眼,拄着拐杖急促地说:“阿坤……阿坤……”
  坤叔走了过来问道:“老爷什么事?”
  白行之焦急地问:“白浩呢?”
  坤叔道:“少爷这两天没有回来。”
  白行之气愤道:“投靠了军统,人都不回来了。”
  坤叔问道:“少爷投靠军统了?”
  白行之怒气冲冲地说:“他现在帮军统办事,他一定知道逸芸在哪儿,马上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坤叔答道。
  白行之看了看客厅里的电话,却依旧没有动静。
  胡为和沈力、白浩走进了白逸芸的房间。
  白逸芸惊讶地看着白浩:“哥……”
  白浩显得很不自然。
  “白小姐,昨天睡得好吗?”胡为奸笑着说。
  “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我要回家。”白逸芸喊道。
  “你才刚来,怎么就想着要回家了啊?你看,你哥都在这儿,他都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是不是啊?白浩?”胡为奸笑着问道。
  白浩点着头。
  “哥……你怎么能跟他们在一起呢?”白逸芸不解地问。
  白浩一脸的无奈,没有言语。
  胡为轻轻走向白逸芸,说道:“白小姐,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对不起,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白逸芸向后退让着。
  “白小姐,自从在白家也就是你后母的葬礼上见过你之后,我就整日无法入眠。”胡为用一种猥琐的目光凝视着白逸芸。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白逸芸愤怒地说。
  胡为笑了笑:“你生得太美了!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起,我的魂魄就被你牵走了!”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白逸芸喊道。
  胡为刻意地说:“唉,说实话,我内心确实很矛盾,很苦恼啊,为什么你的父亲是白行之呢?我要杀了他,我不就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了?那你一定会恨死我的。可是我又是那么地爱你,真是左右为难啊。”
  “请你不要伤害我的父亲。”白逸芸哭泣道。
  胡为拉着白逸芸的手:“心疼了?我的宝贝儿,你要是从了我,我就不会杀他了。”
  白逸芸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的泪水。
  胡为抚摸着白逸芸的脸庞。
  白浩再也看不下去了:“逸芸,别相信他们的话。他们从来都出尔反尔,他们没有一句是真话。”
  胡为转过头看着白浩,一耳光给白浩扇了过去:“他妈的,我叫你过来,是叫你劝服你的妹妹,你居然说老子的坏话。看来,昨天你的苦头还没有吃够啊。”
  “别伤害她。”白浩一脸的坚定。
  “你在求我吗?”胡为奸笑道。
  “对……”白浩看着满脸泪痕的白逸芸。
  胡为拍着手:“好感人的兄妹之情啊。”
  “你只不过想得到那批东西嘛,你可以用她来威胁我爸,你可以达到你的目的。可是逸芸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她干净得像一杯水。求你,求求你,别毁了她的一生。”白浩哀求地说。
  “哥……”白逸芸流着眼泪。
  “看把你妹妹感动得……”胡为猥琐地为白逸芸擦拭着眼泪。
  胡为示意沈力将白浩带出去。
  白浩激动地挣扎着:“你们就是一帮禽兽,流氓,浑蛋……”
  沈力极力地把白浩往门外拖去,白浩从沈力的腰间拔出了枪对着胡为。
  胡为笑了起来:“第一次看到你的勇敢,你敢开枪吗?你开枪啊?你开了这一枪,你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吗?”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开枪吗?你把她放了。”白浩疯狂地喊道。
  “开啊。”胡为哈哈大笑。
  沈力一把抱起白浩的手朝向天花板,白浩扣动了扳机,天花板上子弹留下了一连串的痕迹。门口瞬间进来五六个人,击打着白浩,将白浩往门外拖去。
  白逸芸捂着耳朵,恐惧地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白浩依然大喊着:“你们就是一帮王八蛋……”
  门关上的瞬门,白逸芸看着白浩如烟海血肉模糊的脸,门外依然传来群殴白浩的声音,白浩的呻吟声和拳打脚踢的闷响,声声痛在白逸芸的心里。
  “住手……”白逸芸走向胡为。
  胡为微笑着,看着白逸芸。
  “你们会把我哥打死的。”白逸芸哭泣着。
  “那就要看你怎么表现了。”胡为阴险地笑道。
  “我要他们住手。”白逸芸解开了旗袍上的第一颗纽扣……“没有问题。”转身打开了门示意了一下,瞬间,没有了击打的声响。
  白浩满脸是血,躺在地上:“军统的人都是流氓,说过的话,承诺过的事情,跟放屁一样,转眼就不认账了!逸芸,不要相信他们的话,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沈力一脚踢到了白浩的胸口,白浩吐出了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答应了住手的。”白逸芸哭喊着。
  胡为走了过去:“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动白少爷,好吃好喝地给我伺候着,听到没有!”
  “是!”军统特务们各个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
  透过门缝,白浩虚弱地对白逸芸摇着头,白逸芸泪如雨下,胡为慢慢地关上了门。
  白逸芸倔犟地站立在胡为的面前,眼泪忍不住地滴落了下来。
  “你越是这个样子,我越是心疼,想一把紧紧地抱住你。”胡为奸笑道。
  胡为一把抱住了白逸芸,嗅着她的秀发。胡为闭着眼睛感受着:“好香啊……”
  白逸芸浑身颤抖着。
  “你是激动还是害怕?”胡为凝视着白逸芸,帮她擦拭着眼泪。
  “呸……”白逸芸愤怒地吐着唾沫。
  “嗯!连唾沫星子都有香味。”胡为变态地拭去脸上的唾液。
  “浑蛋……”白逸芸愤怒地说。
  “别这么骂一个懂得欣赏你的男人。你真的很美啊,不用眼睛也能吸引我,因为你身上散发了一种迷人的味道。它让你的魅力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散发出来,让男人闻着就心跳。”胡为淫笑道。
  “你这个禽兽。”白逸芸哭泣着骂道。
  “它对你有用吗?”胡为拿着枪对着白逸芸的脸颊。
  胡为一颗颗地解开了白逸芸旗袍上的纽扣,白逸芸迅速背过了身去。
  “我的美人儿不好意思了。”胡为激动地说。
  胡为用力将白逸芸推倒在床上,手肆意地从旗袍开衩处伸了进去。胡为的嘴唇绕过白逸芸的雪脖。
  白逸芸强烈地反抗着,但她越是反抗,胡为越是强暴。白逸芸的视线一直落在胡为右手紧握的手枪上。
  胡为突然放下了手枪,双手解着皮带,白逸芸拿起手枪,翻身而起。
  “不许动——”白逸芸怒斥道。
  “你要开枪打死我吗?”胡为笑着问道。
  白逸芸扣动了扳机:“你不要过来。”一声空响。
  白逸芸又扣动了扳机,还是空响。
  胡为哈哈笑着,继续解着皮带:“宝贝儿,枪里没有子弹,子弹啊,都在你们白公馆呢。”
  胡为一阵淫笑,一下扑到了白逸芸身上。
  胡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撕扯着白逸芸的旗袍。在暴怒之下,他双手捏着两个衣领齐齐用力向两边一分,只听“嘣嘣嘣嘣”四声纽扣断裂声连响过后,她的旗袍被彻底扯开了。
  胡为眼露淫光:“皮肤真是又白又细啊。”
  白逸芸护着前胸,拼命地挣扎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哪里会是这个被肉欲冲昏头脑男人的对手,胡为强行地进入了白逸芸,白逸芸毫无表情,凝视着天花板,眼泪却直直地流了出来。
  白行之的眼睛依然凝视着电话:“阿坤……阿坤……”
  夏人杰走了过来:“坤叔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人杰,你说这电话是不是坏了?找个人来检查一下吧。”白行之说道。
  “现在心急也没有用,军统的人迟早会打电话来的。”夏人杰说道。
  “他妈的,这又要跟我玩什么花样啊。”白行之用手捂着头。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现在显得比较被动。”夏人杰说道。
  “昨晚书房来的那一个黑衣人,我觉得有些不一样。”白行之疑问道。
  “在我看来,昨晚来白公馆的,应该是两路人。”夏人杰思索着说。
  “两路人?还有人知道这批军火?”白行之问道。
  “我也觉得很费解,从昨晚的情形来看,此人来过白公馆,在黑夜之中,相当熟悉公馆里的布局,他的工具很齐全,看来他对这个密码装置有过研究,是有备而来。”夏人杰说道。
  “他是哪路人马呢?”白行之思索着问。
  坤叔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坤叔,找到浩儿没有?”白行之问道。
  坤叔摇了摇头。
  胡为穿着衣服,白逸芸头发凌乱,使劲地用被子护着自己的身体。
  胡为拍了拍白逸芸的脸颊:“女人都有第一次。”
  白逸芸瞬间像一头疯狂的困兽狂抓住胡为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胡为推却推不开,痛得叫了起来:“啊……”
  胡为提起一边的板凳向白逸芸的头砸去,殷红的血流了下来,白逸芸瞬间晕倒了过去。
  胡为护着手上的伤口:“妈的,一个疯女人。”转身关上了门。
  她加入共产党
  燕珍翻着郑医生的一些资料,看到一些关于日本的文字书籍,还发现了一张地图。她把地图铺开,发现是一张重庆地图,每一个地区还特意地做了标识,画着一个个的骷髅头。
  楼下传来了一些声响,她赶紧还原着一切。
  郑医生吃力地脱掉了外套,又脱掉了内衣。裸露的身体上,一片片的淤青,他用热水擦拭着汗渍和淤血。
  “你回来了?”燕珍披着睡衣走了出来。
  “怎么你一夜没有睡吗?”郑医生一惊。
  “你受伤了?你跟人打架了吧?”燕珍看着郑医生赤裸的上身,说道。
  “为了革命受点伤不算什么。”郑医生掩饰着说。
  “你刚才……”燕珍若有所思地问道。
  “执行任务。”郑医生赶紧掩饰道。
  燕珍半信半疑地点着头,拿出一瓶跌打油。
  “你要干什么?”郑医生有些紧张地问道。
  “给你擦药啊。”燕珍说道。
  “谢谢……”郑医生缓和下来,微笑着说。
  “那你趴下吧。”燕珍说道。
  郑医生一脸幸福甜蜜地趴在了床上,燕珍将跌打油倒在手上,然后轻轻地推在郑医生赤裸的脊背上。
  “疼吗?”燕珍问道。
  “不疼,真好!”郑医生一脸的幸福,摇了摇头说。
  燕珍看着郑医生。
  薄雾笼罩着青石板小道,燕珍一身布衣,她环顾了一下前后,急步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
  江中行驶着大小木船和机帆船,纤夫们负重前行喊唱着:“二四八月天气长,情妹下河洗衣裳;清水洗来米汤浆,情哥穿起好赶场。哟—嗬—嗬……哟—嗬—嗬……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我一身胆。”
  一声声和号子,高亢豪迈,久久回荡在峡江之中。
  燕珍登上了渡船,左顾右盼地张望着。
  一个男人穿着长衫,戴着帽子:“小姐,过河吗?”
  燕珍叫道:“到河对面弹子石去。”
  男人笑道:“你看那些纤夫,他们是险滩的唯一征服者,他们逆向而行,脚蹬石头手扒沙。”
  燕珍看了看男子说:“风里雨里走天涯。”
  男人接道:“这川江上的号子是长江的魂魄啊。”
  燕珍看着滚滚的江水。渡船在江中行驶着。
  男子取下了帽子,是苏万里。
  “您托人递进来的药单子,差点被郑医生发现,不过我迅速地记下了接头的地点后,我就把它毁了。”燕珍说道。
  “以后最好是烧了,这样就无影无踪了,你不能被暴露,你一旦暴露了,他就知道了我们在监视他,而且你会有杀身之祸。”苏万里谨慎地说。
  燕珍点着头:“我会小心的,他对白公馆的那批军火好像特别感兴趣,而且他昨晚还去了白公馆,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他只是对我讲,他在执行任务。还有,他经常在深夜的时候,用一部电台发报,而且似乎有了很长时间了。”
  “看来,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他是一名以日本共产党员的身份进入中国、混入我党的日本间谍。现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你目前还是扮演好自己的身份,等郑医生这件事解决完了,会有新的任务派给你。”苏万里指示道。
  突然,燕珍想起了什么,说:“哦,还有,我昨天发现了一张地图,是重庆的地图,上面有一些标识很奇怪,画着骷髅头。是不是日本方面对重庆又有什么行动啊?我想办法弄到那张地图。”
  苏万里思索着:“船马上就要靠岸了,待会儿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燕珍有些疑惑地看着苏万里。
  穿过几条小街,苏万里带着燕珍神秘地走进了一个吊脚楼。
  苏万里用钥匙打开了门。
  “这是哪儿?”燕珍问道。
  “我的家。”苏万里答道。
第51章 一入江湖岁月催(3)
  燕珍有些警觉地问道:“为什么带我来你家?”
  苏万里问道:“因为其他的地方不安全,燕珍,你是不是多想了?”
  燕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我……”
  苏万里笑了笑,拿出了一面镰刀斧头的党旗,悬挂了起来:“你看……”
  燕珍充满着无限向往的神情。
  苏万里一脸肃穆:“今天,燕珍同志在这里庄严地入党。”
  燕珍凝视着这面鲜红的党旗,心里涌起了一股热流,燕珍缓缓地举起了攥紧的右手,面朝着党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
  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服从党的领导;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
  苏万里激动地说:“燕珍同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了,组织对你考验才刚刚开始。在以后漫长的革命路途上,希望你能发扬我党光荣的传统,牢记党的使命时时刻刻做好为了人民、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而牺牲的准备。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来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推翻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
  燕珍坚定地点着头。
  声东击西
  备注:1937年的黑色星期五,日本在上海发动“八一三”事变,从“七七事变”到“八一三事变”,在短短的5个星期之间,日本帝国主义把侵华战火从卢沟桥畔扩大到平津地区,从华北扩大到华东,原来的局部挑衅发展成全面的武装侵略中国的战争。这是一场不宣而战的侵略战争,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空前严重的亡国危机。抗日御侮,救亡图存,成为当时中国各民族、各阶级最紧迫的共同任务,全国范围内很快出现了团结抗日的局面。
  胡为接着电话:“是是,我明白,戴局长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戴局长说什么啊?”沈力有些迫不及待。
  “‘八一三事变’后,上海沦陷,南京告急。委座决定将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先移往武汉再转站重庆,但是戴局长会先到重庆。”胡为觉得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时候到啊?”沈力有些担心起来。
  “一个星期之内。”胡为脸色沉肃。
  “这么快啊?”沈力不安起来。
  胡为说道:“戴局长过来主要是打前战,把委座和夫人的官邸确定下来。
  他还问到了那批军火的事情。”
  沈力问道:“那您怎么说的?”沈力焦急万分。
  胡为说道:“当然说没有问题了,看来,我必须马上对白行之施压了。”
  沈力问道:“白行之的女儿和儿子都在我们手里,他必须乖乖地交出来。”
  胡为点头思索着:“对了,其实我觉得这个白公馆也是个不错的地方,重庆像个火炉一样,委座要是住在这背靠大山的白公馆里,还能避夏日酷暑呢。”
  沈力哈哈笑了起来:“高,确实高啊……”
  胡为和沈力哈哈笑了起来。
  白公馆里一阵电话铃响了起来,夏人杰、坤叔和白行之相视了一下。
  白行之一把抓起了电话:“喂,什么地方?好的,我一定到。”白行之放下了电话。
  “老爷,什么事?”
  “军统的胡为请吃饭。”
  “老爷,小心是鸿门宴啊。”
  “有提到逸芸吗?”夏人杰问道。
  “他们会不会不承认绑架了逸芸呢?”白行之摇了摇头。
  “不会,既然他们请吃饭,那一定会谈到这个问题。”夏人杰焦急地说。
  “老爷,谁和您去啊?”坤叔问道。
  “人杰,你留下,守着白公馆,我怕军统的人又使坏,夜里让人潜入白公馆。”白行之看了看夏人杰,又看了看坤叔,说道。
  “好的。”夏人杰应道。
  “老爷,我们多带点人去吧。”坤叔问道。
  白行之穿着外套,摇了摇头:“不用,在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是不会让我掉一根汗毛的。”
  夏人杰看着白行之:“注意安全。”
  白行之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和坤叔离去。
  会仙楼的包间里,一大桌子的酒菜已经摆放好。满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生气。
  白行之和坤叔走了进来,胡为起身迎了过来:“白老爷,真是给我面子啊,来,来上座。”
  沈力为白行之拉着板凳。
  “我记得军统一向的办事作风不是这样的啊。”白行之说道。
  “那要看对什么样的人了。”胡为说道。
  白行之坐了下来,示意坤叔也坐了下来。
  胡为为白行之倒上了酒:“上帝造人,人造城,重庆两江环抱是福地啊。”
  沈力附和道:“对,对,还是一座美丽的山城雾都。”
  “英国的首都是雾都伦敦,我们中国将来的首都啊,也许就是重庆了。”
  胡为沾沾自喜地说道。
  “白某人不太喜欢拐弯抹角,您想说什么?请直说。”白行之直言不讳地说。
  “豪爽之人。”胡为奸笑道。
  “承蒙夸奖。”白行之淡淡一笑道。
  胡为一脸的沉重地说:“短短数月间,中国七大城市——北平、天津、青岛、上海、南京、广州、武汉已先后被日本军队攻陷,中国乃至中华民族都已沦落到不只是丧权辱国而是亡族灭种的地步了!委座已经决定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借以争取战略退却之主动地位,力避全盘溃败之忧。”
  “这与我有何相干?”白行之不以为然地说。
  “国共即将合作,全民将长期抗日,与倭鬼拼个死活,以争取国家民族最后生存的胜利。”胡为笑了起来。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嘛!”白行之说道。
  “白老爷知道,我们要什么?”胡为试问道。
  “可是我没有你想要的东西。”白行之说道。
  “白老爷,您有。”胡为愣了一下道。
  “我没有……”白行之一脸坚定地道。
  “我说你有,你就有。”胡为道。
  “那您不是成了栽赃了吗?”白行之道。
  “您不是有白公馆嘛!”胡为道。
  “白公馆,那是家小的住所。”白行之接着说道。
  胡为看着白行之笑着:“可是国民政府看上了白公馆,我们想把它征用来做官邸,至于价钱嘛,白老爷,您开个价。”
  白行之笑了起来:“一个人连家都没有了,那他还有什么呢?”
  胡为笑道:“家嘛,没有了可以再建嘛,您要知道,这政府马上就要迁过来了,总得有地儿办公、居住吧?您现在让我们建去,我们哪儿来得及啊,等建好了,那小日本都打到重庆了。”
  白行之道:“你们别欺人太甚了。”
  沈力说道:“瞧您说的,我们怎么成欺人了,再说了您仁字袍哥舵把子白老爷我们敢吗?”
  白行之道:“您想征用白公馆啊,不可能。”
  胡为脸沉了下来:“白老爷,您可是要想好了,这是公家的事情,不是私事,这事关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国共两党这冤家对头,都达成共识,一致抗日了,我们现在只是征用您的公馆便于国民政府办公所用,您一个袍哥舵把子为什么就不能觉悟高一些呢?”
  白行之反问道:“重庆有很多公馆都可以征用,为什么就单单地看上白公馆?”
  胡为说道:“国民政府要迁都到重庆,一个白公馆哪儿容纳得下啊,我们选了好几个公馆呢,白公馆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白行之道:“白公馆位置太偏,不太合适,我倒是可以帮忙效劳为国民政府找一两个比较理想的公馆。”
  胡为感叹地说:“重庆啊,是一座多山的城市,这背靠大山的白公馆呢,山高林密,就像一个铜墙铁壁一样,出入也很方便,不易被发现,我们认为很安全。”
  白行之道:“白公馆三天两头,都有贼来光顾,昨天夜里还有人绑走了我的女儿。”
  胡为笑道:“是吗?谁那么大胆啊?”
  白行之狠狠地看着胡为:“是啊,是谁那么大胆呢?”
  白行之与军统之间的斗争这一刻已经摆在了桌面上。
  洗心革面
  白逸芸依旧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门轻轻地被推开了,一双男人的脚出现了,他轻轻地关上了门,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白逸芸。
  男人的手伸向了白逸芸,白逸芸惊恐地叫喊着:“啊……”一双男人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男人捂住了白逸芸的嘴:“是我,不要叫。”
  白逸芸回过头看见是白浩,一头扑到了哥哥的怀里哭泣了起来:“哥……”
  白浩看着满脸是伤痕的白逸芸:“他妈的,禽兽!我早晚杀了他们呢,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白逸芸默默地哭泣着。
  “逸芸,别哭了,我们想办法逃出去。”
  白逸芸点着头。
  “逸芸啊,哥……平日是脾气不太好,这次,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信了军统的话,哥的私心太重,害了你,害了白家,哥永世不得超生啊。你回去告诉爸爸,我对不起他,我老给他惹祸,以后不会了。”白浩痛苦地说着。
  “哥……”白逸芸高兴地哭了起来,“哥,你明白就好,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妹妹先走吧,哥还有事,办完了事一定回去。”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白逸芸哭道。
  “你一定要出去,哥会帮你报仇的。”白浩摇了摇头说。
  “不,哥……你跟我一起走。”白逸芸一把抱住白浩哭了起来。
  “逸芸……我出不去了,我已经进了这个局,我即使是回到了白公馆,军统的人也会想方设法杀了我的。”白浩说道。
  “不……哥,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我们一起回家,爸爸还有坤叔都会保护我们的,你不会有事的。”白逸芸祈求道。
  “对,我不会出事的,但还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办完了才能回家。”白浩点着头说。
  “哥……我求你了,跟我一起走吧。”白逸芸哭泣着说。
  “逸芸,听话,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胡为他们回来了,你就走不了了。”白浩慌张地说。
  白浩脱下了衣服穿在白逸芸身上。
  白浩指着:“从窗户上跳下去,然后跑进树林,一直向前,就会有黄包车了。”
  白逸芸拉着白浩的手说:“哥……我等着你回家。”
  白浩哭了起来:“替我对爸爸说,对不起。”
  白逸芸跳下了窗户,消失在茫茫的树林中。
  白浩关上了窗户,一脸的决绝。
  军统临时官邸过道上,胡为和沈力行走着。
  “真的要在白公馆办公?”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真的是一个幌子吗?戴局长说过‘在敌人的办公室办自己的事,最可靠’。”
  “至理名言,那这个白小姐……”
  “这个白小姐,长得不仅标致,而且还是个……”
  沈力和胡为两人哈哈地淫笑起来。
  胡为说:“白小姐这是我们的最后砝码,现在要看白行之如何表现了,白老头似乎不是很愿意合作啊。这可由不得他,这两天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白公馆,一个星期,不,我让他三天之内,就给我乖乖地交出来。”
  胡为一脸淫笑地打开了房间门。
  房间里没有亮电灯,只有桌上的烛光飘飘摇摇,显得有些昏暗。透过半掀的纱帐,可以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沈力一脸淫笑地为胡为关着门:“这种事情,我就不便打扰了。”
  胡为呵呵笑着:“算你小子识趣。”
  白浩躺在被窝里,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长刀。
  胡为一边走向床,一边脱掉外套:“宝贝儿,你是不是等急了啊?”
  胡为刚要掀开被子,突然之间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胡为将身体退了回去,他仔细地凝视着被子里的这个人。
  被子里的白浩心中七上八下的,突然之间的宁静给他增添了几分紧张,握着刀的手有些抖。
  胡为思索着,忽然听见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被扑灭时那么轻的一声响。
  白浩突然之间掀开了被子,一把长刀直直地向胡为刺去。胡为飞快地跳起,一手撑住白浩袭来的长刀,一个空翻,落在了他的背后。
  “想杀我,你以为军统的人都是吃素的吗?”
  白浩举起长刀又向胡为砍去,胡为飞快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长刀。白浩一个飞脚,狠狠地往胡为身上踢了过来。胡为一手扒住了白浩的脚,身子倒立起来,一脚踢在了白浩的脸上。白浩的鼻血瞬间流了出来,胡为左手一拳反身打在了白浩的胸口上,白浩哇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白浩没有退缩,又一跃起身奋力闭拢双脚,向胡为踢了过去。胡为双手交叉护住了身体,但依然被踢了开来,胡为以稳妥的姿势滑了一段距离。
  白浩双眼充满了杀气,站了起来,指着胡为道:“老子今天就结果了你的狗命,为我妹妹雪恨。”
  胡为冷冷道:“你有这个本事吗?”
  白浩满脸是血,拿起长刀嘶喊着向胡为砍去:“啊……”随着刀光一闪,一声枪响随即而至。
  沈力带着军统的人推门而入,举枪对着白浩射击。瞬间,白浩的身体僵住了,他拿着长刀脚步有些蹒跚,向前迈着步子,拿着刀依然对着胡为。
  胡为一挥手,所有人放下了枪。
  胡为奸笑道:“我就是睡了你的妹妹,我就是要把你们白家逼得走投无路,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杀了我吧。”
  白浩的嘴里流出殷红的鲜血,他奋力地用长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王八蛋。”
  白浩用尽全部的力气再次举起刀,向胡为砍去,当那刀落下的一瞬间,白浩再也没有力气,“哐”的一声跌落倒地。双手紧握着刀子,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却遍布着通红的血丝以及地狱冥火般的仇恨。
  胡为将白浩的狰狞的脸扭到一边:“妈的,尽坏我的好事。”白浩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身体瘫软地倒在了地板上。
第52章 江平静思人间殇(1)
  虽然这地下室的面积不大,可是密密麻麻地存放着猎枪、冲锋枪、重机枪、火箭炮……
  面对着种类如此齐全的武器,夏人杰不由得连忙冲了进去,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起来。这是一个方形的地下室,虽然面积不大,可里面却摆满了很多漆黑色的架子,而架子上面摆放的正是各种各样的枪械。
  夏人杰好奇地随手取下一把冲锋枪,仔细地端详着。
  “不要乱动,小心走火。”坤叔警觉地说。
  夏人杰正准备将枪放回架子上,回过头看见了墙上贴着一张关二爷的像,右下角放着他一辈子都记得清楚的那个黑匣子,夏人杰傻在了那儿。
  “人杰,你怎么了?”白逸芸问道。
  夏人杰浑身有些颤抖走向了那个黑匣子。
  白行之和坤叔相视了一下。
  夏人杰拿着黑匣子,有些反常地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小池俊夫
  苏万里一身长衫在小街上行走着,郑医生尾随其后,苏万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个转身走进了小巷,郑医生赶紧跟了上去。
  郑医生来到城墙处,却找不到苏万里,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果然是你。”苏万里从城墙后面走了出来。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郑医生回过头凝视着苏万里。
  “你是一名日本间谍。”苏万里一针见血地说道。
  “对,我的日本名字叫小池俊夫。但是你没有把我的真实身份打听清楚。
  我根本就不是日本共产党员,只是为了进入中国,进入中国的共产党,所以我伪造了身份。”郑医生自傲地说。
  “你的母亲不是中国人吗?”苏万里反道。
  “可是我的身体里还有一半流淌着大和民族的血液。日本已经攻陷北平、天津、青岛、上海,在夺取南京后,数月间中国就会一步步全盘沦陷。”郑医生讥笑道。
  “哼哼……这就是大和民族吗?让礼仪之邦、诗酒之乡、温文尔雅的中国已尸横遍野,流血漂杵!”苏万里斥道。
  “不许你污辱大和民族。”郑医生激动地说。
  苏万里淡然道:“你的母亲生下了你,真的是可悲。我告诉你,小池俊夫,中国幅员辽阔,决不会全盘沦陷,也决不会亡族灭种,中华民族是一个有五千年悠久历史的民族,也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日本只是一个弹丸小国,想吞并我们,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收起你们狂妄的野心吧,中国的四亿五千万同胞,一定会跟你们小日本血战到底。”
  “可是苏同志,恐怕你已经活不过今天了。”郑医生冷冷说道。
  苏万里向后退了一步,摆开了架势。郑医生脱掉了中山外套,就在他脱下外套的瞬间,他将左手衣袖里藏着的一把匕首刺向苏万里,苏万里一个侧身,匕首划过了他的后背。
  郑医生拿着匕首,如同挥动日本军刀一样,上下飞舞着。苏万里左右躲闪着,郑医生似乎有些急不可耐地想一举命中。他站定,猛力地将匕首飞射而出。
  苏万里一个漂亮的凌空旋转,挥动长衫将匕首打掉在地。
  郑医生面日狰狞地看着苏万里,飞身而起,猛扑而来。苏万里扑地一倒,左脚顺势猛蹬,径直将郑医生旋扫而出。郑医生翻身而起,再次进攻,一个飞踹,苏万里躲让着,郑医生又一后踢,踢向了苏万里受伤的后背,同时一个手肘挥了过去,苏万里倒在了地上。
  郑医生一声大叫:“啊……”扑倒压在了苏万里身上,把刺刀深深地扎进了苏万里的身体里。
  郑医生丧心病狂地喊道:“大和民族万岁!”郑医生用力地旋动着匕首的刀把,苏万里表情痛苦,嘴角慢慢浸出了鲜血。
  诊所阁楼的窗户外传来了阵阵的鸣笛声,几艘小木船驶过。
  桌上摆放着简单的早点,油条、稀饭和咸菜。
  郑医生和燕珍吃着早饭。
  燕珍在想,最近怎么没有看见苏同志来了,他不是说诊所是联络点吗?怎么也不见人来呢?
  这时,郑医生四处看了看小声地说:“苏同志是叛徒。”
  “叛徒?”燕珍睁大了眼睛。
  “对啊,他已经被我党的人秘密解决掉了。”郑医生说道。
  “苏同志牺牲了?”燕珍难以置信地问道。
  “为了革命才叫牺牲,他算不上,你要知道叛徒是最可恨的,因为叛徒先害死的永远是自己人。”郑医生笑道。
  “我不相信苏同志是叛徒。”燕珍质疑道。
  郑医生掩饰地笑了笑:“我也不相信,但这是事实。人心隔肚皮,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叛徒在朋友眼中是最可恨的敌人,在敌人眼里他是最可疑的朋友,落得什么好呢?”
  郑医生疑问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燕珍笑道:“是啊,人心隔肚皮,你怎么想的,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郑医生审视着燕珍,说:“你在怀疑我吗?”
  燕珍故意说给郑医生听:“我痛恨叛徒,因为敌人是与你正面交锋,经过打斗之后,还有可能成为朋友,而叛徒是永远不可能再成为朋友的。”
  郑医生咧嘴冷笑着。
  身陷绝路
  一个黑影在白公馆门外晃动着,碉堡上的夏人杰用犀利的目光凝视着。
  “开枪吗?”志强小声地问道。
  “抓活的。”夏人杰摇了摇头说。
  人影慢慢地靠近了白公馆,门虚掩着,一推竟然就开了,黑影刚跨进房门,夏人杰一把枪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不许动。”夏人杰说道。
  人影瘫软如泥,一下倒在了地上。夏人杰与志强相视了一下,夏人杰将此人翻过身来,竟然是穿着男人衣服的白逸芸。
  夏人杰一把抱起白逸芸:“逸芸,你没事吧?逸芸……”
  白逸芸躺在床上,夏人杰守在床边,她闭着眼睛在床上挣扎着,依然有血渍的额头布满了汗珠。
  白逸芸嘴里喃喃地说着:“快跑,哥……快跑啊,快跑……”白逸芸在惊恐不安中睁开了眼睛。
  夏人杰安抚着白逸芸:“逸芸,没事了,你已经回家了。”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眼睛里布满了泪水:“人杰……不要碰我。”
  “逸芸……醒了吗?”白行之推门而入问道。
  白逸芸看着白行之,一头栽进了白行之的怀里:“爸爸……”
  “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逸芸,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白行之紧紧地抱着白逸芸。
  “爸……他,他们是禽兽。”白逸芸泪眼婆娑地哭泣着,是那么撕心裂肺。
  “妈的,他妈的浑蛋。”白行之紧紧地握着拳头,痛不欲生地喊着。
  夏人杰充满爱怜地看着白逸芸。
  白行之、坤叔、夏人杰交谈着。
  “为了得到这批东西,军统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坤叔说道。
  “征用白公馆,这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一定是知道这批军火就在白公馆里,征用了白公馆,就等于得到了这批军火。”白行之气愤地说。
  “决不能让军统的人得逞。”夏人杰说道。
  白行之看着夏人杰。突然,一阵电话铃响了起来。
  坤叔接过了电话:“喂……你好,白公馆。”坤叔立即将电话交给白行之,并示意是军统的来电。
  白行之接过了电话:“喂……谢谢,我不需要什么礼物。支持抗日,白某人可以捐钱捐物,这个白公馆,我已经居住出了感情,所以请不要再为难我了……行吧,我再考虑一下。”
  “阿坤,军统说送了一份礼物放在了门口,去拿进来吧。”白行之示意坤叔说。
  坤叔转身离去。
  白逸芸坐在床上一脸的茫然,泪眼婆娑。红红的绸带在半空中开成了一簇簇不灭的火花,她端来板凳,站了上去,凝视着这个如火一样的光环。套入颈项,就可断绝一切凡尘俗世,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戴上了那一圈绝世的项链。
  微冷的风,掠过已经冰凉的脖子,寒意,已经入侵到身体的一半。白逸芸一脚踹开了板凳,身体悬空,身体随着微风摆动,头发盖住了整个脸颊,双手自然下垂,像是一个美丽的人偶。
  古历和中天将一个袋子抬了进来。
  “什么东西?”白行之疑问道。
  夏人杰摇了摇头。
  坤叔打开袋子,看到白浩血肉模糊的脸,白行之扭过头去。
  坤叔激动地抱着白浩的尸体:“少爷,少爷……你们这帮狗娘养的,老子跟你们拼了。”
  白行之示意古历和中天抱住了坤叔,坤叔满脸是泪痕。
  “阿坤,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冷静。”白行之内心十分痛苦,他努力克制自己。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她,她上吊了。”吴妈大声喊叫着。
  夏人杰一个箭步冲上了楼去。
  “真的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白行之苦笑着……
  仁字袍哥堂口。
  礼字袍哥张千、智字袍哥南爷、信字袍哥奇二娃、义字袍哥贺哥子齐聚一堂。
  白行之泡着功夫茶,端给每一个人。
  礼字袍哥张千介绍道:“白老爷,九爷去世之后,义字袍哥又选出了新的舵把子,贺哥子。”
  义字袍哥贺哥子起身,给白行之行着礼。
  白行之回着礼:“这兄弟之间的情义就像这功夫茶一样,清水洗,沸水泡,温水浇盖,品出来先是苦,后是醇,再是香,最后是久久都不能散去的留恋。”
  “白老爷,今天请我们来,不只是喝茶那么简单吧?”智字袍哥南爷问道。
  “兄弟之间为什么就不能简单地喝喝茶呢?”白行之微笑着说道。
  “我们都听说,您和军统在斗气啊。最近白家真是不幸,我们深表同情,您看,先是老婆被杀了,然后女儿被奸污了。这眼下,儿子又被杀了……”信字袍哥奇二娃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世道啊。”义字袍哥贺哥子怒斥道。
  “有的事情,躲不过去就不躲了,人就是死也不能趴下啊。”白行之一脸苦笑道。
  “您怎么就跟军统的人结下仇了?”礼字袍哥张千问道。
  “私事,我也不想我的袍哥兄弟们卷入这场争斗之中。想必大家都知道国民政府不久就要迁到重庆了,他们到重庆来时也就是我将死之日。白某不畏惧死,白某也不指望袍哥兄弟们来为我拼命,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白行之内心极其痛苦地说道。
  “白老爷何必说得那么伤感啊,不管怎么说,在这重庆城里,袍哥还是很有势力的,谁敢动您啊!”智字袍哥南爷激动地说。
  “这军统不是动了我吗?兄弟们,我今天也就是想给大家说说心里话。”
  白行之感慨地说。
  “白老爷,有什么您直言。”信字袍哥奇二娃坦诚地说道。
  白行之有些激动地坦露:“袍哥分五堂,仁义礼智信,是儒家思想中所说的‘王道’,仁者无敌,义薄云天,以礼待人,智勇双全,诚实守信。当然这也是我们做人的行为准则。袍哥的由来,众说纷纭,但我知道有一个关于袍哥的故事。三国时期,关羽被迫降曹后,曹操赐予他很多金银玉帛,关羽一概不受,只收了一件锦袍作为答谢。曹操发现关羽很少穿这件袍子,即使穿,也是把旧袍穿在外面,而把曹操所赐的新袍穿在里面,曹操很纳闷,就问关羽:
  ‘这是为什么呀?’关羽说:‘旧袍是我大哥刘玄德所赠,虽然我现在受了丞相的新袍,但怎么敢忘了大哥的旧袍。”
  礼字袍哥张千感动地说:“白老爷……”
  白行之拭去眼角的泪痕:“让大家见笑了,袍哥兄弟之情是兄弟之间的情感,比友谊更深刻,比歃血为盟更为真挚的一种情感。所以我希望我的袍哥兄弟们,不要一切用金钱来衡量,在利益面前别把仁义礼智信这个准则忘记了,袍哥要发展下去,还要靠兄弟们来维护。”
  信字袍哥奇二娃说:“白老爷,我们都是袍哥,最耿直的袍哥,我们不会让袍哥灭亡的。”
  白行之微笑着看着大家说:“以前,兄弟总埋怨,码头不许走私烟土,不许走私军火,其实都是因为我不希望看到袍哥兄弟们为了利益相互地厮杀。我们都是滴血为盟的兄弟,怎么能让双手沾满自己兄弟的血呢?也许,你们说得对,想改变别人的同时,我也应该改变一下自己,但我并不后悔,可能要失败,也可能成功,所以我愿意做这个尝试。即便是失败了,也是一种经历吧,人一辈子不会因为你做过什么而后悔,而是等老的时候,因为你没做过而后悔。”
  几堂的舵把子都相互对视着,似乎有些赞同白行之的话。
  最后的请求
  两三个军统打扮的人在白公馆附近转悠着,不时打探着白公馆。
  坤叔站在林清玄和白浩的墓碑前,两行老泪流了下来。
  坤叔动情地说:“清玄,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浩儿。以前我答应过你,会一辈子保守我们的秘密,这么多年了,虽然老爷不待见他,可我总是默默地关注着他,他总是大大咧咧的,脾气不是很好,老让老爷生气。其实他很有上进心,总想为老爷分担点什么。你去了的那天,我就安慰自己,世界上没有了你,不是还有我们俩的浩儿吗?我会站得远远地,默默地注视着他的成长。我没有权利过分地去关心他,因为那样老爷会有想法的,所以我总是远远地看着他,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听不到他叫我一声爸爸了,可是我多么想听到他能叫我一声爸爸啊!”
  白逸芸蜷缩着身体,用手抱住脚,感觉很无助,她的目光呆滞,默默流着眼泪,看着前方。
  夏人杰握着她的手:“为什么那么傻呢?”
  “为什么不让我死,一个女人连贞洁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呢?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肮脏地活着,我脑子不停地出现那些画面,我好痛苦啊,你让我死吧,死了会让我解脱。”白逸芸伤感地说。
  说着白逸芸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夏人杰一把夺了过来。
  “逸芸……别这样。”夏人杰心疼地抱住了白逸芸。
  “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白逸芸哭泣着说道。
  夏人杰安慰地劝道:“逸芸,生命中的一些痛苦与失落在你没有办法改变它的时候就应该学会面对它,弱化它。我们都不想发生,可是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坚强地面对。生命就像是一场战斗,敌人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你在我的心目中还是那么美丽,你要战胜你自己。人活着就是一种信念,要永远对未来抱有希望。”
  “我还有希望吗?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白逸芸哭着说道。
  “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不能遗弃了自己,不许你再漠视生命,再说丧气话。”夏人杰劝道。
  “你还会娶我吗?”白逸芸含着眼泪。
  夏人杰凝视着白逸芸不语。
  “为什么不回答我?”白逸芸哭道。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你可以出去了。”白逸芸笑着哭泣道……
  “不是这样的。”夏人杰说道。
  “我感觉我快不能呼吸了,我好痛啊。”白逸芸哭泣着……
  “逸芸,别这样。你痛,我也会痛的。”夏人杰紧紧地抱着她劝说。
  “不要抛弃我。”白逸芸紧紧地抓住夏人杰的衣角伤心地流着泪。
  夏人杰将白逸芸抱得更紧。
  夏人杰推门进了白行之的书房,看着白行之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行之点了点头:“逸芸好些了吗?”
  “刚睡了。”夏人杰回道。
  “我想跟你好好谈谈。”白行之说道。
  夏人杰点了点头。
  “你也看到了,最近白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美婷去世了,然后军统奸污了我的女儿,杀了我的儿子。今天我还在给我的袍哥兄弟们讲仁义礼智信,可是仁义礼智信,对我则可,对敌则不可。对敌当施之以虹,诱之以利,欺之以诈,残之以忍,无忠恕可言。”白行之语重心长地说道。
  “您想怎么做?”夏人杰问道。
  “军统想得到什么?”白行之反问道。
  “军火!”夏人杰答道。
  “对,我给共产党。”白行之坚决地说。
  “谢谢……我代表共产党谢谢你!”夏人杰一脸兴奋地握住白行之的手,“国民政府马上就要迁入重庆了,胡为还会以征用白公馆办公为由进入白公馆,而且现在他们已经派人监视白公馆了,这批军火要如何运出去呢?那批东西在哪儿?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这时,白行之拉着夏人杰的手冷静地说:“我有我的办法,密室里,油画背后的确是一个密码装置,破译密码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炸了这个密码装置,同样进不了密室的门。”
  夏人杰点了点头。
  “这个密室里,还有一个地道。货物可以通过地道运出去,走水路比较快。”
  “白老爷,谢谢!”夏人杰激动地说。
  “这也算是我帮你的一个忙吧,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白行之恳切地说。
  “当然可以。”夏人杰深感白老爷话里的含义。
  “和逸芸成亲吧。”白行之恳切地说。
  “您知道,在我的心里已经……”夏人杰内疚地说。
  “在你的心里,腾个空给逸芸吧。”白行之打断了夏人杰的话。
  “逸芸是一个好女孩,美丽、善良,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不真实,她不是属于我的,因为我不能带给她幸福。”夏人杰歉意地说。
第53章 江平静思人间殇(2)
  “今天,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谈话,说大道理也许我说不过你,可是论人生经历我却要丰富一些,说到幸福,在你的心中幸福是什么呢?”白行之问道。
  “逸芸从小生活得很富足,我总不能让她跟我过苦日子吧?”夏人杰说道。
  “年轻人,幸福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不取决于生活状态,而是取决于心态。当你想睡觉时,你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床,当你想落泪时,你的身边多出了一个肩膀,当一个女人受伤时,她的心被你温暖了,拯救了,那么她就幸福了,幸福可以很简单的。”白行之给他讲着人生的哲理。
  “我和她之间会有爱吗?”夏人杰问道。
  “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她很爱你,这件事情出了之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才会去做傻事。爱情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吸引,没有重量,然后相爱的两个人,一天又一天地往里面放入感情,慢慢地就开始有了重量。”白行之感叹着。
  夏人杰沉默不语。
  此时,白行之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在我心目中的夏人杰不会是迂腐到会在意她的贞洁吧?人杰,男人和女人对待情感是不一样的,女人更感性,男人更理性。你对另一个女人也许并不是爱,是一种责任而已。我知道你只是觉得对不起她,你只是认为你给予过她承诺。我们都是性情中人,请你为逸芸想想吧,她将在痛苦和阴影中度过她的余生,你忍心吗?”
  实际上,夏人杰心里十分矛盾,他真有些被白老爷的话所感动:“我对逸芸是有感情的,我只是不想辜负和伤害另一个女人,虽然我现在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我真的不能放弃她。我和她一起长大,他父亲临终前一再交代我,一定要照顾好她,可是我把她弄丢了,如果现在我娶了逸芸,我更是不仁不义。”
  白行之走到了夏人杰的跟前,看着人杰,说:“我这个老头子啊,个性很强,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今天算我求你了,逸芸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儿,生活中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一旦发生将成为一生的痛。即使时间能让伤口愈合,但伤痕是永远不可能消除的。我不想我的女儿活得那么痛苦。你是唯一可以给她幸福,能够保护她一辈子的人。所以……”白行之说着,一下跪了下去。
  夏人杰搀扶着白行之,这是一个不能拒绝的请求,但不得不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燕珍,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白逸芸挽着白行之的手臂,一脸的惆怅在花园里散步。
  “逸芸啊,这世界上做得最久而且最可靠的朋友就是你自己,而最被人忽视又最无法躲避的朋友还是你自己。答应爸爸,以后不许再放弃自己。”白行之湿润着双眼乞求道。
  “对不起,爸爸。”白逸芸点着头娇柔地说。
  “傻丫头,别说这样的傻话了,浩儿也不在了,就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爸爸要你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白行之安慰地说道。
  “哥不在了,现在,你想生气都没有人惹你生气了。”白逸芸含着眼泪说道。
  白行之紧紧地抱着逸芸:“我知道,浩儿总是对我有成见,他啊,不明白我的苦心,我只是想多锻炼锻炼他。”
  白逸芸说道:“哥虽然有一些恶性,但本质是好的啊。谁能没有一点缺点呢?爸,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告诉您,他对不起您。”
  白行之挥了挥手,瘪起了嘴,眼角有了些许湿润:“人啊,总是到了最后一刻,才醒悟一切。”
  白逸芸含着眼泪:“爸……我想给您掏耳朵。”
  白行之笑着点头。
  白公馆的花园里,阳光透过茂密的黄桷树叶,伴着鸟儿的歌唱,将一个个光点打在地面上。
  白逸芸拿着精致的挖耳勺为白行之掏着耳朵,白行之像一个孩子一样坐在小藤椅上,把头枕在白逸芸的膝盖上。
  “这样的幸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那您就静静地享受吧。”
  白行之闭着眼睛静静地趴着,感受着那种舒畅。
  “爸爸,疼吗?”
  白行之不说话。
  逸芸就用纤巧的手指弹一下挖耳勺,继续掏下去。
  “爸,要是疼的话,您就说。”
  “嗯……”
  “爸爸,你舒服吗?”
  “嗯,只要挖耳勺在我的耳朵眼里进进出出,我心里就觉得很踏实。”
  “爸爸,那我陪在你的身边,给你掏一辈子的耳朵吧。”
  “瞎说,你是要嫁人的。”
  “我不嫁人了,我就想陪在爸爸身边。”
  “可是爸爸想让你嫁一个你爱的人。”
  “可是他爱我吗?”
  “会爱你的,爸爸希望你幸福,爸爸会看着你们结婚,明天你们就结婚。”
  白逸芸一脸的感动,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白逸芸继续给父亲掏着,一会儿,白行之就打起呼噜,沉沉地睡去了。
  “爸……你太累了。”
  白逸芸为父亲盖上了温暖的毛毯,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白行之。
  夏人杰一个人坐在燕珍曾经的房间里,凝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抚摸着房间里的桌椅板凳,看着房间里的简单陈设。
  “燕珍,不知道你在哪儿,只能在这个房间才能感受到你的气息,我在对你说话,你能听到吗?你还好吗?我想你了。你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我很难过。想想,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你为我付出和隐忍了太多太多,而我对你却那么无能为力。这么多年了,我连你最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燕珍,对不起,我要娶逸芸了,可是我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你,我会继续把你藏在我的心里,你还是我的妹妹,调皮、固执的燕珍妹妹……”
  夏人杰这一刻他才懂得了情有很多种,他与燕珍之间的感情,是游离于爱情与亲情之间的,但燕珍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斩草除根
  沈力陈列着一些图片,“这南岸区的黄山不错,松林围绕,浓荫蔽日,还有南温泉虎啸泉旁的这个中西式结构的,也挺好的。南山上有一些,歌乐山上也有一些,这里都有图片。”
  “那白公馆呢?”胡为问道。
  “哦……这个我还没有拍图片。”沈力恍然大悟。
  “马上去拍,全方位地拍,每一个角落都不能落下了。”胡为命令道。
  “要是白老头不配合呢?”沈力问道。
  “我们不是有党国的文件嘛。”胡为说道。
  两人笑了起来。
  一群黑衣打扮的军统浩浩荡荡地朝白公馆而来。
  “老爷,出事了。老爷,出事了……”吴妈惊恐地叫喊着。
  白行之、坤叔、夏人杰、白逸芸、保镖古历、中天、志强蜂拥而至:“出什么事了?”
  吴妈正准备说话。
  军统的一行人推门而入,胡为、沈力打头。
  胡为说道:“白老爷,近来可好啊?哟,这不是白小姐吗?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啊。”
  白逸芸躲进了夏人杰的怀里。
  “人杰,带逸芸上楼去。”白行之说道。
  夏人杰护着逸芸,转身上楼。
  “不知道今天你们来有何贵干啊?”白行之问道。
  坤叔眼睛里充满了怒火。
  “白公馆里的装潢真是精致典雅啊,看来白老爷是个非常懂得生活的人。”胡为四处打望着……
  沈力拿着老式相机不停地拍着照片。
  “你要干什么?”坤叔一把拦住了沈力。
  “白老爷您也不要紧张,我们只是当差的,今天我们只是来拍一些照片,过两天我们军统局的戴笠局长到了,他会根据照片来最后确定国民政府对哪些个民宅进行征用,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说了算了。”胡为奸笑道。
  “老爷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们的白公馆不同意国民政府征用,我们要自己住。”坤叔强硬地说道。
  胡为笑了起来:“呵呵……白老爷是聪明人,干吗和政府对着干呢,你们啊,别做伤和气的事情。”
  白行之笑道:“我这白公馆有什么好的,让你们这么惦记着,外面还派专人守着,有必要吗?”
  胡为说道:“白老爷心知肚明,不必我多说什么,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白老爷配合就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白行之耻笑道:“已经都出了那么多事情了,我白某人就一条老命,我还怕什么呢?”
  “给我拍,每一个房间都拍,每一个角落都拍。”胡为一脸的阴险。
  “这是民宅,凭什么你们想拍就拍?”坤叔上前拦截道。
  胡为拿出一张文件:“这是国民政府的文件。”
  白行之叫来中天,耳语着什么,转身拂袖而去。
  坤叔看了看白行之,叫道:“老爷……”尾随而去。
  胡为示意,所有军统的人,开始在白公馆里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中天左右张望着走出了白公馆,向军统的小汽车走去,他蹲了下来。
  白逸芸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夏人杰看着她。
  “为什么他又出现,为什么?我不想再看见他,一辈子也不想。”白逸芸说道。
  “逸芸,握着我的手,我们已经流过泪了,接下来我们要选择坚强。”夏人杰伸出手鼓励道。
  白逸芸看着夏人杰。
  “我想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些打击和挫折,但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能勇敢地去面对,逸芸,我会跟你一起面对的。”夏人杰呵护道。
  白逸芸感动地伸出了手,紧紧地握住了夏人杰。
  夏人杰点了点头:“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那把无形的刀仍然在你的心上留下了道口子,我们一起勇敢积极地去医治这道伤口,好吗?”
  白逸芸扑倒在夏人杰的怀里:“人杰,我要握住这双手,紧紧地握住,握住一辈子。”
  白逸芸在夏人杰的怀里凄美地哭泣着,夏人杰脸上有了些许欣慰。
  白行之在书桌上铺上了宣纸。
  “老爷,就让军统的人这么横行霸道吗?”
  “阿坤,砚墨……”
  “老爷,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写写画画吗?军统的人都逼到家门口了。”
  “阿坤,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白公馆吗?”
  坤叔凝视着白行之。
  白行之说道:“你看,现在的社会充满了贪婪、自私、虚伪,我喜欢在白公馆里的感觉,家的温暖,守望这份宁静,她就像沙漠里与世隔绝的一片‘绿洲’。”
  坤叔为白行之研墨:“人也没了,连这最后的宁静也快没有了。”
  “阿坤,为什么几十年了,你还是那么维护我,为什么永远地把我当兄弟?”白行之笑道。
  “因为我们患难与共,我们是永远的兄弟,永远不知道能有多远,但是我知道,袍哥是永远不会结束的。”坤叔自信地说。
  “阿坤,朋友讲的是义,兄弟讲的也是义,可是是义气的义,我这一生有你这么个兄弟,足矣。”白行之点了点头,笑道。
  “老爷……”坤叔叫道。
  “叫我一声行之吧,哥们是江湖的,朋友是社会的,江湖无辈分可言。”
  白行之微笑着看着坤叔。
  “行之!”坤叔笑道。
  白行之微笑道:“唉……”提笔作画,坤叔研墨,笔锋抑扬顿挫,吸收着日月的光华,墨色的灵气,散发着浓郁的馨香,一幅花鸟图,镌刻在了宣纸之上。
  胡为推门而进:“白老爷真是有雅兴啊。”
  白行之低头作画:“请您拍完照,关门走人,恕不远送。”
  胡为凝视着墙上的油画:“这又是哪一位美人呀?”胡为走近了油画。
  “不许靠近她。”坤叔举枪对着胡为。
  “那么宝贵啊,什么东西啊?”胡为奸笑着。
  “我已逝的夫人,望军统的各位大爷,别去打扰。我白行之本是一个儒雅之人,最爱便是妻小,所以您要拍可以,但是您要是乱动了我的家里人,特别是已故之人,那我白行之就绝不客气了。”白行之抬起头来怒斥道。
  胡为哈哈笑着:“我只是想看一看这幅油画而已。”
  胡为伸出手去,坤叔有些火了:“拿开你肮脏的手。”坤叔拔枪向胡为的手射击而去。
  军统的一群人听见枪声,都冲了进来,拿枪对着坤叔和白行之。白行之的保镖们也举着枪对着军统的人,场面瞬间一片混乱。
  胡为捂着流血的手:“妈的,你们不想活了吗?”
  白行之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不想活的人,是你吧?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同归于尽。”
  胡为一惊,思索了一下:“把枪放下,告诉你,白老头,这事没完,玩狠你还玩不过我,这白公馆国民政府征用征定了,我们走。”
  坤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白行之嘴角微微上扬。
  汽车内,沈力递给胡为一块毛巾。
  “妈的,白行之,老子迟早要收拾你。”胡为愤怒地说道。
  “我们马上去医院。”沈力说道。
  “我怎么闻到一股味道?”胡为警觉地说。
  沈力和胡为一脸的惊恐。
  公路上,瞬间两辆汽车爆炸,两团火柱轰然冲天。
  歇斯底里
  燕珍焦急地翻着郑医生的东西,似乎在寻找什么。
  郑医生出现在了门口:“你在找什么啊?”
  “我东西掉了,我找找。”燕珍说道。
  “掉了什么?我可以帮你找啊。”郑医生问道。
  “不用了,我不要了。”燕珍紧张地说道。
  郑医生一把拉住了燕珍:“我好心痛啊,你知道了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我又不下了决心杀了你。”
  “苏同志是不是被你杀了?”燕珍看着郑医生。
  “阻碍我的人,都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郑医生怒斥着说。
  “你真的是一名日本间谍?”燕珍询问道。
  “是的,你记住吧,我的日本名字叫小池俊夫,是日本静冈县人,八年前被日本军部选入日本间谍学校学习。因为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从日本到中国,为了进入共产党的组织中,我伪造了日本共产党的身份,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取得了共产党的完全信任,可是苏万里却开始怀疑我了,他还让你来监视我。”郑医生奸笑着说道。
  “日本是战胜不了中国的。”燕珍坚定地说。
  “哈哈,中国人算什么,我们日本人是至高无上的天照大神的后代,是圣明无比的天皇的子民,我们受到世界上所有神的保护,大日本帝国万岁,用不了多久中国就是日本的了。”郑医生向往地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燕珍喊道。
  郑医生一把掐住了燕珍的脖子,死死地掐住,燕珍奋力地挣扎着。
  燕珍手脚被绑在了墙上,悬挂了起来。
  郑医生拿出了一面太阳旗悬挂了起来,在头上绑了一条白布,上面画着一个红色的圆点。郑医生虔诚地朝拜着。
  “你知道那个方向是哪儿吗?”
  燕珍摇了摇头。
  “那是日本东京,我家乡的方向。”
  “可是你知道吗,你们日本人让多少中国人没有了家。”
  “这就是战争。”
  “为什么要战争?”
第54章 江平静思人间殇(3)
  此时的郑医生歇斯底里地叫喊:“有人的地方,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战争,如果地球只有一个国家也许就不会有战争了。”郑医生看着地图,“知道这个骷髅头代表的是什么吗?告诉你吧,每个骷髅头都代表的是一个炸药,如果武汉攻占失败了,重庆就会在瞬间消失。”
  燕珍看着可怕的郑医生,心里一惊。
  郑医生回头看着燕珍,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这样默默地折磨你,直到你答应做我的妻子为止,你心里还爱那个夏人杰?我要惩罚你,让你痛苦。”
  燕珍默默地看着郑医生说:“爱不是像你一样地狭隘占有,你喜欢月亮,你不可能把它摘下来放在盆子里,但月亮的光芒仍可以照进你的房间,你的心里,爱一个人,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拥有,让爱人成为生命中永恒的回忆。”
  郑医生看着燕珍。
  密室道破天机
  “嘶啦嘶啦……”夜晚冷冷的风撕扯着白公馆门前的大黄桷树,昏黄的灯光照在碉堡和铁丝网上,在白公馆门前的空地上投下一片诡秘的阴影。
  书房里只有白行之、坤叔、夏人杰和白逸芸。
  “阿坤……都安排好了吗?”白行之问道。
  “都在外面守着。”坤叔点了点头说道。
  “人杰,你们准备好了吗?”白行之转头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点着头。
  “今晚,我们一起到密室去,我会告诉大家密道在哪儿。明天婚礼结束后,你们就带着这批东西,走水路去延安。”白行之说。
  “爸……那您呢?”白逸芸焦急地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现在我们先下去吧。”白行之说道。
  白逸芸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夏人杰,夏人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白行之取下了油画,坤叔与夏人杰推开了书桌,白行之走到密码装置前按动了数字,瞬间圆形的密码装置犹如轮盘一样迅速滚动了起来。
  白逸芸、夏人杰都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书桌下两块砖石瞬间沉了下去,出现了一排石梯。
  “从这里下去。”白行之看着夏人杰。
  夏人杰拉着白逸芸,坤叔和白行之拿着火把走了下去。
  坤叔举着火把,点燃了墙壁上一盏盏煤油灯,地下室瞬间亮了起来。
  虽然这地下室的面积不大,可是密密麻麻地存放着猎枪、冲锋枪、重机枪、火箭炮……
  面对着种类如此齐全的武器,夏人杰不由得连忙冲了进去,好奇地往四周打量起来。这是一个方形的地下室,虽然面积不大,可里面却摆满了很多漆黑色的架子,而架子上面摆放的正是各种各样的枪械。
  夏人杰好奇地随手取下一把冲锋枪,仔细地端详着。
  “不要乱动,小心走火。”坤叔警觉地说。
  夏人杰正准备将枪放回架子上,回过头看见了墙上贴着一张关二爷的像,右下角放着他一辈子都记得清楚的那个黑匣子,夏人杰傻在了那儿。
  “人杰,你怎么了?”白逸芸问道。
  夏人杰浑身有些颤抖走向了那个黑匣子。
  白行之和坤叔相视了一下。
  夏人杰拿着黑匣子,有些反常地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我的一个私人物品。”白行之道。
  “你的?是你的吗?”夏人杰歇斯底里地说。
  “你到底是谁?”坤叔问道。
  “这是我父亲的,我亲眼看见你将他的手指掰开,他死死地抓着不放,最后手指都被掰变形了,我亲眼看见你一枪把我母亲的头打没了,脑浆四溅。”
  夏人杰看了看坤叔,凝视着白行之激动地说。
  白逸芸惊恐地捂着嘴,看着白行之和夏人杰。
  “你是大豪的儿子?”白行之惊讶地问道。
  “是的,没有想到吧?本来我在想也许你不是我的杀父仇人,因为你讲仁义礼智信,因为你是一个想做生意的儒雅之人。可是我错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夏人杰激动地说。
  “我今天要为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家里的几十口人报仇。”夏人杰端着冲锋枪对着白行之喊道。
  坤叔顺手拿起一把步枪对着夏人杰。
  白逸芸叫了起来:“不……你们把枪都放下好不好?”
  “对不起,逸芸,我不能娶你了,我不能娶一个杀父仇人的女儿。”夏人杰痛苦地说道。
  “事情也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白行之淡淡地说。
  “我亲眼所见,眼见为实。”夏人杰将子弹上膛。
  “夏人杰,你要是敢开枪,我先崩了你。”坤叔怒斥道。
  白逸芸抓起一把手枪对着坤叔:“不……坤叔,我求求你们,别这样,都把枪放下吧。”
  白逸芸拿枪对着坤叔,坤叔对着夏人杰,夏人杰对着白行之。
  “逸芸、阿坤,你们都把枪放下,我知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血债总要血偿嘛……”白行之冷笑道。
  逸芸有些崩溃了,哭喊着:“爸,人杰,我求求你们了,别这样,我不想看见我最爱的两个男人像这样。”说着逸芸用枪对着自己。
  “小姐,你要干什么?”坤叔喊道。
  “如果用我的生命可以阻止我最爱的人相互残杀的话,我宁愿选择我去死。”白逸芸哭泣说道。
  “逸芸……把枪放下,听话。”白行之眼睛湿润了,他努力地克制自己。
  “夏人杰……你放下枪,老爷没有杀人。”坤叔说道。
  白行之对着坤叔摇了摇头:“人杰,那个黑匣子放了二十年了,我从来没有打开看过,今天,在我死之前,我们一起看一看,好吗?”
  夏人杰激动地说:“你想耍什么花样?”
  白行之笑道:“你难道不希望看看你父亲临死之前捍卫的是什么吗?”
  夏人杰打开黑匣子,黑匣子里放着一张照片,坤叔、白行之和大豪三人紧紧相拥的照片。
  “这就是我父亲心目中的兄弟,在生命最后终结的一刻紧紧地抓住的是心中的那份义,而你们呢?”夏人杰看着白行之和坤叔说道。
  夏人杰刚要扣动扳机,坤叔跪倒在地:“杀了我吧,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老爷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一辈子都要替他顶罪吗?”夏人杰看着坤叔说道。
  坤叔哭泣着:“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一个罪人。我在用我的一生来赎罪,我对不起行之,对不起大豪哥。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是我和清玄就这么相爱了,对不起,行之,浩儿是我的孩子,大豪哥发现了我和清玄的事情,可是我不想败露,我就想干脆来一个一箭双雕杀了大豪哥全家,这样不仅能封住大豪哥的口,还能让行之坐上他的位置,这样我良心也会好过一点。对不起,行之,我是一个罪人,我本来想为你出生入死,弥补我的过错,可是看来一切都晚了。”
  夏人杰看了看白行之又看了看坤叔。
  坤叔拿起枪对准了自己。
  白行之拦住了他:“兄弟,别做傻事,把枪给我,其实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隐忍了,因为你是我的兄弟,清玄是我最爱的女人。其实,我也挺坏的,那一次,你帮我挡子弹,我是故意的,我让你的命根子再也不能用了,你想那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啊。”
  坤叔惊讶地看着白行之。
  “一切错都在我,人杰,逸芸,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影响了你们的婚礼,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坤,你是我的兄弟,今生来世都是,要偿命我来偿。”白行之站了起来说道。
  白行之表情平静,他举起了枪对着自己,“砰……”
  白行之微笑着,瞪圆了眼睛,顺着墙壁,缓缓滑倒,坤叔和白逸芸扑了上去。
  “爸……爸……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白逸芸哭泣着喊道。
  “逸芸……别哭啊……咱们是大姑娘了,明天就嫁人了,不许哭了。坚强才是你的武器,答应爸爸,一定要幸福。人杰……”白行之强忍着疼痛说道。
  夏人杰走了过来。
  白行之拉着夏人杰的手:“能把逸芸托付给大豪的儿子,我知足了,这丫头脾气倔,别惯她。”
  坤叔哭泣看着白行之,拼命地磕头,脑袋上已经磕出了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白行之嘴角已经流出了殷红的血,他强撑着自己:“阿坤,你没有对不起我,我能死在白公馆里,值了,你一定要帮人杰把这批东西运到延安。”
  坤叔点着头。
  白行之微笑着:“我累了,我睡会儿。”白行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白逸芸哭得泣不成声,坤叔泪流满面,夏人杰眼角默默留下了泪痕。
  婚礼的终结
  薄雾笼罩的朝天门码头。
  川江号子回荡在天际。
  来来回回全是忙碌的纤夫和船工。
  郑医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整整齐齐地打理着自己。
  燕珍还悬挂在墙上,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呢?”郑医生问道。
  燕珍没有答理他。
  “我去参加婚礼,参加夏人杰先生和白逸芸小姐的婚礼,你想去吗?”郑医生奸笑道。
  燕珍闭上了眼睛。
  “今天所有人都去参加婚礼了,白公馆一定什么人都没有,我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破译密码,然后进入密室,无声无息地取走所有的军火。”
  郑医生笑道。
  “你是一个浑蛋。”燕珍仇视地说。
  “我喜欢当你的浑蛋,这个城市会有一天,‘轰……’就消失了。”郑医生奸诈地比画着。
  “呸……”燕珍愤怒地喊道。
  “我走了,夫人。”郑医生拉长了语气。
  燕珍挣扎着。
  教堂显得圣洁而肃穆,长长的红色地毯上,白逸芸一袭白色婚纱,蒙着白色的面纱,戴着白色的手套,真是如天仙下凡,她手持一束白色鲜花,缓缓走来。
  婚礼进行曲的歌声回荡在教堂里,夏人杰凝视着她。坤叔坐在长长的板凳上。
  神父开始宣读誓词:“让我们一同祷告:创造宇宙万物的神啊,今天我们来到这里,是按照你在人心中所种下的期望,让新郎新娘在你面前宣誓结合。
  主啊,求你在我们中间作证,求你在他们未来的家庭生活中带领他们。主啊,我们承认他们两人相识、结合,是你为他们安排的,因为在你里面没有偶然。
  一切事都按照你的旨意运行。因此我们在此向你祈求,使他们白头偕老,我们祷告是奉你的爱子耶稣的名义。阿门。”
  白逸芸看了看夏人杰,夏人杰紧紧地握着白逸芸的手。
  燕珍使劲挣脱着绳子,手被勒出了红红的血印子,她在墙上磨擦着绳子,血渗透到了墙上,绳子终于要断了。
  “神你微笑着,看着这对新人……”
  神父说道:“新郎,你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按照圣经的训诫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夏人杰稍稍停顿了一下,白逸芸凝视着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夏人杰:“我——愿——意。”
  白逸芸微笑着。
  郑医生似乎忘掉了什么东西,返回了阁楼,打开门,他却看见墙上除了血印子,什么也没有了。
  郑医生突然意识到什么,翻找着地图,地图也不见了,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在抽屉里拿出了两把枪,插在后腰。
  郑医生自言自语道:“中国人有句话,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
  神父说道:“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黄金永不生锈,永不褪色,代表你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神父说道:“新郎,请你一句一句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夏人杰附和着。
  神父说道:“新娘,请你一句一句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中,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妻子。”
  白逸芸附和着。
  神父说道:“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着我说: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哪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根据圣经给我们的权利,我宣布你们成为……”
  燕珍双手还流着血推开了门:“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夏人杰回过头:“燕珍……”
  夏人杰放开了白逸芸的手,一把抱住了燕珍:“你怎么了?”
  “郑医生是日本……”燕珍脆弱地说道。
  “砰!”郑医生一枪袭中了燕珍的背部,燕珍紧紧地抱住了夏人杰,一声枪响,让教堂里的人惊恐万分,四处乱窜。
  “燕珍……”夏人杰喊道。
  燕珍的身体慢慢地往下坠,她将地图硬塞给夏人杰:“他是日本间谍,他杀了苏万里,他想得到白公馆的军火,他们想炸了重庆。”
  “燕珍,燕珍……”夏人杰紧紧抱住燕珍。
  燕珍微笑着看着白逸芸:“我祝福你……们。”殷红的血从她的嘴角漫了出来,她就这样微笑着倒在了地上。
  “砰!”一声巨响,教堂上方的玻璃被撞碎了。
  郑医生举着枪对着夏人杰:“真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她为了你什么都愿意付出,甚至连生命都不顾,而你却娶了另一个女人。”
  郑医生端起枪,砰砰两声枪响,两颗子弹瞬间射出!夏人杰一个翻滚躲到了椅背后面,郑医生端着枪紧追不舍。
  “人杰……”白逸芸惊恐万分。
  郑医生举枪对着白逸芸:“哒哒……”坤叔一把将白逸芸拉倒在地。
  “丁!丁!”两声清脆的响声,十字架倒了下来!“嘭!”
  郑医生拿着枪继续追击夏人杰,哒哒哒哒一阵枪响,教堂的四周被无数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夏人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在板凳间躲避着。
  坤叔拿出枪:“小姐,你哪儿也不要去,就在这里。”
  白逸芸点点头。
  坤叔上前,射击着郑医生,丢了一把枪给夏人杰。夏人杰一个侧翻躲在一个石柱后面,石柱上立即出现了一连串的子弹孔。
  坤叔在一个神台后面隐蔽着,坤叔示意夏人杰。两人同时出来举枪射击,郑医生举枪阻击着,一枪打在了夏人杰的手臂上。
  坤叔一枪打在了郑医生的腿上。
  郑医生一声号叫将所有的板凳并在了一起,人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夏人杰和坤叔对视了一下,举着枪慢慢地靠近郑医生。走近板凳却没有人的踪影,夏人杰看看坤叔,坤叔看着长长的板凳的角落处有血渍:“人杰趴下。”
  板凳下的郑医生举枪对准夏人杰,坤叔一个飞身挡住了那颗子弹,人杰举枪对着郑医生,砰的一枪,子弹打在了他的头颅上,殷红的血弥散开来。
  白逸芸跑到了夏人杰和坤叔的身边。
  “坤叔……”夏人杰喊道。
  坤叔小声地说道:“这是我的命……快走吧,去延安!”
  夏人杰看了看白逸芸,拉着白逸芸的手冲出了教堂。
  雪白的鸽子飞向了天空……
  燕珍躺在血泊之中,坤叔微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郑医生满脸是血睁着眼睛。
  教堂里响起了圣洁的音乐!
第55章 尾声
  江水激烈地拍打朝天门码头上的石梯,流水声哗哗如歌,滚滚东去的湍急流水……
  一群纤夫拉着纤,唱着歌:“朝天门,大码头,迎官接圣(开)。翠微门,挂彩缎,五色鲜明(闭)。千厮门,花包子,白雪如银(开)。洪崖门,广船开,杀鸡敬神(闭)。临江门,粪码头,肥田有本(开)。太安门,太平仓,积谷利民(闭)。通远门,锣鼓响,看埋死人(开)。金汤门,木棺材,大小齐整(闭)。南纪门,菜篮子,涌出涌进(开)。凤凰门,川道拐,牛羊成群(闭)。储奇门,药材帮,医治百病(开)。金紫门,恰对着,镇台衙门(开)。太平门,老鼓楼,时辰报准(开)。仁和门,火炮响,总爷出巡(闭)。定远门,较场坝,舞刀弄棍(闭)。福兴门,溜跑马,快如腾云(闭)。东水门,有一个四方古井,正对着,真武山,鲤鱼跳龙门(开)。”
  夏人杰手缠着纱布和白逸芸相互依偎着,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白公馆地下密室已经空无一物了,昏暗的一盏盏灯光之下,白行之静静地躺在中央的一张床板上,殷丹蓝的布匹盖在了他的身体上,风儿吹动着,显得如此凄凉。
  白行之的一生结束了,带着很多遗憾走入了人生的另一个境界,他静静地躺在白公馆的地下室里,似乎在做梦,梦见了最好的兄弟阿坤,还有大豪。
  1939年10月28日,军统局用三十万两买下白公馆。密室打开的时候,只发现了一堆白骨。
  此小说献给我的家乡——重庆
  2010年1月(创作于嘉陵江边小屋——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