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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李晓敏
第1章 楔子
  不知道你会不会经常做同一个梦?
  记者秦礁就经常在做同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在一条河边找渡船,那条河是秦礁所陌生的,他这辈子肯定是没去过。他看到河水是黑的,水流阴森汹涌,有一群长相奇异的鸟在空中飞舞盘旋。不过奇怪的是,秦礁居然能像白天一样,看得清楚周围的一切。
  秦礁看到一个老头划着一条船过来了,船上还有个非常漂亮的年轻女子,他也没说什么就上了船,船划到河心的时候,那老头就会停下船来问秦礁:“你猜一下我是干什么的?猜出来我就把女儿嫁给你。”
  秦礁问:“那如果我猜不出来呢?”
  那老头笑逐颜开地说:“猜不出来就淹死你。”
  秦礁就哈哈大笑说:“你不就是个划船的吗?”
  那老头摇头说不是。于是秦礁又一口气猜了很多次,他猜那老头是砍柴的、种田的、卖小菜的、打鱼的,有一次秦礁还猜他是本地的市长。但是秦礁把三百六十行全部猜完了,那老头还是一直摇头。秦礁猜到最后的时候他突然跳到水里,一下子幻化成一条头上长了角的巨大的蛇,每当梦到这里的时候,秦礁都会从梦中惊醒。
  第四次做这个梦的时候,秦礁就直接对那老头说:“你就是一条蛇。”
  秦礁话声未落,那老头就一头栽到水里,不见了。
  这时,那女子站了起来,笑嘻嘻地冲秦礁说:“你见过头上长角的蛇吗?”
  边说她边脱衣服,衣服脱了一半的时候,船就沉了下去,冰凉刺骨的水一下子淹过秦礁的肩头,水下有一双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把秦礁往水下拖……
  那一次,就梦到这里。醒来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一个噩梦。”
第2章 办公室来了新人
  夏天是个可以让男人大饱眼福的季节。
  秦礁所在的《冷水晚报》就是在夏天这个时候招聘了一批人。招聘启事在报纸上登了五天,在当地电视台播了三天,广告上明明白白写得很清楚:
  因报纸发展需要,现向社会公开招聘记者编辑16人,美术编辑2人,业务骨干若干名……
  同时为了增强一些文化单位的气氛,招聘广告上面“待遇”这块倒是没细说,只来了一个“待遇面议”,最后面则加了一句很有力度的广告词:哇,来吧,如果你有足够的才华,这里就是你大展拳脚的地方。
  写这招聘广告词的是报社的副总老宋。秦礁第一次看到这广告的时候就笑了,编辑部的其他几个同事也偷偷乐得不行,负责“都市情感”版的编辑焦伟更是一脸的不屑:“我靠,70年代的广告词都粉墨登场了。这哪是招聘记者编辑啊,简直就是招聘杀猪的屠夫。”
  秦礁一听这话笑得不行,焦伟平时就摆弄些风花雪月的文字,经常欺骗一些骨子里有几分文艺的女读者与他“互动”,关键时刻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传神的话。他正躲在电脑后面笑,这时老总余建国来到了办公室,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个假装很忙碌的样子。
  “秦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余建国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秦礁头皮一下子有些发麻,一把手叫自己总是没什么好事情,不是派他三更半夜去跟着警察扫黄打非,就是安排他去采访市里搞的什么专项活动。
  “上次我们社务会在省城大学招了几个新闻系毕业的大学生,有一个到了,你去汽车站接一下。”余建国一看到秦礁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就说。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她不会自己打车来报社啊?”
  “这体现出咱们报社对新人的关怀,让她们感受到家的温暖。懂吗?”
  余建国瞪了秦礁一眼,“赶紧去接吧。”
  秦礁转身就出了余建国的办公室,想了想好像忘了点什么,又转了回去:
  “余总,这女的叫什么名字?”
  “刘小叶。”
  秦礁回到自己的编辑部,用电脑把这个名字用血红的大字打印出来,然后打车去汽车站接人。站在省城至冷水市班车的停靠点,秦礁把那张印着三个血红大字的纸举到头顶,来一辆班车他就举一会儿。举了十几次了,他接的人却迟迟没来,倒是过路的人却不时瞄他一眼,秦礁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大街上脱光了衣服的猴子,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愤怒。
  这个女的是个什么人,真是大牌,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名记者,现在却举着个纸牌站在这里,像是一个被人押着游街的犯罪分子。天气又热得不行,自己全身都是汗,这和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比起来简直是折磨。想到这里,他索性把那张印有名字的纸贴在自己的脸上挡住太阳光,再找了一张报纸铺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打起了瞌睡。
  “嗨嗨。”秦礁睡得真香,有人把他脸上的那张纸拉开了。秦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雪白的腿正竖立在自己的眼前;抬头往上面一看,终于看到了一条牛仔短裙;再往上一点,又是一大块雪白的皮肤——原来这女孩穿的是一套牛仔短装,腹部露出了一大块。
  “你怎么把我的名字贴在脸上啊?”那女孩哼了一下。
  秦礁站起来一看,哇,果然是个美女,一张小粉脸唇红齿白,长发披肩,一看就不是冷水市这种小地方能熏出来的气质。难怪一把手会让自己亲自出马接人。
  秦礁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靠,居然是傍晚六点钟了。
  “我的妈啊,我等了你整整三个小时,现在好了,单位都下班了。”秦礁牢骚满腹。
  那女孩一点不急,嘿嘿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我不管,反正就跟着你走。”
  秦礁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好没良心,等你几个小时居然连个谢字都不说,倒还赖上我了。”
  “哼,我有名字的,我叫刘小叶,你叫什么啊?”那女孩没有正面回应秦礁,自报家门起来了。
  秦礁不高兴地看了刘小叶一眼,给余建国打电话:“余总,人刚刚接到了,但是汽车晚点,现在单位都下班了,怎么安排这个刘小叶?”
  “单位没有宿舍你也不是不知道,想办法帮她安排一下,这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不要动不动就来请示我。”余建国在电话那边很忙碌的样子,架子也十足。
  “那我怎么安排她呢?”
  “这个我不管了,说由你全权处理你就得自己想办法。”
  “……”
  余建国又说:“人家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你就得帮帮忙,今后你们就是同事了,理应相互关照,就这样吧。”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现在怎么办?”秦礁不知如何是好,面无表情地说。
  刘小叶还在笑:“你说咋办就咋办,老总说了,你得全权负责安置好我。”
  秦礁一愣:“你是怎么知道一把手是这样说的?”
  “我当然知道,我在车上的时候就给他打过电话。”刘小叶一脸坏笑,好像很得意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先带她回自己的房子了。秦礁苦笑了一下说:“跟着我,走丢了可别怪我。”
  “喂,那个谁,回来。”
  “我有名字的,我叫秦礁。”
  “问你名字又不说,我只好‘喂’咯。”
  “你还想干吗?”
  “我的行李谁来提?”
  秦礁只好又苦着脸走回来帮她提行李。
  两个人打车回到秦礁的住处。这是他自己一年前刚来冷水市时租的一套房子,两室一厅,靠近冷水河边。冷水河是一条大河,碧水蓝天,远山沉没,站在他家七楼的房子上,冷水这座小城尽收眼底。刘小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她站在秦礁房子的窗前说:“这么大一套房子就你一个人住啊?”
  秦礁一边开空调一边没好气地说“这是我自己花的钱,单位一分钱都没补贴给我。”
  刘小叶指了指阳台:
  “这个地方应该养些花草,还有那,可以放一个小鱼缸。”
  “还有还有,你的房子太乱了,像狗窝一样,得收拾一下。”
  “这么好一个房子,位置也好。哎,对了,从今以后靠窗的那个房间就归我住了。”
  开始刘小叶唠叨不停,秦礁也懒得计较了,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礁一下子就受不了了:“什么,你要住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住这里?”
  “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喔。”
  “我不管,反正领导说了,我由你负责安置,哼。”刘小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但是她看出来秦礁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小气鬼,我只是和你合租而已,今后的费用一人一半好了。”
  不是费用的问题,长期以来,秦礁习惯了单身生活,这房子突然多了一个异性同事感觉上有些怪怪的。
  刘小叶自觉有些霸道,于是理亏地帮着秦礁收拾起房子。看不出来小丫头居然也会做家务,秦礁从楼下超市买菜上来,原本凌乱不堪的房子竟然焕然一新,连饭都做好了。
  秦礁有些乐了:“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小叶嘟了一下小嘴:“你是……是牛眼看人低!”她本想说“狗眼”的,但觉得有些不妥,就灵机一动把“狗眼”改成了“牛眼”。
  秦礁哭笑不得:“那你会不会炒菜?”
  “当然会炒,而且手艺绝对一流。”
  “光会吹牛没用,得看实际能力。这样,你炒两个菜给我看看。”
  刘小叶气哼哼地进了厨房:“炒就炒,谁怕谁?”果然在厨房里忙得有声有色。秦礁乐得轻松,开着电脑玩游戏去了。正玩得高兴,听到她在厨房里尖叫。
  “完了完了。”秦礁一听这惨叫声,心想坏了,多半是煤气泄露了。忙跑到厨房去看行情,原来只是油锅里沾了一点水,那油炸开锅了。刘小叶在边上手忙脚乱,慌作一团。
  秦礁哈哈大笑:“看不出来这么大的阵势你都能应付啊,看来手艺是真的不错。”
  “你还在说风凉话,快来帮忙。油都溅到我手上了,疼死我了。”刘小叶说着指着手上给秦礁看,细滑的皮肤上果然起了一个小红包。
  “没有三两三,就别上梁山。”秦礁没好气地把她拉到一边,自己接手炒起菜来。他一边炒菜一边说:“我的书柜里有一瓶清凉油,用它擦拭一下伤口,否则皮肤会烂的。”
  刘小叶已经炒好了两个菜,一个是西红柿炒鸡蛋,一个是青椒炒肉。最后这个菜是秦礁炒的红烧豆腐。
  吃饭的时候,秦礁试着搛了一点刘小叶炒的菜,刚刚入口,天啊,这菜根本没法吃,咸得不得了。但是他看着刘小叶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于是硬着头咽了下去。
  “好吃吧?!”
  “好吃……”
  “哼,我早就说过我手艺不错的,下次不要再小看我了,否则……”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原来她吃到了自己的菜。
  秦礁在心里偷笑起来,边吃自己的菜边说:“现在的盐是便宜了,今后你住这里的话记得多买些回来啊!”
  刘小叶狠狠瞪了他一眼。秦礁只好把话打住,心想要是再落井下石,她怕是要恼羞成怒了。
  吃了饭,刘小叶也不让秦礁消停,指挥他说:“你把东西搬到隔壁去,靠窗那间房我要了。”
  真是没有天理。秦礁急了:“凭什么那间房就要给你住?我一直住得好好的,你要住也得住隔壁那间小房。”
  “我不管,反正你就要搬,靠窗那间我要定了。”
  秦礁自知再强硬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索性打温情牌:“你看你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如果住在靠窗的房间里去,后果是很严重的。”
  “什么后果?”
  “其一,太阳的紫外线严重,长期住你的皮肤肯定受不了。其二,你靠窗住,容易引起一些治安问题。你想啊,你这么漂亮一个mm,站在窗前一晃,多容易引起某些不法之徒的邪念,对不对?其三,靠窗的位置有一根水管,坏蛋们可以通过那根管子爬上来,你想想后果多严重啊!其四……”
  秦礁发现自己白说了,刘小叶已经开始把他的东西往外面搬了,嘴里还在说:
  “其一,你内心灰暗;其二,我没有那么弱智。你休想骗我。”
  秦礁彻底没招了,只好拿出献身精神,老实地去挪自己的窝。
  两个小时后,房间的布局已经彻底改变了,原本属于秦礁的房间现在被这位新来的女同事无情地占有。刘小叶站在收拾得有些空荡荡的房间里,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说:“只差一张床了,对了,还要一个电脑桌,否则我的笔记本电脑没地方放。现在就好人做到底,陪我去买点家具吧,怎么样?”
  秦礁已经无语了,他甚至连跟她讲理的力气也没有了,这才几个小时,她就强占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更是俨然一副地主的模样使唤起他来了。好男不跟女斗。秦礁在心里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下。
  好在楼下的超市二楼就是一个小家具城,刘小叶挑选了半天,才看中了自己想要的家具,可惜床太小了,一张单人床。秦礁请人把东西抬进房间,再摆弄了一下,刘小叶的房间终于有了点模样,她满意地拍拍手:“明天再去弄点花花草草进来就好看了。”
  忙活了半天,秦礁累得快虚脱了,但是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居然连安慰一下自己的意思也没有,哼着小曲去卫生间洗澡去了。秦礁也生气地关上自己的房门,玩了一会儿游戏,感觉刘小叶应该洗完了,这才拿起几件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
  因为只有一个卫生间,秦礁一走进去,乖乖,这个懒丫头连换掉的衣服都没拿走,就堆在旁边的一个小桶子里,连胸罩、内裤这些也大模大样地摆在那里。平时秦礁喜欢用这只桶装满水从头淋到脚,现在看来这计划不太可行了。
  正在发愁,刘小叶就在外面敲门:“不好意思,换掉的衣裤忘记拿出来了,帮我拿一下。”
  “我现在都脱得精光了,怎么给你拿衣服?”秦礁没好气地说。
  “内心灰暗。”说了这句刘小叶也懒得理他了,回自己房间去了。
  真是要命啊,秦礁一边洗澡一边感慨,真是碰到克星了。
  第二天,秦礁带刘小叶去单位办报到手续,办公室的一帮老少男人看到刘小叶,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内地的晚报,长期以来都是一帮男人撑着的,有几个女性也都是徐娘半老,这次居然招进了一个省城来的漂亮大学生,难免会引起一些骚动。只是文化人善于做门面功夫,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内心里谁都在咽口水,看着秦礁带她进来,更是有些嫉妒。
  余建国也不例外,他热情地对刘小叶说:“小叶啊,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困难只管提出来,报社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刘小叶看了秦礁一眼,笑了笑:“暂时没有。”秦礁松了一口气。
  “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提出来啊!”一把手一副很体贴下属的表情。
  “谢谢领导关心,有问题我一定会及时反映的。”
  “嗯,考虑到你没有实际工作经验,今后就由秦礁带着你,他是搞新闻这块的行家,你跟着他好好学习。”余建国打着官腔。
  “会的,我一定跟着秦老师好好学习。”
  余建国很满意刘小叶对秦礁的称谓:“这就对了,年轻人就应该虚心,要知道,秦礁年龄虽然不比你大多少,可是他已经做了四年媒体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请教他。”
  秦礁一头雾水,他想不到一把手会当面如此夸他。在报社混了快一年了,他经常见的是余建国骂人,表扬人倒是不多见。
  从总编室出来,刘小叶坏笑一下:“秦老师,今后你可要多关照我一下啊!”
  “虚伪!”秦礁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忙自己的去了。
  这就是秦礁和刘小叶的认识过程。自己的房子突然多了一个异性同事,这让平时逍遥自在惯了的秦礁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平时在家里,他光着上身玩游戏,自由自在,这下不行了。
  但是秦礁慢慢地就习惯了,他的活动范围无非是小了一点,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一下班,他就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写点东西玩玩游戏,或者看看电影,生活基本与刘小叶无关。一个星期后,刘小叶终于意识到,秦礁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优秀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不像其他一些男生一样,看见美女就什么都不是了。这倒让她隐隐有些失落。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但是这一切,秦礁却视若无睹,本来应该是他照顾她的生活,现在倒好,秦礁除了工作,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早晚餐索性也在楼下的快餐店解决。
  这就是小报记者秦礁认识他人生中第二个女孩刘小叶的过程。
第3章 重大事故(1)
  这一年夏天的最后一天,冷水市下属的排县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
  一艘跑了20多年的老爷级渡船行驶在河中间的时候,突然沉没,船上有54个人,至少一半以上遇难。事情发生后,县委宣传部的一个新闻干事打电话给秦礁,他急匆匆地在电话那边说:“兄弟,出大事啦!”
  挂了电话,秦礁立即敲开了总编室的门,余建国正关着门在电脑上玩斗地主,看到秦礁进来,他把原来架在电脑桌上的双腿放了下来,一边玩一边听秦礁汇报了这些情况,完了眉头皱了皱:“好事啊!”
  话一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欠水准,补救说:“这是一条大新闻,我们这地方难得出个这么大的新闻,你现在就带刘小叶一起去吧!
  争取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等秦礁快出门的时候,他又仔细地想了想,叫住秦礁:“要全面深入,要有深度,但是触及到一些敏感问题时,一定不能太尖锐啊!”
  余建国的意思秦礁是明白的,按照以往的经验,遇上这类对地方当局有一定负面影响的突发新闻,本地媒体一般都比较谨慎。如果事情还牵扯到一些要害部门,更是慎之又慎,能轻描淡写的就绝不浓墨重笔,能不伤筋动骨的就要尽量代为推卸。同时还要考虑到各方面的阅读需求,老百姓看得过去,官场上也要说得过去,两边都不敢得罪,轻重缓急要把握得恰到好处。秦礁对这类的报道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
  回到编辑部的办公室,秦礁看到刘小叶坐在电脑前写她的博客。报社这段时间比较闲,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来了这么久,秦礁就带她出去采访过两次,一次是暗访市里的黑网吧,一次是去医院采访一对患难夫妻。秦礁对刘小叶的好感也是第二次采访的时候产生的。他以前不太喜欢这个刁蛮任性的丫头,有一次刘小叶把他惹急了,他气得骂她:
  “你不是武则天就是慈禧太后投胎的。”
  她一听这话非但不烦,反而很受用,嘻嘻哈哈说:“我就喜欢君临天下的感觉。”
  秦礁摇摇头:完了,这人听不出好话歹话了。
  那次采访,主人公是一个患了心脏病的青年打工仔,他的妻子为了筹钱给丈夫治病,受尽了折磨与侮辱。采访的时候,刘小叶听着人家哭诉着不幸,她也陪在一边流泪,临走时还给人家留了两百块钱。得,冲这一点,这丫头还不算太坏。
  刘小叶刚进单位的时候,一把手考虑到她是个新手,就让她跟着秦礁,后来回去秦礁仔细想了想才弄明白怎么回事,不禁感叹领导就是高明一些,心思缜密。他希望秦礁这个报社的头号笔杆子能够将她培养起来,否则的话,万一刘小叶真的只是一个花瓶,人又是一把手亲自在省城招回来的,这对报社内部无法交代,会有人说他别有用心。借秦礁把她培养出来,一方面堵住众人悠悠之口,一方面说明自己非但不是以貌取人,而且还是慧眼识英雄。
  但是一把手这一次安排,却让秦礁成了男同事的众矢之的,他们都说秦礁这小子要走桃花运了,一个个嫉妒得不得了。
  其实也不难想象,秦礁这样一个高大帅气又有才华的小伙子,配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小美人和他工作搭档,而且住在一起,所谓男才女貌,不发生点故事才怪呢。秦礁却被蒙在鼓里。两年前的一段感情曾经给过他致命一击,让他刻骨铭心,那段感情给他内心留下的阴影太沉太重,让他至今心有余悸,对男女之事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甚至于有些恐惧。长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个人生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慢慢被卷入一场新的情感纠葛之中。
  秦礁收拾了一下东西,检查了一下采访包,然后背起相机,对刘小叶说:
  “小叶,跟我去采访。”
  刘小叶已经习惯了秦礁对自己说这句话,她跟秦礁已经快两个月了,除了工作,秦礁很少与她聊些别的。平时生活在一起,秦礁也很少跟她说话,用秦礁自己的话说就是:一跟她说话就郁闷。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秦礁却没有一丝出格的言行。有一天晚上,刘小叶洗完澡从隔壁房间过来给他送一碗泡好的“康师傅”方便面,然后就坐在他的床上。
  秦礁起身点烟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觑见刘小叶的妩媚:她穿着一套薄薄的紫色睡衣,白色的内衣若隐若现,雪白的皮肤上似乎还挂着几滴水珠。这一幕场景是多么具有诱惑力啊,或者说刘小叶不小心诱惑了他。
  但是,秦礁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体上进行了短暂的停留,然后就移向了窗外。
  这让刘小叶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隐隐有一些莫名的失落,有一些无法言语的期待。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已经让少女的心里有一种东西在生根发芽,在心里,她是有些喜欢秦礁的。
  从冷水市到那个叫排县的事发地点,秦礁他们坐公交车要三个多小时。
  上车后,秦礁给大刘打了一个电话,秦礁告诉他这一消息。大刘是电视台新闻频道的记者,本来两人也是不太熟的,只是平时在一些采访中经常碰面,一来二往就成了铁哥们儿。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却一直占线,好不容易通了,他说:
  “我早就知道这事了,我们台里已经派采访车去了。我刚才也在打电话,就是准备把这事告诉你。”
  秦礁嘿嘿笑了笑,说:“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秦礁挂断电话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都在看着他。他们问秦礁和刘小叶:“你们是记者啊?那边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秦礁摇摇头说:“我们现在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正往那儿赶呢。”
  秦礁赶到排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从公交车上下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常年在排县县城与市里之间跑运输的都是些中巴车,数量很少,每天几辆汽车马不停蹄地来回跑也只能勉强满足要求,所以汽车超载也比较严重。
  好在天空下着牛毛细雨,给酷热的天气稍稍降了一下温。秦礁和刘小叶都没有带雨伞,这些倒是不怕,只是看看这天色,担心雨还要下大,到时自己的照相机和笔记本电脑吃不消。通往排县县城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从隔壁县城转15公里到排县,另一条就是到排县渡口,汽车在渡口停下来,然后人们坐渡船过河回县城。但是现在渡船出了事,所有的车辆就只能从隔壁县城绕道而行了。
  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省里与市里的调查组早已到了。事故发生不到10个小时,省里与市里的调查组就赶来了,可见事态严重。省党报在市里设有记者站,事故发生后,就与市调查组一起动身赶到现场,新华社驻省城分社的记者是和省调查组一起来的。
  省报的那个中年记者秦礁认识,在一些场合经常碰头,此时看到秦礁和刘小叶,他冲他们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县委县政府的一些人也在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县里的神经都绷紧了,公检法系统、卫生环保系统、消防以及驻守在县城的武警中队都出动了,上面的调查组、遇难者家属、媒体以及方方面面,都需要认真处理,任何一个环节出点问题都不得了。
  县委宣传部的人是认识秦礁他们的,看到晚报报社的两个记者,马副部长习惯性地上来与他们一一握手,这是礼节,也是需要。然后递给他们一份新闻通稿,稿子后面还附了两份初步调查报告,一份是市里的,一份是省里的。
  秦礁看了看那两份调查报道,从这些资料上面得出的结论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也应验了他一年前写的那篇关于排县危船的报道。事故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由于船体老化造成渡船在中途的时候突然漏水,才酿成这起令人痛心的惊天惨剧。
第4章 重大事故(2)
  这次事故一下子夺去了31条人命,其中大部分是妇女、老人和孩子。毫无疑问,这是建国以来本县甚至本市历史上罕见的特大事故。在排县这个偏远的内地小城里,人们平淡宁静的生活突然被这一惨剧生生撕裂,所有的市民都在痛彻心扉地谈论着这件事。秦礁看到不远处的河滩上,一具具妇女、老人和孩子的尸体被打捞了上来,遇难者的亲属们在一边哭得昏天暗地。有一些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边上忙着给尸体消毒,几个戴着口罩值勤的武警看了看秦礁的记者证,递给他们两个口罩允许他们进入现场拍照,但是刘小叶却不动了,她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尸体,脸色突然变得铁青,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柔软的身子有些发抖。由于天气太热,还能隐隐嗅到一股恶臭。刘小叶再也禁不住了,转身就在地上呕吐了起来。秦礁也一阵反胃,忙拉着刘小叶靠边站。
  雨说大就大了起来,两人就跑到武警值勤的一帐篷下面躲雨,几个医生也挤过来。秦礁问他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尸体。带头的医生说:“还有一些遇害者没有打捞上来。这天气太热,摆在这里的尸体得赶紧处理了,否则不用到明天……”
  刘小叶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不要说下去了,我知道了。”
  秦礁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他看到50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男人跪在雨中的河滩上,手里紧紧地握住一把泥沙,摆在他面前的是被一张薄薄的破草席稍许掩盖了一下的妻子和刚刚五岁的儿子。他就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像一座雕像。在他的身后,无名河的水带着呜咽声涌向远方……
  秦礁的喉咙突然像被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堵住了一样,他看到排县那条叫无名河的河岸上,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还在用扩音器向在江面上继续搜救的救援船发号施令,有人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撑着一把伞。
  收回目光,看着刘小叶苍白的脸,秦礁是理解的。一个刚刚走向社会的女孩子,几时见过这么惨烈的场面?秦礁自己也差点就坚持不住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尸体,现场惨不忍睹,触目惊心啊!
  其实早在一年前,有一次秦礁去采访排县县政府举办的一次旅游项目推广会,就坐过那条船的。那时他就发现,渡船是由一艘挖沙船改装的,经过岁月的风雨洗礼,显得太过陈旧,而且一些地方已经有严重的老化现象。那次推广会后,在由县政府安排的招待晚宴上,秦礁就这条船的担忧私下问过一位相熟的副县长,他没等秦礁说完,就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上面没多少钱下来,我们也老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拿不出钱来。”
  但是那场宴会却是在县里最好的酒店举行的,规格极高,一共满满地坐了20多桌客人。晚宴后,县政府还给每个客人赠送了一份价值三百元的礼品。所有媒体的记者另外还得到一个“红包”。秦礁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做场面的活动如果少搞几次,就可以造条新的渡船了。在来时的路上,秦礁看到马路边上有间民房刷着这样一条标语:要想富,先修路。标语是条好标语,可惜这几个字一直在墙壁上,交通不搞起来,旅游项目又如何能够得到推广?
  排县的情况秦礁是清楚的。由于交通不发达,经济落后,排县是全省有名的贫困县,自从这“贫困县”的帽子戴上以后就再也没有摘掉过。秦礁听县政府的一位朋友说,排县评到贫困县那天,县政府的领导们高兴地在县政府门前放了一堆鞭炮,以示庆祝。国家政策每年对贫困县都有巨额财政拨款,所以放鞭炮庆祝也就不难理解了。
  五年时间里,排县换了三任县委书记,下面局一级的领导更是走马换灯。
  由于担心政绩落入旁人之手,或是朝不保夕,一届届政府过去了,那河依然没桥,渡船依然是那条渡船。其实排县真是个风景秀美的地方,有大好的青山绿水,有明清两代保存完好的古建筑群,还有十几万质朴的人民。这样的地方,如果是在沿海地区,旅游业是可以大有作为的,而在冷水市这样的偏远地区,不能不说是被埋没了。
  现在他所关心的是,政府如何安置好这些遇难者的家属。这次事故中,没有肇事者,如果有的话,就是那条渡船,但是它现在已经沉没了,在眼前这条无名河水下的某个地方。但是它肯定是无辜的,它尽心尽力地在这条河上面跑了这么多年,它实在撑不住了,它仁至义尽了。但这一切又是谁的罪过呢?
  秦礁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去年那个报道如果再尖锐一些,再多呼吁一下,或者是走关系把那篇稿子在省报发出来,事情可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那么多鲜活的生命也许还在继续。
  秦礁想,在死去的那些孩子们中间,也许将来就有一部分人成为企业家,成为县长、市长甚至是省长,他们会在这条无名河的上面,修起一座崭新的桥。
  但是,他们现在却死了,连同秦礁想象中的这些美好的希望一起沉入江底,埋入泥土。这种感觉来得极其强烈,让秦礁的内心处于一片自责和负罪感中。他甚至觉得,自己也是有罪的。他现在能做的事,就是坐在下着大雨的江边,陪陪那些尚未远去的冤魂,听他们哭诉着内心的不甘和对繁华世界的不舍。
  天色暗了下来,雨也快停了,秦礁走出帐篷。刚沿着路边走了不远,这时刘小叶打来电话:“事情忙完了没有?快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在房子里怕死了。”
  秦礁无精打采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电视台的三个同行扛着机器就走了过来,带头的新闻部的高胡子,以前和他还有大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另外一男一女他不认识,只是有些眼熟。原来刚才大雨,把他们也困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店里。秦礁看了看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看到秦礁心不在焉地冲他们打招呼,居然忘了回话。
  高胡子递给秦礁一支烟,说:“真******惨啊!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但今天这样的阵势却是头一回看到啊!”
  秦礁也在发愣,高胡子就问:“秦礁你没事吧?我这两个小同事是吓着了,你应该不至于脆弱成这样吧?”
  秦礁这才反应过来:“我没事的。”
  高胡子说:“今天事情太突然了,我们车子走得急,没来得及捎上你们。
  明天早上你们就坐我的车回市里吧。”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就你一个人吗?”
  秦礁说:“没,还有一个女同事呢,我让她先回旅馆了。”
  几个人正聊着,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姓张的干事就跑了过来,看到电视台和晚报的人都在,就嘿嘿地笑了,说:“晚餐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在福临门大酒楼三楼,请各位记者朋友跟我一起去吧,我们宣传部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上。”
  高胡子没好气地摇摇手:“这时候我们没心情吃喝了,再说吃这种饭会折阳寿的。算了,我们不去了。”
  那个干事就有些尴尬:“饭还是要吃的,大家就不要推辞了,再说其他媒体的一些记者朋友都已经去了,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吧!”说完他又看了看秦礁,“秦礁,你说呢?”秦礁平时与这些宣传部的干事们打交道比较多,这个干事也认识秦礁,他使了一个眼神,想从他这里获得一点支持。
  秦礁说:“张干事,你先请回吧,我们现在真没有胃口吃东西。好意我们心领了就是。”
  那张干事大概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也就没多说了,打了个哈哈:“那好吧,请各位自便!”说完转身走了。
  高胡子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妈的,这帮人就知道吃喝,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啊!秦礁,晚上我们几个自己人凑一桌吧?我请客就是了。”
  秦礁说:“谢了,今天是真没胃口了兄弟,改天回去我请你们吧!”
  高胡子也爽快,拍了拍秦礁的肩膀:“那好吧,我们先走了。我们住在交通宾馆,车子停在下面,明天我打你电话,咱们一起回市里。”
  秦礁点点头,高胡子一行人转身也走了,无名河的上空一下子暗淡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缕一缕的向上飘,定睛看时却又没什么奇怪的,大概是云雨吧。等他收拾好东西赶回去的时候,刘小叶早就站在旅馆的门口等他了。
第5章 不眠之夜
  “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我不敢一个人待在房子里面。”
  秦礁看到了刘小叶眼中的惊魂未定和恐惧,一时心中生起几分不忍。他没想到她怕成了这样,平时专横跋扈的气势一点也没有了。
  他说:“对不起,这样的事我真不应该叫你一起来的。”刚说完,他就看到刘小叶的眼里还是充满了惊恐,他知道,刘小叶是真的吓着了,他的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于是走上前去,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她一下。刘小叶就再也禁不住了,一下子扑到了秦礁的怀里,抱着他哭了起来。
  秦礁感觉到,她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有些颤抖。秦礁望着暮色中的这座大山深处的小城,心里想:从今晚开始,这里的很多人怕又会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了。
  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胃口,秦礁扶着刘小叶进了自己的房间。两人在外地出差,秦礁开了两间房,但是今天晚上,刘小叶坚持不回自己的房间,她就坐在秦礁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其实秦礁心里也是不愿意赶她回去的,他知道,这时的刘小叶,一时根本无法从那种触目惊心的恐惧中走出来,现在把她赶回去的话,只会加深她的恐惧。于是他就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小叶,既然你害怕的话,就在我的床上睡吧。我坐在这里写稿子。”
  刘小叶还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发呆。秦礁就有些着急了,于是又笑着过来哄她,他的眼睛里开始有了担忧和紧张,有了一丝柔和与殷切。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再是一个纯粹意义上的同事,而是一个需要细心呵护与照顾的柔弱女孩。那段让他一度对感情绝望的经历使他的男儿柔情沉睡,而在这一刻,这种柔情却又被眼前女孩楚楚动人的柔弱点燃了。这种柔情一点点地涌了上来,刘小叶在他的眼里开始变得那么可爱,她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他有一种想抚摸这只猫的冲动,他要让这只受伤的猫在自己的爱抚中宁静,让她安然入梦。秦礁被自己的这种冲动的温柔吓着了。他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至少不是记忆中的那个自己了。
  刘小叶也看到了他眼神中正在慢慢清晰浮现的柔情,在内心瞬息万变的跳跃里,她看到自己期待的那一部分内容出现了,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宁静,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惊惶失措。
  “秦礁,我第一次发现你居然是个可以给人安全感的人。”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最后她说:“秦礁,我饿了。”
  秦礁笑了一下,被别人赞扬的感觉还是很好的,他说:“那我们去吃饭好不好?然后你再回到我的床上睡觉,我晚上赶这个稿子。”
  “好吧,那我们去吃饭。”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秦礁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把照相机连接上,考虑到里面那些照片可能会再次刺激到刘小叶,他想了想又把电脑关了,站在阳台上抽烟。刘小叶在他的床上坐了一会儿,走过来说:“我还是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好了,要不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秦礁说:“没关系的,我习惯了晚上写稿子。我就坐在你的旁边,你安心睡吧。”刘小叶望着秦礁,眼睛里有一些复杂的东西。秦礁心里有些慌乱,忙把目光移开。其实在秦礁的内心深处,他何尝不知道刘小叶喜欢自己?何尝不想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拥在怀里?但是,他现在只能将这些欲望压抑住,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影响到自己的事业和名誉。他知道,像刘小叶这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爱往往很随性、很盲目,当然也很疯狂,自己如果不小心失控擦枪走火的话,说不定就是大麻烦。刘小叶陪着秦礁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两人都不说话。
  一会儿,小城的路灯一下子全部熄灭了,只剩下一些零星的灯光在一些房子的窗口若有若无地暗淡飘浮。小城一下子就睡着了。
  良久,秦礁回过头来,刘小叶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一天的噩梦结束了。
  因为天气较热,她没有在自己的身上盖些什么,侧身向左躺着,短上衣已经拉升,臀部与上身连接的部位露出了大块雪白的u字形的肌肤,坚挺耸立的双峰均匀地一起一伏。秦礁甚至不用去触摸一下,都能感觉到细腻与柔滑,她的皮肤就像一张吹弹可破的纸。睡美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这让秦礁的内心一时燥热无比,竟然涌出了些许邪念来。如果是这样的话,稿子今天晚上肯定是写不成了,心猿意马、意乱情迷,神仙都难以自持。
  秦礁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刘小叶,看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他嘴角坏笑一下,起身把灯关上了,这才打开了电脑开始写稿子。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秦礁终于敲完了最后一个字,他在稿子的上面署上了他和刘小叶的名字,将稿子和照片发到了报社的邮箱,然后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秦礁和刘小叶赶回冷水市,刚刚进报社,就在电梯里面碰到负责采编的副总老梁,他看到秦礁和刘小叶,就摇了摇头,说:“可惜了一篇好稿子啊!”然后他又说,“稿子没发出来,刚才市委宣传部打电话来了,说这篇稿子负面影响太大,先压一压。”
  老梁说:“不光是我们的稿子没发,市里所有媒体关于这次事故的新闻报道全部压了下来,只有新华社发了个两百字的小稿,省报也只发了个豆腐块消息。”
  “叮当”,电梯铃声响了一声,秦礁还愣在里面,半天没回过神来,刘小叶居然过来安慰他。她拉了他一把说:“算了吧,我们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秦礁一听,心里一下子不是个滋味,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收场。自己忙乎了一天一夜,稿子却发不出来。
  老百姓提到“记者”这个词,通常带着几分敬意。记者和医生一样,本应该是天下最应该讲良心的职业之一。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这份所谓的良心太过沉重,已经远远超出记者本身所能承受的重量。“记者”这个词被挤压得扭曲,在他的正前方,是社会的道德舆论和来自自己内心的良知,而另一方面,又有一堵强大的屏障无法逾越。
  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来不久,杨亦雪就打来了电话:
  “大记者现在忙不忙?”
  秦礁还在想着那篇稿子,心情相当郁闷,就自嘲地说:“忙也是白忙,所以不忙。”
  电话那边咯咯一笑:“听得出秦记者现在好像不太开心喔!”
  “什么好像,本来就不开心。”
  “那我请你吃晚餐好不好?就在老地方吧。”
  秦礁没有理由说不好,就答应了。他和杨亦雪也算是朋友了,能够陪冷水市最年轻的财富神话共进中餐,自己没有理由不答应,何况他现在心情真是不好,而杨亦雪向来都是他的好听众。这个年轻漂亮的富姐每次和秦礁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扮演着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她笑逐颜开地坐在秦礁的对面,听他海阔天空,用语言纵横天下。
  认识杨亦雪也是因为吃饭。
  去年10月的一天,秦礁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位声音温柔甜美的女性打来的,对方自称是“丰姿舞蹈学校”的杨老师,叫杨亦雪。后来秦礁才知道,老师只是她诸多身份中的一个,她还是这家学校的校长、一家超市的总经理和一家美容院的院长。
  “秦记者,我们学校明天在市体育馆举办一场全省性的舞蹈大赛,您有时间的话方便过来一下吗?”她向秦礁发出邀请。
  像这类由私人承办的活动,秦礁是知道的,无非也就是走走过场,帮人家举办单位虚张一下声势,然后象征性地在报纸上发条消息,拿个红包吃顿饭了事,算是交了个朋友。
  秦礁想了想,就答应了。杨亦雪把活动的具体时间与地点说了,秦礁用笔在纸上记录下来。杨亦雪在电话里轻声说:“上午是预赛,下午是决赛,成绩在三点左右出来,如果你时间安排不过来的话,下午三点来就可以了。”
  秦礁在心里笑了笑,心想这个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了,走走过场的事情,谁也不会太认真,你说不说出来都是一样,能来个人算是给了面子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今后相互也可以照顾一下。势利一点说,像杨亦雪这样的有钱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自己的广告客户,这样的饭局秦礁还是要去的。
  事情就是这么说定了。
  可是过了没一会儿,杨亦雪又打电话来,说是想请秦礁吃晚饭。她在电话那头像个老朋友一样地说:“木岛餐厅,方便的话你现在就动身吧,我已经在这儿等着你了。”
  秦礁想了想,说:“你们不是把全城的新闻媒体都请来了吧?”杨亦雪嘿嘿一笑,说:“没有,就请了你一个人,秦记者难道不给我这个面子?”
  秦礁也笑了笑:“我这人不喜欢太热闹,如果你的客人太多我就不去了。”
  然后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杨亦雪说:“凭直觉你应该不会拒绝我。”
  其实像这类的饭局,作为媒体记者的秦礁基本三天两头都有,不是某家企业搞庆典请客,就是某个单位搞个什么屁大的活动。所以,秦礁一般能推的就尽量推掉。倒也不是因为他如何清高或者说是不爱美食,实在是因为这类的饭局的确没什么意思,一帮不熟悉或者是有点熟悉但没有什么交情的人凑在一起逢场作戏,称兄道弟,好像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结义兄弟。见面三杯酒,热情得不得了,但一出这个门,说不定谁也不记得谁了。但这一次,秦礁答应了,一是因为这样的饭局没有了一堆称兄道弟的应酬,让人轻松多了;二是他想见识一下这位太过自信的女人。
  莫名其妙地,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位声音甜美的异性,也许是因为别的,秦礁答应了。挂了电话,他走在雾色弥漫的城市暮色里,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有些凉意。在那家叫木岛餐厅的茶餐厅小包厢里。秦礁看到了是杨小姐也是舞蹈老师的杨亦雪。这位杨亦雪风姿绰约,肌肤凝白如雪,五官小巧可人,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四五的样子,但做人处世却很有几分干练的感觉。看到秦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杨亦雪巧笑倩兮地站起来,把自己一只手递到秦礁的手中,眼睛却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打量起秦礁来。秦礁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西服站在那里,一米八高的身材在杨亦雪娇小的身体前显得很是伟岸。她看着秦礁俊朗的脸,有些愣了一下,说:“秦记者,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
  “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秦礁笑了:“杨小姐真是会开玩笑!”
  然后才意识到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很久了,这才松开落座。
  秦礁往四周探视了一下,餐厅的灯光昏暗,颇有一些暧昧的气氛,空气中流淌的是肖邦的钢琴曲《b小调谐谑曲》。他于是就笑了笑,说:“这家餐厅我以前没来过,这种环境看起来还是更适合情侣们些。你为什么选在这里请我吃饭呢?”
  杨亦雪倒是大方地笑了笑:“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喜欢这个地方而已。”
  黑暗真是个好东西,人的表情可以硬生生地在里面隐藏起来。杨亦雪的脸一下子隐入到昏暗的灯光背后,肖邦的钢琴曲轻柔中透出另一种铿锵有力,秦礁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杨亦雪递过菜单:“秦记者点菜吧!”
  秦礁说:“我随便,你喜欢吃什么就要什么好了。”
  两人正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杨亦雪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对秦礁示意了一下,拿起电话下楼去了。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秦礁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强人站在她那辆黑色的丰田威驰旁边,对着电话说着什么。
  秦礁的目光停留在那辆丰田威驰1.3上面,这是女性比较钟情的一款汽车,外形流畅华丽,典雅大方,十来万的价钱虽说不贵,但对冷水市尤其是冷水市的一个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来说,这就是成功的标志了。秦礁对汽车的兴趣并不大,但是他知道,汽车对当代人的诱惑是巨大的。当然,秦礁的职业敏感关心的并不是汽车,他在想这台汽车背后的那一些故事。每一辆汽车的背后都有它的故事,尤其是年轻的女性。汽车背后的故事里有不为人知的汗水和眼泪,有奋斗和坚持,当然也有肮脏不堪和耻辱。
  他看着杨亦雪一边用脖子夹着电话,一边点燃了一支香烟,秦礁以前是非常反感女人抽烟的,但是这时他看到杨亦雪抽烟的样子,居然有几分优雅。
  杨亦雪打着电话,不经意地抬起了头,正看到站在窗口边上的秦礁,她冲他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往楼上走来。
  再度坐下来的时候,杨亦雪拿出一盒秦礁陌生的香烟来,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递给秦礁,说:“试一下我的烟,味道应该不错的。”
  秦礁把那烟盒接过来一看,那烟的牌子是:520。
  “520?我爱你?怎么会有这样牌子的香烟呢?我是真的第一次看到这个牌子的香烟。”秦礁拿起一支香烟,一看就乐了。
  杨亦雪吐了一口烟,说:“你应该不喜欢女人抽烟的吧?”
  秦礁说:“是的,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抽烟。”
  杨亦雪被他这句话给弄得愣了一下,然后嘻嘻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的女人不抽烟就可以了对不对?别的女人抽烟你就不反感吗?”
  秦礁说:“我是这个意思。但别的女人抽烟我不反感,其一,我反感了别人还是要抽的;其二,我没有资格反感啊!”
  杨亦雪一听,就把烟丢在了烟灰缸里,说:“为了不让你反感,我决定在你面前不抽烟。”
  秦礁以为她生气了,马上解释说:“别,别,跟你开玩笑的呢,你还当真了啊!其实你抽烟的样子挺优雅的。”
  杨亦雪嘻嘻笑了,说:“我也在和你开玩笑的,其实我并不会抽烟,抽烟只是为了好玩。不过你是会抽烟的。”
  那天吃了什么秦礁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那天喝了一点酒以后,言行显得有些幼稚。因为自己与一个商场女子大谈商场的人性丑陋。讲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发现,整个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说话,而杨亦雪却虔诚地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他的面前,听他讲种种商场“内幕”。
  秦礁一下子觉得有些滑稽,想这个商场上混的女强人真的不简单,因为顾及自己大男人的面子而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做自己的听众。秦礁意识到了这点,但是后来杨亦雪却否认了:
  “你讲得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说话。”
第6章 红颜知己(1)
  第一次见面,秦礁就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这也是秦礁认识杨亦雪的过程。那次从餐厅出来,秦礁是知道的,像商场上的这些事儿,作为记者的秦礁与女商人杨亦雪之间的关系按理应该到此为止,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为利益而认识,如果利益没有了,这种关系当然也理应随之结束。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成了朋友。
  杨亦雪说的老地方就是那家“木岛餐厅”,他们在这里吃过很多次饭,没事的时候相互也会召见一下,聊聊天什么的。
  杨亦雪已经等他多时了,漂亮的小脸,一身灰色的休闲短装,配着一个时尚的小背包,简洁明了,一点也不像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职场女孩形象。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说来听听。”杨亦雪一脸坏笑。
  “上菜吧,我今天什么都不想说,光他娘的想喝酒。”
  “你说脏话。”
  “我说句脏话算得了什么,人家比这更脏更恶心一百倍一千倍的事都做出来了。”
  “是不是因为排县的事情不开心啊?”杨亦雪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秦礁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杨亦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笑了:“全冷水都知道,我当然也就知道了。”
  秦礁当然不相信这话,只是他懒得深究这话的出处。排县事故发生后,消息封锁得很严,一般的市民根本不晓得这回事。
  才刚刚上了一个菜,刘小叶就打过来电话:“你这家伙,走也不叫我一声。”
  “朋友请客吃饭,所以没叫你了。”
  “你倒是好,可怜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又饿又怕。”
  “那你还待在那儿干吗?回去吧。”
  “我刚刚在看电影,舒淇的《电梯有鬼》,现在不敢一个人坐电梯。”
  秦礁一时哭笑不得:“那你就话该了。”
  “不管你那么多,赶紧过来接我,否则我跳楼下来。”
  “我吃了饭再来接你行不行?”
  “不行,等你吃完饭我都变成僵尸了。”
  秦礁不知如何是好,杨亦雪就在边上插嘴:“是你同事吗?叫她一起过来吧!”
  秦礁说:“那你过来一起吃饭吧,人家邀请你一起来。”
  “那也要你过来接我才行啊!”刘小叶说,“好了,不要你来接了,老总来了,说送我下楼。”
  秦礁就把餐厅的地址告诉了她。
  两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刘小叶就进来了,她一看到秦礁与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坐在一起,脸上就有了一些复杂的表情,原本带着的几丝微笑也一下子全消失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礁在心里笑了笑,忙对她招了招手:“愣着干吗,快过来啊!”刘小叶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礼貌性地冲杨亦雪点点头,两个女生相互打了一下招呼。刘小叶看秦礁与杨亦雪是面对面坐着的,于是就在秦礁身边坐了下来。
  三个人边吃边聊了起来,应该是两个女孩子热聊了起来。
  开始时,刘小叶问秦礁说:“杨姐姐该不会是我的准嫂子吧?”秦礁有些尴尬,忙摇头否认。
  杨亦雪咯咯笑了起来,说:“我要有这福分倒好了。”
  刘小叶一下子就放松多了,话也多了起来。和杨亦雪相比,两人年龄相差不了两三岁,但在处事方式上,杨亦雪明显老练许多,举手投足恰到好处。
  而刘小叶却一下子把不住话了,甚至还有些许放肆。
  秦礁就把身子退在昏暗的灯光背后,一边小口地喝着酒,一边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刘小叶居然喝醉了,开始话还挺多,到了后面居然靠在秦礁的肩上昏昏欲睡了。秦礁问杨亦雪说:“这下怎么办?”
  杨亦雪的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就像电视里那样,美人喝醉了,你应该送她回家。”
  秦礁本不想告诉杨亦雪她与自己住在一起的,但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她跟我住一起的。”
  “啊!”杨亦雪显然很意外,甚至是有些惊诧。
  “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合租在一起罢了。”秦礁解释说。
  杨亦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的车就停在下面,我送你们回去吧。”
  秦礁扶着刘小叶。杨亦雪打开她那辆黑色的丰田威驰车门,说:“我送你们吧?”
  “好吧,那就麻烦杨小姐一下。”
  “呵呵,你这家伙不要贫嘴,快点扶住她下楼。”
  秦礁正要扶着刘小叶上车,这时一辆出租车见缝插针地开了过来:“我送你们吧。”说着就把车门打开,还没等秦礁反应过来,就帮着他把刘小叶扶上了自己的车。
  秦礁于是冲杨亦雪打个招呼:“杨大小姐,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回去得了。”
  杨亦雪笑了一下:“好吧,那你们自己回去算了。”然后一头钻进了车子里。
  出租车转过一个路口,那的哥回头打个哈哈,说:“那小姐真是不太识趣,这样的好事没哥们儿我出手相助,差点就让她破坏掉了。”
  真是莫名其妙,敢情这兄弟以为他和刘小叶不是住在一起的。秦礁没有理睬他,只给了他一个地址,车子就飞驰而去。
  秦礁扶着刘小叶进了门,自从靠窗那间房间被她霸占后,他就再也没进过,没想到被她布置得倒有几丝情趣,和自己住的房间比起来,有股淡淡的清香。
  秦礁将她扶到床上,刘小叶却并不放手,反而一把抱紧了秦礁,脸也和秦礁的脸贴在了一起,一股清香伴随着体温一下子冲到了秦礁的脸上,他心里一下子涌动起一股特殊的感觉。美人在怀,秦礁深吸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刘小叶,说:“小叶,你喝醉了,得躺下来,否则会着凉的。”
  刘小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她真是睡着了,睡得像一个孩子。她秀丽的脸在酒精作用下像雨后的桃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秦礁愣了半晌,抱着刘小叶顺势也躺在了床上。女孩的呼吸伴着体香让秦礁体内的酒精也隐隐骚动起来,暧昧的空气一下子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四处流动,随时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秦礁定了定神,把眼睛闭上,然后对自己说:“君子不可乘人之危,秦礁啊秦礁,你千万莫往歪处想。”
  这时候的秦礁,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男性特征已经被彻底激发了。他心里是知道的,刘小叶喜欢自己,都市女孩的感情来得迅猛而热烈,他此时此刻如果对她做了些什么,都会得到原谅,甚至是鼓励。但是秦礁尽量控制着自己,让自己思考别的事情以分散精力。
  几年来,从他第一次谈恋爱到现在,他对爱情的态度一直有些呆板。他的潜意识里,爱情应该是美好的,他所理解的风花雪月应该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花前月下,一起憧憬,一起吟唱。然而这种带有诗人气质的浪漫却让他在现实中的爱情一塌糊涂。
  前年的那个夏天,爱情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巨大冲突在那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子身上得以印证。江红钰是他的初恋,他把自己对爱情的所有期待和赞美全部给了她,但最后,她还是和自己的经理拥抱在了秦礁与她同居的楼下。站在三楼窗口的秦礁将那一切看在眼里,突然心如死灰,突然天崩地裂,对“爱情”这一词的所有美好的期待在那一幕过后均不存在了。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对爱情有些盲目地执着。在他看来,感情是一个人生命中的全部,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这些,无异于行尸走肉。
  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没有说一句话,彻夜未眠。他太爱这个女人,甚至可以为她放弃所有,但同时,他也不能容忍她对自己的背叛,当然他也不想挽留一段已经背心离德的爱情。既然不爱了,那么再挽留又有什么意义?
  江红钰推开房门进来的时候,她看到客厅的灯是关着的,秦礁不言不语地坐在黑暗中的沙发上抽烟。她打开了灯,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冷漠。在她的眼里,秦礁是一个深沉而又纯粹的好男人,她看着秦礁脸上的疲倦,看到他的心力交瘁,她的心一下子剧痛起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野蛮、任性、自私和骨子里的一些虚荣心深深地伤害了这个男人。她自小在权贵家庭中长大,父亲是沿海一座城市的高层领导,这些性格与生俱来。
  她认识秦礁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身世。她告诉秦礁,说父母在外地经商,自己是跟着乡下的外婆长大的。她告诉秦礁,说自己是一个缺少爱的人。秦礁信以为真,他把江红钰的野蛮、任性、自私以及虚荣看成了她缺少关爱所带来的后遗症,细心照料,百般呵护,他原谅了她给自己带来的一次又一次伤害。
第7章 红颜知己(2)
  但后来的两次事件是他无法原谅的,这关系到爱与不爱的问题,这是秦礁坚守的底线。只要爱还在,他可以包容她的一千次不是;但如果不爱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拥抱事件的前一次,江红钰和她的经理在一个酒吧泡到快深夜的时候回到家中——她和秦礁租住的一套房子。家里的灯同样是关着的,她以为秦礁这会儿也应该满世界去找自己了,于是打开手机,经理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
  在黑暗中,那个经理在电话里问她:
  “是不是还没有尽兴?要不要我们再去喝几杯?”
  话里面有挑逗的味道,这种挑逗让江红钰一下子就生气了。江红钰对男人向来是放肆的,在她的眼里,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男人有一种快感,前一分钟她也许会对你百依百顺,但一分钟后又有可能对你恶言相向。这种捉摸不定的女人像极了全智贤式的野蛮女友。
  “你把我当什么了?三陪女还是什么?”
  江红钰的声音在房子里面四处回响,散发着寒意。
  “我现在哪儿也不去,我的男人不见了,我要在家里等他。”
  说着她就气愤地挂了电话,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了阳台旁边的落地窗,窗外月光如水,阳台上的滴水观音叶片阔大,反射着月光,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这时她看到了秦礁,他站在月光下的阳台上。秦礁与其说是从阳台的滴水观音后面闪出来的,还不如说是从镜子里面走出来的,他隐匿在黑暗中的脸孔,慢慢地浮现出来,把江红钰给吓呆了。
  他们的目光在黑暗中对峙着,江红钰等着他的质问、谩骂,甚至挨上几下子,但是秦礁只是叹了一口气,一言未发地从阳台上走了出来,从江红钰的身边经过,进了书房,然后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而这一次,她居然与那个经理拥抱了,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但这足够严重了。江红钰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想自己怎么会跟那个经理拥抱呢?她明明是爱着秦礁的。在她刚才推开房门,看到了秦礁的憔悴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只有秦礁才是自己生命中最挚爱的那个男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那个把她当成宝贝一样的高官父亲都没有这么重要。在她一生中,只有两个男人可以纵容她的千般不是: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秦礁。她大学毕业后,父亲的本意是想把她弄到省政府上班,但江红钰却一点也没有给父亲面子。她不喜欢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身处复杂险恶的官场,她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而在父亲的身边待着却不能这样。
  最后,父亲只好顺从了她,暗地里却让在深圳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的朋友照顾她。
  这一次,秦礁说话了,他对江红钰说:“我累了,我要离开这里。”说完就去了书房。江红钰一下子觉得害怕,甚至是恐惧。秦礁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一次他却轻描淡写地把这话说出来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是一个玩火的孩子,已经玩过头了。
  第二天,秦礁没有和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就辞职离开了那座城市回到家乡。
  他在房子里简单地收拾了几件平时的换洗衣服,江红钰还在沉睡的时候,他推开了门,登上了开往家乡的火车。他将自己与那座城市,或者说是那段记忆一切相关的东西全部生生切断。
  后来的关于那座城市、那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发生的故事他就不知道了。
  江红钰那天从噩梦中醒来,发现房子里突然少了一个人,不,应该是她自己的灵魂突然不见了。那个叫秦礁的男人消失了,他带走了她的灵魂。她满世界地找他,她的粗心这时候得到了报应,她只记得带走自己灵魂的那个男人的名字以及仅限于他个人的一些简单的东西,对于其他的一切却一无所知,而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近两年了。她后来找到了秦礁的单位,她试图从他的单位找到他的家乡地址,这才发现秦礁已经要求他的单位销毁了他的所有个人信息。这个男人彻底地消失在她的世界。
  江红钰想,也许秦礁就在这座沿海城市的某个地方,有一天他还会回来找自己的,她要做的,只有漫长的等待。就在秦礁消失的两个月以后,她发现自己经常呕吐,事情一下子变成了这样,江红钰一片茫茫然了,她不知道未来将把自己安排成什么样子。
  而这一切,秦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此后的生活将是风平浪静的。
  在这座叫冷水的小城市里,他将宁静地让生活继续下去。
  那一年他在《知音》杂志上读了一篇纪实文章,说是一个青年作家因为看破红尘出家为僧。秦礁当时就在想,自己这种心境,应该已经达到了修为的境界,两者所不同的是,一个让生活路过,一个让生活继续。没有大爱大恨,只有平淡如水地活着。
  而此时,原本内心处于平静的男人秦礁的怀里却躺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满面春色,满眼诱惑。秦礁自然不是柳下惠,都说柳下惠不是性无能就是性冷淡,秦礁不是,他是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男人。所以他能克制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深呼吸。要命的是,刘小叶也在呼吸,并且对着他的脸。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透露出女性的诱惑,她的体温、她的容貌、她的呼吸、她隐隐期待的神情。她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这种让秦礁神魂颠倒的气息张力十足,且来势汹涌,正在慢慢地攻陷他心里构筑的一座座城池。
  就在这时,秦礁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是老狼的《美人》,秦礁知道是同事打来的,他的每组号码都设有不同的铃声,一听就知道。秦礁拿起手机,电话是同事焦伟打来的,焦伟是负责感情版块的编辑,样子虽说平平,但生性风流,加上时常写一些无病呻吟的风花雪月,时不时也有些寂寞少妇或青春少女打电话来向“焦老师”探讨一些情感方向的问题,当然时不时也会有些艳遇,而他倒也不挑食,凡是送上门来的一律通吃。
  秦礁是极反感这类人的,他觉得这种人连男人的风流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个近似病态的饥渴者、****分子。平时在一个办公室,秦礁出于情面对他敬而远之,焦伟却没有看到这一点,每次猎艳成功,他都要凑在几个男同事之间将自己的美事描绘一番,以博得几句赞叹。碰到这样的时候,秦礁一般只会打着哈哈,应付了事。就在这个时候,他给秦礁打来了电话。
  刘小叶的手却一直不松开,秦礁挣扎了一下,只好把电话凑在他与刘小叶的脸前面,但从她口里发出的喘息声让秦礁有些担心焦伟在电话那头听到。
  “兄弟,快来帮帮我!我有大麻烦了。”焦伟在电话那边大喊大叫。然后他把事情简单扼要地给秦礁介绍了一下。原来是焦伟在城东有名的“红灯区”
  清水大街****,被派出所捉了个现行,要交五千元罚款。焦伟平时收入并不高,挣些钱大都花在了女人身上,碰到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拿不出钱来交罚款。
  派出所告诉他,要么交罚款走人,要么就拘留15天再放人。焦伟一听要拘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四处打电话找人借钱,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却偏偏没人愿意帮他一把,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向秦礁求助。
  秦礁一听这事,又好笑又觉得有些可恨,男人好色本来没错,但是色到这个份上,就有些可恨了。但迟疑了一下,秦礁还是答应了。
  挂了电话,秦礁转过头来看着刘小叶的眼睛,刘小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瞪大着眼睛望着他。秦礁心里一慌:“你不能怪我,是你抱着我不放的。”
  “谁抱着你不放啊?内心灰暗。”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
  “是真的,你真抱着我不放,我挣都挣不开。”
  “看我喝醉了想占我便宜是吧?”
  “不不不,真的没有,是你自己抱着我不放的。”秦礁急了,说完就从她的床上坐了起来。刚刚站起来,他就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个要命的东西不晓得啥时坚硬起来,将裤子撑起老高。
  刘小叶也看到了这个情况,脸一红,别到另一侧:“内心灰暗。”
  秦礁看她没有真生气的意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只是感觉有些无地自容。
  这么丑态的一面让同居mm看到,换谁也不好下台,秦礁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在这间房里了。然而回到自己的房间,脑袋里却满是那香艳暧昧的场景,那个丫头让他心猿意马,内心久久无法平息。
第8章 嫖客与富商
  清水大街处于城市最东,也是城市最边缘的地方,当然,这里也是城市最阴暗的地方。由于清水大街处在城市的一个工业区的旁边,在男人扎堆的地方,皮肉生意也跟着火了起来。晚上单身的男子经过这里,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或年轻或不再年轻的妇女站在他旁边低声问他:“先生,要女人不?”
  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这项古老的营生却依旧大有市场。女人在这里是一种商品,只要你出钱,就可以享受这种商品给你带来的快感。久而久之,这里成了冷水市有名的红灯区。
  赶到清水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秦礁看到派出所的外面围了十来个人,都坐在那里抽烟。他们看到秦礁过来了,于是就嘿嘿地笑,说:“又来了一个。”秦礁心里也一阵发笑,敢情这些人都是带着钞票来保人的。两个民警坐在窗口后面,很凶狠地朝外面喊:“你们都老实点,不要挤,一个一个来,陈福德,陈福德的亲戚来了没有?”站在派出所门口的一位中年男子一听,马上就大声地答应:“我是陈福德他哥,我在这里面呢!”
  窗口里面的一个民警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光荣啊?”
  陈福德他哥说:“我没有觉得很光荣啊!”
  “那你用得着那么大声吗?”民警问他。陈福德他哥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递给那两个民警。民警接过数了数,说:“把你的身份证拿来我们看一下,工作证也可以。另外,昨晚他吃了我们一顿饭,我们这里是不管饭的,你得再加五十块钱。”
  陈福德他哥于是就不高兴了,递了个身份证进去说:“你们扣了人怎么能不管饭呢?”
  民警说:“他不干坏事我们哪敢扣他啊?!现在他还没送看守所,我们就是不管饭的。”
  陈福德他哥见省不了这个钱,只好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来,数数只有三十五块钱,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民警将钱一把收了去:“没钱还学人家玩女人,丢不丢人啊,剩下的二十块钱你们先欠着,下次再让我们捉了一起补上。”
  秦礁在后面一听这话,乐了。那年轻民警一看有人发笑,马上瞪了他一眼,说:“你们这种人真是没脸没皮,还好意思笑啊!”
  秦礁一听这话立即火了,说:“我们哪种人?我们怎么就没脸没皮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那民警一愣,居然碰上一刺儿头,他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地说:“真是让我开眼界了,你居然敢到我们这个地方来嚣张,你信不信我把你也铐起来?”
  秦礁冷笑一下,说:“我就是把手递给你,你也不敢铐我。另外我想给你说一下,其一我们不是当事人,也没干那破事,来这里只是出于同事或者亲友的情面保释人而已。其二,你一口一个‘你们这种人’,请问我们是哪种人?
  你这种态度很有问题啊,墙上那几个‘文明执法’的字你认识不?其三,你说这派出所是你的地方,我要纠正一下,这不是你的地方,这是政府的地方。
  其四,你刚才收了人家罚款,并没有给人家收据、发票这一类的凭据,我也不知道这是否合法,我准备向你们市局李局长咨询一下。再者,派出所一顿饭就收人家五十块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开酒楼的?”
  那民警一听,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皮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旁边另外一个中年民警一看风声不太对,立即站起来圆场,说:“你这位年轻同志不用太激动,小吴是位新来的同志,平时看不惯这些个嫖客,说话不太注意方式,请你多包涵。”
  秦礁想起自己刚才抬出了市公安局的李局长,觉得自己有点狐假虎威了,于是也没多说了,把记者证和罚款一起递了过去。那中年民警看了看他的记者证,态度一下子热情了不少,问:“那个焦伟和你什么关系?”
  秦礁说:“我一个同事。”那中年民警就笑了笑,把旁边的小门打开,说:
  “秦记者你跟我进来一下。”说着就往派出所二楼的指导员办公室走,秦礁也跟着上去了。
  两人进了办公室,那中年民警给秦礁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说:“秦记者,我是清水派出所的指导员,姓赵,你就叫我老赵好了。昨晚我们捉到焦伟的时候,他身上没有带证件,也没说自己的身份。其实我们私下说句,像这种事,男人偶尔犯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罚款就交一千块钱意思一下算了,算是和你们这些记者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秦礁就在心里笑了,心想多半是自己刚才狐假虎威把他给吓着了,像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是件小事,要是真让记者捅到市公安局去,派出所也会有些麻烦。秦礁见好就收,在冷水这个地方,凡事都要讲些关系,有关系办事自然方便得多。帮焦伟省下四千块钱倒是件好事。于是他也客气了一下,打个哈哈,说:“那我现在就把人领走了?”
  那中年民警说:“当然,我这就放人。不过下次让他注意些,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说对吧?”秦礁点点头。那中年民警在外面喊了一声,刚才被秦礁呛了一气的年轻民警就上来了,中年民警对他说:“小吴,你现在把焦伟放了吧。今后处理类似的事情,要态度好一些。明白吗?”
  那个小吴民警看了秦礁一眼,就下楼去了。秦礁也起了身,和那中年民警握握手:“那就感谢赵指导员了,改天请你吃饭。”
  “秦记者太客气了,今后有机会帮我们报里也宣传一下。”
  秦礁应着下了楼,焦伟已经在派出所的大门外面等着他了。看着秦礁,说:
  “你小子讲义气,我今天欠下你一个大人情了。”
  秦礁说:“是不是有些饿了?请你吃个早餐。”
  两人吃过早餐回报社,在车上焦伟告诉秦礁,说:“这事兄弟千万莫在单位讲啊,否则颜面事小,老余非得开了我不可。”
  秦礁说:“我知道分寸,记得下次不要搞这些破事了。”
  焦伟酸溜溜地说:“我今年算是倒霉透了,第一次干这破事就让人给捉奸在床了,真他姥姥的晦气。”
  秦礁没答理他,回到报社,就看见刘小叶在帮着他收拾桌子。平日里,秦礁的办公桌总是乱七八糟的,各式各样的杂志、报纸、稿件,还有茶杯、烟灰缸摆在桌子上,他也懒得管这些,没想到昨晚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丫头善解人意多了,还温柔了不少。
  看到秦礁进来,刘小叶白皙的脸居然有些红了。秦礁看看她:“难得丫头帮我收拾桌子,我先去邮局给我哥寄些东西,中午请你吃饭吧。”
  秦礁一共有姐弟三人,大哥秦朝,二姐秦芸。
  两年前,在外面打工的姐姐远嫁到了四川省一个叫攀枝花的地方,在那里的一个村庄成家生子,而后就极少回家了。也就在二姐远嫁他乡那一年的冬天,大哥秦朝因为酒后驾车,将一个老太太撞死,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秦礁到现在还在奇怪,大哥平时开车是十分谨慎的,从来没见他喝过酒还开车的。
  那时候,他和嫂子还有当时只有一岁的侄儿小满在市里刚刚买了一套房子。嫂子在一家超市上班,大哥开着出租车,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不算富裕但也算幸福,没成想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意外。
  消息传到秦礁的耳里,他连夜从沿海那座城市赶回家处理这些事情。大哥的车子卖掉了,用来赔偿受害者的家属,秦礁想尽了几乎可以想到的办法,终于平息了受害者家属的情绪,将事情控制住。大哥被关进省城监狱没多久,嫂子就提出与大哥离婚,把侄儿丢给了父亲。又过了没多久,她就跟那家超市的老板结婚了。
  秦礁隐隐地感觉到,大哥的这次事故跟嫂子有关,他心里充满了对嫂子的怨恨。但是大哥什么也没跟他说,他在法院宣判后,只对秦礁说:“照顾好父亲和小满。”
  这两年,侄儿一直跟着父亲,爷孙俩也算是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平日里,秦礁隔三差五地给大哥和父亲寄些钱物,有时间的时候还会去省城监狱看看大哥。上次他去监狱看大哥的时候是半年前,大哥才三十出头,却是一脸沧桑。秦朝是个比较内向的男人,弟弟大老远来看自己,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问了一下秦礁和二姐过得怎么样,知道大家都很好就打发秦礁回去了。
  现在天气快要转凉,秦礁得给大哥寄些钱和衣物。
  这一切,刘小叶也是知道的,她告诉秦礁,下次他去省城的时候,也想跟着他一起去看看他大哥,顺便也回自己的家里看看。
  在她看来,秦礁的一家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这些故事有些太过沉重罢了。这些故事让她心痛,这个刚刚从学校出来不久的女孩,她不知道生活原来有这么多的不可捉摸和变数,秦礁的故事给她上了这一课。
  秦礁正准备下楼梯,老梁就喊住他:“秦礁,市招商局有个会议你去采访一下吧。”
  刘小叶看了一眼秦礁:“我一个人去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活动,我应付得了。”
  “那中饭就不能请你吃了。”秦礁笑了一下。
  “那不行,这饭得先欠着,晚上你回去做饭给我吃。”
  “不去外面吃了?”
  “不去,我就要你动手做给我吃。”
  秦礁摇摇头:“好吧,怕你了。”
  秦礁在邮局寄完东西出来,刘小叶已经坐在冷水市一个酒店的餐厅里了。
  市招商局举行的一个招待会,市、区及县里的各部门主要领导都来了,迎接从广东来的一个商务考察团。按照惯例,这类的会议结束后,会以市政府与市招商局的名义搞一个欢迎宴席。因为来冷水的商务考察团并不多,所以报社很重视,本来是派秦礁和刘小叶一起去的,但秦礁却对这类活动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半年前,广东也有一个考察团到过冷水市,一大堆人陪着客人们吃喝玩乐,事情发展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外地的投资一分钱都没进来,市里还花掉了一万多块钱的接待费。
  刘小叶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显得格外兴奋,在活动现场和报社的另外一个同事扛着台照相机忙得不亦乐乎,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她刚进酒店的时候,会议还没有开始,领导们立即被这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活力的女记者给吸引住了,主持会议的招商局王副局长还特意过来问她:“你是哪个媒体的?”
  刘小叶嘻嘻一笑:“我是晚报的。”
  “嗯,挺敬业的啊!辛苦了。”副局长满意地点点头。
  考察团的一位广东客人也很有些兴趣,对刘小叶颇为赞赏,他操着一口广东味的普通话问旁边的几个领导:“杰位雷记者好靓你啊!”
  旁边的几个领导分析了一下,才读懂了这句话:这位女记者好靓女啊!
  有领导是认识刘小叶的,于是他们就扬扬手让刘小叶过来,开玩笑说:“刘记者,这位领导很欣赏你,你得给他拍张特写。”
  刘小叶就笑嘻嘻地过来,那广东客人笑眯眯地站起来,很有礼貌地递过来一张名片:广州华峰集团主席陈福德。刘小叶也出于礼貌地回赠了一张名片,礼节性地握握手。
  “刘小姐,像你这才貌双全的人才应该到广东去,那里才有可供你施展才华的天地。有没有兴趣来我公司发展?”陈福德说。
  刘小叶俏皮地说:“陈老板在我们这地方投资建厂,我倒是可以考虑为您效力喔!”
  陈福德哈哈大笑,对旁边的几位领导说:“你们这位刘记者好厉害喔!”
  大家都笑了起来,有领导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陈老板如果答应她的条件,刘记者当然是愿意为您效力的。是吧,刘记者?”
  刘小叶带着几分轻笑,未置可否。
  宴会开始后,陈福德又特意邀请刘小叶与之同桌,他举起杯来单独敬她一杯:“刘小姐,难得有机会和你这样的大美女同桌吃饭,我陈某深感荣幸,先敬你一杯。”
  刘小叶笑了笑:“我不会喝酒,以茶代酒可以吗?”因为秦礁以前有过交代,应酬的场合不准喝酒。
  陈福德有些失望的样子:“刘小姐是不给我面子喔!这一小杯酒,喝喝无所谓的啦!”
  刘小叶却并没有喝酒,只是愣在那里,场面一下子就有些尴尬。旁边的招商局的王副局长和另外一位领导立即站起来圆场,久居官场的人,见风转舵的水平自然一流。
  王副局长说:“刘记者,陈老板是我们的客人,你就破例一次,喝了这杯吧!”
  另外一位领导也附和说:“要不陈老板就准许刘记者以茶代酒回敬您这杯?”两个人各给出一套下台阶的方案。
  刘小叶到底还是喝了那杯酒,陈福德一下子高兴起来,说:“看来从不喝酒的女记者还是给了我很大面子啊!”
  一杯酒下了肚,刘小叶立即感觉到有些不舒服,酒的味道太浓太重,把她的眼泪也呛了出来。她以前喝的都是些低度酒,从来没喝过这种55度的烈酒,一时雨打梨花,更多了几丝楚楚动人。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这些久经商场和官场的人,平时见惯了庸脂俗粉,像刘小叶这种带有几分青涩的漂亮女孩见得不多,眼里自然又多了另外一番味道。
  陈福德露出一些不忍的表情,说:“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刘小姐真的不擅长饮酒,陈某真是罪过了,为了表达我对刘小姐的歉意,我决定自罚三杯。”
  刘小叶看着这个长得精瘦却又有些猥琐的商人陈福德,心里一下子觉得很委屈,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因为工作喝酒。但她还是尽量脸带笑容,保持着仪态。
  秦礁当然不知道刘小叶此刻内心的委屈。他从邮局出来后就去江边散步。
  这城虽小,却有一点好,就是有一江好水。这一江水从城市的正中间穿梭而过,把一座城市生生分成两边。远山沉没,近水流淌,一座小小的城市就被山包围然后又被一江流水分隔。多美的小城景色啊!
  秦礁转了一会儿,才慢慢往单位走。总的来说,秦礁上班还是比较自由的,工作很忙很紧张的时候并不多,报社的管理也不像沿海开放城市的媒体那么严格,供他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宽裕。外面的一些刊物时不时找他约些纪实类的稿子,编辑说,在报社做记者的就是有优势,接触的人多,接触的事多。这话秦礁是同意的,不光他同意,电视台的大刘也同意。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大刘一喝多了就把不住嘴,说某某局的局长有两个情妇,某市委副秘书长和另外一个什么领导有过节,说下面一个副县长称霸一方,将一个上访的人打成重伤,等等。有些事情,秦礁也是知道的,有些他不知道,他把大刘说的自己不知道的那部分,当成了故事。
  像官场上的这一类像故事或不像故事的故事,流传的范围一般不会太大,仅局限在官场这个圈子,还有就是新闻圈子。记者天天与这些人打交道,有些事情还是清楚的。
第9章 顺利采访
  社里决定在中秋期间推出一个关于本市房产的专题策划,计划做10期特刊。这个专题有两个专访由秦礁和刘小叶负责: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市房产局局长。但是市长的采访却迟迟约不到,市长办公室的答复不是说市长下乡就是外出考察了。一把手就这事问了秦礁两次了,秦礁也有些着急,最后,还是刘小叶给秦礁建议,说:“我们干脆采访个副市长算了。”秦礁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心想一个访谈而已,对活动构不成什么大的影响,就去请示余建国。
  余建国想了想,对秦礁说:“影响当然是有的,市长的访谈直接表达出政府的态度,对象不同,力度自然也不同的。秦礁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
  说归说,但他还是答应了。采访一个副市长倒是好办一些,但还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联系到了分管城建和地方经济的常务副市长李长城。时间约在星期一上午,地点就在李长城的办公室。
  秦礁和刘小叶来到政府大楼前的时候,刚好碰上几十个市民在门口与几个保安争执。秦礁到过这里几次,对这里还是有所了解的,市****局就设在离市政府大约50米的地方。秦礁猜想,这些市民大概是来****局反映问题,却得不到解决,索性闹到市政府来,却还是没有人出来帮忙解决问题,只好待在门口与几个保安吵。
  秦礁看到几个保安急得满头大汗在给市民们做“思想工作”,一下子有些心酸:一帮管不了事的和这帮要解决事的老百姓能扯出个什么名堂来。他们把记者证拿出来,保安看了看,就放行了,让秦礁和刘小叶进了市政府大楼。
  秦礁又想起上次那个饭局来,他看了看刘小叶,和她开玩笑说:“小叶,要我是个公司老总该多好啊!”
  “你也想着要发财了啊?”刘小叶说。
  “发财的事谁都想的,不过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是在想,如果我是公司老总的话,有你这样的女公关,肯定没有搞不定的事!”
  刘小叶嘻嘻一笑,说:“真是那样的话,你舍得啊?”
  “我为什么舍不得?”
  “你真舍得?”
  “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当然舍得。”
  刘小叶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哼,内心灰暗。”她今天穿着一套灰色的职业短裙,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清新感觉,加上她一张漂亮的脸,优雅的气质一下子就散发出来。
  秦礁看着竟然有些发呆了,说:“想了想,还是有一点点舍不得。”
  刘小叶就嘻嘻一笑:“还算你有一点良心。”
  两人说笑着就找到了李长城的办公室。
  李长城,瘦高的身材,五十左右的年纪。看到秘书通报,他在一张报纸后面抬起头来,眼睛在秦礁和刘小叶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刘小叶的脸上。他那张本来板着的脸马上就有了笑容,并站了起来,热情地过来和他们两个分别握握手,说:“是晚报的两个同志吧。来,来,快坐下来。”
  说着亲自给秦礁和刘小叶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秦礁和刘小叶忙拿出名片来,递给李长城。李长城接了过去,然后认真看了看,说:“两个都是很年轻很有能力的同志嘛!”
  秦礁就笑了笑,说:“李市长,您太抬举我们两个晚辈了。”
  李长城认真地说:“我说的是事实喔,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啊。”说着他又看了看刘小叶,说,“你们今天采访我,想问些哪方面的事啊?我会尽量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刘小叶马上接口说:“那我们真是谢谢李市长了,您这么忙,还抽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真是感谢。”
  李长城笑了笑,说:“应该的,应该的。”
  采访就进入了正题。其实根据秦礁以往的经验,像这类的采访,领导们大多应付一下,然后让秘书整一堆材料交给记者算是完事。但今天李长城却很是配合,差不多都是有问必答,态度也很和蔼。
  采访了一个小时,秦礁看看差不多了,就对坐在旁边的刘小叶使了个眼色。
  然后站起身来,说:“今天的采访很成功,感谢李市长您的大力支持和配合,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长城摇摇手,说:“小秦和小刘你们不用客气,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好了,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出了市政府大楼,刘小叶说:“这个李副市长倒是蛮和蔼的啊!”
  秦礁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他开始后悔今天的采访不该带刘小叶来,他一想起李长城的眼睛在刘小叶身上扫来扫去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他说:“就你这傻瓜看不出来,人家今天配合采访是冲着你的面子,换作我一个人去肯定没这么顺利的。”
  刘小叶嘻嘻一笑:“你吃醋了?”
  “我才没吃醋呢!我吃哪门子醋?”秦礁反驳说,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言不由衷,因为酸溜溜的感觉现在还在自己的嘴里回荡。自己莫非真的喜欢这个丫头了?
  第二个目标是房产局。
  房产局的吴局长本名叫吴柏林,五十来岁,生得肥头大耳。秦礁看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电视连续剧《51号兵站》里面那个伪军团长黄元龙。
  秦礁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发笑。他想,吴柏林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了。
  房产局局长的办公室就是豪华,光是吴柏林办公室的那套真皮沙发就要三万多。秦礁一个表哥在省城就开了一家这个沙发品牌的专卖店,那型号和牌子写得清清楚楚,秦礁是认识的。看到秦礁和刘小叶进来,吴柏林很快地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招呼:“两位大记者快请坐。”说着从书柜上取出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们,又拿出一盒软中华,递给秦礁一支,自己也点燃一支,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这次我们两个单位联手搞这个房交会,要辛苦你们了。”
  嘴巴说着话,眼睛却停留在刘小叶的身上。
  “吴局长,咱们这个访谈怎么个弄法,您给点意见。”秦礁问。
  吴柏林一摆手,说:“那是小事,一会儿我让赵主任把局里的一些材料给你,你想怎么整都可以的。你的能力我是完全认同的。”又问刘小叶,“刘记者,我们以前见过面不?”
  刘小叶说:“吴局长怎么可能认识我一个小记者呢?”
  “我可是认识你刘记者啊!”吴伯林说,“前些天招商局的欢迎宴会上,我可是有幸一睹刘记者芳容啊!”
  刘小叶一听这事,就想起来了,难怪她一进来就觉得这吴柏林有些面熟。
  想起那天的事来,就问吴柏林:“投资的事情到底有着落没有?”
  吴柏林想了想,说:“我看有点悬,这种事情我们碰到几次了,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正聊着,局长办公室主任赵得胜在外面轻轻地敲门:“局长,可以去吃饭了。刘秘书长他们在老地方等,桌子也订好了。”
  刘小叶一听要吃饭,就对吴柏林说:“吴局长,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我们不能留下来吃饭。单位还有事情,得赶回去,工作上的事我们可以下次再来。”
  其实两人来的时候,刘小叶就和秦礁商量好了,如果要请客吃饭,就想办法推掉。
  吴柏林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吃个饭而已,用不了多久时间,你们放心,我绝对不劝女孩子喝酒。再说饭菜都订好了,不去吃岂不是浪费了?”
  刘小叶却坚持不去。
  秦礁圆场:“单位是真有事,吴局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饭我们就不吃了。”
  吴柏林见刘小叶意志坚决,不像是客套,便说:“那好吧,下次我再请你吃饭,但秦记者这次得留下来陪我们喝几杯。这总行吧?”
  秦礁想想,对刘小叶说:“那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吃饭算了。”
  几个人起身出了局长办公室的门,赵得胜在门口站着,看到局长和秦礁他们出来,忙笑着和秦礁他们握握手,酸里酸气地说:“两位记者,幸会啊!”
  看着刘小叶上了车,吴柏林回头对秦礁说:“我这一辈子算是给酒害了,一天一小醉,三天一大醉,真是醉生梦死啊!”
  赵得胜说的老地方是冷水市里为数不多的四星级酒店——多来多大酒店。
  赵得胜要了一个包厢,这个包厢叫如梦轩。秦礁一行三人进了包厢,里面早就等了四个人,还坐在里面打着麻将。看到有人进来,那四个人只是抬了一下头,为首的一个边搓麻将边说:“老吴啊,我们可在这里打了两个小时了,怎么才来?”
  吴柏林往旁边的沙发一坐,说:“今天晚报的秦记者来采访我,谈些工作,所以晚了。你们都别打了,上菜吧。”
  赵得胜一听,忙对一直站在边上的服务员说:“上菜吧!”然后他又冲几个人说,“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晚报的秦记者。”接着又指了指他们向秦礁介绍,分别是移动公司的张总、市委的刘副秘书长,公安局的李副局长和文化局的何主任。几个人听罢赵得胜的介绍,都回过头冲秦礁笑了笑,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年龄稍长一些的刘副秘书长说:“秦记者不但年轻有为,而且是一表人才啊。”
  秦礁笑笑,说:“刘秘书长您过奖了。”
  刘副秘书长一听秦礁将他的“副”字去掉了,很高兴,说:“你这年轻人真是懂事,不过我也快退了,六十多岁了,升不上去用不了多久也要退了。
  现在不想那些事情,玩得开心就好。”
  秦礁说:“这才哪到哪,刘秘书长是宝刀不老,还大有可为啊。”
  刘副秘书长乐了,说:“做记者的,口才就是了得啊!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今后有时间来陪我们一起玩玩,麻将也是一大人生乐事嘛。”
  秦礁说:“我这点水平,哪敢上各位的台面啊!”
  说着菜开始上了起来,一帮人于是停了手中的活儿,坐上了桌子。菜倒是平淡无奇,却上了几瓶好酒,55度的十年古井贡酒三瓶,还有一瓶青瓷盒装女儿红。
  赵得胜不等发话,就亲自把各位的酒给满上了。吴柏林看着酒都满了,于是举起杯子,说:“各位先喝一口,我先干为敬。”说着一杯酒下了肚。
  众人一起喝彩,说吴局长好酒量。
  几杯酒下了肚,秦礁举起杯子,装模作样说:“敬各位领导一杯。”
  几个领导就不高兴了,说:“秦记者也是走南闯北的人,不会不知道咱们这地界的规矩吧?!”
  秦礁当然知道规矩,无非是敬酒得单独一对一的来,不能同时敬几个,就说:“那好吧,我就一个领导敬上一杯。”敬酒自然是按着职位高低来,先是刘副秘书长,再是吴柏林,然后才是李副局长、张总、何主任,最后才到赵得胜。
  秦礁酒量本来就不行,这好几杯烈酒一下肚,立即有些头昏眼花、翻江倒海的感觉。他摇摇头,说:“领导们不好意思,我酒量是真不行。你们先喝着,我得先走一步了。”吴柏林说:“既然这样,我让赵主任安排司机送你回家休息。”
  几个领导看秦礁是真醉了,也就没再为难他,呵呵地说了几句,赵得胜早就打电话叫上了司机小马,小马这人也没多话,扶起秦礁就下了楼。
第10章 风雨之夜
  秦礁正陪着那些个领导们喝得云里雾里的时候,刘小叶一个人正无聊地泡在“零下百度”酒吧里,满耳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都市男女们在音乐声中有些近乎疯狂。刘小叶坐在这种喧嚣扰攘的人堆里,要了一杯饮料慢慢地喝。其实平时她不太愿意来这样的地方,或者说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或者在这样地方的人。如果不是本周有一个介绍本地游乐的栏目需要稿子,她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
  应该说,酒吧装修得还是不错的,相比省城的一些同类娱乐场所毫不逊色,但酒吧里的人却是另外一些面孔,同样年轻但激情得似乎有些过了头,一个个摇头晃脑、歇斯底里,像是世界末日的最后狂欢。
  她才刚刚坐了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就走过来搭讪,貌似很绅士地说:“小姐一个人吗?我可不可以坐在这里?”刘小叶连头都没抬一下,心里却有些发笑:敢情这人港台的垃圾电视剧看多了。
  她高傲地摇了摇手中的玻璃杯,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傲慢显然让那位自以为是的男子有些下不了台。那男子有些生气地坐了下来,绅士风度一下子不见了,他伸出手来摸了下刘小叶的脸:“小姐挺傲的啊!真不给面子啊!”
  刘小叶觉得受到了侮辱,她站了起来,准备结账走人,但是那男子不依不饶,一把拦在她前面:“小姐怎么地也得陪我喝一杯再走吧!”
  “走开。”刘小叶冷冷地说了两个字,然后起身就走。这更激怒了那个男子,他索性一把拉住了刘小叶,刘小叶一声尖叫,“放开我,否则我要报警了。”
  那男子哈哈大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我又没怎么地你,你报哪门子警啊?”
  听到女孩的尖叫,酒吧的人就都回过头来看热闹。刘小叶拼命挣扎着,但那男子就是不松手,她就急了,有些无助地说:“你松开手,我是报社记者。”
  那男子更乐了:“我就喜欢记者,尤其像小姐这样漂亮的。今天这杯酒你更得要喝了。”
  刘小叶眼泪都急了出来。就在这时,一个穿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走上前,他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只听到那男子一声惨叫,原本拉住刘小叶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然后高个子男人说了一个字:“滚。”声音不大却透着几丝威严,那男子忙狼狈不堪地跑了出去。
  刘小叶正想向高个子男人道谢,他已面无表情让到一边,陈福德从他的身后闪了出来。原来是陈福德的保镖。陈福德满脸挂着笑容:“刘小姐你好啊!”
  刘小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福德,有些意外:“原来是陈总,您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陈福德假装很惊愕的样子:“我就不能到这里来吗?”刘小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真巧。刚才多亏你们啊!”
  陈福德摇头说:“我可是专程在找你啊,打了好几个电话问你同事,才知道你在这里。”
  刘小叶就更惊讶了:“陈总专程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坐下来聊吧!”陈福德和蔼可亲地拉着刘小叶重新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因为明天就要回广州了,所以想找你聊聊。”
  刘小叶一脸的不解,陈福德继续挂着笑:“感觉与刘小姐有些亲切,所以临走时想过来再看看你。”刘小叶看着他的脸,除了微笑,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服务员送上来两杯咖啡,陈福德慢慢地喝了一口:“我公司市场部还缺一位经理,我想请你这位能干的大记者去帮我,你看如何?”刘小叶正要开口拒绝,陈福德却抢了她的话,“刘小姐不要急着答复我,你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答复我都行,只要你来,那个位子会一直给你留着。具体待遇是年薪二十万,另外由公司配一台工作用车给你。”
  真是天上掉馅饼,刘小叶有些惊讶:“这么丰厚的条件,肯定能找到很多适合的人选,陈总为什么非得找我呢?”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就是这个职位最理想的人选。”陈福德说着往身上做了个手势,保镖就双手递上来一个小礼品袋,陈福德把它放到刘小叶手里:“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当朋友间的一个纪念品,希望你能收下。”语气轻缓却又显得不可拒绝。
  刘小叶一时手足无措:“无功不受禄,我绝对不能接受您的礼物。”
  陈福德假装有些生气:“莫非刘小姐不拿我当朋友?”
  刘小叶连忙摇头。
  “那就对了,是朋友,送点纪念品为什么不收下?”
  刘小叶就找不到推托的词了,只好收下那个小礼品袋。
  “这就对了,这样才够朋友。”陈福德说着看了看手表,快傍晚时分了。
  于是他又说,“顺便想再请刘小姐吃个饭……”他话还没说完,刘小叶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起一看,是秦礁打来的,接了半天却没人说话。刘小叶有些着急,站了起来对陈福德说:“真是不好意思,有事得先回去了。”
  陈福德倒没强求,憨憨一笑:“有事先去忙吧,记得我给你说的事喔,那个职位无论何时都给你留着。”
  “我记下了,谢谢陈总,再见。”说着刘小叶急匆匆地跑出了酒吧。在出租车上,刘小叶打开了那个小礼品袋,里面居然是一条国际上公认的时尚首饰品牌oxette(欧克塞特)出品的项链,点缀是一颗南非天然钻石,另外还有一张私人名片,只有陈福德的名字和一个手机号码。刘小叶没想到陈福德会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心里一下子觉得惶恐不安,就有些想还回去给人家,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女孩子终究还是喜欢这些东西的。
  小马开车把秦礁拉到他家的楼下,然后说:“秦记者,我送你上楼吧?”
  秦礁虽说有些醉了,但大脑还是清醒的,听得出来这不是真心话,于是他摇摇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的。你请回。”小马这才放下秦礁,开车走了。
  秦礁一个人踉踉跄跄上了楼,把门打开,刘小叶不在房子里,家里空荡荡的,秦礁心里一下也跟着空荡荡起来,他希望刘小叶这时能陪在他的身边。
  他拿起电话,酒意已经彻底上来了,电话在自己的手中突然变得沉重起来,刚刚拨通刘小叶的电话,他的头就一沉,然后一头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秦礁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地游动着,他睁开了眼睛,脑袋还是有些晕晕沉沉地。秦礁睁开了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刘小叶一脸的紧张,正趴在自己的身边,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在他的脸上。
  看到秦礁醒了过来,刘小叶高兴坏了,她忙跑到洗手间,拿过来一块湿湿的毛巾,给秦礁擦了把脸,说:“感谢上帝,你终于醒来了。”
  秦礁定定神:“这和上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长眠不醒了,只是喝了些酒。”
  “你睡着了是不知道,可把我吓坏了,我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五个多小时了。
  你开始打电话给我,又不说话,吓得我急匆匆地跑回来,回来一看你连被子都没有盖,冷得缩成了一团。”
  刘小叶又说:“今后你可不能再这样喝酒了,听到没有?”
  秦礁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丫头原来这么在乎自己,心里有些感动。秦礁母亲去世得早,这么多年来在外面打拼,风里来雨里去,没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与江红钰在一起的时光,基本都是他在照顾她。
  秦礁盯着刘小叶的眼睛,四目相对,刘小叶有些心慌。
  他装着嬉皮笑脸的样子问刘小叶:“你这么在乎我啊?”
  这丫头居然一点也不否认:“天天跟你这个坏蛋待在一起,想逃出你的魔掌都难啊!”说着脸上有些潮红。
  幸福的感觉一下子就在秦礁的心里涌了上来,他紧紧地握着刘小叶的手。
  刘小叶任凭秦礁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握着,然后一头倒在他的怀里。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以后,他们的关系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当天半夜的时候,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闪电像要撕碎大地,一个紧接着一个的雷霹雳在城市的上空炸响。秦礁被惊醒了,没一会儿,他就听到刘小叶在她的房间里尖叫了一声。
  “坏了,这丫头胆子太小,肯定是吓着了。”秦礁立即跳起来,去敲隔壁的门,“开门!”
  “门没锁,你……你快点进来吧。”
  门果然没有锁,秦礁打开了她房里的灯,刘小叶正全身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子,看到秦礁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女人最脆弱的时刻往往最能够激起男人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秦礁就是这样被这小丫头征服了,心里升起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一边是****一边是柔情万丈。
  “我就坐在这里,丫头你不要怕。”他轻轻地坐在她的床边上。已经是秋天了,加上半夜三更又下着大雨,刚才急着过来,秦礁只穿了一件内衣。一道闪电划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要不……”刘小叶支支吾吾。
  “你安心睡吧,我就坐在床边,你不要怕。”
  “要不……要不……”
  “你吓傻了?有什么话就说啊!”
  “要不……要不你也睡上来。”
  天啊!这深更半夜,美人在床上发出这样的邀请,差点让秦礁激动得晕倒。
  “我一个人真的害怕。”刘小叶可怜巴巴地说。
  愣了半晌,秦礁说:“那我真的上来睡?”
  “……”
  秦礁再不管不顾了,关上灯,一头钻进丫头的被窝,被窝里真暖和啊!
  窗外风雨大作,夜色浓浓。
  秦礁再次醒来时刘小叶已经做好了早餐,她轻轻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笑逐颜开地傻望着秦礁,在极度疲惫之后昏昏沉睡的男人就躺在自己的床上,此刻的他在自己的眼里就像一个可爱的婴儿,有些淘气,有些率真。幸福的味道就像清晨刚刚煮沸的牛奶一样,浓烈而香醇。然后她看了看时间,轻轻地摇了一下秦礁:“起床了,懒鬼。你还有事情要做呢。”她觉得自己说这话时的语气,像极了自己的母亲在说父亲。这样想的时候,刘小叶心里是甜蜜的。
  秦礁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正在含笑看着自己的刘小叶,想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他隐隐有些尴尬,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幸福的味道就奔袭而来。
第11章 设下陷阱
  吴柏林心情复杂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台前,外面艳阳高照的城市街道车水马龙。他刚刚生气地挂断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在北京读大学的女儿打来的,女儿的声音尖酸而冷漠,她质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她的母亲。
  吴柏林没有给她太多的解释,他有些心虚,尽量装得心平气和地告诉女儿吴霜,他和她的母亲感情已经破裂,他之所以与其相守到现在,都是因为她。
  女儿听后,丢下两个字然后挂断电话:“虚伪。”
  长期以来,他和妻子的感情都处于一种淡泊的状态,在他看来,俩人的结合纯粹是一场荒唐的政治闹剧。他和这个女人认识的时候,他只是乡里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而这个女人的出身却很是不同寻常,她父亲是县里的一把手,叔叔是市委组织部长,手里掌控着全市大小官员头上的乌纱帽,这一切,对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吴柏林来说,具有太大的诱惑力。他认识这个女人的时候是跟着乡长去县里开会,在流言蜚语里,他隐隐知道这位县委书记千金的不凡:
  风流成性,放荡不羁,在县城那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却已经声名狼藉。
  县城里都在流传她同时有五个男朋友的时候,当时的县委书记也就是他后来的岳父一眼就相中了他。这位老县委书记对女儿是恨铁不成钢,女儿的种种风流韵事让他老脸无光。他迫切地需要一个靠得住的女婿,管住自己的女儿。
  而在他看来,年轻老实的吴柏林刚好适合这一角色。所以在开完会后,他让秘书把吴柏林请到家中吃饭,并且非常关照这位年轻人。没多久,吴柏林从一个普通办事员升为副乡长,老县委书记的这种委婉的表达吴柏林心知肚明,为了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吴柏林好像天生就是这个女人的克星,自从和他在一起以后,居然断绝了与所有男人的联系,一心一意地与吴柏林交往。没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由于有两座靠山在背后支撑着,吴柏林的仕途算是一帆风顺,从副乡长到县里,再到现在的这个肥水衙门当局长。可惜几年前,岳父和妻子后来升到省委秘书长这一要职的叔叔都退居二线了,他的仕途才打了一个顿号,他内心压抑多年的委屈也空前爆发出来,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女人那段让他蒙受耻辱的历史。自从他和这个女人结婚,关于他的传言就一直没有断过。官场上的人,表面不显山露水,但人们背后的鄙视吴柏林是知道的。在同僚们看来,他吴柏林就是一个靠骚女人起家的人。作为一个男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耻辱。这种耻辱感在心里沉睡几年后,吴柏林终于拜倒在美色的面前,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年来,自己玩过多少女人他也记不清楚了,其中有一些还是处女。玩的女人多了,吴柏林迷恋上了处女,在他看来,将一个女孩子变成一个彻底的女人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这种肉体上的征服可以弥补自己精神上的一些缺失。
  妻子对他的事情隐隐有些察觉,但是她并没有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吵大闹,她选择了沉默,或者是因为愧疚,或者是因为别的。但这个女人终究没有坚持到最后,她向在读大学四年级的女儿寻求支持,这更激起了吴柏林的反感,吴柏林索性夜不归宿,要么睡在办公室,要么干脆就在酒店开间房。
  吴柏林点燃一支烟,赵得胜在外面轻轻地敲门:“局长,您下午约了客人,时间快到了。”吴柏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约了几个朋友在宾馆打麻将。他看了赵得胜一眼,淡淡地说一声:“知道了。”赵得胜就退出门外。吴柏林很满意这个办公室主任,他总是能揣摩到自己的心思,方方面面帮自己打理清楚。
  吴柏林想等局里的副局长老刘年底退了,就想办法把赵得胜提上来。
  吴柏林收拾了一下桌子,突然看到一张名片,上面写着:《冷水晚报》
  记者  刘小叶。他心里怦然动了一下。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女记者,他就深深为之着迷了。这位与自己女儿年龄相差不大的女记者身上的纯净和青涩让他不能自已。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刘小叶的电话:“刘记者吗?你现在有时间的话可以出来一下吗?我们聊一下你们上次的那个访谈,有些地方我想补充一下。
  当然,可以的话我想给你介绍一些广告客户。”
  刘小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迫切地需要一些工作上的成绩来肯定自己。
  挂了电话,吴柏林推开门喊赵得胜:“老赵,麻将我不去了,你去替下我,就说我这里有点事,现在去不了。”然后他坐在办公室里等刘小叶。
  吴柏林等了好一会儿,刘小叶才来,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的包,胸部还在一起一伏地。她说:“不好意思吴局长,让您久等了。”
  吴柏林有些惊愕:“怎么满头大汗的啊?”说着动了一下屁股,示意刘小叶坐下来。
  “呵呵,我是挤公交车来的,车上好多人啊!”刘小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吴柏林的眼睛假装不经意地扫过刘小叶丰满的胸部,内心一下子浮想联翩,刘小叶今天穿了一套紧身的职业装,显得凹凸有致,曲线毕露,浑身都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你也真是的,挤什么公交车啊?你早告诉我一声,我开车去接你多方便啊!”吴柏林亲昵地哈哈一笑,“像你这种漂亮的女孩子,去挤公交车,还不被别人占了便宜去?”
  刘小叶抿嘴一笑:“我这种小记者哪能和您这大局长比啊?我们只有挤公交车的命。”
  吴柏林假装生气的样子:“今后不要喊我吴局长,喊老吴或直呼我的名字都可以,我愿意和你交个朋友,朋友之间喊局长多生分啊,是不是?”
  刘小叶是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女孩子,哪知深浅,她内心里一下子就觉得这位吴局长多了几分亲切和友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吴柏林突然问刘小叶:“听说你们是有任务的对吧?”
  刘小叶点点头:“是的,完不成任务是要扣工资和奖金的,所以这次活动您得帮我忙,介绍些房地产方面的业务给我。”
  吴柏林哈哈一笑:“这个你可是找对人了,在冷水房地产这块,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等这次活动搞完了,我介绍几个大客户给你。”
  刘小叶一听这话高兴起来:“房产局局长发话,有谁敢不给面子?”
  吴柏林嘿嘿笑了一下,在女人堆里泡了这么多年,他深知每个女人的秉性,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只是他目前还不太了解刘小叶,他决定先用金钱来做敲门砖,来探探这位女记者的路。金钱真是个好东西,吴柏林屡试不爽地使用了这招杀手锏,不知掀开了多少女人的裙子。
  刘小叶说:“有吴局长帮忙,可是遇到贵人了。”
  吴柏林脸一板:“刚才还告诉你不要喊局长,这会儿就忘了啊?”
  “那怎么称呼您呢?”刘小叶脸一扬。
  “这样好不好,我一见到你就特别亲切,加上你长得也挺像我妹妹的,你就喊我吴大哥怎么样?”吴柏林一副很亲切的样子对刘小叶说。
  “我真像你妹妹啊?”刘小叶好奇地问。
  吴柏林说:“是真的,你愿不愿意喊我一声大哥啊?”他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刘小叶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吴柏林就站起身来,说了一句谎话:“那你陪大哥去吃饭,我中餐还没吃,饿坏了。”
  刘小叶信以为真,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下时间,都快下午两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吴柏林说:“是不是因为和我谈工作的事,没顾得上吃饭?真是对不起了。那我陪你去吃饭吧。”然后跟着吴柏林下了楼。
  司机小马在楼下洗车,看到局长下来,忙起身说:“局长是不是要用车?”
  吴柏林摆摆手:“今天你休息吧,我好久没开车了,想自己开。”然后和刘小叶上了车,开出了房产局的大门。
  吴柏林带着刘小叶去酒店吃饭的时候,秦礁正在采访一个农民工工伤事故。这个农民工昨天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天降横祸,一块钢筋混凝土刚好掉下来砸在他头上,现在生死命悬一线,但是建筑公司和包工头却相互推卸责任,都不愿意拿钱出来救人。伤者的家属是附近乡下的,看到有记者过来,一个个围着秦礁哭诉,伤者的工友们也义愤填膺,希望秦礁能够主持公道,帮他们呼吁一下。
  采访完成后,秦礁心情郁闷正往报社赶,就接到一个电话,是杨亦雪打来的:“秦大记者,有点事想请你帮忙,现在方便吗?”
  秦礁想起了刚才的事,于是苦笑一声说:“我能帮到什么忙啊?”
  杨亦雪莞尔一笑:“我过来接你吧,你在什么地方?”
  秦礁坐在公交车上面,往外面看了看说:“我在电信大楼这里,有什么事你说吧!”
  “那我过来接你,你在电信大楼等我就是了。”说完杨亦雪挂断电话。
  秦礁只好在电信大楼前面下了车,等了一会儿,杨亦雪的车子就来了,秦礁上了车。
  杨亦雪边开车边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今天请你来是帮我一个忙的。”
  秦礁说:“我能帮你什么忙?”
  “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反正是在我的车上,这忙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杨亦雪说着又递给他一支香烟,“我父母从老家过来了,我得拉上一个男朋友给他们认识一下啊!”
  秦礁有些急了:“你这玩笑可是开大了啊!……你不会是想让我冒充你的男朋友去骗你父母吧?”
  杨亦雪笑了笑:“就是这样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我没有男朋友,但老人们又非得见我的男朋友,我只能找个人来打下掩护咯!”
  秦礁一听这事有些不妙。如果让刘小叶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呢!
  “知道你很为难,但我想来想去,没有比你更适合扮演这个角色的人选了。
  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就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帮我这一回,应付过去再说吧。”
  火车站已经近在眼前,秦礁眼看拒绝也来不及了,也就不多说了。杨亦雪向他简单交待说:“一会儿我爸妈来了,你热情一点,还有我们应该表现得亲密一些,别让他们看出破绽了。”秦礁点点头,心里却有些发虚。
  汽车停在了出站口旁边,前面停着一排出租车,看着秦礁和杨亦雪从车里子出来,不少人纷纷带着复杂的眼神打量起他们。在冷水这个地方,像秦礁和杨亦雪这个年龄层就有自己车子的极少,加之杨亦雪还长得这么漂亮,回头率自然要高了很多。
  杨亦雪把车锁上,凑近秦礁轻声说:“现在进入角色吧!”秦礁一时没回过神来,杨亦雪就已经靠在他的身上,挽起了他的胳膊。两人在站前等了一会儿,火车站的广播就开始响了起来,说是火车进站了。杨亦雪就把他的胳膊挽得更紧了,秦礁有些尴尬,他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杨亦雪那丰满的胸脯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冲进他的鼻孔,让他有些心猿意马。出站口开始有人群涌了出来,人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大多会有意无意地多看两眼,杨亦雪和秦礁开玩笑说:“我们这对组合倒是蛮有回头率的啊!”
  秦礁说:“我可不沾你这光,我知道人家都是在看你。”杨亦雪就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杨亦雪就推了推他,说:“来了!”秦礁顺着她的手向前望去,一对五十来岁、乡村教师模样的夫妇正笑呵呵地走上前来,杨亦雪忙拉着秦礁跑了过去喊了一声爸妈。然后她笑呵呵地拉着两位老人的手,指着秦礁给他们介绍说:“这就是我给你们提起的在晚报当记者的秦礁。”
  “叔叔、阿姨好!”秦礁很有礼貌地弯了一下腰,向两位老人问好,然后接过老人们手中的行李箱。
  杨亦雪的父母倒是很和蔼可亲,也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一声:“小秦你好。”
  然后两位老人稍稍将他打量了一下,很满意地笑了笑。看来他们对秦礁是很满意的。杨亦雪亲昵地推了一下秦礁:“不要愣在这里,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好聊。”
  秦礁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在扮演的这个角色,心里笑了一下,拿起老人们的行李就往车子上放。
  车子开始往回走,当然秦礁也不知道这汽车到底要开到什么地方去,他不知道杨亦雪住在什么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问。还是杨亦雪先开口了:“秦礁,去哪里吃饭?”
  秦礁愣了一会儿,马上会意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杨亦雪的男朋友,像吃饭这种事情当然得由他来安排。秦礁转过身来问坐在车后排的两位老人:
  “叔叔,阿姨,你们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
  杨亦雪他爸冲秦礁笑笑:“我们不挑食的,你们年轻人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好了。”
  秦礁也打个哈哈道:“这怎么行呢?你们是长辈,我们得听你们的。”
  杨亦雪偷笑了一下,打圆场说:“我爸妈喜欢吃清淡些的口味,你看看哪里合适?”
  秦礁想了想,说:“那就去广西路的那个‘桂林人’吧,那里的菜口味是比较清淡的,环境也清静。”
  “就听你的。”杨亦雪说着就将车子开往广西路。“桂林人”餐厅在冷水市只算是一家普通的餐厅,不讲排场也不显铺张浪费,但是环境清静。餐厅属于中档消费,比较符合老人们的心理。
  看到有客人来,老板娘笑眯眯地跑出来迎客,秦礁说:“我们要个小包厢。”
  那老板娘笑眯眯看了一下他们,说:“你们一家四口来吃饭,就上‘自家客厅’吧。”原来所谓的“自家客厅”是个小包厢,里面的摆设与普通家庭的客厅差不多,上的菜也是些家常菜,两个老人满意地笑笑,说:“小秦,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却想得很周到啊!”
  吃完饭下楼,是秦礁付的账,杨亦雪就在一旁看着,这会儿,她理直气壮地享受着这个“男朋友”表现出来的男人气概。她笑了笑,说:“我们回家吧!”
  秦礁这才发现,问题比想象的要复杂一些,他说:“我今天还有一个稿子急着赶出来,你们先回去,我忙完了再过来。”
  杨亦雪还想说什么,倒是她父母帮着解了围:“年轻人事业为重,先去工作吧,别因为我们误了正事。”
  秦礁冲老人们笑笑:“那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坐了车也够累的了,我这边忙完就来看你们。”
  老人们点了点头,然后上了车。杨亦雪走到秦礁身边,做了个鬼脸:“刚才那话可是你说的,帮人帮到底,我爸妈可能还得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你得时不时过来帮我应付一下喔。”她看到老人们正探头看向这边,就在秦礁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样更真实一些。”说完转身上车走了,余香还留在秦礁的脸上。
  秦礁愣住了,他站在马路边上,看着杨亦雪的车子渐渐消失在马路的转弯处,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声:“这算怎么一回事?”
第12章 惩治恶徒
  刘小叶居然喝了两杯酒,是53度的剑南春,这让吴柏林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刘小叶再也不会喝酒了,但是在他的巧舌如簧下,刘小叶真的喝了两杯。而且没多久,就有些醉意了,一张洁白的小脸有些红晕,一时间多了几分不同的味道。她靠在酒店包厢的椅子上,说话也有些口齿不清:
  “这……这酒的味道真……真是不错,以……以前从来没觉……觉得酒有多么好喝。”
  吴柏林心里隐隐有些窃喜,他看着小叶的眼睛开始眯上了,于是试着摇了她一下:“小叶,你是不是喝多了?”等了一下,刘小叶呓语一声:“我没……没有喝醉啊。”过了一会儿,吴柏林再推了推她,她就不说话了,显然正在熟睡中。吴柏林大着胆子抱了下刘小叶,她还是没有反应;吴柏林于是又大着胆子,把包厢的门反锁上,然后用手摸了一下她丰满的胸部,刘小叶丝毫未察觉。女性特有的热烘烘的体香一下子扑到他的脸上,吴柏林就再也把持不住了,他索性将手伸到刘小叶的内衣里面,随意地摸索着、挤压着。作为一个好色的男人,吴柏林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但作为一个久居官场的人,他知道这种事情万一搞砸了,就将意味着什么。刘小叶这样一个单纯天真的女孩子,如果他想得到的话,有很多手段可行,但他不想打这种没把握的仗。
  秦礁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刘小叶的手机尖利地响了起来,把吴柏林吓了一跳,他连忙抽出手来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喊刘小叶。刘小叶半晌才醒过来,吴柏林听到她说了一句:“我就回来了。”电话就挂断了。她抬起头看了吴柏林一眼,说:“我头有点晕,要先回去。”
  吴柏林笑了一下:“好,你喝多了点,我送你回去吧!”然后他扶着刘小叶下了楼。
  刘小叶一身酒气地回到办公室,秦礁很生气,他给刘小叶泡了一杯浓茶,她喝完后才感觉好点。看到秦礁的脸上有些怒色,她就讨好秦礁说:“不要生气嘛,我下次不喝酒了。”秦礁没问她太多,回到自己电脑前写稿子去了。
  快要下班时,秦礁正在忙手中的事情,刘小叶就过来说:“秦礁,我一个同学病了,我得去看看她,你陪我一起去吧?”
  “哪个同学?”秦礁边忙手中的事边问她。
  “就是上次来报社找过我的那个肖青梅。”
  肖青梅秦礁是认识的,长得胖胖的很憨厚可爱的一个女孩,是刘小叶来冷水后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这女孩说起来也是苦命人,高中没毕业父亲就去世了,母亲也久病在床,家里条件不好,肖青梅只好放弃自己的大学梦,辍学外出打工,她打工挣来的钱,除了供母亲治病,还要负责自己读高中的弟弟的所有开支。
  去年夏天的时候,她来到冷水市,在一家地下商场里租了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摊位,卖一些中低档价位的女装。秦礁只见过她一面,但对她的印象特别好,勤劳朴实,人也很善良。有一次,肖青梅来找刘小叶,刚刚见着秦礁第一面,就大大方方地喊了他一声“秦礁哥”,秦礁对她一下子就亲切起来。那次她走后,秦礁看着她登上一辆公交车,心里就在感叹,如果命运对这位可怜的女孩子再仁慈一些的话,也许她的人生将是另外一番光景。他听说肖青梅病了,也有些着急,他知道肖青梅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除了刘小叶,甚至连知心的朋友也没有一个。秦礁于是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说:“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她。”
  想了想他又停了下来,说:“还是你先去吧,我一个大男人跟着去不太合适。她那边要有什么事的话,你再打电话叫我。”刘小叶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秦礁在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就有人在喊他:“还在加班呢?”
  秦礁抬起头来,是余建国,就伸了一个懒腰,说:“余总你不是也在加班吗?”说着他看了看办公室,才发现同事们都走光了。
  余建国欣慰地笑了笑,说:“单位的人要都像你这样,我们报社就有希望了。不要忙了,先回家吃饭休息吧!”说着笑着走了。秦礁也就收拾好东西,锁好办公室的门下楼回家。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冷锅冷灶的,厨房里倒是有些没做的菜,菜都是刘小叶买的,自从那一晚之后,这丫头对秦礁就彻底死心塌地,两个人正式同居起来。
  秦礁一点动手做饭的想法都没有。在冷水市工作后,秦礁在这边的一个中档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前期的手续都搞得差不多,只差交房了。单位也没地方给他住,他才临时租了这套房子。他就给大刘打电话:“找个地方请我吃饭吧,我晚饭还没着落呢。”
  大刘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你小子晚饭没吃就得赖上我啊,为什么你不请我吃?”然后又说,“你找地方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地方是个老地方,在江边的一处夜市摊上。夜市一字铺开,将一条百多米长的街道占了半边,数十家小店现在都在忙着各自的生意。秦礁和大刘经常来那家叫“胖大嫂大排档”的地方喝酒,老板娘和帮手的小姑娘都认识他们,一看到秦礁过来,一早就守在路边拉客的老板娘就咧开了嘴招呼他:“帅哥,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啊!就你一个人还是有几个?”说着就把秦礁往自己的店里领。
  秦礁坐下来,说:“我们就两个人,他一会儿就到,你先给我上四个菜吧,就和上次一样的菜,再给我上两瓶青岛啤酒。”
  老实说,这地方虽有些简陋,但菜炒得真是不错,比起那些装饰堂皇的大酒楼来,口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多了一份自由与野性,来这里喝酒吃饭的人,形形色色,图的就是个味道和气氛。像农村吃酒席一样,不管旁边坐着什么人,大口喝酒、大声吆喝也没人在意。所以这地方天一黑,路边就停了一溜的摩托车和小汽车。
  可是大刘却迟迟没来,秦礁把两瓶啤酒都喝下肚了,大刘还没有出现,秦礁打电话催了几次,可电话一直占线。秦礁也就懒得再等他了,自己埋着头吃喝起来。
  电话响了,是刘小叶打来的,她说:“我在车上,往回赶了,你吃饭没有?”
  “你口福不浅,我正在吃,你赶紧过来吧,就在胖大嫂这里。”秦礁说。
  他以前带刘小叶来这里吃过两次饭。
  刘小叶在电话里嘻嘻一笑,说:“正好我也没吃饭,饿坏了。你等着我啊!”
  没一会儿,刘小叶就来了,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秦礁的身边,吃了起来。
  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桌男女热闹非凡,三男三女一桌子六个人喝得云里雾里,正在嘻嘻哈哈地划拳猜马。好像是喝醉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摇晃着站起来,一个踉跄碰到秦礁的桌子,回过头来看看,看到了刘小叶,就嬉皮笑脸地说:“那个美人,你过来陪大哥我喝一杯酒怎么样?”
  两人理都没理他。那小混混一下子来劲了,索性走了过来拉刘小叶。刘小叶一声尖叫,扑到秦礁怀里。原本热闹的夜市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人们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胆小的也远远地躲在了一边。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看别人的热闹。
  老板娘一看风头不对,也躲了起来。有了观众,那一桌的几个男女更来劲了,起哄说:“那小妞挺漂亮的,黑子你把她拉过来陪我们喝酒。”
  秦礁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他把放在刘小叶手上的那只手推开,冷冷地冲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说:“兄弟,你喝多了,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黑子脸一横,一把捉住了秦礁的衣领,说:“你……你马子这么漂……漂亮,我又不抢你的,只是想让她陪……陪哥们儿喝一杯。”
  秦礁没有说话,内心的怒火却已经燃烧了起来,他重重地推开抓在自己衣领上的那只手。秦礁并不是那种很张狂的人,甚至不是那种胆子很大的男人,但是刘小叶的慌乱与恐惧让他意识到,他是她的男人,他应该保护她,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么他就不该叫男人了。他把旁边的椅子推开,把刘小叶拉到自己身后,轻声对她说:“不要怕,有我呢!”
  围观的也有人在起哄,说有好戏看咯。秦礁的目光扫过人群,有些阴冷,起哄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然后他故意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对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说:“你先让你们桌上那三个小妞过来陪我喝一杯,你肯不肯?”
  那桌上的另外两个小混混一听这话,也冲了过来,说:“你他妈是想找死。”说着就想动手。
  刘小叶一下子就哭出声来,她紧紧地抱住秦礁,说:“我们走吧。”
  秦礁说:“我叫你的人过来陪我喝酒就是找死,那你叫我的人陪你喝酒是不是也算找死呢?”话声未落,他操起桌子上的那个喝空的啤酒瓶子,一下子砸在黑子的头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又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小肚子上,只听得“砰”地一声,那个叫黑子的小混混一下子重重地摔倒在他们吃饭的那个桌子上,桌子立刻被掀翻,那三个和混混们同桌的女孩一看这阵势,都吓得尖叫起来。鲜血一下子从黑子的头上流了下来,而秦礁则慢条斯理地拿着那个空酒瓶,指着另外两个混混,说:“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他这一手一下子就把另外两个混混震住了,那两个混混本来也就想吓唬一下他,没想到碰上硬茬了,哪里还敢动手,都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收场。
  秦礁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这才慢条斯理地对他们说:“管这一片的派出所所长叫刘建荣,手机号码是137,你们是想让他来收拾你们呢,还是我们继续用拳头说话?”
  两个小混混一下子吓着了,扶起躺在地上的黑子,很心虚地对秦礁说:
  “你把人打伤了,是你先动手的。”
  秦礁心里一阵冷笑,说:“学人家出来做流氓又没有一点职业道德,人家男朋友坐在这里,你们还这么嚣张,不是欠揍吗?”正说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旁边,秦礁认得是电视台的车,大刘和高胡子以及另外两个电视台的哥们儿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们一看这阵势,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男人的痞气就上来了,几个人冲上去就要动手,大有围攻之势,三个小混混都吓得差一点就要喊饶命了。秦礁看到这里,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拦住大刘、高胡子他们:“算了。”那帮混混哪里还敢说话,连忙丢下一百块钱结账,连滚带爬,一下子全跑得无影无踪。
  围观的人群看事情了结,也无趣地坐下来继续吃喝。
  秦礁看着大刘,说:“你小子干吗去了啊?我们都喝完了。”
  大刘哈哈大笑:“刚才接了一个妞的电话,陪她多泡了一会儿,差点忘记了喝酒这回事。”
  秦礁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会儿把我的账结了,想吃什么自己再叫,小叶刚才受了点惊吓,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大刘他们就坐了下来。大刘嘿嘿笑着说:“你小子,这次我给你结了账,下次死活也要算到你头上。”然后又冲跑出来的胖大嫂喊,“再上几个菜,来几瓶啤酒!”
  秦礁扶住刘小叶说:“我们回去吧。”刘小叶神色定了下来,“嗯”了一声,就跟着秦礁往前走。大刘还在后面喊:“秦礁,你不会真生气了吧?”
  秦礁回头:“我可没那么小气,你陪几个兄弟喝好,改天我请你们好好喝。”
  两人回到家,秦礁刚关上门,刘小叶就抱住了他:
  “我郑重宣布,即日起刘小叶与秦礁正式同居!”
  秦礁一听这话,忍俊不禁:“同居这事莫非还有正式和非正式之分?”
  “当然有的。非正式同居表示我爱你,正式同居表示我想嫁给你。等我们努力工作两年,存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时候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听了这话,秦礁心里一下子像打碎了五味瓶。两年前,自己曾经这样设计过他和一个女孩的幸福,可两年后的今天,另一个女孩却又是这样设计了自己与他的幸福。其实在他的内心,他是知道的,江红钰一直隐藏在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她时不时地在秦礁的脑海里跳出来,提醒秦礁她还在他的心里。但另一方面,他也是爱着小叶的,这个带有几分天真、几分傻气的女孩也已经侵入他的内心,两个不同的名字在他的内心厮杀,一个要赶跑另一个,而另一个却寸土必争,这种秦礁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情绪让他头痛欲裂,同时对小叶也心存愧疚。他轻轻地抱着小叶,在她的耳边说:“我们已经有房子了,现在只差一对相爱的人。”
  刘小叶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有几丝惊喜、几丝怀疑。秦礁笑笑说:“是的,我半年前就买了,哪天有空我带你看看咱们的新房。”
  幸福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刘小叶差点跳了起来:“那我们这几天找个时间去看新房子好不好?”
  秦礁拧了拧她的脸,说:“好,你可以成为这间房子的女主人,你有权力决定什么时候去。”又问,“肖青梅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生意不好,家里现在又需要钱,她母亲的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到这当口她自己又病了。”
  “什么病?严重不?”
  刘小叶说:“她病得倒是不严重,只是重感冒而已。这人也真是的,病了还硬撑着开铺子做生意。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站在那里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秦礁叹了一口气:“要是有个男人帮她一下就好了。你有时间劝劝她,找个男朋友,有个人照料她会好一些的。”
  刘小叶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说:“肖青梅谈了个男朋友,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还经常打骂肖青梅。”
  秦礁一听也有些生气,说:“她怎么会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呢?”
  “她那么单纯的一个傻姑娘,哪里知道识人,那男的刚刚追她的时候还是不错的,但是没过多久就现了原形。男人就像条变色龙一样。秦礁,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秦礁瞪她一眼:“你就没句正经的。”又说,“这肖青梅碰上这样一个男人,算是雪上加霜了。你应该陪她去看下医生。”
  “她只吃了那种一块钱一盒的‘感冒通’,我看到她的时候,她都快站不稳了。”刘小叶说,“我看那样下去肯定不行了,硬是扯着她找了个诊所打了几瓶吊针,医生说要再不来,怕是要烧成肺炎了。”
  秦礁就一阵心酸,想想世界上这么多可怜的人都是些好人,坏蛋倒是一个个活得有声有色。他对刘小叶说:“这几天,你有时间就过去照料一下她吧。”
第13章 替身女婿
  秦礁的手机收到市气象台发来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
  第二天真是下起了小雨,秦礁一早就背着相机出去了,市里一家大型超市搞庆典活动,请了本地一些媒体的记者过去捧场。忙乎了一会儿,杨亦雪的电话打过来了。
  “秦礁,我父母这两天一直没看到你,就天天问你,我只好骗他们说你到外地出差了,看来你这‘准女婿’已经深得人心了啊!”
  秦礁说:“不和你开玩笑了,那事就到此为止吧,我真帮不上了!”
  “你好人做到底吧!我父母在我这边过了春节就要回去,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帮我应付一下,免得让老人们难过。”杨亦雪的语气带了一点哀求,有一点软弱的味道,她说,“你就再帮我两次吧!”
  秦礁想了想,答应下来,杨亦雪高兴地说:“那你快过来吃中饭,就等你了。”
  秦礁说:“饭我吃过了,你住在什么地方?”
  杨亦雪说:“银龙花园h栋1701,找不到打我电话,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秦礁就拨了刘小叶的号码:“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们还在逛超市吧?”
  刘小叶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出去有什么事啊?”秦礁就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以免她到时候误会,但话到嘴边想想又不太合适,他就说去电脑城买个新键盘,刘小叶就没说什么了。
  银龙花园是这个城市最豪华的一个高档小区,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非富即贵。秦礁来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两个保安正在让一对乡下人打扮的中年人填登记表,还装模作样地拿起人家的身份证看了看。秦礁没有理会他们,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去,保安只是抬头看了看他,并没有拦他。秦礁按响了杨亦雪说的1701房的门铃。开门的是杨亦雪的母亲,她看到秦礁进来,一下子笑逐颜开:“小秦回来了啊!在外面出差辛苦吧?”
  秦礁笑了笑,又看了看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杨亦雪的父亲,喊了一声:
  “叔叔、阿姨好!”但他并没有就“出差”一事进行解释。
  杨亦雪的父亲看到秦礁进来,连忙放下报纸,笑呵呵地让他坐。这时,杨亦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件男式衬衫出现在楼梯口,让秦礁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老实说,秦礁一共只见过杨亦雪几次,但是他每次见到她,都有不同的感觉。
  杨亦雪的这套房子是面积很大的复式楼,上下两层,装修得极其奢华但又不显低俗,算不上金碧辉煌但绝对美轮美奂,别具一格。看到秦礁,杨亦雪笑了:“来了!我们准备吃饭吧!”然后她对着厨房喊保姆,“陈嫂,准备吃饭了!”一个中年妇女就从厨房里开始往餐桌上菜。看到秦礁,那个叫陈嫂的保姆表情有些怪怪的,秦礁冲她笑了笑,算是与她打了个招呼。他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吃吧!”
  杨亦雪的父母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回家吃饭啊?”
  秦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杨亦雪给他打圆场:“他在外面应酬多,可能刚才吃了一些,再吃点就是了。”
  秦礁这才坐到餐桌旁装模作样地吃了一些菜。杨亦雪的父母吃完了,就下楼散步去了,陈嫂收拾了一下,也下楼去了,家里一下子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秦礁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杨亦雪坐在他旁边,一股清淡的香水味迎面而来。秦礁吐了一口烟,说:“下回就不要难为我了,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了?”
  杨亦雪一听这话,乐了:“我还巴不得假戏真做了呢,正好捡个现成的男朋友。”
  秦礁立即有些后悔,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万一这事让她知道了,我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杨亦雪一愣:“你有女朋友?不会就是你那个同事刘小叶吧?”
  秦礁说:“就是她。”
  “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秦礁,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秦礁脸一红,说:“没事我先回去了!老人们回来,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帮我解释一下就好了。”
  杨亦雪站起身来对秦礁说:“我送送你吧!”
  秦礁说了声“不用了”,然后下了楼。
  还没到小区门口,就正碰上杨亦雪的父母,看到秦礁出来,杨亦雪的母亲就说:“小秦,这才回来几分钟,就又要出去啦?”
  秦礁笑了笑,说:“没办法,单位年前事情特别多,这不今天还要加班呢!”
  杨亦雪的父亲说:“年轻人,应该事业为重,去吧,别误了正事。”
  秦礁于是和他们道了声再见,就走了。出来时秦礁觉得有些对不起两位老人。他想,以杨亦雪这种条件,在冷水市这样的小城市找个条件相当的男朋友的确有些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杨亦雪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以秦礁的直觉,他也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杨亦雪对自己是很有些好感的,甚至是有些喜欢自己。但是爱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后来的自然是缘分不够。他想,杨亦雪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没有故事的女人不可能成功得这么早,而他自己喜欢的是纯粹的人,杨亦雪明显不是纯粹的女人,所以他不会爱上她,最多只能成为朋友。
  刘小叶的广告任务还没有完成,报社就马上要进行一次业绩考评。如果完不成任务,就意味着刘小叶的奖金和近一个月的工资将化为泡影。刘小叶对秦礁说:“如果报社再扣我的钱,我这个春节就没钱花了。”
  秦礁倒是不在意:“花不了多少钱的,扣就扣吧。”
  刘小叶说:“我是真不想去跑这广告,一去客户就要拉我喝酒,我实在是受不了。”
  她说的话秦礁是信的,像刘小叶这种漂亮女孩,如果全心去做业务的话,报社的其他同事根本不是对手。这年头,美丽就是最大的资本,试问有几个企业老板和领导能够抵挡得住漂亮女孩的进攻?秦礁以前在深圳工作时,一个女同事就利用自己的身体,创下过半年拉到六百万巨额广告款的成绩,在报社里引起极大震撼。后来此事在业界流传甚广,造成的影响太坏,同行们也指责秦礁所在的报社为了钱财行为卑劣,不择手段 ,迫使报社不得不忍痛割爱,将她开除。但是人家丝毫不介意,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两百万巨额提成,优雅地转身离去。
  秦礁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是这样一种人,他看到了刘小叶的焦急,于是安慰她说:“我帮你联系一下几个相熟的客户吧。看他们愿不愿意从我明年的份额里面抽一部分给你。”
  刘小叶就笑了,她知道报社的很多同事都有自己长期合作的固定广告客户,秦礁的广告客户包括市里几家酒厂和一家房地产公司,他们在晚报有固定的广告投放。秦礁想了想,给吴酒打了个电话。
  吴酒是本地一家药酒厂的老板,一个性格豪爽的中年汉子,平时与秦礁的关系也不错。吴酒本名并不叫吴酒,他早先是本地的一个农民,出去打了几年工,回来后搞了一个加工厂,凭着一纸“祖传秘方”泡制一些药酒出售。
  经过几年商场的摸爬滚打,他的小加工厂渐渐成了气候,规模也扩大了几十倍,由原来的一家三口加工厂发展成了一个拥有近200名工人的中等规模酒厂。加上他天生爱酒,所以朋友们送他一个绰号叫吴酒,意思是他离开酒就活不成了。
  拿下这个广告客户,秦礁着实花了一番心思。他了解到吴酒的产品销售当时仅仅局限在本省,企业开始在走下坡路,为了帮他打开外地的市场,秦礁义务劳动帮他策划了两套详细的方案。一是让他参加上海举行的一个名酒博览会,在这个博览会上,吴酒的整套活动方案都出自秦礁之手,包括企业的宣传册以及产品的说明都让人有眼睛一亮的感觉,整个活动下来,吴酒居然接到了不少外省甚至是海外的订单。
  第二套方案,秦礁建议吴酒分步骤在全国11个大城市设立办事处,包括产品在这些城市及周边地区的售后问题处理与市场推广,秦礁事无巨细帮吴酒打理得清清楚楚,甚至各项经费预算、办事处的人员配置及人事制度都为吴酒考虑得十分周全。
  吴酒照着这两套方案试行半年后,效果立竿见影,工厂的局面一下子打开了,来自各地的订单不断。这让吴酒一下子对秦礁刮目相看,没多久,他硬塞给秦礁一个两万元现金的红包,还爽快地与他签了一份每年十三万的广告协议。
  看到秦礁给自己打来电话,吴酒高兴地说:“我这几天也正在考虑和你聊聊,有些事情我想找你商量一下。”
  秦礁说:“我也正有事想跟你商量呢!”
  “哈哈,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这样吧,我请你吃晚饭,地点就放在多来多大酒店二楼好不好?”
  秦礁想了想,这事是自己找人家帮忙,理应得自己做东,就说:“一切任凭吴总安排,就这饭得由我来请。”
  “为什么?”
  秦礁笑笑,实话实说:“想请你帮个忙,所以这饭得我请。”
  “吃人家的嘴软,看来我这忙是要帮定了。好吧 ,就这么定了,晚上六点我们在多来多二楼见面。”
  事情就这样说好了。
  秦礁比较守时,六点不到,他就和刘小叶来到了多来多大酒店的二楼。
  没过一会儿,吴酒只身一人来了。三个人坐了下来,吴酒是个爽快人,说话开门见山:“秦礁先说你的事,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秦礁知道吴酒是个爽快人,也就不绕圈子,把来意大概说了下。吴酒一听乐了,说:“反正这是你们两口子的钱,这广告款算谁的不是一样吗?我回头就让财务科把你今年的广告转一半到小叶的名下。”他想了想又说,“不过秦礁,我今天也打算跟你说这件事,我明年还在你们晚报投半年广告,但话说好了,我是冲你秦礁的面子投的这半年,换个人我一分钱都不出了。”
  秦礁有些糊涂了:“你不打算继续在我们晚报投广告了啊?”
  “我考虑过了,一过完春节,我就将工厂搬到省城去发展。我在省城租的厂房都交了订金了。今天叫你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吴酒叹了一口气说。
  秦礁说:“把工厂搬去省城从长远来说,是有利于发展的,但就目前来看,你是不是没有完全具备条件呢?”
  吴酒一下子来了兴趣,说:“你接着说。”
  秦礁说:“你有没有对搬迁工厂一事做过具体的开支预算?你要考虑到,搬个工厂过去,前期大概需要多少资金,工厂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生产。
  还有,在没有恢复生产前,仓库里的存货足够支撑源源不断的订单吗?你的工人大多数是本地的,如果迁厂的话,他们会不会同意跟去省城?他们会不会借这个事情要求增加工资待遇?这笔账你们有没有考虑过?”
  吴酒点点头,说:“你说的这些我们也有过考虑,但没有你说得这么细。”
  这时,一旁的服务员笑容满面地问:“请问可以点菜了吗?”
  秦礁用手指了一下吴酒,说:“今天这位老板是主角,把菜单给他,由他来点。”
  吴酒也不客气,接过去,点了三个极普通的菜,说:“我就要这三个菜好了,其他要什么,你们自己来。再给我们上几瓶啤酒。”说着把菜单递给刘小叶。刘小叶嘻嘻笑着接过菜单,说:“我最爱美食,你们聊你们的,我负责埋头猛吃。”
  吴酒和秦礁一听都笑了起来,吴酒递给秦礁一支烟,又说:“我还有一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看你愿不愿意。我想请你过来帮我。”
  秦礁一时没领会他的意思,就和他开玩笑说:“有事你只管开口,能帮上的我一定尽力,但你也用不着这么正式吧?”
  吴酒说:“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是想聘请你到我公司来做个副总经理,或是到车间做个副厂长。你如果肯来帮我的话,经营上的事我就省心多了。”
  一听这话,秦礁愣了一下,正在点菜的刘小叶也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秦礁,看秦礁如何答复。秦礁摇摇头,说:“帮你当个义务参谋我还是可以的,但专门让我去企业干,我是干不来的。”
  吴酒有些着急了,这个靠着坚持的信念、靠着一点机遇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农民企业家,自从秦礁给他支出那力挽狂澜的两招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需要一个像秦礁这样的人才在身边。秦礁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在沿海的商界拼了几年,思想观念和企业的管理手段远远超过了一些半路出家的农民企业家,他的实际工作能力也是可圈可点。更重要的是,他欣赏他的人品,以前也有不少媒体找过自己,但是他们一开口就是伸手向他要钱,而秦礁却没有,他先是尽心尽力地帮自己的企业渡过难关,然后再站在一起与他谈合作。这一点,让在凶险的商海中拼搏了好几年的吴酒深有感触,像秦礁这样德才兼备的人,被自己碰上了也算是一种造化。
  吴酒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不可耐,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
  然后他说:“兄弟,你我联手肯定能成大事。你来做副手,我也不亏待你,年薪给你十五万,另外我再把企业百分之三的股份划给你,年终就按这个比例给你分红。”说着他看了一眼刘小叶,又补充了一条,“小叶也可以来公司,给你做助手,待遇你们自己提。另外考虑到你们将来工作需要,公司可以给你们配一台车子。”
第14章 冤家路窄
  秦礁是个对钱财没有太多追求的人,在他看来,人生一世极其短暂,把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追求钱财上是不划算的,他只是想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所挣的钱能够满足生活的基本要求就够了。而晚报记者的这份工作,刚好是秦礁喜欢的,他太喜欢文字,太喜欢用文字记录人生百态了。他谢绝了吴酒的好意,他说:“就现在来看,我还不太想离开媒体去一个自己不太感兴趣的行业,吴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希望今后有一天能够全心为你效力,但现在真的不行。”
  刘小叶一听这话,就在桌子下踢了秦礁一脚,秦礁会意,他知道刘小叶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认真考虑一下再答复吴酒,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天天都有。
  但秦礁自己是清楚的,目前他不想弃笔从商,再说,他现在在晚报也混得还可以,每年的业务做得不错,加上稿费,一年的收入也有十来万。
  吴酒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他说:“我不急着要答复,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啊!”
  秦礁哈哈一笑,说:“这事我就这样答复你了,将来有机会再跟你混咯!”
  正说着,菜和酒开始上来了,秦礁说:“吴总,你平时喜欢喝白酒的,今天为什么点啤酒了?”
  吴酒说:“现在不敢多喝白酒了,上次胃出血,医生警告过我了,不让我再喝白酒。看来我这名字就要名不副实了。秦礁,刚才这事你还是得认真考虑考虑,我现在可是求才若渴啊!”
  秦礁就扯开话题:“为什么想起来要搬工厂?两个月前还没有听你说过这事。”
  吴酒吃了一口菜,说:“酒厂这段时间发展势头不错,我想乘着这股劲在省里站稳脚。毕竟,冷水这地方太小了,空间有限,产品从这里运出去,成本也高。再加上本地的工商税务三天两头找上门来,我是不搬也要搬了。”
  秦礁有些不太明白:“他们找你干什么?你偷税漏税了?”
  吴酒说:“哪能啊!他们是加税来的。我跟他们说企业没挣到钱,他们就问我,说你没挣到钱,哪来的钱到处做广告。你说,我这么一个企业,地方上理应给些照顾,可他们倒好,净想着从我们身上捞一把。”
  秦礁沉默了一下,又听到吴酒说:“现在和我们一起的几个规模差不多的酒厂老板都有这样的想法,想搬到外地去。”
  秦礁说:“是啊,外面的企业不想进来投资,本地现有的企业却得不到一个良好的发展空间,都想往外地搬,你说这地方的经济怎么可能搞得起来?”
  吴酒说:“真是一针见血,就是这么个事儿。你回头还是帮我初步整份搬迁方案行不行?我到时给你酬劳,不让你白忙。”
  秦礁就笑了,说:“大家是朋友,帮这点忙是应该的,你回来让人给我传一份企业数据来,我帮你试着分析一下。”
  吴酒说:“你这个参谋当得不错,我敬你一杯。”
  刘小叶说:“难得吴总这么信任秦礁,应该是我们敬你一杯。”
  三个酒杯就碰在了一起。喝了一会儿,秦礁有些内急,忙起身去洗手间。
  他刚刚穿过大堂,就看到一男一女相拥的身影在前面不远处走进电梯间,尽管时间仓促,但秦礁还是看清楚了:女的是杨亦雪。男的戴着一副墨镜,穿着一件厚重的黑色长外套,他的头缩在外套宽大的衣领下面,好像担心别人认出,刻意掩饰了一番。
  秦礁的职业敏感告诉他,杨亦雪与这个神秘男人的关系不一般。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还在心里猜测这种关系的复杂性,刘小叶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就问他:“怎么啦?是不是喝了酒有些不舒服啊?”
  秦礁反应过来,说:“没有,碰到一个熟人而已,这点啤酒怎么可能喝醉我呢?我还得陪吴大哥再好好喝几杯。”
  吴酒打了个饱嗝,说:“今天是酒足饭饱,不能再喝多了。我这人喝白酒是把好手,但喝啤酒不行。如果你还要喝,那就只有你们两口子喝了。”
  刘小叶嘻嘻一笑:“我什么酒都不会喝。再说我也吃饱了,想喝也喝不下去了。”
  秦礁大笑起来,说:“你这个好吃鬼,有那么夸张吗?”
  吴酒也笑了,说:“大家都吃饱了,也准备走吧,不过秦礁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了。明天我就把一些数据传到你邮箱。”
  秦礁点点头,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然后他对吴酒说:“放心吧,这事忘不了。这两天我就帮你弄出来。”
  一行人出了门,吴酒的汽车就停在外面,他说:“上车,我送你们回家。”
  秦礁也不推辞,就和刘小叶上了他的车。在吴酒的车上,秦礁还在想,和杨亦雪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刘小叶当然不知道他在想着这些,她把头靠在秦礁的肩上,就听到坐在前排的吴酒说:“秦礁,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你女朋友很漂亮。”
  秦礁就把思绪从远方拉了回来:“是的,我女朋友很漂亮。”
  这两天的雨一直没有停过,天气也一下子变得很冷。星期天的早上,秦礁一大早就起了床,刘小叶的电话也响了,是家里打来的。刘小叶的爸爸妈妈以前都是省城一家机械厂的普通职工,后来厂子不景气,两口子索性办了内退,在省城汽车站附近开了一家洗车店,生意还不错。
  秦礁坐在她的旁边,听着他们一家人在电话里开心地聊着。刘小叶是家里的独生女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都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女儿了,老人们的心情可想而知。秦礁突然想起自己也有很久没有打电话给父亲了,他不知道,自己那个不善表露情感的父亲会不会也和丫头的父母一样,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这个儿子。
  刘小叶挂了电话,看到秦礁还在发呆,就摇摇他,说:“今天我们去看下肖青梅好不好?”
  秦礁回过神,点点头:“好啊,看看她生意怎么样!”
  两人洗漱了一下,下楼吃了早餐,就坐车去白龙马市场。肖青梅的小摊就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古典很侠气的市场的地下一楼,由于外面在下着小雪,尽管是周末,路上的行人也不多,汽车也小心翼翼地行驶着。
  肖青梅正坐在一个小摊子后面看一份当天的《冷水晚报》,晚报上有一篇秦礁曝光一家菜市场卖注水猪肉的报道。看到有人进了自己的摊子,肖青梅连忙站起来准备招呼顾客,却看见是秦礁和小叶,一下子笑逐颜开:“秦礁哥,小叶你们来了啊!”说着,去隔壁的一个摊位借来两条塑料凳子给秦礁他们坐。
  秦礁看看这个地下商场,由于客人稀少,摊主们不是围在一起打纸牌就是开着取暖器在取暖。
  秦礁看到肖青梅也坐了下来,就问她:“生意怎么样啊?”
  肖青梅笑笑:“你也看到了,这天气太冷,没几个人出来买东西。我坐在这里都快睡着了。”
  “你那个男朋友呢?我们从来没见过,你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啊?他对你怎么样?”小叶问她。
  “其实他本性还是好的,只是脾气不太好。”肖青梅说:“加上他外面有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时不时拉着他出去鬼混,我说了他几次,他就是不听。”
  刘小叶一听不高兴了,她说:“如果感觉不适合的话,就和他分手算了,不要因为这种人浪费了自己的青春。”
  秦礁没有说话,作为男人,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对待这样一个问题,他一时间没有话语,或者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他只是这个女孩的一个知心姐妹的男朋友,在这个问题上,自己没有发言权。他充其量只能给肖青梅一些个人的建议,在两个女孩聊了一会儿后,秦礁扯开话题:“肖青梅,家里还好吧?”
  肖青梅苦笑了一下:“我娘的身体还是老样子,不过我弟弟倒是蛮争气的,读书很用功,每个学期都考第一名,后年应该能考个不错的大学。我现在在给他准备大学的学费咯!”
  刘小叶问她:“你到时结了婚,就有自己的家了,还怎么帮家里啊?”
  肖青梅说:“我现在还没有考虑结婚,等我弟弟长大了,我再结婚。那时候,我们的苦日子也算是到头了。”话语之中,充满无限希望。
  秦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眼前的这个女孩,从她懂事开始就一直是在为自己的亲人活着。她的苦痛、委屈以及所有的经历,都是在为她的那个家的规划设计而付出的,规划设计的那一部分里居然还没有包括自己。他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对肖青梅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了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言不由衷。谁都知道,一个女孩的所有美好时光就这么消耗掉了,真的等到一切都好起来的那一天,她已经青春不再了。
  秦礁笑了笑,说:“今天是星期天,加上外面在下雪,你给自己放一天假吧,我们一起回去做火锅吃好不好?”
  肖青梅犹豫不决地看了看他们:“万一有生意上门怎么办?”
  刘小叶就有些不高兴了,她说:“你又不是铁打的人,再忙也总得给自己放个假吧?钱是挣不够的,休息一天又有多大影响?”
  肖青梅这才答应了,起身把摊子的卷闸门锁了,和秦礁、刘小叶一起出了地下商场,几个人在超市逛了一圈,买回来一大包做火锅用的食品及配料,还有一些零食和饮料。平时秦礁不经常下厨房做菜的,今天有客人来了,当然得亲自出马,刘小叶和肖青梅帮着洗洗菜。三个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做着饭,肖青梅的男朋友打来电话,秦礁就对肖青梅说:“叫他一块过来吃饭吧,让他快点,咱们马上就可以开吃了。”
  肖青梅的男朋友答应了,问了地址。大概过了20分钟,就响起了敲门声。
  刘小叶开门一看,立即一声尖叫。秦礁忙跑出来一看,只见敲门的正是上次因调戏刘小叶而被秦礁痛揍了一顿的小混混黑子。肖青梅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给秦礁和刘小叶介绍说:“这就是我男朋友。”
  秦礁一下子哭笑不得,闹了半天原来是冤家路窄。黑子更尴尬,他这时也认出了秦礁和刘小叶,他手里提着一些水果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秦礁就笑了笑,说:“来者是客,不要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吧。我们都在等你吃饭。”
  黑子这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刘小叶也是个大度的人,看到秦礁没有意见,也就不说什么了。肖青梅很聪明,好像看出点什么,就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的啊?”
  秦礁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们认识的。”四个人就围着桌子,桌上的火锅热腾腾地冒着羊肉的浓香,秦礁取出一罐啤酒,递给黑子,笑了笑说:“我叫秦礁,是晚报的记者,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秦大哥。今天家里没有白酒,只有啤酒了!”
  黑子接过啤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秦大哥,上次真是不好意思,如果知道是你,我说什么也不敢得罪的。不过那天我是真的喝多了些,你和嫂子多包涵啊!”
  秦礁说:“没关系,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上次你伤得重不重啊?”
  黑子说:“伤倒是不重,缝了两针就好了。不过这两针缝得好,让我长了记性。下次再也不敢做这种蠢事了。”
  秦礁也拿起一罐啤酒,和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只要是蠢事就不能做,那天不光是我,换别人你也一样要吃亏的。”
  黑子连忙点头,说:“是,是,今后不敢再喝那么多酒了。”
  刘小叶和肖青梅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他们两个男人说着这些,刘小叶是听得明白的,肖青梅却不太明白:“黑子上次受伤是秦礁哥打的啊?”
  黑子朝肖青梅一瞪眼睛,忙说:“不关秦大哥的事,是我自己该打。”
  秦礁笑了笑,说:“只是一个误会,现在没事了,我们吃饭。”
  两个人边喝边聊,秦礁也大致知道了黑子的一些情况,他是冷水市郊区的农民,但是他不愿意当农民种地,就在冷水市买了一辆摩托车拉客,经常在一家叫“皇家后花园”的夜总会门口拉些下了夜班的********、深夜归家的酒鬼以及街上的混混。黑子喝了一口啤酒,对秦礁说:“真后悔上学那会没好好读书,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这小地方混,不得已总要认识些杂七杂八的人。”
  刘小叶和肖青梅都吃完了,对两个男人说:“我们到楼下超市逛逛,你们继续聊吧。”说完两人下楼去了。秦礁和黑子两个人居然聊得越来越投机了,开始时的拘谨和不安不见了,黑子就像找到了自己的知音一样,他甚至将自己开摩托车拉客遇到的一些趣事都说给秦礁听。
  正聊着,黑子的电话响了,秦礁听电话感觉是他的一位熟客打来的,让他去一个什么地方接人。果然,黑子挂了电话就起身告辞了。秦礁站在阳台上,看到他推着一辆摩托车到超市门口,骑上后扬长而去,就想,这个地方真小,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
第15章 前奏
  真是个多事之秋。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秦礁的父亲突然打来电话,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
  父亲是个深沉的人,记忆中很少见他哭过,更别说像这样语无伦次。秦礁心怦地跳了起来,他有种不好的感觉,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了,否则父亲不会这样。他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问父亲家里出了什么事。
  父亲打着哭腔说:“小满丢了。”
  秦礁的头一下就大了:“你是怎么带孩子的啊?快四岁的孩子怎么会丢了呢?”想了想,现在不是指责父亲的时候,他吸了一口气,告诉父亲首先去镇派出所报案,先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哥。父亲答应了,边哭边说:“我才到镇上的百货公司一分钟,他一直跟着我的,突然就不见了。”又说,“要是孙子没有了,我也不活了。”
  秦礁连忙安慰父亲,说:“你别急,我这就回来一起想办法。”说着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刘小叶就站在面前,也是一脸的紧张:“出什么事了?”
  秦礁说:“侄儿丢了,我现在就得回去,你帮我向社里请个假。”
  刘小叶一听,也有些慌乱,她说:“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秦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不要了,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好在家里待着,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急匆匆地下了楼,往汽车站赶。
  来到售票处,最后一班发往他家乡小镇的汽车已经在一小时前开走了。
  秦礁的家乡叫青云镇,穷乡僻壤的,每天只有两班车发往那里。秦礁心急如焚,想起只有找杨亦雪帮忙了。杨亦雪一听这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过了十来分钟,她就开车赶到了汽车站,秦礁一屁股坐了上去。汽车往秦礁的小镇飞驰而去。一路上,秦礁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杨亦雪,一句接一句地安慰他。农田和村庄在车窗边一闪而过,秦礁想,如果侄儿真的丢了,那么大哥从监狱出来,自己怎么跟他交代?那可是大哥一生的希望,也是父亲的希望。
  秦礁的父亲正在青云镇派出所的门口等秦礁,外面下着一些小雨,天气十分寒冷,他就蹲在门口,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秦礁的鼻子一酸,连忙和杨亦雪下了车去拉父亲。秦礁刚喊了一声爸,他就又忍不住哭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会丢,早知道这样,我一秒钟也不会松开他,也不会带他来镇上。”
  秦礁把父亲扶到车里,说:“外面太冷了,你在车里等着我们,我们再去派出所问一下。”已经是傍晚了,派出所早就下了班,两个值班的老民警说已经备了案,他们会重视的,便没了下文。
  杨亦雪拉了一下秦礁:“太晚了,还是先回家吧,明天再想办法。”秦礁叹了一口气,和杨亦雪从派出所出来。秦礁父亲还坐在车里发呆。
  秦礁的家在离镇六公里的一个村庄,房子是四间平房,虽然不大,但被秦礁父亲收拾得很是整洁干净。他父亲一进家门,就不言不语地坐在椅子上,任凭杨亦雪如何安慰,他顶多苦笑两声表示感谢。秦礁进了厨房动手做饭,没一会儿,杨亦雪也跟着帮忙做饭。秦礁是在农村长大的,炒得一手好菜,十来分钟不到,饭菜就好了,摆在桌上,却没人动筷子。秦礁看看杨亦雪,说:“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是客人,怎么的也得先吃饭吧。”杨亦雪想了想,这才拿起筷子。刚吃两口,家里的电话就响了,秦礁忙去接电话,电话是秦礁的前任嫂子陈荫打来的,她说:“小满现在在我这里,怕你们担心,打个电话告诉你们一声。”
  秦礁一听这话又喜又惊,他觉得老天爷真是有趣,跟自己家里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好在是虚惊一场。但是转念一想,他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冲着陈荫吼了起来:“你要接孩子去可以跟家里说一声对不对?这有什么关系?你这么一闹我爸差点没上吊了,你这个女人真是让人讨厌。”
  陈荫不愠不火,也是自知无理,听秦礁劈头盖脸骂完了,这才说:“秦礁,真是不好意思,你跟爸解释一下,我是怕他不同意才偷偷带小满走的。”尽管她已经与大哥离了婚,但还是一直管秦礁的父亲叫爸。又说,“你也是为这事赶回来的吧,真是对不起了,让你们担心了。我留小满在这里玩两天就送他回去。”
  挂了电话,秦礁父亲脸上的愁容已经一扫而光,他满脸喜色,他像一个宝贝失而复得的人,高兴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看看桌上的几个平常的小菜已经快凉了,说:“儿子跟儿媳回来了,这点菜怎么够吃啊,你们再等等,我这就弄几个好菜去。”说完乐呵呵地下厨房去了。刚好秦礁的几个堂叔堂婶也闻讯赶来了,见家里没事,侄儿和侄媳妇也回来了,和秦礁寒暄了几句,也乐呵呵地跑到厨房里去帮他父亲打下手杀鸡宰鸭去了。
  杨亦雪一时有些发愣,她有些疑惑地问秦礁:“他们说我是你的媳妇,你怎么不纠正啊?”
  秦礁心情大好,根本没想起这事来,也就没回答杨亦雪。
  杨亦雪呵呵笑了笑:“你们家里人真是好玩。”说着也跑到房外,看秦礁的一堆亲人忙碌。村子本来就不大,难得看到一辆漂亮的汽车和一个美人,村里的乡亲都围上来看热闹,都说秦礁这小子出息了。刚刚吃完饭,刘小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她在电话里很急切地问孩子的情况,秦礁笑了笑,说:“放心吧,孩子是被他妈妈带去了。”刘小叶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秦礁心里一热,他知道,自己这时已经成为她最关切的一部分,他的所有事都能牵动着她的神经,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刘小叶说:“家里没事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秦礁说:“可能还要两天,大后天回来。”
  刘小叶嘟了一下嘴巴:“你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好在今天晚上我叫青梅过来陪我了。”挂了电话,秦礁看到杨亦雪正在陪几个婶婶聊天,就进门点了一支烟,喊杨亦雪:“带你去看看我以前住的房子。”杨亦雪就跟了进来。秦礁以前住的房子他父亲基本没动,一张简单的床,一床灰色的棉被整整齐齐摆在床上,还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旁边一个老书柜堆满了各种书籍,一切井然有序。
  杨亦雪就笑了起来:“感觉到了一个80年代文学青年的书房里,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
  秦礁有些感慨:“是啊,以前我就是在这间房子里生活的,在外面漂了这么些年,都有些陌生了。”
  秦礁父亲在外面敲门:“我烧了些热水,你们可以洗脸洗脚了。”秦礁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对杨亦雪说:“这里比不得城市方便,水是柴火烧出来的,我这就给你倒水去。”杨亦雪笑而不语,也没有拒绝,她就坐在秦礁的床上,看着秦礁提着一大桶热水,手里还拿着一条崭新的毛巾。秦礁把水和毛巾放到她面前,“刷牙就得自己动手了,外面有新的牙刷和杯子。”
  杨亦雪一时有些恍惚,她一边洗脚一边说:“想不到你父亲这么细心,连毛巾、牙刷这些都准备新的给我用。”
  秦礁说:“这是我们家的传统,家里时常有客人来,所以我父亲就在家里备了这些崭新的日常用品。”过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不嫌弃的话,今晚你就睡我这张床。”
  杨亦雪就拿他开涮:“我能睡秦大记者睡过的床,那是我的荣幸。”想了想又问,“你睡哪里?”
  秦礁说:“我和我父亲睡就好了。”
  杨亦雪说:“农村里莫非就是这样的规矩,儿子不能与媳妇同房睡?”
  秦礁半晌才会意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要开玩笑了,洗刷完毕要么早点休息,要么我陪你聊聊天。”说着提着杨亦雪用过的洗脚水走了出去。
  乡村的人们一般早早就上床睡觉了,秦礁的父亲收拾了房子,交待了他们两声,也回自己房间去了,正准备关门,秦礁对他父亲说:“爸,门别反锁了,我一会儿过来睡?”他父亲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神情,过了一会儿说了声“好”,然后关上了门。
  杨亦雪看到秦礁把门关上了,于是笑了起来:“我这儿媳妇的身份就要穿帮了。”秦礁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明天吃了早餐,你先回去吧,我看来还得在家待上两天。”
  杨亦雪说:“这就下逐客令了啊!”
  秦礁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担心你学校事情多,别因为我影响了工作。”
  杨亦雪轻叹了一口气:“难得有机会来乡下走走,我喜欢这里的味道,你可不可以留我多住两天?”
  秦礁说:“乡下人都很好客,别说一两天,你住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人会赶你走。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多玩一两天也行。”
  杨亦雪这才笑了:“我电话关机了,这样天大的事我也不管不顾了。”
  乡村的夜寂静无声,没有了汽车和工厂的轰鸣,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空气中流动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杨亦雪深呼吸了一下,有些感慨地说:“这真像是世外桃源啊!”
  夜渐渐深了。秦礁站起身说:“不早了,你应该休息了。”杨亦雪居然有些慌乱:“我胆子特别小,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后再走?”
  秦礁没有理由拒绝,他坐在床边看书。杨亦雪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秦礁这才轻轻地关上灯,带好门,回父亲的房间去了。一夜无话。
  秦礁的前嫂子陈萌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女人,至少在她与自己的大哥离婚前,她给自己的印象是这样的,知书达理,温柔敦厚。他们一家曾经很幸福,但是为什么后来会离婚?她与大哥之间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秦礁就不得而知了。她与大哥都不愿意说,旁人也没有问,这事就成了悬念。
  小满老远就看到秦礁从车上下来,跑着扑过来喊叔。小满喜欢秦礁,因为在他的眼里,父亲只是个模糊的概念,而叔叔却是那么真实,他时不时地从外地回来,给他带很多的玩具,还有好吃的。在这个四岁的孩子眼里,秦礁等同于他的父亲。
  秦礁抱起自己的侄儿,说:“有没有想叔叔?”小满咯咯地笑着说:
  “想。”陈萌站在他身后,很礼貌地与杨亦雪打招呼。看着叔侄俩亲热着,她神情有一丝复杂,刚想过来和秦礁聊几句,秦礁已经抱着小满钻进了车里,杨亦雪有些尴尬地冲陈萌笑了笑:“大姐,那我们先带孩子回去了?”陈萌点点头,然后轻轻地对杨亦雪说了一句:“秦礁是个好男人。”
  杨亦雪愣了一下,她笑了:“我知道的。”她对小满说,“快跟妈妈说再见。”
  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将孩子送回家,秦礁就和杨亦雪返回冷水市,在回去的路上,秦礁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肖青梅打来的。肖青梅在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秦礁哥,小叶病了,赶紧回来。”
  秦礁一时有些着急,他告诉肖青梅赶紧将刘小叶送去医院,自己马上就回来。肖青梅答应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秦礁不知道,他在家里的这两天,一件令人感到耻辱和悲愤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情,影响着他今后的人生岁月。
第16章 耻辱梦魇
  秦礁回家的第二天,刘小叶接到吴柏林的电话,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刘小叶答应去吃饭。还是在上次吃饭的地方,两个人,吴柏林喝了一些酒,他面对刘小叶,突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这么多年来,多少委屈、多少耻辱,还有多少不为他人所知的心酸沉积在这个官场男人的心里太久,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对一个人诉说,或者这是他为小叶专门精心设计的一部分。讲述到了一半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的倾诉是他扮演弱者引起女人同情的伎俩,还是内心真实地倾诉。
  刘小叶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对吴柏林表现出来的这一部分深感意外,进而大为同情。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表面上风光无限的局长居然有着这么沉重的故事。刘小叶被吴柏林频频劝酒,在浓烈的气氛浸染下,她居然都喝了,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喝到最后的时候,她便脑子一片空白,倒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从认识吴柏林第一天起,她的单纯和不设防就给自己埋下了危险的种子。吴柏林是一条狼,而她却蒙在鼓里,她将秦礁的再三嘱咐视之为男人间的争风吃醋和小气。在她看来,吴柏林只是一位与自己父亲年龄相仿的友善长者,只是想要对她倾诉在官场间无法同旁人言语的辛酸,只是这样而已。
  可是吴柏林这一次在酒精的催化下,再也没能把持住自己,睡美人的诱惑加上久久压抑的欲望,终于将他的理智给冲破了,像是河水决堤一般地涌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疯狂过后,吴柏林开始后怕起来,他知道这事万一败露,将对自己本来一帆风顺的仕途产生怎样大的影响。他给刘小叶穿好衣服,抽根烟镇定了一下,脑子里不住地浮现几分钟前的情景。在把她送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地风平浪静或者说是天衣无缝,整个事情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这也让吴柏林稍稍地安下心来。然而醉酒的刘小叶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她只是无力挣扎和抗拒厄运的降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清白被一条披着羊皮的狼生生玷污。她躺在自家的床上,任凭耻辱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就这么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
  这可把前来找她的肖青梅吓着了,她看着刘小叶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在不停地流着眼泪,却无论怎样问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时手足无措,只好给秦礁打了电话。
  刘小叶的心已经死了,她坚决不同意肖青梅和闻讯赶来的黑子将她送往医院,她重复地告诉他们,自己没有生什么大病,只是有些高烧,吃点药就可以了。这时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对不起秦礁。虽然她与秦礁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在她内心深处,秦礁已经是她生命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她深爱他,甚至胜过了自己的父母,她不能没有他。但是这一次,因为自己的无知,将自己推入了绝地,也将自己与秦礁的幸福碾成了碎片。她认为自己不再清白的身体已经配不上追求纯粹的秦礁。她可以想象,秦礁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将会有多么痛苦,但是如果不能跟自己深爱的人在一起,那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骨子里,终究她也是个纯粹的人。
  秦礁推开门进来,看到刘小叶正躺在床上。肖青梅看到秦礁回来了,就打了一声招呼回去照料生意去了。知道秦礁回来了,原本闭着眼睛的刘小叶睁开了眼,硬生生地挤出几丝笑来:“回来了啊!”秦礁把手中的东西随手一丢,坐在床头,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有些高烧,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楼下跑。果然只是发高烧而已。医生给刘小叶吊上两瓶水,高烧就退了下来。秦礁坐在边上,松了一口气,他亲昵地拍了拍刘小叶的脸:“我这才回去两天,你就没照顾好自己。”
  刘小叶没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抓住秦礁的手,生怕她一松开手,秦礁就会不翼而飞。秦礁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自然浑然不知,他开玩笑地说:“你这个傻瓜,这才两天就想我想成这样啊?”
  半晌,刘小叶虚弱地喊了他一声:“老公。”
  秦礁一下子就有些激动了:“哟?从来没见你喊我老公的,今天是怎么啦!”
  刘小叶抓住秦礁的手:“愿意我这样喊你吗?”
  秦礁坏笑一下:“傻子才不愿意呢!”说着看看病房里没人留意,他低着头吻了刘小叶一下。刘小叶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老公。”她又低声喊了秦礁一句。
  秦礁愣住了:“怎么哭了?”
  刘小叶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我爱你。”
  秦礁抱紧了她,装着不正经的样子说:“我已经回来了,下次我再去任何地方都带着你,免得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让我的心都疼坏了。”
  刘小叶说:“老公,我准备回家去看看,好久没有回家了,我想爸爸妈妈了。”
  秦礁说:“想回去就回去吧,你也是好几个月没有回去了。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刘小叶说:“不啦,这次我就一个人回去吧,我过了春节再回来。”
  秦礁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刘小叶的言谈举止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但是他想刘小叶想一个人回去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他尊重她的决定。只是隐隐地,他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就问刘小叶:“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啊?”刘小叶摇摇头。秦礁看着她,还是不放心,停顿了一下正色说:“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来面对。”刘小叶点点头,她用手捧住秦礁的脸,很孩子气地又喊了他一声:“老公。”
  两天后,刘小叶离开冷水,秦礁送她上车,她抱着他亲了一下,对他说:“老公,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千万。”秦礁点点头。汽车准备开动的时候,刘小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哭着对着窗外大喊:“老公,我爱你!”她的声音太大,汽车上的人纷纷转过头看着她,秦礁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说:“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早点回来就是了,我在家里等你。”
  汽车渐渐远去了。秦礁半天还在车站的门口发愣。他隐隐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来由,他便未放在心上。
  刘小叶走后,秦礁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少了些什么,他内心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死皮赖脸地跟着刘小叶一起去省城。接近年底了,春节的气氛在这座小城一下子浓烈起来,人们准备着置办年货,回报社的路上,姐姐秦芸打来电话。看到手机来电显示上的“姐姐”两个字,秦礁有些愧疚,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给姐姐打电话了。姐姐在电话里告诉秦礁今年他们一家三口想回家过年。
  挂掉电话,空荡荡的房子又重新跌落到冷清之中,正在这时,有人敲门,秦礁开门,原来是焦伟。秦礁看看他的样子,鼻青脸肿,狼狈不堪,心里暗笑一下,肯定又是风流惹的祸。
  秦礁想不通如今这年月居然还有很多人在写诗,男男女女只要认识几个汉字就都玩起了诗歌,大多是赵丽华体的。冷水市有一个民间的诗歌组织,叫冷水诗歌协会,牵头的是市里的一位退休的领导,这位领导的大作秦礁是读过的。有一回这位老领导居然亲自来到报社,送给秦礁一本他出的诗集和一本协会的会刊,秦礁翻了一下,都是些“改革开放胜春风,锦簇花团遍地红,国力增强民富裕,歌舞升平漫长空”这类的句子。会刊的内容倒是丰富多彩些,有一个女诗人的诗秦礁倒是印象挺深刻的,题目叫《刘翔能战胜罗伯斯吗?》:
  今天晚上
  在饭店吃涮锅
  我赌刘翔赢
  一朋友赌
  罗伯斯赢
  其实赌刘翔赢的
  也在担着心
  不敢打百分百的保票
  毕竟
  罗伯斯不是个
  可以小觑的对手……
  焦伟就是栽在了这位女诗人的身上,准确地说,他栽在了这位女诗人的丈夫手上。女诗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常在花街柳巷间溜达的焦伟自然不会放过,借着去诗歌协会采访的名义,没几天就把那女诗人哄上了床。风流快活之余,他忘了女诗人的丈夫是一位老城管,人家天生干的就是欺行霸市,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在他太岁头上动土。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头上被戴了绿帽子,一时火冒三丈,三拳两脚就把真相给打了出来,这才带着几个人跑到广电大厦楼下堵住焦伟。几个人一顿拳打脚踢,只差没要了焦伟的小命,好在焦伟拼命冲出重围,拦着一辆出租车就跑来秦礁处躲难。
  秦礁看着焦伟狼狈不堪的模样,哭笑不得。焦伟把事情交代完后,从腰包掏出一叠钱来,数了五千块钱递到秦礁手里,说:“上次欠你的。”秦礁这才想起来,上次在派出所赎他时免去的那五千块钱。焦伟却不知道这个,以为是秦礁花钱赎的自己。秦礁本来是不想要这钱的,想了想,这钱自己不要,归根到底还是会邋遢地跑到某个女人的身上去了,就把钱接了过去。
  焦伟叹了一口气,说:“这回阴沟里翻了船,怕是不能再回报社了,否则非得被人家打死不可。”
  秦礁白了他一眼:“做那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后果?”
  “谁知道那臭婆娘这么快就出卖了我!她答应过我死活都得替我把守秘密的。”焦伟朝秦礁的电脑前一坐,“真是诗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秦礁哈哈笑了起来:“你那位也叫诗人?”
  焦伟不服气:“赵丽华都叫诗人,她当然也能算诗人吧?!”说着打开了秦礁的电脑,“我写封辞职信,你下午帮我交给余总。”
  秦礁有些意外:“你打算辞职啊?”
  焦伟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桩事情,单位不开我,我自己也没脸面在报社混了。”说着就在电脑上敲起字来。秦礁也就不说什么了。下午上班的时候,他带着焦伟的辞职信去找余建国,余建国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签字同意了。
  对于这种事情,余建国早有耳闻,只要焦伟不影响到工作,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作为男人,他理解这位手下的行为,但作为一个单位的领导,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姿态,挽回单位的名誉。余建国签完字,示意秦礁坐下来,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秦礁就嘿嘿笑了笑:“余总,这话说得极是,你我共勉啊!”余建国一愣,哈哈大笑起来,开玩笑说:“‘报花’都被你摘了去,这话你就没资格说了。”
  又说,“快过年了,想和你聊一下明年的工作计划,我想听下你的意见。”
  秦礁心里是知道的,所谓的来年工作计划,无非是增派多少业务量之类的,好事绝对轮不到自己头上。但是这次他却估错了。余建国看着秦礁在构思着腹稿,就笑了:“让你来做这个采编部的主任你干不干?”
  秦礁没想到他会说这事,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定了定神,心想,现在的采编部主任是副总梁宋兼着的,虽然说老梁是个副总,但这个副总却只是个虚职,真正的实权还是在采编部主任这顶帽子上,如果这会儿自己当这个主任,就是把他架空了,老梁平时待自己还不错,这时候如果取代他的话,恐怕伤了同事间的感情。
  余建国当然看出了秦礁的这层顾虑:“其实在跟你聊这事之前,社务会开会研究过的,大家都同意让你来干这个主任,梁总也是同意的。这事本来想年后再和你谈,但我想了想还是现在给你提一下好些,因为春节这段时间你可以研究一下明年的工作计划。”
  既然如此,秦礁也就不再好推辞了,他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次社务会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师出有名,想来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焦伟在秦礁的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了广州,说是那边有朋友给他联系了工作。这时候离过年只有半个月了,秦礁就劝他在家过了春节再出去,焦伟说:“朋友都已经安排好了,再说我也不喜欢冷水这个地方,早就想出去了。”
  秦礁说:“你朋友帮忙联系的是什么样的工作?”
  “在一家企业内刊当编辑,干的还是老本行。”焦伟对秦礁说,“老实说,在晚报混了几年,真没交到什么知心的朋友,但你秦礁算是一个,兄弟你够义气。当然我也知道,你内心里可能瞧不起我,未必把我当朋友,但我不介意的,我把你当朋友就好了。”
  焦伟的坦诚让秦礁有些感动,以前他是真看不起焦伟的,但这次他认同了他的朋友身份,他对焦伟说:“我只是看不惯你的坏毛病,内心里还是拿你当朋友的,去外面好好混,少干点那破事了,老老实实找个女人成个家。”
  焦伟点点头,说:“兄弟,我要是能在那边混好一些了,你有时间得过来看看我啊!”秦礁笑着说:“那是一定的,说不定哪天在冷水市混不下去了还会跑去投奔你。”
  焦伟离开冷水市后,秦礁经常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感觉到了寂寞。
  这段时间,他打了无数次刘小叶的电话,但总是关机,他的心情一下子坏到了极点。在他心里,刘小叶早就成了不可割舍的一个部分,加之到了年底,单位的事情一下子少了起来,虽说还没有放假,其实大家都准备好最后几期报纸回家过春节了。好在大刘和黑子时不时过来陪他喝酒聊天,打发一下秦礁内心的寂寞。
  二姐秦芸的电话是大清早打来的,那时秦礁还在梦里,他又在做那个已经重复过很多次的梦。他来到了梦中的那条黑水河前,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老头划着一条小渡船过来了,他的船上坐着一个一身古装打扮的女子,那个女子的脸背对着秦礁。这次,那个老头没有重复以前的问题,而是问秦礁:“秦礁,你想过河吗?”
  秦礁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老头笑而不答。
  那黑水河依然汹涌澎湃,秦礁一下子手足无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渡过这条在他的梦里出现过n次的令人恐惧的河。这时,船上的古装女子转过身来,她对秦礁莞尔一笑说:“公子,我在这里,你能不上船吗?”
  那女子居然是江红钰。秦礁的心一下子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种疼痛感来得那么强烈,那么真切,秦礁想:我这是在梦里,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眼前一片模糊。然后他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老公。”
  秦礁连忙睁开眼睛,船上的江红钰又变成了刘小叶。不,应该说是那个古装女子的脸不停地转换,一会儿幻化成江红钰,一会儿幻化成刘小叶,秦礁正要上船,那老头却划着船到河中间去了,秦礁顾不得许多,飞身跳入水中想游水去追。就在这时,他听到音乐声响了起来,二姐的电话把他从梦中惊醒。
  电话响了好一阵子,秦礁才反应过来,拿起电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上居然是湿的。梦中的感受真实地存在着,他感觉到心里仍有一些隐隐的疼痛。
第17章 冷清季节
  二姐一家四口提前回来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冷水市火车站。“电话怎么响了半天才接啊?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二姐秦芸在电话里问,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秦礁定了定神,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带有几分愉快:
  “是在睡觉呢,没有听到电话响。”又说,“姐,你们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
  我好去接站。你们在火车站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接你们。”临出门时,看看自己的房子实在是凌乱不堪,想等会儿二姐他们过来又要笑话自己了。
  外面在下着细雨,天气异常寒冷。秦礁打车到火车站,老远就看到二姐和姐夫抱着孩子站在出站口,看得出来,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新买的。二姐从嫁到四川开始就一直没有回来过,这次也许是为了回家过年,攒钱置办了些新衣服,但是,二姐和姐夫脸上的风霜却无法掩藏,看得出来这几年,二姐在那边过得并不幸福,甚至是很艰难。秦礁心里一酸,但是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在中国,像姐姐这样因为打工而远嫁他乡的女人们的经历也许就是这样,告别亲人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那里生儿育女,艰难地生活,从此难回故乡。
  秦礁假装很开心地迎了上去,喊了一声姐姐姐夫,从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夫手中接过孩子,然后递给他们一把雨伞。姐夫是个不太会说话的憨厚老实人,看到秦礁来接,也没有多话,只是嘿嘿地傻笑。但是二姐的眼泪却流了出来,看到自己日思夜想了三年的弟弟此时就站在眼前,做姐姐的眼泪一下子不值钱了。
  秦礁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说:“姐,你这是怎么啦?回来过年多好个事儿,你哭什么?”
  因为二姐一家的归来,秦礁的房子多了些欢乐,姐夫带着孩子,二姐在厨房里忙碌着做饭,电视里的音乐也喜庆响亮,三岁的小外甥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地喊着舅舅。这一瞬间,秦礁内心升腾起幸福,亲人的团聚冲淡了心中的不快。
  春天就来了,春节也就来了。
  秦礁和二姐一家回到老家的时候,刘小叶终于打来一个电话,秦礁正要劈头盖脸痛骂她的时候,刘小叶先说话了,她笑嘻嘻地道歉,说:“老公对不起,手机回去就丢了,然后陪着妈妈去乡下一个生病的姨妈家待到现在,她们那里没有电话,所以一直没打给你,真是对不起啊!”她的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秦礁却深信不疑,或者说是他不愿意去怀疑刘小叶对自己的感情。他的埋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两人在电话里嘻嘻哈哈聊着,末了,刘小叶说:“老公,你们就好好地过年,不要担心我。我在家里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挂了电话,秦礁心里阳光明媚。但是他却没有看到,刘小叶在电话那边强装笑颜的脸上挂满的泪水。她心中的万般情绪已经快让她无法承受,耻辱带给她的伤害让她将思念与不舍、爱与恨深深压在心底,撕心裂肺,夜不能寐。她之所以要给秦礁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如果她不打这个电话,她害怕她深爱的这个男人会疯狂。她只希望这个春节他能过得开心一些,能够享受亲人团聚的幸福时光。
  秦礁觉得挺对不起二姐他们一家的,二姐嫁去四川三年,他没有帮过他们一把。每次打电话给二姐,她总是说自己过得很好,秦礁也就信以为真,但是他似乎忘记了,二姐同样也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同样也是一个喜欢报喜不报忧的人,她害怕自己的亲人知道她的艰难处境后会更担心。
  秦礁觉得自己把对家庭的所有努力都给了哥哥秦朝,而对二姐一家他什么也没有做。自己读书那阵子,多亏了二姐在外面打工,她每个月的工资的大部分都寄回来,供他上初中、高中,直至大学毕业,而现在,二姐在外面却生计艰难。回来的当天,秦礁看着小外甥大口大口地喝着小满喝剩下的一些奶粉,他清瘦的小脸和小满白白胖胖的脸比起来,让秦礁一阵心酸。姐夫告诉秦礁,小外甥平时在家里只能喝到米汤。
  秦芸正好从外面进来,看到姐夫对秦礁说这些,她一下子就哭了,骂姐夫说:“你这个没用的男人,还好意思跟我家里说这些,你的脸皮不要,我还要呢。”
  姐夫就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秦礁安慰二姐说:“我是你的弟弟,家里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说着自己的眼睛也红了。后来,二姐告诉秦礁,他们在乡下,因为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所有的收入就靠着田地里面的农作物。
  姐夫平时去县城搞些临时活干,前年在一个建筑工地做临时工,不小心被一块四楼掉下的砖头砸到身上,因为临时工没有签合同,建筑公司一分钱也没赔,治病的三万块钱全是二姐东借西凑找来的。现在姐夫不能做重活,家里的大多事情都压在二姐一个人身上。
  秦礁的父亲开始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后来再也忍不住了,流着眼泪骂二姐:“你那么难,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啊?!”
  二姐叹了一口气,说:“哥那阵子刚刚出事不久,我考虑家里也借不出钱来,加上怕你们担心,所以我就没跟你们说这事。”
  大年三十的晚上,秦礁给了父亲五千块钱,然后将一张银行卡和五百块钱放在红包里,递给了二姐。银行卡里是他原本打算装修房子的三万块钱。
  三岁的小外甥和他同年的表哥小满正在房子外面看姐夫放鞭炮。二姐迟疑了一下:“这是什么?”秦礁笑笑:“给我外甥的压岁钱。”
  二姐说:“这银行卡是怎么回事?”
  秦礁继续嘿嘿笑着:“也是压岁钱。”二姐死活不要这卡,她说:“这卡里的钱肯定不少,我不会要的。你不要以为姐姐家里情况现在不太好,来同情我可怜我。”
  秦礁就生气了:“我是你的弟弟,你见过有弟弟可怜自己姐姐的吗?再说我读书那会儿,没有姐姐帮着我,我也不会有今天。”
  二姐还是不要,说:“你要买房子要结婚,姐姐没能力支持你了,但你的钱我也不要。”
  秦礁狠狠吸了一口气:“如果你不要这钱,也就别要我这个弟弟了。”
  话是说到尽头了,二姐这才颤颤地接过卡,问:“说实话,这是多少钱?”
  秦礁这才高兴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钱不多,密码是你的生日。”说着抱着小外甥进了里屋。
  这个春节就在祥和的欢笑与鞭炮声中过去了。
  送走二姐一家人已经到了真正的春天,秦礁家乡的田地里,已经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秦礁回到冷水市上班的第一天,刘小叶又打来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语了一阵子,然后冷冷地对秦礁说:“我在这边找了一个新男朋友,我不回冷水市了。”
  起初,秦礁以为她在开玩笑的,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玩笑,刘小叶语气中的严肃和认真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玩笑。懵懵懂懂地听刘小叶说了几句话后,秦礁的手机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捡起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再打过去,电话又像从前一样关机了。
  整整一天,秦礁不言不语地坐在自己的房子里,以至大刘和杨亦雪等好几个电话打过来他都没有听到。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他的脑海在这一天里似乎停止了思想。他对爱的执着一开始就注定了他无力面对一桩失败的感情,从前是江红钰,现在换作了刘小叶。这两个女孩,他每一个都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她们在自己的心里始终扮演着自己的灵魂这一角色。江红钰那一次无意间对他造成的伤害,抽去了他的灵魂,是刘小叶帮他找了回来,而这一次,她又把它带走了。而灵魂所承载的,是他对生活所有的向往。
  他们在一起的这半年时光,一幕幕在秦礁眼前反复闪烁,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大刘在傍晚的时候敲开了秦礁家的门,一看到秦礁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吓了一跳:“你小子怎么啦?!”秦礁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大刘,说:“我想喝点酒,你下楼去买。”大刘看了看他:“只想喝酒?没出什么其他的事?”
  秦礁摇摇头:“没事,只想喝酒。”
  大刘就从楼下超市买了两瓶白酒,还有一些熟食。他放在秦礁的面前,说:
  “你等一下,我去厨房拿两个杯子过来,陪你慢慢喝。”其实大刘心里是知道的,他认识秦礁开始,还从来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过。他打了几个电话,秦礁却一直没有接,这让他隐隐有些担心,一下班就跑了过来。一看到秦礁,他就明白了,秦礁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否则他不会这个样子。
  等大刘从厨房洗了两个杯子拿进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秦礁已经喝完了一瓶白酒,他连忙抢过另外一瓶酒:“你小子到底怎么啦?有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秦礁却没有说话,一天没有吃东西,陡然喝下一瓶50度的白酒,神仙也顶不住。
  他蹲在地上,一个劲地呕吐。大刘看着他吐得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房子,然后把他扶上床,这时秦礁已经昏睡过去了。秦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的旁边,忙伸手去抓:“小叶。”等了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躺在社区卫生所的床上,杨亦雪坐在他的床边,自己正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秦礁尴尬地松开了杨亦雪的手:“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杨亦雪说:“你空腹喝了一瓶白酒,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你都没接,后来是你朋友接的,说你醉得不行,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么严重。”又说,“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秦礁一下子感觉又回到了人间,想起刘小叶最后打来的那个电话,他头痛欲裂。但是他尽量使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冲杨亦雪笑了笑:
  “没什么事,就是多喝了一点酒。大刘呢?”
  杨亦雪说:“大刘刚刚来过,才走不久,他单位有事先回去了。”
  其实杨亦雪心里是清楚的,在秦礁昏睡的这两天里,她守在他的身边,却只听到他喊着一个让她有锥心之痛的名字:小叶。她知道是这个女人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男人啊!在商海与官场里的尔虞我诈里见惯了丑陋与卑劣的杨亦雪,从第一次看到秦礁,她就被这个男人内心保存的那份珍贵的纯净给吸引了。他的善良中带有一丝天真,脸上有些许沧桑又有些许正气……这样一个男人在如今这样的世界已经越来越少,如果那时仅仅是喜欢他的话,现在她已经深深爱上了秦礁,她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这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在残酷无情的现实前面,杨亦雪曾经迷失方向,美丽是上天赐予的,她却用它作为武器,成为一位市里高官的情人。因为有了高官的荫庇,她在商场所向披靡,拥有了一所培训学校、一家超市和一个全市规模最大的美容院。
  这也使得她成了冷水市最年轻的财富神话。
  可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杨亦雪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具披着金钱外壳的行尸走肉。这不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因为此前她没有遇到自己所爱的人,还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现在,她遇到了秦礁,她要为这个男人摆脱所有的从前,洗净自己身上所有的肮脏。她看着这个男人在梦里呼唤着一个名字的时候,旁边一个女护士好奇地问她:“你是不是叫小叶?你真幸福,一个男人连睡梦之中都在喊着你的名字。”杨亦雪无言以对,进而心神俱碎。她想起了那一次在秦礁的老家,在那个纯朴的乡下,她竟然找回了迷失多年的自己。她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在这样一个地方,与一个自己相爱的人男耕女织,为他生儿育女,陪他一起到白发苍苍。
  杨亦雪是一个懂男人的女孩子,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努力让秦礁忘记那个名字,由自己取代。这是商场女子杨亦雪对感情的野心。
  她笑着对秦礁说:“我在这里陪了你两天,你要不要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或是你到单位请假休息几天?”
  秦礁这才想起应该给单位打个电话请假,报社都正式上班了。于是他拿起电话,杨亦雪这时又笑了:“放心吧,我已经打过电话到你报社了,替你请了10天的病假。”秦礁内心一下子充满了感激,杨亦雪是一个很细心的女孩,她不动声色地就把自己的事情给办好了。只是现在自己却没有食欲,于是他说:“麻烦你这么多,我真是过意不去,你有事先回去吧。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杨亦雪看了秦礁一眼,明显有些担心:“我也没什么事,要不陪你到处走走,或是到你家里坐坐?”秦礁不好意思地说:“房子乱得很。”
  “没关系。”杨亦雪说着就帮秦礁结账,回到了秦礁的住所。房子果然凌乱不堪,杨亦雪也不多说,进门就收拾房子。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外套,下面同样配着一条紧身牛仔裤,衬出她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身姿。秦礁看着她在自己的房子里忙碌,非常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让你帮着收拾房子呢?还是我自己来吧。”杨亦雪边干活边说:“没关系,我来就是了。”秦礁就不好说什么了,去阳台收了衣服挂回来,刚刚打开衣柜,这才发现,里面还挂着几套刘小叶的内衣裤,其中一个黑色的胸罩不巧掉了下来,落在杨亦雪的脚下。
  秦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看了看杨亦雪,她也愣住了,两人都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杨亦雪圆了场,这个聪明的女孩立即假装收拾别处,她边忙边说:“我父母昨天还问你了呢,说好久没见你了。”秦礁不知道如何作答。
  秦礁与刘小叶同居她是知道的,但是杨亦雪怎么也不愿意“情敌”的胸罩摆在自己的眼前。她内心很不是滋味。
  杨亦雪收拾好东西就走了。临走时她对秦礁说:“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好不好?如果想喝酒的话你随时叫我,我一定过来陪你喝,两个人喝总比一个人喝好。”
  秦礁送她到门口,他看到杨亦雪湿润的眼睛中有一些复杂的东西。他点点头。
  那天晚上,秦礁疯玩了一个晚上的游戏,他玩一种类似于cs的叫战地2的游戏,只是场面比cs更宏大,里面凭着个人技术驾驶飞机、坦克,与敌方进行厮杀。秦礁选择做了一名狙击手,他趴在山坡的草丛里,伏击过路的敌方步兵,真实刺激的战斗场面让秦礁的神经被暂时麻痹了。
  退出游戏后天已经亮了,他收到杨亦雪发来的一条信息:早安。床上的被子叠得整齐但又显冰冷,秦礁又想起了刘小叶,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刘小叶并不是真的想和自己分手,他们在一起半年多,他了解这个女孩,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他深信她是爱自己的,只是可能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他要当面向她问清楚,帮助她。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秦礁一下子很受鼓舞,他决定去省城找刘小叶,向她当面问清楚。他不知道刘小叶家的具体地址,但是他知道,省城汽车站旁边的洗车店是她父母开的,只要去那里,他就一定能够找到刘小叶。秦礁连忙收拾起几样衣物,就锁好门,匆匆忙忙往省城去了。
第18章 “寻妻”之路
  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一下车,秦礁就在汽车站附近转开了,但是他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洗车店,他决定找个人问问。
  他来到一个小饭馆前面,饭馆不大,摆着几张桌子,店里生意清淡。老板和他老婆正趴在桌子上无聊地向外面张望着,看到秦礁背着个包走了进来,一下子高兴不得了,两口子迎了上去,说:“这位小兄弟,要吃点什么?”
  秦礁一想,现在也是吃饭时间了,做人家的生意,人家才更愿意帮自己的忙,就进了店,炒了两个家常菜,要了一瓶啤酒。老板动作倒是挺快的,手艺也不错,两分钟就把热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秦礁问他:“这附近有个洗车店你知道不?”
  老板笑逐颜开:“从汽车站出口向北大街走两百米的样子,那边有好几个洗车店,其他的地方就没有了。”秦礁道了谢,吃了饭付完账,就去了北大街。
  那边果然有好几家洗车店,秦礁来到第一家洗车店,问一个正在洗车的伙计:
  “你们这有位老板姓刘的洗车店吗?”
  那伙计十七八岁的样子,憨憨的。他看了看秦礁,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姓刘的老板,你往前面数第三家就是了。”秦礁笑了笑。那伙计又说,“不过年前听说换了老板,你去问一下就知道了。”秦礁心一沉,找到那家“刘记洗车店”,只有一个老头坐在椅子上抽烟,听了秦礁的来意,他爱答不理地说:“这里的老板以前是姓刘的,不过去年年前把店子转让给我儿子了。”
  秦礁递给老头一支香烟,老头这才热情一些,说:“年轻人,你是不是来找他女儿的?听说那个刘老板有个漂亮的女儿,以前在冷水市上班的。”
  秦礁心里一喜:“正是。您老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或是知道他家的电话不?”
  老头摇头晃脑说:“不知道。”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
  秦礁一下子傻了,脑袋一片茫茫然。从洗车店出来,站在省城的大街上,他顿时有些不知何去何从,就在大街上瞎转起来。相比冷水那个小城市,省城的繁华真是让人心驰神往,但是秦礁却一点心情也没有,他只想找到刘小叶,问她为什么要离开自己。
  秦礁正在发愣的时候,有人跟他打招呼:“嗨,帅哥。”秦礁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一条小胡同。说是一条小胡同,其实也就是一条道路狭窄的小街道,街道两边的大多数店铺已经关门打烊了,只有几家理发店和旅馆在营业。喊他的是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中的一个,长得倒还可以,只是浓妆艳抹得让人有些倒胃口。她们坐在一家理发店的中间,冲秦礁打招呼,秦礁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走南闯北多年,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他苦笑了一下,自己不经意间竟然进了花街柳巷,他没有理会那几位小姐的招呼,只是冲她们笑了一下,然后听到一个女孩在后面对她的伙伴们说:
  “别喊了,一看人家就不是那种人,再说也不定看得上咱们。”
  秦礁就又回过头来,一是好奇,二是有些惊愕:这花柳巷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看起来要比她的其他几个伙伴漂亮得多,身材娇小,但却流露出不一样的气质,虽然化了妆,也是轻描淡画得恰到好处。这让秦礁对她一下子产生了好感,鬼使神差地,他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那家理发店,对那个女孩说:“你可不可以陪我喝两杯?”
  那个女孩惊异了一下,说:“好啊!只要你愿意请我喝酒。”在其他几个女孩带些醋意的羡慕中,那个女孩跟着秦礁出了门,她问秦礁,“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喝酒?”
  秦礁老实地说:“我是个外乡人,要不你找地方吧,你带我去。”
  那女孩笑了一下:“你这么坦白,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秦礁苦笑一下:“如果真有人要,你就把我卖了吧!”
  那女孩就说:“跟你开玩笑的。这样吧,你既然对这里不熟,我就带你去前面的夜市吧,那里东西不贵还好吃。”秦礁心里就生起一份感激,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风尘女子居然会想着给自己省钱。两人坐车来到夜市,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秦礁把菜单递给那女孩,让她点菜,那女孩也不客气,点了几个家常菜。秦礁又叫了一箱啤酒,这才想起问那女孩:“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女孩想了一下,说:“我叫乔叶,这是我的真名。”
  “乔叶?”秦礁一听这个名字,感觉是那么地熟悉亲切,他的脸上挂着惊奇。灯光下,乔叶看着秦礁的表情一点点清晰,她说:“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身份证。”
  秦礁连忙解释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乔叶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一下子笑了起来,她说:“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秦礁说:
  “我叫秦礁,秦是秦皇岛的秦,礁是礁石的礁。”乔叶不相信,说:“怎么会有这样的名字,一听就不是真名。”秦礁于是就从衣服里拿出自己的记者证递给乔叶,乔叶一看他的证件,就有些慌了,说:“你是个记者啊?你该不会是来‘暗访’什么的吧?”
  秦礁笑了一下:“暗访还给你看我的证件干吗?记者只是我的工作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乔叶这才放下心来。其实秦礁心里是知道的,像乔叶这种风尘女子,能够把真实的姓名告诉自己,要么是天真单纯,要么就是很信任自己。乔叶明显属于后者,他对这个女孩的好感又加了一些。
  喝了一点酒后,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乔叶问秦礁:“你来省城是出差还是私事啊?怎么一个人到那种地方瞎逛?”
  秦礁就不说话了,他的脑海里又开始不停地闪烁着刘小叶的影子,就埋起头拼命喝酒,一口一杯。乔叶轻轻地说:“你不能这样喝酒,我从一看到你,就知道你这人心里肯定有事。”秦礁把头埋了下来,他害怕乔叶看到他眼里的泪水。
  半晌,乔叶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听众,有些事放在心里会越陷越深,说出来也许就好了。”
  是啊,两个陌生的人坐在一起喝酒,多好的一个听众啊!不用担心招来耻笑,不必顾虑男人的尊严。秦礁就再也忍不住了,他是真的需要一个好的听众,杨亦雪他不能说,大刘也不能,他的亲人和朋友他都不能说。他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出来,他说江红钰,说刘小叶,这两个女孩和自己的故事一幕幕地重现。乔叶一言不发地听着,她的眼眶有些红了,一个在风尘中迷失多年的女子,看多了逢场作戏,看多了虚情假意,这种只有电视和小说中才听说的故事今天终于亲眼得见,她一下子就为眼前这个痴情的男人感动了,她甚至有些怨恨上天为什么不让自己早两年遇到这个人。
  喝到最后,秦礁说了一句:“我的爱情丢了,我却找不回来。”然后就趴在了桌子上。乔叶擦了一下眼睛,才发现秦礁已经喝掉了十几瓶啤酒了。
  看来他是醉了。
  乔叶从自己身上掏出钱来结了账,然后她摇了摇秦礁,说:“你喝醉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秦礁努力睁开眼睛,说:“我……我没醉,我……我还……还可以喝的。我不……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乔叶看着秦礁还背着行李,想他可能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于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在附近找了一个小宾馆,开了一个双人房。她用自己身上的钱登记好,然后扶着秦礁慢慢进了五楼的房间,因为她的身子太过娇小,根本承受不了秦礁70多公斤的体重,刚进房间她就一个踉跄,被秦礁压倒在床上。
  而此时的秦礁,隐隐中似乎看到刘小叶抱紧了自己,这个淘气的女孩总是喜欢抱着自己睡觉。
  “小叶你回来了!”秦礁低吼了一声,就将乔叶压倒在身下,乔叶一时紧张不已,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居然如此狂野。乔叶一声尖叫,她从未体会到这样一种感觉,现在,她脑中,什么也不存在了,她不记得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从那里来,要到那里去。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如果此时死去,她会面带微笑,无怨无悔。
  秦礁是在天亮后才发现自己昨晚做的蠢事,他一下子懊悔不已。乔叶已经支撑着穿好了衣服,给秦礁从楼下买回了早餐,但是秦礁一点胃口也没有,除了对刘小叶的愧疚,他感觉也伤害了乔叶——尽管她只是一个风尘女子,但她一样有着尊严。他依稀记起了昨晚的一些事情,他觉得是自己强占了乔叶。
  “后悔了对吗?”乔叶的脸上红红的,“你不要自责,你昨晚喝多了酒,什么也不知道。”
  秦礁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昨晚他还信誓旦旦地对这个女孩说他的爱情故事,而转眼间就变成了野兽,他觉得自己有些滑稽可笑。他掏出了钱包,里面的钱一分也没有少,他感叹乔叶是一个好女孩,都说婊子无情,如果换作别的小姐,昨晚他包里的几千块钱肯定早没了,而她却掏钱请自己吃饭,还开了房。这样一个好女孩为什么会沦入风尘?
  秦礁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他对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女人都有种特殊的感觉。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他把乔叶叫在自己面前,正色问她:“你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乔叶开始不说话,秦礁又问了她一句,她就哭了起来,她慢慢讲起了自己的事情。乔叶的家乡在邻省一个小镇,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小商人。她在省城读大一那年,父亲得了心脏病,为给父亲治病,他母亲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了,自己也不得不弃学打工挣钱,她想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一下家里。
  前年夏天,她在一家五金厂上班,被老板骗到办公室强奸了。事后老板给了她两万块钱,她索性也自暴自弃,跟着一个朋友干上了这一行,挣钱给父亲治病。
  但父亲去年年底的时候还是离开了人世。
  秦礁听完她的故事,叹息了一声:“糊涂啊!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未来,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个地步呢?”乔叶一把扑到秦礁的怀里,秦礁搂住她,“你不要再干这一行了,换个活法行不行?”
  乔叶在秦礁的怀里点头:“我答应你,从现在起不再做这种事了,今天我就搬出去重新找份工作。”
  秦礁说:“这就对了,你还这么小,挣点钱以后还是得去上学读书。”
  乔叶抬起头来望着秦礁,说:“读书这辈子我是不想了,好好地找份工作,过两年再找个好男人结婚成家,我就满足了。”
  秦礁抱着乔叶,乔叶此时在他的心里,已经身份模糊,因为有了肉体上的关系,他更愿意把她定位在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之间,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惊异。乔叶当然不会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良久,秦礁松开乔叶,从钱包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乔叶,乔叶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她说:“你还是在内心把我当成一个小姐。”
  秦礁连忙摇头解释说:“不是,我是担心你要在省城找工作,没钱怎么行呢?”
  乔叶说:“我不一定要在省城找工作,我可以去冷水。”
  秦礁吓了一跳,乔叶看出了他的心思:“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纠缠你的,我不要任何名分,不要任何承诺。我也没有别的企图,只是希望能和你近一点,这样我才会有安全感。”说着她的身子在秦礁的怀里瑟瑟发抖,像一只容易受伤的猫。这让秦礁心里有些不忍。
  乔叶说:“不知道为什么,在省城这几年,我每天都做噩梦,可是昨天见到你,突然就有了安全感。昨晚是我这几年来睡得最香的一个晚上。”说着她的脸有些发红。
  秦礁还是不放心,他不愿意再伤害这个可怜的善良女孩。他递给乔叶一张名片,说今后万一有什么困难就给他打电话。
  乔叶死活不肯收秦礁的钱。从宾馆出来,秦礁对乔叶说:“那我请你吃顿饭吧,昨晚还是你请的客。”乔叶这次倒是没有反对。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完饭,乔叶说:“我一会儿就搬到朋友那里先待几天,然后再慢慢考虑找工作的事。你呢?”
  秦礁也有些迷茫,想了想说:“你不是要去冷水吗?干脆不要去麻烦朋友了,直接和我一起去吧。”乔叶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秦礁这么相信自己,她一个劲儿地点头,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两人来到乔叶和她一群姐妹合租的房子,里面几个小姐看到乔叶居然带个男人回来了,都有些意外。
  乔叶说:“各位姐妹们,我要搬出去了,今后不干这一行了。大家珍重吧。”几个小姐一个个都有些惊诧,有人和乔叶开玩笑:“你是不是发高烧了?
  一夜之间就想从良。”
  秦礁站在门口,看着乔叶收拾东西,心里有些后悔,想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过荒唐了些。一夜风流,女朋友没找到,却带着一个风尘女子回来了,这种事万一传出去,今后自己也不要在冷水混了。但转念又一想,将一个好女孩从虎口挽救出去,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乔叶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就跟着秦礁下了楼,几个小姐就送了下来,看着秦礁提着乔叶的东西走在前面,才发现这是真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夜下来,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居然对一个风尘女子动了真情,发誓要将她赎出魔窟,这简直就是一些电视剧情节的翻版。
  看着秦礁带着乔叶坐上一辆出租车,小姐们一时唏嘘不已。
  来到省城汽车站,秦礁突然觉得还是应该再去问一下那家洗车店的老板,也许他能帮自己联系到刘小叶的家里。想到这里,秦礁对乔叶说:“你先在车站这里等我一下,我还得去问一下那个洗车店的老板。”
  乔叶的眼里一下子多了些复杂的东西,就像一个即将被母亲抛弃的孩子那样充满了无助和惶恐不安。秦礁没有注意到这些。
第19章 重回故地
  他来到那家洗车店,那个老头一看到秦礁,就朝房里喊了一声,房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那老头对他说:“昨晚找刘老板的年轻人又来了,你告诉他电话吧。”秦礁一听事情有转机,心里一喜。那年轻人看着秦礁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个手机号码给秦礁。
  接电话的是刘小叶的父亲,他一听秦礁自报家门是女儿的男朋友,就有些着急地问:“小秦你现在哪里?”秦礁说:“我在省城汽车站这里,专门过来找小叶的。刚刚才问到您的电话。”
  “那我过来接你吧。”刘小叶的父亲说。
  秦礁想想有些不妥,就说:“刘叔叔,不麻烦您来接了,您把家里地址告诉我,我自己找得到的。”刘小叶的父亲就说了一个地址。
  挂断电话,秦礁跑到汽车站,看到乔叶正蹲着趴在行李箱上,她以为秦礁后悔自己的决定,真的找个借口把自己抛弃了。这种事不难理解,是谁都会这样做,一个年轻有为的知识分子、社会精英怎么可能真的带着一个风尘女子回家呢?
  秦礁手里提着一包东西,里面有一些食品和饮料。看着乔叶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事有些鲁莽,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他走上前去,摇了摇乔叶:
  “我回来了。”
  乔叶脸上挂满了泪痕,抬头看到秦礁,她大喜过望,差点跳了起来:“原来你没走啊?可把我吓坏了。”
  秦礁假装生气的样子:“我是那种人吗?”说着把手中的一包食品和饮料,还有自己的一把房间钥匙递给乔叶,“不过今天我不能与你一起同路回去了,你先去冷水市吧,这里是我的房间钥匙,你可以先住在我一个朋友那里,也可以暂时住在我的房子里。”
  乔叶被他弄糊涂了。秦礁解释说:“我这里还有些事,可能得晚两天回去。”说完他给肖青梅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的表妹从省城来冷水市,请她先帮着自己照顾一下。
  肖青梅已经知道了秦礁和刘小叶的事,她知道秦礁心里此时肯定乱得很,她愿意帮秦礁分担一些事情,就一口答应了。把乔叶送上车,秦礁又转身打车按着刘小叶父亲给自己的地址找了过去。
  刘小叶的家在一个比较陈旧的小区里,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温暖。刘小叶的父母早就在家里等候他多时了,看着秦礁提着一些礼物敲门进来,他们打量了一下秦礁,二十六七岁的一个高个子男孩,长相俊朗,气质不凡。两个老人心里很满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他们只是猜不透,这么好的一个后生小叶为什么会不喜欢。
  刘小叶的父母招呼秦礁坐了下来,就说开了。原来年前刘小叶从冷水回来,性情大变,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平时的活泼开朗突然不见了,整天沉默寡言,以泪洗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出门。无论父母使出什么手段,她就是不愿意开口说话。春节刚过,她就告诉父母自己想去广州发展,不愿意再回到冷水去了。
  秦礁一听急了:“小叶去广州了?”刘小叶的父母点点头,说:“劝也劝不住,她涉世未深,没有家人照顾是要吃亏的。小秦,你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啊?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秦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说:“叔叔阿姨,这事我也不知道,我送她上车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电话却少了,回去那么久,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我,最后那个电话说是要和我分手。”说着心里一阵酸楚,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小叶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她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了。想了想,他对刘小叶的父母说:“不行,她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家里有她的电话吗?”
  刘小叶的母亲摇摇头:“她一回家就把手机关掉了,去广州也没有告诉我们新号码,前天她打回来一个电话,说在那里找到工作了,让我们放心。”
  刘小叶的母亲说完,秦礁灵机一动:“那电话号码还在手机上不?”刘小叶的母亲翻了一下手机,那号码居然还在,于是秦礁让刘小叶的父亲将号码回拨过去,那边传来:“您好,这里是广州华峰集团……”接通以后,接电话的居然是刘小叶。
  一听秦礁的声音,刘小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秦礁会找到自己在省城的家,会找到自己的电话。她捂住嘴,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哭出声来,这个让自己时刻都思念得撕心裂肺的男人的声音此时就在耳边响起,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原本以为,时间会慢慢地让一切淡去,秦礁在听到自己的决绝后,不久便会从痛苦中挣扎出来,重新开始属于他的生活。但是她没有想到秦礁会如此执着。
  秦礁控制住心里的万般情绪,尽量平静地说:“你不用急着挂电话,我只说几句话。”
  刘小叶在电话那边沉默不语。秦礁说:“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希望你能当面跟我说清楚,我今天晚上就动身去广州找你。”
  刘小叶任凭眼泪模糊了双眼,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她假装冷酷地说:“你来干什么?都已经说清楚了。”
  秦礁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吼了起来:“我不管你那么多,我等下就动身去广州,我的手机除非在飞机上,否则会一直开着,我希望你能联系我。
  咱们有什么事可以面对面说清楚,如果真是那样,我绝对不会纠缠你。”
  说完他又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的为人,说话绝对算数。”挂断电话,秦礁不顾刘小叶父母的挽留,背起自己的包就去了省城机场。
  从省城机场到广州,只飞了一个多小时。在飞机上,秦礁望着窗外翻腾的云海,觉得命运真是变幻莫测,那些个云朵竟像是河水一样生生地冲击着他的记忆。两年前,自己曾经为了一段感情逃离那个地方,而现在却为了挽救另一段感情故地重游。自己大学毕业后,先是在广州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去了深圳。在那里,他与江红钰相识相知,然后又被深深伤害。他离开广东的土地时,曾在心里发誓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但是可笑的是,他又回来了,而且同样是为了一段感情。
  下了飞机后,他打开手机就收到两条信息,一条是肖青梅发来的,说是接到了乔叶,让他放心。另一条是刘小叶发来的,她把自己的新号码告诉了秦礁。她了解这个男人,知道他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有些问题,自己躲避不了。当然,她也想清楚了,她有必要跟秦礁说清楚,让他彻底地对这段感情死心。她知道这样对秦礁的伤害太大,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说清楚,秦礁的痛苦会更加漫长。她要尽早地结束他的痛苦,让他对自己失望,从而重生。
  她等着秦礁的到来。
  而对于秦礁,他不知道这一趟广州之行会遇到什么,或者说他的人生会以什么样一种方式收场。他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故事的后面,有更大的惊涛骇浪在等待着他。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秦礁站在机场的出口处,给刘小叶打了一个电话。刘小叶声音冰冷地说:“我现在在上班,这样吧,你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晚上我们吃个饭然后再聊。”
  秦礁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尽管他想早一些见到刘小叶,但是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等待。他住的这个房间在八楼,位置不错,视野开阔,推开窗就能够看到外面城市的车水马龙。更让他意外的是,居然还可以看到他曾经工作过的那栋大厦。
  面对这一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秦礁心里感慨万千,又好像置身云端,显得虚幻缥缈,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这会儿正在闹革命,抗议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他先给刘小叶发了一条信息,把自己下榻的宾馆告诉了她。又翻到宾馆总台的电话,让他们帮自己送一份外卖上来。
  吃完饭后秦礁就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刘小叶的电话是傍晚时分打来的。
  秦礁还在睡梦里,梦里面一片凌乱,一些陌生人在自己的周围快速地移动着,像电影里的快镜头,梦里情节的事发地点一会儿是高山和村庄,一会儿又是繁华的都市。
  他拿起电话,刘小叶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么久才接电话。”她的语气有些漠不关心的责备。然后她告诉秦礁,她已经在秦礁宾馆附近的一家餐厅等他,让他过去。
  秦礁赶到那家餐厅的时候,刘小叶早就等待在那里了,她订了一个小包厢。
  秦礁看到她,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觉,才分开两个月不到,刘小叶简直换了一个人,她戴着一副墨镜,化了浓妆,与以前那个单纯和天真无邪的刘小叶简直判若两人。
  看到秦礁,刘小叶冷若冰霜地说:“坐吧。先吃饭,边吃边聊。”秦礁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或者说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陌生?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样子的,现在才发现,这才是我的本真。”刘小叶先开口了,“其实和你分手是迟早的事,我不喜欢和你在一起的生活,我喜欢像现在这样,不用再为一点点钱斤斤计较。
  这样的生活你不能给我,而我现在的男朋友可以。”
  秦礁愣住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刘小叶的嘴里说出来。他了解她,她怎么可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尤其分开才短短两个月,一个人变得再快,也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脱胎换骨。秦礁笑了一下:“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些问题你解决得了吗?我父母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要给他们买大房子,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这一切凭你我那一点点工资行吗?秦礁,你是一个好男人,但却不适合我。”刘小叶漫不经心地说,“我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
  秦礁不甘以这样的方式宣布失败,他站了起来,声音低沉:“不要再演戏了,你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现实好不好?”
  刘小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在演戏?可笑,我现在就是很现实的,只是不想和你一起面对。我现在的男朋友除了没有你年轻,什么都比你强,包括性能力。”
  秦礁彻底被激怒了,他已经来不及甚至没有再思考辨清这句话的真伪。
  刘小叶不愠不火地说:“我说的是事实,如果你这次来广州是想挽回我,就是痴心妄想,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钱作为补偿,或者……我去你的宾馆,陪你一个晚上,算是我对这段感情的最后交代。”
  “无耻。”秦礁愤然而起。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孩会变成这个样子。冷静了一下,秦礁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来,“我真******是瞎了眼。”说着丢了三百块钱放桌上,“这顿饭我自己掏钱。”话说完了,人也下了楼。
  秦礁刚一转身,刘小叶就再也坚持不住了,眼泪哗地如雨般落了下来。
  刚才的那一番话,每说出一个字都犹如万箭穿心,她内心的疼痛谁能理解?
  看着秦礁下了楼,她也急急忙忙追了下去,远远地跟在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后面,不为别的,她只希望再多看他几眼,她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她再也见不着这个男人了。
  秦礁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街上的店铺有些已经关门打烊了,他在一个临街的小饭馆喝酒,一口气喝了两瓶白酒,一时天昏地暗。饭馆的老板也是个外地人,看看都快凌晨一点了,就有些担心这小伙子喝出什么事来,过来劝阻他。秦礁结了账往门外走,他后面的饭馆门一下子就关上了。他蹲在路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辆出租车在他身边停了一下,司机伸出头来看看他那副样子,一踩油门又走了。
  这时,有两个大汉走了过来,一个摇了摇秦礁,见没反应,胆子便大了,对另外一个说:“大哥,这小子喝醉了,我们搜一下他身上吧。”
  秦礁酒醉心里却不糊涂,知道这两个人来者不善,就挣扎着站起来:
  “放……放……你妈的屁,老……子才……才没醉呢。”
  那两个大汉操着外地口音狠狠地说道:“没醉又怎么样,快把你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免得爷两个动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白晃晃的刀子,在秦礁的眼前比划起来。
  秦礁一点也不担心,他这会儿已经心如死灰,哪还会怕这两个小毛贼?
  他哼了一声说:“老子……死都不怕了,还会怕……怕你……你们这把小水果刀?”一个大汉就火了:“******一个醉鬼还这么拽。”说着两人就围着秦礁一顿拳打脚踢,就在这时,秦礁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尖叫:“警察来了。有人在抢劫啊!”
  那两个大汉一听警察来了,吓得提起秦礁身上的包就跑。
第20章 陷入歧途
  秦礁迷糊中感觉到有一辆警车停在自己身边,下来两个警察,一个在他身上搜了一下,看了他的证件又给他放了回去。秦礁听到他们说:“这是一个外地来的记者,刚才那位打电话报警的女的说他住在鑫城宾馆,我们先送他回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秦礁大脑还有些沉,他拿起手机,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大刘和肖青梅各打来一个,还有一个陌生号码。
  昨晚的事情慢慢在脑海里清晰起来,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好在坏蛋们只拿走了他的一个背包,里面有一台相机和几本书,钱包和证件还在自己身上。秦礁觉得胸口堵了一些什么东西,让他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
  这个世界太丑陋了。这是秦礁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愚蠢至极,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天长地久,不过是骗人的。秦礁为自己感到悲哀,曾经想和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相濡以沫,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可是到最后,换回来的是什么?什么都不是。
  大哥秦朝是个好男人,但到最后老婆却跟别人跑了,自己也应该是个好男人,结果心爱的女人却都离他而去。秦礁觉得他被抛弃了。一想到“抛弃”
  这个词,秦礁的耻辱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一夜之间,秦礁对这个虚情假意的物质世界充满了厌恶,他觉得自己应该学着换一种生活态度。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余建国,说是自己在广州这边遇到了些事情,需要一段时间处理一下,向他请个假。余建国还是很开明的,他知道自己这员爱将肯定是遇到了感情上的难事,否则他不会这样。他同意给秦礁放一个月的长假,让他安心休息,工作的事先放一放没关系。作为领导他知道,如果秦礁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那么工作也不会做得很漂亮。
  秦礁又给肖青梅打了一个电话。肖青梅告诉她,乔叶和她住在一起。一会儿,乔叶接过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她的声音,秦礁就想起了前两天的那个暴风骤雨的晚上,这个身材娇小、皮肤细腻的漂亮女孩让他感觉到的快乐是前所未有的。秦礁和两个女孩发生过关系,但与江红钰、刘小叶不同的是,乔叶带给他的快乐更为强烈,更加妙不可言。他甚至有些迷恋她的身体了。
  “我过两天就回来,你在家好好地等我。”秦礁内心灰暗地说,他都感觉到了自己的邪恶。
  他这边电话刚挂断,杨亦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打你电话也没人接。”声音有些担忧。
  秦礁苦笑了一下:“心情不好,来广州玩几天。”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魔鬼。当然秦礁也有,只是此时他心里的魔鬼被激活了。他对杨亦雪说:“你天天待在冷水那个小地方不郁闷吗?出来透透气吧!”
  杨亦雪的欣喜谁都感觉得到的,她说:“你这是邀请我吗?”
  秦礁笑了笑,说:“当然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杨亦雪没有理由拒绝,对她而言,这是一个机会,就像那次去秦礁的老家一样,可惜那次毫无收获。她是一个沉稳的人,在商场这么多年,经历的风雨太多,把一切都看得复杂却又透彻,唯独面对秦礁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变得弱智起来。这真应了那句女人碰到爱情就变傻的老话。
  “那我现在就过来?”杨亦雪试探性地问。
  秦礁笑了起来:“越快越好啊!我一个人在这里无聊死了。”说完他把自己住的宾馆地址告诉了杨亦雪,说,“你到了就打个车过来,或者我去机场接你也成。”
  杨亦雪呵呵笑了笑:“那我这就动身过去广州了。”
  房间里的座机响了,是宾馆总台打来的,小姐声音甜腻腻地:“秦先生,昨晚派出所的民警打来电话,说昨晚那两个劫匪被抓到了,让您到派出所去一趟。”
  秦礁问:“哪个派出所?”
  “秀山路派出所,您如果找不到的话可以打车去。”
  秦礁当然找得到,他对这个城市还是不陌生的。他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甜的总台小姐极不负责,他知道,从宾馆去秀山路派出所走路也只二三百米。
  那两个劫匪果然被抓到了,他们原本是在一个工厂打工的,刚刚失了业,没有了经济来源,就在广州干起了这种勾当。他们是初犯,没有什么经验,昨晚抢了秦礁的包后,慌慌乱乱地在大街上跑,生怕别人没看到他们脸上写着“不法分子”四个字。一伙巡逻的治安队立即叫住了他们,还没问话他们就把抢秦礁的东西交了出来。
  那两个劫匪正在做笔录,看到秦礁心里有点发虚,连忙把头转开。其实在心里,秦礁一点也不恨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可怜,像这样的人,本质上并不坏,只是来城市里谋生艰难才走的这条路。于是他对正在做笔录的民警说:“他们并没有抢劫,只是看我喝醉了想顺手捡点小便宜。”
  那民警有些惊异地看了秦礁一眼,像这类的完全可以定性为抢劫或是抢夺,但是当事人的几句证词也许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那民警说:“真是这样?”
  秦礁肯定地点点头。那两个劫匪一时感激得一塌糊涂,双双给秦礁跪下:
  “大哥对不起了,我们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慌才想捡你的包。求您大人大量,给警官们说说好话,我们这么年轻,不想坐牢啊!”
  秦礁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心,就帮着他们向民警求情,他知道这两个人的命运此刻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他一口咬定他们抢劫,至少也得判个一到三年,但是如果他帮着作证,也许什么事也不会有。不到山穷水尽谁愿意铤而走险来干这事啊?
  那民警是个中年人,办案多年,也属于那种明察秋毫的人,一看那两个北方男子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一时也动了恻隐之心,也就不想深究了,给人家一次重生的机会总好过一次就把人家打入地狱。他狠狠地批评了那两人一番,连扣留都省了,直接放了人。那两个汉子跟在秦礁后面,一出派出所的门又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说:“大哥您是个好人,昨晚我们还打了你,你还以德报怨救我们,您的恩情我们今后一定好好报答你。”
  秦礁觉得有些别扭,扶起两人,转念一想,干脆好人做到底吧,就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块钱来:“今后不要干这一行了,下次再被抓到可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那两人连忙推开那钱:“打死我们也不敢再要您的钱。”
  秦礁说:“收了吧,找份正经事儿,或者干脆回老家去种地也行,不要再干这个了。”
  那两人许是饿坏了,就不再客气,接过那钱说:“就算是我们兄弟借大哥的,来日赚了钱一定报答您。”
  秦礁说:“算了,你们好自为之就行了。”说完就要走,那两人却不依不饶,非要秦礁留个联系地址。秦礁只好给了他们一个地址,两人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秦礁苦笑一声,往宾馆走。正走着,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以前的一个同事于庆峰,他正从一辆夏利2000里探出头来和秦礁打招呼。秦礁以前在广州工作时,和这个于庆峰交情还是不错的,后来他去了深圳,大家还时不时联系一下,但是他回冷水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于庆峰下了车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秦礁一眼,说:“真是你小子啊!老远就看着你了,不敢相认。”
  也算是他乡遇故人,秦礁感慨一声:“世界真小,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我们也有两年多没见了,你小子真是不讲义气,一回家乡居然不联系我们了。”于庆峰不高兴地轻给了秦礁一拳。
  秦礁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于是笑笑找借口说:“还真是我的不对,不过也不能全怪我,那次回去我把手机弄丢了,所有的朋友号码都没了。这样吧,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说完便想起了刘小叶年前给他打的那个电话,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理由算不上什么新鲜,却惹得于庆峰哈哈一笑:“你是在寒碜我啊!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个广州人了,你远来是客,饭肯定得我请。”说着拉起秦礁就走。
  找了一家湘家菜馆,两人边吃边聊。喝着酒,于庆峰问秦礁:“你认识一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子不?”
  “江红钰?!”秦礁一听到这个名字,脑袋瓜子嗡了一下。
  “她前年来我们单位找过你,直接找我们老总要你的家庭住址,可惜你的档案那时候已经没有了。”于庆峰不以为然地喝了一口酒说,“这女孩来头不小啊,陪她一起来的人居然是省里一个领导的秘书。你小子可真有手段啊!”
  秦礁还在想着这个名字,半天没有回于庆峰的话。他想不到江红钰那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居然也会找他,而且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两年前的往事一下子涌现在脑海里,那个叫江红钰的女孩子在他的心里一下子复苏了。
  于庆峰推了推秦礁:“发什么愣呢,喝酒。”
  秦礁就喝了一大口,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年自己的决定太过冲动和草率。
  他走的时候至少得给她留下一个地址,或者双方坐下来给对方一个交代。他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也许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或者早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短短几天来,两个女孩的名字带给他太多太重的东西,他几乎无法承受这个重量。
  一顿饭还没吃完,秦礁就要醉了。于庆峰看看他喝得差不多了,就不再喝了:“要喝明天再来,今天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秦礁想想杨亦雪可能晚上就会到,万一到了自己没法接她,也不敢多喝,说:“先送我回宾馆吧,你我兄弟今后有时间再喝。”
  于庆峰开车把秦礁送回宾馆,两个人又交换了手机号码,于庆峰这才开车离去。秦礁望着于庆峰下了楼,才想起给杨亦雪发了一条信息:到哪儿了?
  一会儿,杨亦雪回了一条信息:已到省城机场,两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你。
  秦礁于是又回了一条信息:要不要多给你订一间房?
  杨亦雪倒也直截了当,回信:随便你。
  秦礁最后发了一条信息:那就不订了。
  信息一发出,他就有些傻了,自己怎么会发这么一条骚信息?
  杨亦雪是晚上10点多钟才到的,比预期的晚了两个小时,她解释说航班延误。秦礁一直在等她,杨亦雪敲门时,他还躺在床上看一部好莱坞电影,电影本来是很好看的,结果配了音,让秦礁大倒胃口。其实电影原汁原味是最好的,卖盗版盘的把人家盗版进来,又生怕观者看不懂,于是请人配音。秦礁英语虽然是半桶水,但有中文字幕的协助,还是没问题的。
  秦礁听到敲门,就跳起来去给杨亦雪开门,杨亦雪倒没拿多少东西,一个简单的小行李箱就搞定了。
  杨亦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秦礁笑了笑。
  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赶来幽会情郎,深更半夜去敲人家的门,换谁都会不好意思。秦礁倒是没什么,好像没有看到她脸上的尴尬,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你吃饭了没有?”
  “还没呢,急急忙忙赶车赶飞机,路上没吃东西。”杨亦雪说着意识到这话似乎有些不太对,脸就有些红了。
  秦礁哈哈笑了:“那我们先去吃饭。”
  宾馆的二楼就是一家西餐厅。
  杨亦雪说:“不,我现在得先洗个澡,身上有些脏,我吃不下东西。”
  美女到底讲究一些。
  “那你去洗澡,我看会儿电影。”
  电影里正在放女主人公被坏人追的情节,跑得气喘吁吁地,那中文的女配音演员于是也跟着哼哼,一副很无比受用的样子,秦礁就觉得好笑。杨亦雪正在包里取衣服,看着秦礁盯着电视机发笑,也笑了笑:“笑什么?傻样。”
  笑完后,秦礁的注意力就从电视机转移到了杨亦雪的身上,今天晚上自己这张床上会多一个美女在怀,再好的电影也没有这么大的诱惑。
  “快点去洗澡吧,洗完带你去吃饭。”
  杨亦雪哼了一下:“我吃饭还要你带啊?”
  “广州这么大,不比冷水市,我以前在这里工作过,算熟门熟路,你不要我带,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杨亦雪懒得再与他贫嘴,拿起衣服进了浴室。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秦礁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卑鄙,他和杨亦雪,原来就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仅仅因为人家喜欢自己,就要被自己无耻地利用了。
  “秦礁,帮我把包里那瓶洗发水拿过来,我用不惯这些一次性的东西。”
  杨亦雪的话打断了秦礁的思路。
  他在杨亦雪的包里翻了一下,天啊,居然看到一包安全套。他没想到杨亦雪的包里居然有这个东西,看来真是有备而来。他找到洗发水,站在浴室的门口:“开门,给你洗发水。”杨亦雪就把浴室的门打开了一些,伸出一只手:
  “递进来一点。”
  “不是在这里吗?自己伸手拿。如果再递一点我人也要进去了。”秦礁坏笑一下。
  男人变坏真的只要一下子,秦礁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变坏了。
  “坏蛋快点,往左边一点。”
  终于接着了,杨亦雪准备把洗发水接进去,但是秦礁却不放手了,人也跟着进了浴室。杨亦雪根本料想不到秦礁会突然来这一手,她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是秦礁的为人,或者说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以前在他的老家那次,他完全可以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是他却没有。而这一次,却自己钻到浴室里面来了。杨亦雪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只怕早就尖叫出声了,她羞涩地蹲了下来,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秦礁也愣了一下,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思考一下,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面来。
  此时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了,只能定了定神,又出去了,并顺手帮杨亦雪关好门。
  气氛很尴尬。秦礁嘿嘿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吓的。”
  他不知道,此时的杨亦雪脸上挂满了泪水。她知道,自己此刻扮演的,无非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牺牲品角色,她只是另外一个女孩的替身。明星优雅地退出了,替身上场,而自己就是这个明星的替身。
第21章 一错再错
  杨亦雪从浴室里出来,浑身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这个学舞蹈的女孩眼睛明显刚刚哭过,尽管她化了一些淡妆。
  秦礁心里有些不忍:“走咯,带你去吃饭吧。”
  杨亦雪跟着他下楼,进了电梯的时候,她一把搂住秦礁:“你会不会喜欢……”
  秦礁没有回答——他的嘴已经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现在,只有激情可以忘记疼痛,忘记伤害。
  “麻烦让一下。”有人在旁边说话,秦礁这才松开杨亦雪,电梯已经到了二楼。他们看了看,电梯口挤了好几个中年男女。
  出了电梯,那几个中年男女在后面嘿嘿地笑,有个女的在后面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疯狂啊。”
  秦礁这才看到,二楼的餐厅早就关门了。
  “原来不是24小时营业的啊!”秦礁自嘲了一下。
  杨亦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下怎么办?”
  “广州不比冷水市,这里夜生活很丰富的,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
  这就是沿海地区的繁华。所以,想吃饭这个小小的要求不是什么难事。”
  “那你带路吧。”还是宾馆总台的服务小姐帮了忙,他们找到了一家麦当劳。
  吃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秦礁一推开门,他突然想起要与杨亦雪开一个玩笑:“我帮你开了一间房,就在我隔壁,你今晚就睡那里好不好?”
  杨亦雪一时也没有辨出真假:“好吧!”
  秦礁说:“不过下午我和这里的一个服务员聊过一会儿,她说隔壁那间房以前闹过鬼喔。”
  是个女孩都怕鬼。人都是这样,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没鬼,但一提起来还是害怕。杨亦雪也不例外,她一听那房子闹鬼,哪还敢去?
  秦礁说:“那怎么办?岂不是浪费钱财?”
  “真不去?”
  “不去,要去也是你去隔壁睡。”
  “可我也怕鬼啊!这可怎么办?”
  杨亦雪到底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想了想觉得是秦礁骗自己的:“宾馆服务员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个?她不想在这里工作了?”
  秦礁一下子有些乐了:“那你说怎么睡?”
  “我不管,反正我得睡床上。”说着坐在床上。
  “那你睡吧,我洗澡去了。”秦礁说完去了浴室,浴缸里,依稀还留有杨亦雪的体香。
  洗完澡出来,杨亦雪已经睡着了,一天之间辗转千里,可能是太困太累了。
  秦礁就坐在床边,打量着睡梦之中的这位舞蹈演员,其实在她的诸多头衔中,他觉得这个才是她的真实身份。
  杨亦雪在酣梦中,她均匀的呼吸让秦礁突然有些不安,在这样一个夜晚,秦礁的内心充满着一些复杂的东西。他原本以为,他与杨亦雪之间最终只是朋友,偶尔在一起喝酒聊天,谈谈利益之外的一些事情,再好一些无非做个死党。
  他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杨亦雪此刻就睡在他的床上,这让秦礁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自己居然闯入到了人家的浴室里去了。想到这些,秦礁就觉得自己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鸟,好色、****下流、卑鄙无耻。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但这都跟杨亦雪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真心实意对待自己,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但都是善意的,而他仅仅只用了一个电话,就把她从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骗到这里来。骗她过来干什么?
  欲望与良知在他的内心纠结不清,他知道自己如果在这个夜晚对杨亦雪做一些什么,那么只会是悲剧收场,他不爱杨亦雪,这个答案很清楚。他只是欣赏她的美丽和智慧,当然还有这个女孩内心深处的一些侠气。
  他点燃了一支烟,自己经历的那些故事,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重现,故事鲜活而清晰,它们原本隐藏在他内心的某个地方,这时复苏了,慢慢地浮现出来,苦涩无比。那些故事每天都在每个人的身上发生着,没有到世界末日,人们的故事就永远不会停止。恩怨离愁,****纷争,生活继续,故事继续。
  好在宾馆的房子里有一台电脑,里面装了一些简单的游戏,这无疑可以打发掉漫漫长夜,更主要的是,可以淡忘欲望。
  刚刚玩了一会儿,宾馆的电话就响了,秦礁生怕吵醒了杨亦雪,忙拿起来。
  一个女的在里面娇滴滴地说:“帅哥,一个人睡不寂寞吗?要不要找个美女来陪你?”
  宾馆里这样的电话时常会有,可能是因为秦礁住进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开的房,打电话来“联系业务”的人自然不知道此时他的房子已经多了一个美女。
  “谢谢了,不用。”秦礁小声地说了一句,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那电话却不依不饶又打了过来:“你再考虑一下行吗?这么冷漠地拒绝人家干吗?陪你聊几句也可以啊!”
  “真的不用,谢谢了。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我要睡觉了。”秦礁没好气地挂断电话。看看杨亦雪,她已经醒来了。正睁大眼睛看着秦礁。
  “不好意思,还是吵醒你了。”秦礁抱歉地笑了笑。
  “你怎么还没有睡啊?”杨亦雪倒不在乎被吵醒。
  “睡不着,我想玩一会儿游戏,你先睡吧。”
  “我有个习惯,晚上不能醒,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杨亦雪说。
  “真是可恨,我打电话去总台骂人。”秦礁假装生气的样子。
  杨亦雪连忙抓住他拿电话的手:“算了。”
  “那怎么办?”
  “要不我们聊聊天?”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地坐在一个房间里聊天,亏她想得出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外面灯火通明,穿过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房内也不算太暗。他望了她一眼,突然说了一句连自己都没来得及想一下的话:“你咋真的就来了呢?”
  “你是不是后悔了?”杨亦雪一下子在床上坐了起来,“你这家伙真没良心,人家是你叫来的,来了却说这种话。”
  秦礁感觉到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嘴上挂着笑,只是这种笑的真正含义他隐约有些明白了。这个聪明的女子好像在自己面前永远不会生气,或者说没有把她的愤恨与委屈表现出来,她宁愿让这些东西堆在自己的心里,让它们在自己心里纠缠撕扯。这个在商场与官场上曾经可以不择手段的女子,此刻在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却只剩下了屈从。
  “其实来此之前,我就义无反顾了。”她说,“秦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秦礁也不知说些什么,杨亦雪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秦礁还想再说点什么,她已经吻住了他。秦礁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些冰冷——杨亦雪的眼泪流到了他的嘴里,原来她在无声地哭泣。
  两人在广州玩了几天。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此时就是一对情侣,秦礁也努力表现得像这么一回事。他知道,这些天他是杨亦雪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能够维持多久。他欠她的,还是还不清了,只能努力地做一些补偿。欠人家的钱财可以还清,但是这个却是一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债。晚上的时候,两人疯狂地缠绵,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样子,只有此刻是真实的。
  杨亦雪知道自己已经越来越迷恋秦礁了。一个在肉体和灵魂上都征服她的男人,她几近失去控制。
  于庆峰是个不错的朋友,在广州的这些日子,他担负着秦礁与杨亦雪的导游,陪着他们玩遍了广州。送他们上飞机的时候,这家伙突然悄悄地对秦礁说:“你小子悠着点,这女孩不错,你不要三心二意了。”无独有偶,他大哥秦朝也说了句同样的话。
  从广州回到省城,杨亦雪陪着他去监狱看了大哥。秦朝还有半年就要出狱了,这是秦礁最后一次去看他。他本来想让杨亦雪先回冷水的,但是她没有答应,她想跟秦礁再多待些日子,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秦礁给大哥带了一些钱、物,兄弟俩没说多少话,杨亦雪倒是和他聊了不少。看得出来,秦朝比较满意这位弟媳妇。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他同样悄声对秦礁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女孩不错,你不要三心二意,等我出来的时候你们就结婚吧。”
  秦礁没有回答大哥与于庆峰的这个问题,不是不回答,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他们从冷水汽车站出来,杨亦雪已经很是有些虚弱了。在广州的这几天,他们消耗了太多的热情,秦礁正当壮年,被女人开发出来的欲望得到空前释放,最疯狂的一个晚上居然连战五次,他就像一条饥饿的狼撕扯着杨亦雪这块美食。
  两人都被这种贪婪吓着了,但谁都愿意,一起经受从生到死,从地狱到天堂。
  秦礁看了看杨亦雪:“先吃饭好不好?”
  “好吧,先去吃饭。”她也明显饿了,“你找地方吧!”
  “就老地方吧,好不好?”
  杨亦雪点点头,两人打了车。他们再坐在木岛餐厅的时候,感觉一切都变了,还在前不久,他们只是朋友,而现在,他们的关系却有些混乱了,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侣,但好像又都沾点边。秦礁想到这里,内心满是羞愧。
  “这些天害你少挣了不少钱吧?!”秦礁一边吃饭一边问杨亦雪,其实他知道这是一句废话,如果有这些考虑,她根本不可能跑去广州。
  杨亦雪轻笑着瞪了他一眼:“损失由你负责。”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要倾家荡产了。”秦礁假装玩世不恭地说,“其实找个你这样的老婆还是很不错的。”
  杨亦雪没想到他会没头没脑说出这么一句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想啊,杨小姐有千万家财,人又年轻漂亮,谁捡到你都是捡到个宝贝。”
  他刚刚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不出所料,杨亦雪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她说:“我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秦礁结账送杨亦雪下了楼,看着她无力地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人和车一起消失在冷水的夜色里。
  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空气的味道是那么熟悉,但已物是人非,这让秦礁心里生起无限酸楚。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给肖青梅打了一个电话。
  “秦礁哥,你还在广州吗?”
  “回来了,刚刚到的。”
  那边乔叶接过电话:“你现在在哪里。要不你过来梅姐这边吃饭吧?”
  “饭吃过了。没什么事,就告诉你们一声……有事明天再说吧,我要休息了。”
  第二天,秦礁去单位,办公室的一帮同事神情都有些怪异地看了看他,冲他点头打招呼,老梁把他拉到电梯口:“你是不是得罪上面的什么人了?”
  秦礁一头雾水:“我一个小记者怎么可能得罪上面什么人?”
  “宣传部的一个处长前几天给老余打来电话,老余和社里开了会说是要开除你。”老梁看看四周无人,轻声对秦礁说。刚刚说完,余建国就站在过道那边看到了秦礁,他招了一下手。秦礁满头雾水地进了总编室。
  余建国倒是开门见山:“你小子这回有麻烦了,得罪了上面的什么人了。
  人家直接让宣传部打电话来,要我立即开除你。”
  秦礁就有些明白,隐隐觉得这事与杨亦雪有关。
  “开除就开除吧!”秦礁说,“我心里有数,不过得有个罪名吧?”说完这话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滑稽,上面想整他一个小报记者,随便扯出个理由就够了。
  “这样吧,离职手续先不办,我先放你一段时间的长假,等风声过了再叫你回来。”余建国拍了拍秦礁的肩膀。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办手续走人得了。”秦礁理解余建国的难处。
  余建国沉默了一下,说:“先给你放两个月长假,工资照领,等这事风声过了再说。”
  秦礁一时语塞。
  “放心好了,就当是休息,工资每月按时打到你卡上。”余建国慷慨激昂地说,“我不可能把你开除,除非他们先把我赶下台,只是中间需要缓冲一下。”
  秦礁知道,一把手如此看重自己,一是出于同事感情,二是因为报社本身也需要他。晚报能否生存发展,跟上面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晚报自己要活,那就不可能不留住一些人才。秦礁去年给报社拉回来近三十万广告款,占了全社一年广告量的百分之二十。
第22章 “光荣”负伤
  长假自然是好事,可以玩个尽兴,秦礁这么想着下了楼。刚走不远,后面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从他身后冲过来,停在他的身边,还没等秦礁反应过来,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就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
  “姓秦的,你给大爷们听好咯,今后离杨小姐远一点,马上给我消失在冷水,否则下一次就要了你的小命。”其中一个大汉说。
  “你们放开老子,真是无法无天了。”秦礁挣扎着想站起来。一根木棍重重地敲在他的脑门上。“小子,这次是给你警告,如果下次再在冷水看到你,你就直接到江底喂鱼吧。”那个大汉又说。
  秦礁听完这句话,就失去了知觉……
  权与黑有时就是亲戚。
  秦礁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大刘,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周围还有几张病床,躺着另外几个病友。
  “我怎么躺在这里?”刚问完这句话他才想起那回事来。
  “你小子得罪什么人了?人家这么下黑手弄你。”大刘说:“好在不算太严重,没要了你的小命。不过我已经报警了。”
  “我也不知道得罪谁了。”秦礁一说完这话,心里就有些发虚。他觉得自己有些滑稽,短短一段时间就在医院这种鬼地方躺了两次,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女人,还是两个不同的女人。
  “你没事我就先去上班了,老被你小子这么折腾,我也迟早要疯掉。”
  大刘说着把一袋子吃的东西放在床边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下班再过来。”
  秦礁有气无力地摆下手:“走吧。”
  大刘转身走了。
  一个小护士拿着几个吊瓶进来,她笑逐颜开地望着秦礁:“你是记者啊!难怪这么得罪人。”秦礁听不出来这话是在骂自己还是在表扬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是记者啊?”他好奇地问。
  那小护士嬉笑一下:“你那朋友说的,他说你写的文章得罪了什么人。
  你得罪的人肯定是坏人,要不人家怎么要下这么重的黑手?”
  秦礁在心里苦笑一下,他没想到大刘这小子会给自己找一个这么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一个情场浪子转眼间成为一个正直的英雄。
  小护士的眼里满是崇敬,她细心地给秦礁挂上吊瓶。周围的病友们也热情地和他搭讪,对他这位因“与邪恶做斗争而光荣负伤”的记者表示敬佩。
  “我躺多久了?”他问那小护士。
  “你朋友上午十点多送你来的,现在是下午四点多。不过你不要担心,你只是轻微的脑震荡,治疗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说完,她冲秦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外面早已春光明媚。
  秦礁摸索了一下,手机还在床边的背包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他打开手机,给肖青梅和乔叶打了一个电话。
  “你手机怎么关一天了?”乔叶一接到电话就紧张地问。
  “摔了一个大跟头,现在医院里呢。”秦礁努力笑呵呵地说。
  “啊!怎么会这样?我这就过来,你在哪个医院啊?”
  秦礁捂住电话问护士小姐:“这是什么医院啊?”
  “市中医院门诊部三楼302病房。”
  乔叶一会儿就到了,她看着头缠纱布的秦礁,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这怎么可能是摔伤的呢?到底出啥事了?”
  秦礁嘿嘿笑了笑:“真没事,只是摔了一个跟头,回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那小护士一听秦礁要回家,着急了:“不行,你这个还要观察几天。”
  “我的问题自己心里有数。”
  “说什么也不行,这是在医院,你就得听医生的。”那小护士脸都涨红了。
  秦礁原本是不打算再住院的,或者说他没脸面再待在这里,明明一个情场浪子,硬是让人扯到正义事业这个高度上来。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余建国和老梁还有报社的其他几个同事提着一些东西浩浩荡荡挤进了病房。
  “真是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连记者都敢打,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老梁义愤填膺地说。
  余建国看了看秦礁,叹息一声说:“我已经和公安局的李局长打了招呼,他说一定重视这事。等凶手捉到了就通知我们。你现在安心休息,有什么困难就跟社里讲。”
  秦礁有些感动,社里如此兴师动众来探视准离职的员工,他进单位一年多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时内心感慨万千,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几个同事和秦礁扯了一阵,天色就晚了。余建国说:“明天的报纸我们头版就做这个事,我不相信冷水就没了王法。你先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们再来看你。”
  秦礁一听急了:“做哪个事?”
  “正义记者引来不法分子报复,我们要向社会和上级求个公道。”老梁义正词严地说,看来这事社里是开会讨论过了的。
  “这不合适吧?现在情况未明,我们不要莽撞行事。”秦礁立即表示反对。
  “你不要说了,这事社里开会讨论通过的。我们要为你讨个公道。”余建国说完就出了门。几个同事也安慰了秦礁一番,老梁说:“我们不敢和上面某些人对着干,但可以借这一‘新闻事件’将某些人对你的打压公开化。让这件事情间接暴露在公众面前,反而是更好地保护你,你明白不?”
  秦礁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想了想他就明白了,晚报长期以来在本地影响力有限,一些稍微尖锐些的新闻不敢登,不痛不痒的东西市民又不愿意看,搞得报纸发展步履维艰。报社重视这件事,一是想借此炒作一下媒体的良心,引起市民关注,提高发行量;二也是有老梁所考虑的那一部分,把公众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一事件上,而作为当事人的秦礁自然也会受到关注,这样一来,也间接地保护了他。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同事们都已经走了。
  乔叶看了看他,眼眶里还是湿润的。秦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拉了一下她:“没事了傻瓜,去帮我打饭来吃,我饿了。”
  乔叶这才打住,下楼帮秦礁买饭去了。秦礁望着天花板,心潮澎湃。
  第二天,《冷水晚报》的头版果然刊登了秦礁被打的新闻,没有署名,但秦礁从文风中一眼就看出是老梁写的。一个血红的大标题《长期揭露黑恶势力遭报复,本报记者被殴至重伤》:“昨日上午10时,本报记者秦礁在采访归来途中遭几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毒打至重伤……”文章后面,还明目张胆地刊登了秦礁住院的病房号。
  为了增强说服力,老梁还做了一个新闻背景链接,将秦礁以前做过的几个揭露负面的新闻重温了一下,这些新闻曾在社会上引起过或大或小的一些反响,这样一来,秦礁的正义形象跃然纸上。乔叶拿着这份报纸给秦礁看的时候,秦礁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腻,他问乔叶:“这报纸哪来的?”
  乔叶说:“昨天我听你们领导说了这事,所以一早我就去报摊看了一下,就看到这新闻了。”
  秦礁没想到一把手真有这样的气魄,他就有些糊涂了,以他对余建国的了解,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晚报这回唱的是出大戏,市里其他几家媒体也跟着动了起来。电视台、电台这些兄弟单位平时也没少受气,记者讨打挨骂也是时有发生的事,这次有晚报出头,自然少不了跟着热闹一下。一时间,秦礁莫名其妙就成了冷水名人。
  更主要的是这事惊动了市委张书记,这位老领导是半年前调到冷水市的,在报纸上得知此事后十分震惊,做出批示要严查凶手。第二天,宣传部长和政法委书记在余建国的陪同下代表张书记来到医院,看望并慰问正躺在病床上的秦礁。两位领导出门后,余建国松了一口气:“你好好养伤,这回我们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秦礁却怎么也没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他甚至觉得有些耻辱。
  领导们来了,很多市民也纷纷来到医院看望晚报这位有正义感的年轻记者。晚报一连几天的连续报道,使秦礁的形象深入人心。
  原本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却扯出这一番风波来,让秦礁哭笑不得。
  但不管怎样,这一轮的较量,他算是赢了。
  吴酒是个厚道的哥们儿,秦礁刚刚出事,他就急匆匆地跑到医院来探望他,秦礁想着乔叶的事,就把她推荐给了吴酒。
  乔叶的工作算是有了着落。但是秦礁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杨亦雪迟迟没有出现,从广州回来都好几天了,她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她会不会遇到了什么事情?
  在医院住了四天,院方还打算让他再休养一段时日的,同时他们还免去了他所有的费用,但是秦礁却不愿意再住下去了,他的伤本来也不算太严重,经过医院精心治疗了几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杨亦雪果然是出了事。
  回到家里,秦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他还没说话,杨亦雪已经哭了出声,这个平时矜持沉稳的女孩第一次在秦礁的面前如此失态。秦礁心里有些发慌:
  “出什么事了?”
  “……”
  沉默,哭泣,再沉默。
  “出什么事了?”
  “我母亲去世了。”杨亦雪终于说出了答案。
  “怎么会这样?”秦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亦雪断断续续把事情告诉了秦礁,原来她母亲一直就患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他们从广州回来的那个晚上,突然病发,倒在老家的厨房里。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秦礁才想明白了,杨亦雪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告诉自己,是因为她知道,她在他的心里还不足以共患难。他们只是比朋友多一些、比情人少一些的那种灰色的关系。这个要强的女子宁愿一个人承受着这些沉重。
  秦礁心里有种酸痛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见过她的父母,多好的两个老人,突然在某一天就少了一个,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
  “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过去帮着处理老人的后事。”秦礁低声说道。
  “后事已经处理好了,我明天就准备回冷水。”从她的声音里,秦礁听得出她的虚弱。
  “你父亲与你一起过来吗?我去接你们吧!”
  “我父亲不愿意来冷水,他现在不愿意再见到我了。”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秦礁也无语了。他不知道,上次两个老人来冷水时,杨亦雪请的那位多嘴的保姆把她的一些背景隐隐地透露给了老人们。她那个做教师的父亲一生正直,自然受不了这份刺激,带着她母亲又羞又怒地回老家去了。或者说,这件事情间接地导致了她母亲的病逝。
  秦礁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这些,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量让杨亦雪渡过这次难关。他此刻完全能够感同身受,他理解那份撕心裂肺的失母之痛,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过去接你吧!一定要过去接你。”秦礁斩钉截铁地说。他很果断说出这句话,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的女人,至少曾经是过。
  “算了,等你过来我都回去了。我一会儿就动身回冷水,晚上八点左右就到了。我开车回去的。”杨亦雪说。
  “那我就在高速公路路口等你,你走的是高速吧?”秦礁不依不饶。
  “好吧,高速公路路口有一块五粮液的大广告牌,你就在那下面等我吧。”
第23章 飞来横祸
  秦礁挂了电话,看了一下时间是下午五点多钟,乔叶已经去超市买菜准备做晚饭。这是乔叶近期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顿饭,她明天就要去上班了。
  他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和一张手机卡:我出去办事了,你自己吃饭,桌上这张卡是给你的。乔叶来冷水这些日子,一直用着外地卡收发信息。
  正要出门,乔叶已经开门回来了:“你要出去?”
  秦礁点点头:“出去办点事,你自己做饭吃吧。”
  “吃了饭再出去吧,我做饭很快的。”
  “不了,再说现在不想吃东西。”秦礁想了想又问,“你晚上睡我这儿?”
  乔叶的脸居然红了:“……我吃了饭就回去青梅姐那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礁笑了一下,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乔叶还在后面发着愣,秦礁已经出了门。
  从市区到高速公路路口,有近8公里路程,秦礁突然心血来潮想走着去那里,出了市区就偏僻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城市慢慢地远去。稀稀拉拉的几栋民房也隐约在远处,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钢铁做的汽车,它们从秦礁的身边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急匆匆地开往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远处是山,近处也是山,夹在远近之间的就是那条冷水河,不,应该叫江。
  天空灰蒙蒙的,四周除了偶尔划过的汽车轰鸣,一片寂静。秦礁行走在山间的公路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亲友,没有爱恨,没有生老病死,此刻除了自己,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那些红尘飞扬的爱恨离仇好像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居然有一辆货车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小兄弟,天快黑了,你去哪儿呢?
  上车我捎你一程吧。”说话的司机是个胖子。
  这个胖子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秦礁的思绪,他呵呵笑了一下:“谢谢了,不过我马上就到了,不麻烦您了。”
  “那好吧,我走了。”胖子说完就开着车子走了。
  秦礁在车子后面挥挥手。
  电话是在这时候响起的。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礁?”对方是一个厚重的男中音。
  “礁?”秦礁愣了一下,然后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是杨亦雪的什么人?”对方又问。
  “……问这干吗?你是什么人?”秦礁被搞糊涂了,但有一丝隐隐的不安由心底生出来。
  “我是交警,她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我们在她的手机上找到你的电话号码,她的手机只存了一个号码,就写了一个‘礁’字。”
  秦礁一听这事,脑袋嗡地一下:“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她严重不?”
  那交警说:“情况挺严重的,不过我们已经送她到云来县人民医院了。”
  又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秦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好,你马上赶过来吧,找不到地方打我手机……”后面他说了什么秦礁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脑中已经近乎空白。
  他疯了一样地在路边拦车,可是再也没有一个像刚才那位胖子那样把车子停下来。最后,秦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像一棵树桩一样地跪在了马路中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看到那个手机里只存了他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的女人,那曾经是他的女人。
  终于有车子停了下来,几个司机一下车就凶神恶煞般地跑下来骂:
  “你他妈疯了!”
  “找死啊!”
  ……
  秦礁拱拱手:“我是《冷水晚报》的记者秦礁,哪位兄弟帮帮忙,我女朋友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
  一听是记者的女朋友出了车祸,司机们这才停下了谩骂,长年开车在外,对这“车祸”两个字最能生起同情。
  “你们哪位的车子,可以送我去云来县人民医院?”
  一辆小面包车正巧是去云来县的,于是就答应顺路捎带秦礁。秦礁上了车,车子风驰电掣般驶向云来县。
  云来县是冷水市隔壁的一个县城,属于邻市管辖。从这里出发,得有好几十里路,面包车到达云来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那面包车司机倒是有些良心,只收了五十元油钱。然后拍拍秦礁的肩膀,走了。
  秦礁跑进了医院门诊部,边跑边问身边的医生和护士:“刚刚有没有一个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的女孩送来这里?”
  医生正要回答他,不远处就有人在喊:“你是不是礁?”
  秦礁放眼望去,原来是个胖子交警。
  那交警走了过来:“礁先生你先别着急,你女朋友正在三楼抢救。”秦礁理也没理他,就冲上医院三楼,那交警在后面追,边追边喊,“你先冷静一下,医生和你女朋友都还在手术室里。”
  手术室外面的电子灯牌上是血红的一排字:正在手术中。
  秦礁站在血红的大字前面,呆若木鸡,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上天。
  他本是个无神论者,而此时却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地向上天祈祷,除了这样他已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那个胖子交警追上来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悄声说:“礁先生,冷静一点,现在医生正在里面动手术,你如果冲进去的话会干扰手术的。”
  秦礁自然是知道这个的,他只是想站得离杨亦雪更近一些。他站在手术室的门口,隐隐地,甚至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那种独特的香味,他听到了她急骤的呼吸声——尽管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闻到。
  他就蹲在手术室的门口,胖子交警还在边上说着话,但是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的脑海里全是杨亦雪的身影和声音。
  他不管她是一个有什么样故事的人,不管那些故事是否肮脏不堪,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他只想她平安无事。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杨亦雪被推了出来,秦礁冲上前去,医生拦住了他:“刚刚做完手术,你不能碰她。”
  “她怎么样了?”秦礁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我们已经尽力,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医生叹息一声。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能够醒来就没大问题,如果不醒的话……”
  “会怎么样?”秦礁睁大眼睛,像在等待法官的审判。
  医生说:“那她的认知能力就会完全丧失,再不会有任何主动活动,通俗地讲就是成了植物人。”
  秦礁一把抓住医生的衣领:“怎么可能这样!”
  那医生吓着了:“先生你冷静一些,我们也是尽力了的。”
  秦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失控了,他松开了手:“对不起。”然后摇摇晃晃地跟着进了杨亦雪的病房——一间独立的特护病房。
  一个护士守在旁边,看到秦礁,她再次轻声提醒:“不能碰病人,她现在非常虚弱。”说完她退到了门外。
  一层厚厚的纱布围住了杨亦雪的脑袋,嘴上还挂着氧气,皮肤惨白异常,这张漂亮的脸此时毫无生机。她曾经那样生动地存在过,而此时她的世界该有多么黑暗。秦礁的眼泪流了下来,如果说他们以前只是肉体的结合,而此刻他们的灵魂也是这般贴近。秦礁静静地望着她,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打量过一个人,包括江红钰,包括刘小叶。
  杨亦雪的脸孔却隐藏在纱布的后面。
  秦礁站在病床边上,轻轻地拿起她的手,她的手是那么地光滑却又冰凉,她的世界此刻该有多么寒冷啊!秦礁这样想着,就把她的手抓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你一定要醒过来,你一定要醒过来……”他反复地叨念着一句话,他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顺着脸慢慢地流到了她的手上。
  半晌,秦礁突然想了什么,连忙去找杨亦雪的手机,手机正在她的床头的一个小包里,只是已经关机了。他打开手机,里面的号码倒是不少,但都没有存名字,唯独自己的号码存着一个“礁”字,一股巨大的悲凉立即从他的心里生起。他任凭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和杨亦雪的手。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三个人,他们安静地站在秦礁的身后。秦礁一直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直到有人轻声咳嗽了一声,他才发现,病房里这时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和一位中年男子。还有一位老人秦礁是认识的,就是杨亦雪的父亲。
  杨亦雪的父亲和年轻女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想象得到,刚刚失去了爱人,现在女儿又出了这样的事,换做任何人都无法经受这种打击,秦礁心里一下子有些恼怒,这个交警怎么把这事也告诉了老人。
  老人一看到躺在床上的杨亦雪,一个踉跄,要不是秦礁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差点摔倒在地。
  那个年轻的女人眼眶一下子也湿润了:“爸,你放心,雪雪会没事的。”
  然后她看了看秦礁,她看到了秦礁眼里的泪水,脸色隐隐一变,“你是?我是杨亦雪的姐姐,我叫杨棋丽。”
  秦礁连忙背过身去把眼泪擦干。他以前没有听杨亦雪说起过她还有这么一位精明强干的姐姐,当然,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杨亦雪曾经欺骗了自己。
  “我是她的朋友。”秦礁说。
  “你叫秦礁对吧?”杨棋丽问。
  秦礁点头承认,但是他有些奇怪,杨亦雪的姐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几个人安静地在病床边上站了一阵子。杨棋丽对身后的男子说:“你先扶爸爸去找家宾馆休息,我和秦礁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中年男子憨憨地点点头,去扶杨亦雪的父亲,老人摆摆手,然后看了秦礁一眼。秦礁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与自责。
  “叔叔,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照看着。”
  老人欲言又止。
  秦礁说:“您自己保重啊!”
  中年男人扶着杨亦雪的父亲走后,杨棋丽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会这样,我这个傻妹妹啊!”
  秦礁一声不响地坐在边上,脑袋里有些混乱。
  “下午准备回冷水的时候,父亲说了她几句,没想到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们一家人怎么活?”杨棋丽边说边轻声哽咽起来。
  秦礁冷静了一下,说:“现在不要乱了阵脚,再在这里待几天,不行就把她转到北京、上海这些地方的大医院去。另外,她冷水那边的生意你还得帮她打理一下。”
  杨棋丽说:“这个你放心,她的生意一直就是我在打理的,她没跟你说过?”
  秦礁摇摇头:“我们从来不聊她的生意。”
  “我自小就与雪雪无话不说,她什么事都只跟我一个人说。”杨棋丽说,“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治好雪雪……”
  秦礁安慰她:“大姐不要太难过了,我们总会想到办法的。”
  杨棋丽从第一眼看到秦礁,尤其看到这位男人眼里的泪水开始,她就完全相信了秦礁。她点点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不早了。”
  秦礁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都半夜了。他们一家人接到交警的电话,就急匆匆地从家里赶来了。
  “我不想睡,你去休息吧,我就在这里看着。”
  杨棋丽看看他:“好吧,我出去走走。”
  秦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在杨亦雪的床边睡着了,直到有人推了他一下,才惊醒过来。他又做了那个梦,梦见在那条黑水河边,那个老头划着船过来问他:“要渡河吗?”
  梦里的秦礁有些迷茫:“我过河干什么?”
  “你女朋友在河那边,你不过去吗?”那划船的老头说。
  “我女朋友?”秦礁抬起头来望了望对面岸上,果然有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那张漂亮的脸还是那样飘浮不定,一会儿幻化成江红钰,一会儿幻化成刘小叶,最后居然成了杨亦雪。对岸的女孩幻化成杨亦雪的时候就定格了。
  杨亦雪站在对岸,向他招手:“秦礁快过来,我一个人在这边好害怕。”
  秦礁喊她:“亦雪你别怕,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就过去。”
  梦里的天空灰暗而阴森,秦礁说:“那我就上船吧。”正要上船时,突然一个巨浪打了过来,船一下子翻了,那老头笑嘻嘻地跳入水里,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头上长角的蛇……秦礁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杨棋丽正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脸上布满了惊骇,看到秦礁醒来,才定了定神:“你刚才做噩梦了?”
  秦礁发现自己居然满头大汗。
  “你刚才在喊雪雪的名字,你是不是梦见她了?”
  秦礁看了看窗外,东方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于是他把梦里的情况跟杨棋丽说了一下,当然他没有说起江红钰和刘小叶。
  一听这梦,杨棋丽一下子也跟着伤心起来:“是啊,她一个人在对岸肯定会害怕的,雪雪的胆子其实很小的。”
  秦礁信步走出病房,病房的过道里异常安静,昏暗的路灯下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过道回响,不对,应该有两个脚步声同时响着。医院是个生死聚散地,在这里每天有人死去,有人重生。秦礁一想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他停了下来,那脚步声也停止了。他试着走了几步,又听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个脚步声在后面不远处响起。他猛地一回头——身后却什么也没有,只有长长的过道里,空旷无边的阴森,而窗外本该圆满的月亮也消失了踪影。
第24章 匿名来信
  一个星期后,杨亦雪依然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杨棋丽和丈夫又把她转到省城医院,但是奇迹并没有出现。再过了一段时间,她又被接回了冷水市人民医院。秦礁的生活就成了刚刚来冷水时的那个样子,上班下班,记忆里没有多少灰沉的东西。杨亦雪和刘小叶好像根本不曾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不,她们出现过,这在秦礁每次去医院看杨亦雪的时候就可以看到。
  秦礁开始上班,有时间的时候他也会去医院看看杨亦雪,她就那么安静地躺着,一根管子维持着她的能表现出来的一些生命特征。后来,在病房里,秦礁见过那位在冷水市能够呼风唤雨的人——一直隐藏在杨亦雪背后的那个男人。
  那天下班,秦礁在医院里看到了那个以前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男人。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高官的威严,相反,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显得有些憔悴,他背对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秦礁,秦礁甚至看到了他头上的几根白发,他看着他握着杨亦雪的手,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在轻声哽咽。
  他是爱杨亦雪的,只是这种爱有些畸形。秦礁在门口站了一下,转身出了医院。
  就在这一天,还有一件事情发生了。
  秦礁走进办公室,桌上摆放着一封匿名信,字迹是陌生的:
  “秦记者你好,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但我想告诉你一个你可能无法接受的事实,你的女朋友被吴柏林强奸过,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日期是去年月日,事实有些残酷,但请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秦礁看到这里,脑袋嗡地响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他相信这封信是真的,因为从事发的日期来看,正是他和杨亦雪找小满那天。秦礁内心里一片凄怆,悲愤交加,他愿意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是他绝对不愿意事情的真相会是这个样子。
  “姓吴的!”秦礁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自己的幸福,就这样被这个王八蛋给活活葬送了。他气急败坏地拿起电话,找到吴柏林的电话拨了过去,但冷静下来一想又挂断了。如果此时自己打电话过去,无非恶言痛骂,或是威胁一番,一点实际的意义也没有。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计划,用来报复这个让自己蒙受耻辱的人。
  过了一天,秦礁又收到一封匿名信,从字迹与语气看来,与前一封信出自一人之手:
  “秦记者你好,我现在给你提供一些有关于吴柏林的资料,供你参考。
  另外他家庭的一些情况我也给你介绍一下……请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但也请你相信我,我只是一个良知未泯的知情者,我想把这些真相告诉你……”
  信后面有一份吴柏林的人事档案和一份关于他的家庭情况的资料。信中反映出来的一些问题让秦礁意识到,这个给自己写信的人肯定有着某种目的,而不仅仅是他所说的出于正义和良知。以他对吴柏林的了解程度来看,此人一定是吴柏林的政敌或者说是竞争者,在一定程度上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之所以把这些东西告诉自己,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手,给吴柏林造成一些影响,自己好从中渔利。
  这是秦礁冷静之后慢慢分析出来的一些东西,但是他不管不顾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报复,吴柏林断送了自己的幸福,那么他也应该得到报应。
  在吴柏林的家庭资料上,秦礁看到了一张吴柏林一家三口的照片。他还看到了一个名字:吴霜,吴霜  吴柏林之女,23岁,刚刚在北京一大学毕业,现在冷水市区邮局上班,后面居然还有她的联系方式,包括电话、邮箱,甚至还有msn。
  秦礁看着这一切,一个大胆而且近乎有些无耻的计划在脑海里涌现出来。
  然后,他想到的就是“刘小叶”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头痛欲裂。
  恍惚间,秦礁给刘小叶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提示说号码已经停用了。他又把电话打到了刘小叶的家里,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站在阳台上,看到远处或不远处的城市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秦礁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悲凉,他有一种奇异的冲动,想从这楼上跳下去。他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着了,于是回到了屋里,屋里还是那么地空荡荡。
  乔叶这时打来了电话,听得出来她很开心:“你伤好了没有?”
  秦礁嗯了一下。
  “家里是不是乱七八糟啊,明天就是周末,我回来帮你收拾一下房子吧!”
  乔叶哼哼,“你太不让人省心了,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秦礁脑中也是乱成一团,他心里挤压着各种不同的情绪,迫切地需要发泄出来。
  “好吧,明天不上班,那你下班后就回来吧。”秦礁说。
  乔叶嘻嘻笑了笑:“你让我等一下就回来?”
  “嗯,我是这个意思。”
  乔叶坏笑一声:“我知道你这家伙心里想什么,是不是想我了?”
  秦礁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半晌,他才说:
  “我心里堵得难受,一个人在家怕是要疯掉了。”
  乔叶就有些紧张:“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没事,只是心里堵得慌。”
  “好吧,你先玩会儿,我下班马上回来做饭给你吃。你等着我啊。”乔叶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她对秦礁的在意和担忧显而易见。
  好久没玩游戏了,秦礁打开电脑,刚刚启动进入游戏,就有几个战队的队友在ts上和他打招呼:“兄弟,好久不见你了,这段时间在忙啥?”ts是一种多人在线即时交流软件,目前大多数的游戏战队都用这个软件来作为交流平台,秦礁是广西一支bf2战队的成员,战队有个稍显窝囊的名字:猪头战队。
  战队名虽有些不雅,但战队的实力与团结在bf2这个圈子里颇有些名声。
  秦礁一面和几个队友打了招呼,一面开始游戏。
  游戏正好是自己和另一支战队在打一场友谊赛,游戏开始,秦礁习惯性地选了狙击手这个兵种,这是他在游戏里最喜欢的一个兵种,远离残酷激烈的战场,一动不动地趴在草丛里、马路边、山坡上,或者某间房子的窗户后面,静静地射杀远处的敌人步兵。
  两辆己方的坦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在秦礁的身边经过,秦礁趴在马路边的一堆草丛里,他的视线穿过草丛隐约可见到远处敌方的阵地,一敌一己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在空中交火,逼真的战斗场面让秦礁一下子恍如梦里,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在战火纷飞的年代。
  “200,快过来掩护我一下,我的坦克中弹了,有三个敌军工兵正在靠近。”
  “200”是秦礁在战队里的编号。
  “好的,我马上过来。”秦礁应了一声,然后从草丛中跳出来,队友的坦克正停在一个小巷中间,已经着火了,一个队友正在修理坦克,另一个队友在坦克中间向敌人的工兵开火。几个敌人躲在远处的一栋房子里不停地攻击队友的坦克,秦礁瞄准那栋楼的窗户,一个倒霉的敌人正露出个小脑袋,“砰”
  地一声枪响,他的脑袋立即被秦礁击碎。剩下的两个敌人也意识到有狙击手,死活不从窗户探头了。秦礁快速移动到那栋房子下面,往楼上的窗户里丢进一个手雷,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楼上的窗户里传来一声惨叫——三个敌人已经报销掉了两个。幸存的那个敌人意识到楼下有人,马上也往外面丢出一个手雷,但是已经晚了,秦礁已经冲了进去,用手枪狠狠地给他补了两枪。
  “三个都干掉了。”秦礁跟队友通报一声。
  “干得漂亮。”队友赞扬。
  逼真刺激的战斗场面让秦礁有些热血沸腾,他一时忘记了现实生活里所有的不快,他忘我地在游戏里厮杀,乔叶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乔叶打开了门,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来,然后站在秦礁的身后看着他的后背,她的目光有些痴迷。游戏终于结束了,秦礁没有继续玩下去,他退出游戏,把耳机放下,点了一支烟,这才发现早就站在自己身后的乔叶。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秦礁吸了一口烟。
  乔叶呵呵笑了一下:“我早就进来了,一直在看你玩游戏。”她当然不会说自己傻傻地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的背影。
  “现在几点了?”秦礁还沉浸在游戏的气氛里。说着他看了看电脑右下角,已经是傍晚时分了。他回过头来看看乔叶,乔叶穿了一条牛仔裙,上身套了件v领的收腰长袖t恤,t恤上画着两个极为可爱的卡通公仔,可爱又尽显身材。
  秦礁还注意到她的脸上淡淡地上了点妆,明眸皓齿。
  乔叶笑笑:“我去做饭,你这懒鬼继续玩吧,做好饭了再叫你。”
  秦礁摇摇头:“不玩了,我们一起做饭吧。”
  “今天怎么想起自己亲自动手做饭了?真是怪了。”
  秦礁未置可否,拉着她进了厨房:“动手吧!”厨房里一时有了些许人间烟火的味道,两人忙碌着洗菜做饭,这让他不禁又想起一个人来。以前,也是在这间房子里,另一个女孩也曾经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张罗着人间烟火,“男耕女织”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而转眼间却物是人非了。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以那样一种充满着耻辱的方式退场。
  电话又响了,是刘小叶的家里打来的,她的母亲在电话那头问秦礁:“小秦,有事吗?”
  秦礁拿着电话进了里屋,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问问小叶的近况。”
  “她很少打电话回家,我们也难得联系上她。”她的母亲说着有些哽咽,“自己的女儿,突然变得有些陌生了。”
  秦礁愣了一下,安慰了刘小叶母亲几句,挂了电话。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与那个叫刘小叶的女子从此彻底没有了实际上的关联,他与她只是一对曾经相爱过的人。他爱她,但绝对无法接受一些事实,他是知道自己的,骨子里是个传统的男人,他不可能接受她的这段过去,尽管她也无辜,尽管他想说服自己。
  他现在想要做的是,让毁了他幸福的那个人付出比自己更惨重的代价,只是这件事已经与刘小叶无关了。
  “喂,吃饭了!”乔叶在客厅喊。
  看到秦礁开门出来,她假装生气地唬了一下脸:“还说陪我一起动手做饭,自己却躲起来了。”
  秦礁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旁,好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机械性地吃了起来。
  乔叶看了看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家伙,听到我说话没有?”
  秦礁这才恍过神来:“听到了,坐下来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尽管乔叶的厨艺不错,而且花了不少心思,秦礁却丝毫没有胃口,胡乱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乔叶眼里闪过一丝惆怅,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也放了碗筷,准备收拾残局。
  秦礁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不收了,先放着吧。”乔叶看到他眼里闪过强烈的欲望,她轻轻松开了秦礁,转身进了卫生间去刷牙。
  她可以为这个男人做任何事情,只要他愿意,她不要那些所谓的名分,她喜欢他,心甘情愿为他无条件做任何事。
  窗外已是华灯初上。乔叶的眼眶湿润了,她紧紧地抱住这个男人,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第25章 精心设伏
  冷水真是个小地方,吴霜工作的那个邮局秦礁是熟悉的,他经常去那里取稿费,次数多了,那里的一些工作人员都认识他,尤其有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每次看到秦礁,总是要拉着他扯上几句。
  三天后的一个下午,秦礁来到邮局,他走到柜台,那个胖乎乎的女孩正趴在柜台后面看一张报纸。邮局的人不多,秦礁打量了一下,然后冲那个胖女孩喊了一声:“工作时间你在看报纸,好大的胆子啊!”
  胖女孩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看到是秦礁,就笑眯眯地哼了一声:“原来是秦大记者啊,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秦礁眼睛在她的胸前扫了一下,看到她鼓鼓的胸前挂着的那张工作证上写着:刘恋。他第一次特意关心起这个名字。
  “秦礁,你的伤好了没有?”那个叫刘恋的胖女孩关心地问。
  “什么伤?”秦礁一愣。
  “你不是被坏人报复了吗?他们这些人真是可恨!”刘恋咬牙切齿地,她的这个表情让秦礁一下子觉得有些可爱。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啊?!”秦礁有些好奇。
  “你都成了英雄了,前些日子,报纸、电视天天看到关于你的新闻,我都到医院看你去了,可惜你已经出院了。”刘恋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秦礁呵呵笑了一下:“谢谢刘恋小姐关心啊!我的伤已经好了,本来是没什么事情,是他们故意炒作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刘恋有些受宠若惊,“你以前没问过我名字啊?”
  秦礁坏笑一下:“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朋友?”刘恋的脸有些红了,“你拿我当朋友啊?”
  “当然是朋友,你我也认识快一年了,不是朋友又是什么?”秦礁说。
  “这……这倒也是啊!”刘恋呵呵笑了起来,这个憨厚的女孩子居然有些慌乱,“你今天来邮局取稿费吗?”
  “不是。”
  “那是干吗来了?”
  “今天特意来是想感谢一下你,在你手里取过不少稿费了,麻烦过你不少,但从来没有表示过一次,今天想请你吃顿饭。”
  “请我吃饭?”刘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当然还想请你帮个忙。”秦礁又说。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的,我一定帮你。”刘恋很讲义气地笑了笑。
  “你们单位是不是有个叫吴霜的女孩子?”秦礁看看四周无人,轻声问她。
  刘恋的脸上一下子就有了失望的神情,她嘟嘟小嘴说:“闹了半天原来请我吃饭是假,借我手泡妞才是真的。”
  秦礁故作神秘地摆摆手,小声说:“错了,我们单位有任务你是知道的吧?”
  刘恋点点头:“我们这地方的新闻单位都有业务上的任务,这我知道。
  可这事和吴霜有什么关系呢?”
  秦礁探了一下脑袋说:“吴霜她爸是市房产局的一把手,我想通过她帮我介绍一些业务。”这借口自然合情合理。
  刘恋信以为真:“这倒也是,好吧,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和她住在一个宿舍,我帮你说说,她应该是愿意帮助你的。”想了想又说,“不过她好像跟她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父女关系再不好,也是暂时的。”秦礁窝着一腔怒火,脸上却挂着笑,“这样吧,我请你们吃晚餐,地方你们找,你一定得帮我把她叫来。”
  刘恋想了想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
  秦礁继续打温情牌,他叹了一口气说:“这任务老是完不成,工资都扣得差不多了,这回就指着你帮帮我啦!”
  “好吧,看帅哥亲口相求了,我就帮你这一回。”刘恋笑嘻嘻说道。
  秦礁连忙装作很感动的样子:“那我就不说客气话了,你喜欢吃什么菜,找地方吧!”
  “不要太破费了,你随便找个地方,到时打电话告诉我就成了。”刘恋说着告诉了她的手机号码。
  事情如秦礁期待的那样,朝着计划顺利发展。
  从邮局出来,秦礁就打电话到多来多酒店,订了一个位子。他要在和吴柏林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将耻辱还给他。
  晚上七点不到,刘恋和吴霜守时地来到了多来多酒店。吴霜并不是那种漂亮的女孩子,中等个子,长相平平,体态有些丰盈,皮肤倒是白皙。她穿着一套休闲装,下面是一条黑色牛仔裤,大大方方地站在秦礁的面前,没等刘恋介绍,她就笑呵呵地说开了:“我也看过报纸和电视,没想到秦记者比电视上更帅。”
  刘恋嘟了一下嘴,似乎对吴霜的喧宾夺主很不满:“你是不是很崇拜秦礁啊?!”
  吴霜嘻嘻笑了笑:“像秦礁大哥这种有正义感的记者现在越来越少了,今天能够有幸和他一起吃饭……”
  秦礁笑了笑,止住了她的话:“好了两位大小姐,你们再说我可受不了啦!
  先坐下来点菜,然后慢慢聊。”
  吴霜有几分豪气,但心倒是细腻,她感觉到同事刘恋有些不高兴了,忙拉着她坐了下来。秦礁很绅士地递过菜单:“两位小姐请点菜。”
  秦礁了解到吴霜和刘恋年龄不大,两人是北京一所邮电大学的校友,又同时分到一个单位,所以理所当然亲近些。吴霜刚刚参加工作,而刘恋已经工作两年了,无论如何,她还是比较关照吴霜的。看到秦礁递过菜单,刘恋又转手递给吴霜:“你是学妹,你先来吧!”
  “呵呵,你还摆起学姐的架子来了!”吴霜说着也不客气,点了几个菜。
  “你们喝不喝酒的?”秦礁呵呵笑了笑。
  “我们两人都喝酒的,就怕你酒量不行喔!”刘恋说。
  “那你们喝什么酒?”
  “白酒!”两个女孩异口同声地说。
  这倒让秦礁有些意外,但是他心里还是高兴的,他知道,今天以后,这个叫吴霜的女孩基本不可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她性格单纯且有几分豪气,这本是优点,但在现在的秦礁眼里,这正是自己想要的,吴霜似乎就是按照自己的需要而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的。
  那天晚上,两个女孩都喝醉了,秦礁买了单送她们回单位宿舍。他左搂右抱地扶着两个女孩回到邮局的职工宿舍,让几个看门的保安目瞪口呆,他们愣头愣脑地望着秦礁扶着两个女孩子进了大院。
  回来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秦礁一躺上床,就给吴霜的手机发去一条信息:
  今后不要再喝醉酒了!发了信息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以吴霜的性格,这条信息会让她隐隐有些感动,而这样的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罢了。
  第二天起床,秦礁刚刚开了手机,就收到吴霜回的信息:你说得对,下次不能这样喝酒了,多谢昨晚你送我们回家,老实说,我好久没有像昨晚那样开心过了。其实昨晚三个人一起喝酒的时候,刘恋肯定还在奇怪,秦礁并没有向吴霜提出让她帮忙介绍一些业务的事情,他们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些话题,但与工作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条信息秦礁却没有回复,洗漱完毕后就去报社上班。
  自从上次那件事情发生后,秦礁可以说成了真正的冷水名人,尤其是他工作的广电大厦,每天上下班进电梯的时候,都会有些不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
  广电大厦里一共有二十多家单位,平时本来是交往不多的,但是上次记者被打事件发生以后,市里几家媒体表现出空前团结,几家新闻单位之间也多了些交流,以前纯粹的竞争局面被打破。
  进了电梯,不巧正是上班高峰期,电梯挤满了人,秦礁尽量往边上靠了靠,但还是被挤得难受。
  “这不是晚报的秦礁吗?”有个少妇和他打招呼。只见她身材高挑,穿着一件低胸的紧身外套,浓妆艳抹,稍显妖娆,长得倒是很有几分姿色。
  那少妇正挤在秦礁的对面,两个人的脸都快贴在一起了,一对丰胸更是挤压在了秦礁的胸口,她身上的香味扑面而来,把秦礁熏得有些心猿意马。
  “呵呵,我是晚报的秦礁。”秦礁尴尬地笑了笑,把身子紧紧贴住电梯。
  那少妇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她甚至有些放肆地挤上前来,有意无意地贴住了秦礁,一条大腿还轻轻顶住了秦礁的要害部位。好生风骚的一个少妇!
  秦礁心里哼了一声,脸却红了。
  那少妇嘻嘻轻笑一下:“秦记者比电视上可好看多了!”她话一说完,引得电梯里很多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们俩,秦礁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里夹杂着各种不同的成分,男人们的目光里明显充满了醋意和羡慕。
  好不容易到了报社,从电梯出来,秦礁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了。
  这少妇真是浪得可以。
  秦礁急急忙忙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抽了一支烟,怦怦跳动的心才稍许平静了一些。
  秦礁是第二次遇到这种骚扰,以前在广州时,办公室的一个风骚的老女人也曾经******过他。那次晚上加班,老板的表妹,人事部的女经理——一个近四十岁的老女人把秦礁拉到她的办公室,先是语言挑逗,进而一把抓住秦礁,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好在秦礁跑得快,否则肯定是要失身了。
  秦礁正从洗手间出来,就碰到了一把手。看到秦礁,余建国说:“你到我办公室等我,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秦礁点点头,去了总编室。一会儿余建国就进来了:“年前和你说的那事你还记得不?”
  “什么事?”
  余建国拿出一盒“芙蓉王”,递给他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就采编部主任那件事,现在时机成熟了,你来挑大梁吧!今天叫你来,先和你通一声气,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一会儿社里开会,我会在会上正式宣布这件事。”
  秦礁当然没有意见。
  上午的时候,报社就开了会,会上余建国宣布了这项任命。散会后,余建国拉住秦礁:“中餐我请客,社务会的其他几个领导一起作陪。”
  秦礁呵呵一笑说:“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余建国也嘿嘿了一下,然后故作神秘地把秦礁拉到近前:“你现在是我们报社的一张王牌,市委宣传部陈副部长亲自打来电话交代过的,要我们关照你,还说上面领导也有过类似的指示。今后由你主持采编部这块的工作,你出面的话,各项工作会好开展得多。”
  看来一把手就是能运筹帷幄,秦礁没有再说话。回到办公室,后勤部的几个同事已经将编辑部外面的一个小单间腾了出来,上面挂着一块牌子:主任办公室。他们把秦礁的电脑搬了进去,其他的办公设施一应俱全。坐在主任办公室这片独立的小空间里,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冷水市的半壁江山,秦礁似乎有些明白了权力的奥妙。
  秦礁在新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秦礁开门一看,原来是早上在电梯里碰到的那个风骚少妇。
  “是你?”秦礁有些惊讶。
  “怎么,不欢迎我吗秦主任?”那少妇嘻嘻一笑。
  秦礁说:“不是这个意思,你请进。”
  那少妇一屁股坐在秦礁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秦礁给她倒了一杯水。那少妇照样嬉笑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红太阳广告设计公司策划部总监  梁怡。
  秦礁看了看名片,也回赠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嘻嘻,我们公司就在你们上面,有时间上来坐坐。”那个叫梁怡的少妇笑着说。
  “我知道你们公司,可惜从来没过去。”秦礁实话实说,又坏笑一下问,“梁小姐今天特意下来,不仅仅只是邻居间的叙旧吧?”
  “当然不是。”梁怡说,“我们公司想找家本地的媒体合作,扩大一下业务量。本来是打算找电视台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你们晚报。”
  “你的意思是想在我们这里投放广告?”秦礁来了兴趣。
  “是的,说白了就是给你们送钱。”
  “不能完全这么说,广告运作是我们在帮你做事。”秦礁纠正说。
  梁怡说:“反正就是这个事,我先和你大致说一下,具体的合作方案,我们下一步再谈好吗?”
  秦礁说:“可以,时间你定,我可以根据你们公司的具体要求做一份广告运作方案,供你们参考。”
  “可以,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我们边吃边慢慢聊好不好?”梁怡说着柳叶眉扬了一下,性感的嘴唇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对小酒窝。
  送上门的钱没有理由不要,秦礁满口答应:“好,那就我请你吃饭吧,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客户,没有理由让你请客。”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电话联系。”梁怡说着站了起来,秦礁送她到门口,她又转过身来,“告诉你一个私人的秘密,要不要听?”
  秦礁愣了一下,点点头。
  梁怡将嘴凑到秦礁耳边:“你长得很像我的初恋男友,你别笑我老土,我是说真的。”
  她嘴里的热气扑到秦礁的耳朵里,让秦礁心里隐隐有些慌乱。
第26章 海外情怀
  梁怡把秦礁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冷水麻雀虽小,五脏却是俱全的。秦礁一点也不喜欢吃这日本的东西,但是他没有坚持,主随客便。
  餐厅里灯光昏暗,异域情调在淡淡的音乐里飘舞。梁怡还是一贯的性感路线,上身穿着一件深黑色的紧身低胸短装,下身配着一条浅灰色的羊皮短裙和一条白色丝袜。她身材高挑,这套紧身装衬得她曲线玲珑,凹凸有致。
  而对梁怡而言,秦礁同样充满着神秘感。她第一眼看到这个与她的初恋男友相貌酷似的男人,就方寸大乱,差点有些不能自已,他举手投足间更是像极了让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友,帅气阳刚中隐隐有一丝忧郁,沉稳历练中又夹着一丝羞涩,那种久违的怦然心动从看到秦礁的第一眼起复苏了。
  梁怡轻笑一声:“你喜欢吃日本料理吗?”
  “不喜欢。”秦礁老实说。
  “呵呵,那你还愿意陪着我来?”
  “主随客便嘛,你喜欢就行了,我负责作陪。”秦礁笑笑,“再说你是我的客户,得让你满意才行啊!”
  梁怡一听咯咯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后,神情又有一些黯然,她有些痴迷地看着秦礁的脸,半晌说:“你真像次郎。”
  “次郎?!”秦礁惊诧了一下。
  “他是我在日本留学时的男朋友,长得真是太像你了。”梁怡有些黯然神伤。
  “原来你的男朋友是个日本鬼子啊!”秦礁开玩笑说,“我最讨厌日本人了,你的男朋友什么国家的不好,非得是个日本人。”
  “日本也有好人,次郎就是个好男人。”梁怡说。
  秦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不关心这个女人在异国他乡遇到的故事,尤其这个故事还和自己有些关联。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梁怡才愿意接近自己,未免有些羞耻。
  “想不到你还是个‘海龟’啊,哈哈!不过往事就让它过去吧,再提起来只会让自己不开心,你说呢?”
  梁怡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看出了秦礁的尴尬:“是啊,不提这些了。”
  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女服务员猫着腰送进来几盘五颜六色的日本食物,秦礁以前没吃过日本的料理,看到那些食物一点胃口也没有,倒是有些关心这个女服务员的来历。他问那个一身日本古典女子装扮的服务员:“小姐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女服务员说:“我是中国人,先生有什么吩咐?”
  秦礁坏笑一下:“你这和服是不是没有扣子的?”
  女服务员脸一红:“先生真会开玩笑。”
  梁怡圆场说:“他和你开玩笑的,没事了,你下去吧。”
  女服务员退了出去,梁怡笑骂道:“看不出来你也蛮坏的,这种问题都出来了。”
  “我只是猎奇而已,以前在电视上见过一些穿和服的女人,那些日本女人看起来很有一些味道,所以就信口问了一下。纯属好奇,哈哈。”想了一下又说,“你看这日本料理店一点也不地道,厨师多半也是个中国人。”
  梁怡吃了一口菜:“我经常来这里吃饭,我在日本待了几年,习惯了吃这些东西,虽然厨师不是日本人,但这料理做得还算正宗。”
  秦礁看了看梁怡的一身打扮,又想起一件事来:“好像日本料理店都是坐在地板上吃的,这家店为什么有桌椅?”
  梁怡笑了笑:“人家这叫入乡随俗,当然里面有几间是正宗日本风格的小包间,要不我们换到里面去?”
  “那里面是可以面对面跪着吃饭的?”秦礁好奇地问。
  梁怡点点头。
  秦礁哈哈大笑:“你穿成这个样子,如何跪得下来,就在这里算了。”
  梁怡愣了一下:“你这家伙真是够坏的,脑袋里尽装些不干净的东西。
  里面有衣服可以换的。”
  秦礁一点这话,来了兴趣:“那就换吧,我也想穿下日本人的衣服吃饭,看看是什么感觉。”
  梁怡拍拍手,门开了,那个女服务员轻步走进来,梁怡和她耳语了几句,女服务员点点头,笑着在前面带路:“两位请跟我来。”
  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最里边果然有几间清静的包间,完全是日本风格的装潢设计:一个套装式的小包间,推开一扇拉门,昏暗的羊皮吊灯下,摆着一张小桌子,两边的木地板上各放着一对布坐垫,一切显得古香古色。桌子背后还摆着一个巨大的扇形屏风。
  女服务员将食物放好,然后退了出去。梁怡看了看秦礁说:“换衣服吧。”
  “在哪里换衣服?莫非就在这里换?”秦礁看了看四周,他没找到可以换衣服的地方。
  梁怡笑笑:“傻瓜,当然是在屏风后面换啊,那里面有衣服。”
  秦礁说:“你先进去换吧,我一会儿再去。”
  梁怡也不客气,进了屏风后面,一会儿就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和服出来了,她赤着脚站在秦礁的前面:“好看吗?”
  秦礁抬头一看,心里怦然一动,换了和服的梁怡居然有了几分清纯的味道,原先的妖冶一点也看不见了,多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美丽和性感。他一时有些发呆了。
  梁怡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亲昵地用指尖在秦礁的头上推了一下:“看你那个傻样。”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日本女人了。”秦礁坏笑一下。
  “少贫嘴,快去换衣服。”梁怡轻轻推了他一下。秦礁也进了屏风后面,发现衣架上挂着梁怡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几套男式的日本服装,就看中了一套黑色的绸缎服装,穿了半天才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条配套的腰带就是挂不起来,摆弄半天,就听到梁怡在外面说:“傻子,是不是不会穿那衣服啊?!”
  秦礁苦笑一下:“这日本人的衣服名堂真多,可把我难住了。”
  梁怡笑笑:“你别乱动了,我进来帮你穿。”
  梁怡进来一看就笑了:“那两件上衣是分开穿的,穿好后用腰带围住才行,难怪你一时穿不上。”
  “没想到小日本的衣服这样的复杂,说白了也是根据我们汉装演化而来的。”秦礁没好气地哼了一下。
  “你这是偏见,你对日本人有偏见。”梁怡假装生气了。
  “不单是我一个人有偏见,一半中国人都有偏见。”秦礁想了想,自己再说下去就有愤青的嫌疑了,于是打了个哈哈,“可惜我没带相机,否则要拍上几张照片。”
  梁怡白了他一眼,弯下腰来帮他穿衣服,她一双手在秦礁的身上游动着,让他的心里有些痒痒。那和服兴许是没有穿好,让他有些心猿意马,梁怡正弯腰帮他穿衣服,脸上也有了几丝红晕,一双玉手停留在他的腰间不动了。她抬起头来望着秦礁,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因为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业务上的事自然没问题了,没过两天,梁怡的公司在晚报就投放了半年的广告,总额是十二万,广告款打到财务科,余建国笑眯眯地跑到主任办公室找秦礁:“你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战就打得很漂亮。”
  秦礁心里笑了笑,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托那位次郎先生的福才有这般收获。他笑了一下:“这次算是运气好。另外就是余总领导有方,我才有这样的战绩啊!”
  余建国心情大好:“我不抢你的功劳,不过你哪天得请我们吃饭。”说着笑眯眯地走了。秦礁看了看窗外,窗户上的玻璃隐隐映照出自己的影子,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地陌生。
  下班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是时候给吴霜打个电话了。
  再次接到秦礁打来的电话,吴霜明显有些喜出望外,但也单刀直入:“秦大哥,是不是想和我聊广告的事?”
  秦礁愣了一会儿,自己并没有和她提过广告的事情,当然,广告也只是他跟刘恋编造出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如果是广告的事,我会尽力帮你的。”
  吴霜的豪爽让秦礁多少有些意外,刘恋告诉过他,因为母亲的原因,吴霜与她的父亲吴柏林关系一直不好。但是应该承认的是,吴柏林作为一个父亲是合格的,为了吴霜,他默默地承受着女儿的叛逆与不解,对他而言,女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是他的全部。他尽量地隐藏着自己一些不光彩的过去,努力保持着为人之父的形象。而他的妻子却把这些告诉了女儿,这也让他更加厌恶那个女人。
  “我没跟你提过广告上的事吧?!”秦礁笑了笑说。
  “刘恋都跟我说了,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可以跟我父亲说说,让他帮你介绍一些业务上的客户。”
  “呵呵,但是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却并不是因为业务上的事。”秦礁解释了一下,他不想留给这个女孩太多功利的印象。这不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
  “想请你吃饭,理由是我荣升采编部主任。”这理由俗是俗了点,但看起来却说得过去。
  吴霜呵呵一笑:“那是应该请客的,高升了应该请客。不过你只请我一个人吗?”
  “我在冷水这边本来就没什么朋友,所以想请的也不多,再说人多了我也不习惯,还是你和刘恋两个吧。”
  事情就这么说好了,时间定在两天后的星期天晚上。刚刚挂了电话,余建国陪着两个警察进来了。
  “秦主任,这两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想过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余建国在外人面前,倒是给够了秦礁面子。
  秦礁礼貌地请几个人坐了下来,其中一个警察很客气地说:“上次那件事发生后,我们局里很重视,现在案情有些眉目了,只是有些情况想过来找您核实一下。”
  另外一个警察说:“据我们初步调查,打人的几个凶手全部是蓝天夜总会的员工,但是我们查了您所有的报道,并没有针对该夜总会的负面报道。我们想了解一下您是否与蓝天夜总会有什么私人恩怨。”
  秦礁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那几个人抓到没有?”
  “目前所有疑犯都在逃,还没有抓获。”
  秦礁说:“我个人与这个什么蓝天夜总会并无什么关系,以前也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一个说:“秦主任,您再仔细想想,看有没有间接与这家夜总会有关系的地方。”
  秦礁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心里有些不快,他认为这个警察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两位警察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也没久留,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警察们走后,余建国看了秦礁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你觉得不对的话就对了。”说着起身也要走,秦礁问:“余总你倒是说清楚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这么聪明,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啊!”秦礁是真的有些糊涂了。
  余建国叹了一声:“冷水这地方的水很深,你想想,四年换掉三个书记,这地方的水能浅吗?”
  余建国说完就走了。秦礁想想,他说得对,一把手也是长年在官场上混的,他自然是感觉出了这个小事件背后的不寻常。自己有可能成为某些人角逐或者说权力较量的一枚棋子,这场较量以记者秦礁被打事件为契机拉开了序幕。
  秦礁的后背立即有了一丝阴冷的感觉。
第27章 梦境
  下班的时候,秦礁打了个电话给大刘:“晚上一起吃饭吧!”
  “难得你小子主动请我吃饭,有什么企图?”
  “小人之心啊!来不来?不来拉倒!”秦礁没好气地说。
  “别,别,我肯定来!”大刘嘿嘿笑了笑,“老地方?还是换别的地方?”
  “老地方吧!”
  然后他又打电话给黑子和肖青梅。说实话,秦礁在冷水这地方,还真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平日里,他们也没少关照自己,请吃顿饭是应该的。不巧的是,黑子和肖青梅去外地进货了,今天赶不回来了。
  地方还是老地方,可是秦礁坐在这里的时候心里却是另一种滋味。江水在身边安静地流淌着,人们在它旁边热闹地吃喝玩乐。江水是寂寞的,如同秦礁此刻的内心。
  这一次,大刘准时出现了,他带来了一个女孩。那女孩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不算漂亮但打扮入时,穿着一套紧身短装,更夸张的是,她居然挎着一个比她身子还大的背包。她大大咧咧地站在秦礁的面前,没等两个男人说话,她自己倒先开口了:“嗨,我叫阿嗳。”
  秦礁礼节性地笑着与她握握手:“秦礁,秦朝的秦,礁石的礁。”
  那叫阿嗳的女孩嘿嘿笑笑:“就是秦始皇的秦吗?”
  秦礁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秦始皇的秦。”说着他偷偷瞄了大刘一眼,那小子的脸也有点挂不住了,红一块白一块的。
  “呵呵,行,你们点着菜,我先去一下洗手间。”那个阿嗳说着去洗手间了。
  秦礁看了看大刘:“怎么回事?”
  “刚刚泡上的一个小妞,在酒吧唱歌的。”大刘看着秦礁有点阴阳怪气的样子,立即否认,“不过还没干那事,就想借你秦哥的酒劲冲一把,晚上把那事给办了。”
  秦礁一听这话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觉得有些悲凉,男女在一起寂寞得就剩下“那事”了。
  大刘的底细他是清楚的。大刘原名叫刘新城,人长得像模像样,加上一张巧嘴,很是有些女人缘,典型的风流才子。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终年都在被女人追杀。他曾创下一脚踏三船的记录,更绝的是三只船都好好的没沉。光凭这一点,就让好多男人望其项背。大刘以前在省电视台做过两年多的记者,策划过几档影响较大的节目,就在前程一片光明的时候,他却泡上了电视台的一位当红女主持人,而这位女主持人与台里一位领导的暧昧关系,台里人都心知肚明,有想法的男同志们也把想法压在心底。可大刘却没太当回事,没花多少心思就把那位女主持人骗上了床。按理说那女主持人和大刘都是未婚青年,这事也没有什么,可他与领导抢一个女人,结果自然不难想象,没过多久,他就被莫名其妙地辞退了。那女主持人当然也就和他拜拜了。本来就是逢场作戏,玩个新鲜,所以大刘一点也不难过,转身回到市里电视台,照样拈花惹草,混得有声有色,在女人堆里欠下不少情债。
  大刘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上: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是变态。他说自己就是那个变态,不过他的变态是一个女人逼的。敢情也是一个受过伤的男人。
  秦礁倒是懒得理会这些,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个什么好鸟,充其量与大刘是一丘之貉。
  大刘递过来一支烟:“说,这个妞怎么样?”
  秦礁摇摇头:“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找的还问我?”
  大刘奸笑一下:“你就说长得咋样?”
  “一般咯。”秦礁实话实说,“不过看起来这性子倒是蛮火爆的啊!你小子消受得起不?”
  “我又不与她来真的,大家只是玩玩而已,不会当真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玩的时候顺带着找找有没有合适的人。”
  “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些事,像我这种人,就算结婚了也不会幸福,也给不了别人幸福。”大刘吸了一口烟说。
  正聊着,那个阿嗳出来了:“聊什么呢?”
  秦礁打个哈哈:“没什么?”又问,“你喝什么酒?”
  “靠!你怎么知道我喝酒?”阿嗳一屁股坐了下来。
  秦礁心里想,像你这种女孩要不会喝酒才怪呢,嘴上却说:“我猜的,你喝什么酒?”
  “这里也没有我喜欢喝的酒,凑合着上几瓶啤酒算了。”阿嗳说完点上一支烟,她的指甲被涂得黑黑的,乍一看像个千年僵尸。
  抽烟的女孩秦礁遇到过两个,一个是眼前这位,一个是杨亦雪。想起杨亦雪,秦礁心里就一阵抽痛,因为这个细节,他有些反感眼前的这个喜欢把自己打扮成妖孽的女孩。
  三个人没心没肺似的喝酒。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是梁怡发来的:坏蛋,在干吗?想你了。
  自从那一夜风流后,这个比自己还大两岁的梁怡彻底被秦礁征服了,至少是肉体上被他征服了,而肉体与精神对人来讲同样重要。她迷恋他强悍的肉体。
  对秦礁而言,梁怡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感觉也是全新的,她让他很快乐,有快乐就够了。更主要的是,她的理性、她的历练使这段看起来很像姐弟恋的艳遇故事恰到好处,不盲目不疯狂,没有张扬也不让人难为情,一切都点到为止。
  秦礁回了一条信息:和一对狗男女在江边喝酒。要不要一起过来?
  一会儿信息又回过来了:笑死人了,那就凑足两对狗男女吧。
  没过一会儿,梁怡自己开着车来了,一辆银白色的北京现代,很男人的一款车。梁怡和大刘是认识的,看到熟人,几个人礼节性地打了招呼,坐了下来。梁怡今天穿了一套灰白色的职业装,平时的妖媚里更添了一份精干,让人眼前一亮。
  “梁总,你怎么认识秦礁这小子的?”大刘边给梁怡倒酒边笑嘻嘻地问。
  “我们公司不是跟晚报合作吗,这就认识了。”梁怡浅笑一声,显得颇有些端庄,以前在秦礁眼前表现出来的风骚入骨也看不到一点影子。
  大刘内心有些不平衡:“梁总真是偏心啊!我们电视台找过你多少次,你都没答应,却和晚报合作了。”
  梁怡举了一下杯子:“下次还有机会的。来,今天我们只喝酒不聊工作好不好?”
  秦礁心里暗笑一下,举起杯子说:“好,今天只喝酒不聊工作,为这个目标我们喝一杯。”几个人都是好酒量,没一会儿,桌子下就堆积了一箱空瓶子。秦礁看看大刘和阿嗳他们,都有一丝醉意了,就把大刘拉过来:“收工吧!
  要不她没醉你自己却顶不住了。”
  大刘点点头说:“我们再喝最后一杯吧,今天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梁怡说:“好啊!我喝酒也是从来不喜欢喝醉的。”
  阿嗳不高兴了:“我靠,这才喝几瓶酒啊!你们不会就这点酒量吧?真扫兴。”
  大刘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秦礁和梁怡,说:“她喝醉了,说的是醉话,我先送她回去了,你们慢慢喝吧!”
  梁怡笑而不语,秦礁摆摆手:“走吧,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大刘扶着阿嗳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梁怡看了看秦礁,坏笑一下:“我们呢?”
  “你想怎么样?”秦礁问。
  “你这个坏蛋,知道人家想什么还问。”梁怡笑骂一声。
  “我想先去医院看一个朋友。”秦礁正色说。
  “你有朋友在医院住院?”梁怡惊愕了一下,“那我们一起去吧!”
  银白色的北京现代在医院前面停了下来,秦礁下了车想了想说:“你还是别去了吧!你们也不认识,她也不会说话。”
  梁怡的脸上一下子有了一种被羞辱了的神情。半晌她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
  秦礁推开杨亦雪的病房,杨棋丽也坐在里面,看到秦礁,忙站起来让座:“过来了啊!”只要一有时间,秦礁就会到医院来看看杨亦雪,平日里,就是杨棋丽和一个保姆照顾杨亦雪。
  秦礁点点头:“有好转没有?”
  杨棋丽的眼眶红了:“还是老样子,不知道老天爷还要折磨我们多久啊!”
  秦礁看着躺在床上的杨亦雪,她脸色有些苍白,好像睡着了一样,是那么地安静,有一种脱俗的美丽,这是秦礁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以前他太不了解杨亦雪,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去了解这个女孩。
  他心里涌起一丝疼痛,此时在她的世界里,到处都是黑暗无边,她一个人生活在那里面该是多么地害怕和寂寞啊!
  秦礁从病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梁怡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不远处,看到他出来,她说:“现在走吗?我送你回去吧!”
  秦礁和她一起下楼,在楼梯的转弯处,惨淡的灯光下,他再一次看到那个穿风衣的男人。他依然戴着一副墨镜,穿着那件厚重的黑色长外套,他将脑袋缩在外套宽大的衣领下面。看到秦礁他停住了脚步,秦礁也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中年风衣男子犀利的目光从黑色的镜片后面逼迫过来,但只是那么一下子,就移开了。他轻轻地从秦礁的身边走了过去。秦礁甚至好像隐隐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
  梁怡推了他一下:“傻子,你发什么愣?”
  上了车,秦礁一把抱住梁怡,他说:“梁怡,我想喝酒。”
  梁怡迟疑了片刻,然后回应他的热情,也抱住了他:“好啊!那我们找个地方去喝酒。”说话的时候,她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以前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出现了,它是那么细腻,轻轻地通过他的手臂和呼吸传到了她的身上,有些脆弱,有些愤怒,更主要的是这些情绪里面,有一种巨大的忧伤。
  她一下子被传染了,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地方突然有一丝疼痛,她终于明白这个看似风平浪静的男人第一次遇见时,就让她动心了。她开始以为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初恋情人长得太像,现在她才知道这不是最主要的。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是什么呢?
  “去什么地方喝酒?”
  秦礁没有说话,他安静地躺在梁怡的怀里,思绪混乱。
  梁怡说:“那去我家里吧!”
  车子开动了,他的手臂还缠绕在她身上。
  梁怡的家在郊区的一栋欧式风格的两层小洋楼里,房子的外面看起来有些陈旧,但是车子开进房子前面的大院子以后,秦礁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绿树成荫,水池假山,俨然一处雅致的私家花园。
  来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农村妇女打扮的人,看到梁怡的车子开进院子,她笑了笑放行,然后把门锁上了。
  下了车,梁怡转身对那妇女说:“王嫂,车没锁的,一会儿你帮我锁了,然后自己去睡觉吧!我这边没事。”
  那个妇女应了一声,然后消失在院落的花园后面。
  “进去吧傻子,实话告诉你,我这房子很久没有闻到男人的味道了。”
  梁怡看到秦礁还有些发愣,便推了他一下。
  梁怡打开了房子里的灯,秦礁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灯光,就看到房子里面的沙发上窜出两条黑影,快若闪电般地朝他扑了过来,把他吓了一跳。
  “老实点!”梁怡喊了一声,秦礁这才看清楚,扑过来的竟然是两条威猛的狼狗,原本凶悍的它们一听到梁怡的声音,立即温顺得像一头绵羊。它们围着秦礁和梁怡转了转,讨好地咬着秦礁的裤角,显然,这两个家伙看出了自己主人对他的重视。秦礁一个激灵,说:“想不到你家里竟然还养着两条这么大的狗。”
  梁怡笑了笑,帮秦礁脱去外衣:“这么大一栋房子,就两个女人不太安全,所以养了这两个家伙守门。你先坐着,我去拿酒。”又问,“你喝什么酒?”
  秦礁说:“你这里有什么酒?”
  “红酒、白酒、啤酒都有,看你想喝什么。”
  秦礁假装叹息一声:“有钱人真好,住大房子开大车子,没事还养两条大狼狗。就喝啤酒吧!”
  梁怡笑笑:“好,那就喝啤酒吧!”
  一会儿,梁怡从厨房拿出十来罐“朝日啤酒”,放在茶几上:“在这里喝还是去餐厅?或者我去弄几个菜给你下酒?”
  “那再辛苦一下,炒几个菜——你会不会炒菜?”
  梁怡白了他一眼:“我不会,你去炒?”
  秦礁信以为真:“我一猜就中,你不会炒菜就让我来吧!”说着就往厨房里走。梁怡本来想拦住他的,但想想作罢,跟着他进了厨房。
  秦礁的手艺还不错,几分钟就炒出了两个菜,梁怡站在边上呵呵笑着,说:“还剩两个菜等我来炒吧!不要把女人想象得那么弱智。”
  这次秦礁相信了他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原来女人都是进得厨房的,什么女人都可以。如果有个女人告诉男人她不会炒菜,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她在装圣女,要么她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梁怡的手艺就摆在餐桌上,色香味俱全,比秦礁的厨艺更胜一筹。
  秦礁倒是没有觉得这日本的啤酒有多好喝,还远不如他经常喝的青岛啤酒,梁怡第二次说他对日本有偏见,这次秦礁不高兴了:“我当然有偏见,我不想仅仅只因为与日本有关才能够和你坐在一起喝酒。”
  梁怡有些惊讶,她愣了一下说:“你这种话不太正常。”
  “哪里不正常?”
  “这种带有醋意的话应该是情侣间说的,而我们是吗?”
  秦礁很爽快:“当然不是,只是我希望这样的艳遇不要包含太多其他的东西。你可以说我是你欣赏的那种类型,但你不能时不时地提醒我长得像某某,这样会让我有生理上的障碍。”
  梁怡禁不住笑出声来,如果说以前仅仅只是生理上的征服,那么现在她内心开始有些喜欢这个男人了。
  一口气喝了七罐啤酒后,酒劲终于上来了。秦礁站了起来:“喝得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你现在还回去吗?你看看几点了?”梁怡笑着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是凌晨一点。“你现在还忍心我开车送你,然后再半夜一个人回家?”
  秦礁说:“你不用送,我一个人慢慢走,到前面路口再拦车。”语气里好像有些生气。说完他已经起身走出了门。
  “你真的要走啊!”梁怡在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不走了好不好?我向你道歉,并保证今后不在你面前提起一些东西。”
  秦礁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你现在哪还像个女强人。”
  梁怡也不生气,在他的腰间狠拧了一把,说:“不像又怎么样?快跟我进来,先洗澡然后才准睡觉。”
  秦礁心里一笑,老老实实跟着梁怡上了二楼的卧室,单身女性的卧室有一种奇特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里还有一丝其他的气息,让他有些心潮澎湃。
  梁怡突然问:“医院里那个女孩很漂亮,她是你什么人?”秦礁吸了一口烟,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如果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只是好奇。”
  “她是一个植物人,有可能不会再醒来了。我是她的什么人?我也不知道。”说完这句话,他就搂住了梁怡……
  这一夜,秦礁又做了那个梦,梦见了那条熟悉的黑水河,水是黑的,天空也是黑的,但奇怪的是可以看到人。那个划船的老头再一次划着那条小船过来,这一次,他的船上看不到那个漂亮的女孩。
  那老头问他:“秦礁你要过河吗?”
  一种难言的恐惧感在秦礁心里蔓延开来,他对那老头说:“我为什么会经常做这样一个梦?”
  那老头笑而不语。
  “我为什么会经常梦到你?我求求你不要出来了好不好?”秦礁的汗都出来了。
  那老头答非所问道:“你爱的女人就在河对岸,你不想过去吗?”说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对岸,几个熟悉的女子都站在那里:江红钰、刘小叶、杨亦雪。
  “你到底上不上船,不上我就走了。”那老头很生气地问秦礁。
  秦礁眼看他真要划着船走了,心里一急,想跳上那条船,就在这时,那条船却突然消失了,他落在了水里,水下有几双手把他拉扯着,一直向下向下……
第28章 坠楼事件
  初夏的清晨容易让人对床产生依恋,昨晚在噩梦中一觉惊醒后,秦礁一直没能睡好,和梁怡又死去活来地折腾了一次,到最后的时候两人紧紧搂在一起,他感觉自己被梁怡掏空了,身体轻飘飘的。早上起来,梁怡说:“你这坏蛋,悠着些好不好?长期这样下去你怎么消受得起?”
  “快乐到死。”秦礁面无表情地说,“爽死总好过生不如死。”
  梁怡看着他,有些陌生的感觉。她当然听不懂秦礁的这句话,她只和他有过两次亲密无间的接触,对他的人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她隐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内心深处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让他痛苦和不安,只是他不愿意提起,自己也不敢去问。
  报社又要开会,像内地这样的单位,无一例外就是会多,而且多半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但这次会议不同,参加会议的只是社内的管理层,讨论的内容只有一个,就是上次报社与房产局合作搞的活动比较成功,报社决定今后每年与房产局合作办一届房交会,这次就是讨论下一届房交会的内容。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一番后,余建国看了看秦礁:“还是得由你主笔,搞个活动方案出来。”
  提到这件事,秦礁心里一下子就像堵塞了什么东西一样,怒火中烧,一时没有听清楚一把手的话。
  “秦礁你在想什么?”老梁用手推了推坐在他旁边的秦礁,“余总跟你说话呢!”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两天精神不太好,余总有什么吩咐?”
  余建国笑笑,说:“要注意休息啊!我的意思是这次的活动方案还是由你来做,因为上次没有经验,活动搞起来还有些欠缺,这次搞,就在上次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
  秦礁点了点头。
  余建国又说:“这样吧,你下午到房产局去一趟,和吴局长商量一下具体的方案,看他们有什么好的意见,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散了会,秦礁就对余建国说:“我现在就去房产局,争取早点把事情定下来。”
  余建国很满意他的工作态度:“要是我们单位都像你这样工作,早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秦礁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哈哈余总,这话你说两次了,还不如来点更实际的,发银子时多给点奖金比什么都强。”
  余建国一听哈哈大笑:“应该多给你些银子的,从这个月起,工资每月多加五百吧。这总可以了吧?”
  “这敢情好,那我出去了。”秦礁说着下了楼,刚上车就收到乔叶的电话:
  “是不是家里又乱作一团了?我明天回来帮你收拾房子好吗?”
  秦礁心里有些感动,总还是有人真正关心自己的,老天爷对自己还不算太坏:“你要上班,哪来的时间啊!”
  乔叶说了实情:“厂里放假,我也没其他地方去。”
  秦礁说:“那就回来吧,你有我房子的钥匙,如果我有事没回来,你自己该干吗就干吗。”
  “好吧!”乔叶说,“我回来再打电话给你吧。”
  这是秦礁第二次坐在吴柏林的办公室里,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看到他出现,吴柏林一脸的肥肉都堆了起来,他递给秦礁一支“大中华”,说:
  “秦记者,好久不见了啊!”
  仇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秦礁差一点就忍不住冲上去狠狠地揍他一顿,但是长年来养成的习惯让秦礁学会了隐忍和内敛,这时候他需要的是冷静,他的报复计划正一步步地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进行,不能功亏一篑。
  “是啊!吴局长近来可好?”秦礁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好好,还是老样子,吃得喝得。”吴柏林嘿嘿笑道,“这次活动的方案具体由办公室负责,有什么事就让他们找你好了,还让你亲自出马。”
  秦礁说:“我就一个小记者,谈什么亲自出马啊,能到吴局长这里讨口到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有其他什么奢求。”嘴上这么说,他心里还是有点佩服这位官场上混的主儿,做人处世八面玲珑,嘴巴上谁也不得罪。
  “哈哈,秦记者你一说到喝酒我就有些生气,上次你可是中途逃之夭夭了,今天可不能这样了。”吴柏林说着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想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以秦礁的洞察力,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吴柏林没有说出口的那几句话,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巨大的耻辱和愤怒。他差一点就失控了。
  吴柏林当然不知道他与刘小叶的关系,在他看来,那个曾经被自己享用过的漂亮女记者只是他的一个同事,他庆幸这件事居然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自己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刘小叶甚至都没跑来找他闹上一场。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因为那种美妙的滋味让他至今回味无穷,可惜无缘再有那么一次机会。刘小叶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她在他的视线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在这时,赵得胜进来了,看到秦礁也在,他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很客气地上来与秦礁握手:“秦记者,好久不见。”
  秦礁礼节性地与他握了握手。
  “局长,您说的客人就是秦记者啊?!饭局安排好了,还是上次那个地方。”赵得胜向他的上司汇报说。
  吴柏林看了看时间,说:“没办法,人家秦记者来得正是时候,中餐时间快到了,我们边吃边聊工作吧!”说着站起身,“秦记者我们动身吧!”
  吃饭的地方是一处新开张的酒楼,叫“故乡楼”,也是食客吴柏林第一时间发现的一处美食城,由一栋三层独立的临街民房改造而成,装修极具古典风格,布局按照清朝皇宫内部设计,连酒楼员工都穿着清朝的服饰。看到吴柏林、秦礁还有赵得胜一行走进酒楼,经理立即笑逐颜开地迎了上来:“吴局长,您好啊!各位领导好。”
  吴柏林这时耍起了一些官威,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们是哪个包厢?”
  赵得胜正要回话,那经理却抢了先:“二楼毓庆宫,我来给各位领路,各位领导请随我来。”说着一行人来到二楼那个“毓庆宫”,果然有些气势,三十来平方米的面积,里面均是木质结构,餐桌正好靠着窗,边上围栏齐腰高度,饰以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周围是几幅金碧辉煌的彩画。站在桌旁可以看到冷水的大街小巷,人来车往。吴柏林一时高兴起来,说:“这地方真是不错,今后吃饭就定在这里了。”
  那经理讨好说:“这是特意为您留的包厢,别的客人来订我们都没同意的。”想了想他又说,“不过各位领导稍稍注意一下,店子装修还没完全竣工,那围栏稍低了些,站在旁边需要留点神。”
  吴柏林很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了,你这事办得不错。”
  旁边站着两个穿清宫服的女服务员,看到一干人等落座,便拿着菜谱走上前来,递给吴柏林:“请领导点菜。”
  吴柏林摆摆手:“先不急着点菜,还有人没到呢。”
  秦礁就问他:“是上次那几个领导吗?”
  “不是,等会儿我给你介绍认识一下,说不定这次我们搞的活动还要让人家掏腰包呢!”吴柏林故作神秘地说,“‘新帝都’听说过没?就这老板。”
  “新帝都”秦礁是知道的,这是一个正在开发的楼盘,老板是从温州赶来冷水市掏金子的外地人。
  几个人等了十来分钟,服务员领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进来,看到吴柏林几人正在抽烟闲聊,立即笑眯眯地上来一一握手:“吴局长真是对不起,让您等这么久,真是抱歉。”
  吴柏林说:“哈哈,等下你自罚三杯就是了。”
  那中年人点头哈腰:“应该罚的,应该罚的。”
  吴柏林指了指秦礁:“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晚报的采编部主任秦礁,这位是大新房地产公司的张总。”
  秦礁礼节性地与这位张总握手。
  张总说:“真是看不出来晚报还有这么年轻有为的主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
  秦礁挤出一丝笑来:“张总过奖了。”
  正在客套,旁边服务员插话:“各位领导,可以上菜了吗?”
  吴柏林打个哈哈:“上菜吧!”
  酒楼的办事效率极高,没几分钟那菜就一道接着一道上来了,酒是三瓶贵州茅台,倒酒当然是赵得胜这个办公室主任干的活儿,吴柏林看着那酒差不多了,说:“谁先表示一下?”
  张总站起来:“呵呵,我是认罚的,我先来一杯如何?”
  “一杯不行,按规矩张总你得先喝三杯。”
  张总爽快,果然一口气连喝三杯。
  吴柏林哈哈大笑:“张总就是爽快。”
  张总赔笑一下:“跟吴局长喝酒敢不爽快?!”说着又拿起第四杯酒,“这杯先敬局长,祝您升官发财,身体健康。”
  吴柏林也举起手中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哈哈,升官发财我就不想了,混到这份上我也不指着升了,身体健康就好了。”
  酒过三巡,那三瓶茅台早就见了底,另外上的三斤本地的特色米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几个人都有一些醉意。张总说:“吴局长,您看我们那个手续什么时候批下来?”
  吴柏林虽说有些醉意,但一听这事却不糊涂:“喝酒不谈工作,这事酒后再说吧!”
  张总露出几丝失望的神情。几个人里面,就秦礁喝得最少,每次有人劝酒,他总是将那满杯的酒喝一口,其他的悄悄倒在边上的一个垃圾桶里。他看看这酒好像有接近尾声的感觉了,于是说:“吴局长,今天好像喝得还不算尽兴啊!”
  吴柏林嗯了一声:“是啊!这……这才喝多少?”又对旁边的服务员说,“给……给我们再……再上两斤米酒。”
  一边的赵得胜也不劝,说:“只上两斤就够了。”
  张总面露苦色,说:“喝不得了,喝不得了,吴局长,我们下次再喝如何?”
  “张……张总,你这是看……看不起我啊!”吴柏林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张总也就不敢再推辞了。
  那两斤米酒一会儿就上来了,秦礁这次抢在赵得胜前面,给各人满上,装出一副七分醉意的样子,打着哈哈给吴柏林敬酒,心里却在说喝死你这个王八蛋。
  几杯酒下肚,吴柏林是彻底不行了,有人再来敬酒也喝不下去了:“实……实在喝……不……不下去了,我去……去下洗手间。”说着摇晃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脚下滑了一下,一个踉跄往那围栏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秦礁一个激灵,脑子里闪过刘小叶被吴柏林侵犯的情景,一时恶从胆边生,假装伸手去拉,却装出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重重地撞在他上半身。吴柏林本来就够肥,一百六七十斤的身体一下子倒在围栏上,加上他身材魁梧,那围栏不过才到腰间,一股巨大的惯性让他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一头从二楼栽了下去,“砰”地一声摔在了楼下的马路上……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张总与赵得胜都眯着眼睛,听到服务员一声尖叫后才惊醒过来,几个人先是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才跟着秦礁大喊着跑下了楼。
  站在酒楼下面的大街上,看着120的救护车拉着重伤的吴柏林呼啸而去,秦礁一点后怕的感觉也没有,他甚至还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他希望这一次能够将这个混蛋摔死,至少也要落个残废。
  赵得胜和张总面面相觑,张总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赵主任,我那事吴局长到底给办了没有?”
  秦礁心里一阵冷笑,商人真******有奶就是娘,永远都是利益第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那点破事。
  赵得胜想了想说:“这事等两天再说吧,我这就去医院,你们先请回吧!”
  正说着,房产局的司机小马开着车过来了,赵得胜说了声“再见”,就上车走了。
  张总望着消失在视线里的汽车,愣了一会儿,然后用温州话咕噜了一句什么,秦礁听得出来里面有埋怨和愤怒的情绪。他注意到秦礁站在边上,就转过脸来冲他笑笑:“秦主任,那我们下次再聚吧。”
  秦礁点点头,他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些人,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去了。
  回到报社,秦礁还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内心深处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看到爱将归来,余建国没等他坐下就过来了,他看着秦礁喝完了一大杯水,问:“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出事了!”秦礁做出一副面有难色的样子。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秦礁就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向一把手汇报了下,余建国愣了一下:“你小子是开玩笑的吧?!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秦礁哼了一下:“不是巧,是他太倒霉了。其实酒楼方面开始就提醒过我们的,不想不幸言中。也不知道情况会如何。”
  “那我们这事不就得拖着了?”余建国说:“万一姓吴的出了什么事,来个新的局长,我们好不容易开创的新局面怕是要重新来过了。”
  秦礁心里一下子为这个吴柏林感到悲哀,他甚至在想,这个世界除了利益,还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他的?赵得胜当然不会,他只关心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至于谁来领导他都是一样。他的妻子也不会,这些年吴柏林对她的伤害已经到了尽头,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就名存实亡。吴霜呢?
  对,吴霜呢?
  下班后,秦礁试着给吴霜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却半天没有人接听。
  他猜想此时的吴家,多少会有些慌乱,这样想着,他心里的快感更强烈了。回到家里,乔叶已经过来了,正在做晚饭。她穿着秦礁的拖鞋在房子里忙碌着。
  看到秦礁回来,她把他的包接下来,嘻嘻哈哈地说:“还说家里不乱,都成这样了,要是我再不来你也怕是要发霉了。”
  秦礁说:“我感觉还好啊!”
  “你这样还好?先去休息一下,饭一会儿就好了。”乔叶瞪了他一眼。
  “我累了,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一会儿你自己先吃,我先休息一下。”
  秦礁说完回了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马上就吃饭了,你吃了饭再睡。”
  “不了,吃饭的时候别叫我,我要先休息。”
  乔叶看秦礁是真累坏了,就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他:“好吧!”
第29章 纵情难收
  也许是头天晚上太累,或者是喝酒时那一场意外太惊心动魄的缘故,秦礁一觉睡到了后半夜,醒来时才感觉肚子有些饿,迷糊里想起乔叶好像也在家里,便伸手在床上摸索着,但床上除了自己,空无一人。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打开了房里的灯:“乔叶!”
  乔叶穿着一套睡衣安静地躺在电脑桌旁边的一张小沙发上,睡得正香,听到秦礁喊她的名字,娇小玲珑的身体才有了反应,慢慢地坐了起来:“怎么啦?是不是饿了?”
  秦礁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大一张床你不睡,睡沙发干吗?”
  乔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上床睡觉吵醒你,所以……”
  “说你什么好啊!”秦礁板了一下脸。
  “你肯定饿了,我用微波炉帮你热点吃的吧!”乔叶说着起身去厨房。
  秦礁也跟着起来了,他肚子是真饿了,胃口奇好,将乔叶端上来的两盘子饭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空。乔叶浅笑着看他吃东西,说:“没人和你抢,你慢点吃。”
  “嘿嘿,今天这饭菜是真香啊!”
  “人一饿吃什么都香,看你这家伙太不会照顾自己了。”乔叶说,“刚才你醒来时喊我干吗?”
  “我睡觉前这房子里明明是有个人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所以我喊你。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一个星期过来一次,我才舍不得回去呢!”乔叶嘻嘻笑道。
  秦礁心里一下子有一种奇怪的东西蔓延开来,他什么也没有给这个女孩,甚至连个情人的名分都没有给她,她和他算什么关系?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而乔叶却什么也不要求,她只想他开心,想他过得快乐一些,这就够了。
  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以他为中心,让他快乐一些。为了这个男人,她义无反顾,在所不辞。尽管她知道,这个时不时表现出一丝贪婪和自私但内心善良的男人给不了她明天。
  她什么都不要,只希望扮演着他的女朋友,照顾他的生活,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够多一点点。
  秦礁轻轻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说:“傻丫头,如果认识了一些好的男孩,就抓住吧,我不是那种能给你幸福的男人。”
  乔叶一听这话,眼睛有些红了,半晌才说:“我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一天没有找到属于你的那个人,我就一天这样陪着你。”
  秦礁生气了:“不行!我不可能拿你的青春幸福来给我陪葬。”
  乔叶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没有其他的奢求,只是希望陪你的时间能长一些。”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秦礁,他甚至有些希望这个女孩能够站起来要求他给她未来,这样他也就能够理直气壮地与之决绝,心安理得地不管不顾,但是这个可怜的女孩什么也不要,她只是想陪着自己,这样的理由,谁又能够忍心拒绝?
  秦礁叹息一声:“你这是何苦呢?”
  “我的未来是你给的,所以它是你的,等某一天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我再离开好不好?”乔叶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不会纠缠不放的。”
  流着眼泪的女孩是最动人的,秦礁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她此刻脸上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楚楚动人,更显娇媚。秦礁一时生起几丝爱怜,他走过去将她拥在怀里,吻了吻她的眼睛。
  乔叶居然还送给他一套灰色的“才子”休闲装,这是她走后秦礁发现的。
  那套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柜上,不知道为什么,秦礁第一次看到这衣服就很喜欢,它的款式、质感以及颜色都是他喜欢的,甚至连尺寸也刚好,看得出来她是花了心思帮自己买这身衣服的。秦礁穿上新衣服,站在镜子前面,感觉镜子里那个帅气的男人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他好像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
  英俊的外表后面是自私与贪婪,还有无耻。
  他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内心写满了美好诗歌的男人。
  吃了早餐,秦礁给赵得胜打了一个电话:“你好,赵主任,我是秦礁。”
  “秦记者,你好啊!”赵得胜的声音懒洋洋的。
  “赵主任,吴局长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没死。”赵得胜的这句话让秦礁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吴柏林如此器重的得力干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记者,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赵得胜嘿嘿一笑,有些阴险地说。
  “是的,我还真没想到赵主任与吴局长的关系会是这样子。”秦礁真的有些意外,他猜想,吴柏林一定是损害了他的某些重要利益,才致使他有如此深的积怨,并且公开暴发出来。这显然不符合官场中人的做派,那么只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赵得胜忍无可忍了,另一种就是吴柏林彻底玩完了。否则赵得胜不可能说出这样激烈的话来。
  “秦记者,我想和你见一面,有些事我想跟你聊聊。”
  秦礁满口答应了。
  赵得胜说:“那你找个地方吧,我们见面再详聊。”
  秦礁想了想:“那就欧登咖啡屋吧,我在二楼等你。”
  “好,你等我一会儿,我要先回去拿点东西。”说着,赵得胜就挂断了电话。
  秦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的雾水,他不知道,自己与这个办公室主任之间有什么可以私下交流的。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件事与吴柏林有些联系。
  半个小时后,秦礁坐在了欧登咖啡屋的二楼,没一会儿赵得胜也来了,他警觉地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外人与秦礁在一起的时候才走上前来。秦礁感觉他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滑稽,招呼他坐下来后就笑了:“赵主任是不是国安局的人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赵得胜一脸的严肃:“秦记者我们开门见山聊吧!”
  “好啊!有什么事你说。”
  “你收到的那些匿名信是我写的,我想和你合作把姓吴的搞下去。”赵得胜压低声音说。
  秦礁一愣,进而内心升起了万丈怒火:“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
  你******知道这事为什么不阻止?”说着他一把抓住了赵得胜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他的声音很大,在这寂静的咖啡屋里像一颗炸雷响起,引得咖啡厅里的所有人都往这边看。
  “你******还有没有人性啊?!”秦礁说着抡起了拳头。
  赵得胜没想到秦礁反应如此激烈,一张胖胖的小脸吓得有些白了:“秦记者,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解释。”
  “你这个王八蛋,你还要解释什么?”
  赵得胜再次望了望四周,轻声辩解说:“这事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小马后来告诉我的。”
  秦礁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咖啡厅的保安人员看到这边吵了起来,就笑眯眯地过来拉秦礁:“两位先生,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秦礁一只手用力地推开他:“干你鸟事?你给老子滚开。”
  那保安也吓着了,识趣地让到一边。
  赵得胜急得满头大汗:“秦记者,事情真是这样的。”秦礁这才把手松开,重新坐了下来。
  赵得胜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傻乎乎站在旁边发愣的保安:“兄弟,不好意思啊,我们没事了,这点钱你拿去买两包烟抽。”
  那保安笑呵呵地接过钱,说:“原来是误会一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下楼去了。
  “其实昨天姓吴的摔下去,我是看见了的,没有你‘帮忙’他摔不下去。”
  赵得胜意味深长地冲秦礁笑了笑说,“不过姓吴的自己却不知道。”
  秦礁没有理会这句话,口说无凭,单凭这点谁也奈何不了他。
  “姓吴的现在怎么样?”
  “死是死不了啦,不过摔得够呛,至少也得在医院待上个把月,落下个什么后遗症。”赵得胜说,“真是解气,我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兄弟你居然做得出来,真是大快人心啊!”
  “你说吧,我们怎么个合作法?”秦礁看不惯赵得胜的这副小人嘴脸,但是现在他却必须与这个人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共同的敌人。至于赵得胜与吴柏林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关心他能帮到自己什么。
  “我这里有些东西,你肯定有兴趣,当然纪委和反贪局也会有兴趣。”
  赵得胜堆起笑来,然后从旁边的皮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秦礁。
  秦礁接过资料,立即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这些资料上详细地记录了近三年来吴柏林所犯的种种恶行,包括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挥霍公款。
  具体情况,包括每一次交易的时间、地点以及当事人,还有款项金额都记录在案。
  秦礁翻看着这些资料,彻底为吴柏林感到悲哀,有这么一个办公室主任,他不想死都难。看来古人说的小人不可得罪这话是多么精辟啊!
  “就凭这些东西,你一个人足以让姓吴的万劫不复了,为什么还非要跟我‘合作’?”秦礁有些惊诧。
  赵得胜说:“老实说,我也是有考虑的。其一,这些资料上的情况我大多都是知情的,组织上如果查起来,我知情不报,难辞其咎。何况有部分款项还是经我的手流动的,可以想象一下后果……”
  秦礁打断他的话:“那上面如果查起来,你还是没法交代清楚。”
  “这倒不怕,我收的钱已经全部上交了,一分也没往自己腰包里放。”
  看得出来,赵得胜为了这一天实在是经过了慎之又慎的周密计划的,甚至不惜损失金钱,可见此人心机之深。
  赵得胜继续说:“其二,姓吴的下台后,有了这一出,新的局长还敢用我吗?其三……”他想了想停住了,“有这两条就够了。”
  “但是,这些资料我只能给你一部分,具体操作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上面一插手,其他的顺藤摸瓜就会水落石出。”
  秦礁没想到他有这么深的城府,他想借自己的手,将一小部分有关吴柏林的罪证举报给上面,并以此为突破口,由上面插手顺藤摸瓜查出其他的问题,这一招看似隐忍实则相当有效,不显山不露水地就将吴柏林送上了断头台。
  吴柏林在冷水官场经营多年,早就编织好了一张常人难以想象的网,想轻而易举地搞倒他,未必像赵得胜说的那么容易,这一点,赵得胜心知肚明,所以他不会轻易地出手,而是想借着秦礁的手让其在前台与之较量,自己却躲在背后坐享其成。
  其实在秦礁的计划里,原本也有这一部分,他原本想通过吴霜的手,调查了解到吴柏林的一些罪证,而这一次,因为有了赵得胜的“加盟”,他的计划比原本计划的实施得更快了。
  “为了将姓吴的搞下台,我反正是豁出去了。”赵得胜狠狠地说,“老子给他做了几年奴才,应该到头了。”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道秦礁早已经在桌子底下打开了以前用于采访的录音笔。秦礁明白了一个处世规则:对小人不可不防。
  “秦记者,你看这事……”
  “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清楚,但是你很清楚,我比你更恨姓吴的这个王八蛋。”秦礁咬牙切齿。
  “好,那这事就先聊到这,具体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赵得胜抬起屁股准备走人。
  秦礁喊住他:“赵主任,我还想问你一下,这些资料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赵得胜说:“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很多我也不知道的事情,姓吴的罪孽深重啊!”
  秦礁应了一声:“那赵主任慢走,我就不送了。”
  赵得胜说:“不用,账我付好了,你慢慢喝着。”
  看着他消失在咖啡厅外,秦礁脑子里一片混乱,然后他拿起手机,给大刘打了过去:“你到欧登咖啡来一下,我在二楼等你。”
  “你小子没事跑去喝什么咖啡?”大刘调侃他,“你没事玩什么情调?
  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喝咖啡的。”
  秦礁正色说:“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点过来,有正事要和你商量。”
  大刘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就应了一声,没一会儿他就开着单位的车过来了。上楼看到秦礁,就过来坐下:“说吧,什么事要我帮忙?”
  秦礁把手上的那叠资料递给他:“先看看。”
  大刘随便翻看了一下:“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有这些东西?”
  秦礁说:“这你别管,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意见?”
  “我想把这姓吴的拉下去。”
  “你没发高烧吧?姓吴的跟你有什么怨仇,非得把人家往死里整?”
  秦礁自然不会把真相告诉他,尽管他是自己的死党,这种事关乎男人的尊严,与朋友的信任与否无关。
  “有些事我不想说,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一定要整死这个王八蛋。”
  秦礁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让大刘感到陌生的东西。大刘也是第一次看到秦礁的这一面,作为朋友,他支持他做任何事情,他知道秦礁不可能没有理由地做这些事。
  秦礁肯定有他的理由。
  大刘以他的职业敏感,隐隐感觉到这事与刘小叶有关。
  “你自己考虑清楚,做平民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想想,吴柏林在冷水经营了这么多年,也算是根深蒂固,如果这次没搞倒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大刘想了想,又说,“上次那件事你是知道的,那只是人家给你一个小小的警告罢了,如果真想动你,怕没有上次那么走运的。”
  秦礁何尝不知道官场险恶?尤其在冷水这个地方。
  大刘说:“你先这样吧,将这些资料复印成几份,分别匿名寄给市里几个不同的部门,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堵得住西边也堵不住北边。就算吴柏林察觉到这些事情,他也不会怀疑到你的身上。”
  秦礁觉得他说得在理,也比较可行。
  “那就这么办吧!”
  大刘想了想说:“也好,因为上次那件事把你推到了大众的视线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正好是一把保护伞,一般人现在也不敢动你。”
第30章 婚礼请柬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秦礁将那些资料小心翼翼地翻出来看,就资料上显示的数据来看,吴柏林光贪污就是四十多万,当然这很有可能只是黑色收入中的一部分。秦礁心里狠狠地想,就这些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了,同时他甚至还有些替他惋惜,像这类的事,他怎么可能给外人知道?
  偏偏那个人还是一个小人。
  正在想着心事,手机响了,秦礁拿起一看,是吴霜打来的:“秦大哥,真是不好意思,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没看到。”
  “呵呵,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
  “本来是有时间的。”吴霜的情绪有些低落,“不过我爸爸住院了,我一点出来玩的心情都没有。”
  到底是血脉相通啊!秦礁想不论吴柏林再怎么无耻,关键时刻,作为女儿还是关心自己父亲的。
  秦礁说:“我知道这事,你爸好些了没有?”
  “谢谢你的关心,我爸好些了,但是还不能说话。”
  “那就好,那么晚上你不出来了?”
  “不出来了。下次好不好?”吴霜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那好吧,你也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礁假惺惺地说了这句话,倒是没有再坚持下去。
  正说着,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秦礁说了一声:“进来。”门开了,居然是黑子,他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秦大哥。”
  秦礁冲吴霜说:“那就这样吧,我这有点事,先不和你聊了。”
  “好吧,不好意思啊,秦大哥。”
  “没关系,下次吧,拜拜!”
  “拜拜!”
  黑子看到秦礁挂了电话,没等秦礁招呼就坐了下来,东张西望地看了看他的办公室:“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么豪华的办公室。这办公室是你一个人的吗?”
  秦礁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水:“是啊!你是第一次到我这里来,有事吗?”
  黑子说:“我家里新建了栋房子,明天进伙,特意请大哥去喝酒的。”
  “那是好事啊!恭喜一下!”秦礁拱拱手,“你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就好了,没必要专程跑一趟的。”
  黑子说:“那哪成啊!专程跑一趟才显得有诚意。”说着他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说,“秦大哥还有个事你知道不?”
  “什么事?”
  “刘小叶要结婚了。”
  秦礁一听这话,脑中嗡地一下:“怎么可能呢?!”
  “是青梅告诉我的,我也不敢相信。不过她的请柬已经寄到了。本来青梅再三叮嘱我不要把这事告诉你的,但是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一声的好。”
  秦礁愣住了,拿起一支烟点了半天也没点着。
  黑子忙掏出打火机过来帮忙,秦礁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秦大哥,我觉得你应该想开些,天下好女孩多得很,没必要为了一个贪图富贵的女孩让自己不开心。”黑子安慰他说。
  “她和谁结婚?”秦礁愣了半晌问。
  “好像和一个姓陈的,叫什么……陈……那请柬上有名字的,我一时也记不起来了。但青梅说他是广东的一个有钱的老板。”
  “对了我想起来了,叫陈福德。”
  听到这个名字,秦礁脑中开始不停地回想,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去年来冷水商务考察团里的一位广东富商。他内心一下子有些凄怆。黑子又安慰了他几句,起身走了,秦礁还愣在那里,都没想起送他一下。
  有一团火在他的心里燃烧。
  这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怎么做?秦礁问自己,但是一筹莫展,他知道在刘小叶的心里,她所承受的伤痛要比自己多得多,她爱自己,但是这又能怎样?
  就算把她找回来,秦礁可以肯定她不会感到快乐,甚至会永无止境地沉浸在痛苦的记忆里,与其这样不如放手。让时间慢慢地修复她内心的伤痛。
  秦礁这样告诉自己。他看到自己丑陋与肮脏的灵魂,就这样赤裸裸地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连象征性的一丝伪装都没有。让别人的痛苦继续,让自己的痛苦在记忆的长河里慢慢消失。
  黑夜降临。
  秦礁回到家。这是他的家吗?空荡荡的房子里了无生机,连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没有,一切都显得冰冷异常。他站在阳台上,想起了去年的那些时光,一个女孩在厨房里笨手笨脚地做着晚饭,而自己站在这个地方幸福地构筑着未来。
  他没有打开房子里的灯,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黑暗里。
  sunset,有孤单的飞鸟掠过来
  sunset,有孤独的影子走过来
  到哪里寻找我的爱
  到哪里寻找我的爱
  moon rise,等待伤口慢慢被拉开
  moon rise,那些记忆为何拒绝未来
  到哪里寻找我的爱
  到哪里寻找我的爱
  从悲伤中醒来
  直到看见大海
  世界如此的冷漠
  我们却要最温暖的爱
  相信会有爱
  直到看见大海
  人群如此的冷漠
  我只要你最温暖的爱
  直到看见大海
  对面的楼上在播放着水木年华的《直到看见大海》,忧伤的音乐声里,秦礁知道,今晚之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跟他再也没有了关系,因为其他,也因为自己的自私与懦弱。
  秦礁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电脑,上了战队的qq群,有队友看到他,和他打招呼:“兄弟,一起玩会儿吧!”
  秦礁没有说话,只打了几个字:现在不想玩。
  队友说:“在忙?”
  秦礁说:“没有。”
  另外一个队友问:“心情不好?”
  秦礁说:“是的,非常不好。”
  “呵呵,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又一个队友说。
  “说是有个记者去采访100只企鹅一天都干些什么,第一只企鹅说:‘吃饭,睡觉,打豆豆。’第二只的答案一样,也是每天吃饭,睡觉,打豆豆。一直问到第99只都是如此。问到最后一只企鹅时,它的答案倒是有些不同,只有吃饭,睡觉。记者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打豆豆?’那只企鹅答:‘******,我就是豆豆。’”
  这个笑话的确很搞,秦礁笑了起来,他对着电脑哈哈大笑,直笑得撕心裂肺,笑到最后,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都笑了出来。眼泪是笑出来的吗?
  队友又在问:“现在好些了没有?”
  秦礁敲了一行字:“谢谢,好多了。”
  队友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所以我能做的就是陪你玩玩游戏,给你说个笑话。”
  秦礁心里涌动着感激,网络上的友谊同样可以打动人的心灵,他说:“那我们玩游戏去吧!”
  几个队友一听纷纷响应。
  他们在美国的一个官方服务器玩,里面可真是正儿八经的南腔北调,有日本人,有加拿大人,还有中国台湾及内地的玩家。
  秦礁拿着枪躲藏在一栋房子的顶上,他的角色依然是狙击手,这一兵种他玩得不错,枪法好,直觉也好,国外的那些三流玩家自然不是对手,打死第三个后,他听到有个日本人在里面发出了猪一样的号叫。
  他听不懂这话,但感觉到是在骂他。
  “幼稚!”他冷笑了一声,没理会他,没想到小日本更来劲了,一会儿居然打出三个汉字:王八蛋。
  百度是个好东西,没一会儿,秦礁也在上面找到了几句骂人的日语。
  就在这时,电脑突然黑了——原来停电了。秦礁住的这个地方按理说还是市中心地带,但时不时地也会停电停水。在黑暗中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压抑感也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夜晚的气息很浓重,渐渐蒙蔽了秦礁的眼睛。
  这时,秦礁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赵得胜打来的。
  秦礁正准备接电话,电话却挂断了。这个混蛋卖的是什么关子?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赵得胜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什么也说了,他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提醒一下自己。
  第二天到报社的时候,余建国正在总编室看稿子,看到秦礁进来,说:
  “正好,有个事放你去做。”
  “余总有什么事交待?”
  “隔壁地区的《吴州晚报》搞了一个晚报发展研讨会,你代我去参加一下。
  这个会比较重要,我们省这些地一级的晚报,就属我们经营得最差,正好借这个机会向其他的兄弟报纸学习一下,取取经,看人家是如何办报的。”
  秦礁点点头:“就我一个人去吗?”
  “还有老梁陪你一起去。会明天开,你们下午就动身去省城,会场地点在省城晚报报社。”
  秦礁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与省城有第二次亲密接触,这个地方让他又爱又怕,坐在开往省城的快巴上,他的心情是复杂的。秦礁看了看老梁,他坐在前排,正在打嗝。翻了翻自己背包里的东西,赵得胜给他的那些资料还在。
  正好,他可以借去省城的这个机会把资料寄过去。然后秦礁想起了一件事:今天黑子家新房进伙。人家昨天特意跑来邀请自己,他却去不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就给黑子打了个电话,响了半天却无人接听,他又把电话打给了肖青梅。
  “秦礁哥,记得过来吃中饭啊!”
  “青梅啊,就是为这事打电话给你的,我们单位临时派我去省城,这喜酒怕是喝不上了,回来我再补礼了。”
  “你去省城了啊?!”肖青梅有些意外。
  “现在都在车上了,刚才给黑子打电话,没人接。你帮我解释一下。”
  “没关系的,工作第一。他这边可能人太多,没听到电话响,我回头给他说一声就好了。”
  秦礁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喜酒没赶上,多少有些遗憾啊!”
  肖青梅呵呵一笑:“知道哥是大忙人,我们都理解的,回来再让黑子请你吃饭吧!”
  秦礁说:“好,那我挂电话了。”
  “好……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肖青梅支支吾吾地,秦礁就不痛快了:“有什么话就说嘛,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力。”
  “不是要你帮忙,有件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秦礁会意过来,心口一阵疼痛,说:“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小叶要结婚了?”
  “啊!你都知道啊?!”
  “他们的婚期是明天,地点是省城的王朝大酒店。我是不去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秦礁没有说话,然后把电话挂断了。
  老梁回过头来看看秦礁,眼睛里有几分同情。显然他没有睡着,刚才他和肖青梅的电话内容他基本都听到了。
  “想开些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你的条件,只会找到更好的女孩子。”
  秦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了一下。
  赶到省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人在路上都没有吃东西。一下车老梁就说:“兄弟,你饿不饿,我可是饿坏了。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秦礁一点胃口也没有,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胃突然不见了。但是,他看了看老梁,确实是饿了,就说:“走,我上次在车站边上一个小饭馆吃过一次饭,那地方虽小,但菜炒得真不错。”
  老梁没有挑食,和秦礁一起来到他上次吃饭的小饭馆,那老板两口子居然还认识他:“小兄弟来了啊!好久没见着你了,快里边请。”
  秦礁有些意外,没想到人家还认得自己,就多了一丝亲切。吃了饭,老梁精神好多了,打着饱嗝说:“真是人是铁饭是钢啊!”
  秦礁一点胃口也没有,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了碗筷。那老板就有些紧张,递给他一支烟:“饭菜不合胃口?”
  秦礁摇摇头:“饭菜不错,只是我没有胃口而已。”
  老梁一听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饭还是要吃的。”
  这话的背后含意自然是听得出来,想了想秦礁都觉得自己有些滑稽,自己爱的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自己。这小说、电视上演绎过n遍的老土情节居然在他的身上重演,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啊!
  老梁是个细心的人,看到秦礁的脸色有些不对,立马扯开话题:“会议没有安排住宿,这个我们得自己解决。”
  “那我们自己先去开两间房吧。”结账出来,在省晚报附近找了一家不大的宾馆,《冷水晚报》效益不太好,作为领导,老梁和秦礁的意见是一致的:
  能省则省。
  把东西放回房间后,秦礁对老梁说:“梁总,我要出去一下,你在房里好好休息,晚上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
  老梁看了看他:“你出去有事?”
  “有,我想去看一下我哥,他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狱了。”
  老梁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了,秦礁有一个在坐牢的大哥。
  “早去早回吧!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看电视,等你晚上回来一起出去吃饭。”
  秦礁应了一声“好”,然后出了宾馆。
第31章 逃婚
  这是秦礁第二次来到省第三监狱,上次他与杨亦雪一起来,这次却是形单影只孤身一人,高大的铁丝网围墙,武警荷枪实弹站在围墙上面,鸟瞰着深墙大院里的风吹草动。
  他等了一会儿,狱警就领着秦朝出来了,看到弟弟坐在自己的对面,秦朝的眼睛有些红了,嘴上却说:“你又来干什么?我还有两个月就出来了。”
  “来省城开会,顺便来看看你。”
  秦礁说着把刚才在超市买的一些东西递给他,没想到秦朝死活不要。秦礁仔细看了看大哥,发现他的眼角有一道青色的伤痕,一下急了:“狱警打你了?”
  秦朝一听这话,立即激动地否定了:“没,没有。他们对我挺好的。”
  “那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秦礁又气又恼。
  秦朝就是不肯说,只说是不小心撞伤的。
  秦礁说:“好,你不说我去找狱警问。”
  秦朝一看秦礁站了起来,急了,说:“你不要去问了,我告诉你吧。是和我同室的一个狱霸打的,不过我把他打得更惨。”
  大哥的话秦礁是信的,结婚以前,大哥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小时候秦礁在外面受欺侮,都是大哥帮他出气的。有一次为了秦礁,大哥和三个比他年纪还大的小混混在学校前面干了起来,三个小混混硬是没有占到便宜,不过那次大哥也受了伤,身上被刀子划开一道口子,缝了六针。
  想起这些旧事,秦礁的眼睛就红了:“真是无法无天了,监狱就不管?”
  秦朝说:“狱警知道我的事,还知道我有个做记者的弟弟,所以对我还是挺关照的。上次我打了人,按理是要处罚我的,结果并没有处罚我,还给我换了房间。好在那个狱霸已经出去了。”
  秦礁心里有些酸楚,人为什么要分个三六九等呢?就算在监狱里也是如此。
  “这些东西你拿进去,和同室的人处好关系,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出狱了,不要节外生枝。”
  秦礁的话说得明明白白,就是让大哥拿着他买的东西去与那些同室的犯人们“联络好感情”,这些东西倒不贵重,两条烟、一些日用品和食品。
  “我是心疼钱。”秦朝说,“在这里的三年,我没有给家里做过一丝贡献,还拖累你们了。”说着大男人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钱出来可以慢慢挣的,再说家里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秦礁没有告诉大哥,他上次因为小满回家,而经历的那件痛失爱人的耻辱,以及由此卷入的一场与黑权力的较量。他怕大哥因此会更加自责。
  “我也不想再开出租车了,出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秦朝有些茫然,“爸爸和小满还好吧?”
  秦礁笑了笑,他不想把自己的一些不好的情绪传染给大哥。
  “爸爸和小满都很好,你出来以后,小满就可以读书了。”
  想到儿子,做父亲的脸上就有了笑意。
  “不开车也好,我都帮你计划好了,你出来后,就在镇上开一家小店,咱们不求发多大财,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了。”
  秦朝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我不要你借钱给我,我在里面这三年,没少花你的钱。再说你自己也会成家立业,我这做哥的没帮你,却拖了你的后腿,出来后再不花你一分钱了。”
  秦礁笑了笑:“我们两兄弟什么时候分得这么清楚了?”
  “你读书那时候,我帮着你规划未来,现在却轮到你帮我了。看来我这小弟是终于长大了。”大哥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几时说过这种服软的话?秦礁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三年寂寞无情的监狱生涯已经磨砺掉了大哥身上的锐气。
  “我现在是天天在里面数日子,可是这两个月感觉好漫长。”
  秦礁安慰大哥说:“两个月转眼就过去了,等你出来,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你做呢!”
  大哥沉默了片刻,突然问秦礁:“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不错,你们应该结婚了。”
  秦礁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狱警过来提示:“时间到了!”
  “你回去吧,还有两个月我就出来了。”说着秦朝站了起来。秦礁看着大哥慢慢地消失在铁栏杆后面,这才转身出了监狱。
  回宾馆的路上,秦礁找了家邮局把赵得胜给他的资料复印件寄出三份,分别寄给了冷水市反贪局、纪委和市委。
  罪证寄走之后,秦礁并没有松一口气,心里甚至涌起无限酸楚,刘小叶好像跟这事没有关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继续维护着男人的尊严与些许的正义。
  就好比是一个阵地,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战斗,而本来应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个人,却因为自己的自私与内心灰暗而离开了他们的阵地。
  第二天中午,散会后,秦礁一个人下了楼,省晚报的刘总编在电梯口正好碰到他:“小秦,中午我们做东,请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客人去吃本地菜,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秦礁笑笑:“刘总,真是不好意思,中餐就不麻烦你们了。”
  刘总板了一下脸:“这怎么行,你们远来是客,怎么着也得吃这顿饭。”
  “刘总,我实话和您说吧,我这是有点私事,借这个时间出去一下。下午就没时间了。”秦礁使起苦肉计。
  刘总倒也开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办事就是雷厉风行,争分夺秒。
  我很欣赏这种作风。好吧,既然如此你先去办事吧!晚上再请你吃饭。”
  秦礁谢过刘总,站在省城的大街上,突然有些迷茫:自己要去哪里?
  后来才想起来,他要去的那个地方叫王朝大酒店,因为那里有一个人今天结婚,那个人的名字叫刘小叶。
  省城的四月已经有夏天的感觉了,秦礁特意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戴着太阳帽和一副宽大的墨镜,背着一个土灰色的布包,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更有一股外地游客的味道。
  王朝大酒店是省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秦礁大老远就看到30多层楼高的酒店前面悬着一幅巨大的拱门,上面写着:陈福德先生、刘小叶小姐新婚庆典。
  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从酒店一直铺到路边,两排身着红衣的迎宾小姐站在大厅的里面欢迎客人。
  看到这个场景,秦礁心里一阵刺痛,本来前面那个名字应该属于他的,现在却成了别人。秦礁四周看了看,酒店的对面就有一家大的花店,他走了进去,老板看有生意上门,忙来招呼:“先生买花?送给女朋友还是……”
  “朋友结婚送什么花?”秦礁直截了当。
  “是对面王朝大酒店那对先生小姐的婚礼吗?”
  秦礁点点头。
  “啧啧,那可是有钱人啊!”老板一脸的惊叹,“今天光宝马、奔驰我就看到二三十辆。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秦礁恼了:“问你送什么花,哪来这么多废话?告诉你我可不是有钱人,不要拿我当冤大头。”
  老板笑呵呵说:“当然送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嘛?”
  “百年好合?!”秦礁心底冷哼一声,“那******就来一篮百年好合吧!”
  老板是个行走江湖多年的人,也识相,看看秦礁这年纪便猜出个十之八九:“好的,先生稍等一下,我这就准备花去。”花一下子就装好了,那老板又问,“上面落款写什么?”
  “就写秦先生。多少钱?”
  “一共是三百八十块钱。”
  秦礁接过花篮,给了他四百块钱。
  他刚走进酒店,一个穿红色西装的年轻人就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先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秦礁哼了一声:“是!”
  “喜宴快开席了,在六楼,请先生跟我来!”
  “不了,喜酒我就不喝了,这个麻烦你帮我送上去。”
  那红衣人有些意外,接过花篮说:“这个……这个……来都来了,先生还是喝了喜酒吧?!”
  秦礁没再理会他,转身出了酒店。
  刚出酒店,正好和一对老人撞了个正着,他的墨镜也掉在了地上。秦礁捡起眼镜张口就想骂,这才看清楚原来是刘小叶的父母,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小秦?!”刘小叶的父亲最先反应过来,然后他们愣住了,内疚和遗憾让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跟他说话。
  秦礁戴起眼镜:“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然后没等他们回话快步上了马路,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一上车,他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从墨镜后面一下子流了下来。回到下榻的宾馆,他一头倒在床上,他要睡觉,哪怕这一睡再也不会醒来。
  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肖青梅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秦礁哥,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省城。”
  “我知道,你在省城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干吗?”
  “你别管我问来干吗,你告诉我啊!”肖青梅的语气有些着急。
  “我在省晚报报社旁边的鸿云宾馆,你问这干吗?”
  “你别问这么多了,在那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有急事!”说完肖青梅的电话就挂断了。
  秦礁一下子被搞糊涂了,但是他懒得去想这些事情,他打开了电视,电视画面上的人物不停地闪动着。秦礁望着电视一边不停地抽烟一边发呆,电视里形形色色的人物演绎着他们的人生,而此时此刻的他却浑然不觉。他曾经认为,别人的人生和命运他无法主宰,但是自己的命运他是可以掌握的。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命运他也无法掌握。
  不是人掌握着命运,而是所有的人都跟着命运的节拍随波逐流。命运要他怎么样,他就得怎么样。这就叫命运。
  一包烟转眼间就抽完了,秦礁睁大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涌起来一股寒意,那么冰冷入骨。
  直到敲门的声音一阵阵急促地响起,才让他有了重回人间的感觉。
  “梁总,我在休息,有事吗?”他以为是梁总吃饭回来了。
  “开门!”外面却是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曾经喊过他老公,曾经让他痛彻心扉,无数个夜晚难以入寐。
  她叫刘小叶。
  今天是新娘的刘小叶就站在他的门口。这是不是在梦里呢?
  刘小叶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个让秦礁魂牵梦萦的女孩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今天她是最漂亮的人,穿着一套洁白的婚纱,化着淡淡的妆,较之以前那个清纯的小女生更多了一丝娇媚和成熟,显得性感动人,只是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这不是在做梦,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喊了他的名字:秦礁。
  秦礁如在云山雾里一般,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跑到这儿来干吗?”
  刘小叶再也控制不住长期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思念与痛苦,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秦礁,你给我一句话,你说愿意娶我,我马上头也不回地跟着你走。”
  秦礁搂紧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我不能没有你,我离不开你啊秦礁!”刘小叶哽咽着,她脆弱的身体在抽搐。她的眼泪落在了秦礁的肩头,这些眼泪好像渗透到了他的骨头里,感染了他。他感觉到她的眼泪连着她的心,是那么地疼痛,那么地伤心欲绝。
  “秦礁,没有你,我生不如死!”
  秦礁拍了拍她的后背:“傻瓜,不要说这种话,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你应该高兴。你把以前那些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忘掉,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这就是你的决定?”刘小叶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咬牙切齿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原来你也是个懦夫。”
  说着一下子蹲在地上,埋头痛哭。
  秦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什么也没有说,尽管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她说。
  良久,他才轻轻地去扶刘小叶:“我是害怕自己给不了你幸福。”
  “我不要幸福,我什么都不想要,呜呜,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以前我以为自己可以离开你,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啊!求求你收留我好不好?我不喜欢陈福德,一点也不喜欢。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秦礁心里何尝不想?但是他是什么人自己是清楚的。他会爱她,会一如既往,但是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他在乎她的过去,这是他心里一块可能永远也挥之不去的阴影,这种阴影会时刻折磨着他的内心。如果是这样过一辈子,那么他们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试想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该如何面对?
  “不!我给不了你幸福!”秦礁的声音就像晴天霹雳,“轰”地一声将刘小叶的心击碎,还有她那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和期待。
  “回去吧!一屋子的客人还在等着你这个主角呢!”
  刘小叶像一棵在狂风暴雨中无助的小草,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行走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她眼前的最后一盏灯熄灭了。
  “老公,那我走了!”她可怜巴巴地站了起来,慢慢地向门外走去,突然她又转过身来,“老公,你喊我一声好不好?”
  秦礁的心一下子就碎了,他几乎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抱紧他,承诺给她未来和幸福。
  “小叶!”
  “不是名字,我要你喊我一声老婆。”
  秦礁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老婆!”
  他喊了一声。
  刘小叶凄然一笑:“你是第一次喊我老婆,听起来感觉真好,只可惜这辈子成不了你的女人,那就下辈子吧!”
  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孩了,这一年来,她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与沧桑,她早已经长大了。
  刘小叶说着再一次走了过来,抱住了他,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悲剧的谢幕表演一样地疯狂热吻……世界不存在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前尘往事在这一瞬间都不存在了,只要最后一刻的生死缠绵。然后她狠狠地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老公,我走了!”刘小叶凄然笑着,那种美丽在秦礁的心里定格,进而撕心裂肺。
  秦礁看着她疯了一样地跑出了门,突然有了一种隐隐的、不祥的预感。
  他追出了门:“老婆!”
  但是她已经不见了。她就像从来也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消失得不留一丝痕迹。
第32章 血染婚纱
  傍晚时分,秦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冷水市,一回来就开始发起高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刘小叶的声音,隐约听到她在他的耳边喊了一声:“老公。”
  秦礁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老婆,我不管那么多了,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吧!”
  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肖青梅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一开口就哭了:“哥,小叶自杀了!”
  刘小叶死了!刘小叶死了?!
  秦礁一听到这句话,脑袋嗡地一声巨响,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当然也不知道,中午刘小叶回到酒店,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坐在王朝酒店的十五楼的窗口上,轻轻地吟唱着一首歌:
  霓虹染色的街道
  我是黑白的素描
  坠入思念的长夜
  一颗心无处可逃
  为什么失去了你
  永远得不到回答
  唯一懂我的人
  到如今还在牵挂
  曾经平静突然惊醒
  为何再次想起你
  ……
  有一个我曾爱过的人
  失落在人海中
  如果有谁曾看见
  让我知道
  请让我知道
  ……
  歌声骤然而停,然后她像一只美丽的飞鸟纵身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落,似乎只是在尝试一次飞翔……
  秦礁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的胡子长了出来,脸上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好像灵魂也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离去了。
  他的心一下子也死了,没有了疼痛,没有了记忆,也不存在内疚和负罪感,他双眼痴呆,麻木地望着天花板,看到了刘小叶的笑靥。
  乔叶是深夜的时候才赶到的,一进门她就吓着了。她从来没有看到秦礁这个样子过,他双目无神,目光痴呆,显得憔悴不堪。这个男人的魂丢了,在回来的时候他的魂就留在了省城,没有跟着他的躯壳一起回来。
  她探拭了一下他的额头,惊叫一声:“天啊!怎么这么烫 ?”
  “秦礁,秦礁。”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却全无反应。乔叶急得哭了起来,她娇小玲珑,哪里抱得动他。情急之下,只好打了120。
  “快来救命啊!”乔叶哭着秦礁又梦见了那条河,这次却有不同,那条河里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血色,河里流淌的是人的鲜血。
  那个划船的老头站在船上,船在河中间,他问秦礁:“要过河吗?”
  秦礁问他:“我老婆在哪里?”
  那老头这次没有笑,他说:“你老婆就在河对岸。”
  秦礁放眼张望,并没有看到刘小叶,就急了:“你这个老家伙,我老婆在哪儿?”
  “你老婆就在河对岸,你看不到吗?”
  “我就是看不到,我求求你带我过去吧!”秦礁急得哭了起来。
  那老头叹息一声:“你当然看不到了,你知道这条河是什么河吗?”这一次,老头没有像以前那样让他猜自己的身份。
  秦礁看了看这条流着血的河,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我才不管它是什么河,我老婆呢?她胆子小,她是怎么过这条河的?”
  “唉!我告诉你吧秦礁,这条河叫忘川河,不是以前那条河了。”
  “忘川河,忘川河……”秦礁觉得这条河的名字有些耳熟,然后就想起来了,他以前读过一本佛教方面的书,上面介绍过这条河,这就是地狱中的所说的奈河。
  那老头说:“你还敢过这条河吗?”
  秦礁说:“我老婆在对岸,我要过去。就算这真是奈河我也要过去。”
  “你过不来的,你如果一过来就死了。”
  “我不管,我就要过去,我要过去跟我老婆说对不起,我要过去和她结婚。”
  秦礁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那老头又叹息一声:“你以后不会再梦见我了。”
  秦礁说:“我要梦见你。”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害怕我吗?”那老头有些好奇。
  “因为我老婆在对岸,没有你我就看不到她了。”
  那老头没再说话,只是慢慢转过身去,划着船走了。
  秦礁一下子跪了下来:“我求求你带我过去吧!”
  “年轻人,这是你的劫!好吧,我就让你再见她一次。”那老头叹息一声。
  船已经远去了。秦礁真的看到在河的对岸,刘小叶穿着那套洁白的婚纱站在那里,微笑着向他挥手:“老公,回去吧!”
  秦礁急了:“我不管,你等等我,我这就过去陪你。”
  说着他准备跳下河。
  梦就在这个时候醒了,他躺在医院里,身上正吊着点滴。看到他醒过来,乔叶笑了:“你吓死我了,终于醒来了。”
  秦礁闭上眼睛,乔叶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不想醒来。”
  生活却还要继续。
  刘小叶自杀的事件不知道是怎么在报社传开的。几天后,他从医院出来,这场莫名其妙的病来势汹汹但去得也快,回到单位的时候,同事们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秦主任,这几篇稿子都是等你签发的。”记者老王敲门进来,将一叠稿件放在他的桌上。以前,办公室的同事们都直喊秦礁的名字,因为单位里,除了新来的两个大学生,他的年龄是比较小的。
  秦礁说:“知道了,稿子我一会儿就看,看完给你送过去。”
  老王点点头出去了。
  拿起稿子翻了翻,发现稿子中间还夹着好几张写着他名字的稿费单,一共有七千多元,这些都是外地的杂志社寄来的。签了稿子给编辑部送过去,回来的时候,梁怡已经坐在了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他,梁怡一改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甚至有些讨好的样子:“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算了,我这段时间比较忙,哪里都不想去。”
  “还有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秦礁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我想让你搬到我家里去住。”
  “我为什么要搬去跟你一起住?不去。”
  梁怡没想到秦礁这么果断地拒绝了自己,不甘心就这么失败:“想想吧,我那里环境好些,再说你长期一个人住也不是个办法。”
  秦礁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猜她可能听到了一些什么。他还是摇头。
  梁怡过来握着他的手,秦礁没有领情,他把手缩了回去。
  然后他想起一件事情来,前两天开发商给他打电话,告诉他那房子已经可以交房,让他过去把手续办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帮我找一家装修公司。”
  “你找装修公司干吗?”
  “我的新房要装修。”
  梁怡没想到他买了房子,问:“你那房子是哪个小区?”
  秦礁就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凤凰小区。你认识装修公司的人不?有的话帮我联系一家,没有就算了。”
  梁怡说:“有,我经常与他们打交道,冷水上规模的装修公司没有我不熟的。”
  “让他们报个价给我,太贵了就算了,花个几万块钱随便装修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想起突然要装修房子了?”
  “没什么,一是房子交房了,二是我也真想换个地方住。”
  梁怡就没再追问了:“拿你房子的钥匙给我吧!这事你放心交给我,一定帮你做好。”
  “钥匙还没拿呢,在开发商手里。”秦礁说。
  “那什么时候去拿?”
  “现在就去。”秦礁说的是真话,他现在只想早点搬离现在住的地方,换一个新环境。因为只要他一回到那套房子,就有一种锥心之痛。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害怕真的会心衰而死。
  本质上讲,人还是不愿意死的。
  “这事倒是越快越好。”梁怡看起来比秦礁还热心这事。
  秦礁收拾了一下手上的活儿:“那我一会儿就出去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
  秦礁说:“你不干活了?”
  梁怡说:“今天事情少,有时间陪你去的。”说着没等秦礁答应,先一步下楼去了,“我去开车,在楼下等你啊!”
  一会儿秦礁下了楼,梁怡早就在车上等着了。从报社到凤凰小区只有几分钟的车程,开发商的几个销售人员认识秦礁,看到他和一个女的进了门,立即打招呼:“秦先生,您来了!”
  秦礁点了点头。
  “现在办手续还是先去看下您的房子?”
  “先把手续办了吧,房子不想去看了。”
  秦礁交了一些钱,算是办了手续,开发商的人把房子的一串钥匙和水电开户的相关资料交给他:“你现在随时可以装修房子了。”
  办好手续出来,梁怡说:“不去看你的房子了?”
  秦礁摇摇头,把钥匙交给她,说:“这事就拜托你了。”
  “还是去看一下吧!顺便找到你的房子。”梁怡说,“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
  秦礁的房子环境还是不错的,十四楼的电梯房,面积虽然不大,但整体布局却相当合理。站在房子的窗口就可以鸟瞰半个冷水市。梁怡说:“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喜欢高层建筑的,房子你交给我吧,我包你在两个月内装修好。”
  “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秦礁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梁怡想了想说:“那我明天就找人过来,让他们动作快些,争取一个月帮你搞好。”
  “装修的费用控制在七万块钱以内吧,多了我没那么多钱。”
  梁怡笑笑:“呵呵,我知道了。”
  秦礁想起了什么,给大刘打了个电话:“帮我租套房子。”
  “还租什么房子啊!我一个人住的,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就好了。”大刘的房子和他现在租的那套面积差不多,也是一个人住的。
  “不啦!还是另外租套吧!”
  大刘知道秦礁的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多说:“好吧,我帮你找找。”
  梁怡看到他挂了电话,说:“我倒是可以帮你找一套,房子还蛮大的,环境也很好。要不我现在拉你过去看一下?”
  “这房子在什么地方?”秦礁问。
  “这房子是我一朋友的,不过她现在在国外,正托我帮她找个人租了呢。”
  梁怡呵呵一笑,“你运气不错啊!”
  那房子就在离秦礁新房不远的一个旧小区里的四楼,环境真是不错,装修风格清新典雅,看得出来这房子的主人是一个极有品位的人。里面甚至还有一套八成新的家具,家电之类的也一应俱全。
  “怎么样?你搬进来就可以住。”梁怡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说。
  “这套房子还真是不错。”秦礁说,“租金多少?”
  梁怡说:“反正你也就一两个月,就算我借给你住吧!”
  秦礁说:“这怎么行,又不是你自己的房子,你朋友的房子还是给租金好些。”
  梁怡也不坚持,说:“好吧!你现在住的那套多少钱租的,这套你就给多少钱,行不行?”
  “那你朋友可就亏了,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怎么能与这套房子相比呢?”
  “没关系,就这么定了吧!”梁怡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交给他,“从现在起,这房子你可以住了。”想了想又问他,“你真不打算住我那里?”
  秦礁一愣:“我住你那里算怎么回事?不去,我也只是住一两个月。”
  梁怡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当天下午秦礁就找了几个人帮忙把家搬了。
  两人收拾了一番,房子终于有了一点家的感觉。站在新房子的窗口,秦礁看着梁怡:“谢谢!”他知道,从原来的地方搬到这里,从他的心理来讲,多少有一点举行告别仪式的味道。尽管他也知道,刘小叶留给他的阴影可能会终身相随。
  梁怡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闲装,没有了平时的妖媚,却多了一分清爽。
  帮着收拾了半天房子,衣服的后背已经有些脏了。秦礁看了看说:“你先回去换套衣服吧!我还得去趟单位。”
  “衣服现在不换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两人正要出门,赵得胜的电话打了进来,他的声音有些慌乱:“秦记者,事情有些麻烦了。”
  “反正你是借刀杀人,用不着这么慌吧?!”秦礁挖苦他说。
  赵得胜苦笑一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有什么事你直说。”
  “你的那些举报信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吴柏林都知道了,非但没弄倒他,反而引起他的警觉了。”
  秦礁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
  他真没想到冷水的官场远比他原来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老弟,你好自为之吧!吴柏林远没有你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他现在开始怀疑我了,因为他的那些事知道的人也只有几个人,迟早会查到我头上,冷水我是待不下去了。”赵得胜说,“我就要亡命天涯了,你还算隐蔽,他们如果没找到我就不会查到你身上,所以有些事就只能靠你了。”
  秦礁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以他与这些人打交道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有着更深的牵扯,远不止吴柏林一人。只是他不明白的是,赵得胜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小人为什么也会如此痛恨他的上司,他本是吴柏林的亲信,而现在却不惜以如此大的代价与之对抗。真是官场险恶、人心险恶啊!
  不过这些他不关心,他只想将仇敌推入地狱。
  “那我今后怎么联系你?”
  “你不用联系我,有什么事我联系你就是了。”赵得胜说,“我昨天也听说刘记者的事了,请你节哀啊!”
  赵得胜的用意秦礁自然清楚不过,关键时刻他用刘小叶的死来给自己当头一棒,提醒他不要忘记他们共同的仇敌。
  “你不要跟我提这件事,我告诉你,我与他不共戴天。我就不相信天理昭昭,我拉不下他。”秦礁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恐惧的火花,“他欠我的,他一定要还给我。”
  赵得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断了电话,秦礁还站在那里,拿着手机。
  此刻他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吴柏林一定要接受惩罚,他必须要为犯下的罪孽付出应得的代价。
  “秦礁你怎么啦?”梁怡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湿了。
  “你与什么人结了仇?”梁怡一直在旁边听着他打电话,她听得出来,秦礁与另外一个人联手对抗着一股黑势力。
  秦礁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秦礁?”梁怡有些急了,她轻轻去拉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凉。这是四月的天空,夏天已经过早到来,他的手却是冰冷如霜。
  她又摸了摸他的脸,同样冷冰冰的。她吓着了,一把搂住了他:“到底怎么啦?!秦礁你可不要吓我。”
  半晌秦礁才缓过神来:“没事,这房子里的空调开得太大,有点冷。”
  说着他拍了拍梁怡的后背,“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你肯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能不能告诉我?说不定我可以帮助你。”
  秦礁笑了笑:“真没什么事!”
  他不愿意把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这个女人,他不愿意让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跟着他担惊受怕,甚至是连累她。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风骚的女人,是个性伙伴,你甚至不愿意拿我当朋友。”梁怡说着眼眶有些湿润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如果你真拿我当自己人,就不会把什么事都瞒着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秦礁想了想:“有些事我会慢慢地告诉你,但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另外我想告诉你,你在我的眼里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梁怡就没再追问了,两个人静静地搂了一会儿,她说:“我晚上过来你这里吃饭好不好?”
  “为什么?”
  梁怡的脸隐隐有点红了:“到你这里吃顿饭还得问个理由?”
  秦礁一点诗情画意的心思也没有,但是他看了看梁怡满脸的期待,实在无法开口拒绝,算是默许了。
  “那好吧!我一会儿去超市买些菜。”
  回到报社没两个小时就下班了,老梁和报社其他几个同事就到他办公室来,老梁说:“兄弟,一起去外面吃饭吧!反正你回去还得动手做。”
  秦礁说:“谢谢梁总,不过今天没什么胃口,不想吃饭。”
  几个人又一起劝:“走吧,你陪兄弟们喝喝酒!好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秦礁心里挺感动的,他知道同事们是担心他一个人会因为悲痛搞垮了身体。
  “谢谢大家,好意心领了,不过晚上真没胃口,再说还有点其他的事要处理。”秦礁说,“过几天我请你们吃饭吧!”说着给几个同事每人递了一支烟。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到他态度坚决,不便再劝,只好转身走了。老梁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兄弟,你的事兄弟们都知道了,你一定要想开些,不要让自己太难受了。”
第33章 重燃
  同事们走后,秦礁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叫吴霜的女孩来。
  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几乎没有一点心思去考虑原来设计的那个计划,现在看来是应该重新考虑的时候了。
  他用办公室的电话给刘恋打了过去,一会儿刘恋就接了,有些意外这时候秦礁会突然给她打电话:“才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没什么事,就打个电话随便聊几句。”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空?”
  刘恋说:“除了周末基本没什么时间,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单位工作量虽然不多,但事情天天都会有。”想了想又问,“你问这个干吗?嘻嘻,如果有什么好事我倒是可以请假的。”
  “也不算什么好事,就是凤山县旅游局的一个哥们儿给了我不少当地旅游景点的门票,我正在发愁如何处理这些门票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和吴霜一起去玩。”
  刘恋开始是满心期待的,但一听到吴霜的名字立马不高兴了,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礁说:“没什么意思,就想请你们两位一起去玩。”说着他自己也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真是有些蠢不可言,女人都是些争风吃醋的动物,他同时扯上两个女生一起去游山玩水,人家不生气才怪呢。
  刘恋快人快语:“秦礁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得如实回答。”
  秦礁说:“你问吧!”
  “你到底看上我们两人中间的谁了,如果是吴霜的话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如果是我,嘿嘿,那就不要她去了。”
  秦礁没想到刘恋这么大胆,公然向自己发难,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啦?说话啊!”
  他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来说清楚这件事情。
  “你如果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是吴霜了。”刘恋哼了一声。
  “不是不是。”秦礁说的是实话,他当然不会喜欢那个女孩,他只是想借她来报复一下她的父亲,在这个计划里,她无疑是一个牺牲品,是两个男人之战的牺牲品。他更不会喜欢刘恋,她只是他用来博弈的一个棋子。他怕万一约吴霜一人去外面,那个涉世未深的女孩不会同意,所以扯上刘恋会保险一些。
  刘恋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那就是说你看上我了?”
  秦礁又沉默了,他现在玩的是两边不能得罪,两边也不能承认。如果他说自己喜欢的是吴霜,鬼知道刘恋在醋意下会干出什么事来,万一坏了自己的计划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时候秦礁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情场老手,关键时刻居然玩起了欲擒故纵,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在钓鱼,他轻轻地玩一点小花招,两个女孩就不是对手了。
  “你吃饭了没有,我饿死了。”秦礁扯开话题。
  刘恋关心地说:“那你快去吃饭吧,别饿坏了。”
  “好咯,那我先回去了,这事看时间安排吧!没问题了我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嘻嘻,只要你定下时间,我就请假陪你去玩。”这个女孩甚至连象征性的婉拒一下也没有,爽快地答应了他。
  挂断电话后,秦礁又给吴霜打了个电话,把刚才开始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凤山县旅游局的一个哥们儿给了我不少当地旅游景点的门票,我正在发愁如何处理这些门票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去玩一天。”
  这次他把刘恋的名字省略掉了,他想看看吴霜的反应。
  吴霜沉默了一下,然后答应了:“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散下心。”又问,“秦大哥,就我们两个人去吗?”
  “是啊!你如果觉得不太热闹的话多叫几个人好不好?”秦礁心怀鬼胎地说。
  “我不喜欢人太多了,不要叫别人了,我就跟你去吧!”吴霜装着随意地说道。
  秦礁暗笑一下,心里狠狠地在骂:姓吴的,老子也要玩玩你女儿了。
  “是啊!上次请你吃饭也不来,这次你再拒绝我,可真是伤我心了。”
  吴霜嘻嘻一笑:“上次那事秦大哥你不能怪我,你也知道的,那几天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实在是脱不开身。”
  秦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给你开玩笑的,这种事情我肯定理解的。”
  吴霜笑着问:“具体是哪天呢?”
  秦礁开玩笑说:“看来我们的吴霜也是个贪玩的家伙啊!”
  吴霜意识到自己显得有些急迫,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我以前也不太喜欢出去旅游的,难得你这才子大哥亲自陪我去玩,我多少要给些面子吧?”
  秦礁打了个哈哈:“后天正好是周六,你有时间没?”
  吴霜想了想说:“周六肯定有时间。”
  “那好吧,时间就定在周六吧!我们后天一早就动身,到时我来接你啊!”
  “不用了,你说在什么地方坐车吧,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秦礁说:“我借我朋友的车,自己开车去。”
  吴霜一听更高兴了:“自己有车去就更方便了,去凤山县开车也就两、三个小时,当天还可以赶回来。”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秦礁再次确定。
  “嗯,那我们后天见吧,到时你打电话给我就是了。”吴霜说。
  挂了电话,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冷水市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某个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淫人妻女者,其妻女必为人淫之。
  姓吴的,老子也要让你试试女儿被人****的感觉。
  良久,他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才看到梁怡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了信息:
  电话怎么一直占线?赶快回家吃饭了。
  看到这句话,秦礁心里好像又有了那种温暖的感觉,在自己住的房子里,有一个女人做好了饭菜在等他。他应该和这个城市所有的人一样,回到那个暂且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尽管这个女人不是他原来的那个女人。
  城市的大街上车水马龙,秦礁关了办公室的门,下了楼。大刘带着那个叫阿嗳的mm站在楼下,拿着手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阿嗳穿着一身深黑色的紧身衣,显得肉感十足,看到秦礁,耷拉着脸也不理他,只瞄了他一眼就把脸背了过去。
  秦礁心里就有些不快,大刘看到他,把他拉到一边,伸出手来:“麻烦了,这娘们儿怀孕了。”
  “这是好事啊!”秦礁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索性生下来算了,这样一来,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大刘的眉头一皱,“我现在******后悔死了,那一枪你说怎么就那么准呢?!”
  秦礁禁不住笑出声来:“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和你讨论这件事情。”
  大刘看了看阿嗳站在不远处,探头过来说:“谁知道她怀的是不是我的种?”
  “你连这个也怀疑?”
  “怎么能不怀疑?这娘们儿外面不只我一个男人。”
  秦礁就不想劝下去了,说:“那就拉她去医院做了吧!”
  大刘苦着脸:“我也这么打算的,可这娘们儿死活不同意流产,说无论如何都要生下来。******,她这是赖上我了。”
  秦礁说:“那我也帮不上你啊!这事得你自己去和人家好好商量,怎么说你也插了一手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想让你帮着劝劝他。”
  秦礁眼睛睁得老圆:“你不会找错人了吧?这事我怎么能劝?”
  大刘想了想,似乎觉得他说得也在理,就叹了一口气:“身上有没有现金?”
  秦礁说:“有。”
  “有多少?”
  秦礁拿出钱包,数了数,大刘没等他数清楚,拿过钱包从里面掏出一千四百块钱,说:“我身上没带现金,晚上我再哄哄,同意的话明天一早就带她去医院。”
  秦礁说:“如果人家外面没有其他男人的话,这孩子应该生下来,这是我的态度,你考虑一下。我先回去了。”
  大刘说:“你这就回去了?”
  “那还想我怎么样?”
  “我晚上还没吃饭呢?!你负责吧!”
  秦礁想梁怡还在家里等自己,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公司老总,让第三者介入到他们之间的这种有些不太清白的关系里去,多少会让她有些难堪,尽管这事大刘也是知道的。
  “晚饭你就不要赖我了,自己想办法解决。”说着他就往回走。
  看到秦礁要走,阿嗳终于出声了,她说:“秦礁,你倒是帮我评评理,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承认。”
  秦礁回过头来,很为难地说:“这事我真帮不上你们,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
  阿嗳就哭了起来:“其他的倒是次要,姓刘的这个王八蛋居然敢怀疑我的人格,硬是说我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说我怀的孩子不是他的。我争口气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然后去做dna鉴定。如果孩子是他的,他就得给我们母子名分;如果不是我自己养着,绝对不缠着他。”
  秦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说:“你这是何苦呢?!万一……”说完这个“万一”他就后悔了,再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阿嗳哭得更凶了,边哭边骂:“秦礁这个王八蛋,连你也怀疑我,呜呜呜,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秦礁也有些束手无策:“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
  然后他对大刘说,“你倒是过来劝劝人家啊!”
  这时大厦的楼下有几个人远远站着往这边看,秦礁推了大刘一把,使了个眼色。大刘会意,他拉起阿嗳,说:“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商量吧!你在这儿吵也不是个办法啊!”
  阿嗳继续哭得轰轰烈烈:“我就要在这里讨个说法,我明天还要到你单位去,我要让你所有的同事都看清楚你姓刘的是个什么人。”
  大刘也火了:“你他妈是没完没了啦?!老子懒得理你,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我走了。”说着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拦住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阿嗳更伤心了,索性蹲在地上哭闹起来。
  眼看就收不了场了,秦礁上前圆场,他对阿嗳说:“你这样的做法一点也不明智,任何一个聪明的女人都不会像你这样做。”
  阿嗳的语气就有些缓和。秦礁看有点效果了,又说:“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你这么大吵大闹,只会让他更讨厌你,让事情更加无法收拾。”
  阿嗳抬起头来,一脸的迷茫:“那我该怎么办?我是真心喜欢他的,秦礁你是好人,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
  秦礁看着她那样子,觉得有些可怜,心里生起几丝不忍:“大刘这人我是了解的,你与其吵个天翻地覆,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阿嗳看了看秦礁,眼神里有一丝怀疑,秦礁的神情却很坚定:“你信我的不会有错,否则这事谁也帮不了你。”
  秦礁说的是真话,他了解大刘这个朋友,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个不受胁迫的人。
  阿嗳愣了半晌,站了起来。
  秦礁说:“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阿嗳点点头:“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你赶紧回去吧!”
  回到家的时候,梁怡已经坐在餐桌前等他半天了,看到他推门进来,就假装生气的样子:“饭菜都凉了,你不早就下班了吗?去干吗了?”说着接过秦礁的包。
  秦礁就把这事跟她说了。梁怡听后也没发表意见,一副心事满腹的样子。
  秦礁就问她:“如果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吧?”
  梁怡说:“他根本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给他生个孩子?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秦礁调侃她说:“成熟女人的处世之道果然就要深刻得多啊!”
  梁怡就没提这事了,两人坐下来吃饭。
  一桌子的菜,虽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每个菜都色香味俱全,看得出来她是花了心思的。吃完饭,梁怡收拾残局,秦礁心不在焉地坐在客厅看电视,一会儿梁怡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就坐在他旁边看起了电视。
  过了半晌,秦礁看了看手机说:“都六点多了,你几点回去啊?”
  梁怡没想到他会下逐客令,一时有些意外,愣了一下说:“不要我在这里陪你过夜?”
  秦礁思绪万千,脑子里有些乱,没听清楚梁怡的话。
  梁怡看他没有理睬自己,就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秦礁,如果我不小心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会不会也要让我打掉?”
第34章 平息事端
  秦礁一个激灵,他望着站在门口的梁怡,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强人的眼里有种隐隐的期待,她似乎在等待着从他的嘴里跳跃出一排美丽的字符来。
  但是秦礁没有回应她的期待,他只是嘿嘿笑了一下说:“这个……这……你怎么可能会怀上孩子呢?”
  等他缓过神来,梁怡已经走了。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事。在他看来,他与这个叫梁怡的女人只是带有些许感情色彩的艳遇,两个在漫无边际的寒夜里独行的人碰巧遇见,彼此温暖,如此而已。
  但是,现在她却突然问自己这么一个他根本就从未想过的问题。
  电视屏幕上不停地闪过一些镜头,让秦礁陡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
  第二天一早秦礁发现自己竟睡在了沙发上,简单的洗漱之后便背着包去上班。刚出电梯,他就看到报社那层楼的过道里围了一堆人,七八个陌生的彪形大汉正和报社的几个同事拉扯在一起,一把手余建国也被围在人群中间,一个带头的大汉扯着他的衣领,咆哮如雷:“今天你们要是不给老子一个交代,非砸了你这个鸟报社不可。”
  秦礁前脚刚到,大厦保安科的张科长带着几个保安后脚就跟上来了,看这架势想必是来闹事的,就过来劝阻,没想到那大汉丝毫不给面子,反手一把推开张科长:“去你妈的看门狗,关你鸟事?”
  秦礁看看形势,自己这边连保安一共是十几个大男人,而闹事的人数却一半不到,就上前拉开那大汉的手,把余建国从人群中成功解救出来:“你们先不要嚣张,到底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否则真打起来你们要吃亏的。”
  张科长面子扫地,冲着对讲机喊:“小张你们马上通知派出所,然后全部上十二楼报社来,带上电棍,这里有人闹事。”
  同来一起闹事的也有懂行情的,一看这阵势对己方不利,也来劝为首闹事的大汉:“刘二哥,我们先给他们讲道理吧!”
  被称为刘二哥的大汉终于有了些冷静,气呼呼地点了一支烟,从衣服里翻出一张前几天的晚报,指着一篇报道说:“你自己看。”
  秦礁接过报纸还没看,余建国就把他拉到一边,虎着脸说:“这件事你来处理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宣传部开个会。”说完他就走了。
  稿子是报社记者老王写的,前两天事情太乱,签发的时候自己也没有细看。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报社接到一个叫张先生的读者爆料,他说自己请本市一家叫堂皇门的装修公司为自己装修的新房还没到两个月,墙壁上的漆和涂料竟然成块地脱落,这时张先生再去联系装修公司,没想到装修公司却拒不认账了。
  张先生一怒之下将这家装修公司告上了法庭,老王接到爆料后,就采访发出了这篇稿子。
  本来情况也基本属实,可偏偏碰上个有背景的主儿,这家装修公司有些来头,秦礁是知道的,它是全市最大的一家装修公司。这事被晚报曝光后,原本定好的几个客户因为看到报纸上的新闻纷纷另觅别的装修公司,再也不敢与这家公司合作,这家公司一下子损失了好十几万的收入,于是公司老总的弟弟召集了几个员工来报社闹事,扬言要把写稿子的记者老王打残废。
  秦礁一下子哭笑不得。其实作为本地的晚报,尤其指靠着本地的企业养活,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得罪企业的,只是这家装修公司在冷水经营多年,没在晚报投过一分钱的广告,这个报道多少有些落井下石、公报私仇的味道。
  秦礁问那个刘二哥:“情况属实啊,我们媒体有合法的采访报道权,你跑我们这儿闹什么?有本事你上法院告我们去啊!”
  那刘二哥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他对秦礁说:“我不管你七七八八的,反正你们报社得赔偿我们的经济损失,并且要在报纸上公开道歉,否则……”
  “否则怎么样?”
  “那你们就等着瞧好了。”刘二哥狠狠地说,“在冷水这地方,还没有让老子害怕的人!”
  秦礁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
  正说着,派出所的两个警察就上来了,看到警察上来,那刘二哥更欢了,上前打招呼:“赵哥,你来得正好……”明显他认识那两个警察。
  为首的警察打断了他的话,板着个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刘二你来这里干吗?你好大的胆子!敢跑到这里来闹事?”
  刘二哥愣了一下,随后脸青一块红一块的,不说话了。
  那个姓赵的警察装腔作势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对秦礁说:“我把这几个人先带回所里做下笔录。”然后带着几个人就下楼走了。
  秦礁心里冷笑一下,像这种事无非是做个样子罢了。几个保安见没什么事了也跟着下了楼。
  本来以为一场闹局就这样收了场。没想到下午的时候,有人打电话给秦礁:“是秦主任吗?您好您好。”
  秦礁说:“我是秦礁,您哪位?”
  电话那边的男人说:“我是堂皇门装修公司的老板,我叫刘一民。今天上午在你们单位发生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
  秦礁没好气地说:“道歉就算了,管好你那个宝贝弟弟,别哪天一把火把我们报社烧掉就成了。”
  刘一民呵呵笑了笑:“秦主任不要生气,我那个蠢兄弟做事情太过鲁莽,真是对不起了。”又说,“刚才房产局的吴局长在电话里也批评我了,还说秦主任也是自己人,让我亲自出马给您解释这事……”
  秦礁没想到这张网也涉及吴柏林,就假装热情了一些:“既然是吴局长的朋友,那这事就算了。”
  刘一民就嘿嘿笑道:“那就多谢了,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秦礁心里冷笑一下,这王八蛋也太精明了些吧,想打着一个局长的招牌就把什么事都了啦?
  刘一民说:“晚上想请您吃个饭,一是当面赔个错,二是借机会认识一下秦大主任。”
  “吃饭就算了,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你就给兄弟一个机会好不好?”刘一民很诚恳地说,“一会儿我派车过来接您,哈哈,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不等秦礁回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没一会儿秦礁就把这事给忘了,下班的时候像往常一样下楼,刚刚到了马路,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就驶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秘书模样的漂亮女孩从车里下来,那男人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秦主任,我就是刘一民。”
  秦礁礼节性地笑了笑。
  刘一民打开车后门,说:“请上车吧!一起找个地方喝两杯。”
  秦礁不好再推辞,就上了车。
  刘一民面带微笑,他长得有些清瘦,白白净净倒更像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真没想到秦主任这么年轻有为!”刘一民边开着车边说。
  那漂亮秘书坐在秦礁的身边,看了看他也嘻嘻一笑说:“刘总,真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您要请的什么主任是个老头呢,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这么帅!”
  刘一民笑着点点头:“是啊!”
  秦礁有些不自在:“刘总,两位说笑了吧!”
  刘一民说:“不要喊刘总,这样喊起来多生分,我比你年长些,我们以兄弟相称更适合一些!”
  秦礁没说话。
  刘一民有些尴尬,那漂亮秘书也是个精明人,就改了口,应话说:“是啊,秦大哥和刘总按兄弟相称好些。”
  车子开到红太阳酒店停了下来,那漂亮秘书在前面领路,进了四楼餐厅的一个包房,服务员笑眯眯地拿来菜谱,刘一民接过又递给秦礁:“今天秦老弟是客人,酒菜由你点。”
  秦礁说:“我无所谓,再者我对这里的菜不熟悉,还是你们点吧!”
  那漂亮秘书倒不客气,接了过来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
  刘一民笑了笑:“刚才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我的秘书欧阳,全名叫欧阳马丽。”
  秦礁被这个名字逗乐了。
  刘一民说:“我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也乐了。”
  欧阳嘻嘻哈哈地说:“我父亲姓欧阳,母亲姓马,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秦礁呵呵一笑说:“我大致也猜到了。”
  欧阳说:“秦大哥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能猜到,刘总第一次听我这名字可是没有猜到的。”
  刘一民说:“我哪有人家秦老弟聪明,人家可是冷水市的名记。”
  说着酒菜开始上了起来,几个人边喝边聊。看着气氛不错,刘一民使了个眼色,欧阳会意,站了起来:“你们两个大男人先喝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欧阳出去后,刘一民从边上的皮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递给秦礁:“这点小意思请兄弟收下。”
  秦礁喝了一口酒,说:“刘总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就是想和兄弟交个朋友。”
  “交朋友也不用这样表示吧?!”
  “当然还要请兄弟帮个忙,你也知道,这种事被媒体捅出来,我们这家小公司今后就很难再在冷水市混下去了。”刘一民说,“兄弟想办法帮我在晚报登个更正启事之类的,帮我们澄清一下。”
  秦礁听了“澄清”这两个字,心里冷笑一下说:“这个有些难办,稿子签发得由社一把手说了算。”
  “你就不要骗我了,这些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刘一民说,“我都了解清楚了,这点事只要你出手分分钟就解决了。”
  像这样的钱,秦礁以前是从来不收的,后来慢慢也想通了,这样的世道,这样的钱不收白不收,只要不违背自己良心的底线就行了,也就没再坚持,把那叠钱收了下来说:“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帮你办成,我先试试吧!”
  刘一民举起酒杯:“这事就全靠兄弟你了,无论如何都得帮帮我。”
  对刘一民这种有奶就是娘的商人嘴脸,秦礁再也熟悉不过了。晚报虽说发行量不算很大,但是搞了两次房交会,每期向购了新房的业主免费派送15000份报纸,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如果这次事情得不到报社的解决,这家公司真的很有可能要关门大吉。
  秦礁第一次体会到了权力的好处。
  没一会儿欧阳马丽回来了,看着两个男人喝得差不多了,就说:“我再敬秦大哥一杯吧!”
  刘一民说:“你应该连敬你秦哥三杯。”
  欧阳马丽撅了一下嘴巴:“为什么要连敬三杯呢?”
  刘一民笑着解释说:“第一,你和你秦哥男才女貌,这是第一杯;第二,你秦大哥帮了我们公司的大忙;这个第三嘛……”
  欧阳马丽就坏笑一下:“第三想不起来了吧?”
  刘一民奸笑一下:“第三,你认了秦礁这个大哥。”
  欧阳马丽说:“这理由都是事实,我应该敬这三杯。”
  秦礁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头脑开始有些眩晕的感觉。欧阳马丽不依不饶,端着一杯白酒趴在他的背上,娇滴滴地说:“无论如何你得喝了这三杯,我的亲哥哥。”
  欧阳马丽身上的体温和体香一下子传到了秦礁的心里,尤其她那一对坚挺的双峰挤压在他的背上,让他的身子一下子热了起来。
  喝完这三杯白酒后,秦礁彻底不行了,晕晕乎乎地说:“真……真不行了,我要先……先回去了。”
  刘一民暗笑一声,说:“我已经在楼上开了房,你今晚就睡这里了。欧阳,你先扶你秦哥回去休息吧!我先回公司了。”
  欧阳马丽也有些醉意了,拎起秦礁的背包,扶着他上了二楼的房间,帮他安置在了床上,看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便将房门带上离开了。刘总的用意很明显,只是今天秦礁的确是喝醉了,欲望和情仇都在酒精的浸泡下化作了泡影,此时此刻他只是自己,像是未出生时一样的宁静,没有意识,也不会做梦。
  半夜醒来后,秦礁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赤身裸体地躺在宾馆的床上,脑子昏昏沉沉,只记得是欧阳马丽将他扶上来的,至于之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酒后乱性啊,他心里暗暗叫苦,收拾了一下,悄悄地出了房间,好在酒店门口半夜还停着出租车,叫了一辆就回家去了。
  回到家,打开房里的灯,孤灯弄清影,秦礁感觉到这个刚刚住了一天的房子格外陌生,心里涌动着悲凉。
  他去包里翻手机的时候,想起来刘一民给过自己一个装满了钱的信封,于是拿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整整两万元。手机上收到一条未读的信息,是吴霜发来的:秦大哥,想到今天要出去玩儿,睡不着觉了!
  对啊!自己今天要带着吴霜去凤山县玩,筹措了这么久的计划终于要实施了,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那辆银白色的北京现代梁怡一早就开过来了,头天秦礁向她借了车,说是要去外地采访。她把车开到秦礁的楼下,“嘟……嘟……”按了几声,秦礁昨晚喝了太多的酒,睡得昏天黑地的,根本就没有听到。
  梁怡就上来敲门,门铃响了半天秦礁才迷迷糊糊地起来:“谁啊?”敢情他忘记人家送车来了。他眯着眼睛开了门,看了看时间,才早上八点钟,“这么早就敲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你不要车了?那好吧,我走了。”梁怡假装要走,秦礁这才想起人家是来给他送车的。再清醒一点,今天还有一个泡妞的任务。就拉着她:“我睡迷糊了。”
  梁怡白了他一眼,发现苗头似乎有些不对。都说女人的眼睛毒,尤其是她这种精明的女强人,一眼就看出了些问题:“昨晚干吗去了?”
  秦礁说:“没干吗!”稍后反应过来却心虚了,他是个不善说谎的男人,像这类事自然藏不住。他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补充说,“一个老板请客吃饭,喝多了。”
  梁怡凑近闻了闻他的身上:“不对,除了酒味你身上还有女人的味道。”
  秦礁一下子慌了,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昨晚都做过些什么,竟有些沉不住气:“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的事,你不要人身攻击啊!”说完就觉得自己像极了周星驰《功夫》里面的包租公偷看人家女人洗澡后的强辩:七星,你没凭没据不要乱冤枉人啊!
  梁怡一下子更肯定了:“难怪不让我在这里过夜,原来外面还有其他的女人,秦礁啊秦礁,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呢!没想到你也就是一个花花公子,我是看走眼了。”
  秦礁强辩说:“你怎么可能从我的身上闻出女人的味道来呢?这不是冤枉人吗?”
  “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梁怡说,“虽然被酒精的味道压制着,但也绝逃不过我的鼻子。”然后一把搂住他说,“我不管那么多了,让别人掏空你还不如我来呢!”
  秦礁一想今天还有大事,绝对不可以让这女人掏空自己,就假装生气地推开她:“你怎么不相信人啊?”
  梁怡的眼睛红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管你的私生活,我去上班了。”
  说着把汽车钥匙丢在他的床上就要走。
  秦礁有些不忍心,想想自己真的做得过分了,梁怡是真心对待他的,这他感觉得到。他想,自己这一辈子真是罪孽深重啊!欠了这么重的情债,还是还不清了。
  他把她拉回来抱住她,嘴上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房里一下子安静得有些可怕,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脏在跳动。两人沉默着搂了一会儿,梁怡缓和了一些,抬头看了看他说:“我先去公司了。”
  走到门口时,她又回过头来看了秦礁一眼,欲言又止。眼神里有n多复杂的成分,到底没有说出来。秦礁听到她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来,渐行渐远。
  洗漱了一把,秦礁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一个旅游者,穿着一件浅灰色的t恤和一条白色的休闲裤,戴着一顶太阳帽和一副墨镜,然后背起一个大旅行包就出了门。梁怡的那辆漂亮的北京现代就停在楼下。
  他坐在车里,意外地发现车里居然有一大包的东西,食品、饮料,还有一套新的男装,尺码正合秦礁的身材。秦礁有些感动,他没想到梁怡如此细心,什么都帮他准备好了。
第35章 复仇之路
  秦礁的驾照是在那座沿海城市工作的时候考的,很久没开车了难免有些生疏,试了一下车,然后给吴霜打电话:“我开车出来了,你起身了没有?”
  吴霜嘻嘻一笑:“我六点就起床了,就在等你,还以为你忘了呢!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催你……”
  小女孩迫切的心情让他暗笑一声:“那我开车过来接你。”
  “好啊!那我在邮局宿舍门口等你咯!”
  “刘恋不知道这事吧?!”秦礁试探着问。
  吴霜说:“嘻嘻,我出来时她还在睡觉呢!当然不知道。”
  秦礁边开车边说:“你莫非六点就出来等我了?”
  “是啊!”说完吴霜可能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又说,“才没有呢!早上空气好,我出来散散步。”
  到了邮局门口,老远就看到她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吴霜体态有点偏胖,长得并不算漂亮,但是皮肤相当好,像婴儿一样白嫩细滑,吹弹可破,加上她身材丰满,长着一张娃娃脸,显得很是可爱动人。
  秦礁看她今天穿着一套浅白色的运动服,更增添了几分青春活力。
  看着秦礁的车终于来了,她提着一个大背包兴奋地跑过来,秦礁下了车,帮她把东西放好,然后说:“上车吧!”
  吴霜就去拉车后门,秦礁心里暗笑一下,他没想到这个贪官的女孩居然还这样传统和羞怯,笑笑说:“坐前面来吧!”
  吴霜这才坐到前面,说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理由:“我怕坐在前面影响了你驾驶。”
  秦礁笑了笑,打开了车窗。
  初夏的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汽车渐渐驶出了城市,开始在山间的公路上飞驶。见到大自然,吴霜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话也多了:“今天真高兴,好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我本来很不喜欢冷水这个地方,从小就想离开这里,没想到大学毕业还是回来了。”
  秦礁手握方向盘,点燃一支香烟:“为什么?”
  “我从懂事起就讨厌我的父亲,所以我才想着离开这个地方,远离我的家。
  只是我的母亲还在这里,毕业后才不得不回来的。”吴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忧郁。
  “为什么不喜欢你的父亲?”秦礁明知故问。
  吴霜沉默了一下说:“算了,今天难得这么开心,我就不想再提这些事了。”
  秦礁笑了笑说:“好,那咱们今天就说开心的事,那你刚才说今天很开心是为什么?”
  吴霜脸上露出了笑容说:“我不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秦礁笑了笑说。
  “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今天这么开心。”
  “我也不告诉你。”
  吴霜大笑起来:“我没想到秦大哥也有幽默的时候,我以前只认为你是个深沉的男人。好吧,既然深沉的男人也有幽默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吧!”
  秦礁等待下文。
  “一是今天天气不错,二是能够和冷水市的大才子一起玩心情自然也是好的。”吴厢嘻嘻一笑说。
  秦礁笑笑,亲昵地骂她:“看你这点出息。”又看了看她的衣服说,“今天我们穿款式和颜色都差不多的衣服喔!就像情侣装一样。”
  吴霜一听这话,再看看秦礁的衣服,果然很像,脸一下就红了:“我又不知道你今天会穿这样的衣服。”
  秦礁侧眼看了看她,只见她那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急促,心里怦然一动。
  两人坐在一排,吴霜娇嫩的皮肤时不时和秦礁碰撞一下,使得他有些心猿意马。就是这个时候,乔叶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有些急迫:“你在哪里啊?
  我到你的房子去,里面没人了,房东说你前两天搬走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秦礁这才想起来自己搬了家,居然没跟她说一声,连忙道歉:“前两天才搬的,这两天事多,就忘了告诉你啦!真是对不起。”
  乔叶哼了一声:“吓我一跳!”
  秦礁说:“我现在在外地,明后天才能回来,我回来再打电话给你吧?”
  乔叶委屈地说:“好吧,难得今天休息,想过来帮你做顿饭吃。”
  秦礁看看旁边的吴霜,怕引起她的怀疑,就对乔叶说:“我知道了,回来再联系你,请你吃饭就是了。”
  挂了电话,他向吴霜解释说:“我表妹打来的,她在我一个朋友的企业上班。”
  吴霜脸一红:“你跟我说这个干吗?”
  “不是怕你误会吗?”秦礁大大方方地说。
  吴霜的脸更红了:“我们只是朋友关系,你不用给我解释的,呵呵!”
  秦礁看这小女孩有些顶不住,想再说下去怕是她要晕倒在这车上了,就没再言语。
  凤山县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或者说冷水市的旅游景点真不错,有这么多大自然绝妙的风景。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国家级的森林公园,虽说是国家级的森林公园,但是由于地理位置上的劣势,凤山县的旅游业经营惨淡。去年来这里采访的时候,凤山县森林公园管理处和县旅游局的几个领导就对秦礁他们这些记者大倒苦水,希望媒体的朋友多帮着宣传一下。
  上午九点多一点就到了凤山县森林公园。公园管理处的领导是认识秦礁的,看到秦礁开车到来,管理处的主任就有些讨好地给他和吴霜递烟倒茶,打个哈哈说:“欢迎秦记者亲自来视察。”
  秦礁笑笑说:“李主任不要客气了,我就带我女朋友过来玩一天。”
  那个李主任看看吴霜,笑道:“原来是小两口一起来的啊!行,我这就安排一个导游给你们,让她领着你们到山里好好玩玩。”
  秦礁说:“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李主任想了想说:“也对啊!你们小两口来玩,我再派个第三者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呢?行,那你们先进山好好玩着,晚上下山我再给你们接风。”
  秦礁笑着点点头,看了看吴霜,她的脸已经绯红了。
  李主任看着秦礁出了管理处的门,突然若有所思地追了上来:“秦记者你等等,你带样东西进山吧!”说着拿出一顶双人帐篷递给他,坏笑一下说,“你们在山里玩累了,可以用这个东西休息一下。”
  秦礁乐了:“李主任想得可真是周全,谢谢啦。”
  车子继续往山里开去,一路上游人极少。开始还是有一条公路进山的,可是开了一里多路,前面就没路了,原来到森林公园的建设范围的尽头了。前面一个保安看到秦礁两人走下车来,就过来打招呼:“您是秦记者吧?”
  秦礁点点头。
  “刚才李主任跟我说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那保安笑眯眯地说,“前面就是原始森林了,里面一般很少有人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迷了路。好在现在山里的天气还有点冷,没有蛇出来,比较安全。”
  秦礁一听这话,这才感觉到有些冷,山外面已经有些酷热了,可是这大山深处居然如此阴冷。
  那保安笑笑:“我们早就考虑到了,给您准备了这个。”说着拿出一件军大衣递给秦礁。
  秦礁和吴霜道了谢,就拿着一大堆东西进山了。
  只见这周围到处都是山,层峦叠嶂,高耸入云,连绵起伏,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尽头。隐隐一条山间小道一直往上,好像通往云中。
  吴霜跟在后面开始一言不发,后来就气喘吁吁走不动了。
  秦礁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拉她,吴霜的脸红红的,说:“刚才你怎么告诉别人我是你女朋友啊?”
  秦礁坏笑一下:“我不这样说,人家怎么会照顾得这么细心呢?再说了……”
  “再说什么?”吴霜红着脸问。
  “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秦礁厚着脸皮说。
  吴霜的脸更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秦礁也没多说,一只手拉着她,背上还背着一大堆的东西往山里面走。
  又走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座小山顶。这山长得真是有些奇怪,山顶居然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周围也没有大的树木,足有十来亩的面积。
  两人再也走不动了,秦礁看看周围都是苍茫大山,说:“真是山外有山啊!我们就地休息吧,不往前走了。”
  吴霜也是满头大汗,跟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想到爬山这么累人啊!
  我们不往前走了?”
  “不走了吧?”秦礁说,“如果再走的话今天就下不了山啦,得在这深山老林中过夜咯!”
  “在这山里过夜?”吴霜一听就兴奋了,“那可就真的太刺激了!”
  秦礁递给她一瓶水说:“你想在山里过夜就由着你咯,我反正无所谓。”
  吴霜喝了一口水,想了想:“在山里过夜还是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我吗?”秦礁坏笑一下说。
  吴霜的脸就红了:“我怕你干吗?我是怕这山里有什么野兽,像狼啊狗熊野猪啊什么的!”
  秦礁哈哈大笑,想了想又说:“森林公园的旅游手册上倒真的介绍过,说这山里有这样的猛兽。这山绵延三百里,近乎原始森林,有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两人的肚子有些饿了,秦礁就拿出旅游包来,把里面的食品倒出来,想了想又打开了帐篷,把食品放在地上,巧克力、面包、烧鸡、榨菜、火腿,还有话梅和饮料,七七八八一大堆东西。秦礁进了帐篷,吴霜却坐在外面的草地上。
  “你莫非就坐在外面?”秦礁笑着对外面喊。
  吴霜支支吾吾说:“帐篷空间太小了,怎么挤得下我们两个人呢?”
  秦礁说:“人家设计的是双人帐篷,自然有足够的空间。”
  吴霜还是不进来,秦礁没办法,只好把东西拿到外面的草地上来。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着云山美景。秦礁看着这些景色,一时有些恍惚,失神地说:“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住上一辈子,倒是人生快事啊!”
  吴霜看着他有些痴迷的样子,也有些痴了,半晌说:“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偶尔来玩玩可以,但如果说长住在这里的话,会很寂寞的。再说你也不是修行的人,否则真可以考虑来这里喔!”
  秦礁恍惚中,没有听清楚她的话,自言自语:“世外桃源啊!”
  他的这副神情让吴霜心里柔软了,她不知道,此时的秦礁内心在痛苦地想着一个人。直到脸上有些冰凉的感觉,秦礁才觉醒过来,原来下雨了。
  山里的雨说来就来,而且来势汹汹,他急忙拉着吴霜钻进了帐篷里面,将门帘拉上。两人刚刚进了帐篷,暴雨就从天而降。
  秦礁说:“李主任真是有先见之明啊!没他给咱们的这个帐篷,我们不知会淋成啥样?”
  伴随大雨而来的还有电闪雷鸣,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轰!”一个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帐篷的上空响起,吴霜一声惊叫,条件反射地一头扑到秦礁的怀里。
  秦礁抱住她,说:“别怕,有我在呢!”然后,秦礁就注意到自己的生理发生了某个变化。
  吴霜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脸立刻红了,一下子推开秦礁,坐了起来。
  秦礁哪由得她,一把将她按在帐篷里,压在她的身上。
  吴霜又是一声尖叫,她明显被惊吓到了,用力推他:“秦大哥,你干什么?不要……”她的嘴已经被秦礁的嘴堵上了。吴霜左躲右闪地挣扎着,而此时的秦礁却完全变成了一头野兽,哪听得进去半句话,只顾着拉扯她的衣服。吴霜拼命反抗,但终究是个女孩子,不是秦礁的对手,没一会儿,她哭了起来,也不反抗了。
  秦礁看她停止了反抗,头脑倒有些清醒了,定定神问她:“你不喜欢我吗?”
  吴霜呜呜地哭泣,抱着双腿蹲在帐篷里:“呜呜呜,我喜欢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子对我啊!”
  秦礁就哄骗她说:“傻瓜,男女相互喜欢,这一步是迟早的,我只是一时冲动罢了。”
  吴霜哭着说:“你又不喜欢我。”
  “我当然喜欢你的。”秦礁心里暗笑一下,“否则我来这里干吗?”
  吴霜说:“那你也太性急了,除非你和我结婚,否则这事我不能做。”
  秦礁没想到这小女孩原来思想观念还这般传统,就趴过来搂住她,花言巧语地哄她:“说真心话,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心动了。然后我想着办法,通过刘恋接近你,为的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第36章 悲伤的灵魂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昏天黑地响起了惊雷,雷声雨声压倒了一切。秦礁突然有一丝不忍,平心而论,吴霜是个好女孩,他差一点就想冲出帐篷,好好地淋一场雨,以消除掉内心的欲念。
  “我还是到外面去吧,你在帐篷里好好休息!”秦礁叹息一声。
  说着就站起身来,拉开帐篷准备往外面走,吴霜在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
  “不要!外面那么大的雨,你会感冒的。”
  秦礁说:“我感冒没有关系,但是我在这里的话,你会不安全。”
  吴霜愣了半晌,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等结婚了再给你行不行?”
  秦礁点点头,说:“我出去淋一下雨,你穿好衣服我也就没事了。”
  “不要!”吴霜埋着头说,“我不想你生病。”
  秦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把吴霜安排成这样一个人呢?在内心深处,他倒希望她是个坏一点的女孩,这样自己作恶的时候也不至于这么为难。
  秦礁站着没动,吴霜就过来拉了他一把:“再说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面也害怕。”
  “你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不走远。”
  吴霜就是不松手,可以理解,在这样的深山野岭,任何一个女孩也不会让她喜欢的男人冲入雨中,尽管这会有一些风险。
  “轰!”又是一个炸雷。
  吴霜吓得一个激灵,加之由于天气突然冷下来,半裸着身子的吴霜立即全身发抖,抓住秦礁的手也松开了。
  秦礁连忙拿出那件军大衣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他把帐篷的门帘拉开一条小口子,点燃一支香烟望向远处,只见远处的大山全部被云雾所笼罩,犹如仙境。
  这个帐蓬真是不错,防水性能超强,下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防水防潮材料,可惜里面的空间小了一些。抽完一支烟,回头看看吴霜,她还一动不动地躺在军大衣里,只露出了一双雪白的小腿,秦礁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你把衣服穿上吧!别不小心着了凉!”
  吴霜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他:“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戏都到了这份上,秦礁当然不能说不。吴霜说:“外面有点冷,你也睡进来吧!”
  秦礁就坏坏地开玩笑说:“我睡进来,你就是羊入虎口了。”
  吴霜用手拉了拉他:“入虎口就入虎口吧!”
  秦礁就没再坚持,一头钻进军大衣里面,贴着吴霜躺了下来。这样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秦礁的****已经被彻底激活了,不管不顾,一只手继续前进,刚刚探到前面,吴霜本来还在挣扎的手突然间失去了力量,全身软了下来。
  她意识迷糊地说:“不行了,我呼吸不过来,我是不是得病了?”
  天空中雷声大作。
  雨从中午一直下到傍晚,一点要停的意思也没有。好在他们带的食物和水足够,再撑上两天也没有问题。
  看看天快晚了,吴霜一下子就害怕起来,她支撑着坐了起来,对秦礁说:
  “我们真的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怕了?”秦礁看看她。
  吴霜点点头:“嗯,很害怕!”
  秦礁语气轻松地笑了笑:“傻瓜,你怕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有我呢!不要怕。”又说,“难得玩一次心跳,就好好刺激一回吧!”说着看了看手机,上面一点信号也没有,估计森林公园管理处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只是没有信号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始森林”的夜晚降临了。
  用吴霜的话说,她现在成了秦礁的人。秦礁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原本他认为,搞定了吴霜后他会很有报复的快感,但是看到吴霜的样子,他心里只剩下了罪恶感。
  他觉得自己同样是个极其无耻的人,利用了吴霜对他的敬重、信任,甚至崇拜,当然还有爱慕,狠狠地伤害了她。目前只是肉体上的,但是他知道,更大的伤害还在后头。
  秦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当他看到梅花点点的女儿红从某个部位流出的时候,这种自责和罪恶感突然伴随着肉体的快感强烈地冲击过来。身体是快乐的,灵魂是悲伤的。
  天亮了,太阳从头顶上升了上来,好大一个太阳!秦礁和吴霜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圆的太阳,离他们是那么近,就好像只要他们伸伸手,就可以抓到。
  “我们下山吧!”秦礁说。
  吴霜看看秦礁,眼神里闪烁着温情和丝丝的迷乱:“我不想下山,我还想再在这里待两天。”
  秦礁笑了笑:“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吴霜说:“去他的工作,我才不管呢!”
  秦礁坏笑说:“你不会是在这地方上瘾了吧?”
  吴霜假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坏蛋,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今天下山我是不行了,走不了路。”
  秦礁说:“我扶着你吧!”
  吴霜看看周围,说:“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还要扶着我,这怎么……”
  秦礁说:“行了没事,你赶紧洗个脸、刷刷牙,我带你下山。”
  “下山我们就回去?”吴霜问。
  “不回去还想干吗?”
  吴霜的表情就有些失望。
  “逗你的呢!下山后我们到县城找家宾馆住下来,先休息一下,好好吃一顿,然后洗个热水澡再说。”
  “好啊!”吴霜对这个决定十分欢迎,挣扎着起身,活动了一下,慢慢地可以走路了。
  两人洗漱了一下,收拾好东西往山下走,那保安老远就看到秦礁扶着吴霜从山间小道上下来,忙迎了上去,接过他背上的东西,说:“可算下来了,我们李主任说你们再不下来就要组织人上山找了。”
  秦礁笑笑说:“我们没事,碰上大雨走不动了。”
  保安说:“我们也是这么猜的,就知道你们没事……怎么啦,你夫人受伤啦?!”
  秦礁说:“是啊!下山的时候摔了一下,把脚折了一下,不过没什么大事。”说着他看了一眼吴霜,吴霜的脸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保安敬业地说:“那得赶紧找个医院看看喔!”
  一场大雨把车子洗得干干净净,银白色的北京现代在大山的公路旁边显得异常耀眼。秦礁扶着吴霜上了车,对那保安说:“我就不去管理处了,谢谢你们的帮助啊!以后到市里,我请你们吃饭。”
  那保安讨好地嘿嘿一笑:“秦记者客气了,您是李主任的朋友,当然也就是我们的朋友,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啊!”
  吴霜也在车里探出头来向人家道了谢,车子直往山下的县城而去。
  大山脚下的凤山县城不大,但却很精致,不比内地其他的一些小县,这里的大街小巷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行人匆匆,车流不息,显得很有几丝浓缩版都市的味道。
  秦礁和吴霜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宾馆刚住下来,李主任的电话就到了:“秦记者,还没离开县城吧?”
  “没呢!不过这次麻烦你们够多了,就不再多打扰,下次你到市里来,兄弟我再请你喝酒。”秦礁说。
  李主任说:“你们难得来一次,没和你喝一次酒实在是有些遗憾啊!”
  秦礁笑笑:“放心吧,机会多得是的,另外回去也会帮着你们宣传一下。”
  李主任就高兴了,连忙道谢。
  挂了电话后,秦礁对吴霜说:“我先带你去医院吧!看看身体。”
  吴霜说:“现在没那么痛了,我不想去医院了。”
  确定没事了,秦礁也就不再多说了:“那你先好好洗个热水澡,一会儿我们去外面吃饭。”
  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看着还在睡梦之中的吴霜,他心里叹息一声。拿起手机,上面有一条信息,是大刘发来的:玩得可爽?我这里烦死了,快回来救我!
  回到冷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他们六点多钟从凤山县出发,两个小时不到就回到了市里。秦礁开着车把吴霜送回邮局,下车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望着秦礁,眼神里流露着一些复杂的情绪。都说第一个男人是最让女人刻骨铭心的,这话一点不假。
  两次的亲密接触让吴霜一下子就从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妹历经了变成女人的过程,这时这个内心单纯的女孩的心已经彻底被秦礁俘虏了,甚至只要看不到他的身影,她就芳心大乱。
  秦礁开着汽车回到家里,在路上的时候他给梁怡打了电话。为了让她找不出一点点寻欢作乐的痕迹,他回来的时候特意处理了一番,将任何有可能引发女人醋意的蛛丝马迹清理得干干净净。这倒不是因为他怕这个女人,而是不愿意多伤害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梁怡在楼下等他,这次她果然没有察觉出什么,看着他有些疲惫地下了车,说:“这趟采访还顺利吧?看来把你累坏了。”
  “还好。”秦礁应付说。
  梁怡说:“晚上给你炖只老母鸡补补啊!”说着笑嘻嘻地上了车,“我先去公司了,晚上我过来做饭给你吃。”
  时间转眼就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他帮刘一民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更正启事和一篇正面的报道,尽管他的这个动作让报社的几个同事都很意外。他把写好的《更正启事》直接交到了美编手里,余建国都没看到这个启事报纸就出来了。然后他又组织了几个去过凤山森林公园的本地作家写了一组散文,配上几张图片刊登在报纸的副刊栏目里,整整一个大版。如此对那两件事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从凤山县回来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吴霜,倒是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开始他还应付一下,后来电话都懒得接了。他知道自己不爱她,之所以接近她是出于男人的尊严,出于报复心理,现在他得逞了,她也就没有了价值。
  吴霜是个敏感的女孩,她察觉到了这个信号,几次电话以后,她也放弃了联系。爱没有了,但她还是想努力维持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尽管她已经伤心欲绝。
  秦礁不知道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他现在只关心一个问题,他的那些举报信落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给赵得胜打过两次电话,但是一次也没有接通,电话的提示音都是对方关机。他开始有些同情这个胆小怕事的原房产局办公室主任来,他原本可以在冷水这地方混得不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被迫亡命天涯。
  大刘终于修成正果,中午的时候阿嗳兴冲冲地跑到秦礁的办公室来,一进门就笑呵呵地递给他一包槟榔。秦礁看看她那得意的样子,说:“你是不是吃了蜜蜂屎了?这么高兴。”
  阿嗳一个劲儿地傻笑,笑得差不多了才告诉秦礁,说:“他终于答应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了。”
  秦礁也很高兴,看到大刘走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看来女人们先斩后奏这招还是管用的,说:“那你们选个日子把事办了吧!”
  “办什么事?”阿嗳一愣,这个以前放纵不羁的“坏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
  “结婚啊!”秦礁说,“你真是笨啊!”
  阿嗳就又乐了,说:“这事又多亏了你提醒,那你再去帮我游说一下你那兄弟,能让我生下这孩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我哪还敢去逼婚?那不是得寸进尺吗?我不敢去说。”
  秦礁笑了,他没想到阿嗳这样的女孩也能被男人治住,说:“好吧,这事我去说说,咱们找个好日子把这事给办了。”
  阿嗳说:“这包槟榔就算是喜槟榔,特意来感谢你的。”
  秦礁说:“你怎么跑到单位来了?”
  “我是来游行示威的。”阿嗳说,“我知道大刘的单位有几个女同事喜欢跟他眉来眼去,所以特意挺着肚子过来断了她们的念想。”
  “哈哈……”秦礁差点笑出眼泪来,看得出来,阿嗳是真心对待大刘的,笑完之后心里涌起一股酸楚感。
  “好了,你有孩子也不能到处乱跑了,得学着做妈妈咯!回去吧!”秦礁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阿嗳笑眯眯地走到门口,又回头告诉他:“我和大刘商量了,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认你做干爹。”
  秦礁应了一声:“知道啦!”
  阿嗳刚走不久,他的电话就响了。秦礁拿起电话一看,居然是赵得胜打来的。
  秦礁说:“赵主任现在在哪里呢?咋这么久不联系我?”
第37章 绑架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说话啊!”
  还是没有声音,秦礁就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电话又关机了。
  秦礁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强烈而真实,让他很是不安。
  坐在办公室里愣了半天,他才发现单位的同事已经基本都走光了,过道的灯也亮了起来,这才发现早就下班了。
  下了楼,他像平常一样到公交站台等车,从报社到他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两站路。刚刚站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便停在他的前面,几个人走了下来:“你是秦记者吗?”
  秦礁点点头:“是啊!你们有什么事……”
  没等他说完,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按进面包车里面,然后扬长而去。
  上了车,几个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秦礁刚准备反抗,这伙人就各亮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兄弟,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别怪我们刀子无情。”
  秦礁知道反抗是徒劳了,就安心坐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
  那帮人看他老实了,也就懒得再理他。
  “你们是什么人?”秦礁又问了一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几个人看了看他,还是没有说话,开车的司机却发话了:“小子,你最好不要再说话了,否则有你苦头吃的。你放心好了,该让你知道的一定会让你知道。”
  说完他朝后座摆摆手,坐在秦礁两边的人会意,用一块黑布将他的眼睛蒙上了。秦礁一下子就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只知道车子不停地在飞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面包车停了,一个人推着他进了一间房子,然后解开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却把他的手给绑了起来。秦礁一下子有了两个意识:一是被绑架了;二是举报失败,被吴柏林报复了。
  几个人一言不发地将他丢在这间昏暗的房子里,然后在外面把门锁上走了。
  秦礁这才慢慢地看清楚房子里的情况。这是一间遗弃的旧仓库,里面还乱七八糟堆着一些破铜烂铁和几十个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麻袋。仓库是上下两层,他看到脚前面不远就是一个通往楼下的楼梯,自己被绑在靠窗的一台巨大的旧机器上。好在离自己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窄小的百叶窗。
  “你……你是谁啊?”有个轻微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像是午夜坟场的幽灵,把秦礁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原来在机器的另一边还绑着一个人,只见那人浑身是血,低着头。
  秦礁问:“你是谁?”
  那人说:“我……我是赵得胜。”
  果然是赵得胜的声音,秦礁说:“这是怎么回事?”
  赵得胜也听出了秦礁的声音,就说:“秦记者……真……真是对不起,我……我把你给卖了。”
  秦礁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他们也不知道是怎……怎么找到我的,我在沿海躲了几个月,想回家看看情况,可……可是刚到冷水市里就……就被他们抓到了。”
  秦礁一听火了:“然后你就把我卖了?”
  赵得胜说:“对……对不起了兄弟,他……他们往死里打我……我实在顶不住了。”
  秦礁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他极力转过身来看着赵得胜。
  赵得胜说:“我……我现在后悔死了,我……怎么把你给卖了呢?你在外面,也……也许我还能有条活路,现在你也进来了,看来我们都死定了。”
  秦礁一个激灵:“他们还不至于敢这么做吧?”
  赵得胜苦笑一下:“兄弟,你……你太天真了,这地方有……有多黑,只怕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啊!”
  秦礁问他:“他们什么时候抓到你的?”
  “前天晚上,我想摸回家去看看我老……老婆和儿子,可是还没进小区的门,就被几个人按住了。我告诉你吧!我们寄出去的那几封举报信现在都在姓吴的手上。”
  秦礁一听这话,脑袋嗡地响了一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真如赵得胜说的那样,那这个地方就更凶险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冷水市这样一个地方,吴柏林编织起来的网有这么可怕。
  沉默了一会儿,秦礁说:“我们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赵得胜哼了一声:“逃……逃不出去的,这是个铁……铁皮建的仓库,门外又有人守着,我们出不去的。再说了,我的一条腿已经被打断了。”
  秦礁没想到这帮人如此狠,说:“那也得逃出去,不能坐以待毙。”
  “两……两天了,他们就……就给过我三个馒头,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怎么逃?”
  秦礁就眯了一下眼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沉着应战,随时保持体力和冷静的大脑。然后他望了望窗外,窗外却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汽车驶过的声音。于是他猜测,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该靠近马路,而且离市区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在来的路上,有半个小时耳边没有了街道上的人声鼎沸。
  借着窗外微微的灯光,秦礁看到身后的机器上写着:lb—2型电动墙板机。
  他猜测这是一家废弃的制板厂,秦礁的职业告诉他,冷水市这样的企业没有几家,尤其像这么大的仓库规模、这样有实力的制板企业冷水市不多。
  黑暗里的人是最清醒的,绑在这台大机器上,他的胳膊肘儿生疼,房子里蚊虫也太多。这里的蚊子不但个儿大,而且极为凶猛,时不时在他的手臂或者腿上咬上一口。
  秦礁丝毫没把这些家伙放在心上,他脑海里像电影镜头一样地闪过这些年的日子,那么多的人和事纠缠在他的心里:
  江红钰,自己第一个付尽心血去爱过的高官之女,现在想起来,她的骄横无理和任性并没有那么令人不可接受,她是爱自己的,只是她表达个人情绪的方式他无法接受。
  刘小叶,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苦命女孩,可惜她现在已不在人间。
  杨亦雪,她和他有过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
  而此时的她呢?正沉睡在无边的黑暗里不能醒来。
  还有乔叶和梁怡,这两个女人从来没有要过自己一丁点儿的承诺,她们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需要的时候不顾一切地迎上去。
  对了,还有吴霜,唉,那真是一只可怜的小羔羊,尽管她是那么地无辜。
  ……
  这些人在他的脑海里纠缠不清,让他头痛欲裂。他欠她们每一个人的债,并且就算倾尽一生也无以为报。秦礁突然觉得,人的命运就是一本天书,没有人能够读懂。
  尤其是刘小叶,他越来越清晰地发现,自己就是间接杀死她的凶手,如果他不是那么坚决地拒绝她的话,也许她现在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想的时候,罪恶感开始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他心里有些冰冷,像被什么抽空了体内的温度。
  “兄……兄弟。”赵得胜在说话,“我要饿死了。”
  秦礁回头看了看这个又可恨又可怜的男人,说:“饿就不要说话了,保持一点体力。”
  “不……不行,他们再不给我东西吃,我怕是真要死了。”
  “老赵,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呢?”秦礁越发好奇起来。
  赵得胜沉默了半晌,咬牙切齿地说:“也不怕兄弟笑……笑话了,姓吴的这个王八蛋他连我老婆都不放过,****他姥姥的……我为他做了几年的奴才,他……******还真把我当奴才了。”说着一个大男人轻声哽咽起来。
  秦礁的眼睛里也闪烁着火花:“我真应该直接把你给的那些材料交去张书记的,否则也不至于搞到这个地步。”
  赵得胜说:“兄弟,你也太容易相信一个人了。在冷水市这个地方,除了你和我老婆,我谁也不相信。”
  秦礁的背上一阵冷汗冒了上来:“他吴柏林再有手段,也不至于通天吧?”
  赵得胜说:“谁我都不信,除非姓……姓吴的下了台。”又说,“我本……本来是想自己动手把他做了的,想想妻儿没人照顾,就一直犹豫不决,没敢动手。我现在真******后悔啊!”
  像赵得胜这样的亲信都对他动了杀机,背叛了他,这让秦礁为吴柏林觉得悲哀。
  秦礁沉默了,房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可以清晰地听到蚊子飞来飞去的声音。
  “砰!”
  铁门响了一下,楼下面进来两个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房里太黑了,开灯吧!”
  另一个声音说:“好的,请吴哥稍等一下,开关在前面一点。”那人说着点起打火机,没一会儿房子里的灯亮了。
  两个人上了楼,为首的正是吴柏林。
  看到秦礁,他嘿嘿地奸笑一声:“秦记者,我没想到刘记者居然是你的女朋友。知道的话我也许就不会动手了。”
  秦礁也冷笑一下说:“****姥姥,上次老子没把你摔死,你******运气真好。”
  吴柏林一愣:“原来老子从酒店摔下来是你这个小王八蛋干的啊!害得老子在医院难受了半个多月。”说着看看四周,机器的旁边正好有一根木棍,吴柏林操起冲他的腿上就是重重的一棍。
  秦礁一声惊叫,那种痛一下子渗入到骨髓深处。
  “你他妈死到临头嘴巴还硬,果然比赵得胜有种多啦!快说,那些举报材料你放在什么地方?”吴柏林打了一棍子后,点燃一支烟。
  秦礁冷笑一声说:“那些材料我放在我前女友手上,她老子是省委江秘书长,有本事你去找她拿。”
  一听这话,吴柏林哆嗦了一下,想了想又有些不对:“你唬老子呢!省委秘书长根本就不姓江。”
  秦礁当然是在唬他的,他的那些材料全部放在梁怡的家里,这个借口不过是编来威胁他一下罢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和赵得胜要想活命,材料是否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尤为重要。
  “我说的是邻省懂吗?”秦礁咽了一口口水,“如果她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打开那些材料看的,你如果敢动我们的话,那后果你自己去想。”
  这话半真半假,真把吴柏林唬住了,他在房子里不安地来回走动。
  秦礁趁热打铁:“我给你指条明路吧!自己主动去自首,也许还只是坐几年牢,如果被我们捅出来,那你的死期就到了。”又说,“我也不是傻瓜,不可能蠢到把这么重要的材料交给你。当然,它一定也在一个相当安全的地方,而且一旦我有什么不测……”
  “你少唬我,如果我发现你是唬我的,我一定要让你死得很难看。”吴柏林狠狠地说,一脸的横肉堆在一起,凶狠异常。
  秦礁说:“姓吴的,你识相的话把我和老赵放出去,然后老老实实去自首,否则你的罪名会多加一条的,到时可别后悔。”
  吴柏林的口气软了一点:“你们为什么要跟我作对?这是何苦呢?不就为了个女人吗?值得吗?”
  秦礁的眼睛差点喷出火来:“你这个人渣,没有你,小叶怎么会死?”
  “哇!刘记者死了?啧啧,真是可惜了!”吴柏林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
  秦礁说:“你去问一下你女儿吴霜,问她被我弄得爽不爽。顺便告诉你一声,她还是个处女呢,哈哈!”说着他狂笑起来。
  一听这话,吴柏林就像一条疯狂的狼扑了过来:“你******敢动我女儿?
  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你不敢!”秦礁吼了一声,“就兴你要别人家破人亡,我就不能?”
  吴柏林像疯了一样,拿起那根棍子冲着秦礁的身上就狠狠打了几下,然后气急败坏地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在他的世界里,女儿吴霜是他唯一牵挂的,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别人可以要他的钱,甚至要他的命,但女儿绝对不行。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对身后的人说:“小四,你去叫他们进来,我现在就要把这个小子沉江。”
  那个叫小四的一听,就有些支支吾吾:“吴哥,咱兄弟帮你可不是要杀人啊!”
  “我多加你们四十万,干不干?”吴柏林差点跳了起来。
  那个小四就有些动心了,想了想准备下楼。
  秦礁也急了,连忙说:“那个小四兄弟,你是真蠢啊!姓吴的这是要你们陪葬呢!”
  那个叫小四的大汉一听这话,愣住了,停了下来看了看他。
  秦礁说:“今天你们杀了我,我前女友肯定会把材料交给她老子,那么,这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姓吴的死路一条,你们自然也一个都跑不掉。
  你再想想,现在你们干的充其量只是个绑架罪,真的被抓了也就坐几年牢,但如果杀人的话,那可是死路啊!姓吴的给你们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只怕你们是有命挣钱没命花!”
  他的这番话于情于理都说得通,那个小四也害怕了,就过来劝吴柏林:
  “吴哥,我们几兄弟只答应绑人,可没答应杀人,这杀人偿命的事我们不干。”
  秦礁又说:“老实告诉你,我还给吴霜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喔!只要我有什么事,那些照片就会流传在网络上,当然冷水的每个大街小巷也都会有她的艳照。你自己想一想,以吴霜的性格,她还活得成吗?你自己不想活了,莫非还得拉上你女儿陪葬?”
  吴柏林听了这话一下子也懵了,心里开始发慌。他在官场混了多年,还是第一次实实在在地碰到这样的对手,自己和秦礁拼个鱼死网破不要紧,可是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女儿。
第38章 废弃工厂
  冷静了一下,吴柏林在房里来回走动了一会儿,狠狠地瞪了秦礁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发现你在骗我,你就死定了。”说着就下楼去了。
  秦礁说:“你就这样走了?”
  吴柏林在楼梯口停了一下。
  “你再不给老赵东西吃,只怕不用你动手也活不成了。”秦礁说。
  “那关我什么事?”吴柏林哼了一声,“他是死有余辜。”
  秦礁冷笑:“怕是你死有余辜吧!万一他真出了事,后果是一样的,你自己考虑考虑。”
  吴柏林没有再理睬他,大步走了。
  也不知是秦礁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小四这伙人到底还是送来了七八个热馒头和两瓶水,然后解开他们两人,说:“吃吧,吃完了我好再给你们绑上。”
  “不用再绑了吧?”秦礁边吃东西边说,“这是个铁皮做的仓库,我们飞不出去的。你这样长期把我们绑着,手脚会坏死的。”
  小四瞪眼说:“姓秦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秦礁说:“这本来是我们和姓吴的之间的事,你们硬要搅和进来有什么好处?”
  小四说:“当然有好处啊!他给了我们钱,这年头,谁给我钱谁就是我爷爷。”
  赵得胜一听这话:“这位兄弟,姓吴的给了你们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吗?”
  “你倒是说说看啊!”赵得胜吃了东西,感觉好多了。
  “我们四个人,他给了十六万。”
  赵得胜说:“那就好办了,我给你们二十万,你把我们放了。”
  小四一听这话愣了,想了想说:“不行,盗亦有道,我们不能坏了这一行的规矩。”
  秦礁一听这个“盗亦有道”,差点没喷饭,在旁边冷嘲热讽说:“狗屁规矩,吴柏林马上就自身难保了,他下了马,你们挣的那些钱照样得吐出来。”
  小四一看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儿,被秦礁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楼下的几个人闻声上来了,开车的那个司机看看小四,骂了他一句:“看你******这点出息,人家几句话就把你唬住了。”说完走到秦礁的身边,给了他肚子一记重重的拳头。
  “让你嘴硬,尽想挑拨我们和吴哥之间的感情。”
  秦礁一屁股坐在地上,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会儿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看了看那开车的司机,他猜这个家伙是这伙人的头儿。
  秦礁说:“还感情呢?你去问问赵得胜,他们以前关系不比你们铁百倍,姓吴的不照样冲他下黑手?就你们这样的,姓吴的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充其量现在利用一下你们,等你们没什么价值了再一脚踹开。”
  赵得胜也说:“是啊!我跟姓吴的这么些年,他的为人我是最清楚的。”
  那司机一听咆哮如雷:“你们******再不给老子闭嘴,小心我现在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秦礁说:“你们给他办事是为了钱,不要动不动就来什么盗亦有道,江湖规矩,他给你十六万抓我们,我们现在给你二十万放了我们。这种好事你上哪里找?”
  那领头的司机听了这话,语气缓了一些,敢情他开始没有听到赵得胜说的话。
  “这事不行,我们要是收了你的钱,吴哥会派人做了我们的。”
  “做个屁,他现在泥菩萨过河,你们收了钱远走他乡,避几天风头,等我们把他收拾了你们再回来。”秦礁继续唬他们说,“在冷水吴柏林是有点势力,但是你再想想,他的全部罪证都捏在我们的手里,我前女友的老子又是省里的高官,我还认识市委张书记和李市长,这些材料只要到他们手上,姓吴的绝无活路,到那时只怕你们也在劫难逃。”
  那司机一听这番话,感觉也有些道理,就有些犹豫了。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那司机拿起手机,听到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挂了电话立即又翻了脸,他狠狠地对秦礁说:“******,差点让你挑拨了我们和吴哥的感情,兄弟们,你们几个不要再听他瞎白话,我先出去一下,你们把他绑了。”
  说完又狠狠地踢了秦礁一脚,然后下楼出去了,没一会儿,秦礁听到下面的面包车的引擎响了起来,开走了。
  剩下的几个绑匪可能觉得秦礁的话有一定的道理,所以态度客气了一些,小四甚至还递给他一支烟,他们绑好秦礁,一个个也下楼去了。
  这是他们被关起来的第三天了,期间吴柏林再也没有来过,那个司机小头目也只回来过一次。秦礁和赵得胜的日子好过多了,伙食从开始每餐的两三个馒头发展到每餐能吃到一个盒饭,几个劫匪偶尔也给他半包香烟。
  到第三天的时候,小四居然还给他们松了绑,让他们在铁皮仓库里自由活动了半个小时。
  劫匪们白天的时候也从楼下上来了,他们和秦礁坐在一起,听他侃大山。
  秦礁时不时还编出两个香艳的故事来逗逗他们,听得几个劫匪一个个流着口水,瞪大着眼睛。
  “秦记者,你说你上过吴哥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啊?”小四在听完一个故事后,意犹未尽地问秦礁。
  秦礁说:“当然是真的。”
  “那你跟我们说说。”小四流着口水说。
  另外两个也跟着起哄,说:“说说,反正大家都没事。”
  “你们真想听?”秦礁阴阳怪气地哼哼。
  “真想听,你快说说这事。”几个劫匪来了兴趣。
  秦礁天生是玩文字的,于是加油添醋地编了一个香艳的故事来,听得几个劫匪眼睛都直了。故事讲完后,几个劫匪好奇地问:“那小妞真有那么爽?”
  秦礁嘿嘿笑笑:“不知道有多爽喔!”
  一个劫匪说:“******,好事全让你这小子一个人占尽了,我们兄弟都是些找小姐过过瘾的贱命。”
  说了故事,秦礁又回到正题上:“我有句心里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几个劫匪面面相觑:“你说。”
  “以我推测,你们的大哥和姓吴的把你们给耍了。”秦礁说,“你们先别生气,听我说完。”
  小四说:“我们没有生气,你说完。”
  “我来给你们分析一下,我问你们,你们大哥是不是和姓吴的交情很深?”
  小四想了想说:“有鸟交情?我们平日里也就是帮他干点活儿,拿点小钱的,算不得什么交情。”
  秦礁说:“这就对了。你想既然是金钱交易,我们为什么愿意多给你们钱,而你大哥不要?”
  小四说:“我大哥是怕吴哥整呗!”
  “错了。”秦礁说,“这说明我们开出的价钱远没有达到吴柏林给他的价码,这年头人为财死,有哪个傻瓜不喜欢钱啊?”
  几个小劫匪一听愣住了,想了半天才明白了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吴柏林给我们的不止十六万?我大哥黑了我们的钱?”
  秦礁神情坚决地说:“八九不离十,你们都有头脑,可以自己慢慢地想想这事。”
  其中一个劫匪生气了,站起来说:“你******不要挑拨我们兄弟间的感情。”
  小四在旁边说:“老三,你不要生气,我觉得人家秦记者的话很有些道理。”
  秦礁说:“你们这些人啊!还动不动就抱着什么江湖义气,这都什么年代了啊?!我告诉你们,现在有奶就是娘,你们这种傻里傻气的义气会害死你们的。唉!别都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喔!”
  说完这番话,他就眯上了眼睛不再言语了,他知道,他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可能真的存在,就算没有,他也动摇了他们内部的团结。
  果然不出所料,几个劫匪按捺不住了,一个个起身下楼商量去了。
  这时,秦礁的眼睛瞄上了一样东西:一部放在他前面两米开外正在充电的手机。自己的手机一上车就被他们搜走了,现在再次看到这个宝贝,他心里一阵狂喜,赵得胜这时也转过头来,看到那部手机,他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火光。
  这几个傻乎乎的劫匪太大意了,居然留给他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
  秦礁没多细想,因为小四这次绑得并不紧,秦礁躺下,往对面移动了一下,脚就勾住了放手机的椅子,再一用力,手机充电器上的那根长线就被他勾住了,一拉过来手机就到了他的脚下。然后他侧着身子挣扎着捡起手机,刚刚按下110又挂断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打电话,一打电话,楼下的劫匪就会听到,就算警方能够想办法找到这里,劫匪也早带着他们转移了。再者,他还担心报警中心有吴柏林的眼线。
  秦礁努力想了想,只记起四个人的手机号码:吴霜、乔叶、大刘,还有梁怡。于是他侧着身子,以最快的速度给大刘和梁怡他们发出一条信息:
  秦礁:我被吴柏林绑架了,现被绑在离城区10里(开车大约30分钟)路程的一家废弃的制板厂仓库里,劫匪目前是四人,接到信息后速来救我,但我怀疑110报警中心也有他的眼线,暂时不要报警。
  发出这条信息,秦礁想了想又把它发给了吴霜,因为以他对吴霜的了解,她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救自己。但是他没有发给乔叶,因为他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女孩除了哭和报警,什么都做不了。
  发完信息后,秦礁连忙清除掉已发信息,把手机用脚踢到椅子下面去。
  没一会儿,小四上来了,看到手机躺在椅子下面,就冲楼下骂:“你们谁把老子手机掉到地上了?”
  楼下就有人回话:“我明明看到是你自己放在地上的,现在还怪别人了。”
  秦礁心里暗笑一声。小四是个糊涂蛋,也记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放地上的了,就嘀咕了一句捡起手机。而后看了看秦礁和赵得胜,他们正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极其痛苦的,秦礁虽说在眯着眼睛,但心里早已翻腾起来,他相信以大刘和梁怡的手段,应该可以找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只是时间问题,而时间目前又是最重要的。
  “秦记者你睡了?”小四问。
  自从这几天秦礁不时地给他洗脑,他开始有些尊重眼前这个年轻的记者来。
  “没有呢,这样怎么睡得着啊?”说着秦礁侧身看了看后面,“手被绑得生疼,怎么可能睡得香呢?”
  小四说:“要不我再给你解开休息下?”
  秦礁立即有了精神,说:“那当然最好了,你这人不错,要是换个地方我还想和你交个朋友。”
  小四居然有些尴尬,说:“我们这种人怎么配做你的朋友,你不是在寒碜我吧?”
  “不不,我说的是真心话,你这人讲义气,本质上也不坏,可惜入错了道。”
  秦礁说,“真是浪费人才了。”
  小四嘿嘿乐了,他长这么大却极少被人夸过,就屁颠屁颠地过来帮秦礁解开了绳子。
  傍晚的时候,那司机小头目回来了,看到秦礁正悠闲自在地坐在那里抽烟,火了:“是谁帮他解开绳子的?”
  小四说:“是我解开的,我看绑了这么久,想让他透透气。”
  那司机就指着他的脸:“小四啊!你******真是没有头脑。”
  小四说:“解绳子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为什么只骂我?”
  “他们都解过?”
  “解过啊!”
  那司机就往楼下喊:“你们几个混蛋都上来。”
  几个劫匪就上来了:“大哥出什么事了?”
  那司机咆哮如雷:“快把他们绑上,万一跑了,后面的钱没有了不要紧,你们几个王八蛋还要蹲号子。”
  几个劫匪挨了骂,自然不高兴了,顶起嘴来。小四带头说:“你提到这钱的事了,我们也就顺便问问,吴哥真的只给了我们十六万?”
  那司机一听有些心虚了,说:“小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
  其他几个劫匪就跟着说:“这不是信不信大哥的问题,关系到钱,所以兄弟们想问清楚。”
  “说白了还是不相信我。”那司机假装很不高兴的样子,态度软了下来,“我对你们怎么样都应该心里有数吧?”
  “兄弟们这可是刀口上舔饭吃,干的都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得问清楚。”几个劫匪嚷嚷着。
  秦礁看着那司机一副狼狈相,心里不禁发笑,几个人正争辩得不可开交,楼下有人敲门。那司机说:“吴哥来了,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去问他吧!”
  果然是吴柏林,他一脸阴沉地上了楼,看了看周围,也没说什么,使了一个眼色把那司机叫下去了。没一会儿,两人重新上来,吴柏林说:“没办法了,今天得送两位上路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秦礁心里咯噔了一下,说:“吴柏林你要想清楚了。”
  “老子想得很清楚,留你们两个在这世上的话,我肯定没好日子过。”
  吴柏林说,“有你们就没有我。”
  秦礁说:“你就不怕……”
  “算了吧,就你那点小把戏也只够唬我一下子。你还有什么手段就使出来吧!否则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得胜一听这些话,早吓得全身哆嗦起来。
  秦礁正在考虑怎么应付,吴柏林已经不耐烦了,那司机于是提着刀子走了上来:“两位兄弟,你们可不要怨我啊!”说着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大喊:“不要!”把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回过头去,喊话的人正是吴霜。
  “爸爸,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吴霜一下子跪倒在吴柏林的面前,泪如雨下。
  吴柏林一下子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会在这样一个她最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了。
  “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就求你这一次了。”
  过了半晌,吴柏林说:“霜儿,这次如果爸爸放了他们,死的人就是爸爸了。”
  吴霜说:“我也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但是知错能改现在也不晚啊!你不能一错再错了。这杀人是要偿命的。”
  吴柏林咬咬牙:“不行,我现在回头也来不及了,今天有我没他们。”
  吴霜见说不动父亲,就从身上拿出一把水果刀:“如果你一定要杀他们的话,我立刻就死在你的前面。”
  吴柏林方寸大乱:“霜儿,你快把刀放下来,有什么话好好和爸爸说。”
  吴霜疯了一样握紧了刀:“不!”她态度坚决,“我要看着他们走出这个大门才会放下刀,否则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吴柏林说:“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来对付爸爸?”
  “我爱秦礁,我喜欢他,我不准他死!”吴霜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放不放?”说着手中的刀子已经刺在喉咙上了。
  吴柏林顿时慌了阵脚,连忙指挥几个手下:“快……快……快放人。”
  小四几个一听吴柏林下令,立即解开秦礁和赵得胜。小四在秦礁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快跑!”
  秦礁也顾不得其他了,扶起赵得胜就往楼下走,刚到公路旁边,就看到两辆小汽车飞快地驶了过来,带头的那辆秦礁认识,正是梁怡的“北京现代”。
  见路边有人,两辆车子就停了下来,十几个人手持铁棒从车下跃了下来,带头的正是大刘,后面还跟着梁怡。看到秦礁平安无事出来,梁怡再也顾不得她女老板的颜面了,抱着他就哭出声:“你可吓死我了。”
  秦礁没时间卿卿我我,想想现在是他翻身的机会,就对大刘说:“赶紧带人进去,把那几个王八蛋给我抓住,吴柏林也在里面。”
  梁怡本来就是冷水的女强人,在商场混了几年,黑道也认识人的,这十几个大汉就是她花钱请来的。看到秦礁被折腾成这样,气急败坏地在人群后面喊:“进去后见人就打,都给我往死里打,我再加两万块。”
  秦礁急了,说:“别,里面有个女孩子,你们千万不能动她。”几天来的紧张和疲于奔命让他一下子有种虚脱的感觉,但是大脑却异常的清醒,想了想又对梁怡说,“现在是报警的时候了。”
第39章 转机
  一帮人冲进去没有多久,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枪声。
  那枪声低沉而尖锐,在郊区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秦礁心里咯噔了一下,问梁怡:“你带来的人有枪?”
  梁怡说:“没有啊!”
  秦礁说:“糟糕,吴柏林这伙人居然还有枪。”
  两辆警车正好赶到,听到里面有枪声,七八个警察也跳下车,掏出手枪冲进那家废弃的工厂……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阵零碎的枪声,看起来里面是交上火了。
  里面的枪声稀稀拉拉的,梁怡的人押着三个人跑出来了。秦礁一看,他们只抓到了三个喽啰。那司机和吴柏林手里有枪,所以大家不敢靠近,他们两个趁着场面混乱,加上对地理位置熟悉,在夜色的掩护下逃掉了。
  梁怡看了看他们:“我们没人受伤吧!”
  大刘和她的手下说:“还好我们没人受伤,不过一个警察好像中了枪。”
  秦礁一听有警察中枪,心里说:“这一枪中得好,这下他们死定了。”
  没过一会儿,又开来几辆警车,后面还跟着两辆大卡车,从里面跳下一百多个全副武装的武警,跟着前面隐约可闻的枪声冲进了夜色里。
  秦礁看到和警车一起来的还有新华社和省报的驻地记者,市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大家都是熟人,相互问候了一番,都向秦礁了解情况。
  秦礁就把这一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记者们于是又扛着“长枪大炮”去追武警了。记者们的兴奋完全可以理解,在冷水这样的地方,警匪枪战可是头一回,这么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谁也不愿意拱手让给别人。
  留在现场的几个警察折腾了一会儿,把三个劫匪带上警车,经过秦礁身边的时候,小四看到他:“秦记者,你的手机在我这里。”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秦礁接过自己的手机说:“你进去后,一定要对警察说真话,这是帮你自己的最后机会了,明白吗?”
  小四点点头。然后上了警车。
  一个警察过来了:“秦记者,你和赵得胜也要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做个笔录。”
  秦礁说:“我没什么问题,赵得胜怕是要先去医院,他伤得很严重。”
  警察说:“我们知道,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在医院里给他做笔录。”
  秦礁看到自己的手机是关机的,于是开了机,无数条信息一下子扑了过来,没来得及细看,大刘就在旁边说:“走吧,我陪你去公安局。”
  梁怡说:“我也去!”
  几个人就上了车,跟着警车开走了。在车上,大刘负责开车,秦礁和梁怡坐在后排,看到他平安无事地脱身,大家都很高兴,大刘递给他一支烟:“怕是好几天没有抽过烟了吧?快点一支。”
  秦礁接过香烟点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才在里面看到一个女孩没有?”
  大刘想了想:“进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我们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了。”
  秦礁就想起吴霜最后说的那句话来,心里一阵感动,这本来只是两个男人间的较量,自己却偏偏把她也卷了进来,成为这个事件的牺牲品。
  刚刚到了公安局,公安局的李副局长就从门外走了出来,看到秦礁就过来和他握握手,神情严肃地说:“小秦啊!这都是我们警方的工作没有做到位,让你受惊了。”
  秦礁看着这个以前曾经与自己在吴柏林的酒桌上大谈荤段子的副局长,礼节性地点点头,这几天来的事情让他疲惫不堪,现在只希望能够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李副局长又对给他们做笔录的几个警察说:“张书记刚刚亲自打来电话了,责令我们限期破案,给广大市民一个交代。”
  这时,梁怡把秦礁吩咐她藏好的那份举报材料的复印件当着几个警察的面递给了李副局长:“李局长,秦礁和赵得胜举报吴柏林的材料就交给警方了,希望能够协助你们早日将这个贪官绳之以法。”
  李副局长翻了翻材料,很生气地拍案而起:“真是触目惊心啊!”
  从公安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秦礁问大刘:“赵得胜在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大刘说:“人民医院三楼的住院部,我陪你去吧!”
  秦礁看看梁怡,一个晚上没睡,她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你先回去休息吧!”
  梁怡说:“我们都先回去休息吧!他现在有警察守着,挺安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我有时也看不起这人,但毕竟我们也算是一起共过患难的,”秦礁说,“也是患难之交,不看看他于心不忍。”
  大刘也劝他说:“明天再去吧!”
  秦礁想想答应了,梁怡和大刘为了自己的事儿,也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过了,是该好好地休息一下。几个人正准备上车,余建国和副总老梁就开着车进了公安局的大门,看到秦礁两人下了车。
  “我们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来公安局接你的。”余建国看看自己的得力爱将平安无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小子尽给我惹出些惊天动地的事来。”
  老梁过来看了看他:“伤得不重吧?”
  秦礁笑了笑说:“你们放心吧,就一些皮外伤,敷点药不用两天就全好了。”
  余建国关心秦礁,看他没事就放心了,说:“没事就好,那不要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工作的事慢慢来。”想了想又说,“对了,你大哥昨天找到报社了,大刘没告诉我们这事前,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所以先把他安排在报社下面的招待所里,你一会儿去看看他吧!”
  秦礁没想到大哥已经出来了,又惊又喜:“他不知道我的事吧?”
  余建国说:“我们怕他担心,没跟他说。”
  秦礁又说:“余总,吴柏林的事会不会对报社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余建国明白他的意思,说:“房产局跟我们联合搞的活动,钱都收回来了,没有什么影响。”
  “这我就放心了。”
  老梁笑了笑,说:“过不了多久,冷水市民们就知道我们晚报有个‘民间反贪斗士了’。”
  秦礁苦笑一下,说:“两位领导先去报社吧!我告两天假。”
  余建国笑笑:“行,你安心休息,我给你放几天假。”说着和老梁上车走了。看着他们远去,大刘说:“我们也走吧!”
  几个人开着车到报社下面的那家招待所,秦礁让大刘和梁怡先回去休息,大刘走了梁怡却不肯走,硬是要再送他们,顺便认识一下他的大哥。她在楼下等着,秦礁一个人上楼去找大哥,秦朝也早起床了,他穿着一件旧衬衫,光着头,正在洗脸,看到弟弟突然敲门进来,有些惊喜:“这两天你去哪里了?单位都找不到你。”
  秦礁怕他担心没有说实情,秦朝一看他身上好像有伤,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骑摩托车不小心摔了一跤。”秦礁说着帮大哥收拾行李,他的行李极其简陋,就几件,还是自己以前寄给他的换洗衣服,一条又破又脏的毛巾也已经洗褪色了,秦礁心里一酸,说,“这些东西不带了,出来以后全部换成新的吧,也算是对前三年的生活做个了断。”
  秦朝对弟弟身上的伤势半信半疑,看到秦礁要丢他的旧衣物,就有些心疼:
  “这些还可以穿的,不要浪费了。”
  大哥以前是个多么豪爽的人,平时对穿着也很讲究的,没想到几年的监狱生活,让他变得如此节俭,但最后还是听从了秦礁的安排。两兄弟从楼上下来,梁怡看到秦朝,笑着迎上来。
  秦礁看大哥的眼神有些狐疑,就解释说:“梁小姐是我的朋友。”
  梁怡明显对他给自己的身份定位感到失望,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脸色只是稍变了一下就恢复了,帮着他们打开车门,送到楼下:“你们兄弟俩好久不见了,得好好聊聊,我先去趟公司。”
  秦礁送她下楼,梁怡的眼睛就红了:“你下来干吗?”
  秦礁说:“你这两天也没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梁怡说:“我知道了。”
  眼看她就要下楼,秦礁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梁怡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什么事?”
  秦礁想了想又不知说些什么。
  回到房里,秦礁拿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大哥:“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去取点钱吧!”
  秦朝没接,说:“不用你的钱了,我明天回家里,然后找点事儿做。”
  “拿着吧!我这两天没睡好,现在休息一会儿,厨房的冰箱里有吃的东西。”
  秦朝看他果然一脸的疲倦,就接了那卡:“你去休息吧,我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秦礁找了几件自己的衣裤出来,递给大哥:“你先换上我的衣服吧!等我睡醒了再陪你去商场选几套。”说完回到卧室,一头睡了过去。
  如今的世道就是如此,只有把事情搞大了,搞得地球人都知道了,解决起来才会光明正大,才有所谓的“透明度”。
  一句话,只有把一切丑陋摆在阳光底下,丑陋才能无处遁形。
  贪官涉嫌绑架和枪击案发生后,市里甚至省里的媒体一下子动了起来,秦礁也因此成为了新闻的焦点,很多媒体开始用“记者反贪斗士”、“平民英雄”这样的称谓来描写晚报记者秦礁的传奇经历。当然,媒体没有挖掘出背后更深的一点背景——这个涉及一系列黑权力和腐败的较量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
  但是公众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小报记者形象,第一次秦礁因为一篇《长期揭露黑恶势力遭报复,本报记者被殴至重伤》
  的报道给人们树立了这样一个形象,而这一次,秦礁没有让他们失望,他成了茶余饭后冷水市的市民口中的英雄,尽管涉案人员还在逃,此案还没有结案。
  省报和新华社最先曝光这事,随后市里的媒体才动了起来。事情发生后,冷水市政府搞了一个记者招待会,当着众多省内外媒体记者和市民的面,市长的态度坚决果断:此案无论涉及什么人,范围有多大,都会一查到底,给公众一个交代。为此,市里还特别成立了一个专案组,由政法委书记和一个常务副市长亲自牵头。
  每天都会有三三两两的市民来到报社看望秦礁,他们带着好奇心和热情来看望这个“为民代言”的英雄。这让秦礁羞愧难当,想起了事情的前前后后,心里有一种很沉重的负罪感。送走一批热心的市民后,秦礁给吴霜打了个电话,居然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突然间要承受一个跟着一个的打击,秦礁想象得到她所处位置的艰难。
  “你没事吧?”秦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
  吴霜凄婉地笑了笑:“我会想办法挺过去的。”
  秦礁说:“如果看到你父亲,最好还是劝他自首,因为这才是他唯一的活路。”
  吴霜说:“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我向你们说声对不起。”
  秦礁一下子语塞了,她没做错什么,说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她。
  “你没有对不起别人,倒是我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
  吴霜听到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在电话里哽咽起来。
  秦礁说:“我还要感谢你,你是个好女孩。我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坚强地去面对。”
  说完这些,他糊里糊涂地挂掉了电话。
  可是没两分钟,电话又尖锐地响了起来……
  “我是秦礁,您哪位?”
  电话那边开始沉默了一下,然后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秦礁,你这个王八蛋,你死到哪里去了?”
  说完,电话那边哇哇大哭起来。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让他刻骨铭心地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她就叫江红钰,那个出身显赫、刁蛮任性的女孩,他们已经分开了整整两年。
  江红钰的出现,让秦礁一下子有置身梦里的感觉,它是那么地不真实,就像那个在他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我看了报纸,果然是你!”江红钰号啕大哭着,就像一个受了千年委屈的人,突然找到了爆破点,那么多思念和积怨、痛苦与不舍一下子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她在电话里不停地哭着,秦礁在这边也愣住了,他想起了那个熟悉的梦境,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一下子清晰起来,不,这是真的。这个女孩的出现,再一次唤醒了他的灵魂,她在他的心底慢慢地、一点点地浮了上来。
  “这两年你死到哪里去了秦礁,你这个没良心的!”
  秦礁一言不发地听着她在电话里痛骂自己,她的语气恶毒而刻薄。他不怪她,换了谁也会像她一样,更何况她是江红钰。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秦礁才回到现实里。两人渐渐平静下来,他居然听到电话那边有孩子的哭声。
  秦礁心里咯噔了一下,说:“你儿子在哭了,你先去哄哄孩子吧!要不然你老公会生气的。”
  江红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那是你的孩子。”
  她的话让秦礁的脑袋嗡地响了一下:“我的孩子?你在开玩笑吧?”
  江红钰又喜又恼:“哪个和你开玩笑?孩子除了是你秦礁的还会是谁的?”
  秦礁彻底乱了,惊喜交集,悲喜交加。他的眼泪像雨一样地泼洒而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
第40章 家的感觉
  “我挂了电话就带着孩子去冷水找你。”江红钰终于哭累了。
  “我秦礁的女人为什么都这么疯狂?”秦礁愣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来。
  这真是太疯狂了,孩子没有父亲,这个未婚的高官千金居然敢将孩子生下来,这难道不够疯狂吗?
  “你们在家待着别动,我马上来接你们。”秦礁说,“你们现在在哪里?
  告诉我地方。”
  江红钰说:“还在以前的地方,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希望哪天你能突然回来。”
  秦礁的眼眶湿润了,想想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差点害了自己的女人和儿子。而这个曾经伤害过他又被他狠狠伤害过的女人,却在寂寥的漫漫时光里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
  “那你现在就动身,我今天就想看到你!”江红钰的语气没有了以往的专横跋扈,充满着无限期待和迫切。
  秦礁何尝不是如此?挂了电话,他就急不可待地去找一把手请了假,然后把手上的事交待了一番回到家里。大哥已经回去了,房子空荡荡的。他收拾好东西正要出门,乔叶穿着浅灰色的衬衫站在门口,看到他提着一个背包,愣了一下:“你要出门?”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你不是发信息告诉我地址了吗?所以我自己找来了。”说着她做了个鬼脸。
  秦礁这才想起自己两天前给她发了信息,他表情严肃地说:“你马上就有新嫂子了。”
  乔叶一听这话,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起来,尽管这一切早晚都会到来,但她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住失落和伤感,她声音低沉地说:“早就应该这样了。”
  秦礁笑了笑:“这次是买一送一,捡了个老婆还赚了个儿子。”
  乔叶一听这话有些糊涂了。
  秦礁就把事情解释了一下。乔叶听了,说:“嫂子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换了我肯定不会把那孩子生下来。”
  “我都觉得这像是做梦一样。”秦礁兴奋地说,“乔叶,你打一下我,看是不是在做梦。”
  乔叶站在那里没动。
  秦礁说:“你过来打一下我,我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乔叶就一头扑到他的怀里,眼泪一下子****了他的胸膛。
  “这是真的。”他听到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良久,秦礁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地发生了,才慢慢地推开了乔叶:“你应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乔叶抬起头看了看他,点点头。她说:“今后我就喊你大哥了,我是你的妹妹。”
  秦礁心里有些酸楚,愧疚和不安在心里复苏了,想了半天,说出三个字来:
  “对不起。”
  乔叶假装开心地笑笑:“你怎么跟我说对不起?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今天,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以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只要你需要我。”
  秦礁的眼睛就有些红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从楼上下来,乔叶说:“路上自己小心一点,听说你的仇家还没有抓住呢!他们不会报复你吧?”
  秦礁一听“仇家”两个字,差点扑哧笑出声来:“没什么事的,现在他们自身都难保了,没有精力找我的麻烦。”
  火车进入市区的时候放慢了速度,这是下午三点的时候,由于刚刚下过一场雨,雨过天晴让窗外的阳光看起来很好,城市的上空湛蓝一片,居然可以看到几丝云彩。大都市的繁华似锦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往事突然重上心头。秦礁想起他认识江红钰的那个雨天,他刚从他工作的报社下班往家里走,就碰上了一场大雨,这时江红钰就走在他的前面,看到落汤鸡一样的秦礁,她莞尔一笑,主动转过身来,和他共在一把伞下。秦礁惊艳于她的美丽,而江红钰被这个带有几分羞赧的小记者吸引住了,于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从火车站出来坐地铁到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只有三站路,走出地铁口就可以看到他以前住的那个小区,小区有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帝豪园。
  江红钰抱着孩子站在小区的门口左右张望,她的焦急与期盼显而易见,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保姆。江红钰上身穿着一件乳白色的t恤衫,下面配了一条深黑色的紧身牛仔裙,露出两条雪白修长的腿,原本的一头长发变成了短短的碎发,只是那张漂亮的脸庞多了几丝憔悴。由于做了妈妈,她的胸部高高耸立,更多了一丝成熟女性的味道。
  看到秦礁背着包从前面走了过来,这个从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顾形象地把孩子递给旁边的保姆,就尖叫着扑了上来,秦礁一下子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一把搂紧了她。
  “你终于回来了!”江红钰一下子哭了起来,她的小拳头一下下地打在他的胸口上,“你终于回来了!”
  秦礁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是啊!整整两年过去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他的女人江红钰守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在无穷无尽的寂寞里等待着她的爱人归来。
  而现在,她就站在自己的眼前,这多少有些恍然如梦。
  “我回来了,对不起。”
  江红钰的小拳头在他的胸口打累了:“呜呜呜……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秦礁抱着她,他感到她的全身在激烈地颤抖,愧疚、喜悦和幸福的感觉伴着他的柔情一下子涌了上来……
  孩子跟着哭了起来,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他也要表现出一点点抗议。
  “呵呵,你们小两口有话回去聊吧!”旁边的保姆说话了,“孩子都被你们吓哭了。”
  两人情绪稍稍平息一些,秦礁一把抱过自己的孩子,也怪,刚才还在大声哭闹的孩子一到他的怀里,马上就不哭了,嘴上还打起了哈哈,笑了起来。
  “还是你这个做爸爸的好,你一抱他就不哭了。”保姆的嘴巴挺甜。
  江红钰听了这话,抹了一下眼泪破涕为笑:“秦礁,这个是吴阿姨,孩子出生后就是她帮着我照顾的。”
  秦礁对保姆说:“吴阿姨,多谢您对他们的照顾。”
  吴阿姨呵呵笑了笑,说了些秦礁一表人才、不用客气之类的话,而后说:
  “你们先回家吧!我去超市买些菜。”
  秦礁抱着孩子看着吴阿姨慢慢地走了,才缓过神来对江红钰说:“我们先回家吧。”说完了才发现周围有不少路人在看着他们。
  房子还是以前的布置,甚至连里面的家具的位置都没变动过,一切显得那么熟悉。
  江红钰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从窗口照射进来,房子亮了起来。
  “小江,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儿子叫秦叔宝。”
  “秦叔宝?这名字好熟啊!”秦礁愣了一下就想了起来,“哈哈,我们的儿子要真是秦叔宝倒好了,说真话,叫什么名字?”
  江红钰恶作剧得逞,乐了:“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老婆,儿子的名字叫江山。”
  “江山?为什么会姓江呢?”
  “是爸爸起的名字,你明天去问他吧!”
  秦礁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从未谋面的岳父大人:“你爸爸明天要来?”
  江红钰一听这话,就假装不高兴了:“是我们爸爸,不是我爸爸。”
  秦礁笑了,这个“野蛮女友”做了母亲后,简直换了一个人,通情达理多了。
  “对,是我们爸爸……不过……”他卖了个关子。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们还没有结婚喔!”
  “你……”江红钰一听这话急了。
  秦礁哈哈大笑,这么多年来,他是第一次从骨子里笑出声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为人夫、为人父的幸福感觉。
  儿子又哭了起来,秦礁慌了手脚,说:“小江咋办?儿子在哭了。”
  江红钰亲昵地瞪了他一眼:“我的名字叫老婆,今后你就得这么叫我,否则我就让儿子姓江。”
  秦礁就喊老婆,说:“老婆你快过来,儿子是不是饿了?”说着感觉身上湿湿的,原来是尿了。
  江红钰忙过来帮孩子换尿布,秦礁看着她熟练地帮儿子换好尿布,心里就有些感动,这个娇气的女孩以前连衣服都不会洗,做了妈妈后居然什么都会了。
  吴阿姨买菜回来了,秦礁看到她在厨房里忙碌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老婆,怎么从来没见你父母啊?”
  江红钰听了这话,眼睛又红了:“你还说,为了咱们的儿子,我父母差点没跟我断绝关系。要不是我态度强硬,早就保不住咱们的儿子了。”
  秦礁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江红钰说,“我妈本来一直也在这里照顾我和儿子的,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回广州了。”
  “病了?”
  “没事了,明天她和爸爸一起过来看我们。”
  “你父母到底都是干吗的?”
  江红钰就找了一张当地的省党报,指着头版的一张新闻图片对秦礁说:
  “戴眼镜的那个就是我爸。”
  秦礁一看,差点没吓一跳,那报道的标题是《副省长江柄严会见日本商务代表团》。
  “你爸就是江柄严?”秦礁以前在沿海这座城市做过记者,对本省的高官显贵自然毫不陌生。这个江柄严他是知道的,由于政绩突出,短短五年的时间他就从本地一个偏远小市的副市长一跃成为这个经济强省的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
  “这也是跟你说,我以前从来不跟别人说我爸爸的事。”江红钰笑了笑。
  秦礁没想到自己的岳父大人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物,仔细看看江红钰不像是在开玩笑,加上照片上的江柄严与眼前的她真有几分神似,就信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家人吃了饭,秦礁和江红钰抱着孩子出去,在楼下的花园里散了一会儿步。回来时吴阿姨已经收拾好准备休息了,农村出来的人习惯性早睡,她接过孩子说:“你们小两口也早点休息吧!我带孩子先过去睡了。”
  江红钰的脸居然红了一下。
  两人洗了澡回到卧室,闻着房里那种隐隐熟悉的味道,秦礁一下子想起了那些曾经在这张床上度过的美妙夜晚,心里生出无限柔情来。他搂着穿着睡衣、身上还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江红钰,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老婆,委屈你了。”
  两年没有在一起了,江红钰的脸上有些羞怯,她说:“这样的话今后就不要说了。你走了以后,我也好好地反省了自己,以前也有太多对不起你的地方,算是扯平了。”
  “这样就扯平了,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江红钰笑笑:“让你占点便宜算了。”
  秦礁就把她抱上了床:“那就索性再多占点便宜。”
  江红钰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将她身上仅存的一件衣服褪去,一具美丽并且开始成熟的女性胴体出现在秦礁的眼前——尽管他对她的身体不算陌生,但是相隔两年,一切显得那么新奇。
  做了妈妈后的江红钰这时看起来更有一番味道,她皮肤洁白细滑,胸部饱满而丰盈,玉体横陈,别有一番娇媚,秦礁一下子看傻了,直到她拉住了他的手,才反应过来……
  一夜下来,两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直到吴阿姨在外面轻轻地敲门,才起了床。
  吴阿姨笑着说:“年轻人不要太恋床了,快起来吃早餐了。”
  秦礁看着江红钰疲惫不堪地坐起来,想自己这两年处处风流,欠下了不少风流债,而江红钰为他守身如玉两年时间,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负罪感。
  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吴阿姨接了一下就喊江红钰:“红钰,你妈妈打电话来了。”
  江红钰接了电话,对秦礁说:“秦礁,你赶紧洗漱一下,我爸妈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了。”秦礁的头一下子就大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应对前来兴师问罪的准岳父岳母,更何况还是一对身份特殊的长者。
第41章 婚事风波
  吴阿姨抱着孩子出去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江红钰忙去开了门,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了进来。前面的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人正是江柄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戴着一副眼镜,表情严肃,颇有些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是秦礁未来的丈母娘江夫人则怒容满面,她身材有些偏胖,尽管穿戴极其普通,却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一进门她就瞪着秦礁,从头到脚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
  “叔叔、阿姨好!”秦礁心虚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江柄严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走到客厅,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
  江夫人却没那么好说话,她瞪了秦礁一阵子后,重重地哼了一声,正要发话,江红钰就过来帮他圆场,她拉着母亲往客厅走:“妈,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
  江夫人这才坐到沙发上去了。
  秦礁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江红钰过来拉他:“我妈叫你过去。”
  又悄悄地对他耳语,“嘴巴甜点,不要和我妈顶嘴。”
  秦礁理亏在前,哪还敢顶嘴,来到客厅坐在江红钰旁边。
  “小秦,我女儿哪里不好了,你竟然这样对她?”江夫人发话了。
  秦礁一声不吭。
  “搞得她带着个孩子多可怜。”江夫人说着眼眶湿湿的。
  江红钰安慰她母亲说:“妈,你又来了,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江夫人说:“你这孩子就是傻,傻人尽做些傻事。”
  江红钰说:“以前我也有对不起秦礁的地方,所以他才生气离开的,这不完全怪他一个人。”
  秦礁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安慰,他感觉到江红钰这两年来的变化太大了,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你还在帮他说话?”江夫人抹了抹眼睛,任何一个母亲都会心痛自己女儿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这种男人太不负责任了。”
  江柄严终于说话了:“好了,这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江夫人这才住了嘴。
  “小秦啊!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秦礁说:“事情是我做得不对,不过我也不知道会到这个地步,我认错,并且认罚。”
  江柄严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样吧,这事你们自己商量好,我不干涉。”
  江夫人听他说这话,就说:“还有什么商量的,事情都到这步田地了,赶紧把手续办了,我再也丢不起这张老脸了。”
  “妈!”江红钰说,“你怎么又来了?”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差点没让这小子害惨了。”江夫人难过地哼了一声。
  秦礁觉得很是有些过意不去,说:“阿姨,对不起。”
  江夫人倒没再为难他,又问江红钰:“我的江山呢?”
  江红钰松了一口气:“吴阿姨抱下楼散步去了。”说着她给父母倒了两杯茶。
  江柄严喝了两口茶,看了看手表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江红钰知道父亲日理万机,闲的时间不多,便没说什么。
  江柄严站了起来,秦礁连忙去送他,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拿公文包的年轻人,看到江柄严出来,一言不发跟着下了楼。
  秦礁就跟在他们后面,楼下停着两部黑色的小汽车,快上车时,江柄严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看秦礁,终于轻声说了一句:“小秦,作为长辈,我真想扇你一大巴掌。”
  秦礁点点头,说:“对不起,叔叔。”
  江柄严说:“你们定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免得你妈老是记挂着。”
  秦礁松了口气,江柄严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他点点头,说声“慢走”,看着他的这位高官老丈人上了汽车,两辆小汽车一前一后驶出了小区的门口。
  这位老丈人真是有点意思,前后说的话加起来不到十句,秦礁想。回到楼上,江夫人正和女儿聊得热乎,看到他进来,江夫人说:“小秦啊,你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秦礁实话实说,把家里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
  江夫人听他说母亲去世多年,语气缓和多了:“你爸是真不容易,什么时候接他过来和我们见见面?”
  秦礁笑笑:“我这次来就是想接小江回去一趟的。”
  “你是说想让钰钰去你们那地方?这不行,她怎么能去你们那里呢?!”
  江夫人一听秦礁要带自己女儿回去就急了。
  江红钰笑着帮他解释:“这次就是回去看看,见见他家里人。”
  江夫人说:“这倒是可以。”又说,“小秦,你这次回去也把工作上的手续办一下,就不要再待在内地了……听说这次你遇到麻烦了?”
  秦礁看了看江红钰,她正在偷笑。
  “没什么麻烦,都解决好了。”
  “年轻人,不要锋芒太露,这世道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江夫人说,“你们今后就在这边工作吧!”
  准丈母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不希望他再带着自己的女儿在内地工作和生活。在这位官太太看来,内地经济落后,生活条件和发展机会也不如大城市,而且比沿海的大城市更加人心险恶,他们在自己的身边,就放心多了。
  秦礁倒没什么,除了舍不得家人,稍稍有点故土难离的感觉,他长期生活在大城市,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生活节奏,再加上冷水这个地方留给他太多的伤痛记忆。
  第二天,秦礁就带着妻儿还有保姆吴阿姨返回冷水市,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回了家乡,那个有父亲和侄儿以及大哥生活的小山村。
  江夫人派了辆车送他们去机场,一路上叮嘱不少,又是要多带衣服,别让孩子乱吃东西,又是快点回来之类的。秦礁并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他现在甚至有归心似箭的感觉,这次回去,还带着陌生的从天而降的妻儿突然出现在那个小山村,不知道家人会作何感想。
  上飞机的时候,秦礁给大刘和家里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就说要带着老婆和儿子回来。大刘是知道这事的,而家里却一无所知,父亲在电话里突然听到他有了孙子,确定儿子不是在开玩笑后,嘴巴乐开了花。
  到冷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江红钰好奇地望着这座内地小城问:“你就在这地方生活了两年?”
  秦礁点点头:“有何感想?”
  “嘻嘻,好像到了非洲一样。”江红钰一副实话实说的神情。
  开车的司机听到小两口说话,就插嘴抱怨说:“说得太对了,我们这地方是太落后。”
  秦礁本来还想着帮着冷水说几句好话的,一听这个就没再吭声了。大刘打来电话,问他们到了没有。
  “在车上了,马上到家。”
  大刘说:“我和阿嗳就在你们家楼下待着呢!刚在超市里买了一堆东西。
  你问下你老婆,她喜欢在什么地方吃饭,晚上给你们接风。”
  “好,我问下她。”秦礁捂住电话问江红钰:“我的朋友说要给你接风,问你喜欢在什么地方吃饭。”
  江红钰笑笑:“就在自己家里吃,我哪儿也不去。”
  秦礁哈哈大笑:“那就省事多了。”就对大刘下达了新指令,“我们马上就到了,在家里吃饭吧,你们先候着。”
  大刘正要臭他,电话就挂断了。
  他们果然在楼下,阿嗳自从有了“准刘太太”这个正式身份后,开心多了,见人三分笑,好像捡到了金元宝一样。看到秦礁一家子下了车,早早迎上来,嘴巴甜得发腻:“嫂嫂好漂亮喔!”“哇哇,侄儿好可爱喔!”说着上去抢着抱孩子,那孩子被她哇哇几声吓哭了。
  大刘瞪她一眼,这才没那么兴奋。
  几个人打了招呼上了楼,江红钰对秦礁生活的地方充满了好奇,进了房子就到处转,吴阿姨笑了笑说:“你们两口子每人都住套那么大的房子,真是有福气啊!”
  秦礁笑了笑,把行李放好,然后和大刘进了厨房。阿嗳陪着江红钰在客厅聊孩子的事,一个做了妈妈的,一个快要做妈妈的,自然有些共同语言。两个男人各炒了几个好菜,没一会儿就摆弄出一桌子的菜。
  几个人乐呵呵地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秦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果小叶没死,他该如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局面?
  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这几天,从天而降的幸福冲淡了悲伤,这让他为刘小叶鸣不平。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不被遗忘,没有谁不可以被取代,而那个此时已经在天堂的傻女孩却不知道了。
  后来他安慰自己说,如果小叶知道这事的话,她也会替他高兴的。
  晚餐的时候大刘很高兴,但也有些伤感,高兴的是朋友秦礁居然可以有个幸福的未来,伤感的是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这种情绪下,两个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两个女人也不劝,傻呵呵地看着各自的男人。
  第二天上午,秦礁一家人还有吴阿姨就去汽车站坐车,大刘送他们刚刚上了车,公安局的就打来电话,很客气地说:“秦兄弟啊!我是负责那起案子的民警老赵啊!那案子……”
  “案子有起色了?”秦礁问。
  “是啊!大有起色了,吴柏林手下的那个小头目被我们在省城抓到了!”
  老赵语气有点兴奋,“这不,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了。”
  秦礁一点高兴劲儿也没有,他只关心吴柏林是否伏法。
  老赵说:“兄弟你放心,那头目交代了,姓吴的还潜伏在冷水乡下的一个镇里,我们正组织搜捕,他这次是跑不掉了。”
  秦礁的热血一下子有了沸腾的感觉:“兄弟,抓到姓吴的,我就千恩万谢了。”
  老赵呵呵一下:“我们分内的事,千万不要说谢谢。”
  挂了电话,兴奋还在脸上挂着,江红钰好奇地看着他。
  秦礁说:“那贪官快要落网了。”说完又有些纳闷,以前这些办案的警察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今日为何突然主动上门“报喜”了?
  江红钰笑了笑:“原来是这事啊!他指定跑不掉的。”
  秦礁说:“你怎么知道?”
  江红钰笑而不语,秦礁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他那个官位显赫的老丈人在背后使劲了,就有些感慨万千: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大哥秦朝正张罗着在镇上开一家小百货商店,本钱自然是父亲拿出来的,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一家人专门等在家里。秦礁一家三口还有吴阿姨刚进村,小满就看到了,他飞跑过来,边跑边喊:“爷爷,叔叔回来了!”村子就哄地一下热闹起来,三姑六姨都赶过来。看到和他一起回来的新夫人并不是上次那位,就面面相觑,笑了笑,也不说破。父亲和大哥看着这第一次登门的“新娘子”,也愣了一下,自然也不会说破,一家人乐呵呵地抢着接过行李,抱过秦礁的儿子,将他们迎进门来。
  亲戚围着江红钰和孩子,热情洋溢地七嘴八舌,这个说:“我们家礁礁真是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那个说:“谁说不是?这孩子也长得漂亮,你看你看,这眼睛和嘴巴多像他爸。”
  江红钰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一下子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好在吴阿姨是乡下出身的人,见过这种场合,笑呵呵地过来帮她解了围。
  看到秦礁在边上偷笑,江红钰就拉他到一边,瞪了他一眼:“你这个家伙尽想看我笑话,也不过来帮我应付一下。”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再说我家亲戚都很热情,她们又不会为难你,不用我过来应付。”秦礁笑着说。
  江红钰瞪他一眼:“哼,你见过我这么漂亮的丑媳妇吗?”
  小两口正在打趣,手机响起来了,一接是赵得胜的:“秦礁你在哪儿呢?
  我今天出院了。”
  秦礁就把这事和他说了下,赵得胜也很高兴,说:“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是天大的好事,老哥我先在这里恭喜一下啊!”
  两个人经过一场患难,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你哪天回来,我去看你们?”
  秦礁说:“回来再给你打电话吧!我这几天事儿多,没来得及去看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老弟说哪里话喔!没有你的帮忙,可能我已经成了姓吴的刀下之鬼了,是我该感谢你啊!”赵得胜说着有些激动了,“我对不起你啊!把你也拖下了水。”
  “这事不怪你,再说事情过去了,就别提它了。”
  赵得胜就呵呵笑:“是啊,不提了……我又回原单位了,还做我的小主任。”
  秦礁说:“知足不?”
  赵得胜说:“知足了,大难不死就知足了。”
  秦礁就想起一件事来,拿着电话慢慢走开,对赵得胜说:“帮我办个事好不好?”
  “只管开口,我能帮到的一定尽力。”
  “你有时间去看看吴霜,或者让相熟的人去看看她,能帮的尽量帮一下她。”秦礁说。
  赵得胜沉默了一下:“唉,那是个好女孩,可惜了。这事你放心吧,她也救过咱兄弟的命,我一定会尽量帮助她的。”
  秦礁和江红钰带着儿子在家里住了两天,在江红钰的眼里,农村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这个自小就在大城市的优越家庭长大的高官千金,还是第一次在乡下度过这么长的时间。
  看着娇媚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秦礁时常会走神,每个人都有权利幸福,而他的幸福似乎来得太过艰难曲折了些,这些幸福的到来,让他多少有些功成名就甚至虚荣的感觉。他的骨子里就是这样,他是一个农民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付出得实在太多。
  父亲和大哥对江红钰这位气质不凡的新家庭成员很有些好感,尽管江红钰不会做家务,不像其他的农村媳妇一样会操办事情。但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父亲还是不高兴了,不高兴的原因是江夫人打来的一个电话,这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亲家”的第一次交流。江夫人开始和女儿通了电话,然后电话转移到了秦礁父亲的手上。
  江夫人说:“你好,请问是秦礁他爸吗?”
  秦礁的父亲说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是啊,我就是,你是哪位?”
  江夫人笑了笑:“亲家,我是你的亲家啊!”
  秦礁的父亲一听是亲家打来电话,自然高兴:“亲家你好,什么时候到家里来看看啊?”
  江夫人说:“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孩子们的事家里有什么打算没有?”
  秦礁的父亲说:“你看事情都到今天这份上了,再不办个喜事怕是要给人家笑话了。我准备就在这两天帮他们把喜事办了?”
  江夫人有点不高兴了:“什么?就放在你们农村办喜事?这不行,绝对不行。”
  秦礁的父亲一听这话,也不太高兴了:“农村都是这规矩,嫁到我们秦家,这些事情当然得由我们说了算。你看亲家公有没有时间,你们一起过来商量商量吧!”
  江夫人说:“我们哪有时间过来啊?两个孩子的婚事得放在我们这边办!”
  秦礁的父亲真生气了:“我这又不是嫁儿子,为什么非得放在你们女方家办?再说这么大个事,你们做父母的就不能抽个时间过来?”
  江夫人愣了,她没想到农村居然有这么多道理,强忍住怒气说:“亲家你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让孩子们今后到广州来发展。”
  秦礁的父亲一听就明白了,敢情这儿子成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了,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亲家你怎么不讲道理啊?”
  江夫人知道这样是没法继续沟通了,忍了忍说:“让孩子们自己做主吧!
  这事我不过问了,另外他们回去也有几天了,你催催他们快点回来,再见。”
  电话就挂了。秦礁的父亲脸色铁青地把电话重重一放,把江红钰吓了一大跳。秦礁看风向不对,忙过来灭火:“怎么啦?这么生气。”
  “你去问问你的好丈母娘,我这又不是嫁儿子,为什么婚事要放在他们的地方办?”秦礁的父亲生气地说,“你们这才回来几天,她就催着让你们回去了,你看这事办得……”
  秦礁笑了笑,父亲和江夫人毕竟不是同一种环境里的人,聊不到一起也算正常,就说:“爸,人家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第42章 结束的开始
  秦礁的父亲眼睛一瞪,他不明白儿子这是在帮谁说话。
  大哥秦朝是个聪明人,看着江红钰有些尴尬地傻坐在那里,连忙过来:“弟妹,你先进房休息,让他们爷儿俩商量这事吧!”
  秦礁也回过头来说:“老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江红钰就笑了笑对秦礁的父亲说:“爸,那我先进房去了。”
  秦礁的父亲也觉得儿媳妇挺明事理的,不想让她太难堪,就挤出一点笑容来:“先带着孩子进去休息吧!”
  看着吴阿姨陪着妻儿进了里屋,秦礁这才不得不给父亲和大哥交底。
  父子俩一听这事傻了眼,以为秦礁在跟他们开玩笑。
  秦礁说:“我没跟你们开玩笑,你们想想,江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到我们这地方来人家会放心吗?”
  秦礁的父亲和大哥自然没有想到,江红钰的父亲居然是个副省长,一下子就傻了眼,又惊又喜,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不早说?让你丈母娘生气了。”秦礁的父亲生怕坏了儿子的前途,“我们家真是烧了高香了,这下我儿子终于可以出人头地了!”说着他父亲居然老泪纵横。
  秦礁笑了笑说:“我又不指着他当靠山,还不是得凭自己混饭吃。”
  “混账话。”秦礁的父亲生气了,“哪个做父亲的不想自己的儿女有出息?
  你岳父他能不帮你吗?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如果跟你岳父还这么说,我非要抽你不可。”
  秦礁心里叹息一下,说:“我知道该怎么做的,你们也不用多想。”
  秦礁的父亲说:“你岳母刚才肯定是生气了,你和小江说说,请她帮忙解释一下。”
  秦礁也不高兴了:“你和她父母是平辈,亲戚间闹点小意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我娶的是小江,又不是她当官的父母。”说着到里屋去了。
  看到秦礁不高兴地进来,江红钰忙过来哄他:“是不是跟爸闹情绪了?”
  见他没有回话又说,“你别管他们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我听你的安排就是了,好不好?”说完又过来亲他,秦礁的火气也消了,也抱着她亲了起来……第二天,小两口还在贪睡,父亲就小心翼翼地在外面敲门:“起床了。”
  两人昨晚玩过了头,挣扎着起了床,还没吃早餐,镇上的邮递员就骑着摩托车送来一张汇款单和一封信。
  汇款单是从广州寄来的,钱不多,只有二百块,汇款人叫张大成,地址是一家工厂。
  秦礁拿起单子一看,有些犯糊涂,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什么张大成,汇款也不是报社或杂志社寄来的,就拆开那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敬爱的秦礁兄弟:
  我们是您上次在广州帮过的那两兄弟,感谢您那次没有把咱兄弟送进监狱,给了我们一次重生的机回(会),我们拿着您给的那两百块钱,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工作,现在很好,厂里管吃管住,一个月还可以挣到一千块钱,这时候我们想起了您,把欠您的两百块钱寄过来,您的再灶(造)之恩,我们永远不忘。祝您好人有好报,工作顺利,全家幸福。
  有时间我们一定亲自登门拜访,当面向恩人道谢……我们现在有个手机,如果您有机会再来广州,可以打我们的电话,我们一定请恩人喝酒。我们的电话是138。
  我们向您敬礼!
  兄弟    张大成  张二成笔
  秦礁一看乐了,如果不是今天的这封信,他差点就忘记这事了。想起上次在广州碰到的那对因落难而铤而走险的打工仔,有些感动和欣慰,自己一个善念帮对了人。江红钰也拿着信看了,秦礁把那事跟她一说,她的脸上就露出赞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看来你是帮对人了,我是嫁对人了。”
  小满正好看到,就拍着手喊:“羞死人了,婶婶亲叔叔了啊!婶婶亲叔叔了啊!”
  房里的人听了都哈哈大笑,闹了江红钰一个大红脸。
  在家里待了几天回到冷水,秦礁就听到一个消息,精神恍惚的贪官吴柏林在警察们的围追堵截下,在山边一条高速公路上自杀了。
  回家里后,秦礁对江红钰说:“老婆,我先去单位把相关的手续办一下,跟单位交待一下,后天我们就回去好吗?”
  江红钰说:“去办好你的事吧!我妈打了几个电话催了,我再拖两天吧!”
  “是啊,事情还蛮多的,有些业务上的事情我还得处理,还有房子的事也得处理。”提起房子的事,他就有些头疼,上次他已经委托梁怡找人帮自己装修了,后面也没问过这事,不晓得怎么样了。
  去单位的时候,他没直接去报社,而是先去了趟梁怡的公司,报社和梁怡的公司在一栋大厦办公,只是不同层。虽说是近邻,但他这是第二次去她的公司。
  梁怡的公司不算太大,两百平方米不到的办公场地,二三十个员工,她的办公室在最里间。公司很多人都认识晚报的记者秦礁,看到他进来,就有几个小女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你好,秦记者。”
  秦礁笑笑说:“我来找你们梁总。”说着他就进了梁怡的办公室,梁怡正埋头在电脑上查资料,看到秦礁就笑了笑,装着很轻松地语气开玩笑:“什么风把我们的秦大记者吹来了啊?”
  秦礁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
  梁怡也从办公桌旁起身,顺手把门关了,坐在他旁边。
  “今天来一是看看你,二是和你商量一下我那房子的事。”秦礁单刀直入。
  “后者才是主要吧,来看我只是个幌子罢了。”梁怡笑嘻嘻地说,“我知道你要走了。”
  秦礁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梁怡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夸张!”
  梁怡说:“一点也不夸张,都知道你秦记者现在有个在做副省长的老丈人了。”
  秦礁就彻底晕菜了,他不知道梁怡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到他发愣,梁怡说:“我也是听一个在市政府的朋友说的,说吴柏林那件案子,上面压力很大,可能会因此牵出一大批人来。”
  秦礁追问说:“你那朋友又是如何晓得的?”
  “唉,真有点为你的将来担心。”梁怡说,“现在在官场上混的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谁没有自己的圈子?像这种事虽说通过高层跨地区交涉,但师出有名,人家知道又能怎样?”
  秦礁一下子就想起杨亦雪来,上次沉船事件的内幕她也清清楚楚,就感慨地说:“你们这些有钱人啊!像我们这种消息还算比较灵通的人士还蒙在鼓里,你们什么都明了啦!”
  梁怡没有回应这话,起身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秦礁说:“不用了,坐下来陪我聊会儿。”
  梁怡就又站下来:“这次你是真的要走啊?”刚才装出来的轻松早就挺不住了,伤感和不舍这些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就挂在了脸上。
  “我儿子都一岁了。”秦礁笑了笑,“老天爷真是有意思。”
  梁怡说:“我知道,所以我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你的房子我已经在找人装修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告诉我就好了,我负责帮你处理好。”
  秦礁沉默了一下:“我想起来了,大刘他们不是快结婚了吗?加上他现在也没房子,我索性借给他先住着。”
  梁怡说:“这主意倒是不错,看来大刘没白交你这个朋友。”
  秦礁听了这话,再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觉得愧疚难当,就叹息一声:“只是对不起你了!”
  梁怡苦笑一下:“这事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也不后悔认识你一场。”秦礁心里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这一辈子欠的债,下一辈子就算给人家当牛做马也还不清了。这种负罪感在他心里交织着。
  起身道别的时候,梁怡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地哭了出来,她哽咽着拉住他的手:“再抱抱我行吗?”
  秦礁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她抱在怀里,那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话也说了出来:“对不起,我下辈子再给你当牛做马吧!”
  梁怡一听这话,更伤心了,她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如果没有江红钰的意外出现,她也许会不择手段去赢得他,但是世事难料,江红钰带着那个孩子的出现击碎了她内心所有的幻想。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了。
  “别哭了,你应该找个好的男人过一辈子,而我不是个好男人,真的。”
  秦礁拍拍她的肩膀,“我******就是一个混蛋。”
  回到报社,一把手余建国也没再挽留他,他知道这个舞台已经不足以让秦礁施展他的才华,外面更广阔的天空才适合这只矫健的猎鹰搏击翱翔。
  办完了离职手续,秦礁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余建国是知道底细的,看着自己的爱将另觅高枝,替他高兴的同时难免也有些不舍,说:“中午我做东请秦礁吃饭,你们大家一起作陪。”
  秦礁笑笑:“余总的好意就心领了,不过今天不能陪大家吃这顿饭,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再说了,在单位两年,多亏兄弟们照顾我,请客也应该是我请的。”
  几个同事就说:“吃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难得余总请客,怎么也得去吃他一顿。”
  秦礁说:“放心好了,我今后会经常回来看看大家的,这也没多远不是?”
  余建国知道他有事,就不再坚持了:“有事那你先处理着,吃饭放后点也无所谓。不过你有时间回来,一定要记得来看看我们。”
  “这个是自然。”秦礁说,“那我先走了。”
  同事们送他到电梯口,都有些不舍。
  下了楼,秦礁给吴霜打了个电话,手机却是关机的,他心里一下子堵得慌。
  吴柏林的死可以说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他一死,冷水市原本与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那张巨网一下子欢腾起来。这次事件,尽管也牵出了房产局下面的三个正副科长,由于涉及的范围太广,背后那张更大的网却并没有撕破。吴柏林刚自杀,市里的调查组就向媒体通报了结果,三个正副科长被捕,主管经济的副市长被党内警告。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为吴柏林的死感到悲伤的话,那个人就是吴霜。
  而现在,秦礁却联系不上她。
  初夏的冷水是一年四季里最舒服的时刻,至少秦礁是这么认为的,他第一次认真地注意起“天气”这两个词。头顶是一尘不染蓝色的天空,朵朵霞云映照在远处清澈的江上;碧绿的江水在远山沉浮的映衬下,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并不完全是丑陋的。他隐隐能看见一艘渡船,只是一眨眼,却又消失不见了。
  他特意去了医院,好些日子没有来看杨亦雪了,她就安静地躺在这个叫医院的地方的一张床上。上楼梯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几位医生神情凝重地匆匆忙忙从他身边经过,看着他们没有表情的脸,周围的气温突然又好像低了几度。
  杨亦雪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地躺在里面,她的姐姐杨棋丽和父亲都不在。秦礁的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而且是一束鲜红的玫瑰,尽管他知道,这束漂亮的玫瑰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尽管他也知道,他是谁、他拿了什么,她都看不到。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充满着伤感和悲凉。在他的心里,杨亦雪是他的朋友、情人,甚至是亲人。如果没有江红钰的出现,秦礁想,自己会心甘情愿地陪着她走完未来的路,而现在,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秦礁把鲜花放在床头柜上,一言不发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那张苍白憔悴却依然美丽如初的脸,那长长的睫毛,可爱的樱桃小嘴,光洁细腻的皮肤,多像以前的某个迷人的夜晚,她就是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这个美丽的舞蹈演员现在永远地沉睡着,秦礁握着她的一只手,那只纤纤细手柔若无骨,他紧紧地握着,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那个活生生的杨亦雪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一些记忆慢慢地苏醒了,她对自己的好,对自己近乎于放任的包容,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他的眼眶湿润了。
  “小雪,起床了。”他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你再不起床我就要走了,我走了你今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容易见到我了。”
  “小雪,起床了,我是秦礁啊!”
  “小雪,你听到没有,快起床了。你这个懒鬼睡了好久了。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要走了。”
  “小雪,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雪……”
  声音卡在了喉咙,秦礁已经泪流满面,眼泪一颗一颗地落在杨亦雪的手心上。他突然感觉到有一种巨大的悲伤、无助和孤寂从她的指尖传到了自己的身上,一下子和他内心的某种情绪产生了共鸣。
  那一夜,秦礁又做了那个梦,梦见在那条熟悉的黑水河边,水是黑的,天空也是黑的。那个划船的老头再一次划着那条小船过来。
  那老头问他:“秦礁你要过河吗?”
  一种难言的恐惧感在秦礁心里蔓延开来,他对那个老头说:“我为什么会经常做这样一个梦?”
  那老头笑而不语。
  “我为什么会经常梦到你?我求求你不要出来了好不好?”秦礁的汗都出来了。
  那老头目不转睛地看了他许久,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慢慢地把船划走了……
  秦礁看着那条船晃荡着,消失在雾茫茫的梦里,似是一切的开始,又像是所有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