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嗨网首页>书籍在线阅读

暗夜下的枪口

  
选择背景色: 黄橙 洋红 淡粉 水蓝 草绿 白色 选择字体: 宋体 黑体 微软雅黑 楷体 选择字体大小: 恢复默认

暗夜下的枪口-冰江
暗夜下的枪口
-冰江

第1章 引子
  传说,这只是一个传说。
  传说“后金”(后改国号“清”)太祖努尔哈赤凭十三副铠甲起兵之后,历时二十年,逐渐统一了长白山以北及松花江流域的女真各部。在东北境内,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会把城中的财宝秘密地送往松花江流域某座山中秘藏起来,并且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地宫储藏室,请了着名的风水师与匠师督造。工程规模宏大,直到努尔哈赤去世前一年才竣工,皇太极下令杀了所有修筑者。
  那么,努尔哈赤为什么要修建这么一个巨大的财宝储藏室呢?
  努尔哈赤曾在斡难河畔遇到一位得道高人,此高人自称是先知,可预知未来,告诉努尔哈赤不久将可“黄衣称朕”,一统关东,子孙可手握九鼎神州。
  努尔哈赤当时很自信,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岂有不“黄袍加身”之理。
  但是,此高人又告诉了一件令努尔哈赤心颤的事,二百多年后爱新觉罗一系的帝气必尽。努尔哈赤问其解决之法,那高人摇摇头,并再无言语,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打开纸条,上书“开国势,宏图帝气长百年。先人计,穷途龙脉起深山”。自此努尔哈赤每日研究纸中文意,某日突然参悟,于是就有了地宫储藏室的“龙脉的传说”。
  努尔哈赤所定的龙脉之山,是一位出名的风水师所指的,在松花江流域。
  至于是哪一座山,这是无上的机密,没人知道。不过,听说有一个当年修地宫的工匠得以不死,把这一地宫的地图藏在了一把烟锅子中,子孙代代如奉至宝相传。那工匠临死前告知其子,好好保存它,不要去找“龙脉”,否则会遭天杀!可是,不知是哪一年,这把烟锅子意外丢失了,从此再也没人见过。
  时光转眼过去几百年,历史的车轮辗到了二十世纪初。这是一个乱世的开始,一个血与火翻飞的年代。
  1905年日俄战争,俄国战败,日本接手辽东半岛与南满铁路,设关东都督府。1919年日本改都督府为关东厅,成立了“关东军”。从此,关东军开始了在中国东北四十年的罪恶之旅。
  1927年,沈阳,关东军司令部。
  总司令村冈长太郎(以下简称“村冈”)正在办公室内踱着步子,忽听有人报告,村冈通知进来。一卫兵报告道:“报告!松井少佐来了!”
  “让他进来!”村冈示意松井进来。
  松井少佐进来,行了个军礼,说道:“报告,北满勘察小队已经准备就绪!”
  “很好!”村冈嘴角露出一丝喜悦:“这件事情一定要十分地保密,松井君,我任命你为这次北满勘察小队的队长,我相信你会为帝国出色地完成任务!”
  “我一定会不辱使命,不惜一切找到龙脉地宫!”松井少佐表情严肃坚定。
  “在满洲,这个传说流传得很广,我想这一定是真的。将来,整个满洲,整个中国,整个支那地区,都会成为帝国的领土!等找到了龙脉的宝藏,做了军饷,将会大大加快帝国军队的扩张步伐!”村冈的表情很得意,“快了,很快了,我们眼前的一切,都会是我们的!”
  “司令说得很对!张作霖最近似乎很不听话,您怎么看?”松井少佐说道。
  “没有我们的支持,他将会失去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村冈的眼神里透着诡异和狠毒,“前几天的爆炸没有炸死他,他很走运。不过,不会再有走运的事情了,他的存在很快就会毫无意义了!”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松井少佐询问出发时间。
  “明天早上出发!”村冈突补充道,“听说有一把烟锅子上绘了龙脉地图,设法找到它,这样我们就会更容易找到地宫宝藏了。另外,你们此行已经不能以军人的身份出现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天早上,松井少佐等七八个人化装成了地质勘察队的模样,从沈阳城出发了。此勘察队配备了当时最先进的地质勘察仪器,似乎对找到龙脉地宫胜券在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东军乔装勘察队寻找龙脉地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大帅府。张作霖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恼火,大骂:“妈了巴子的,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中国人的东西咋能落到日本人手里,绝对不能!去,把学良叫来!”通知卫兵把张学良找来。
  不一会儿张学良来了,张作霖告知了这件事,张学良也是愤慨焦急。
  张作霖捋了捋大胡子,沉思片刻,道:“我们一定要在日本人之前找到龙脉宝藏!想想那地宫里得装多少值钱的玩意儿啊,那能装备多少精良武器啊,要是让日本人先找到了,往后咱们东北军就得在地上爬着走了!”
  张学良赞同道:“是啊,必须在日本人之前找到龙脉宝藏!这龙脉的传说也早有耳闻,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妈了巴子的,管他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咋整?”张作霖把找龙脉这件事交给了张学良,“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你们独立旅能人不是多吗?有会算卦的,有会勘察的,选出几个人,北上!”
  张学良是独立旅的旅长,独立旅是张作霖的王牌军队。
  张学良回到少帅府,开了一个秘密会议,最后选出了四个人,作为北上寻找龙脉地宫的人选,张学良任命康德广为该小组组长。康德广是张学良在一次战斗归来的路上收的一位德才兼备、神通勇武的战士。此人在很多次战役中屡立奇功,受到张大帅多次嘉奖。所以,张学良把这次任务交给他是再放心不过了。
  “德广,这次虽不是出兵打仗,可这次比打仗还重要,你可要谨慎小心啊!”
  张学良嘱咐康德广,“这件事非同小可啊,往小了说是算损失了中国的天大的财物,往大了说那可就关系到东北,甚至中国的生死存亡了!”
  “放心吧,少帅,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康德广信心十足地打了个军礼。
  “好!”张学良很高兴,“就冲你这股子劲儿,我都对你放心!”
  在四人临行前,张学良对康德广说:“我听说有一把烟锅子绘有龙脉的地图,最好先找到这把烟锅子,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日本人的勘察设备先进,咱们只能尽量地走捷径。”
  康德广等人背负着少帅的期望秘密北上了。
  前清的遗老遗少们结成了宗社党,依附日本人图谋复国,头目就是肃亲王善耆。他们一边依仗着日本人,一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宗社党在关东军内也有眼线,很快就知道了关东军寻找龙脉的事。于是,关东军寻找龙脉的事便成了几乎公开的秘密了。
  宗社党派出了以小钉子为首的几个小太监,乔装成闯关东的民众,也秘密地潜入了松花江。这个小钉子曾是肃亲王身边的侍从,后来清朝灭亡,随肃亲王逃亡到了旅顺。1922年,肃亲王病死于旅顺。肃亲王病死之后,把复国的一切事情交给了七儿子宪奎,也就是金璧东。大家对金璧东可能会很陌生,但是提到川岛芳子,大家一定熟悉了。川岛芳子原名金壁辉,是肃亲王的十四女,后来过继给日本人川岛浪速。小钉子对于金璧东言听计从,这次也正是接受了金璧东的命令。
  三股势力,三种背景,都围绕着龙脉宝藏开始行动了。
第2章 孩子王(1)
  松花江承载着无限的历史沧桑从北满大地上流过,它见证了松花江流域的一切千变万化,风云际会。松花江畔,从来都没有安静过……
  毒辣的日光疯狂地烘烤着北沟屯,整个屯子就像个大蒸笼。屯子东头的泡子已经干得仅剩一摊摊的淤泥,几只已看不清颜色的猪拱挤在一起,身上满是湿漉漉脏乎乎的泥浆,在这炎热的盛夏享受着那不易的一丝丝凉意。有的小泡子水被蒸发干了,好多大小的鱼垂死地乱蹦着,直到晒死成了鱼干儿或被农户捡走。农家的栅栏是用柳条插的,被偶尔来的一点热风吹得微微颤动,耷拉着发蔫儿的柳叶,个个如文弱病态的黛玉。
  北沟屯自入夏以来已经连续高温十多天了,今天是迄今为止最热的一天。
  屯子的北面有条河,叫北沟河,是屯子里唯一的一条河,东西流向,最终汇入松花江。在东北,这样的河很多,不过,都是些小河沟子,水量并不是很大。
  在这北沟河旁,是大片大片的水田。老烟袋沿着田埂走到地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撂下尖铲,用干瘪的大手正正头上的破遮阳草帽,眯缝着眼睛望了望他那向地主张汉章租的几亩几近干涸的水田,叹了口气,骂了一句:“这操蛋的天气,真他娘的不让人活了!才几天的工夫,又这德行了!”
  老烟袋拿起尖铲横在地上,坐在铲杆儿上,背倚着大柳树,打开烟口袋,抽出别在腰间的大烟锅儿。
  这支烟锅,黄铜质地,做工很精细。烟锅有普通酒盅般大小,烟杆儿约莫半米多长,头儿是用岫岩玉雕的烟嘴儿。这支铜烟锅,是老烟袋他爹传给他的。
  至于老烟袋他爹在哪儿得的这把烟锅子,除了老烟袋他爹本人,就没人知道了。
  老烟袋他爹也未对老烟袋提及过这把烟锅子的来历。
  只见老烟袋把烟锅往树干上“叭叭”地敲了敲,掏出碎烟叶子塞满烟锅,用洋火点着,“吧嗒吧嗒”地猛抽了几口,显出无比舒服的神情来。
  老烟袋抽了几口烟,缓缓地站起来,把烟锅放在地上,拿起尖铲大步走到河边,往手心吐了吐唾沫,把河沿与水田连着的垄台挖开了,河水顺着流儿进了老烟袋家的水田。
  老烟袋拄着尖铲,用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自语道:“要没这北沟河,这稻子全都得瞎到地里。这年景,又是闹胡子,又是闹旱灾,天老爷不长眼啊!”
  “二皮,你可加小心了,这河汊子摸不准哪儿就有陷坑,不准往里去!”
  老烟袋忽然想起正在河汊子里洗澡的小儿子二皮,转头朝河里喊道。
  “放心吧,爹!我就是这水里的三道鳞(淡水鱼的一种),扑腾得溜着呢,没事儿!”二皮嘻嘻笑着,探出脑袋,拍着水花冲老烟袋得意地说道。
  这二皮今年十三岁,身体干瘦,脑袋较大,外号“大脑袋二皮”,人称二皮。其生性顽劣,却疾恶如仇,是屯子里有名的孩子王。二皮常常召集屯子里的一些孩子,或和自己差不多大,或比自己小得多的。常常自己扮成皇上模样,盘腿坐在土堆上,一帮孩子做文臣武将。然后纷纷跪拜,一本正经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皮会面露微笑,摆出高贵的姿态,单手一抬,说句:
  “众卿平身!”“谢万岁!”“有本准奏,无事退朝!”类似于此例荒诞可笑事情,在二皮身上不胜枚举。
  待水放得差不多了,老烟袋已经吸了三锅烟了,最后习惯地把烟锅往大树干上“邦邦”地敲了几下,扣净了残余的烟灰,用力地吹了吹烟锅,满意地别进了腰间。然后起身用尖铲挖土堵住了垄台上放水的豁口。
  “又能挺上一阵子了……”老烟袋从嘴角露出一点微笑,轻吁了口气,而后叫二皮,“二皮!别扑腾了,走,回家!”
  老烟袋说完,却不见二皮有回应。
  “我说二皮啊,回家了,麻利点儿!没听着啊!”老烟袋又喊了一遍,这次喊得比上次喊得声音大很多,言语中略带火气。
  可还不见二皮回应。这下老烟袋可真急了,感觉有些不对劲,抬眼向河里望去。登时看得老烟袋两眼发蒙,河里竟空无一人!河面静静的,仅偶尔能吹来一丝波纹。
  人呢?二皮哪去了?!二皮咋就活生生地不见了,没有丝毫征兆,就这么蒸发了。老烟袋越看河面越恐惧,反复地大喊:“二皮!二皮!二皮!”最后直到喊得声嘶力竭。二皮该不是溺死到河里了吧?以前也有过孩子淹死的,要不是这该死的天气太热,也不会轻易同意二皮进河里洗澡的。
  老烟袋愈想愈害怕,愈想愈自责。老烟袋也不敢多想了,自责地骂了自己一句:“李茂生啊李茂生,你这个老不死的,你咋就不会水呢,会他娘的狗刨儿也成啊!”老烟袋不会水,不知所措地发了一会儿怔,忽然又眼睛眨巴一下,把尖铲一撇,一路慌慌张张地小跑,看样子是到屯子里喊人去了。
  原来这老烟袋姓李,名茂生。祖籍奉天(沈阳),在前清咸丰年间他爷爷那辈儿因生计,举家迁到松花江江北开荒,才在这北沟屯扎下来。以前他爷爷拼了老命在江北的荒甸子开了好多地,保管片片俱是良田沃土。可惜最后积劳成疾,得了痨病死于炕上。大片的地都均分给了两个儿子,长子李多福(老烟袋他爹),次子李多禄。可惜他二叔李多禄不争气,品行恶劣,满腹坏水,勾结胡子“大酱缸”抢了哥哥李多福的地契,占了三垧多地。无奈李多福只得给地主家做长工扛活,在李多福临死之际,给老烟袋留下了两枚银元和一支铜烟锅,并嘱咐他,日子再贫苦,再没钱,也不能卖了或当了这支烟锅。这烟锅子也就作为传家宝物一样传给了老烟袋。
  老烟袋给他爹发完丧,就租了张汉章家的五亩水田和四亩旱田维持生计。
  大地主张汉章性和善,对老烟袋的缴租日子也较宽裕。在历史上,中国地主的形象都不太好,这张汉章就是这么个好东家。再说这二皮,是老烟袋李茂生的二儿子,全名叫李凤昭;还有个长子,在县保安大队当兵,时年二十一岁,叫李凤暄。究竟这李凤暄是什么样的人,下文自有详述。
  却说这老烟袋回到屯子不多时,便哭丧着脸,步履匆匆地带了五六个壮年汉子向河边行来。
  老烟袋带着众人赶到河边,面冲着这几个男人,顺手就向河里指,焦急地说:“快快,二皮就溺这个河汊子里了!”
  有两个男人刚要往里跳,突然有个叫张大柱的手指着喊道:“快看!那不是二皮吗!?”
  众人都不禁一愣,顺指望去,哎呀妈呀,那不正是二皮嘛!这小子,干啥呢?只见那二皮躺在河对岸不远处的碧绿软绵的河沿草地上,跷着二郎腿,不大声地吹着口哨,手里摆弄着几个瓦白的嘎啦(河蚌,东北土话),神情甚是喜悦。
  “二皮!你给我过来!”老烟袋厉声喊道。
  二皮打了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看见这么多人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咋了,爹?咋来这么多人?”
  老烟袋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气得有些哆嗦,质问道:“死崽子,你刚才干啥去了?!”
  二皮一脸莫名,好像在说我没干什么啊,我哪都没去啊。
  站在老烟袋一旁的张大柱微微不悦地叹了口气,说:“老烟哥啊,你这不是逗我们玩儿呢吗?二皮啥溺水了?看那舒坦样儿,这不好好的吗?咋地没咋地!整的这是啥事儿啊?”
  旁边的三歪也说:“老烟叔(三歪辈分小),你说这大热天的,能把人晒化喽,看把我们爷儿几个累的,撒丫子跟你跑,来看啥事儿都没有,这扯不扯!”
  其他几个也都开始埋怨:“就是!”
  老烟袋压着火气,笑呵呵地说:“真对不住啊,我都被这死崽子整蒙了。”
  “好了好了,我们得回去了,这天头,太热了!晒死人!”张大柱咧着嘴,直用手掌往脸上扇风,边说边转身要走。
  见张大柱走了,其余人也都不悦地跟着回了。
  老烟袋目送着,仰头喊道:“对不住了啊,赶明请爷们几个喝酒啊!呵呵。”
  几个男人走了,老烟袋看了看仍傻站着的二皮,真是火冒三丈,喊道:“傻站着干啥?过来!”
  二皮麻溜地渡了过来,趴在河边可就是不上来。
  老烟袋一看二皮不上来,怒问:“咋不上来?!”
  二皮笑嘻嘻地说:“不上,上来了你得打我!”
  “快上来!没事儿你怕啥?!”
  “不上!”
  “上来!”
  “不上!”
  老烟袋气得左晃右晃,说:“好,你不上,是吧?我问你,你刚才去哪儿了?”
  二皮一脸委屈,说:“我就在这河汊子里了,哪儿都没去!爹,你咋不信我呢?”
  老烟袋点了锅烟,“吧嗒”吸了一口,说:“我那么喊你,你咋没听着?”
  二皮眼睛一眨,翻了个身,长音地“哦”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
  “那难怪了,我说您咋没找着我呢。呵呵,我搁水底下了,耳朵还塞了草叶子,那咋能听着呢。”
  老烟袋吐了口烟,问:“水底下了?我在河沿待那么长时间,你咋不上来?!”
  二皮“嘿嘿”一笑,往身边指道:“掏嘎啦。搁泥里摸着几个大嘎啦,就抠啊。滩泥太硬,费劲!好不容易抠出来,手指头都抠坏了。”
  老烟袋面容稍缓,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为了几个嘎啦,搁水底下待那么久,吓死个人!好了,上来吧!”
  二皮仍旧不动弹,看着老烟袋,眼睛流露出畏惧的神色。
  “呵呵,上来吧,爹不打你,爹是那不讲理的人吗?”老烟袋被二皮弄乐了,说。
  二皮眨巴眨巴眼睛,嘴一翘,乐了,光着腚就上来了。登上裤子,光着上身,拿破布衫子兜起那几个大嘎啦,“嗖”地蹿到老烟袋前面,嬉皮笑脸地说:
  “爹啊,我前面先走了,让我娘给我煮嘎啦去喽!”
  “驾!”就在这时,不远的大路上跑过几个骑马的人,俱身着麻衫布衣,骑得奇快,一转眼就过去了。
  二皮止住了脚步,好奇地问:“爹,那伙是啥人?”
  老烟袋晃了晃头,说:“不知道啊,这年月,谁知道是干啥的!干啥的都有!”
  “快点儿!”大路上又传来了一阵叫喊声,这是一伙当兵的打扮,为首的戴个淡蓝色的大盖帽,手里头扬着把盒子枪。显然,这伙兵是在追刚才那几个人!
  老烟袋看着这伙兵过去,对二皮说:“好像是保安大队的!”
  二皮一听是保安大队,来了精神,说:“那我哥也在那里头喽?”
  老烟袋“嘶”了一下,说:“嗯,可能在。”
  二皮乐了,说:“哈哈,好!”
  老烟袋微愣,问:“好啥?”
  二皮喜悦依旧,说:“我哥老长时间都没回家了,啥时候能回来啊,这回能顺路回来不?”老烟袋往鞋底磕了下烟锅,突面露不悦,说:“走,别说他了,好像他没这个家了!回家!”
  老烟袋一提到大儿子凤暄,就不高兴。自凤暄到县保安大队当兵,都四年了,没回过一次家。二皮他娘让老烟袋去县里看看凤暄,可老烟袋是个倔脾气,对二皮娘说,他是儿子我是儿子?!他不回家看咱俩,看看他爹,我倒要费劲拔力地看他去?妄想!二皮娘也是无奈,本想自己去看看凤暄的,可老烟袋死活不让。凤昭年纪尚小,自九岁那年就再也没见过哥哥凤暄。二皮很恋哥哥,逢人就说我哥是个当兵拿枪的,引以为豪。
  爷俩回了家,二皮把嘎啦撂到灶台上,朝他娘说道:“娘,看,我抠的嘎啦,煮了吧,晾成干儿,待到过年吃!呵呵,我出去玩儿了!”
  二皮娘“哎”应了一声。
  老烟袋走进来,瞅了眼那几个嘎啦,自语道:“这个二皮,真不叫人省心啊。就这么几个嘎啦,瞧把他爹耍的。”
  二皮娘笑了,说:“二皮又咋了?看你那脸,拉得跟长白山似的,呵呵。”
  老烟袋抓起个旧蒲扇,摇了起来,说:“你那儿子,淘得厉害!潜水里那么长时间抠几个嘎啦,惊动一帮人!今天没揍他,便宜他喽。”
  二皮娘轻瞪了一眼,说:“二皮不还是个孩子嘛,你这当爹的,净说狠话!”
  晚上,繁星满天,月如残玉。二皮翻过几道篱笆,来到了赵先生的家。
  赵先生家屋里昏暗,只见炕上和地上的板凳上坐着十多个面庞灰扑扑的孩子,大到十四五岁,小至七八岁。窄窄的屋子里,靠墙的破桌子上斜立个小黑板,桌子上放着黄色的粉笔。黄色的粉笔?所谓的粉笔不过是来自岩层的画石,易碎,不耐书写。
  赵先生二十三四岁模样,戴着副黑边眼镜,个子不高,偏瘦,小背头,长挂脸,身着一套很旧很旧的青色长衫,样子儒雅。这个赵先生上数五辈儿都是前清的读书人,可偏偏都是秀才,连个举人都没有,更别提进士了。唉,书香门第,秀才都放臭了。这北沟屯里就这么一个知识分子,白天劳作,只有晚上有闲暇时间。在当时洋油(煤油)很贵,所以农民睡觉很早。可这赵先生家的灯油是家家供给的,无非为了让孩子识个文断个字。
  二皮推开门来到里屋,挤了个地方坐下。赵先生正在教《千字文》,前一段时间教的是《三字经》。旧社会的启蒙教育,也就是识文断字,都是以《三字经》、《千字文》、《颜氏家训》等为初级教材。
  “同学们,我今天教给大家的是《千字文》。《千字文》是我国南朝人周兴嗣所作。下面大家来看黑板和我一起念。”赵先生说完,转身指向黑板上的几行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赵先生读一句,孩子们就无比认真地跟读一句。
  放学了,二皮一把拉住翻篱笆的四蔫,坏笑道:“回家着啥急啊?四蔫。
  下来!”
  四蔫被二皮这么一拉,就骑到了篱笆上,硌得下体生疼,说:“二皮,硌死我了!你轻点儿拽我!”
  四蔫慢慢地下来,表情微微痛苦,说:“干啥呀二皮?我娘让我下学就早点回家呢!”
  二皮笑骂道:“熊蛋包!我发现赵先生家房檐子有老鼻子鸟窝儿了!咱给掏了吧!”
  四蔫白了二皮一眼,说:“我才不和你掏呢!”
  二皮急了,问:“为啥?”
  四蔫语句不连贯,有些畏惧地说:“和你掏鸟窝子,我总分得少。”
  二皮拍了下四蔫的后脑勺,说:“就你这熊蛋包,你有我掏得多吗?我那叫按劳分配!”
  四蔫讲不过他,干脆坐在地上,说:“和你掏鸟窝还不如回家捏泥人。二皮,你让我走吧。”
  泥人?二皮一听,颇感新鲜,凑过去,眯着眼问:“泥人?你会捏泥人?”
  二皮微微摇头,表示不信。
  四蔫点点头,说:“咋啦?不过刚学,捏得太砢碜,呵呵。”
  二皮笑了,不屑地说:“就你?呵呵,还学捏泥人?”话锋一转,问,“跟谁学的?”
  四蔫微诧,说:“你还不知道啊?”
  二皮眉头一皱,说:“快说!”
  四蔫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那你得让我走。”
  二皮不耐烦了,点头表示同意。
  四蔫接着说:“在屯子东头大柳树下来个卖泥人的,和他学的。”
  清晨,日光和煦,并不毒辣。二皮今天起得很早,这不,正蹲在院子里的菜园子中和泥。
  老烟袋无意看见儿子此举,不免好奇,走过来就问:“二皮,和泥干啥?”
  二皮没抬头,说:“呵呵,捏泥人。”
  老烟袋乐了,没听说二皮会捏泥人啊?行啊这小子,还想学门儿手艺啊。
  老烟袋问:“你啥时候会捏泥人了?”
  二皮说:“还没会呢。”
  老烟袋笑道:“呵呵,我当你小子会呢。还没会就和泥?”
  二皮笑着反驳了一句,说:“不会才和泥学呢。”
  老烟袋摇摇头,笑着说:“呵呵,我不和你说。你小子,小嘴儿巴巴的!”
  说完,老烟袋转身走了。
  屯子东头有棵大柳树,是屯子里最大的一棵柳树。有人推算,这树足足有百余岁了。此树根深干壮,枝繁叶茂。每到逢年过节,村民有在这棵大柳树上拴红布条的习俗,保佑家人平安。俨然,在村人心中,这就是棵佑福祉保平安的神树。
  二皮兴高采烈地来到大柳树旁,还真看见个卖泥人的卖货郎。
  这个卖货郎,看样子六十多岁,个子不高,方脸长须,戴顶破草帽,正盘坐在那聚精会神地捏着泥人。捏一会儿,便拿起旁边的烟锅吸上两口,然后又精神饱满地继续捏。在此人面前的地摊上摆了不少形态各异的泥人,个个栩栩如生。二皮见了,格外惊喜,异常兴奋地跑到捏泥人摊边,蹲在那看着那人捏泥人。
  那人见二皮专神地看自己捏泥人,笑着问:“孩子,买个泥人?”
  二皮用手摆弄摆弄摊上的各色泥人,说:“你的泥人捏得真好。”
  那人“呵呵”笑道:“是吗?你这孩子真会说话。买一个吧?”
  二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想买,我想和你学。”

第3章 孩子王(2)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二皮一愣,问:“你笑啥?”
  那人笑意不减,说:“我若教给你如何捏这泥人,你会买我的泥人吗?”
  二皮也笑了,说:“我要会了捏泥人,干吗还要买你的?”
  那人吸了口烟,说:“就是啊,我卖这泥人是为了营生,我教了你,你不就抢了我的饭碗,断了我的生计,那我干啥要教你?呵呵。”
  二皮理屈词穷,只得说:“那你干吗教四蔫?你就不怕他抢了你的饭碗?”
  那人一愣,笑了,说:“哦,是这样啊。”接着眼珠转了一下,嘴角微露笑意,拿起那把不起眼的烟锅,说,“你说我这把烟锅咋样?”
  二皮瞟了一眼,不屑地说:“你这破烟锅,和我爹的那个没法比!”
  那人精神一振,似乎来了兴趣,说:“哦?我这个也不错啊,咋就和你爹的那个就没法比啊?”
  二皮见那人不服,底气十足地说:“就是没法比,我爹那个是传家的宝贝!
  你说还有法比吗?”
  那人笑问道:“咋个传家宝贝?不就是个抽烟用的烟锅子吗,有啥特别的?”
  二皮挠头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好!比你这个好!”
  那人微笑赞同道:“嗯,对,对。你说得对!比我这个破烟锅子好,呵呵。
  哎呀,看你这孩子还真不错,我教你啦!”
  二皮一听,喜出望外,嘴一咧,笑得夸张,说:“真的吗?哈哈,太好了。
  白教?”
  那人朗声笑道:“白教,白教,当然是白教,不收你学费,呵呵。”
  二皮嘴一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嬉笑道:“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啥,早说教不就完了嘛。”
  那人从旁边抓起一把泥,二皮也抓起一把,和那人像模像样地学着。
  回到家,二皮兴奋异常,来到菜园子里,找到早上和的那堆泥。二皮一看,傻了眼了,全都干了!二皮自己不禁也笑了,一脚把那坨泥块踢到一边,又重新和了一堆。可是这泥总和不合适,不是稀了不成形,就是干了一捏就裂,着实让二皮又急又气。
  正巧四蔫路过,二皮高喊“过来”,四蔫走到二皮跟前,见二皮和的泥,说:“你也去学了?”
  二皮点头,说:“是啊,咋的?”
  四蔫笑道:“你学会了?”
  二皮轻叹了下气,说:“学会了,可就是这泥总和不好。那老头儿教你和泥没?”
  四蔫咧嘴一笑,说:“没教。”
  二皮“切”了一下,说:“完蛋货!”
  四蔫并没在意二皮侮辱自己,突然好奇地问道:“你咋让他教你的?”
  二皮脸一沉,说:“这个老头儿,真磨叽!非得让我说他那个破烟锅好不好。”
  四蔫眼睛登时睁大了一倍,说:“啊?他也这么问你的啊?”
  二皮也是惊诧,说:“咋的?你啥意思啊?他也这么问你啦?”
  四蔫连忙点头称是。
  二皮更诧异了,更疑惑了,说:“那人是啥意思呢?咋问咱俩同一个问题呢?”
  四蔫也是诧异,说:“是啊,咋回事儿啊?”
  深夜,银月如钩,偶有薄云。二皮家,一道道惨白的月光映照在破旧的窗棂上。
  里屋,二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在想,白天那个捏泥人的为什么要和他谈烟锅呢?而且和四蔫谈的是一样的。那个捏泥人的到底是个啥来历?不对!为啥二皮和他谈完人就不见了呢?该不会是冲着自己爹的烟锅来的吧?二皮想到这,思路逐渐明朗起来。
  就在这时,听见外屋有啥动静,不大,但是能感觉出来。有贼!二皮睁开眼睛,掀起身上的被单,悄悄地登上裤子下了地。这个二皮,胆子真大!二皮操起墙角的一根结实的桦木棍,蹑手蹑脚地朝门口挪动。
  二皮顺着门,轻轻地撩开帘子,身子慢慢地探到外屋,手里死死地握住那根桦木棍。外屋由于没有门窗,所以很黑。二皮屏住呼吸,心怦怦地狂跳,眼睛尽量地睁到最大。本来有动静的外屋这会儿似乎又静得出奇,连个蚊子声耗子叫都没有了。
  突然,外屋的门裂了个缝,借着微弱的月光,二皮看见有个人影奇快地闪了出去。二皮精神一振,咬了咬牙,立马跟到了外屋门边,把门裂开一道缝,单眼向外望去。望了一会儿,却没甚动静,二皮索性也侧身闪到了门外,一探究竟。
  月光微弱,二皮站在院子中央,望着昏昏暗暗的四周,站了好半天,也没甚异样。并且贴着房根儿在房子的四周巡视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二皮更纳闷了,那个人是谁呢?我家又不是地主豪绅,达官显贵,家财万贯的,干啥贼偷到了我家?
  折腾了一大顿,二皮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睡觉。正当二皮轻轻地拉开外屋门的时候,着实把二皮下了一大跳!二皮张开嘴刚要“啊”,可没等“啊”出来,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二皮拼命地挣扎,那人单手夹住二皮的腰,用手拍了下二皮的后脑勺,二皮脑袋一耷拉,立马就老实了下来。
  “他爹,你瞧见二皮没?”清早,二皮娘睁开眼睛见二皮不见了,用手扒拉老烟袋。
  老烟袋睡眼惺忪地说:“咋了?呵呵,这孩子勤快,能起早!摸不准是出去鼓捣啥去了。”
  二皮娘点了点头,要穿鞋下地。
  老烟袋有早上睁开眼吸一袋烟的习惯,顺手去摸烟锅。这一摸不要紧,老烟袋的心立马就空了。没了!烟锅没了!
  老烟袋顿时心里慌了,忙问:“他娘,你看见我烟锅子没?”
  二皮娘说:“没有啊,咋了?你不是天天放在你褥子边上吗?”
  老烟袋急道:“是啊,可咋就没了呢?”
  二皮娘也慌了,说:“是不是你放到哪儿忘了?”
  老烟袋坚定地说:“不会,我天天放那。”
  二皮娘突道:“不会是二皮拿了吧?”
  “二皮拿它干啥?”老烟袋有些不信。
  二皮娘说:“谁知道他拿它会干啥?”
  “等二皮回来我得问问二皮!”老烟袋说。
  再说二皮,这二皮让谁给掠走了啊?掠到了啥地方?
  也不知道这是啥时辰,也不知道这是啥地方,二皮缓缓地睁开眼睛,脑子有些昏涨。二皮抬起身子,倚着墙,借着屋内的一盏小油灯看着四周。这屋子不大,四面都是土,连个窗子都没有,潮气比较重。自己在靠门旁的一张小床上,床上铺了厚厚的稻草。
  床的下角是张灰了吧唧的桌子,油灯就摆在上面,发着幽暗的光。二皮下了床来到门前,用力地拉了拉,没拉开,知道被人上了锁。二皮侧耳贴在门上,听见了外面有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但不是很清楚。
  “哈哈,那小嘎子醒没醒呢?门打开,我去看看!”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音很大。
  二皮听闻,赶忙撤到床上,佯装睡熟。一阵锁动声,门“吱”地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这人个子不高,脸上戴了个面目狰狞的酷似人皮材质的鬼脸面具,看不出多大年纪。此人就是贼帮的大掌柜,人送外号“鬼影儿”的张慕秋。
  张慕秋走到二皮跟前,摸了摸二皮的脸蛋,说:“呵呵,小小子,挺能睡啊!药使多了。”
  二皮趁着张慕秋不注意,“噌”地一下贴着张慕秋的身边就奔了门口。张慕秋缓过神来,忙转身去抓,抓个空。二皮刚要蹿出门去,谁知一只胳膊横在了门口,二皮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上面,“哎哟”了一声。
  “往哪跑啊,小子!”门口出现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把抓住二皮。
  张慕秋见那汉子抓住了二皮,笑着说:“老三,这小子,还挺麻利。呵呵。”
  这个被张慕秋称为老三的叫吴松冈,是贼帮的三当家的。
  吴松冈一把把二皮推到了床上,笑道:“大哥,这小子撞得还真使劲儿,把我这胳膊都撞麻了,呵呵。”
  二皮瞪着张慕秋和吴松冈,仍不时地往出冲,可都被吴松冈给揪回来。二皮这会儿坐在床边不动了,嘴里“呼呼”喘着粗气。
  “跑啊你,咋不跑了?瞅把你能耐的!”吴松冈笑着喝道。
  二皮坐在那不吱声,撅着嘴,瞪着眼。
  张慕秋半弯着腰,瞅着二皮,说:“你叫啥名?”
  二皮仍不吱声,反倒把头撇到一边。
  吴松冈吓唬道:“这小子,还挺倔!你不说我削你喽!”
  二皮这回说话了,但是却抬头冲着吴松冈,说:“你小爷我叫二皮,你叫啥名?”
  张慕秋看了吴松冈一眼觉得这小子挺有意思,乐了。
  吴松冈一愣没怒,反倒也笑了,说:“这小子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行,挺有胆儿啊,将来也是个爷们儿!呵呵。”
  张慕秋笑道:“二皮?好好,好名儿。是挺皮实的!淘小子出将才嘛!”
  “对了,老三啊,给二皮整点吃的,别让这小子饿着。”张慕秋示意吴松冈,说完就和吴松冈走了。
  走廊里,吴松冈边走边对张慕秋说:“大哥,你咋对这小子这么好呢?”
  张慕秋微微一笑,说:“这小子,我看着就稀罕。我要招他当女婿。呵呵。”
  原来,张慕秋有一个女儿,比二皮年小两岁,叫张萍儿。这丫头虽生得容貌清秀,却有些二百五,头脑实在是不灵光。不知道张慕秋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钝的女儿。
  二皮?当女婿?
  吴松冈听完,“扑哧”一声乐了,说:“大哥,你抓这小子回来,哦,就是要给你当女婿的啊?呵呵,有意思。”
  张慕秋佯装严肃,说:“咋啦?不行啊?”
  吴松冈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感觉挺好玩儿的。抓女婿?搁谁都觉得新鲜啊。呵呵。”
  张慕秋得意地笑了一下,说:“就要这样的,那囊了吧唧的我还不要呢。
  另外,这小子有用啊。”
  吴松冈会意到了张慕秋在指烟锅,点了点头,问道:“这烟锅,那瞎子说的可信吗?”
  张慕秋敛起笑容,正色道:“那瞎子确为神人,加上近年江湖疯传。天大的秘密,惊人财富,宁信其真!”
  二皮到了中午都没有回家吃饭,二皮娘有些坐不住了,就对正在编筐的老烟袋说:“他爹,二皮咋还没回来?该不会出啥事儿吧?我这右眼皮咋跳呢?”
  老烟袋眼一横,说:“乌鸦嘴!这小子是在外面玩野了,跟他哥一样,家都忘回了!”
  二皮娘瞥了眼老烟袋,坐在炕上,左右寻思,就是感觉不踏实。于是,穿鞋下地,说:“不行,我得出去看看。”
  二皮娘在路上正巧遇见了四蔫,四蔫正在和几个孩子玩,二皮娘走上前,问道:“四蔫,你看见我家二皮没?”
  四蔫回过头来,说:“没见着。”
  二皮娘自语道:“以前二皮都跟你们玩儿,今天这小子野哪儿去了呢?”
  四蔫说:“二皮会不会又去找那个卖泥人的了?”
  二皮娘忙问:“啥卖泥人的?”
  四蔫说:“大娘,你不知道吗?二皮和一个卖泥人的学捏泥人呢?那个卖泥人的没教二皮和泥,二皮可能去找他了。”
  二皮娘问:“那个卖泥人的在哪儿?”
  四蔫用手一指,说:“就在村东头大柳树那。”
  二皮娘来到村东大柳树下也没看见那个卖泥人的,更别说二皮了。顺便问了问附近的同村,都说最近确实有个老头儿模样的人来卖泥人,可是今天就没来了。
第4章 孩子王(3)
  二皮娘失望而沮丧地回了家,到了家就哭了,说:“二皮没了,我没找着他。这可咋办啊?呜呜……”
  老烟袋本来就担心二皮,但不表露出来,怕二皮娘更上火,斥道:“哭啥?!
  哭就能把二皮哭回来啦?再说了,这二皮是不是真丢了还两说,二皮没事儿都让你给哭出事儿了!”
  二皮娘泪眼婆娑地说:“要是到了晚上二皮也不回来咋整啊?要是二皮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老烟袋任由二皮娘哭着,坐在门口的马扎上不语。
  不多时,老烟袋叹了口气,说:“唉,我那烟锅子也不知道哪去了。”
  二皮娘急了,哭着说:“二皮都没了,你还要你那烟锅子干啥!”
  老烟袋仰天长叹道:“这二皮和烟锅子都是我的命啊!”
  的确,二皮和那把烟锅子都是老烟袋的命。老烟袋清晰地记得他爹在临终前的叮嘱,一定要保管好这把烟锅子。自那以后,老烟袋一直都把那烟锅子随身携带,生怕烟锅子有甚闪失,辜负了父亲的嘱托。究竟这烟锅子有啥秘密,老烟袋一家一直都不知道,老烟袋他爹也未曾留下关于这烟锅的身世和有甚秘密的只言片语。老烟袋一直把它当做一把普普通通的烟锅子使用,直至烟锅随二皮一起失踪也不曾发现有甚奇异之处。
  老烟袋和二皮娘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二皮,而此时的二皮仍被关在那个阴暗潮湿的黑屋子里。
  适才,张慕秋派人送来吃的。在当时来说,伙食还不错,还有肉丝儿呢。
  二皮毕竟是个孩子嘛,有点眼馋。但是开始二皮并不吃,也不说话。
  送饭人看出二皮的顾虑,笑骂道:“咋的,小子?怕我们大掌柜毒了你啊?
  放心吧,我们大掌柜的要是想整死你,还他妈用使毒吗?呵呵。快吃,一会儿你就不用在这儿待了!”
  二皮一喜,忙问:“咋的?放我出去啦?”
  送饭人不耐烦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啊?小崽子,话还挺多!吃你的饭得了!你是啥来路啊,妈的伙食比我都好!”说完,送饭的关门上锁走人了。
  二皮一想,不管咋样先能出这黑屋再说,而且这人话说得也在理儿,要整死我还用搁饭里下毒?吃吧,还等啥?早他娘的饿了!二皮抄起筷子,一阵旋风过后,哎哟,二皮吃得这个干净啊,半个饭粒儿菜渣都没剩,就差没把碗吃喽!
  饭饱之后,二皮开始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打量打量那,瞧瞧这究竟是个啥鬼地方,也不知道这是白天呢,还是他娘的黑夜。二皮脑袋有些昏涨,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北沟屯,老烟袋家。
  “他爹,二皮要是不回来咱们去县里找凤暄吧?”二皮娘坐在门口,双眼望着大路,搜寻着二皮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县里的大儿子,便对在外屋仍旧编筐的老烟袋说。
  老烟袋本来对凤暄久不归家是有怨愤的,可在这时二皮杳无音讯,只得顺着二皮娘的话说道:“找大小子就能找到二皮了?”
  二皮娘说:“那咋整?这事儿得告诉凤暄!”
  老烟袋稍作思忖,叹道:“现在说啥还都为时尚早,过了今晚再定夺吧!”
  幽暗的小屋子里,二皮四处打量着,自语道:“啥鬼地方?到了阎罗殿了吧?”
  二皮走到墙角处,看见一道很窄的强光从屋子上方斜射下来。这个光孔,若不细心留意也不易察觉。二皮把桌子推到墙角,站到上面小心翼翼地用手抠那个光孔,可是土层太厚,二皮根本抠不动挖不透。
  二皮纳闷道:“这是啥房子,房盖子咋这么厚!”
  却听此时门口有脚步声,二皮忙下来把桌子归到原处。一阵锁动,进来个人,这人着实把二皮吓了一大跳,长得太吓人,太他娘的有创意了!
  这人又矮又胖,体态像个大倭瓜。天生一副凶相,面色黝黑,圆脸短脖,一脸的络腮须。双眼甚小,嘴奇大。这张嘴,若是没有耳朵拦着,笑起来能围脑袋绕个圈儿。看面相,大约四十岁左右。
  二皮见到这人不禁心里打个激灵,心道,这哪是人啊?人有长这样的吗?
  也太吓人了!那人面无表情,只是头往门外一摆,示意二皮出来。二皮没做声,只是随那人走。二皮紧跟着那人身后,本来是想跑的,可是这所谓的走廊里隔一段就有守卫,以至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个走廊,两侧俱是土墙,又有大木桩撑顶,又暗又潮,宽大概两米左右。
  前方总是昏昏暗暗的,始终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二皮边走边思量,瞧这四周情形,这不像房子类的建筑物,倒像是个地道!二皮猜得没错,这就是贼帮的地道,地道连通着多个大大小小的屋子。
  那人一路上始终缄默不语,左拐右拐,最后把二皮带到间宽敞的大屋子。
  这屋子与其他屋子不同,四周的墙壁是石头砌的,摆设多样,干净整洁。
  特殊的是棚顶的透光孔很多,屋子便相对显得明亮。二皮扫视一下四周,唯见屋子中央有个独自玩耍的女孩儿,约莫和二皮差不多大小,模样甚是俊俏。这女孩儿就是张慕秋的独女张萍儿。
  张萍儿抬头见那人便道:“二叔!”
  原来这人便是贼帮拜把七兄弟中的老二,徐在农,人称“冷面黑倭瓜”。
  徐在农不喜言笑,终日冷峻。
  徐在农点头应了下张萍儿,侧首看了眼二皮,冷道:“小子,好好陪我大侄女玩儿!”说完转头关门走了。
  二皮望着被徐在农关上的门,愣在那不知所措。
  张萍儿见二皮傻傻地站在那,说:“我叫张萍儿,你叫啥名?”
  二皮回道:“我叫二皮!刚才那人是谁?”
  张萍儿说:“我二叔呗!”
  二皮问道:“你二叔把我带到这儿干啥?”
  张萍儿笑道:“我爹说,让你陪我玩,说长大了你能娶我!”
  二皮脸一拉,冷道:“谁要娶你?你爹是谁?快让你爹把我放了!”
  张萍儿说:“我爹叫张慕秋。放了你?谁陪我玩?我才不让我爹放了你!”
  二皮急了,说:“你爹不放我,我就打你!”说着,就朝张萍儿走去,扬起了巴掌。
  张萍儿见二皮要打自己,吓得哭喊:“爹!爹!”
  此时,“咣当”一声,门开了,只见张慕秋大步走进来,二皮止了手。
  张慕秋喝道:“咋地?干啥呀你个二皮?你要翻天呐?”
  二皮斜愣个眼,冷道:“我要回家!”
  张慕秋走进来寻个椅子坐下,说:“也没说不让你回家啊?”
  二皮问道:“那你咋不放我走?我要回家!”
  张慕秋“哈哈”笑道:“你说你这小子,奶没断呢?要找你娘啊?行,改天我给你送回去!”
  二皮一听狂喜,眼睛睁得跟牛卵子似的,问道:“真的?那啥时候啊?我现在就想走!”
  张慕秋胡子一翘,说:“急啥?在这等两天!”
  二皮头一歪,问:“时间长了我娘该着急了!再说,你们为啥要抓我来这跟耗子洞的地方?”
  张慕秋微露笑意,从腰间抽出一支烟锅子,这正是老烟袋那支。
  张慕秋嘴往烟锅上一努,说:“这个你认识不?”
  二皮一见是自己家的那支烟锅子,急得伸手过来抢,道:“这是我爹的,你给我!”
  张慕秋见二皮冲烟锅子使劲,从容地把烟锅子背手一闪,另一只手把二皮推到一边,把二皮推了个腚墩儿。二皮爬起来,狠狠地瞪着张慕秋,不吱声,口中喘着粗气。
  张慕秋见二皮那可爱的样子,甚是喜爱,不禁大笑:“哈哈。好好,好啊!
  好小子,虎性!我就稀罕你这样儿的!”
  张慕秋见二皮瞪着眼睛不说话,说道:“咋不吱声呢?啊?二皮?”
  张慕秋见二皮仍不做声,且眼睛瞄着自己手中的烟锅,续道:“这烟锅子是你家的不假,要回去也没错,但是二皮啊,你要告诉我一件事。”
  二皮带搭不理地轻抬嘴角,说:“啥事儿?”
  张慕秋面带正色,声音压低了一些,说:“这烟锅子到底有啥秘密?”
  二皮顿地眼皮一抬,面带惊诧地说:“秘密?啥秘密啊?”
  张慕秋反问:“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啥啊?快说!”
  二皮被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说:“没秘密啊!”
  张慕秋有点急了:“你小子要是不说啊,就别回家了,老实儿地在这待着吧!”
  张慕秋说完转身要走,只听二皮突然冒出一句:“你是那个捏泥人的不?”
  张慕秋一怔,止住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说:“和泥还没教你呢!”
  二皮这才恍然,原来张慕秋就是那大柳树卖泥人的老头儿,知道自己着了道儿,更是愤怒不已。
  张慕秋刚要迈出门去,回头又补了一句:“好好陪我闺女玩!想好了招呼门口守卫!”
  二皮瞟了一眼,没做声。然后二皮问张萍儿:“你爹为啥老带个鬼脸面具呢?太吓人!”
  “我也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戴着了,一直都没摘下过,我也没见过我爹到底啥样。”
  艳阳高照,午饭过后,张慕秋的卧室。
  “大哥,你找我?”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偏瘦的三十多岁男子推开张慕秋的门。
  张慕秋招手示意快进来,说:“来,快进来,老五!”
  这个叫老五的就是七兄弟中的老五,姓木名风生,性格儒雅,精通医术,尤擅针灸。
  木风生进来寻椅坐下,问道:“大哥,啥事儿啊?”
  张慕秋微笑道:“没啥大事儿,对你来说都是小事儿,呵呵。”
  木风生示意张慕秋明说。张慕秋说:“我想把那二皮扎上‘阴阳针’。”
  木风生微愣:“是昨晚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张慕秋点头称是。
  木风生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疑虑,说:“大哥啊,这‘阴阳针’可不是随便就扎的啊!你可得想好了啊!听说你不是还要招他做女婿呢吗?不妥啊!”
  张慕秋深吸了口气,叹道:“唉,若有别的法子,我能出此下策吗?想留住这个二皮,不是件易事啊!”
  木风生也表示理解,说:“也是啊,听说二皮这小子不好整啊。大哥莫不是想让二皮中上针毒,把他留下来?”
  张慕秋点头称是,其中略带无奈。
  木风生稍作思量,说:“虽为下策,却也是个好法子。好,大哥你就放心吧,这事儿我一定办得漂亮儿的。每隔两个月就需要我行针解一回针毒,二皮自然就会回来。”
  张慕秋突问道:“那扎了这针,不会影响那啥吧?”
  木风生一怔:“那啥啊?”
  张慕秋面带些不好意思,说:“就是那啥,那啥嘛!你咋这么笨呢,我说老五!”
  木风生一脸的莫名,都有些冒汗了,半天挤出一句:“我真不明白。”
  张慕秋头一歪,嘴一撇,佯装气怒,急了,道:“生儿育女!”
  木风生面容一缓,“哈哈”大笑,恍然明白,说道:“我还当啥事儿呢,呵呵。没事儿,不影响,妨碍不了你抱大外孙子!放心吧,大哥!哈哈!”
  张慕秋也憋不住笑,说:“别整得扎完了针,我那大外孙子整得原材料不够,缺胳膊少腿儿,呆傻痴蔫的,那我张慕秋还不死的心都有?呵呵。”
第5章 县保安大队(1)
  宁静的夜晚,月上柳梢头。北沟屯,老烟袋家。
  老烟袋夫妇俩等候二皮已经整整一天的时间了,二皮最终还是没有回家。
  里屋,二皮娘安静地坐在炕沿边上,目光呆滞,始终地看一个地方,似乎一个木偶人。
  外屋门口,老烟袋坐在马扎上,手上捏着半支旱烟,不断地吸吐,惆怅的烟雾在暗淡的月色下慢慢飘散。
  “他爹,二皮真是不能回来了。”只见二皮娘突然出现在老烟袋背后,如同鬼魅,声音苍白,无力地说。
  猛地出现,着实吓了老烟袋一跳。老烟袋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面显不悦。
  二皮没了,本来就烦躁,老烟袋没好气儿地说:“干啥啊你,跟鬼似的!
  吓死人啊!”
  二皮娘也沾火就着,喊道:“咋的?吓死你啦?吓死你得了,二皮都没了!”
  老烟袋抽着烟并未吱声。
  “二皮没了!你咋了?不说话呢?真死啦?我说二皮没了!”二皮娘前所未有地发如此大火,哭骂道。
  老烟袋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恶狠狠瞪着二皮娘,劈头盖脸地喝道:
  “你想干啥啊?造反呐?二皮没了我不知道吗?我不着急吗?看你那出,跟个夜叉似的,吃人啊?”
  二皮娘也不示弱,道:“你还长心啦?你着急?二皮没了你不找二皮去?
  成天在家抽这破烟!”二皮娘顺手掐过老烟袋指间的烟,狠狠地扔到地上。
  “败家老娘们儿,你说的是人话吗?人海茫茫,跟瞎子走道似的,我上哪儿找去啊?啊?”老烟袋被气得快炸了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干啥呢,老烟儿叔?咋回事儿啊,吵吵把火的?”老烟袋身后传来了屯里教书的赵先生的声音。
  老烟袋忙转过身来,怒气收敛,招呼道:“哎呀,赵先生来啦?”
  赵先生微笑着说:“二皮没来上课,正好离得近,我过来看看咋回事儿。”
  二皮娘“哇”的一声哭了:“赵先生啊,二皮丢了!”
  “丢了?咋能丢呢?”赵先生有些惊讶。
  老烟袋也感伤道:“谁知道呢,早上起来就没见着二皮。这孩子野,还以为又跑哪儿玩去了呢,可是等到日头落了也没见回来。就怕这孩子出点啥事儿。”
  赵先生担心道:“哎呀,那你家凤暄知道吗?”
  二皮娘摇头说:“还不知道呢,你叔准备明早去县里。”
  赵先生说:“正好我明天也要去县里。”
  二皮娘微喜,说:“那敢情好,正好有个照应。”
  “二皮这孩子啊,就没让我省过心!”老烟袋叹道。
  赵先生安慰道:“叔婶儿,别太着急上火了,我县里也有些朋友,跟您一块儿找。”
  二皮娘感激地说:“真是谢谢赵先生了!”
  “叔婶儿,我那孩子们还都等着呢,我先回去了。”赵先生想起自己家还有上课的孩子,说道。
  老烟袋忙说:“哦,那赵先生回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赵先生转身招手示别。
  二皮娘抹了抹眼泪,抽泣道:“赵先生慢走!”
  赵先生摆摆手,说:“老烟叔,明早等着我!”
  老烟袋“哦”了一声,目送着赵先生。
  夜色笼罩着风箱岭,张慕秋的贼帮就在这岭子里的三道砬。
  风箱岭生长的多是粗壮的参天大树,贼帮的入口长满茂密的林子与灌丛,入口是一个废弃的大黑瞎子树洞,甚是隐秘。这是一棵百年红松,树干粗壮,枝多叶密。洞口的周围树上有岗哨,一天三班岗。
  二皮在张萍儿的屋子陪张萍儿一天,张萍儿在那玩儿,二皮就在一旁坐着,不言语,也没什么动作,老老实实,一反常态。张萍儿一叫他陪自己玩。二皮就没好气地呵斥。
  到了晚上,二皮被守卫领到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屋子,备了一份饭菜。二皮吃过饭后睡下,屋子里是那么的安静,越静就越想家!二皮满面困意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眼睛不一会儿就睁不开了。
  “吱”的一声,二皮的房门开了,只见木风生拎着个木盒子大步走了进来。
  木风生看着二皮熟睡的样子,摸了摸二皮的额头,说道:“挺招人稀罕的个孩子,呵呵,难怪大哥稀罕呢。”
  木风生把木盒子放到桌子上,打开,嚯!好多的银针啊!木风生掀起被子,使二皮身子正面朝上,拿起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在了二皮身上某处穴位,接着一个一个地扎,木风生从容不迫。饭中木风生下了迷药,此时的二皮没有丝毫反应。木风生虽从容,但也很小心,风池、涌泉、肩井、足三里等穴,这些都是敏感之穴,易晕针。一阵忙碌之后,只见二皮除了后背,满身的银针,像只大刺猬。木风生舒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着,大约半个时辰才可取针。
  张萍儿的卧室。
  张慕秋进来了,张萍儿喊着“爹”扑到张慕秋的怀里撒娇。
  张慕秋满脸欢喜,道:“萍儿啊,我的宝贝儿闺女哦!”
  张萍儿待在父亲温暖的怀里,不言不语了,静静地感受着如山的父爱。
  张慕秋抚摸这女儿的头发,说:“萍儿啊,你说那二皮好不?”
  张萍儿撅个嘴儿,说:“不好!他不陪我玩儿。”
  张慕秋问:“真的?”
  张萍儿点头称是。
  张慕秋佯装发怒,说:“这个二皮,明天爹就把他扔到老林子里喂黑瞎子,让他惹我闺女不高兴!”
  张萍儿忙说:“不行,你不能把二皮哥喂黑瞎子!”
  张慕秋问道:“为啥?谁让他惹我闺女不高兴了!”
  张萍儿寻思半天,说:“你把二皮哥喂了黑瞎子,那谁娶我啊?”
  张慕秋大笑,狠狠地亲了口张萍儿,难掩喜爱之情。
  张萍儿见父亲大笑,自己也“咯咯”傻笑起来。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了,木风生轻轻地拔掉二皮身上的每一根银针。然后轻轻地把二皮的被子盖上,把盒子关上收拾好。
  木风生站在二皮的床前,静静地看着二皮,心里突感不是滋味,感慨道:
  “孩子啊,这以后你就得受苦了!唉!”
  大清早,老烟袋便和赵先生一起去了县里。
  老烟袋套上驴车,这支驴,瘦骨嶙峋,这才叫真正的驴皮影儿!大路上,赵先生坐在驴车上,老烟袋吆喝着,扬着鞭子。
  “老烟叔,凤暄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赵先生问道。
  老烟袋叹道:“可不是嘛,都四年了。这个不孝子!他娘去看过两回。”
  赵先生道:“现在匪患这么猖獗,保安队太忙吧?”
  老烟袋微怒,说:“咋地,那保安队忙就不要爹娘了?啥玩意儿,你看我见着这个犊子我咋揍他的!”
  赵先生笑道:“到那儿你可千万别这样儿,咱们现在是找二皮要紧!”
  老烟袋叹道:“唉,也不知道这二皮咋样了,在哪儿呢,是生是死?”
  风箱岭,三道砬,贼帮二皮的卧室。
  外面太阳高升,一道强光顺着透光孔直射到二皮的眼睛。二皮咧了咧嘴,挤弄几下眼睛,晒得翻了个身,突感前身微麻。二皮这才睁开眼睛,瞧了瞧胸前,全是隐隐约约的小红点儿,二皮一骨碌爬起来,有些害怕。二皮穿好衣服,来到门前,轻轻一推,发现门没有锁。二皮迟疑片刻,索性推开门,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跟往常一样,每一个屋子的门口都有守卫,隔一段一个哨兵。二皮行在走廊中,没有人阻拦,二皮虽心生纳罕,但走得舒心。这个地下世界,像一个迷宫,走廊的岔路太多,二皮走得有些迷糊了,站在一个十字口处,停了下来。
  “二皮哥,你在这干啥?”不远处传来了张萍儿的声音。
  二皮侧头一看来的是张萍儿,面带不善地说:“在这关你啥事儿?”
  张萍儿没生气,说:“我爹找你吃饭。”
  张萍儿把二皮领到了一间大屋子,张慕秋正在吃饭。张慕秋吃饭的时候也是戴着面具的,那嘴部并没有面具遮掩,可以看出张慕秋的下巴尖尖的。
  张慕秋见着二皮,忙招呼道:“来,二皮,过来吃饭!洗脸没呢?”
  二皮摇头。
  张慕秋对张萍儿道:“萍儿,给二皮打盆水来。”
  张萍儿欣喜应声拿盆出去了。
  二皮站在那不动,张慕秋笑道:“二皮,傻站着干啥?来,过来坐。”
  二皮瞟了眼张慕秋,走在跟前,坐在一旁。
  张慕秋夹了口菜,喝了口酒,道:“二皮,睡得好不?”
  二皮嘴一歪,说:“不好!我的身上都睡出红点子了。”
  张慕秋自知是老五给二皮扎了针,稍思片刻,说道:“二皮啊,吃完饭我跟你说件事。”
  二皮道:“现在就说吧。”
  张萍儿端着半盆水进来,放在了梳洗架上,说道:“二皮哥,来洗脸了。”
  张慕秋示意二皮先去洗脸。二皮洗完脸回到桌上,张慕秋示意二皮吃饭,二皮咽了下口水,矜持了一会儿,可是肚子饿耐不住,干脆拿起筷子就吃,狼吞虎咽。
  吃饭途中,张慕秋说道:“二皮啊,我今天送你回去。”
  二皮一愣,不信地问:“真的?”
  张慕秋点头道:“真的。”
  二皮抿了抿嘴,说:“那你把我家的烟锅子给我!”
  张慕秋笑道:“这烟锅子可不能给你。”
  二皮道:“为啥?那是我家的东西!为啥不给我?”
  张慕秋吃完了饭,撂下筷子,道:“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
  你选吧!”
  二皮寻思半天,道:“那,那我走!”
  张萍儿面带不舍地道:“二皮哥,你就别走了,你走了,谁陪我玩儿啊?”
  二皮不理张萍儿,吃完最后一口饭也撂下了筷子。
  绥海县,松花江北岸一个不大的小县,西北为山区,东南为平原。绥海县保安大队就在县城前清的大衙门里。当年中山先生的辛亥革命覆灭了清政府,各地军阀争相掠吞地盘,可谓是天下大乱!时值“第二次直奉战争”(1924年)后的第四年,张作霖把握北洋军权,任陆海军总司令。
  上午巳时,日光渐辣。保安大队前清大衙门,队长孙彦青正在喝茶。
  孙彦青生得高大威猛,方脸大眼,唇上一撮浓须,三十多岁。孙彦青坐在正堂的首座上,一旁站着一个人,拿着扇子给孙彦青扇风。这个扇风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老烟袋的大儿子李凤暄。李凤暄生得中等个子,面宽额窄,体瘦肢长。
  孙彦青咂了口茶,眉头微皱道:“凤暄啊,你说这‘松江白’咱们剿还是不剿?”这孙彦青正为剿匪的事情发愁。
  李凤暄稍作思量,果断道:“剿!”
  孙彦青道:“那那天咱们追那几个胡子在北沟屯儿都快追上了,你咋不让我追了呢?”
  李凤暄扇子停了下来,说:“这‘松江白’的绺子人多势众,咱们当时人少,咱们要是贸然进了那风箱岭,那还不吃大亏?”
  孙彦青点了点头,道:“哦,你说得还真在理儿。那你说咱们该啥时候剿?”
  “这个,不好说,得看情况。”李凤暄眉头微皱。
  孙彦青微怒,一拍桌子大骂道:“看个屁情况,奶奶的明天就剿了他!”
  李凤暄劝道:“队长,剿‘松江白’可不能莽撞。那‘松江白’有几十号人,虽不为惧,枪也就十几把。可是队长您要知道,那风箱岭可不只就‘松江白’啊!”
  孙彦青问道:“还有另外一伙绺子?俩绺子共聚一个山头儿?不可能!一山还不容二虎呢!少扯淡!”
  李凤暄道:“队长,您不知道,都说贼帮在那风箱岭。这贼帮可是咱们江北荣马子(小偷)里头的第一大帮。那贼帮七兄弟个个有绝活,身手不凡!我们要是把‘松江白’端了,您可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那贼帮必然不能坐以待毙。那么,我们要剿的就不只‘松江白’那么简单了。”
  孙彦青似乎恍然拨云见日,道:“照你这么说,还真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先剿贼帮?”
  李凤暄慢条斯理地摇头道:“也不先剿贼帮。”
  孙彦青急了,道:“也不能剿‘松江白’,也不能剿贼帮。县长前几天把我叫去大呼小叫,吐沫星子差点淹死我!说要尽早剿灭‘松江白’匪寇。‘松江白’再不剿,那就等着县长把哥哥我给剿了吧!”
  李凤暄道:“‘松江白’要剿灭,贼帮也要剿灭!您别急,听我给您慢慢说。”
  孙彦青笑骂道:“他娘的,你还跟哥哥我卖关子,快说!”
  李凤暄道:“‘松江白’与贼帮先剿谁,对咱们都不利。强攻不得,只能智取!”
  孙彦青忙问:“智取?咋个智取法?”
  李凤暄透过门窗目向远方,冷笑道:“而且还是一箭双雕!那就是施个离间之计!想方设法在二者之间制造矛盾!”
  孙彦青兴趣涌涨,道:“离间计?怎么个离间?奶奶的,莫不是使个美人离间二人?呵呵。”
  李凤暄道:“当然不能用美人计。打个比方,这剿匪好比一出皮影戏,咱们就是那耍皮影儿的。这戏耍得好赖,不光要看耍皮影儿的功夫,还有就是这驴皮影儿,驴皮影儿的质量。”
  孙彦青听得不耐烦,道:“说说剿匪的事儿怎么说到皮影儿戏去了。要看咱晚上就招王家班过来耍!说重点!”
  李凤暄接着说道:“好,我就直接说。那就是在‘松江白’和贼帮中找个为咱们办事儿的人!这个人还必须是他们之中一伙信得过的人!”
  孙彦青点了点头,似乎听出了点门道儿,递给李凤暄一碗茶,示意李凤暄继续说。
  李凤暄接过茶碗大喝了一口,放下茶碗道:“关键就是这个人!有了这么一个人,想消灭二者,那就游刃有余了!若是勾起了啥大矛盾二者发生了大火拼,那就可不费一枪一炮而达到目的!”
  孙彦青突地狂喜,笑骂道:“奶奶的,你真是笨啊凤暄!有那好事儿还不舍得费一枪一炮?老祖宗说得好,大白鹤和嘎啦(河蚌)打架,老渔翁捡便宜!
  等他娘的‘松江白’和贼帮打起来,打得差不多了就一锅端了他们不是更好!”
  李凤暄笑道:“还是队长计谋高深!凤暄心服口服!”
  孙彦青朗声笑道:“那是,要不能当你们的队长吗?哈哈。”
  二人寒暄过后,孙彦青表情严肃地说:“那个皮影儿,你打算找谁?”
  李凤暄贴到孙彦青耳边说了一句话,孙彦青眉头一皱,问:“他是谁?可靠吗?你有把握吗?”
  李凤暄胸有成竹地说:“这事儿请队长您放心,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
  “老烟叔啊,多亏你这个驴车了,要不到县里说不上猴年马月儿呢。”前往县里的大路上,赵先生对赶车的老烟袋说道。
  老烟袋“吧嗒”几口烟,道:“呵呵,有咱就得用上。这个破烟锅子,用着就是不顺手!抽起来费劲!”
  老烟袋自从烟锅子被盗,就把以前一支二皮娘(二皮娘以前是抽烟的,后来戒掉了)用的烟锅子捡来用。
  赵先生还不知道老烟袋烟锅子也丢了,问道:“老烟叔,你这烟锅子都抽了多少年了,咋才不顺嘴儿呢?呵呵。”
  老烟袋咳了两下,深吸了口气,说:“丢了!跟二皮一块儿丢了!”
  赵先生不解地问道:“丢了?咋能丢呢?又不值钱。”老烟袋气道:“谁知道呢!它就丢了!那可是我爹传下的东西,俺爹临死的时候说那烟锅子不能当,不能丢!我把他弄丢了,连二皮一块儿!”
  赵先生奇道:“二皮拿那个烟锅子干啥?”
  老烟袋道:“就是啊!”
  “就是说二皮和烟锅子一起失踪的。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二皮自己拿着烟锅子走的没回来;第二种就是有人连烟锅子和二皮都给弄走了。”赵先生分析道。
  老烟袋扬了几下鞭子,驴子加快了步伐,侧头道:“主要是二皮拿那个烟锅子干啥啊?我就纳闷儿了。”
  赵先生稍思片刻,突道:“那就是你家这个烟锅子是个古董,值钱!”
  “值钱?呵呵,咋能呢?那值钱我爹临终给我的时候咋不说呢?”老烟袋不信地说道。
  赵先生问道:“那你父亲为啥不让你当了这烟锅子,还嘱咐你千万别丢了呢?”
  老烟袋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关于这个烟锅子越来越蒙。
  老烟袋沉默片刻,说:“我用那烟锅子抽了这么多年的烟,我咋就没寻思过这事儿呢。那是值钱?让人盯上了?”
  赵先生叹了口气,道:“老烟叔啊,在没找到二皮之前,一切还都不好说。
  不过很有可能啊!”
  老烟袋大骂了一句:“奶奶的!天大的荒唐!竟然到我家弄值钱货!那烟锅子我一定和二皮一块儿找回来!驾!”
  风箱岭,三道砬的贼帮。
  二皮仍在张萍儿的屋子里,就是不答理张萍儿。张萍儿递给二皮一块儿冰糖,说:“二皮哥,你吃糖!”
  二皮依旧不理张萍儿。
  二皮寻思张慕秋答应放自己走,可是好久不见动静,便怒问道:“你爹啥时候放我走?你爹咋说话不算数儿呢!”
  “谁说我说话不算数啊?”正说间,只见张慕秋推门进来,来到二皮旁的椅子上坐下。
  二皮道:“我说的,咋地?你要算数,你咋还不放我走?”
  张慕秋笑道:“等天黑了,就有人送你走!”
  二皮急了,道:“非得天黑送我走干啥?我现在就要走!”
  张慕秋正色道:“这是帮里的规矩!”
  二皮面带不屑,道:“一窝当贼的能有啥规矩?”
  张慕秋道:“社会上三教九流,行行都有道儿!猫有猫道儿,狗有狗道儿,贼有贼的道儿!”
第6章 县保安大队(2)
  二皮嘴一咧,说:“管你啥猫道儿耗子道儿的,你赶紧放我走,我不用你们送,就坏不了你们的规矩!”
  张慕秋指着二皮,笑道:“你个二皮啊,胆子倒是不小!你就不怕在这大林子里面迷了路?就算不迷路,就不怕遇到熊瞎子,老虎妈子?还有,就是‘松江白’的绺子。‘松江白’的人可不是善茬,抓着你能把你煮了吃喽!”
  “赵先生,现在进城了吧?”老烟袋侧头问了问赵先生。
  老烟袋赶了四个时辰的道,才进了绥海县城。
  赵先生回道:“对,到了,到县里了。”
  老烟袋叹道:“哎呀,好多年没来了。记得上次来这还是送大小子当兵时来的,这一晃都六年了。这也没啥变化啊!”
  赵先生扶了扶眼镜,道:“时间不等人啊,呵呵。这遭逢乱世,政局不稳,能有啥变化?张大帅当家和溥仪执政没啥区别,唯一有区别的就是张大帅是汉人。”
  二人说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大衙门门口,门口立着俩守卫。老烟袋与赵先生下了车直奔衙门大门。
  守卫甲持枪拦住喝问:“干啥?找谁的?”
  老烟袋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找儿子!”
  守卫乙骂道:“你找儿子?老东西,你找儿子上哪找不好,上这儿找来了。
  这没儿子!滚蛋!”
  守卫甲坏笑道:“有的都是爷爷!”
  二守卫相视“哈哈”大笑。
  赵先生气道:“你们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呢?”
  守卫甲指着赵先生道:“够尊重你们的了。还找儿子,咋地?我们这儿都是儿子啊?骂谁呢?找碴儿啊?别在这儿找啊?赶紧滚蛋!再跟我们哥儿俩磨叽,就不这态度了!”说着守卫甲乙端起枪来对这老烟袋和赵先生示意赶紧走。
  老烟袋和赵先生走到一旁,商量对策。
  “这还有王法吗?我找儿子关他们啥事儿!两个鳖犊子!”老烟袋点了一锅烟吸了一口,气道。
  赵先生劝道:“老烟叔,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别生气,咱再想想办法。”
  老烟袋越想越气,突高声喊道:“咋地?我还就在这儿等着,谁也撵不走我!”
  这话让两个守卫听见了,守卫甲走到老烟袋面前,仰脖道:“咋的?老东西?和我们兄弟叫号儿呢?还就不走!你咋那么大章程呢?让你走就走,少他妈的废话!说那么多废嗑有用吗?”
  老烟袋挺了挺腰板儿,道:“我来找我儿子关你们啥事儿啊?”
  守卫乙也走过来,用手摸了摸枪,道:“再废话,我们这枪可不长眼睛!”
  老烟袋双眼瞪着,寸步不挪。
  守卫二人见老烟袋如此固执,守卫甲急了,举枪朝天放了一枪!“啪”的一枪,老烟袋吓了一跳,赵先生也打了个激灵。老烟袋不说话了,吓得一动不动。赵先生招手示意老烟袋过来,老烟袋动弹不得。
  “王八犊子!咋回事儿啊!”只见衙门大院里孙彦青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
  守卫甲忙溜过去,怯声道:“队长,有人闹事儿!”
  孙彦青怒问道:“刚才谁放的枪?”
  守卫甲战战兢兢地说:“小的放的。”
  孙彦青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子弹不花钱吗?真不会为老子省子弹!”
  守卫甲被打了个趔趄,守卫乙吓出了一头冷汗,不敢吱声。
  孙彦青问道:“谁啊?谁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撒野?”
  守卫乙向老烟袋和赵先生指去,并说道:“就是他们俩,私闯大门,警告不听。所以才,才鸣的枪。”
  孙彦青走上前去,道:“你俩是干啥的?还硬闯大门,咋地?不想活啦?”
  赵先生上前一步,道:“长官,我们是来找人的。”
  孙彦青问道:“找谁啊,找到老子这儿来了?”
  老烟袋缓过来,说:“报告长官,我找我儿子李凤暄!”
  孙彦青一听找的是李凤暄,“哈哈”笑道:“找凤暄啊,你是他啥人啊?”
  老烟袋忙说:“长官,我是他爹。”
  孙彦青一听是李凤暄的父亲,骤然面带笑容,热情地说道:“哦,原来是凤暄他爹啊,快,里面坐。大热天儿的在外面晒着,这扯不扯!”
  孙彦青忙招呼老烟袋和赵先生进院里。
  守卫甲乙站在门口丧着脸不吱声,不敢瞧老烟袋和赵先生。
  孙彦青走到二人身边,一人一个大耳刮子,骂道:“狗东西!净给我丢人!”
  进了正厅,孙彦青招呼人给赵先生和老烟袋看茶,孙彦青示意二人坐下。
  孙彦青道:“哎呀,这是一场误会啊。这两个狗东西,惹得二位受惊了。
  刚才多有得罪,见谅啊。”
  老烟袋表示没事儿,赵先生也微笑以示不碍。
  一个当兵的端上茶盘,分别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碗茶。孙彦青示意二人喝茶,端茶的退下了。
  老烟袋没见着李凤暄,便问道:“孙队长,我们家凤暄在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儿找他。”
  孙彦青回道:“哦,凤暄出去办事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老烟袋“哦”了一声,示意等着。
  孙彦青喝了口茶,道:“哎呀,二位别见外,我跟凤暄是兄弟。当年啊要不是你们家凤暄替我挨了一枪,我这命啊说不上现在就在阎王爷手心攥着了。
  凤暄是我的救命恩人,在这儿您就别外道,想吃啥喝啥吱一声,只要这绥海县有的,我孙彦青绝不含糊,满足您!”
  老烟袋一听这话,更放松了,道:“哦。我们家凤暄是个讲义气的孩子,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孙队长对他不薄,为孙队长挡一枪也是应该的。孙队长的美意,我心领了。”
  孙彦青本来就是个粗人,听得这般好话,心中甚是美滋滋的,笑道:“呵呵,客气啥啊。”
  孙彦青侧头看见赵先生一副文化人模样,便问道:“看这位斯斯文文的,咋称呼?”
  赵先生恭敬回道:“鄙人姓赵,是个穷教书的。近日一见孙队长英姿魁梧,真是幸会!”
  孙彦青笑道:“哎呀,真是文化人啊,说起话来都那么好听。”
  赵先生回道:“孙队长见笑了。”
  风箱岭三道砬,是贼帮的范围,以外就属于“松江白”绺子的地盘。当年“松江白”和张慕秋立下文书,行了规矩,每年贼帮是要往绺子里交租金和过路费的。自张慕秋发展贼帮以来,精心选址,才把这老巢定在了风箱岭。这么多年来,绺子和贼帮之间一直都没发生什么冲突与摩擦,平平静静。其关键原因是,“松江白”的绺子不用担心吃喝问题,即使不下山砸窑绑票,光靠贼帮的租钱也衣食无忧。风箱岭山高岭峻,地势险要,真是个安营扎寨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啊。
  说到贼帮,这会儿,贼帮又怎样了呢?
  三道砬林子里,张慕秋和老三吴松冈散步。
  吴松冈问道:“大哥,你真要送那二皮走?烟锅子的秘密你不想知道了?”
  张慕秋微笑道:“烟锅子的秘密我当然想知道,这很重要,不过还有更重要的。”
  吴松冈不解,说:“还有啥比这烟锅子更重要?”
  张慕秋目向远方,道:“我要让二皮这小子入了本帮。”
  吴松冈问道:“那干吗还要放了他送他走?”
  张慕秋道:“这小子是我抓来的,本来就一身的怨气,强留能留得住吗?
  三十六计中不是有个欲擒故纵吗?我先把他放了,再让他甘心自己回来。”
  吴松冈道:“我想二皮是不会回来的。”
  张慕秋笑道:“我能让他走,自然能让他回来!放心吧,我让老五给他扎了‘阴阳针’,每个月犯一次,你说说,他能不回来吗?呵呵。”
  吴松冈恍然大悟,道:“我说的嘛,大哥从不做不靠谱的事儿。闹了半天大哥是胸有成竹啊!”
  张慕秋拍了下吴松冈的肩膀,贴耳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要把二皮……”
  吴松冈一听,恍然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呵呵。”
  张慕秋笑道:“此事你知我知,还有老爷子知道。”
  吴松冈会意道:“明白!”
  绥海县保安大队县衙,孙彦青三人聊得高兴。日头正中,正值午饭时间。
  孙彦青看看窗外的太阳,道:“哎呀,凤暄还没回来,咱们也不等他了,先吃点儿饭吧!”
  老烟袋推辞道:“不了不了,谢谢孙队长的美意。”
  “客气啥,‘大菜刀’,准备饭菜!”孙彦青冲门外喊道。只听门外叫“大菜刀”的炊事兵应了一声:“好咧!”
  “队长,我回来了!”忽听门外李凤暄回来的声音,正说间已经跨进正厅门槛。
  孙彦青哈哈笑道:“凤暄回来啦。快看看,谁来啦?”
  李凤暄侧头一看,是父亲,惊喜道:“爹!爹你咋来了?”
  老烟袋脸一沉,道:“咋的,你不回家,我还不能来看看你啊?”
  李凤暄笑道:“爹,我实在是太忙,所以好多年都没回家了,儿子不孝。”
  孙彦青站了起来,道:“好了好了,咱们去东屋吃饭去。”
  众人来到东屋,放下大八仙桌,菜陆续上齐。
  孙彦青招呼道:“来来,凤暄的父亲远道而来,先干一杯。我一粗人,不会说啥,都在酒里面呢啊。”
  众人举杯,唯赵先生推却,道:“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孙彦青笑道:“呵呵,文化人,不喝酒,好事儿!呵呵。”
  四人闲聊一会儿后,李凤暄道:“爹,你找我一定有事儿,家里出啥事儿了?”
  老烟袋叹道:“二皮丢了!”
  李凤暄一怔,讶然问道:“二皮丢了?这是咋回事儿啊?爹!”
  老烟袋说明了一切,和一些关于此事的猜想和推理。
  孙彦青大骂道:“他奶奶的,这群拍花先生,敢在我的地盘儿上掳掠人口,还把我孙彦青放在眼里吗?凤暄啊,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哥哥一定把你弟弟找回来!”
  李凤暄谢道:“那先谢谢队长了。”
  四人吃完饭已经是下午未时了。
  孙彦青道:“凤暄啊,你爹和赵先生一路颠簸也累了,你领着他们到西厢房休息吧。”
  李凤暄应允去做安排。
  赵先生对孙彦青道:“我是来县里办事的,正好和老烟叔一道,就到这儿来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得过去了。”
  孙彦青问道:“在哪儿啊?”
  赵先生道:“哦,在六一胡同儿有个朋友。”
  孙彦青爽朗地笑道:“呵呵,哦,那孙某就不挽留了,不送了啊。”
  临行前,赵先生对老烟袋道:“老烟叔,你放心吧,找二皮的事儿,也有我的份儿。我有几个朋友,我会让他们帮忙的。”
  老烟袋不知道该说啥好,脸上显露出不胜感激的神情来。
  赵先生和老烟袋、李凤暄打了招呼作了别,出了县保安大队大衙。
  再说二皮。二皮仍不安分地待在贼帮,仍是不答理张萍儿。二皮毕竟还是个孩子,只要有一线得以逃生的希望,就不会想那么多的为什么。张慕秋还没有告诉二皮已经被扎了“阴阳针”的事,不过迟早会告诉的。至于烟锅子的秘密,张慕秋也问过二皮多次,可是二皮也是一头雾水,一无所知。反正二皮也是扎过“阴阳针”了,不论怎样,二皮想和贼帮断绝关系是不可能了!
  随着太阳逐渐西斜,天色也慢慢地暗了下来,直到月挂枝头。风箱岭三道砬贼帮内。贼帮七兄弟都在场,当然还有张萍儿和二皮。
  “二皮,准备好了,马上要送你走了!”张慕秋拍了拍二皮肩膀说道。
  二皮一哼道:“早都准备好了,可是你们不放我啊!”
  吴松冈拍了下二皮的脑袋,斥道:“小崽子,哪来那么多话?”
  二皮瞪了一眼吴松冈,侧头看张慕秋。
  张慕秋道:“二皮啊,一会儿由我送你回去,路上你一定要听话!听见没?”
  二皮道:“是你把我抓来的,你就得把我送回去!”
  张萍儿道:“二皮哥,你还啥时候能回来啊?”
  二皮眼睛一斜,道:“要不是你爹把我抓来,我不来这鬼地方!我再也不来了!”
  张萍儿转头问张慕秋,说:“爹,你不是说二皮哥还能回来吗?他都说不会回来了。”
  张慕秋摸摸张萍儿的头发,道:“你二皮哥哥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也就十天半个月的。”
  “谁说我会回来的,我说了不会来了!”二皮急了。
  张慕秋笑道:“回不回来可由不得你了!”
  二皮怒问道:“为啥?我自己的腿脚长我自己身上,难不成你们还要抓我?”
  张慕秋道:“好了好了,路上跟你说。”
  这时老六高全说道:“大哥,在砬子下的大路上准备好了马匹,大哥一路小心。”
  张慕秋点了点头。之后,张慕秋辞别众人,张慕秋带着二皮出了贼帮,顺着小路直奔大路。
  县保安大队,正厅内,灯光如炬,孙彦青和李凤暄在说话,屋内烟雾缭绕。
  孙彦青道:“凤暄啊,你救过哥哥一条命,哥哥我一辈子也不会忘了。这次你弟弟丢了,哥哥可找到了一个报答你的机会了。”
  李凤暄叹道:“都是陈年往事了,队长不用挂在心上。对于我弟弟的事,倒是要劳烦队长了。”
  孙彦青道:“都是兄弟,你跟我客气。我已经秘密地在各个路口设了关卡和暗线,有一丁点儿你弟弟的蛛丝马迹,我都会了如指掌。放心吧!”
  李凤暄大喜,说道:“队长真是有心啊,真是太谢谢队长了!”
  孙彦青佯装不悦,道:“还和我客气,你再客气这事儿我就不管了啊!”
  李凤暄心中想再说些感激的话,却不说了。
  老烟袋住在大衙门院里的西厢房,躺在炕上辗转不眠,心里一直想着二皮。
  干脆不睡了,爬起来点了一锅烟,惆怅地抽了起来。
  二皮随着张慕秋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林子里狼嚎虎啸,怪声不绝。二皮听得害怕,紧跟着张慕秋。
  张慕秋道:“咋了?怕了?”
  二皮给自己壮胆儿,说道:“谁说我怕了?我就没怕过啥!”
  张慕秋笑道:“好小子,嘴硬!”
  二人下了三道砬,在旁边的树林子果然找到一匹马,二人策马前行,月色映照,朦朦胧胧。
  行不多远,前方便是“松江白”的卡子,张慕秋停下来,翻身下马,二皮仍在马上。
  喽啰甲问道:“啥地方来?”
  张慕秋回道:“来的地方来。”
  “啥地方去?”
  “去的地方去。”
  “身上带的啥?”
  张慕秋单手一拍腰间,而后双手向天虚空抱拳道:“天爷爷给的赏钱!”
  等张慕秋与胡子盘完道,对完切口,喽啰乙前走几步,探头看看,道:“呦,原来是贼帮张帮主张爷,得罪得罪。”
  张慕秋笑道:“白爷的手下个个忠于职守,白爷真是治寨有方啊!”
  喽啰甲掏出一枚腰牌,双手呈给张慕秋,张慕秋接过腰牌,别入腰间,道:
  “谢谢各位兄弟,讨扰了!”
  喽啰乙见马上还有个人,没大看清,问道:“张爷,招子不昏(眼睛看不清),马上那位是哪位兄弟?有点面生。”
  张慕秋回道:“新入伙的小兄弟,下山踩个盘子(探风)!”
  喽啰甲挪开路障,虚空抱拳请道:“张爷,请!”
  “小白龙”绺子的卡子颇多,往下的卡子不再盘话,举出腰牌,便可顺利通过。刚才张慕秋接的腰牌是“小白龙”绺子特意给贼帮做的,牌成矩形,蓝底红字,上面刻有一个“通”字,每一块都是“松江白”亲自篆刻。“松江白”
  本姓白,名字到底是什么,连“松江白”本人也不记得了,只知家中排行老三。
  早年学过木匠,后来俄国人入侵东北搞屠杀,才拉了一伙人上山当了绺子。
  张慕秋二皮二人一路上过了四个卡子,顺利地出了风箱岭。出了风箱岭,直奔东南大路,策马疾驰。
  县保安大队大衙里,老烟袋仍抽着烟,思绪随着烟雾飘着。
  李凤暄来到了西厢房,轻敲一下门,问道:“爹,睡了吗?”
  老烟袋咳了一声,道:“凤暄吧,进来吧!”
  李凤暄进来点着地桌上的油灯,然后坐在老烟袋的身边。
  老烟袋道:“凤暄啊,这人海茫茫的,你打算咋找二皮啊?”
  李凤暄道:“爹,你放心,二皮是我的亲弟弟啊,我必然全力去找。孙队长已经在各个路口设了卡子和暗线,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老烟袋叹道:“但愿二皮没出什么事儿啊。”说完,又吸了一口烟,背倚着墙,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李凤暄见父亲不精神,萎靡不振的,担心道:“爹您别上火,您别再一着急上火的,有点啥事儿。”
  “你还怕我有啥事儿?”老烟袋斜了李凤暄一眼。
  “爹,这是咋说的,我是您大儿子,咋能不担心您呢?您说是不是?”李凤暄面带微笑。
  “哎呀……真好听啊。”老烟袋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二皮的事儿,我才不来这找你呢。四年啊,四年不回一次家,我还以为你早把你爹你娘长啥模样儿都忘了呢。”
  “我再忘谁也不能忘了您二老啊。”李凤暄赔笑道,“我娘咋样了?身体好吗?”
  “好着呢,好着呢。你不回家,二皮再一丢了,你娘啊就更好了……”老烟袋吸了口烟,摆了摆手,闭上双睛惆怅着不多言语了。
  李凤暄见父亲心情不佳,也不想再打扰,也免得对自己冷嘲热讽,起身说道:“爹,您别生气。您什么都不用操心,找二皮的事儿我来办,您在这儿休息两天。那我先走了,您睡吧。”
  老烟袋睁开眼睛,说道:“好。哦,对了,别忘了我那烟锅子。”
  李凤暄一愣,问道:“啥烟锅子?不是在您手里呢吗?”
  老烟袋无力地说道:“丢了,跟二皮一块儿丢了!”
  李凤暄点头应下,便关门出去了。
  月光映入,老烟袋依然倚着墙,惆怅地说了一句:“二皮啊,你咋样了啊?”
第7章 强龙困浅滩(1)
  张慕秋带着二皮一路地奔驰,路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平安无事。
  出了风箱岭,往东南,接着就是往东河岔与西河湾的路口了。东河岔是北沟河在绥海县城东面拐了个大弯儿的地方,并且是几条小溪入北沟河的地方,故名“东河岔”。西河湾顾名思义,在东河岔的西面,由于百年前一场大洪灾,在此低洼处积了好多水,形成了个不小的泡子,与北沟河连通了,西河湾因此得名。
  马上就到了丁字路口了,张慕秋勒勒马,使马放慢了速度,让马缓口气儿。
  行着行着,忽觉得前方有如豆的火光和忽隐忽现的人,张慕秋心中“咯噔“一下,心往上蹿了一节儿,提高了警惕。心道,自己是贼,老话说得好,贼人胆虚啊,甭管你这贼是好是坏。二皮是自己抓来的,怕是二皮的父母已经报了案,这要是一伙儿保安兵,正巧碰上了,真是抓了个现行。感觉事情不妙,单手攥紧马缰,想急勒马缰骤转马头往回跑。
  心里想到这,但为时已晚。马速虽降,但也是一跃数米。张慕秋无奈,看看能否混过这伙人,心道最好别是官兵,是胡子盘走(强盗)也好办些。
  张慕秋回头对二皮说:“二皮,到前面你可千万别说话,说了话,你的小命儿就没了!”
  二皮问道:“为啥不让我说?我的嘴,你又管不着!”
  张慕秋急了,恶狠狠地低声说道:“告诉你闭嘴就闭嘴!还有,无论你在哪儿,你每个月的初五必须回帮里一次,知道吗?”
  二皮被张慕秋的凶相吓了一个激灵,对张慕秋的话有些不解,问道:“为啥送我出来,还要我自己回来?我说了,死也不回来!”
  张慕秋抬眼细瞧,马上到了人群眼前,骂道:“告诉你回就回!不回你小子就死定了!好了,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
  这时张慕秋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和一支腰牌来,扔入二皮衣服内,给个眼色示意别拿出来。接着,张慕秋左手往脸上一横,扯下那张“鬼脸”来,也一起扔到了二皮衣服中。二皮看傻了,这是第一个见到张慕秋本来面目的人。
  “看啥!注意了!”张慕秋眼睛透着凶光,没好脸色地说。
  二皮见张慕秋是真的急眼了,瞥了一下不言语了,摸了摸衣服里的那把枪。
  “前面的人停下马来!”晃动的人影中传来了一声喝令。
  张慕秋硬着头皮停下马来,问道:“前方是哪个道儿上朋友,拦住在下去路?”
  群中一人说道:“我们是县保安大队的,例行公事,夜间巡逻!”
  张慕秋暗自叫苦,不幸叫自己言中,下马仔细一看果然身着兵服。二皮在马上未下来,静静地一动不动。不论怎样,话还是要说的。
  张慕秋走近双手抱拳朗声道:“原来是孙队长手下的各位官爷,有啥事儿吗?如若没啥事儿,望官爷行个方便,在下还要赶路!”
  官兵甲道:“我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只是例行检查,你若没啥事儿,自然不会耽误这位爷们儿赶路!”
  张慕秋微笑一下,示意请盘问。
  官兵甲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慕秋,说:“爷们儿是干啥的?大晚上马跑得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慕秋回道:“回官爷的话,在下在省城齐齐哈尔做小买卖,昨日听闻老娘病重怕是挨不了几天,这才骑马日夜兼程地往回赶见母亲最后一面。儿女孝心,望官爷理解。”
  官兵甲问道:“你家在哪儿住啊?”
  张慕秋回道:“绥海县六营子。”
  官兵甲点了点头,然后示意身后的几个兵来搜搜张慕秋的身。几个兵会意,来到张慕秋跟前,从头顶到脚跟儿,摸寻个遍,一无所获。
  官兵乙摇头骂道:“真他妈穷,啥也没有。”
  官兵甲斜着眼睛看了看张慕秋,鄙视道:“一个做买卖的就这么干净?兜里连个子儿都没有?”
  张慕秋装出副可怜样,道:“哎哟,小水筲没别儿,您就别提了!出门咋能不带钱呢?可是谁知道咋这么点儿背呢。到了双河镇一家面馆儿吃了碗打卤面后一结账身上的钱没了,也不知让哪个王八犊子给顺去了。钱被偷了,饭钱没给成,让人家店主打了一顿!官爷您说,我倒霉不倒霉?”
  官兵甲听了笑道:“你是够倒霉的!”
  “倒霉倒到家,要不咋能不给各位官爷点儿辛苦钱呢。”张慕秋一脸可怜相。
  官兵甲低头寻思片刻,手一摆,骂道:“滚蛋吧!倒霉,碰上你这么个倒霉的!”
  “谢谢各位官爷,日后若能重逢,一定盛情款待各位!”张慕秋心中暗喜,恭敬地答谢。
  官兵乙骂道:“赶紧滚吧,再碰上?再碰上时说不上几位爷的儿子都有你大了,哈哈。”
  其他几个兵听了也都大笑起来,张慕秋强忍着怒气,一个劲儿地微笑。
  二皮听了也不禁“扑哧”笑了一下,竟然笑出了声!二皮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压下身子低着头。本来二皮身子小,加上夜色朦胧,伏在马上是不容易觉察到的,这一笑就笑坏了事儿,张慕秋当时心就凉了大半截。
  “听,马上还有个人!好像还是个小孩儿动静!”官兵乙喊道。
  官兵甲眼睛一亮,道:“小孩儿?”
  张慕秋急中生智,忙道:“我儿子!”
  官兵甲道:“你儿子?”
  张慕秋点头一再称是。
  官兵甲来到马前,凑上前去看看二皮,问道:“小孩儿,他是你爹吗?不用害怕,说实话!”
  二皮没说话,只是看着张慕秋。
  官兵甲眼珠一转,又道:“你哥哥是不是叫李凤暄?我们是来救你的。”
  张慕秋一听,知道事情不妙,身子突地一个急转,滑到二皮身边掏出二皮兜里的那把枪。然后狠狠地踢了一下马屁股,马吃痛长嘶了一声,蹿了出去,疯狂前奔。
  众官兵见状,端起枪来便瞄准张慕秋,“啪啪”地不断射击。
  张慕秋身手虽好,也躲不过子弹的速度,不幸腿部中了一枪。张慕秋忍着剧痛,情急之下猛地用力一个翻身,滚入路旁的土沟中隐蔽起来。
  官兵甲举枪高喊道:“他中枪子儿了!哥儿几个抓活的,向队长讨赏了啊!”
  几个官兵躲在树后,聚精会神地瞄着对面的沟沿儿。
  张慕秋斜倚在沟内,单手捂着腿伤,暗骂道:“他娘的,真是点儿背!”
  说着咬着牙扯下一块衣角,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
  几个官兵成包围趋势慢慢地靠近张慕秋。张慕秋枪法精准,“啪”的一枪打爆了一个官兵的脑袋,应声倒下。官兵开着枪作为掩护不断地逼近,张慕秋急了,连开了好几枪,可是都打空了。打空了倒不要命,要命的是枪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
  此时的二皮死死地拽着马缰,颠簸在疾驰的马背上。二皮不会骑马,被马颠得时起时落,二皮怕得要死!受惊的马疯狂地向前飞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张慕秋在沟里已经是弹尽粮绝,而且身上又受了伤,情况很不乐观。几个官兵离张慕秋越来越近,张慕秋绝望了,最后的结果是:被捕!几个官兵抓了张慕秋高兴得不得了。
  官兵甲道:“奶奶的,差点儿就让你小子给蒙过去!瞎话编得真他娘的像啊!”说着,用手狠狠地打了一下张慕秋的脑袋。
  官兵乙也骂道:“娘的!这小子让咱死了两个兄弟,咱队长非得生吞活剥了他!”
  此时二皮紧贴马背,马跑得快颠得厉害。二皮毕竟是个孩子,体力有限,双手攥得已经发麻,缰绳有些抓不住了。一个大颠,二皮落下马来,脚挂在了马镫上,被马拖出了好几米远。好不容易二皮的脚掉了下来,由于惯性,又不幸地滚入了很深的一个沟内,身上磕得划得满是伤口,昏了过去。而那匹马还是一个劲儿地疯跑,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几个官兵带着张慕秋往县里赶路,张慕秋腿上有伤,走得极慢,官兵甲见了不高兴了,骂道:“妈的,照这个走法能走到大年三十儿去!快点儿!”
  张慕秋也骂道:“奶奶的,爷我受了伤,你没瞅见吗?你要嫌爷我走得慢,要不你背爷一程?”
  官兵甲气得上去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张慕秋的肚子上,登时张慕秋就趴在了地上不住地呻吟。
  官兵甲见状,刚要上去再踹两脚,官兵乙拦住,道:“你踹他耽误咱行程,要打回去打,回去有的是工夫,想啥前儿打就啥前儿打!”
  张慕秋缓了一会儿,慢慢地站了起来。
  官兵甲道:“妈的,先饶了你,回去再收拾你个孙子!”
  刚走几步,官兵甲拉过一匹马,对张慕秋喝道:“上来吧!”
  张慕秋一愣,笑问道:“给爷我骑的?”
  官兵乙骂道:“让你骑你就骑,哪他妈的那么多废话!快上!”
  官兵甲连推带抬,张慕秋好不容易上了马背。
  张慕秋朗声笑道:“舒坦,舒坦!”
  几个官兵也不理他,口中只是连咒带骂。张慕秋见均无言语,笑得更大声了。
  官兵甲大骂了几句,然后摇头道:“到了队里,你就笑不出来了!”
  几个官兵连夜将张慕秋带回了县保安大队,到了大衙门的时候已经是寅时,天快亮了。
  孙彦青听到报告说抓到拐走二皮的拍花先生了,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起炕穿衣直奔审讯室。这时的李凤暄和老烟袋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都钻了出来。
  老烟袋和李凤暄出门爷俩来了个照面。
  老烟袋问道:“咋了?大小子?”
  李凤暄喜道:“爹,好像二皮的事儿有眉目了!抓到个人,孙队长去审讯室了。”
  老烟袋走上前来,道:“走,一块儿去看看。”
  爷俩径直来到了审讯室,到时孙彦青已经在场。
  孙彦青见李凤暄和老烟袋也来了,便道:“凤暄啊,瞅瞅,这就是拐你弟弟的拍花先生!哥哥给他抓着了!”
  李凤暄谢道:“谢谢队长!”
  老烟袋见了,情绪有些激动,朝张慕秋喊道:“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儿去了?”
  张慕秋淡然地回道:“跑了!”
  老烟袋问道:“跑了?跑哪儿去了?快告诉我!”
  张慕秋道:“不知道,自己骑马跑了。”
  孙彦青拦住老烟袋的问话,朗声坏笑道:“大叔,你这么问他咋能说呢?
  这事儿交给我们,您就放心保准松口!”
  李凤暄向父亲示意不用插手,老烟袋点头靠后。
  孙彦青朝张慕秋问道:“爷们儿,咱说话不绕弯子,直说。那孩子呢?你说出那孩子在哪儿,我孙彦青马上放了你!”
  张慕秋道:“那孩子我真不知道,我不说了么,自己骑马跑了!我让你们抓了,我上哪儿知道啊?”
  孙彦青侧头问官兵甲,说:“你看见那孩子自己骑马跑了吗?”
  官兵甲回道:“不差,确实是骑马跑了。不过那马是他给踢跑的!”
  孙彦青冷笑了一下,说:“踢跑的?为啥踢啊?那是有问题啊!”
  官兵甲点头道:“嗯,一定有问题!”
  然后又在孙彦青耳边低声道:“队长,这家伙可是个武茬子,功夫不浅啊,小心点儿。”
  孙彦青不屑地走到张慕秋跟前,上下打量一番,道:“爷们儿,你是干啥的?”
  张慕秋道:“我都说了,在齐齐哈尔做买卖的。”
  孙彦青头一歪,用手指了下张慕秋的脑袋,道:“不说实话。哎呀,快说干拍花多少年了?有多少同伙?”
  张慕秋一副委屈相,道:“哎哟,孙队长,我真不是啥拍花先生,我确实就是个做买卖的,您咋不信呢?”
  孙彦青眉头皱道:“做买卖的也习武?”
  张慕秋道:“世上没谁规定做买卖的就不能习武啊,再说了,习武也是为了防身,为了强身健体,有错吗?”
  “说得没错!”孙彦青转头质问,“那孩子是你啥人?”
  张慕秋道:“我儿子!”
  孙彦青反问道:“你儿子?你心里没鬼,你让那孩子跑啥?”
  张慕秋笑道:“孙队长,我怕我儿子被你们吓着!不行吗?”
  孙彦青忍着怒气,憋得腮帮子直鼓,冷笑道:“行,哦,还没问爷们儿叫啥名呢!”
  张慕秋道:“姓张,叫张大壮。绥海县六营子人,老母健在,老父早逝,糟妻一个,儿女一双,还有啥要问的吗?”
  孙彦青气得狠狠地说道:“你就是一个拍花先生,我说摘你的脑袋瓜子就摘你的脑袋瓜子!”
  这时,李凤暄上前问道:“张大壮,我家的烟锅子呢?”
  张慕秋一听,提到了烟锅子,心中谨慎提防,便道:“啥烟锅子?我可不知道啥烟锅子。”
第8章 强龙困浅滩(2)
  李凤暄指着骂道:“别他娘的给我装傻充愣,快说,在哪儿呢?”
  张慕秋反复地说了好多遍不知道,这下可惹恼了孙彦青。孙彦青火爆脾气上来,上前“啪啪”就是俩大嘴巴。当时就把张慕秋打得两眼冒金星,嘴角流出了血。张慕秋缓过神来,用舌头舔干净唇边的血,瞪着眼睛看着孙彦青。
  孙彦青骂道:“奶奶的,看啥啊你?不想说?因为爷打得不过瘾是吧?”
  孙彦青接着又是一个大耳刮,扇得张慕秋直晃脑袋,又是漫天的金星儿。
  旁观的人都看愣了。
  张慕秋被打得实在是没了精神,耷拉着脑袋,鼻息微弱,不再说话了。孙彦青一看张慕秋不行了,昏了过去,眼睛一瞪,示意官兵甲提桶水把张慕秋泼醒。
  官兵甲会意,提了一桶水进来猛泼到张慕秋的脸上,张慕秋缓缓地抬起头睁开眼睛,嘴角露出一丝不甘示弱的微笑。
  孙彦青怒喝道:“笑啥?!行啊,是个爷们儿,还能笑出来!给我打,打得他说出来!”
  这时李凤暄拦道:“住手。”
  “干啥啊?凤暄。不找你弟弟了?”孙彦青一愣,莫名问道。
  “弟弟当然要找,不过咱们还是先去我弟弟跑丢的地方找找,先把他关起来,找不到回头再审也不迟。”李凤暄说道。
  孙彦青稍思片刻,道:“那好,先找,回头再审!”
  而后,孙彦青转头对官兵甲大骂道:“奶奶的,人都说雄将无弱兵,你他妈的长的是脑子吗?那是夜壶!不知道先去找孩子吗?!那孩子要是出个啥事儿,看我不把你们几个剁了和棒子面喂鸡!”
  官兵甲吓得“扑通”就跪下了,说:“队长,要不是和这小子干起来,我们也不会把那孩子忘了。”
  孙彦青上去狠狠地踹了官兵甲一脚,大骂:“还跟老子废话,净他妈的找借口,解释个屁,还不带几个人快去找!”
  官兵甲连滚带爬出了审讯室,带上一伙人去了东河岔村口。
  临走前,孙彦青对左右朗声道:“兄弟们,都给爷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张兄弟,知道不?”
  狱卒一听,皆会意孙彦青的意思,一脸的坏笑,齐道:“好咧!”
  孙彦青用手指着,也坏笑道:“有一个上去不伺候的,谁就他妈的完犊子!”
  孙彦青命人把张慕秋关了起来,和老烟袋父子出了审讯室,来到正堂。
  孙彦青坐下来气道:“这个拍花先生还真是嘴硬,怎么问都不说。真是个烀了半年的芦花鸭子!”
  老烟袋坐在那抽着烟袋,叹气不语。
  李凤暄道:“那孩子肯定是二皮!现在首要就是要知道二皮骑的那匹马跑向哪里了,只要找到那匹马找到二皮就不难了。”
  孙彦青喝了口茶,站起来朗声说道:“眼下说啥都没用,干说你弟弟也说不回来。走,趁他们没走远咱们也去找找!走,凤暄!”
  李凤暄应允,说着二人就往门外走。
  这时老烟袋站起来说道:“孙队长,带上我吧!我也要去找二皮!”
  孙彦青看了看李凤暄,李凤暄道:“爹,您就别去了,路途颠簸,您也不方便,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老烟袋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坐了下来。
  官兵甲等一伙人刚出县城,孙李二人便快马策驰赶上。
  官兵甲一见孙彦青,讶然道:“队长,您怎么来了?”
  孙彦青骂道:“妈的,老子不亲自领着你们几个窝囊废,你们能给老子办成啥事儿?少废话,前面带路!”
  官兵甲打个标准的立正,应了声“是”,这一二十人便向东河岔方向行去。
  风箱岭三道砬,贼帮穴内。
  张萍儿来到父亲的卧室没见父亲的人影,找了好几个地方,仍没见到,有些着急。
  在走廊里,正巧碰上了老三吴松冈,问道:“三叔,看着我爹了吗?”
  吴松冈一怔,道:“没呢,咋的,你爹昨晚没回来吗?”
  张萍儿傻里傻气地说:“不知道,反正我没见着他人,我爹说今天要给我买糖葫芦的,说话不算数!”
  吴松冈安慰几句张萍儿,突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忙出了洞口,问昨晚值班的岗哨喽啰,道:“昨夜见到大掌柜的回来了吗?”
  喽啰稍思,有些拿不准,道:“没见着,好像是没回来。”
  吴松冈急了,道:“说话干脆点,是回还是没回?”
  喽啰吓了个激灵,道:“没回!”
  吴松冈问了好几个守卫,都说没见到张慕秋。
  吴松冈问守卫甲:“昨晚上是谁领岗?”
  守卫甲回道:“是七爷的岗!”
  吴松冈找到老七韩在渊,韩在渊中等身材,年龄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本性善良仗义,但脾气急。
  吴松冈说:“老七,大哥昨晚是不是没回来?”
  韩在渊道:“我也纳闷呢,本来是昨晚就应该回来的,可是等到我退岗都没回来。会不会出啥事儿啊?”
  吴松冈叹了口气,说:“现在绥海县保安大队剿匪剿得热火朝天,不得不往坏处想啊。”
  韩在渊急道:“那咋办啊,三哥?”
  吴松冈道:“走,老七!”
  韩在渊问:“干啥去?”
  吴松冈说:“看看老四、老五、老六他们几个起来没,赶紧商量一下!感觉事情不对!”
  贼帮巢穴正厅内,一张古旧的大方桌子四周坐了六个人,分别是老二徐在农,老三吴松冈,老四唐玉弓,老五木风生,老六邹全,老七韩在渊。
  人刚刚聚齐,唐玉弓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大哥彻夜未归,可能是有事拖延,也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这么严肃吧?这架势,瞎着急上火,我早饭还没吃呢!”
  吴松冈本来就心急,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骂道:“老四,你他妈的说的是人话吗?你要是不想坐在这赶紧滚蛋,上外面的狗食盆子吃你的早饭去!”
  唐玉弓也是不悦,道:“吴老三,你说的这是啥话?有话好好说你骂我干啥?”
  吴松冈猛地站起来,怒道:“我还要削你呢!”说着就扬起巴掌要打唐玉弓。
  其他几个兄弟见势忙拉开吴松冈,唐玉弓趁势不让分,抻着脖子道:“吴老三,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他妈的还想打我?你打啊!打啊!打死我!”
  坐在一旁不喜言语的徐在农实在看不下去了,蓦地把手枪掏出来往桌子上“啪”地一拍,大喝道:“都他妈的给我消停点儿!”
  众人被这一喝镇住了,老三和老四也不出声了。
  徐在农斥道:“大哥这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自己人咋还掐上了呢?我不稀的说你们,非得他妈的逼着我吱声!”
  木风生也来缓和气氛,说道:“二哥说得对,现在咱们还是商量找大哥的事儿吧!”
  吴松冈压了压火气,道:“哥儿几个都知道,大哥向来做事都是当夜当回,从没差过!这次往老爷子那送二皮那小子,按理说天亮前也该回来了。”
  往老爷子那送?不是把二皮送回家吗?众人一听备感诧异,都不约而同地脱口问道:“往老爷子那送?”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聚到吴松冈身上期待下文。
  吴松冈见其不解神色,忙说:“哦,是这么回事,你们都不知道。大哥看二皮那小子是块做荣行的料儿,要把二皮送到江心岛老爷子那练手,才假意说要把他送回家的。”
  大伙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韩在渊突道:“大哥会不会破例在老爷子那住下了?”
  唐玉弓一拍大腿,道:“老七说得对,可能是外面下雨了啥的,大哥就住那了!肯定是!”
  吴松冈听不得唐玉弓说话,呛道:“放你姥爷的狗臭屁!昨晚上外面响晴的,哪来的雨?”
  唐玉弓反驳道:“没听说过东边日出西边雨吗?”
  吴松冈用手指着唐玉弓骂道:“唐老四,你赶紧把你那个腚闭上,别他妈的说屁话!”
  唐玉弓气得站起来道:“吴老三,你!”
  “好了!没完了是吧!老四,坐下!”徐在农阴着脸说道。
  二人又都安静下来了,但眸子里明显都仍带着火气。屋子里没人继续说话,沉寂了好一会儿。
  吴松冈见大家都不说话,叹了口气,道:“大家伙都不说话,我来说两句。
  老五和老七去老爷子那看看大哥到底在不在,老六和老四跑一趟县里,听听有什么动静。二皮是大哥抓来的,我担心二皮家报了官,路上遇到官兵。”
  唐玉弓头一歪,反问道:“给哥儿几个都安排完了。吴老三,那你干啥?”
  吴松冈道:“我去‘松江白’那问问情况!”
  贼帮几位兄弟都为张慕秋各自奔走。木风生和韩在渊快马加鞭去了江心岛,唐玉弓和高全也策马疾驰地往县里赶去!吴松冈也马上要去“松江白”的寨子问问情况。张慕秋的被捕,换来了二皮的逃脱。换句话说,若不是二皮,张慕秋也不会被官兵抓到。张慕秋的生死,自有贼帮的兄弟去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是,自昨夜从马上跌落而昏迷,我们的二皮又怎么样了呢?
  二皮从马上跌落以至昏迷,幸亏昨夜有一老汉打猎,猎物没打到,倒是猎到一个昏迷的大活人!老汉见二皮仍有气息,便和跟随打猎的马夫麻小六把二皮背回了自己家。老汉姓石,就住在东河岔村,颇有家产。虽温饱不缺,衣食无忧,但是却有一个天大的遗憾,老两口没有子嗣。石老汉认定这就是老天爷送给他的无上之礼,自是欣喜异常。
  东河岔村,石老汉家。这是一个四合院,院子古朴整洁。
  里屋,石老汉坐在炕上抽着烟对老伴儿道:“烧火的,那孩子醒没醒呢?”
  石大娘叹道:“没呢,要不找个大夫看看吧?”
  石老汉点了点头,道:“嗯,告诉山桃,去把郭大夫找来。”
  石大娘吩咐下去,山桃应声而去。
  石老汉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地吐了出来,说:“这孩子啊,可千万要活啊!要是救不活,可真是白费工夫了。”
  石大娘问道:“要真是救不活呢?”
  石老汉叹道:“救不活有啥招啊?那就好事儿做到底,找个地儿把他埋了。”
  石大娘又问:“要是救活了呢?”
  石老汉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道:“要是能救活,那就太好了!石头(石老汉的唯一儿子参加了东北军,在四年前的二次直奉战争时不幸牺牲了)不是没了吗?正好,这孩子就是老天爷送给咱俩的老儿子!”
  石大娘寻思了片刻,道:“好倒是好,可是这也就是咱们这么想,这孩子要是等醒了,伤好了,不乐意在这待,留不住咋办?”
  石老汉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道:“是啊,就怕这个啊。”
  石大娘叹道:“那就等郭大夫来看看再说吧。”
  “也只有如此了。”石老汉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慢慢掏出一件东西来,原来是张慕秋的那块腰牌,“这是那孩子身上的。”
  “那是啥东西?”石大娘好奇地问。
  “好像……”石老汉端详了片刻,“好像是块腰牌,上面写了个好大的‘通’
  字。咦?松江白手篆。松江白?”“松江白”三个字让石老汉起了疑问,“松江白?莫不是那风箱岭的松江白?”石大娘走上跟前,拿过腰牌也看了看。
  “八成是,还有几个松江白?”石老汉眉头飘过一缕愁云。
  石大娘急道:“那这孩子和松江白的绺子有关系?胡子找上门儿咋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石老汉神情镇定。
  孙彦青和李凤暄等一干人已经快到了东河岔村口了。孙彦青嚷嚷道:“马上就到东河岔村口了啊,兄弟们都给老子把眼珠子擦亮喽,谁找到孩子有重赏,听见没?”
  众兵皆齐声高呼:“知道了!”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有两匹快马迎面狂奔而来,马上正是高全与唐玉弓。
  高全见前方有官兵,心中微颤,侧首道:“四哥,前面好像有官兵!咋办?”
  唐玉弓“嘿嘿”一笑,不屑道:“他娘的,马速加快,别看这帮兵痞!”
  这二人策马疾驰,一呼哨掠过了孙彦青等人。由于马速太快带风强劲,把孙彦青的帽子掀了起来,滚落在了地上。孙彦青勒住马,下马拾帽,拾起帽子扑了扑灰,端正地戴上。回头望了望策马扬尘的二人,骤然已经看不见了踪影。
  孙彦青指着大骂道:“他奶奶的,马骑得这么快,急着奔丧啊!把老子的帽子都掀掉了。今天要不是老子有急事儿,非得追上两个狗娘养的,全他妈的枪毙!”
  李凤暄劝道:“队长息怒,别跟两个过路的草民一般见识。”
  孙彦青骤然朗声笑道:“哈哈,我孙彦青这么大个队长,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吗?笑话!兄弟们,脚步加快点儿啊,前面就是东河岔了!”
第9章 大搜查(1)
  东河岔村石老汉家,正房西屋,郭大夫给昏迷的二皮摸了摸脉。石老汉对郭大夫称,二皮是自己一个同姓远房亲戚的孩子,家遭了胡子洗劫,这孩子逃到自己这里。今日清晨骑马玩弄,马不知怎的受了惊吓,疯了似的狂跑,行至不远处跌落下来,脑袋磕到了石头以至昏迷。
  郭大夫诊过二皮后,缓缓说道:“这孩子真是命大啊,脑袋再正一点儿就没命了,命是保住了。不过,从脉象来看,还是很虚弱的。”
  石大娘喜道:“这么说能醒过来了?那啥时候能醒过来啊?”
  郭大夫回道:“呃,大概明天吧。”
  石老汉夫妇对视而笑,喜悦之色溢于言表。郭大夫眉头微皱,迟疑道:“不过……”
  石老汉忙问:“不过啥?”
  郭大夫叹道:“不过这孩子可能会失忆,就是不会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石老汉大悦不已,压抑着兴奋,淡淡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石老汉送走了郭大夫,开了一张写满了调理身体的和治疗跌打损伤的中药方子。
  回到里屋,石老汉满面笑容地坐到椅子上,道:“哎呀,真是老天爷不灭我石家啊!”
  石大娘也是满面春风,道:“能醒过来,还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多好的一件事儿啊!”
  石老汉道:“告诉小五子,拿着方子去县里抓药!抓上等品!”
  石大娘欣喜应道:“好咧!”
  石老汉突叫住老伴儿,道:“还有,告诉伙房,多准备几个菜!”
  孙彦青等人很快就到了东河岔村村口。孙彦青大喝一声,示意全部停下来。
  孙彦青看了看此丁字路,向左右问道:“哎哎,你们谁说说那匹马往哪个方向跑了?”
  官兵甲忙上前,用手指着左边的一条路说:“报队长,那匹马就是顺着这条大路往前跑了!”
  孙彦青一看,自语道:“东河岔……”
  李凤暄问道:“队长,您看咋个找法?”
  孙彦青大声道:“问,一个一个地问!搜,一家一家地搜!奶奶的,还怕找不出来个孩子?”孙彦青一扬手,示意往东河岔进发。
  此时吴松冈带着几个喽啰,下了三道砬,往“松江白”的寨子行去。
  到了“松江白”寨子前,吴松冈见领岗的是有“炮头(神枪手)”之称的张亭恪。此人方脸短络腮须,身子高壮,年龄与吴松冈相仿,绰号“张炮头”。
  吴松冈抱拳道:“在下三道砬吴松冈,找白爷有要事,望请张炮头通报一声。”
  守寨子正门的张炮头微笑道:“原来是贼帮的三当家的,好说好说!稍等!”
  张炮头命一喽啰前去通报,稍后喽啰回来向张炮头贴耳几句,张炮头微笑道:“三当家,请!”
  吴松冈等人由一喽啰引领,来到了聚义堂。
  聚义堂内,“松江白”端坐在正位,正喝着茶。只见一喽啰领着吴松冈等人正要步入堂内,吴松冈示意左右留在外面等候。“松江白”见吴松冈进来,并未起座相迎,而是依旧稳坐在那低头品茗,故作未见。
  吴松冈上前抱拳道:“在下贼帮吴松冈,见过白爷,白爷泰和(你好)!”
  “松江白”小嘬了口茶,略微抬头斜了一眼吴松冈,又给旁边侍从使个眼色示意给吴松冈看座。
  吴松冈坐下,道:“谢,白爷!”
  “松江白”淡淡地说道:“贼帮的三当家的不在三道砬子好好待着,这也没到缴租的日子,咋跑到鄙寨来了,莫不是有啥事儿吗?”
  吴松冈见其如此傲慢,也知道在人屋檐下,不低脑袋要碰头的道理。忍着不悦,从容地说道:“在下前来贵寨若非要事,也不会来讨扰白爷。”
  “松江白”问道:“说吧,啥事儿?”
  孙彦青领着一帮人挨家挨户地询问搜查,初步也没什么收获。
  孙彦青有些急躁了,指着兵众大骂道:“他奶奶的,你们啊,一群熊蛋包!
  连个孩子都找不到!一个一个的,下馆子找婊子都精神能耐,关键时候给他娘的老子掉链子!找!”
  没办法,官兵们只得继续寻找询问,心中都苦苦期盼有些结果。
  石老汉正喜悦的时候,突听到车夫麻小六的声音:“不好了,老爷,有官兵搜村!”只见麻小六着急忙慌地踏入门来。
  石老汉一听有官兵搜村,并未介意:“官兵搜村咋了?这年月,这群兵匪,哪年不来折腾两回?看把你吓的,真没出息!”
  “老爷,关键是这群兵他们在问一个孩子,说的跟您救回来的那个孩子太像了!我想,是不是来找您救的这个孩子呢?”麻小六接着说。
  “找孩子?”石老汉听麻小六这么一说,不禁心中一凛,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忙往西屋大步踱去,“小六,快把孩子藏起来!”
  “松江白”的寨子,聚义堂内。
  老三吴松冈说明了来此的目的,“松江白”“呵呵”笑道:“吴兄弟,贵帮的张帮主几乎是夜夜下山,夜夜经卡子岗哨,你们的人要办啥事儿我们的人是从来不过问的,这也是咱们当初立下的规矩,两家不问他家事。”
  “白爷所言极是,不过,白爷最好还是把昨夜岗哨的兄弟们叫来问问,这样事情才能更明了些,您说呢,白爷?”吴松冈听得“松江白”不愿理此事,但仍不甘就此离开,把话慢慢摊开。
  “松江白”稍思,而后叹了口气,说:“好吧!”说完,转告一喽啰,“去,把昨晚三道砬子下的岗哨的兄弟们叫进来,先别睡了!”
  “白爷,打扰了。”吴松冈听闻值夜岗的人仍在休息,不免要说句客套话。
  石老汉家,麻小六问道:“老爷,把这孩子藏哪儿啊?这帮兵匪,眼珠子可都亮着呢。”
  “谁说没地方藏?有!”石老汉抱起二皮就往出走,麻小六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碰到石大娘,石大娘见石老汉抱着二皮往出走,疑问道:“干啥呀这是?这是往哪儿整啊?”
  “官兵来搜人了,得把这孩子藏起来!”石老汉急道。
  “藏哪儿啊?”石大娘问道。
  “别管了,跟我走!”石老汉喝着石大娘跟自己来。
  风箱岭,聚义堂。几个昨夜的岗哨头头儿睡眼惺忪地伸着懒腰走了进来,“松江白”准备问话。
  “松江白”轻咳了一下,缓缓道:“昨晚上是谁给的张帮主腰牌?说说昨晚张帮主过卡子时的情况。”说完,浅饮了口茶。
  “回大当家的,是我。”说话的正是那夜给张慕秋腰牌的喽啰甲,“昨晚是这样的……”喽啰甲一五一十地说明了昨晚的真实情况。
  “没啥不正常的地方吗?”吴松冈问道。
  “没啥不正常的啊。”喽啰甲摇摇头,突话锋一转,“不过,张帮主身后好像有个小孩儿……”
  “有孩子有啥奇怪的?张帮主不是有个女儿呢吗?”“松江白”说道。
  喽啰甲继续说道:“是女孩儿就不奇怪了,可是个小小子,这就纳闷儿了。”
  “吴兄弟,你这贵帮哪来的小小子啊?呵呵,不会是不偷盗了,改拐卖人口了吧?呵呵。”“松江白”摇着扇子,话语中飘出不友善的味道来。
  “白爷真是说笑了,本帮只是盗富,从不做拍花勾当,打家劫舍绑人票那种事儿更是做不了。”吴松冈话语中反击了“松江白”的傲慢,也对其讥讽了一番。
  “松江白”听来心中大是不悦,冷笑了一下:“租户有和房东这么说话的吗?张帮主也没这么说过话,吴兄弟真是厉害啊。”
  吴松冈自知一时之气,不能给全帮惹下麻烦,要把这个冷场圆回来。但是自己又不能太低气,面子上还得挂得住。
  吴松冈深吸了口气,缓缓地吁出,说:“白爷可能是误会在下了,白爷的绺子个个都是好汉,杀富济贫,堪称当世的水泊梁山。在下佩服还来不及,怎能出言造次。”
  “哈哈,吴兄弟真是铁嘴钢牙,头脑敏锐,一切都好说。”“小白龙”是个怪脾气,顺着自己,咋都好说,和自己对着来,那便拼到底。“松江白”听出了吴松冈的意思,自然也没一横到底。
  “既然白爷这里没啥我们大哥的消息,那在下就不久留了,多有讨扰,告辞!”吴松冈心想在这也没有问出什么关于张慕秋的线索,也别作久留,再生出甚事情来就不好了,所以起身要走。
  “松江白”并未起身,说道:“那吴兄弟慢走,不送。”
  吴松冈道:“希望白爷寨子里若知道帮主的消息,尽快告诉在下,吴某在此先谢过了。”说完,吴松冈转身出了聚义厅,回了三道砬子。
  待吴松冈等人走后,从侧门走出一位身着道袍的人,年龄在四十多岁,但是只有一只眼睛。此人是绺子里“里四梁”中的“搬舵的(军师)”梁一眼。
  梁一眼走到“松江白”身边,望着吴松冈等人远走的背影,叹道:“这贼帮要乱啊……”
  “松江白”缓缓问道:“你说张慕秋是不是真出了岔子了?”
  “八成是。这张慕秋历来都是晚出晚归,从没差过。‘水香’(管理岗哨的人)说了,昨晚张慕秋压根儿就没回来。我刚才算了一卦,卦象不好,这贼帮的天怕是要变啊!”
  “松江白”嘴角微微冷笑了一下,道:“这天刚有点阴,先瞅瞅再说……”
  石老汉与石大娘和麻小六三人面带慌色地从一间屋子里出来,石老汉叹道:
  “但愿这群兵匪找不到……”
  石大娘也担心道:“这能藏住吗?再说,那孩子不会给憋坏了吧?醒了又咋办?”
  几个人正说话间,忽听大门外声音嘈杂,“啪啪”的击门声传了进来。
  麻小六猛然道:“官兵!”麻小六看着石老汉,征求该咋办。
  石老汉也是紧张得不得了,强压着不安的神情,使个眼色,示意麻小六去开门。
  麻小六小跑打开院子的大门,确是孙彦青一干人。孙彦青领着人大步进了院子,来到院子中央,环视了院子四周。
  孙彦青朗声道:“你们谁是管事儿的?”
  “回长官,是老夫。”石老汉说道,“请问官爷来寒舍有啥事儿吗?”
  孙彦青环视了下整个院子,问道:“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石大娘和麻小六很紧张,眼睛都聚在了石老汉身上,看石老汉怎么说。
第10章 大搜查(2)
  “这十里八村都知道我老石头有个二十几岁的儿子,也是你们当兵的,可早为你们张大帅捐躯了。至于十三四岁的孩子,那就没见着。”
  孙彦青微微笑了一下,点了支烟吸起来,暂没作言语。
  “长官,外边热,咱屋里坐,给您沏壶好茶。”石大娘内心狂跳,脸上热情地说道。
  “今天是公务,要喝茶改天来。”孙彦青摆了摆手,然后对着四周喝道,“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给老子出来!”
  不一会儿,躲在屋里的下人们都陆续走了出来,老老实实地站在了院子里。
  孙彦青上前一个一个地打量了一番,一个一个地问了一遍,下人们都说没见着。
  孙彦青而后转过身来,手一扬,下令道:“搜!”
  此时的唐玉弓和高全二人已经到了绥海县城,在保安大队附近找了个茶馆儿歇了下来。二人随便要了一壶茶,饮了几口。
  高全摆手叫个店伙计过来,店伙计恭敬地问道:“客官,您还需要啥?”
  高全低声说:“我们需要问你个事儿。”
  店伙计道:“您说。”
  “这保安队昨夜新抓啥人没?”高全凑近了些说道。
  店伙计打量了一下二人,心中忐忑,说:“我又不是保安队的,我可不知道。”说完,店伙计就要走,被唐玉弓一把拽了回来。
  高全从腰间摸出一枚银元,塞到了店伙计手里,微笑地看着店伙计。一旁的唐玉弓瞪着一双快冒了泡儿的大眼睛,店伙计紧握着手中的银元,又是欣喜,又是不安。
  店伙计正急之间,忽然想到今早上看到一伙兵带着个人回了保安队,忙道:
  “昨,昨夜倒没有,不过今天早上天微亮的时候倒逮着个人。”
  高全忙问:“那人长得啥样?”
  “没看清。”店伙计挠头道,“不过个子挺高的,还戴个帽子。”
  “啥样的帽子?”高全情绪有些激动。
  “好像是个草帽。”店伙计说道。
  店伙计说到这里,高全给唐玉弓个眼色,示意抓紧赶回三道砬,商量该怎么办。唐玉弓会意,二人猛地站了起来,店伙计吓了一跳,二人大步走出门去。
  东河岔村,孙彦青正搜着石老汉家。保安兵们把石老汉家规整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在场的没人敢吭声。
  石老汉实在看不过去了,以哀求的口吻说道:“长官啊,告诉您的人手下可要留情啊,一些东西可是怕摔怕碰,娇性得很啊。”
  孙彦青朝保安兵们喊道:“兄弟们,都给老子手悠着点,别给老子惹麻烦!”
  石老汉微笑着感谢。石大娘和麻小六时不时地都会往那间厢房瞟上两眼,生怕出了岔子。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这么邪,你越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队长,这有响动!”突然有个保安兵高喊道。
  孙彦青循声走去,李凤暄大步跟了过去。石老汉见势不妙也随着进去了。
  孙彦青来到的正是那间厢房,屋子里面摆设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农具。
  只见一个保安兵拿枪指着屋子的一个角落,具体地说应该是墙角的一块地儿。
  孙彦青走上前,一手扒拉开那保安兵的抢,骂道:“一个孩子就把你吓得拿枪指着?忒他妈没出息!”
  那保安兵放下枪,灰溜溜地靠到了一边。
  孙彦青走到墙角处,蹲下用手敲了敲那块地儿,发出了“咚咚”的轻响声。
  “这地下面是空心儿的。”孙彦青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确定下面可能有东西,而后转头问石老汉,“这个是干啥的?”
  石老汉额头微微渗出了汗,镇定地说:“土豆窖,放土豆儿的。”
  “不只能放土豆儿吧?”李凤暄说道。
  “还能藏人!”孙彦青接着李凤暄的话说道,声音很大。
  “哎呀,长官啊,藏啥人啊,这就是个放土豆儿的地儿,咋能藏人呢?”
  石老汉急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孙彦青给李凤暄使个眼色,示意把这个盖子掀了。李凤暄用手扑了扑墙角的土,果然慢慢显露出个四方形的木头盖子来。李凤暄挪开盖子,一股泥土与土豆发霉的混合气味涌了上来,呛得李凤暄猛闪到一边,用手直扇。
  石老汉见状,心中更是拧了个劲儿,这么大的霉味若是时间久了,下面的孩子肯定必死无疑。可是这盖子打开了空气流通了,孩子命虽保住了,这群兵痞若是下到里面发现了孩子,自己也将难免牢狱之灾。到底是有没有这孩子的福,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李凤暄蹲在窖边上朝里面喊道:“二皮,二皮,我是你凤暄哥,我来救你了!”说着,就要顺着窖沿的斜梯下去。
  “凤暄,这下面这么大的霉味,你弟弟能在里面吗?”孙彦青见这么大的霉味,又觉得那孩子不能在下面。
  李凤暄停住了,说:“在与不在我都得下去看看。就算是死了,我也得见个人吧?”
  孙彦青点了点头,说:“等一会儿,等霉味散尽了,下去看看。”
  李凤暄点点头站起身子,静静地待这霉味一点点散尽。
  这唐玉弓和高全二人出了茶馆,上了大路往风箱岭的方向奔去。途中,路过一赌坊,唐玉弓有意地瞟了一眼,心中痒痒得要命。唐玉弓嗜赌如命,这在帮里是人人俱知的。张慕秋也为唐老四这个恶习犯愁,屡次批评过,甚至体罚过多次,反复下来唐玉弓的赌瘾也被控制得差不多了,好几个月才下山赌一次。
  这次张慕秋不在,没有了束缚他心中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奔驰中的唐玉弓突然勒住了马缰,高全见了也停了下来。高全引马来到唐玉弓身边,不解地问道;“咋了,四哥?咋突然停下来了?”
  “老六,我忘了件事儿,我不是这个腰老疼吗?城西那个王大夫给我开了份儿药,说这次顺道儿捎上的,又忘了。”唐玉弓晃了晃腰,说。
  “四哥,大哥被抓这事儿咱得赶紧赶回去告诉二哥三哥他们,要不下次来时再拿吧。”高全心急如焚地商量道。
  “不行不行,要再不拿,那个大夫还以为我不要了呢,这叫我以后还咋办事儿啊?”唐玉弓煞有介事地说道,“要不你先回去,我拿了药马上赶回去,行不?”
  “呃……”高全沉吟了片刻,不情愿地说,“那好吧,那快点儿啊,四哥。”
  唐玉弓心中乐开了花,连连点头,说:“好好,一会儿工夫的事儿!那我走了。”说着就倒转马头,扬鞭策马,往县城返去。
  东河岔,石老汉家。孙彦青一干人等了一会儿,见窖中霉味儿已经散尽,孙彦青对李凤暄说;“凤暄啊,差不多了,下去看看吧。”
  李凤暄点点头,俯下身子顺着木梯要往里下。
  “凤暄,有啥情况喊一声啊!”孙彦青有些担心。
  “没事儿,放心吧,队长!”李凤暄此时的身子已经没过了窖口之下,只剩下了脑袋。
  随着脚踏梯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噗”的一声,李凤暄双脚落到了地面。
  上面的孙彦青也听到了李凤暄双脚落地的声响,马上喊问道:“没事儿吧,凤暄?”
  李凤暄听见了孙彦青的喊话,仰头朝上也喊道:“队长,放心吧,没事儿!”
  李凤暄四下看了看整个空间,除了窖口这一块儿地方有光亮,周围都是漆黑一片。李凤暄心道,这个土豆窖还真不小,这得放多少土豆啊。李凤暄试探着往前走两步,踩到一个土豆儿,差点儿滑倒。
  “二皮……二皮……”李凤暄朝四周说道,“听见了吗?我是你凤暄哥。”
  空荡荡的窖内没有回音,只是发出“吱吱”的老鼠叫声。
  李凤暄看不见前面的任何东西,他需要看清四周的情况。于是,走到窖口处,朝上面的人要了一盏洋油灯。李凤暄手提着洋油灯,半哈着腰,眼睛睁到最大极限,努力地看着灯光范围内的一切。
  有一些土豆堆在一个柳条筐旁,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已经发了很长的芽儿。
  李凤暄每迈一步都是小心谨慎的,心中盼着看到二皮。“吱吱……”一群老鼠受了惊吓,四处逃窜,把李凤暄也吓了一跳,“啊”了一声。
  “咋了,凤暄,出事儿了,我再派下去几个人!”孙彦青听到了李凤暄的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儿。
  李凤暄吁了口气,告诉孙彦青没事儿,不过是几只大老鼠。这个土豆窖现在没有存放什么东西,李凤暄很快就看遍了,可是就是没有发现二皮的影子。
  心道,二皮可能真的不在这儿,失望地顺着梯子又爬了上来。
  “咋的?没有啊?”孙彦青见李凤暄是空手上来的,问道。
  李凤暄失望地点了点头,说:“没有。”
  没有?不可能啊!二皮明明就被石老汉藏到这个窖里面的,人竟然离奇地不见了,窖口除了石老汉封好后就没动过。而且石老汉前脚把二皮藏好,后脚孙彦青一干人就来搜查了,谁还敢在保安兵眼皮子底下有动静啊。
  石老汉一听见窖下面没有孩子,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愣在那出了神。
  孙彦青见没有找到二皮,下令离开石老汉家。
  “兄弟们,走吧,白忙活了,看看下一家!”孙彦青走出了厢房,“刚才谁他妈说孩子在土豆窖里的?”
  “队长,是我……”一个保安兵站出来,胆怯地说道。
  “你凭啥说孩子在里面?”孙彦青眼珠子瞪着。
  “里面有响动,我以为……”那保安兵的额头上冒出了汗。
  孙彦青“啪”地就是一个大嘴巴,把那个士兵打了个趔趄,骂道:“妈的,有响动就是里面有人,这不是耍人吗?罚十天饷钱!”
  李凤暄在一旁劝了几句,让孙彦青消消火,一干人出了石老汉家的院门。
  石老汉把大门微微裂个缝儿,见保安兵已走远,赶紧招呼石大娘来到厢房看看,麻小六下了窖里,果然不见二皮的踪影。
  石老汉等三人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诉说着莫名。干脆,石老汉“扑通”
  坐在地上,惆怅地叹道:“这不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吗?这孩子哪儿去了呢?”
第11章 幕后人与皮影儿(1)
  唐玉弓撒谎匆匆地赶回县城的“汇金赌坊”,进去时里面声音嘈杂,热闹异常。唐玉弓随便地扎进了一堆人中,暂时观望起来。
  “呦,这不是唐爷吗,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正在说话的是赌坊的薛掌柜,中年模样,背头长衫,下颌独留一撮乌须。
  唐玉弓拍了拍薛掌柜的肩膀,说:“薛掌柜,最近生意不错嘛。我最近也挺忙的,很少过来。”
  薛掌柜瞄了瞄唐玉弓腰间的钱袋,说:“唐爷,莫不是今天只做看客?不碰碰运气,大捞一把?”
  “呵呵,薛掌柜埋汰我了,我唐玉弓有白来的时候吗?”唐玉弓斜看着薛掌柜,冷笑了一声。
  “唐爷,看您说的,薛某岂敢啊,呵呵。”薛掌柜赔笑道。
  “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吗?”唐玉弓从腰间拿出一块白色的玉佩来,亮给薛掌柜。
  薛掌柜眼睛一亮,伸手要拿,唐玉弓手一缩,说:“这都不算啥,还有更值钱的呢,怕吓着你!”说完,转头不再理会薛掌柜,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赌桌。
  那薛掌柜倒没在意唐玉弓不理会自己,拍了下唐玉弓的肩膀,轻轻地说道:
  “唐爷,您这宝贝就不怕一出溜就没了?不换成散子儿?”
  唐玉弓回头看了看薛掌柜,怔了一下,抿嘴一笑,说:“这时间长没来,老规矩都忘了。你说,那玩意儿够几个数?”
  “那得拿给我好好端详端详,该多少是多少,差不了您的。”薛掌柜示意把那玉佩拿出来看看。
  薛掌柜的开这个赌坊已经多年,是绥海县生意最好的赌坊。时间长了,会有很多的赌徒因为赌金不够而用一些贵重物件就近向薛掌柜置换些相应的钱。
  不过,这样的交易不像当铺,会有一定的期限赎回,这就是一锤子买卖,换就换,不换则罢,或是围观或是走人,就这么简单。赌徒就是赌徒,赌瘾是难以克制的,即使不远有当铺,也会立马就地换钱再杀将回去。
  唐玉弓拿出那块玉佩,递给薛掌柜,薛掌柜用手摸摸,品鉴起来。
  薛掌柜品鉴了少许,唐玉弓不耐烦了,说:“咋样儿?说个数。”
  薛掌柜停止了手的动作,缓缓说道:“和田玉制,北宋时期。做工精美,雕刻细腻。”薛掌柜说到最后,慢慢伸出五个手指头来,晃了两下。
  “五千大洋?”唐玉弓面露喜色,试探地说了个数。
  薛掌柜摇了摇头,说:“五百银元。”
  “拉倒吧,你明抢得了!”唐玉弓大失所望。
  薛掌柜把玉佩塞到唐玉弓手里转身要走,此时的唐玉弓受尽赌瘾煎熬,骂骂咧咧地说道:“奶奶的,好了好了,你便宜捡大发了,五百就五百,拿钱!”
  唐玉弓不情愿地把玉佩塞到薛掌柜手里,然后手一伸。
  此时的韩在渊和木风生快马加鞭,近了晌午才赶到了松花江畔。二人下马望着滔滔的江水,心中感慨良多。这江心岛在松花江的最宽阔处,是长期由泥沙堆积而成的小岛。涨潮时小岛面积更是小得可怜,退潮时面积可以扩大一倍以上。
  木、韩二人把马匹安顿好,寻着一正垂钓的船家,要船家划往江心岛。船家微微抬起一下草帽檐,打量了一下二人,说:“二位不是平常客吧?”
  二人被船家的话问愣了,互相看了一眼。木风生不解地问道:“船家此话是啥意思?还望明说。”
  船家轻咳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道:“二位不是说要去江心岛吗?”
  韩在渊点头说:“是,我们是要去江心岛。”
  “既然要去江心岛,本船自然不渡平常客。二位若是平常客,还是另找别船吧。”那船家依旧垂钓,不言语了。
  木风生站在岸边,抻着脖子左右望了望,此处江段最是荒凉之处,两边尽是草木滩涂,除此之外还哪来的船啊,甚至连人都还没见着。
  木风生觉得这船家有些古怪,净绕来绕去,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忽然,木风生联想到一个人,莫不是这船家就是老爷子?木风生从来都没有见过老爷子,自然不知道老爷子长的什么模样。在贼帮之中,除了老大张慕秋之外,其余人皆没有见过老爷子的庐山真面目。木风生仔细地看着这个船家,见这个船家的帽子压得很低,看见的只有下半张脸,露出白白的山羊胡。
  “我说老头儿……”韩在渊有些不耐烦了,刚要开口,木风生见状拦了回去。
  木风生微笑道:“老先生,您看我们是平常客,还是不平常客?”
  一旁的韩在渊看不下去,急道:“五哥,别费吐沫星子了,人家不答理你,咱去找别的船!”
  木风生瞪了韩在渊一眼,意思告诉他闭嘴,别乱说话。
  “你是平常客……”那船家用手指了下韩在渊,而后又指了下木风生,“你不是平常客……”
  韩在渊听着生气,拉着木风生的袖子要下船。
  木风生甩开韩在渊的袖子,“扑通”跪在那船家跟前,拜道:“晚辈木风生,拜见杨老爷子!”
  韩在渊见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干啥呢,五哥?莫不是……”木风生拽了下韩在渊的衣角,韩在渊明白过味儿来,也跪了下来,未敢做言语。
  那船家大笑着缓缓地站了起来,但未转过身来,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都起来吧,走,上岛!”说着,单手轻捷地撑起篙杆支离江岸,向江心岛划去。
  汇金赌坊,赌徒们正赌得热火朝天,叫喊声嘈杂于耳。
  唐玉弓此时输得大汗淋漓,时不时地用袖口抹着额上的汗。这张桌上,耍牌九赌大小,唐玉弓已经输光了那五百块银元,急得直挠手心。现在也顾不得赶回风箱岭了,早就忘到脑后了,此刻只想马上就把本钱捞回来。
  “这位兄弟,朋友遍地是,还怕没银子吗?”突然一个鼓鼓的钱袋子撂到了唐玉弓跟前的桌子上。
  唐玉弓一怔,侧首看了一眼,一个个子矮矮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模样,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唐玉弓回头留恋地瞧了瞧桌上的钱袋子,问道:“朋友,啥意思啊?”
  “我看了你很久了,兄弟的财气马上就来了,可兄弟的口袋断流儿了,实在可惜啊。在下看不过去,想帮一把,就这么简单。”那矮个子说道。
  “饭白吃吗?”唐玉弓问道。
  “白吃,不过舍粥的也不是天天有。”那矮个子回道。
  唐玉弓冷冷地笑了一下,双眼怔怔地看了那矮个子片刻,脑子里在飞速地思考些什么,突一把揪住那矮个子衣领,道:“你侮辱我?”
  “咋的,兄弟?这粥不吃还要把碗摔了?”那矮个子轻轻地挪开唐玉弓的手。
  唐玉弓心中急得要命,一旁的赌局此时好似财气不错,别抻着了,索性露出笑脸,道:“扔粥摔碗那不是人出的事儿。那就先谢谢这位兄弟了,赢了保准儿还你,不,还你双份儿!”唐玉弓拎起那钱袋子颠了颠,心中有了个数,钱不少。
  此时的木风生和韩在渊已经到了江心岛,岛上有个不大的木房子,房子前干净整齐。那船家把二人领进屋子,示意让二人坐下。木风生坐在那一动不动,就眼珠子转着打量着屋子。韩在渊下巴微微往下低,不大的眼睛往上翻着,想看看这老头长的啥模样。
  只见那船家慢慢地摘下草帽,挂到了墙上,坐下喝了口水。这船家摘了草帽才露出面庞来:光光的脑袋,一张瓜子脸,眼角有一道明显的伤疤,面上布满了皱纹,雪白的山羊胡下垂至胸。这老头儿就是“关东三大贼王”中绰号“六只手”的杨震——杨老爷子。为啥叫“六只手”?因为这杨老爷子天生六指,手法奇快。杨老爷子共有十三个徒弟,张慕秋是他的关门弟子。
  “你俩都是老十三(因为张慕秋是其第十三个徒弟)的把兄弟?”杨震放下水杯,缓缓地说道。
  “对,我是老五,叫木风生。”木风生先自我介绍,而后又介绍韩在渊,“他是老七,叫韩在渊。”
  “哦,你就是那个懂医术的?听说你的医术了不得,尤其是针灸啊。”杨震道,“哎,你师父是不是‘铁公鸡’谢秋风啊?”
  “正是,杨老爷子认识家师?”木风生问道。
  “认识,能不认识吗?”杨震笑道,“你师父那人啊,贼抠!要不咋叫‘铁公鸡’呢。”
  木风生笑了,他感觉有人认识自己的师父,倍有亲切感。师父医术高明,可是名声并不是太好,为人非常地吝啬,一枚银元都宁肯掰成若干瓣花。其师谢秋风现在在南满地区某城,深居简出,安享晚年。
  杨震本来这次以为是张慕秋来呢,没想到会是他的两个把兄弟。还有,不是说要送来个孩子来练手吗,并没见到什么孩子的影儿,于是问道:“老十三咋没来啊?不是要送个孩子来吗?”
  木风生与韩在渊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明白了大当家根本没有来江心岛,不由得心中凉了大半截。
  “啥?!大哥没来?!”韩在渊讶然道。
  “咋了?出啥事儿了?!”杨震听出了此间有甚不对劲,“我正在江边等老十三呢,倒把你俩等来了。不是说要带个孩子吗?孩子呢?快说说是咋回事儿!”
  “是这么回事,昨晚大哥带着孩子已经来江心岛了,可是到今早上都没回来,就感觉事情不大对,三哥让我俩来看看在不在这,这一来,果然不在。”
  木风生说道。
  “路上该不会出啥事儿了吧?”杨震眉头紧锁,叹道。
  韩在渊说:“三哥去‘松江白’的绺子问情况了,四哥和六哥也去县里了。
  一会儿得马上回帮里,估计现在有信儿了。”
  木风生点点头,道:“嗯,差不多了。既然不在这,咱得赶紧回去。”
  于是韩在渊和木风生站起来准备道别离开,韩在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枪,发现枪不见了,惊道:“哎呀,我的枪没了!”
  木风生问道:“枪没了?咋能没了呢?”木风生顺手也摸了下自己的枪,“哎呀”一声,“我的枪也没了!”
  这时只听杨震“哈哈”大笑,从腰间掏出两把枪来,拎在二人眼前,说:
  “看看,这是不是你俩的?”
  二人拿过来一看,果真是,不禁惊奇万分。
  韩在渊奇道:“老爷子,你啥时候拿的啊?哎呀妈呀,你也太厉害了,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木风生也是一脸的钦佩,说:“是啊,没见过手法这么快的!”
  “这回见着了吧?”杨震笑道,“要是让你们觉察到,那我‘六只手’的名号还往哪儿搁?”
  木风生和韩在渊点头称是。
  “走,我也跟你们去!”杨震起身,突然要与二人一同回贼帮。
  韩在渊讶然道:“真的?瘸子跳高,腿(忒)好了!”
  木风生也很高兴,说:“现在帮里正缺您这个主心骨呢!”
  就这样,杨震跟着木、韩二人快马加鞭返回风箱岭。而此时的唐玉弓已经赌得筋疲力尽,并且输掉了那矮个子借给他的一袋子钱。唐玉弓说自己没钱给了,那矮个子说不用给了,只当交个朋友,并且请了唐玉弓到酒馆里喝酒。唐玉弓本想回风箱岭的,可是自己毕竟欠了人家的钱。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不好意思推却,也只得半推半就随了去。
  东河岔村的石老汉发现二皮不见了,心中焦急万分,脾气暴躁,又摔盘子又摔碗的。石大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坐那不言语。
  “这下好了,白高兴一场,乐呵早了有个屁用!”石老汉用拐杖磕打着炕沿骂道。
  “你骂有啥用啊?哦,你骂骂那孩子就能回来了?能吗?!”石大娘终于压不住了,顶了石老汉一句。
  忽然听门外有人喊道:“老爷,老爷,您看谁回来了!快来看看啊!”喊话的正是麻小六。
  石老汉正生着气,没理睬。石大娘走到门口,真是吓了一大跳,只见麻小六和长工周长鸣领着迷迷瞪瞪的二皮站在门口。石大娘一把拉过二皮来,领到了屋里,并且喜道:“老东西,你看看这是谁?”麻小六和周长鸣也跟了进来。
  石老汉缓缓地抬起头一看,顿时一切压抑的心情全没了,乐道:“烧火的,你真行,还真让我给骂回来了!哎,小六,这是咋回事儿啊?快说说!”
  “这事儿您得问长鸣了。”麻小六微笑着指着周长鸣。
  “长鸣,说说。”石老汉说完,示意石大娘把二皮引到自己身边来。
  “老爷,是这样的……”周长鸣说明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保安兵来搜查的时候,周长鸣正躲在墙角,观望情况。看见有几个保安兵觉察到了藏二皮的地方,知道藏二皮的地方不保险了,就从后门悄悄地溜到了外面。周长鸣的祖上是关中的盗墓贼,他从小就和舅舅学打盗洞,摸明器,后来由于饥荒闯了关东。周长鸣从一个隐蔽处快速地打了个洞,一直通到土豆窖内,把二皮抱了出来,又快速地填了盗洞,这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间。
  “呵呵,没想到啊,你不但地里活干得好,还是个地耗子啊!”石老汉听得惊奇高兴,“你刚来时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当盗墓贼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干挖坟掘墓的事儿太损阳寿,就不干了。”
  周长鸣道。
  “你这地耗子当得好啊,你要是不会打盗洞,那孩子早就被兵痞抓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得蹲笆篱子。”石老汉脸上洋溢着喜悦。
  周长鸣微笑着,没有言语,意思是我做的都是应该的。
  “我早看长鸣不一般了,还真让我猜着了,呵呵。”麻小六笑着说。
  大家伙儿都被麻小六逗笑了,麻小六真能借风开大船。
  笑声渐毕,石大娘看着二皮虚弱的样子,心疼道:“哎呀,孩子是不是饿了,快让伙房整点儿吃的吧!”
  石老汉忙道:“这都多长时间了,肯定饿了,快告诉伙房,整点儿补的!
  把老母鸡杀一个!”
  麻小六笑着应允去了伙房,周长鸣也随着出去了。
  “你知道他是谁不?”石大娘指着石老汉问二皮。
  二皮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是你爹,我是你娘,你叫石……”石大娘知道二皮已经失忆,要他重新认识自己是谁和周围人事。可是当想告诉二皮自己姓石,但是叫啥名儿时却卡住了,拿不准该给二皮取个什么名儿,于是抬头看了眼石老汉,用目光询问。
  石老汉马上会意,脑袋一转,脱口而出:“石玉来!你叫石玉来!”
  绥海县城内,春风酒馆。那矮个子和唐玉弓边喝边聊,看情况,似乎甚是投缘。二人已经自报了名号,那矮个子叫霍三七。
  “喝了好一会儿酒了,也不知唐兄是吃哪碗饭的?”霍三七问唐玉弓是什么职业。
  唐玉弓迷瞪着眼睛左右观望了一下,头探过去,低声说:“下九流老八,荣行。”
  霍三七诡异地点了点头,道:“唐兄莫不是和三道砬子有关系?”
  唐玉弓夹的花生米登时“嗒”的一声落到了桌面上,眼睛直直地看着霍三七。
  “唐兄这么紧张干啥啊?莫不是真有关系啊?”霍三七说,“在荣行里,霍某最佩服的就是三道砬子的那七个兄弟!那本事能耐,都传得老邪乎了!”
  唐玉弓的醉意已经醒了七分,严肃地问道:“你是干啥的?”
  “我是干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唐兄是干啥的。”霍三七神情微微得意。
  唐玉弓“啪”地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转身要走,但是门口已经被三个壮汉堵住了。
  霍三七依旧坐在那,冷笑道:“唐兄,这酒还没喝完,咋就要走呢?你也太不把我霍某放在眼里了吧?”
  唐玉弓自知遇到了麻烦,可是现在想脱身已不容易了。
  “我还有事,要喝改日吧,欠你的钱我已经给你打了欠条,一定会还给你的!”唐玉弓愤愤地说。
  霍三七摆了摆手,说:“唐兄若是交下我这个朋友,那钱就不用还了。”
  “哼,你认为你值得我唐老四交吗?没想到你今天布我的局,这里似乎没有一个是来喝酒吃饭的。”唐玉弓瞥了一眼,冷声说道。
  “哈哈,唐兄,其实咱俩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没得选择了!”霍三七冷笑道,“不错,这个酒馆让霍某包了。”
  “没得选择?啥意思?!”唐玉弓双眉一横,问道。
  “没啥意思,唐兄,你那么紧张干吗?我又没有恶意。”霍三七说道。
  唐玉弓无奈了,叹了口气,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干啥吧!别遮遮掩掩的!”
  “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唐兄一表人才,为啥要甘心做个贼呢?霍某不解。”霍三七慢条斯理地说,“好吧,说亮话就说亮话。我们是保安队的。”
  保安队?唐玉弓心中一凛,讶然道:“保安队?你是保安队的?!”
  霍三七点头称是。
  “你们早上是不是抓了个人?”唐玉弓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霍三七也微微惊诧。
  唐玉弓没有回答,霍三七看着不对劲,仔细地打量着唐玉弓。唐玉弓真是后悔自己向这个人借了钱,但是现在已经晚了。
  “那人不会是唐兄的啥人吧?”霍三七感觉那人与唐玉弓有些关系,“要不然,唐兄咋不说话了呢?”
  “没,没啥关系,我听说的。”唐玉弓敷衍道。
  说到这时,唐玉弓一个翻身,想从旁边的窗户跳将出去,随后只听“啪”
第12章 幕后人与皮影儿(2)
  一声枪响,唐玉弓“哎哟”一声,撞到了窗户旁的墙壁上。只见唐玉弓咧着嘴,右手捂着流血的耳朵,蹲在墙角。
  霍三七慢慢地走到唐玉弓跟前,装出一副担心样,道:“唐兄,多危险啊,差一点儿,脑袋瓜子就穿了!以后可别动不动就乱跑啊!”
  唐玉弓缓缓地站了起来,仍横道:“别跟爷假惺惺的,要杀要剐赶紧点儿,别老打爷耳朵吓唬爷!”
  “好,那我就马上去送你上路,也不枉你一口的豪言壮语!”说着,霍三七快速地把枪顶到了唐玉弓的脑门上,子弹上了膛。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别让我死!”唐玉弓“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唐兄,别这样别这样,我咋能忍心让你死呢?你还有重要的事儿没做呢!
  快起来!”霍三七一脸的奸诈,“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呵呵。”
  唐玉弓缓缓地站了起来,表情苦楚可怜,说:“啥重要的事儿要我做?说吧!”
  霍三七并没先回答,只是对身旁的一个人说:“看唐兄弟吓的,赶快给唐兄弟一粒儿静心丸!”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儿来,打开红瓶塞,从里面倒出一粒来,递给了霍三七。霍三七接过药丸,坏笑着看着手里的“静心丸”。
  “唐兄,先把药吃了,咱再坐下来慢慢说话。”霍三七把药丸递给了唐玉弓。
  唐玉弓心知这药丸不是什么好东西,并没有接。
  “怕啊?怕啥啊?我都是为你好!吃药丸总比死划算啊!”霍三七手又往前递了一下。
  唐玉弓仍是没有接,用手捂着耳朵,但是耳朵现在已经不再流血了,刚才只是擦破了耳皮,那子弹深深地嵌入了墙内。
  “唐兄既然自己不愿意亲自吃,那我就找人伺候你吧!”霍三七说着就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
  那人马上会意,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反拧过唐玉弓的双手,接过霍三七手里的药丸快速地塞进了唐玉弓的嘴里,唐玉弓呛得猛劲儿地咳嗽。
  “唐兄,这样我和你说话才踏实。”霍三七说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你吃的药不是一般的静心丸,应该叫‘狂躁静心丸’。”
  “‘狂躁静心丸’?能咋样?”唐玉弓脸色骤变,害怕了。
  “发病时狂躁不安,全身抽搐,最后心脏停止跳动,也就安静了,所以叫它‘静心丸’,哈哈。”霍三七笑道。
  “我不想这么死,不想这么死啊!”唐玉弓像疯了一般,又手指不停地抠着嗓子,想把那颗药丸吐出来。
  “别抠了,抠也没用,那东西才好呢,到了肚子里就化,你说好不好?”
  霍三七说道。
  唐玉弓停止了动作,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解药,一定有解药的,是不是!”唐玉弓双目发着亮光,看着霍三七。
  “有,当然有,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到时候自然会给你。”霍三七说。
  唐玉弓浑身彻底地瘫软了,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
  “唐兄这是干吗,咋这么没精神呢?往前点儿,咱们以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这么远干吗?呵呵。”霍三七示意唐玉弓往前点儿坐,要与唐玉弓说事儿。
  故事讲到这里,或许很多读者已经知道了,这个霍三七就是李凤暄派来瞄着唐玉弓的。上文说过,李凤暄对孙彦青许诺,要离间贼帮与“松江白”绺子,这次时机就到来了,李凤暄所说的皮影儿,那就是唐玉弓无疑了。唐玉弓不幸地被李凤暄瞄上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李凤暄对孙彦青许诺前,李凤暄已经彻彻底底地摸清了贼帮里的每一个人,除了终日戴着面具的张慕秋。他发现,只有唐玉弓身上的恶习多,嗜赌成性,也最容易入套,于是就派自己一个亲信霍三七找机会下套,把唐玉弓收进自己的口袋。
  这时的张慕秋已经被保安大队里的几个兵痞打得昏过去几个来回了,受尽了严刑。更灭绝人性的是,有个兵还把张慕秋的裤子扒下,拿一个绳子吊着一个大铅坠儿,拴在了张慕秋的下体上了,还时不时地晃悠几下铅坠儿,自得其乐。
  正玩弄间,孙彦青一伙人回来了,一回来就进了审讯室,孙彦青边走边骂:
  “奶奶的,白跑一趟!”孙彦青走得比较快,到了张慕秋跟前,见张慕秋一丝不挂,遍体鳞伤地吊在那,而且下体上还拴着个大铅坠儿。先是一愣,然后问道:“这是咋回事儿?”
  对于孙彦青的询问,几个士兵低着头不敢说话。
  孙彦青瞧了一眼昏迷的张慕秋,下身的那个大铅坠儿仍在微微地摇摆,冲那几个兵大骂道:“妈的!还不把那个破东西给我解开!”
  几个兵忙解下那个大铅坠儿,给张慕秋穿上裤子,灰溜溜地靠在一边。孙彦青为什么会对几个保安兵玩这种游戏发这么大的火呢?一是此行空手而归,二是孙彦青是个性无能,最忌讳的就是看见下体遭人蹂躏玩弄。
  孙彦青叹了口气,随后一人一个大嘴巴,扇得那个响啊。
  “把他解下来,关到牢里面!”孙彦青示意把张慕秋解下来。
  几个兵把张慕秋拖到了牢房里,骂骂咧咧几句,蔫头巴脑地走了出来。
  孙彦青随后回到了正堂,把李凤暄招呼了过来,说道:“凤暄啊,这次找你弟弟哥哥真是丢人了,无功而返了。”孙彦青没找到二皮,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队长,千万别说这样的话,您已经尽心了,我们全家还是非常地感谢您的!”李凤暄感激地说,“我想二皮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了,只有慢慢地找了。”
  “那你爹他……”孙彦青怕老烟袋听到二皮没找到的消息接受不了。
  “唉,是啊,就怕老爷子上火。没办法,上火也得说。”李凤暄无奈地说。
  说到这时,但见老烟袋火烧火燎地大步走进来,边走边道:“二皮,二皮,二皮回来了吗?二皮在哪儿呢?”
  老烟袋到了堂里,目光四下搜寻,却没有看见二皮的影子,问:“二皮呢?”
  孙彦青低头喝着茶,不言语,看李凤暄怎么说。
  “二皮,没找着……”李凤暄勉强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声小得可怜。
  二皮没找着?老烟袋闻听此讯,心中一下子凉若寒冰,瘫软在了地上。李凤暄和孙彦青忙上前扶起,把老烟袋扶到椅子上。
  “爹,您千万别上火,别急坏了身子骨。”李凤暄担心道,“咱慢慢找,一定能找到二皮的!”
  “二皮没了,我回去咋跟你娘说啊。你娘要是听说二皮没找到,就怕……
  唉!”老烟袋缓过神来,叹道。说着,点了一锅烟,把所有的苦闷都充斥到了云雾之中,烟圈在屋子里肆意地弥漫。
  春风酒馆内,霍三七正和唐玉弓说事儿,无非是要他“投诚”,离间贼帮和“松江白”的绺子。
  “唐兄,刚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见谅啊!”霍三七为刚才的过激举动假惺惺地说抱歉,“现在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客了,都是在保安队这条船上了,舵手就是咱队长孙爷!”
  唐玉弓一脸的无奈与沮丧,适才那种刚强劲儿早已不复存在。死,谁都怕,就看你的脊梁骨硬不硬,直不直!有人信奉的是死犹鸿毛或若泰山,而唐玉弓对生命的信条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唐玉弓沉默了好半天才吱声,叹了口气,说:“既然已经在船上了,想下船已经是不可能了。说实话,借你的钱,是我有生以来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儿,错到连人字那两笔都不配写了!”
  “唐兄,别自己作践了自己,路在人走事在人为,千万别为自己做过的事儿后悔,没屌用!”霍三七喝了口酒,“做贼,不是正路。有人给你指了一条阳光大道,咱要明智,走,往正道上走!升官发财,那是有朝一日必保的事儿了,呵呵。”
  “你说的事儿我要是做不来咋办?”唐玉弓觉得张慕秋对自己不薄,甚为亏心。
  “我说唐兄啊,你脑瓜子咋就不开窍呢?”霍三七凑过去,“身家性命是这个……”霍三七用手指了指天,意思说命比啥都重要,你不干,就得死!
  唐玉弓无奈地说道:“说吧,要我干啥?”唐玉弓终于彻底地缴械了,一个急转弯,走了另一条路,不过是让人硬拽过去的。
  霍三七“嘿嘿”一笑,说:“你的任务就是离间贼帮与‘松江白’绺子的关系,让其对立相残,队长要不损一兵一卒拿下风箱岭!”
  “哎哟!”也不知是没坐稳,还是被霍三七的话吓的,唐玉弓差一点跌到地上。
  “咋了?害怕了?”霍三七问道,“唐兄的胆子没这么小吧?”
  “没,没有,我会办好的……”唐玉弓说得很吃力,心中五味杂陈,痛苦至极。一边是至高的生命,一边是兄弟情义,他,只有选择前者,性格使然!
  太阳已经落山了,唐玉弓才回到风箱岭三道砬子,在走廊里,正巧碰上了张萍儿,张萍儿说来了一个老头儿,唐玉弓问现在在哪儿呢?张萍儿说在议事厅呢。唐玉弓转身来到了议事厅。
  唐玉弓推门而入,以前也是这样,习惯了,没人会说什么。不过,这次有人不会买他的账!
  “这是哪儿来的没教养的小子,连门都不会敲吗?”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那个说话的正是杨震——杨老爷子。
  唐玉弓冷不防地被说蒙住了,停下了脚步,抬头循声望去,只见杨震端端正正地坐在正位上,表情极其严肃。
  杨震等人下午回到了帮里,听了几个人的一一汇报,决定要开一个会,但是当时唐玉弓还没有回来,暂时没开。等了很长时间,仍然未归。吴松冈问高全是咋回事儿,高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吴松冈便猜到唐玉弓一定去了赌场,所以就没有再等。
  唐玉弓缓过神来,眼睛四下环视了一下,心中愤懑,并没有理会就往自己的座位上走。
  “唐老四,你不知道刚才谁和你说话吗?出去一趟变聋啦?!”吴松冈带着火气冷声喝道。
  唐玉弓没言语,只是站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傻在那了。
  “喂,唐老四,你干啥呢?”吴松冈见唐玉弓有些呆滞,转话介绍杨震:
  “这就是咱们非常敬仰的江心岛的杨老爷子!还不向老爷子问好!”
  “杨老爷子好!在下老四唐玉弓。”唐玉弓缓过神来,终于开口说了句客套话。
  “好了好了,坐下吧!”杨震示意唐玉弓坐下,而后转口道,“虽然为贼,但是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唐玉弓直点头,似乎在说,谨听教诲。
  “好,人都到全了,咱们也该开会了。”这时徐在农说道,“现在请杨老爷子讲几句!”
  “哎呀,今天我听到了一件不好的消息,老十三,也就是你们的大哥失踪了,听说被县保安大队抓去了——”听到此,唐玉弓心中咯噔一下,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咱们得想法儿把老十三救出来!”杨震郑重地说道。
  接着,在座的开始议论开了。
  有的说干脆直接打进去,强行把张慕秋救出来。有的说半夜三更之时,偷偷摸摸地把张慕秋救出来。反正是说得杂了,议论得像一锅粥一样。
  “好了,都安静安静。”杨震示意都静下来,待安静后说道,“听说保安队的警备非常森严,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进入的。如果是强行进入的话,也就是打入保安队,那胜算几乎是零。那么,只能智取了……”
  智取?咋个智取?智取是俩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事儿?在座的一些人都跟着犯愁,光说智取,可暂时没有好法子。
第13章 幕后人与皮影儿(3)
  屋子里的人都抓耳挠腮地思考着,只有唐玉弓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想的只是如何才能搞垮贼帮与绺子的关系,两者能打起来,自己可以定期地拿到解药,这才是自己的正事儿。
  “我有个办法!”突然木风生的话引起大家的注意。
  “啥办法?”杨震问道,“说说看。”
  “想想,保安队戒备森严,明着进肯定是进不去的,晚上进也行不通,戒备更严,就连那房盖子上都有哨岗。”木风生缓缓道来,“我们莫不如混进去!”
  “混进去?咋混?”韩在渊问道。
  “我听说每天的早上都有往保安队里送菜的,莫不如趁着这个良机混进去,把大哥救出来!”木风生说道。
  “老五,你说得咋就那么简单!咋救?那院子里面全是兵,咋救?那就是进去一个搭一个,进俩搭一双!”吴松冈觉得老五说得过于简单,觉得不妥。
  “那你说咋办?三哥,平时你招儿最多了。你给想个辙!”木风生说道。
  吴松冈稍思片刻,说:“老五说的混进去,倒是可以。但是咱们得把他的大部分兵力调出来,来个里应外合,感觉这样才能把大哥救出来!”
  “嗯,我感觉老三的办法可以试一试。”杨震赞成吴松冈的建议,“来个调虎离山!”
  “那怎么才能调虎离山呢?”高全问道。
  “这是个难题,得好好地想想!这一节办不好,会功亏一篑!甚至会影响到老十三的安危。”杨震说道。
  “我倒有个主意!”这时没有动响的唐玉弓说话了,而且是一改适才愤懑的神色,变得欢悦起来。
  “你?唐老四,你能有啥好主意?一肚子的馊肠子!”吴松冈把嘴一撇,鄙视道。
  “吴老三,你……杨老爷子在这你也这么说话?你也太不把老爷子放在眼里了吧?”唐玉弓气道。
  “好了好了,自己人就别掐了。说说,啥好主意?”杨震问唐玉弓到底有甚良策。
  唐玉弓到底有什么良策?现在已经反叛的他,可能还会帮助贼帮对付保安队吗?可想而知,答案是否定的。那么,这调虎离山之计,到底是什么?他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哪味药呢?
  杨震听说唐玉弓有调虎离山的良策,颇为欣喜。
  唐玉弓轻咳了一下,缓缓说道:“大家可能都知道,保安大队现在正准备剿灭‘松江白’的绺子,莫不如借此机会,救出大哥!”
  “拉倒吧,唐老四!那保安队张罗剿匪都三五年了,这不是还没动手吗?
  ‘松江白’的绺子人多势众,我看那孙彦青是不敢轻举妄动!等保安队去剿匪时救出大哥?想过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说个不好听的,大哥是生是死都两说了!”吴松冈一听唐玉弓的话就来气,“就你,唐老四,放屁都不带人味儿!”
  “吴老三,老爷子在这,还轮不到你在这张牙舞爪!”唐玉弓很是生气,“你凭啥数落我?我说借此机会救大哥,有错吗?哦,非得等保安队去找‘松江白’?白痴才那么想!要找个方法把保安兵引到风箱岭来!”
  “越说你还越来劲了,等孙彦青平了风箱岭,咱三道砬子还能保住吗?能吗?”吴松冈气得微微发颤,“就不能让保安兵来剿‘松江白’!”
  “呵呵,都说你吴老三聪明,我咋就没看出来呢?”唐玉弓话中微带嘲讽,“为啥保安队吵吵了三五年要打风箱岭,都没动手?要打早就打了!还等到现在?孙彦青忌惮的是风箱岭的地势险恶,易守难攻,咱们可以和保安队联手,拿下风箱岭,这样咱们也不用在他人屋檐下生活了,岂不一举两得?”
  “三哥,这么做不妥吧?是不是有点儿不仗义啊……“韩在渊觉得不妥。
  “不是不仗义,是太他娘的不仗义了!是人就不会办这样儿的事儿!”吴松冈气得狠拍了下桌子。
  “吴老三,你骂谁不是人呢?!”唐玉弓气愤地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都安静安静,别吵了。我听你们两个人的话,说得都有一定的道理,不过都又有缺陷。”杨震说道,“要我说,不如这样。我们放出去一个假消息,就说流匪‘大黑驴’来绥海抢劫财物了,人数众多。我想,保安队一定会去平定的!这样我们就有机会了,而且对我们又没有威胁。你们看咋样儿?”
  “保安队能信吗?”徐在农有些疑虑,“在江湖上,绥海县是‘松江白’
  的地盘,那‘大黑驴’就不怵‘松江白’吗?还敢来绥海?”
  “信,保证信!”吴松冈说道,“‘大黑驴’是啥人?‘大黑驴’是关东地面上最黑最毒的一伙流匪,他惧过啥人?”
  “据我所知,‘大黑驴’现在还真的就在北满一带游荡,可信度很高。”
  杨震说道。
  就这样,这场会议在你争我吵中由杨震定下了最终方案,决定明天早上开始行动!
  此时的二皮在失忆后,很快就对自己的认识重新接受了。自己的父母就是石老汉夫妇,自己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几年前已经去世了,自己是小地主家的少爷,每天都有佣人伺候自己。小五子在县里面抓了好多滋补的药,很快二皮的状态就恢复了许多,不过外伤并没有那么快。
  “爹,我的身上为啥有那么多的小红点儿?”二皮光着身子躺在炕上,发现自己身上有好多小红点,好奇地问。
  一旁坐着的石老汉被问得一愣,说:“哦,你小时候起的麻疹后来好后就留下了这么多的小红点儿,没大碍!”
  二皮没说话,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烧火的,你说这孩子身上长的是啥啊?要不明天找郭大夫看看吧。”石老汉见二皮身上的红点儿有些担心。
  “现在风声这么紧,合适吗?”石大娘说道。
  “那就等一段时间再说吧!”石老汉叹道。
  “别说,这孩子还挺招人稀罕的,有点像石头!”石大娘静静地端详着二皮的脸。
  “好是好,可惜啊……”石老汉言下之意是,可惜不是自己亲生的。
  “要是石头不当兵去,也不会……”石大娘一想起儿子,就伤心落泪。
  “别想石头了,玉来就是咱的亲儿子!”石老汉道。
  从此,石老汉就把二皮当自己的亲儿子养,疼爱有加。
  会议上,唐玉弓心中不快,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了床上思考起来。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张慕秋盗来的烟锅子并没有带在身上,那么那烟锅子在哪儿呢?肯定还在贼帮之内。想想,张慕秋为了找到那神秘的烟锅子,不惜保护一个孩子被捕入狱,看来那烟锅子非常重要。
  自己现在已经是生活在夹缝中的人了,左右压迫,活得很累。不论为那边做事,首先还是要为自己着想。于是,唐玉弓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悄悄地向张慕秋的卧室走去。临近张慕秋的卧室时,看左右没人,身子一闪,钻进了卧室里。
  唐玉弓借着微弱的烛光,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屋子很干净,也很整齐。唐玉弓翻了所有的箱子和柜子,都没有发现烟锅子的踪影。唐玉弓不甘空手而归,最起码“贼不走空”这一条还是深记的。
  唐玉弓很是生气,往墙上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踢不要紧,把墙上的一块砖踢进去一块儿,这引起了唐玉弓的注意。唐玉弓小心翼翼地用手动了一下那块砖,果然是活动的。唐玉弓心中一亮,轻轻地挪开那块砖,借着烛光仔细地往里面瞧,但是光亮太暗了,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干脆,唐玉弓用手试探性地向里面摸索。
  有东西,果然有东西!
  唐玉弓心中狂喜,差一点儿没乐出声来。小心地把一个长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的盖子,借着幽暗的烛光不难看见,这就是那把神秘的烟锅子!
  唐玉弓惊喜万分,狠狠地亲了下烟锅子,赶紧揣进了怀里。然后,把那个空盒子又原样地放进了墙洞里,再把那块活砖插里面。唐玉弓悄悄地裂开一个门缝,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见没有巡逻哨过来,一个闪身,出了张慕秋的卧室。
  刚走到拐弯处,碰见了韩在渊,韩在渊见唐玉弓面色不对,而且气息急促,说:“四哥,上哪儿了?脸色咋这样儿呢?”
  唐玉弓佯装镇定,说:“哦,我怕最近有啥事儿,我到外面的岗哨走走,看看有没有啥情况。”
  “今天不是六哥的岗吗?”韩在渊道。
  “你还不知道老六,一到晚上就好打瞌睡,我不放心!”唐玉弓微笑道。
  “哦,那四哥赶紧回去睡吧,明早还有重要任务呢。”韩在渊说。
  唐玉弓点头说:“好,一切就看明天了!”
  唐玉弓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一直来到自己的卧室,一下子就倒在了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被韩在渊吓了一大跳!真是有惊无险,阿弥陀佛!唐玉弓起床插好门闩,来到床边,拿出那把旧旧的烟锅子,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烟锅子到底有啥秘密呢?咋就愣是看不出来呢?现在外面风传的龙脉地宫的地图就在这烟锅子里?没有啊!这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烟锅子了,除了做工精细一点,没啥特别之处!
  唐玉弓左右摆弄,就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之所在。手中空有一把烟锅子,却无法破解它的秘密,这是每一个想得到地宫宝藏的人最痛苦的事。
  想不明白,想不透,唐玉弓干脆不去想,把烟锅子包好,藏到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回到床上,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他应该还是睡不着觉,因为他明天将要做一件为人不齿的事,那就是去给保安队报信儿,不能让这次救人计划得逞。活着的渴望告诉他,这个信儿,一定要报!
  张慕秋对我很好吗?还可以吧?最可恨的是那个吴老三,视我为眼中钉。
  我要重新地选择一条自己的路,一条我虽不太情愿,但是必须要走的路!
  唐玉弓变质了,心里的变质就是从今晚开始的,心会离这个贼帮越来越远……今夜,他将为之失眠……
  第二天早上,贼帮的人起得都很早,准备好一切东西,杨震做好了部署。
  高全去乔装送菜的菜农,韩在渊去放风,“大黑驴”来抢劫了,就在西河湾一带,这风扇得越猛越好。吴松冈留守帮内,其余的人准备打进去,救出张慕秋!
  “大家伙儿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出发!”杨震一声喝令。
  “老爷子,让我也去救大哥吧,别让我守在帮里!”吴松冈对杨震的分配有些意见,不甘留守。
  “老四啊,留守帮里也是一件重要的差务,你千万不能因为救老十三心切而不愿意留守啊!”杨震道。
  吴松冈刚想再说点什么,被杨震止住了。
  就这样,大家伙都纷纷出发了,向绥海县城奔去。
  到了绥海县城,都严命各待其职。这时的韩在渊正奔走于县城几条大街间,四处地喊“大黑驴”来了,在西河湾呢,不久就快过来了!韩在渊的嗓门也高,有的百姓问是真是假。韩在渊说得夸张一点,当然是真的了!百姓人心惶惶,都在奔走相告!
  很快,此事就传到了保安大队里,一个小兵进来报道:“队长,听说‘大黑驴’的流匪在西河湾了,外面都这么说呢!”
  这个兵刚说完,又有一个人跑进来,道:“带县长的话,命保安队立即去西河湾剿匪!”
  听了这两个人的报告后,孙彦青笑了,笑得很是得意。这意味着什么?
  “来了,来得好啊!”孙彦青说出了一句让眼前两个兵莫名其妙的话。
  “告诉县长大人,我马上就去!”孙彦青对那个兵说道。
  那个兵走后,孙彦青站在门口望着远方,嘴角的一丝微笑一闪而过,自语道:“原来是贼帮的张慕秋啊……”
第14章 奇袭保安队(1)
  杨震带着贼帮里的十多个人埋伏在保安队大衙门附近,乔装成过路的或者酒馆的食客,仔细地观察着保安队的一举一动!
  忽然,保安队内一声声的哨响尖刺地传了出来,杨震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要士兵集合的集合哨。
  好戏要开始上演了!
  不一会儿,一队士兵整齐地从大衙门中走了出来,看样子得有三四十人,孙彦青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接着,孙彦青的队伍速度加快了,士兵俱一路小跑。
  杨震等人互相地交换眼色,意思是随时准备行动。他们等的就是高全乔装的菜农!
  “吱嘎!”“吱嘎!”
  只见一个推着小独轮车的人停在了大衙门的门口。此人穿着十分地简朴,戴着一个破草帽,背微微地有些驼,就是一个五十多岁小老头的模样。
  此人就是高全!
  让我们惊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竟然乔装成五十多岁的老头,还如此地像!高全年纪轻轻,易容术就施展得这么好,不禁让人拇指高跷!还记得张慕秋乔装成卖泥人的老头的时候吗?那个容,就是高全给弄的。
  “官爷,这是出啥事儿了?”高全回望着保安兵离去的背影,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向守卫问道。
  “哈……你还不知道?‘大黑驴’的流匪来了,这不,队长领着队伍去西河湾剿匪了!”守卫甲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送菜的脸儿陌生,便问道,“哎呀,送菜的咋换人了呢?以前送菜的不是‘大地瓜’吗?咋换成你这么个老头儿了呢?”
  “本来是不该我送,这不‘大地瓜’病了,起不来炕了,咋整?也不能耽搁了队里的伙食啊,就让我来送的。”高全说道。
  “你是他啥人啊?”守卫乙上下打量着高全,问道。
  高全咳了几下:“咳咳,我是他二叔。”
  “进去吧!”守卫乙一挥手,示意高全进去。
  高全刚要进,却被守卫甲单臂拦住了!
  高全登时心头一凛,心道:妈的,别出啥岔子啊……
  “能行吗?”守卫甲看着守卫乙,意思是说,放得是不是太容易了?队长可强烈命令过,没有许可,不得任何陌生人进入大衙门。
  “没事儿,你说你咋这么板呢?”守卫乙看着高全病态的样儿,蔑视道,“呵呵,就这样儿的还能出啥事儿?还不放心?”
  守卫甲也看了下高全,见高全如此病态,心中警戒便缓松下来。一挥手,允许高全进了大衙门。
  高全心中暗喜,一路步伐紧凑地来到了保安队伙房,卸完菜结了账,要上茅房。伙房师傅告之,高全奔了茅房。高全借此机会观察了一下,院子里面几乎很远才有一个岗,仔细算算,整个院子里也就五六个留守的士兵。
  “好,真他娘的好!待会儿爷爷一遭把你们端了!”高全喜上眉梢,心中骂道。
  审讯室在哪儿呢?高全一路踅摸着关押张慕秋的地方。
  高全看了下四周的形式,发现一件事,一所房子的周围卫兵的数量是院子其他地方的一倍。要不是啥机要重地,为何注入相对高的警戒力?没错,一定在这里!
  高全走到审讯室门口,问:“官爷,这茅房在哪儿啊?我咋找也没找到。”
  “干啥的啊?送菜的啊?”一卫兵打量了下高全,然后手一指,说,“那边!”
  “哎,谢啦,谢啦!”高全一脸的微笑。
  机灵的高全在与那卫兵说话的同时留意了一下审讯室一左一右的情况。这个审讯室有两个门,一个正门,一个旁门。正门的守卫人多,旁门的守卫人少。
  高全悄悄地溜到旁门,躲在墙角的隐蔽处,观望起来。
  “奶奶的,怎么才能混进去呢?”高全瞄着几个守卫犯难了。
  正犯难间,高全猛拍了一下脑门儿,心道:哎哟,把这茬儿给忘了!随后,只见高全从怀里掏出一包不知名的香烟来,上面写的尽是外国字,似乎是俄文。
  高全嘴角得意地笑了一下,又来到了旁门守卫处。
  “官爷,忙着呢?”高全递上两支烟,俩守卫,一人一支。
  “送菜的吧?还不走!”一守卫道,并没有接高全的香烟。
  高全没做声,烟依然举着。
  “还俄国烟,哪儿弄的啊?老头儿?”另一个守卫似乎是个烟鬼。
  “怕啥啊,反正你们队长不在。给!”高全笑呵呵地说道。
  二人互视了一眼,均点了点头,接过烟来,高全给二人点上火。二人吸了一口,都说不错。说着说着,相继身子晃了几下,倒在了地上。
  高全“嘿嘿”一笑,把二人拖到了隐蔽处。
  “嗖!”
  “啪!”
  高全发了一个信号弹,然后偷偷地进了旁门。
  守在大衙门外面的杨震等人看见了信号弹,一拍桌子,屋子里的十多人纷纷掏出枪来,屋子里的食客都吓得夺门而逃。
  十多人一齐冲向大衙门。两个大门守卫被吓得魂飞魄散,刚要退回院里,就被杨震一人一枪给解决了。
  已经带着队伍向西河湾出发的孙彦青的保安兵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走多远,在不远处的山坳里隐藏了起来。适才在大衙门方位看见了信号弹,知道了贼帮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兄弟们!回队了,过瘾的时候来了!”孙彦青下令回城。
  “队长,果然来了。那个姓唐的果然没骗咱们!”李凤暄说道。
  紧接着领着保安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大衙门。
  杨震来到发信号弹的地方,准备进去,突听见有人高喊:“保安兵回来啦!
  保安兵回来啦!”
  保安兵回来了?!
  杨震骤然感觉头一阵眩晕,停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撤,赶紧撤啊!”杨震知道大事不妙,声嘶力竭地喊道。
  想撤,但是为时已晚。一大群的保安兵关住了院子的大门,要来个赶尽杀绝,或者瓮中捉鳖!
  “隐蔽,隐蔽!”杨震大喊,自己躲在了墙角处,气喘吁吁。
  孙彦青乐得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好,好!真他奶奶的好!老子正想找你们呢,你们倒来投怀送抱了,这不是活腻歪了嘛!”
  在审讯室里面的高全听见了外面的枪声,知道外面出现了异常情况。想出去参加战斗,但是张慕秋还没找到。在牢里面的两个小兵已让高全勒死,现在正一个间一个间地找。
  “老四哪儿去了,咋没看见老四呢?”徐在农发现唐玉弓不见了,怕是出点啥事儿。
  “没见着,自从打进院子里就没看见。”一旁的贼徒说。
  “啪啪!”
  “嗒嗒!”
  院子里面枪声不断,暂时各有死伤。
  此时的唐玉弓正躲在一个大空水缸里面,无忧无虑地听着“啪啪”的枪声,俨然此事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活命第一,其他次要!
  “打啊,全力冲出去!”杨震用尽最大的声音高喊道。
  “不行啊,老爷子,敌人的人数太多了,把所有的门都封上了,出不去啊!
  咋办啊?!”距离杨震不远的一个贼徒大声回应道。
  “嗒嗒!”
  “啪啪!”
  “啊啊!”
  战斗越来越激烈,死伤的人数随之也越来越多!
  情况很危急!事态很紧迫!
  如果再不冲出重围,那么全部的贼帮人员将全帮覆没!
  这是一个生死危急时刻,容不得贼帮的人再多想了!杨震老爷子真是老当益壮,在此子弹纷飞的时刻行动仍不逊给年轻人,不禁令人钦佩。
  在审讯室内的高全怕张慕秋认不出自己,干脆卸了易容妆,一间一间地搜寻起来。牢房里面关押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是也足有十多个人,见到高全俱是异常地兴奋。
  高喊着!
  嘶叫着!
  高全哪有闲心理会他人,任其叫喊!
  “老六?老六……”此时的张慕秋见到了前来找寻自己的高全,心中惊喜异常。
  “大哥?”高全听到有人叫自己,虽然声音很小,还是听见了,循声望去。
  高全见到一个陌生的脸庞,一双怜光看着自己,似乎在说,快来救我。
  “你是大哥?”高全手扶铁栏,试探地问道。
  张慕秋半睁着眼睛,见到高全和自己说话,一阵暖流涌上心头,虚弱地说:
  “老六……”
  大哥!是大哥!是大哥的声音,没错,高全已经很确定了!
  “大哥……”高全见张慕秋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心中一阵刺痛,登时泪流满面。
  高全打开牢门,背起张慕秋,步履紧凑,小心地向审讯室的出口行去。
  “他奶奶的!再这么打下去全他妈的都得完犊子!”徐在农闪在一木箱子后面,胳膊被子弹擦伤,鲜血直流。
  “二当家的,这么打不是办法啊!想辙吧!”离徐在农一两米远的一贼徒被打得实在受不了了。
  “啪啪……”
  枪声越来越密集了,战斗越来越激烈了!
  “想辙?!想个屁!完了!完蛋了!”徐在农有些悲观了。
  杨震让身子紧贴着墙,利用墙角作为庇护。谨慎地观察着战势,发现保安兵的人数虽多,但是分布得比较散,寻找到一个薄弱的突破口不是不可能的事。
  “啪!”
  “哗啦!”
  好险!一颗子弹飞到墙角,登时把墙角的青砖打开一个大豁口,青砖的碎渣子纷纷落下。杨震吸了口冷气,“我这把老骨头今天算是撂这了!”杨震心有不甘。
  “哈哈!贼帮这回算是完犊子了!对了,别让张慕秋跑了!包围审讯室!”
  孙彦青忽然想到张慕秋,示意保安兵围住审讯室,切勿让贼首张慕秋溜掉。
  高全背着张慕秋马上就走到旁门门口了,忽然发现外面子弹乱飞,不长眼睛,随时会有伤到自己或者张慕秋的危险。
  “妈的,该死的保安兵!太危险了,出不去啊!”高全暗骂道。
  高全躲在门后,时不时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不好!
  好多保安兵在向这里紧凑地汇集,显然是有目的的。
  正值高全危急之时,木风生悄悄地溜到高全身边,好几次差一点就被乱弹命中。
  “五哥!咋办啊?”高全急道。
  “别着急,一定能出去的!”木风生此时也是无策,但是要安定人心。
  现在在大衙门外面的韩在渊知道了保安兵莫名地突然回城,感到非常震惊!知道大事不好,于是便快马加鞭,赶回了风箱岭贼帮。
  “不好了,三哥!老爷子他们出事儿了!”韩在渊见到吴松冈就气喘吁吁地说。
  出事了?
  吴松冈一听,万分震惊,忙问:“出事了?!咋能出事儿了呢?!”
  “谁知道啊!我也准备去保安队的时候突然发现好多保安兵一路跑步回城,他们根本就没去西河湾!现在老爷子他们肯定非常危险!赶紧救人去吧!”
  韩在渊焦急地说。
  现在的贼帮也只剩七八个人了,吴松冈只留了两个人守贼帮,剩下的人两人一匹快马火速赶往绥海县城!留下两个人守这么大的一个帮,实属无奈之举了!
  杨震发现了一个火力薄弱的地方,那就是院子的佛堂处。孙彦青是个佛教徒,院子里设有佛堂,禁止任何人靠近佛堂半步。另外,佛堂旁边的院墙比其他地方的院墙要低一些,很利于翻墙而过。
  “快跑啊!”
  “打仗了!”
  大街上的行人商旅俱吓得魂飞魄散,争相奔躲,恐伤于己。
  打了大半天,贼帮的人只剩下了七八个人了,死了近一半,杨震很是心疼。
  保安队的兵死了五六个,孙彦青看都未看,似乎当兵死人习以为常。
  杨震给徐在农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往佛堂方向移动,一个传一个传下去。
  徐在农会意,最后传到了高全和木风生那里。
  “五哥,老爷子让咱们往佛堂方向跑,你背着大哥先走,我来引开这帮狗崽子的注意力!”高全示意让木风生背起张慕秋。
  “老六,你想干啥啊?一块儿走!”木风生说道。
  高全把张慕秋卸下来,钻了出去。木风生想拽住他,但是没抓住。
  木风生叹了口气,索性背起张慕秋沿着墙边谨慎小心地往佛堂方向移动。
  “狗崽子们!爷爷在这儿呢!”高全疯一样地叫喊着。
  保安兵们发现了一个目标,都朝着高全的方向射击,骤然间高全方向子弹像下雨一样,看着让人咂舌!
  “老六!”徐在农看见了高全,对于高全出现在了明处,刻意暴露目标,大为震惊,“疯了!疯了!”
  高全一个急翻身,躲在了一个大水缸后面。
  “当当当!”好多子弹和水缸猛烈地撞击,好厚的水缸啊,竟然没有碎掉,只是打出了很多一厘米深的弹坑。
  “好险,好险!想给爷爷洗弹浴吗?爷爷可受不来这优待,变成马蜂窝不好了!”高全背倚着水缸,暗道惊险。
  在水缸里的唐玉弓听出了是高全的声音,用力敲了敲水缸壁,说:“老六!
  老六!”
  高全微微一怔,感觉声音好熟悉,虽然传出来的声音很闷,但还是听出来了是唐玉弓的声音。
  “四哥?是你吗?”高全试探地问道。
  “是我,是我。刚才好险,要不是这有个大水缸,我的小命早就没了!现在外面的火力太猛了,出不去啊!”唐玉弓说道。
  “那王八羔子就在那大水缸后面,包抄过去!”孙彦青看到了高全躲在水缸后面,气急败坏地喊道。
  “不好,这帮个驴马烂儿要对老六下手!”徐在农大呼不妙。
  “咋办啊,二当家的?!”一贼徒问道。
  “打!往死里打!不能让老六出事儿!”徐在农示意用火力掩护高全的安全。
  “啪啪!”
  此时的杨震看见徐在农把火力全部集中到保安兵密集的地方,心中又急又气,暗骂道:“这个黑老二,不听安排!竟给我添乱!”
  “妈的,还来劲儿了,找死可怨不得我了!”孙彦青见对方的火力突然密集起来,火气更旺,“打!往脑袋瓜子上打,别留活口!”
  杨震大喊徐在农,示意往佛堂处转移,可徐在农并没有理会杨震,打得很是凶猛!
  杨震气急败坏,边打边转移。
  “当当当!”
  高全背倚着大水缸,只听见子弹不断地猛烈撞击着缸壁,眼看着缸壁被弹头凿得越来越深,大水缸很快就有破碎的可能!
  “子弹的声音咋越来越清晰?”唐玉弓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暗道不妙,“不好!水缸要破!这个老六,非得在这儿避子弹!”
  外面的子弹很是凶猛,唐玉弓想出去是非常不容易的,甚至说是不可能的!
  “当当当!”唐玉弓用力地敲打着高全一侧的缸壁,并且大声道:“老六,水缸快碎了,掩护我,我得出来!”
  “四哥,火力太猛了!我咋掩护你啊?!”高全时不时地放两枪,对方火力太猛,压得高全说话都气喘吁吁。
  高全两边的地上布满了子弹撞击地面的弹坑儿,并且在不断地增加!
  “老六,你真是笨死了!你转移到别的地方不就行了?!”唐玉弓在里面猛喊道。
  “四哥,我不是说了吗?火力太猛了,我跑不开啊!跑开了,我就得死!”
  高全急道。
  徐在农和身边的几个贼徒依旧对着向高全靠近的保安兵猛烈地开火!
  几个保安兵相继应声倒下……
  “隐蔽!都给老子隐蔽!”孙彦青见再往前走伤亡会不断地增大,现在本来征兵就难征,兵全死了自己不就成了光杆儿司令了吗?于是下令停止靠前。
  木风生背着张慕秋已经躲在了佛堂里,顺着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徐在农眼瞅着保安兵退到了两旁的墙角处隐蔽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有些得意。
  “奶奶的,几个小毛贼还挺厉害!使的啥枪,火力不差啊!”孙彦青微微惊诧贼帮的武器装备竟不逊色。
  “好像是德国产的武器!”一旁的李凤暄看得明白。
  “德国产的?一帮贼寇,哪儿来的德国货?净胡扯!”孙彦青不信道。
  “现在黑市只要有钱啥买不来?这帮贼,净偷响窑,还能没钱买枪吗?”
  李凤暄说。
  “妈的,当贼的武器都比咱们好!”孙彦青气道。
  杨震看见徐在农疯狂的密集火力,心中气得够戗!边打边移动,为徐在农分散些敌人的火力。
  “驾!驾!”
  吴松冈与韩在渊等人快马加鞭地赶往县城,一刻不敢耽歇。
  “二哥!前面有一帮人!”在吴松冈等人的前方路口处伫着一帮人马,韩在渊对吴松冈道。
  吴松冈仔细一瞧,半信半疑道:“好像是‘松江白’的人?!”
  “他们在这儿干啥?好像在等谁……”韩在渊道。
  “看他们的眼神儿,好像是等咱们……”吴松冈猜测道,“看看就知道了!”
第15章 奇袭保安队(2)
  马上要到“松江白”胡子们跟前,十多个胡子挡住了去路!为首的是“张炮头”张亭恪。后面的“崽子”大概有十多人。
  吴松冈等人停下马来,吴松冈抱拳道:“‘张炮头’泰和!在下有要事在身,还望借过!若有甚事,回来再说!”
  “吴兄,闲话莫说,救人要紧!”张亭恪说完,手一扬,喝道,“闪开!”
  崽子们闪出路来,吴松冈等人谢过,继续快马加鞭地赶路。
  走不多远,韩在渊发现胡子们跟着自己,便对吴松冈说:“二哥,‘松江白’的人好像跟着咱们!”
  “呵呵,好事,好事!”吴松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松江白’还算聪明!”
  高全此时见到敌人的火力都被徐在农和杨震分散了,立刻来了精神,抓紧时间,对唐玉弓说:“四哥,你快出来!抓紧时间!”
  “唉,妥嘞!”唐玉弓小心翼翼地打开水缸的盖子,以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大水缸里跳了出来,在地上翻滚两下,准备往墙角处躲避。
  “有人!大水缸里有人!”孙彦青的眼睛真是很毒,很快发现了唐玉弓的身影,“打!往水缸那打!”
  子弹又一瞬间忽如密雨一般飞向唐玉弓,如果打中他的话,那么唐玉弓的身体肯定变成一个马蜂窝了!
  高全见到眼前惊变,大呼不妙!
  “四哥!快躲!快躲啊!”高全飞奔而出,血液瞬间喷张,此时大脑里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让唐玉弓躲过敌人疯狂的子弹!
  “老六要干吗?!疯了吗?!”徐在农看见高全飞奔出去,似乎在推唐玉弓,并且挡住了飞向唐玉弓的子弹!
  “打!快打啊!老六不能有事!”徐在农疯了一样叫喊着。
  唐玉弓被高全猛推了一下,推到了墙拐角处,胳膊中了一枪,头还撞到了墙,额上流出了不少血。
  惊险!
  还是惊险!
  子弹是无情的,舍掉一个人,必须送给一个人。高全是不幸的,由于错过了躲弹的机会,干瘦的身体上中了数弹,彻底地将他定在了历史的那一刻!
  “老六!”唐玉弓失声道,想跑过去,但又恐惧如雨的乱弹。
  “老六!”徐在农和木风生异口同声大声地喊了出来,心被瞬间撕裂了!
  “好!好啊!打得好!”孙彦青拍手叫好。
  “啪啪!”
  忽然保安队的墙外想起了数声枪响。
  “队长!不,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人啊!”一个保安兵惊恐地报告。
  “啥?!来人了?!”孙彦青不信,微微有些惊诧。
  李凤暄暗道不好,猜测到“松江白”的胡子来了,失声道:“队长事情不妙啊!”
  “咋了,怕啥?正好,来了一块儿打!”孙彦青毫无畏惧地说道。
  “可能是‘松江白’的绺子!”李凤暄说道,“松江白”三个字说得尤重。
  “‘松江白’?来得正好!打他不就是了?!”孙彦青仍虎气冲天。
  李凤暄不安道:“情况对咱们不利,咱们现在被夹住了,两面受敌啊!”
  “那咋办?不打还能投降啊?!奶奶的,就得打,不打也得打!”孙彦青怒道。
  吴松冈等人已经来到了大衙门门前,街上的店铺早已吓得关门。
  吴松冈等人纷纷下马,听到里面枪声激烈,知道情况非常危急,示意全部鸣枪,告诉孙彦青等保安兵贼帮的人来了!不一会儿的工夫,身后跟来了一群人,正是张亭恪等胡子。
  “谢‘张炮头’了!”吴松冈见张亭恪等胡子来到跟前也停了下来,抱拳道。
  张亭恪笑道:“别谢在下,应该谢白爷!”
  吴松冈此时解围要紧,而后转头高扬手臂,朝天放了一枪,下令道:“弟兄们,救大当家的了!冲啊!”
  “冲啊!”韩在渊也高喊道。
  张亭恪也是手臂一扬,示意冲进去!
  顷刻间,在墙外的所有人都像洪水一般涌向保安队。有的翻墙,有的几个人用力地撞着大门。
  保安队的人慌了!
  “队长,外面的贼寇冲进来了!”李凤暄大惊不妙。
  孙彦青看着翻在墙头上的贼徒,一枪打了下来,慌道:“快快!打翻墙进来的人,把大门堵住了!”
  众保安兵也是措手不及,忙不断地发枪去打墙上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贼徒和崽子们不断地从墙上中弹跌落下来。
  院子里,杨震等人听到了墙外的枪声,知道救兵来了,心中欣喜不已。此时,正好来个里应外合,冲出保安队。
  “三哥,不好冲啊!这样死伤太重了!”韩在渊见到死伤接二连三急道。
  “要不速战速决的话,等到附近的驻扎军队来支援就完了!”吴松冈说道。
  徐在农得知吴松冈和韩在渊来了,心中顿时乐开了花,喜道:“这两个东西,终于来了!来得好,来得好!”
  徐在农这下打得更狠了,这不是心里有底儿了吗!
  唐玉弓躲在一旁,手里握着枪就是不打,干比画。因为此时的唐玉弓身份比较复杂,对哪一方开枪都是不妥的。
  “啪啪!”
  子弹依旧乱飞,战斗依旧激烈!
  “队长,这么打下去,咱们迟早要吃亏啊!”李凤暄发现局势不妙。
  “软蛋!”孙彦青死扛着,“坚持住,王营长一定会来的!到时候这些个匪寇全他妈的完蛋!”
  杨震看着高全永远地倒在了地上,尸首任由子弹欺凌着,心中一股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如此年轻的鲜活生命,顷刻间竟然冰冷横陈。
  “必须把老六那孩子的尸首整过来,不能放在那再让子弹乱戳!”杨震对旁边的贼徒道。
  那贼徒会意,闪出墙角,连爬带滚地朝高全躺着的地方靠近。
  大衙门外,胡子们可死伤了不少,但仍顽强地往院子里面冲,不免让吴松冈震惊与感动。
  “张炮头,子弹可不长眼睛,多注意啦!”吴松冈朝张亭恪喊道。
  张亭恪“哈哈”笑道:“放心吧,吴兄!子弹他娘的怵我,不敢着我的边儿!”
  吴松冈见不能这么干打着,再这么打,有多少人都得喂枪子儿。
  “张炮头,不能这么打了,死不起啊!”吴松冈边打边说,“不如和他们讲和吧!”
  “讲和?”张亭恪一怔,无所谓道,“随便!反正我们是来帮忙的,讲和岂不更好?我们的人还能少赔两个!”
  “这仗拖是拖不起,打也是相持不下,只能讲和了!”吴松冈无奈道,“估计他孙彦青也是这么想的!”
  此时的孙彦青确实是这么想的,对李凤暄说:“凤暄啊,我看这仗还是别打了,打得我真他妈的闹心。要是等王营长他们来,咱得损失多少兵啊?讲和吧,那个张慕秋给他们就是了!”
  李凤暄也是赞同讲和,说:“我看早就该停战了,再不停死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次仗也算是个敲山震虎,同样也是给县长看的。别说咱对剿匪没付出,付出的还惨着呢!”
  “我孙彦青这辈子还没服过谁,让几个小毛贼被逼停了战,不甘呐!”孙彦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日重整保安队,东山再起,定可踏平风箱岭!”李凤暄道。
  “唉,别提了别提了,凤暄啊,去跟他们说,不打了,不打了!”孙彦青暴躁且无奈地喝道,示意李凤暄去告知墙外的人讲和。
  李凤暄点头应允,小心翼翼地来到墙根儿处,对墙外高喊道:“外面的听好了,不打了,不打了,听到了回个话!”
  不打了?!保安队也不打了?!还真让吴松冈说着了。
  “这是哪儿出戏?”吴松冈一听要求停战,真中了自己的话了,以为保安队要耍什么花招。
  “吴兄弟,我没听错吧?!他孙彦青要停战,咱停不停啊?”张亭恪高声道。
  吴松冈冲着张亭恪点点头,然后冲墙里喊道:“孙队长,怎么才能相信你们是有诚意的呢?!”
  李凤暄一听,看了一眼孙彦青,孙彦青示意他随便说。
  李凤暄稍思片刻,道:“再打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诚意自然是有的,马上放掉保安队里的所有人!怎么样?!”
  “行,现在让你们的人停止开火!”吴松冈说道。
  孙彦青手一扬,下令所有人停止开枪,都谨慎地隐蔽起来。
  “咋回事儿?咋停火了呢?”徐在农对于突停的枪声不解道,于是也不开枪了,“停停,别打了!”徐在农示意左右停火静看事态。
  杨震此时似乎看出了门道儿,也停止了开火,趁势朝佛堂内移去,身子一闪也钻进了佛堂内。
  吴松冈听到所有的枪都停了下来,也示意自己人收枪静待。
  孙彦青朝着院子里大声喊道:“院子里所有贼帮的人,大门朝你敞,赶紧走了!”孙彦青又命令所有的保安兵都到一边去,列成一排,枪竖立着,枪口全部朝下。
  “妈的,不打了这是……”徐在农才明白是咋回事儿,想出去,但又担心。
  “你们也列成一排,靠后五十米,我们才打开大门!”李凤暄朝外面大喊道。
  吴松冈听到,手一挥,示意全部退后五十米,列队静待,张亭恪也照此做。
  “老十三……”杨震躲进佛堂,看到了木风生扶着张慕秋,激动地踏上前去。
  “师父……你咋来了……”张慕秋微抬双目,虚弱地说。
  “你出事儿了,我能放下心吗?”杨震说,“好了,别说话了,咱们马上走!”
  杨震来到门口,顺着门缝远瞧,见大门敞开,知道是讲和了,马上告诉木风生,赶紧背起张慕秋出去。
  “真不打了?”木风生半信半疑。
  “肯定是不打了!走!”杨震肯定地说。
  唐玉弓此时蹲在墙角,缓缓地站了起来,乐了,大摇大摆地向大门走去。
  走到大门口时,微微偷瞄了李凤暄一眼,李凤暄也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一下。唐玉弓被瞪了一下,马上把头扭了过去,不敢多看。
  五六个贼帮的人从保安队走了出来,只剩下五六个!
  李凤暄看着木风生背着张慕秋,在与自己擦肩时,李凤暄突道:“张帮主,在下才知庐山真面目啊。不知可否说出我弟弟的下落?”
  木风生停住,张慕秋微睁眼睛,说:“东河岔……”
  欢呼!
  仍是欢呼!
  吴松冈瞪大着双眼注视着保安队的大门,一刻不敢移开,似乎只要一移开,贼帮的兄弟们就不会平安地走出来似的。
  很快,贼帮的人回到了三道砬子。当然,还有老六高全的尸体。
  回到了贼帮,贼徒们欢呼雀跃。张慕秋被老五带到一旁去治伤,韩在渊等人查点伤员。此时的唐玉弓抱着老六高全的尸体痛哭流涕,对自己深深地自责埋怨。
  杨震对救自己的那伙人很陌生,便问吴松冈:“吴老三,刚才和你们来救我们的是啥来路啊?”
  吴松冈回道:“哦,是这风箱岭的胡子,大掌柜叫‘松江白’,今天是绺子里的一个张炮头带的人。”
  杨震点了点头,自语道:“原来这么回事儿啊,怪不得呢。唇亡齿寒啊……”
  杨震老谋深算,明白了“松江白”的解救之因。
  吴松冈忽想起高全,叹道:“老六真是可怜了!小小的年龄,竟然就……
  唉,三日之后,定要给老六大办一场风光的葬礼。”
  东北有停尸三日的习俗。
  “这个小老六真是个铁血男儿,走得像个爷们儿!”杨震也是满目怜惜。
  再说说保安队内,现在也正打扫战场,清点伤员。
  正堂内,孙彦青郁闷地喝着茶,眉头微攒,心事凝重。李凤暄站在一旁也是老长时间没言语了。
  “他妈的,憋屈!真憋屈!”沉寂中,只听“啪”的一声,一只茶碗摔得粉碎,孙彦青爆发了。
  “队长,消消气儿。”李凤暄安慰道。
  “咋消?我消得了吗?这辈子我都消不了!”孙彦青抑郁至极,愤骂道,“这人丢不起!”
  “丢不起也丢了不是……”李凤暄脱口而出。
  “你说啥?”孙彦青脸色骤青,横眉冷对。
  李凤暄对自己说的话后悔了,没敢做声。
  “报!”一保安兵突然来报,“王营长来了!”
  孙彦青身子一震,忙大步踏出门去迎接,正赶上王营长带队踏入大门。
  “哎呀,王营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孙彦青笑脸相迎,双手紧握。
  “听说你这儿被一帮匪寇围困,特地过来看看。”王营长四下环视了一下,“咋的,仗打完了?”
  “里面说里面说!”孙彦青把王营长请到正堂内。
  俱都安坐,王营长说:“匪寇都打退了?”
  “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那叫一个痛快!”孙彦青硬吹道。
  一旁的李凤暄都有些受不了,心道,还有心思吹!
  “听县政府的人来报,你们保安队被一群匪寇围堵,情势十分危急,我们赶紧过来,就怕你们保安队有事。”王营长笑道,“没想到,你孙队长越来越神通了,刮目相看,刮目相看啊!”
  “常在你们七营的影响下,我们这保安队想不长进都难啊!呵呵。”孙彦青赔笑着,一脸的恭维。
  “少来少来,别拍我的马屁!”王营长笑着说,“好了,我还有事,不久留了,走了。”说着,王营长起身要走。
  “忙啥啊,吃完饭再走呗,您也好不容易来一趟。”孙彦青说着留客的客套话。
  “你这儿没事儿就好,以后啊,你不想在保安队了,你来找我,给你弄个连长啥的当当。”王营长拍了拍孙彦青的肩膀,要往屋外走。
  “有王营长这句话,心里比吃了火炭都暖和。”孙彦青笑道。
  这样,孙彦青送走了王营长,适才眉开眼笑的他脸色顿时恢复土色,坐在堂内的椅子上惆怅地吸着烟。
  北沟屯,老烟袋赶着驴车驶在进村的路上。今天一大早,就往北沟屯赶了。
  一路上,老烟袋始终闷闷不乐,原因很简单,二皮没找到,没法向二皮娘交代。
  很快,老烟袋到了家,二皮娘欢喜地出来迎接,四下里目光搜寻,问:“二皮呢?我的二皮呢?”
  老烟袋耷拉着脑袋,没回答二皮娘,独自走进屋里,坐在炕沿上点了一袋烟。
  “我问你呢,二皮呢?!”二皮娘有点急了。
  “没找着……”老烟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很轻很轻。
  “啥?你说啥?!”二皮娘问道,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
  老烟袋憋屈地火了,烟袋锅子往炕沿上一摔,道:“没找着!”
  二皮娘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昏了过去,没了知觉。
  当二皮娘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老烟袋陪在他身边。
  “醒啦,他娘?”老烟袋见老伴儿醒了,喜悦道。
  二皮娘不言语,眉头紧锁,心事重重,而且还一个劲儿地咳嗽。
  “别上火,二皮会找到的,慢慢找。”老烟袋安慰道,“你千万别上火,二皮要是回来看见你这样,那该多难受啊!”
  二皮娘眼泪在眼睛内打转,心情痛苦地点了点头。
  东河岔村,石老汉今天给二皮请了大夫,来看二皮身上的红点子,郭大夫只是说是皮疹,开了些药就走了,这着实让石老汉夫妇放心不少。看来,那郭大夫的医术也是不怎么高明。今天,石老汉和石大娘商量后,作出了一个决定,要把二皮送走,送到别处寄养。为什么这么做呢?原因很简单,二皮在家养,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不安全的,心里不踏实。
  “老头子,咱真要把玉来送到沈阳去?”石大娘有些舍不得二皮。
  “没办法,这也是迫不得已啊。”石老汉叹道,“你想想,这孩子身份离奇啊。
  这保安队也找,还和‘松江白’的绺子有关系,还能在这绥海县待安生吗?”
  石大娘点了点头,说:“送到沈阳谁家啊?你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我有一个旧交在沈阳城,是开当铺的,家境颇为殷实。然后咱们再时不常地派人给玉来送些穿戴和钱财,过几年长大了再把玉来接回来。”
  “啥时候送玉来走啊?”石大娘问道。
  “呃……”石老汉稍思片刻,说,“过几天吧!好好地让玉来和咱们亲近亲近。”
  清晨,今天的风箱岭雾气很大,一二米内都看不见人。
  今天吴松冈要带些礼品上门拜谢“松江白”的救援。贼帮知道,不关乎胡子的利益,“松江白”也不会派人救援贼帮。虽是如此,贼帮决定还是要带礼谢谢“松江白”的。
  吴松冈带着三个贼徒,缓慢地走在白雾弥漫的密林里。
  走在林子里,一贼徒道:“三当家的,咱给他‘松江白’送啥礼呢?要不是他怕咱贼帮如果没了,自己人单势孤,那保安队倾众来剿,他才不会来帮咱们呢!”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形式还是要走的。”吴松冈道。
  几个人边说边聊,走着走着,吴松冈发现有些不对劲,便问左右:“这是往‘松江白’寨子去的路吗?”
  贼徒甲也疑道:“是有些不对劲,这是哪儿啊?”
  “我感觉雾咋越来越大了呢?三当家的,不对劲儿啊。哎呀,咱是不是遇到食人雾了?”贼徒乙突说道。
  “食人雾?啥叫食人雾?”吴松冈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信,说,“我咋没听说过?净他娘的扯淡!”
第16章 地宫之谜(1)
  四周都被浓浓的白雾包围着,半米之内已经看不见任何物体了。感觉这四处空空荡荡,又感觉这浓雾如同一个巨大的屏障。
  “听我娘说,在这风箱岭一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次食人雾,这食人雾都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大概都三十多年了。传说食人雾都是冤死的人的怨气所化,不定时地就会从林间岩缝中飘出来索活人性命。食人雾一出现,人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不留下一丁点儿痕迹。”贼徒乙嘴角开始微颤,道,“完了,完了!咋整啊,三当家的?”贼徒乙越说越恐惧。
  “妈的,啥怨气,啥索命的,我就不信这个邪!”吴松冈不信邪,然后掏出手枪来,“走,往前走!见到一个冤魂老子我点它一个!一直往前走我不信走不出去!”
  吴松冈领着三个贼徒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三人的间距始终保持在半米之内,若不然便易有走散的危险。
  “跟上喽,别他娘的走散了,再让山猫野兽给叼了!”吴松冈边走边嘱咐跟紧了。手中紧握着枪,步履维艰地摸索行走。
  北沟屯的旱情仍是没有缓解,北沟河的水位直线下降,水量越来越少,很多村民都在为农作物用水的事儿发愁。老烟袋今早也去地里看了,庆幸的是自己的这块地守着河边,这一段儿是北沟河最深的地方,水量减少得并不是很明显。老烟袋放完水就赶紧回家照顾二皮娘了。此时的二皮娘仍是面色苍白,身体虚弱地躺在炕上。
  “他娘,来吃药了。”老烟袋把一碗煎好的药端到二皮娘的枕边。
  二皮娘身子轻轻微侧,双眼毫无神色地目视着一点,略显呆滞。
  “你不能总这样啊,二皮要是回来了看见你这样咋整啊?那孩子也不乐呵不是?咱得吃药啊……”老烟袋把药碗端到二皮娘的嘴边,二皮娘轻口地喝着。
  二皮娘喝了几口,身子一斜,又躺在了那,不喝了。
  老烟袋一愣,说:“咋的?咋不喝了呢?”老烟袋把碗端在半空。
  二皮娘未说话,只是脑袋微微地摆动几下,没有光彩的脸上满是惆怅与伤感。
  “唉!你说你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老烟袋无奈地把碗放在一边,“我看你是等不到二皮回来了!”老烟袋把药碗“当”地撂到炕沿上,转身到外面干活去了。
  二皮娘静静地躺在炕上,脑子里全都是二皮,嘴角微微抽动,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湿了枕头。
  吴松冈等人已经走了好长时间,依然没有发现自己认识的地方,换句话说根本没有方向感。雾依然浓,人依然迷茫。
  “三当家的,咱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咋还没有个头儿呢?”贼徒甲道。
  吴松冈睁大眼睛四周望了望,神情微微沮丧,叹道:“也是啊,咋整的?
  他妈的,干走没头儿呢?”
  “三当家的,快看!”突然贼徒丙指着地上一块大石头讶然道,“这不是咱们走过的地方吗?咋又转回来了?咱们‘麻达山’(迷路)了!”
  “别净吓唬人,你咋知道?”贼徒甲不信道。
  “看,这是我刚才随手用石子儿划的道道!这不是‘麻达山’了是啥?”
  贼徒丙指着脚下的一块大岩石紧张地说道。
  “三当家的,咱们不是真中邪了吧?”贼徒乙身子微颤道。
  “中邪了?有大白天中邪的吗?!净他妈扯里根儿棱!”吴松冈骂道。吴松冈虽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犯嘀咕的,不知如何是好。
  “哎——附近有人吗?有人吗?”贼徒丙大声地向四周喊道,听到的只有荡荡的回声。
  “啊——来人啊!快他娘的来人啊!”贼徒甲也随着大喊大叫起来,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别他妈的鬼哭狼嚎了!省省力气走出去!”吴松冈本来就心烦意乱,听到他们一喊更是烦躁难当,“谁再给爷嚎,爷我先点了他!”吴松冈一扳保险,子弹上了膛。
  这下几个人也不叫了,甚至连话也不说了,直直地立在那,动也未动。
  吴松冈领着这三个人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一转眼到了下午了,雾气已经散了很多了,最起码能看到七八米开外的物体了。
  贼帮里,杨震见吴松冈等人还没有回来,便问韩在渊:“吴老三他们去这么长时间了,应当回来了,咋还没见着人呢?”
  “也是啊,是应该回来了,不就是送个礼吗?”韩在渊也是纳罕。
  “该不是在回来的路上呢吧?这去‘松江白’的寨子有几条路?”杨震问道。
  “准确地来说有三条,不过只有一条是大路,其他两条比较危险,一侧都是峭壁,根本不好走。我看三哥他们不能走那两条小路,更何况早上的雾又那么大!”韩在渊说。
  “你去迎一迎吧?顺着大路走,路上若没有就去‘松江白’的寨子询问。”
  杨震示意韩在渊去找吴松冈等人。
  韩在渊独骑了一匹枣红马,顺着大路不慢不快地跑。可是走了一路,都快到“松江白”的寨子了,都没有看到吴松冈等人的踪影。未找到,只有来到寨子问询情况。
  “前方啥人?!”大寨子岗楼上一喽啰持枪喊道。
  “在下贼帮老七韩在渊,请问这位兄弟,鄙帮的三当家的吴松冈今天来过吗?”韩在渊问道。
  “你是说贵帮的吴爷啊,没,没来过。”那喽啰摇摇头。
  韩在渊回到了贼帮,把实情告诉了杨震,杨震更是纳闷。这时唐玉弓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说道:“我说老爷子,您还用担心那个吴老三,他本事大着呢,谁能打得了他的主意啊?没准啊,下山找娘们儿去了,呵呵。放心好了,不会有事儿的。我敢保票,到了晚上一准儿回来。”
  “三哥不是那样的人!”韩在渊不喜唐玉弓语伤吴松冈,“三哥不可能不通知我们就私自下山!”
  唐玉弓嘴一撇,一脸的藐视,闲散地走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月亮悄悄地挂上了枝头,天空是如此的晴朗,繁星似满天闪烁的珍珠。
  吴松冈等人靠在一个大柳树下已经累得睡着了,一阵清风吹过,吴松冈“阿嚏”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鼻子,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
  四周一片漆黑,奇怪的是雾气依然没有减少,野兽杂禽的怪叫声不绝于耳,声音凄厉,毛骨悚然。
  吴松冈赶紧把那三个熟睡的贼徒叫醒,三人俱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猛然看到眼前一切,不禁浑身都打了一个寒战。
  “天都黑了,我们这是在哪儿啊?”贼徒甲身心颤抖地说。
  “不知道啊,不会是来到地府了吧?”贼徒乙也蒙了,“肯定是了!”
  “不对,咱们好像还在林子里面,我感觉这里咋阴森森的,感觉四周都有眼睛在看咱们……”贼徒丙恐惧地看着空荡荡的四周。
  “别说了,我这心蹦得厉害……”贼徒甲抱着身旁的一棵大树直哆嗦。
  “都别瞎他妈的猜了!咱们现在首要的得赶紧整点儿吃的!”吴松冈认识到现在很需要尽快找到食物补充能量。
  三个贼徒点点头,缓缓起身举着枪跟着吴松冈往前走搜寻猎物。
  “哎哟!好磕脚啊!”贼徒甲似乎脚撞到了什么上,很是吃痛。
  借着朦胧的月光,贼徒甲仔细瞧去,发现似乎是一块石碑,上面有模模糊糊的文字痕迹。
  “妈呀,是坟!是坟!”贼徒家惊叫道,腿直蹬,赶忙往后面缩,看样子吓得不轻。
  “坟?!这咋会有坟?”吴松冈一脸不解,自语道。
  “这也有,也有一个!”又听见了贼徒丙的叫喊声,似乎又发现了一座坟。
  吴松冈赶紧走过去,一看果然也是一座坟,上面也有一座同样的石碑。
  接着,吴松冈等人又发现了第三个石碑,这三座坟成三角形排列,而且是等边三角形,距离一样。
  “咋回事儿啊,三当家的,咱咋来坟地了呢?”贼徒甲战战兢兢地说。
  “谁他娘的知道!”吴松冈也是一头雾水,“这是哪儿呢?咋还有三座坟呢?”
  “三当家的,你看这墓碑,高矮还不一样,中间的这座坟墓碑高出很多,两边的两个都矮半截。”贼徒丙发现墓碑的异样,然后出于好奇往墓碑前凑了凑,“这刻的是啥字儿啊?也不像是汉字啊?咋勾勾巴巴的,跟画儿似的。”
  吴松冈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说:“这是满文,对,是满文!”
  满文?那是前清皇家文字啊!这坟墓莫非与那前清皇室有甚关联?
  “满文?三当家的,你认识满文?”贼徒乙一脸讶然,问道。
  “我哪认识满文,不过少时在满人家里见过,这样儿,跟画儿似的!”吴松冈说。
  “哎,三当家的,您说这是谁的坟啊?咋这么破呢?”贼徒丙问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满人的了!”贼徒乙在一旁张口回道。
  贼徒丙斜了他一眼,说:“废话,秃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是满人墓碑上刻满文干啥?”
  “别没话乱放屁,我是问这是哪个人的坟,我还不知道是满人的坟吗?”
  贼徒丙气道。
  “好了好了,还有闲心斗嘴!不知死活!”吴松冈对二人呵斥道。
  二人不言语了,眼睛都聚在吴松冈身上,看吴松冈咋办。
  吴松冈稍思片刻,说:“咱们先整点儿吃的,不能饿死啊?吃饱了再说,才有力气想办法。”
  三人均点头赞成,于是四个人行动开来。
  不多时……
  “啪啪!”
  只听一声枪响,接着吴松冈等人从草丛里脱出一只狍子来,其他三人手舞足蹈地跟在后面,打猎的喜悦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
  扒皮,生火,熏烤,很快就香味四溢了……
  “好吃,好吃!真他娘的好吃!”贼徒丙手拿一只狍子后腿啃着,嘴角溢着黄黄的狍油。
  其他两个贼徒也是对烤狍肉赞不绝口。吴松冈一声不响地吃着,没有说一句话。
  马上要吃完了,忽听草丛里有动静,发出“呼呼”的声音,像是什么大型物体在向他们移来。
  “啥东西?往咱们这边来了……”贼徒甲恐惧道。
  四人放下手里的食物,均拿起手枪,加强警戒。草丛越抖越厉害,最后那个物体终于出现了!
  人熊!好大的一只人熊!突地立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四人扑来!
  “别开枪!它是闻到香味儿了,冲着袍子肉来的!”吴松冈急忙喊道,示意不要开枪。
  “啪!”贼徒甲手一抖,扣了扳机,一颗子弹射向了人熊的肚子!
  “他娘的,耳朵聋吗?没听着不准开枪吗?!把人熊惹火了咱们都得成它的粪便!”吴松冈狠狠地对贼徒甲骂道。
  那颗子弹射中了人熊的肚子,马上血就流淌了下来。一见到血,人熊就像疯了一样,朝着四人狂奔过来。
  “不好,快跑!趁着雾浓,马上闪出人熊的视力范围!别让人熊拍了舔了!”吴松冈大喊,示意赶紧躲闪。
  四人慌忙躲避,躲出了人熊的视线。人熊先是吃光了地上剩余的残狍肉,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鼻子微微抽搐,像是在嗅气味。
  贼徒甲的脚适才让墓碑撞了一下,这会儿竟肿了起来。贼徒甲靠在一块儿岩石旁,揉着肿得很高的脚。突然,那只人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巴掌就朝贼徒甲猛拍了过来,贼徒甲缓过神来睁大眼睛未等张嘴喊出来,脑袋就被人熊巨大的掌力拍掉了,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吴松冈靠在一棵树后面,丝毫不敢大口喘气,神经异常绷紧,警觉着。
  左面,右面,似乎它就在你身边!
  吴松冈能感觉到人熊就在自己附近,紧握着手枪,此刻手心已经攥出了汗液。
  “呼呼!”是人熊的声音,离吴松冈越来越近了……
  吴松冈神情紧张,举枪瞄着前方,谨慎地搜寻着人熊的身影。
  越来越近,“呼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阿嚏!”突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极响的喷嚏声,对于吴松冈来说这个喷嚏打得好!人熊站住了,鼻子朝喷嚏声方向闻了闻,而后身子一转,朝另一边摇摇晃晃行去。
  吴松冈听闻“呼呼”声渐渐变弱,知道人熊改变方向了。
  不一会儿,但听见不远处“啊”的一声惨叫,随即就再没有任何声响了。
  “小垛子!?”吴松冈听出了是贼徒乙的声音,知道贼徒乙一定是遇难了。
  贼徒乙外号“小垛子”。
  月光朦朦胧胧,没有一点儿风,雾气依旧没有散的意思。
  “沙沙……”什么声响?
  吴松冈的一侧有动静,并不是人熊的声音。吴松冈的神经异常地紧张,屏住呼吸,拔枪瞄准。
  “三当家的,是我……”草丛中传来很小的声音,听得出来是贼徒丙。
  吴松冈睁大眼睛一看,是贼徒丙,招招手,示意赶紧过来。
  贼徒丙蹑手蹑脚地过来后,吴松冈悄声道:“刚才我听见小垛子的声音了,好像是遇难了。”
  “不光是小垛子,小仓子(指贼徒甲)也……我从那边过来时碰见了,真是惨……”贼徒丙不免伤感道。
  “唉,咱俩不能在这喂了人熊,必须出去!这雾他娘的也不散,路都不好找!”吴松冈说道。
  “咱都走了一天了,越走越离奇,最后都走到坟地来了。不吉利,不吉利!”
  贼徒丙说。
  吴松冈打量了一下四周,说:“这好像是个谷地,两面都是悬崖,要不然回声咋会这么大?没感觉这里比一般地方都潮湿吗?太阳光照得少,所以雾气就比较大,不易消散。我看,咱俩得往上走,越往上雾气越稀。”
  正说话间,“呼呼”一个大熊掌就猛拍了过来,强劲的掌风都让吴松冈感觉到了强烈的疼痛。
  “快跑!”吴松冈大喊,身子一闪,“当”的一声,感觉撞开了什么东西,身子已经钻了进去。人熊发觉巨掌拍了个空,吴松冈趁着机会,手一伸,一把拽过贼徒丙,也拉了进来。
  二人均喘着粗气,背靠着潮湿的墙壁,有阵阵阴风从里面刮来,里面似乎是个不知空间大小的岩洞。
  这似乎是一个狭窄的门,适才脆弱的物体可能是年久被腐蚀不堪的木门。
  由于一时着急,吴松冈猛烈的撞击把门撞碎了。
  由于门很窄,两边又是坚硬无比的花岗岩石,人熊粗壮肥大的肢体根本就不能进来,气得人熊疯狂地撞击着两边的岩石。少许,岩石上就已经血迹斑斑了,但是人熊依旧没能如愿。
  “哗啦!”一声声巨响,由于人熊的猛烈撞击,松动了上面的岩石,只见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突然快速地滚落下来,但听人熊一声惨叫,被大石头重重地砸中,数下之后,轰然倒地。
  瞬间,岩洞之内一片漆黑,刚才微弱朦胧的光亮已经荡然无存,滚下的岩石把那个洞口堵得严严实实。
  “三当家的,咱们被困在里面了!”贼徒丙说。
  “你感觉到风了吗?有风就说明这个洞不是个死洞!”吴松冈说道,“你带火折子了吗?”
  “您不说我都忘了,带了带了。”贼徒丙恍然记起兜里有火折子,拿了出来点着了。
  随着火焰的燃烧,慢慢地,眼前变得明朗起来。
  两侧是长满苔藓的墙壁,不远处,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锈迹斑驳。最显眼的是,在大铁门的正前方,处于中央的位置,又有一座坟墓,坟的墓碑比外边的三个都要宽且高。
  “妈的,真是晦气,又碰见一堆坟,而且更大!”贼徒丙骂道。
第17章 地宫之谜(2)
  吴松冈没有说话,眼睛只是直直地盯着大门的正上方,眼神中显露着惊恐与不安。
  “看啥呢,三当家的?”贼徒丙见吴松冈眼神呆滞地望着正前方,问道。
  吴松冈用手一指,说:“看,看那大门上方写的啥。”
  贼徒丙眯缝着眼睛没看清,往前走了几步,把火折子举高,写字处一下子就变得光亮许多。
  借着光亮,贼徒丙一字一字念道:“生,者,禁,地。生者禁地?啥意思?
  活人不让进?”
  吴松冈也走了过来,端详了一下那几个字。几个大白字旁边都有一个相对应的满文,但是字体要比汉字大一些。由于贼徒丙不认识满文,只读了那几个汉字。
  “大链子(指贼徒丙),敢进去不?”吴松冈突对贼徒丙说。
  “进去?”贼徒丙迟疑了一下,突面色一改,“那,那有啥不敢的……”
  吴松冈盯着那扇大铁门,又回头看了看被岩石封死的洞口,说:“敢就好!
  你不敢也得敢,因为路只剩下一条了!没得选择!”
  “妈的,说来也巧,咱们是四个人,在这儿遇到四座坟,这不是给咱们一人一座吗?管他死活的,就是阎罗殿,咱也得走一遭了!”贼徒丙正色道。
  “好,走!”吴松冈走在前面,手用力地推那扇大铁门。那门很是笨重,并且门上挂满了灰尘。费了好大的劲儿,吴松冈才把它推动。
  “吱——”
  大铁门慢慢地开了,无数的灰尘簌簌而下。
  “呼——”一道阴冷的风从里面向吴松冈和贼徒丙迎面吹来。
  吴松冈和贼徒丙深深地打了个寒战,火折子当前,二人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了进去。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夜已至深。三道砬子,贼帮内,都为吴松冈等人的未归而心急如焚。
  “四哥,你不是说三哥他们到了晚上就回来了吗?人呢?”韩在渊问道。
  唐玉弓边嗑着瓜子儿边说:“那我说得就那么准啊?我是神仙吗?我也就是希望他们能最迟晚上回来。谁承想现在都没回来啊。真是的,我这句好话还成错了!告诉你老七,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儿!”
  “你跟三哥说话客气过吗?!”韩在渊性子直,接着就顶了一句。
  “你三哥是看不上我,老损我,你说我能对他客气吗?”唐玉弓斜瞪着眼睛,站了起来,“咋的,老七你也看不上我?”
  韩在渊没吱声,干脆不答理他。
  “干啥呢,老四?!你别搁着张牙舞爪的,行不?”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徐在农呵斥了唐玉弓一句。
  唐玉弓一听,咋的?咋都朝我使劲呢?心里本来就憋屈,急了,说:“你们这是干啥啊?咋的,都看我不顺眼啊?行,真行!当初拜把子的时候想啥了?
  还跟我拜啥把子呢?我这烦人!干脆现在把我清除得了,反正都看不上我!”
  说着,一把瓜子儿扬在了地上,转头要走。
  “啪”的一声,一只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唐玉弓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呆在了那里。
  “你再敢走一步,小心你的双腿!”但听见杨震面色威严,单手用枪指着,怒喝道。
  唐玉弓真就一动没敢动,眼睛向后斜着,心里“怦怦”地狂跳,怯声道:
  “老爷子……我不动,一步不动,您可千万别激动。”
  杨震把枪放到腰间,说道:“唐老四,这话要好好说,事儿要好好办。别不等说得咋样儿呢,你先不耐烦了,那咋能办成事儿呢?你们兄弟之间啊,别总掐仗,不团结还能立足吗?”
  在座的几位都纷纷点头称是,谨遵教诲。
  唐玉弓连忙说:“老爷子说得极是,极是!我唐老四一定改过!”
  “回座吧!”杨震微微点点头,示意让他也回到座位上。
  吴松冈与贼徒丙高举着火折子,睁大眼睛谨慎地前行着,观察着四下的境况。这是一个长廊,并且逐渐地变窄,最后窄到一次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子勉强过去。过了这个长廊,逐渐感觉空间变大了许多。
  这里的空间似乎无限大,根本就摸不到墙壁。火折子的火光有限,只能看见眼前两三米远的事物,四下漆黑一片,黑洞洞的,俱渗透出恐怖的气息。
  “三当家的,这地方咋像是没边儿似的呢?啥也摸不着,都是空的!”贼徒丙疑惑道。
  吴松冈心里也是没底儿,说:“他娘的,谁知道呢!跟个无底洞似的,邪门儿!”
  二人依旧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没有一点儿声音,死一般地寂静。
  “三当家的,看!这是啥玩意儿?”贼徒丙突然说道,说时正手指着眼前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柱子模样的东西,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雕刻着龙纹。
  吴松冈火折子靠前,细瞧了一番,说:“好像是万年灯!”
  “万年灯?啥是万年灯?”贼徒丙不解地问。
  “以前有个地耗子朋友和我说过,万年灯是墓穴地宫内一种用深海人鱼油为原料制作的一种灯,这种油非常耐燃,能着一万年之久,故名万年灯。”吴松冈说道,“我估计这里不止一盏万年灯,应该还有!”
  “还有?”贼徒丙惊讶道。
  “快,用火折子点这万年灯的灯芯儿,人说点了一盏万年灯其他的万年灯都会亮!”吴松冈突地忙让贼徒丙去点万年灯的灯芯儿。
  贼徒丙踮着脚,费劲拔力地去引那万年灯。
  “嗞!”万年灯被点燃了,燃烧着蓝紫色的火焰。
  “嗞,嗞……”但见其他的万年灯也都奇迹般地点燃了。一瞬间,整个屋子灯火通明,空间里的所有事物都尽收眼底。
  这个屋子无限大,根本就看不见边,一个一个万年灯都是有规则地排列着,像是一个八卦图。整个屋子瞬间金色,光芒耀眼。吴松冈与贼徒丙被刺得眯缝着眼睛,然后再慢慢地张开适应。
  “我的妈呀,太壮观了,都他妈的是金子啊!”贼徒丙看见眼前金光四射,气派异常,惊叹道。
  “金子个屁,都是闪光的琉璃瓦!”吴松冈识得这俱是贴在洞顶的琉璃瓦片。
  二人灭掉火折子,收好,继续往前走着。
  二人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
  “三当家的,前面有一道门,好大的一道门,奶奶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一扇门!”贼徒丙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又是一扇门,比刚才的那扇大不知多少倍的门。
  这扇门不是两扇合一块儿的,而是单独的一扇,奇大,并且似乎是和墙壁融为一体的。尽管看似无处下手把它打开,可是它确确实实是一扇门。更为显眼的是这扇门的两侧各有一幅巨大的壁画,画上俱是一些身披铠甲的兵士骑着战马厮杀的场景。
  “是啊,这门也太大了!不把这扇门打开的话,根本就没有路可走了!”
  吴松冈也是奇道。
  忽然!但听“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不远的地下开始下沉,但是是一道一道地往下沉,接着又有水涌了上来。这一突如其来的现象,着实把二人吓了一跳。慢慢地,声音没有了,眼前出现了一道河沟,流淌着清澈的泉水。
  “天呀,变戏法是咋的?刚才还是平地儿呢,这会儿眼前就出现一条河来,还把来时的路隔开了。”贼徒丙说道。
  “这是阴阳河……”吴松冈缓缓地说道。
  “行啊,三当家的,你咋知道?”贼徒丙佩服地问道。
  吴松冈用手一指,但见河沟边的一个万年灯的柱子上刻着三个醒目的大字“阴阳河”。这三个汉字和其他地方的汉字一样都是和满文相对应的,比例略小。
  “阴,阳,河……”贼徒丙念道,“阴阳?啥意思?对岸是阳?这岸是阴?”
  “不祥啊,不祥……”吴松冈叹道,“咱们必须得打开这扇门!”
  贼徒丙走到那扇门前,仔细打量起来。而吴松冈站在那直直地看着墙上的那两幅壁画,看得出神。
  地宫,宝藏,烟锅子,风箱岭,满文,这一连串的东西,吴松冈都联系起来,最后吴松冈确定,这就是传说中的龙脉地宫!
  “是龙脉地宫!是龙脉地宫!”吴松冈兴奋地脱口喊道。
  “龙脉?地宫?”贼徒丙似乎没听清,吴松冈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张着大嘴说,“啊!是龙脉地宫!”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努尔哈赤修的龙脉地宫,地宫储藏室!”吴松冈尽量地压抑着兴奋,“我估计,真正的财富,就在这扇大门的里面!”
  “这门这么大,咱们咋能打开它啊?”面对着眼前这扇宽大无比的门,贼徒丙犯难了。
  “这么大的门绝非人力所能推动的,一定有机关!”吴松冈猜测道,“快找!既然咱们已经出不去了,咱们就把这扇门打开,看看这金山银海,开开眼,死了都够本儿!”
  于是,两个人开始四下地寻找摸索。兴奋,恐惧,多种复杂的情感掺杂在了一起。
  已是后半夜了,贼帮的几个头头脑脑都没睡,对与吴松冈等人的未归猜测着,探讨着。
  “啊——”唐玉弓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据我估计,吴老三……不,三哥他们可能是让‘松江白’的绺子给扣住了!”
  “这不可能啊,咱带着礼去谢他去了,也不是拿着刀枪抄他寨子,干啥扣住三哥他们?没道理啊?”木风生觉得这种情况不可能。
  “老五啊老五,你就是仁义过头了!那‘松江白’你以为是啥好东西?估计就是嫌咱们的礼送得不好,心生怨恨,就把三哥他们扣了!”唐玉弓说得绘声绘色,就跟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没有十足的证据咱们不能妄下结论……”杨震缓缓说道,“吴老三他们的失踪到底跟不跟‘松江白’有关系现在说还为时尚早,有确凿的把握,咱再找他算账不迟。”
  唐玉弓一听老爷子这话,心中有了谱儿。这老爷子对“松江白”的绺子还是有怀疑的,看来自己的下一步棋应该不难走了。唐玉弓暗自偷乐,终于离完成自己任务的距离不远了。
  “老爷子真是太英明了!咱找到确凿的证据再找他,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唐玉弓说道。
  杨震沉默了片刻,说:“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睡觉吧,明天我亲自去一趟‘松江白’的寨子探个究竟……”说完,起身出了门。
  在座的也陆续回自己的卧室休息了,唐玉弓也回到了自己屋里。唐玉弓回到卧室并没有睡觉,而是偷偷地出了贼帮,鬼鬼祟祟地向林子深处走去。
  “咕咕,咕咕……”唐玉弓学了几声布谷鸟叫,林子深处也传来了几声同样的声音。接着从林子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便是李凤暄。
  唐玉弓先是惊愕,没有说出话来。
  “唐四当家的,还认识吗?别来无恙啊……”李凤暄微笑道。
  唐玉弓这才缓过神来,可是他并不知道李凤暄叫什么名字,说:“霍三七呢?你是……”
  “霍三七有别的任务,不来和你接头了。我,你不记得吗?临走时我不是还看了你一眼吗?你忘了?”李凤暄说道。
  “哦,你是……李副官?”唐玉弓忽然想起霍三七说起过,确定了李凤暄的身份。
  李凤暄点点头,说:“今天有啥情报?”
  “回李副官,咱们的机会到了。今天早上吴松冈等人去给‘松江白’送礼,可是一直都没有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现在杨老爷子开始怀疑‘松江白’的绺子扣了吴松冈等人了,我在中间帮帮忙,估计这两家要打起来就是眼巴前的事儿。”唐玉弓微笑着说,“哦,对了。明早老爷子要去‘松江白’的寨子看个究竟,您有啥指示吗?”
  李凤暄稍思片刻,冷笑了一下,说:“太好了,队长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完成了这个任务,队长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能给孙队长和李副官办事儿,是我唐老四的荣幸。”唐玉弓笑嘻嘻地说道,那样子实在恶心,“不过,我倒有一件事儿求李副官……”
  “啥事儿,说说。”李凤暄问道。
  “那就是,等我完成此项任务,李副官能不能把那个‘狂躁静心丸’的解药给我,这样唐老四感激不尽……”唐玉弓最关心的还是拿解药,因为那关乎生命。
  “哦,这件事儿啊……”李凤暄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如果唐四当家的出色地完成任务,那解药一定会送到唐先生手里的,我李凤暄说的话掉在地上就是一个坑儿!”
  “好,就冲李副官这句话,我也得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唐玉弓心中大喜。
  “你不是冲着我这话,你是冲着解药……”说完,李凤暄转身欲走,回头补一句,“我爹丢了一把烟锅子,就在你们贼帮,一定要帮我找到它!”
  未等唐玉弓说话,李凤暄已经消失在了密林中。
  龙脉地宫内,吴松冈与贼徒丙二人就细细地摸索着,这扇门上到底有什么机关。
  “三当家的,这有一个小窟窿眼儿,快过来看看!”贼徒丙发现了一个小洞,赶忙招呼吴松冈。
  吴松冈忙大步踱过来,问道:“在哪儿呢?”
  “在这儿,看!”贼徒丙欢喜道,“有门道儿!”
  吴松冈凑前细瞧,果然发现一个直径在一厘米的小窟窿眼儿。
  吴松冈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骂道:“娘的,这是个啥窟窿眼?
  莫非是个钥匙孔?那么,钥匙又在哪儿呢?”
  贼徒丙看了吴松冈一眼,忽地一拍巴掌,说:“对啊,这就是个钥匙孔啊!”
  “别高兴太早,找不到钥匙你我都得死在这里!”吴松冈叹道,“可是还不知道那所谓的钥匙在不在这里面……要是在还好说些,要是不在……咱俩就会成为这些宝藏的陪葬品!”
  这些话说得贼徒丙心生恐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本来以为有希望拿着金银珠宝出去风光呢,这下好,说不定就慢慢死去。
  我还没成亲呢,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睡女人是啥滋味儿都不知道啊。不甘心啊,不甘心啊!下辈子我一定早早地娶她十个八个的女人,把这辈子欠的都补回来!”
  “别闹腾了,省省力气,琢磨琢磨怎么才能打开这扇门才是紧要!要是能出去了,三爷我给你把万春楼包了,里面的女人都是你个小崽子的!”吴松冈说道。
  贼徒丙不闹腾了,缓缓地爬起来,来到那窟窿眼儿前,单眼向里面细瞧。
  接着,又马上缩了回来,惊道:“里面有好多绿色的荧光在飘,太吓人了!”
  “绿色的荧光?那是啥东西?”吴松冈也是好奇。
  “这里面真是邪门儿,古怪得很!”贼徒丙说。
  “赶紧找那把钥匙,快!”吴松冈示意抓紧时间,“要不咱俩不饿死也得渴死!”
  “会饿死,但是不会渴死!”贼徒丙把手一指那“阴阳河”,说道。
  吴松冈不知此时在想什么,贼徒丙已经来到了那河边儿,正要低头饮水,证明此水不会渴死。
  “哎呀,好甜的水啊!”贼徒丙用手捧了一口水喝下,觉得水的味道很好。
  “别喝那水!那水是‘腐尸水’!”吴松冈缓过神来,见贼徒丙蹲在河边,忙大声喊道。
  贼徒丙一愣,回头说:“‘腐尸水’?不可能,这水……”没等把话说完,贼徒丙脸色骤然发绿,双眼凹陷,面部扭曲得令人可怖。贼徒丙痛苦地挣扎着,四肢在慢慢地融化,最后成了一摊绿水,恶心至极,缓缓地流进了“阴阳河”中。
  吴松冈眼睁睁地看着这恐怖而悲惨的一幕,惊在那一动未动,又一个人没了性命。莫非真的像贼徒丙说的那样,这里有四座坟墓,真的就是他们四个一人一座?吴松冈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现在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第18章 矛盾生成(1)
  太阳睡了一晚上,精神焕发地跃出地平线,把温暖的光芒洒向了关东大地!
  风箱岭上,“松江白”的寨子,聚义厅内。
  “老梁,你说这贼帮真行啊,一点儿动静没有。就算是为了咱自己,他也得走走形式来拜谢拜谢咱吧?”“松江白”对于帮助贼帮对付保安队,而贼帮并没有来拜谢自己,心中甚是不爽,嘲讽道,“看来,这‘六只手’杨老爷子也不咋的啊,白眼儿狼一个!等逮着机会我非得和他说道说道……”
  梁一眼也点头道:“都说这杨老爷子深明大义,办事讲究,这件事儿确实是办得不咋的……过去一天了,连个人都不来!白爷,要不整整贼帮?让他长长记性?”
  “呵呵,贼帮就是咱的房客!有房客欺负房东的吗?反了他了!张慕秋管事儿的时候对我是处处恭敬,这杨老爷子管事儿了就不屌咱了?名气大咋了?
  名气再大也是个毛贼!”“松江白”微怒地说,“他今儿要是再不来人,他就是不把我‘松江白’放在眼里,以后走着瞧!”
  说到这,突然一喽啰来报:“白爷,贼帮的四当家的来了,旁边还有个老头儿,在寨子外候着呢!”
  “松江白”看了梁一眼一眼,嘴角冷笑了一下,说:“哼,这人啊,是真不扛念道,说着说着就来了。”
  梁一眼问道:“咋办?”
  “咋办?请吧!”“松江白”冷哼道,“我今儿要摸摸他的脉,撒撒他的气儿……”
  喽啰把杨震和唐玉弓领进了寨子,来到聚义厅。
  “四当家的真是空闲,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啊!”“松江白”佯装热情,嘲讽道,“快快,给贼帮的二位贵客看座!”
  杨震与唐玉弓看出了“松江白”的傲慢,心中虽不爽,但坐了下来再说。
  “唐四当家的,身边这位莫非就是关东地面儿上名声响当当的贼王‘六只手’杨老爷子?”“松江白”看了一眼杨震,心中有数,知道这定是杨老爷子,但是还是佯装问道。
  “白爷,真是慧眼,正是!”唐玉弓点点头铿锵有力地说道。
  杨震微笑着向“松江白”点点头问候了一下。
  “杨老爷子,白某有礼了!”“松江白”微笑着向杨震抱拳道。
  “呵呵,传闻‘松江白’英姿神武,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杨震也是客套地对“松江白”称颂了一番。
  “见笑见笑。”“松江白”笑道,话锋一转,“杨老爷子此次亲来鄙寨……”
  “老夫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贵寨却有要事。”杨震说明来意,“另外,老夫亲来感谢白当家的那日相助,略表心意,笑纳……”
  接着,唐玉弓把手里拎着的一包东西放到了桌子上,并且慢慢地打开,展现出一幅画轴来。画轴一侧赫然书有金色的瘦金体“塞外秋光图”几个大字,“松江白”眼睛豁然一亮,认出了这是北宋徽宗所作。此画的创作时间为徽宗被金人囚禁时期,由于当时环境所限,此期之作实为无上珍品!
  “呵呵,这都是屋里屋外的事儿,何足挂齿呢?”“松江白”说道,“杨老爷子的东西实在是太贵重了,白某真是不好意思……”
  “白当家的只管拿着,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白当家的莫推辞啊。”
  杨震示意“松江白”收下。
  “松江白”早就心仪了这件宝贝,示意左右收下包好,微笑道:“那白某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松江白”本来是想好好损损贼帮的,可是没想到贼帮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白爷,有件事还需问一下。”唐玉弓切入主题。
  “但说无妨……”“松江白”嘴角一笑,说道。
  “昨天鄙帮的三当家的等四人来贵寨携礼拜谢,至今未归,不知白当家的能否给个解释?”杨震说道,“三当家的?你是说吴松冈?昨天来过我这儿?!”“松江白”一怔,瞪大双眼说道,“真能扯个鸟蛋!”
  “你……”唐玉弓听“松江白”出言不逊,暗自偷乐,但是还是要发发火气的。
  “唐老四!”杨震叫住了唐玉弓,唐玉弓看了杨震一眼,强忍着火气坐了下来。
  “看白当家的意思,是否认吴老三等人来过贵寨了?”杨震问道。
  “我说杨老爷子,这人说话要靠谱,而且还要讲良心,恩将仇报不是您这么德高望重的前辈所为吧?”“松江白”怒火渐旺,讽刺道,“我白某说没来过就是没来过,用不着做啥解释!”
  唐玉弓心中欢喜不已,最关键的时候就要看自己了,把双方的火气燃到最高点。
  “‘松江白’!你放屁可要注意分寸,别把别人熏得够戗,再闪到自己的舌头!”唐玉弓暴怒而起,“我看三哥他们就是让你们给扣了,说不上已经遇害了!”
  “唐玉弓,说这话的时候,你要先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儿上!”“松江白”
  怒火中烧,“不过现在说也行,多说也行。不过话多无益,别把老子惹急了,让你他娘的话都说不出来!”
  唐玉弓见“松江白”的火气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再过分地给双方制造紧张氛围,对自己会有危险,于是干脆把眼神转向杨震,看杨震的态度。
  杨震沉寂了好一会儿,这时冷哼道:“白当家的,我看你是根本没把老夫放在眼里。算是老夫问得冒昧,也不用这个态度吧?”
  “杨老爷子,这面子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靠自己赚的!自己没赚到面子,就别说别人不给他面子!要是看不惯我白某的做派,那贼帮就别屈居于风箱岭了,您这么大的面子找个山头儿还不容易吗?”“松江白”本来就受了冤枉,再加上唐玉弓的言语刺激,更是火上加火,也不管他杨老爷子是谁了,就算是皇上,也不让他寸步。
  “呵呵,白当家的又不交人,又要逐客,做得够绝啊!”杨震心中大是不爽,但是很沉静,“这是你的地界儿,你有权下逐客令,但是!你得把我们的人交给我们!”
  “交人?交啥人?根本就没来,拿啥交?!”“松江白”觉得自己冤枉得不轻,而对方又死死认定自己扣了吴松冈等人,心中恼火不已,“别说没来我这儿,就是真来了我这儿,就这态度,我也得扣下,吊他三天!”
  “啪”的一声,杨震狠狠地摔碎了桌上的茶碗,强压着怒火。
  登时,寨子外的喽啰一齐进来五六个,俱举枪冲着杨震与唐玉弓二人!
  杨震轻瞟了举枪的几个喽啰,冷笑了一声。唐玉弓一见到五六个枪口冲着自己,心里疯狂地乱跳,双腿微颤,暗叫不妙,自己不是就命断于此了吧?
  “松江白”一挥手,五六个喽啰退了出去。杨震面无表情,依旧稳坐,唐玉弓缓缓地吁了口气,狂跳的心平稳了许多。
  “送客!”“松江白”大喝了一声,声音大得出奇,着实把在一旁的梁一眼吓了一激灵。
  唐玉弓愤愤地起座,双眉冷对,恶狠狠地看着“松江白”。杨震缓缓起身,扑了扑身子,淡定地说:“玩火可以,别烧着自己……”
  “哼,白某没怵过啥,多大的火都敢玩儿,玩得起!”“松江白”冷声道,面带不屑。
  杨震与唐玉弓愤愤地回到了贼帮,开了个会。众人一听这事儿,都要砍要杀的,要把“松江白”的寨子平了。杨震反对贼帮对“松江白”使用武力,至少要在给老六高全送完葬之后再说。现在贼帮已是一群发狂的儿马子,要踢死“松江白”寨子这群狗娘养的。这正是唐玉弓想要的,越早打起来,就越早能拿到解药,然后远走高飞,甚至隐姓埋名。
  送葬这天,贼帮众人个个麻衣,腰缠白布,无一不面容肃重,心情沉痛。
  “起灵啦……”杨震大声喊道,顿时枯黄色的冥纸撒向空中,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长长的送葬队伍顺着大路向“大坟地”走去,凡是在风箱岭死的人都是要葬“大坟地”的,这是规矩。
  几个贼徒抬着棺材,由于高全无子嗣,便由张萍儿扛灵幡。张萍儿开始不情愿,韩在渊糊弄她,说只要你扛了灵幡就能看见你二皮哥。这招儿真好用,张萍儿一下子就应下了。说来也怪,自那夜二皮被张慕秋送下山,张萍儿就一直惦记着,说等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二皮,而且严重到非二皮不嫁的地步。
  县保安大队,此时的孙彦青和李凤暄正举杯对饮。频繁的撞杯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
  “哎呀,凤暄啊,哥哥我真是没看错你,是个当军师的料!”孙彦青喝得满面红光,但毫无醉意,“这贼帮要是真和‘松江白’的绺子掐起来,哈哈,那就太好不过啦!”
  “这还不是队长您的栽培?老在您左右转,想不长进都难!”李凤暄微微醉态,“快了,快了,一场大战就要在风箱岭上演了,太激动人心了!那个唐玉弓我还真没看错,是个好皮影儿,好蛀虫!咱们最重要的就是等,等着捡便宜,大便宜!”
  孙彦青“哈哈”大笑了几声,忽伤感地叹道:“终于看着亮儿了,不容易啊。想我孙彦青当了这么多年窝囊队长,一提起风箱岭我在县长那就挺不起腰来,话都说得他妈的紧绷!我心上这块石头终于要落地了,落地了……”
  “是啊!不过说句公道话,这‘松江白’确实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不就是五年前‘松江白’劫了县长的私银吗?这就做下了仇,害得队长您五年来不得安生!县长光张罗剿匪,却不给经费,连征兵的军饷都舍不得,这不是为难您吗?”李凤暄忆起了剿“松江白”的缘由,为孙彦青有些抱不平。
  “那又咋样?妈的,谁让他是县长呢?老子要是省长第一个把他撤了!”
  孙彦青也借着酒劲儿发发心中郁气,“好了,不说了,不说这些破事儿了,把‘松江白’剿了就好。来,走一个!”
  孙彦青说得烦了,干脆不提那些心堵的事儿。拿起酒杯邀李凤暄饮酒,李凤暄也端起酒杯,二人“当”的一声撞杯,俱一饮而尽,好生畅快!
  悲怆的唢呐声在风箱岭中回荡,漫天的纸钱哭诉着哀伤。到现在,贼帮的送葬队伍已经走了一里多路了。谁知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哎呀,你说啊,送葬下雨,老天爷都跟着哭啊。”杨震仰头看了看天,感叹道。
  “唉!老六都是为了救我才……”唐玉弓自责道。
  “行了,四哥,别提这事儿了。提一次我难受一次,总提总提,要是六哥能活过来还行!”韩在渊瞟了唐玉弓一眼,“可是,活不过来了……”
  唐玉弓被韩在渊说得哑口无言,佯装抹了几下眼泪,估计抹的是雨水。
  突然,送葬的队伍前头停了下来,停得很意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子!‘松江白’的人,挡了咱们的道儿!”忽听有人高声报道。
  “松江白”的人挡了道儿?杨震心生不祥,感知要出事儿。眉头紧锁,告知所有人武装戒备,听从命令。
  杨震从队伍中央走到队伍前头,眯着眼睛看去,果然是“松江白”的人。
  足足有二十多人横在路上,面上杀气十足,个个酷似恶煞。领头的是张亭恪,双手背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送葬的队伍。
  杨震不识得张亭恪,问徐在农,徐在农告知此人是绺子里的炮头,不是一般人,做事果敢,枪法精准。杨震捋了一下胡须,微微地点点头,脑子在飞速地思索着什么。
  “山南海北,大路各走一方!张炮头何以拦住我等去路?俗话说得好,人死为大,张炮头还和死人抢路吗?”杨震冲着张亭恪高喝道。
  “呵呵,杨老爷子别用酸话来磕打我,张某不受用。”张亭恪朗声说道,“还有句话说得好,尘归尘,土归土,这人死了都得化为尘土。我们白爷说了,怕贵帮六当家的黄泉路上寂寞没人说说话,让我来帮你们陪他一块儿走,这显得多有兄弟情义啊!”
  韩在渊气得直咬牙,徐在农也是鼻子里呼着烈焰般的气息,真想把张亭恪的舌头扯出来钉在墙上。
  “呵呵,是吗?我们自家的事儿就用不着白当家操心了,谢谢白当家的好意了。”杨震浅浅地笑了一下,“那既然没事儿了,张炮头请回吧,别忘了给白当家的带好啊……”
  蓦地,只见张亭恪手一挥,众胡子展开队伍,成一个扇形,包住了贼帮的前左右方向,并且俱双手持枪对着贼帮众人。
  “杨老爷子,别怪我张亭恪不厚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到了阴曹地府别告我的状啊!”接着张亭恪回头朗声说道,“弟兄们,送贼帮的兄弟们上路了啊!”
  杨震早已做好准备,眼珠一转,大喝一声:“四散隐蔽!”贼帮众人一听喝令,迅速地四散到两边,以岩石树木作为掩护。
  张亭恪意外地突临变故,赶紧也隐蔽到身后的土壕内。
  “啪啪!”
  双方开始交火了,子弹在细雨中无情地穿梭,有的钉进了树木,有的伴着人而倒下。
  胡子们的武器装备略显陈旧,一两支半自动步枪,几支手枪,剩下的几乎都是自制的鸟铳、土枪。而贼帮的武器有好几把德国产的,剩下的也俱是汉阳造。韩在渊腰间还有两枚德国产的手雷,这样威慑力就大很多。
第19章 矛盾生成(2)
  “张爷,贼帮的火力不弱啊,咱这么多人也没占啥上风。”一崽子边打边说道。
  张亭恪趴在壕边,压低脑袋,叹道:“好几把德国鬼子货,子弹一打连发好几颗。再看看咱们手里拿的啥?妈的,山里打鸟的喷子,顶个屁!没想到,这老头儿老谋深算,早有准备。唉,白爷有话,借此机会,必须全歼!”
  “他们要是回了三道砬子咋办?回了三道砬子就不好打了!”一崽子担心地问道。
  “回三道砬子?回吧,回去更是个死!这会儿那三道砬子怕是早让白爷给占了,回都没地方回。”张亭恪得意地说,“这就是一支孤军,打!往死里打!
  白爷说了,谁要是点了那老杨头儿,就给谁一娘们儿和二十块现大洋!”
  崽子们一听有女人和钱财,更是动力十足,不顾命地狂打,枪声刺耳。
  杨震一见胡子们的火力变猛了,心中暗道不妙,赶紧叫一贼徒回到三道砬子向木风生报信儿搬援兵。由于张慕秋伤势未愈,木风生并没有参加高全的送葬。现在贼帮老巢里,包括张慕秋在内共十余人,负责留守。
  “啪啪!”
  “嗒嗒!”
  双方交火激烈,暂时各有轻度死伤。韩在渊打急了,想摸出腰间的两颗手雷,却被一旁的杨震给摁住了,说:“先别用,万不得已时再用,它是现在唯一能保住退路的东西……”
  韩在渊会意地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狂扣扳机,口中大骂着:“操你祖宗‘松江白’!你这个无耻小人!败类!浑蛋!他奶奶的你净使阴招,你都坏了关二爷的名声……”
  “半斤,那边骂啥玩意儿呢?”张亭恪听见韩在渊的骂声,但是不是很清晰,就问一旁的崽子陈半斤。
  陈半斤稍思一会儿,说:“好像是骂白爷呢!”
  “骂白爷?”
  “对!”
  “呵呵,真是越活越腻了!”张亭恪冷笑了一声,而后摸了摸陈半斤的身,问道,“你身上的那颗自制手榴弹呢?给我!”
  “干啥啊,现在使啊?”陈半斤有些舍不得。
  张亭恪一急,把手伸入陈半斤腰间,一把拽出一枚手榴弹来。
  “干啥啊,张爷?真要炸啊?”陈半斤怔问道。
  “废话!不炸还留着它?炸!”张亭恪双睛冒火,打红了眼。
  陈半斤没敢再吱声,张亭恪咬咬牙,猛拉了一下手榴弹,用力地向贼帮方向抛去!
  “轰!”
  但听一声巨响,在贼帮内炸开了花,惨叫不堪,血肉横飞。
  韩在渊被飞来的手榴弹炸到了一边,庆幸的是爆炸中心较远,只受了点轻伤。不然,早就挂了。韩在渊抬起脑袋,扑了扑身上的土,第一想到的就是老爷子的安危。赶紧一骨碌爬起来,眼珠子四下寻望,轻声喊道:“老爷子,老爷子,您没事儿吧?!”
  此时的杨震脑袋上满是鲜血,抖了抖身上的土,回道:“没事儿,死不了……”
  “老爷子……”不远处也传来了徐在农的声音,慢慢地挪到了杨震的身边。
  韩在渊放了心,猫着腰来到杨震跟前,看到了杨震脑袋上的伤,忙扯下一块衣角,为杨震缠了伤口。接着四下望了一下,刚才的手榴弹炸死了五六个人,剩下的贼徒也多少都受了伤。看这情形,就算是接着打,也挨不了多长时间。
  “停火,停火,别打了,把子弹留着……”杨震示意别开枪了,贼徒们也都停了下来,简单地清理伤口。
  “咋办,老爷子?咱们人太少了,要不咱们撤吧!”韩在渊说道,“撤?再坚持一会儿,救兵马上就到了!”杨震缓缓说道。
  张亭恪那边见这边没了动静,自语道:“咋回事儿?没动静了呢?妈的,不会是全死了吧?”
  “八成是,八成是全死了!咱过去看看吧!”陈半斤点点头,虎声虎气地说道。
  张亭恪“啪”地狠拍了一下陈半斤的脑袋,骂道:“滚一边去!真他妈蠢,一枚手榴弹能炸死十多个人?真能扯犊子!”
  陈半斤脑袋吃痛,往回一缩,不做声了。
  张亭恪把手横在空中,向下按了按,表示别开火了。二十多个崽子莫名地停了枪,俱往张亭恪这边看来。
  “妈的,这帮贼串子,干什么玩意儿呢?咋不开火了呢?”张亭恪纳闷道。
  “计,一定是计!”陈半斤关不住自己的嘴,插了一句。
  “对啊,计,一定是计!”张亭恪觉得陈半斤说得有道理,笑着又拍了陈半斤的脑袋,“行啊,呵呵……”
  陈半斤胆怯地嘿嘿一笑,显出微微得意,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
  “都说这杨老头儿老谋深算,果然是!装死?让我们上去暴露自己,再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我就不上你的当!”张亭恪认为贼帮没动静是在装死诱敌,被自己揭穿了而得意不已。
  贼帮的人见胡子们也不打了,心里没底儿了,疑惑不已。
  “咋回事儿?胡子们咋也不开火了呢?”韩在渊挠挠腮,疑惑道。
  “是啊,这张亭恪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啊?”徐在农也是纳罕。
  杨震显得很冷静,轻咳了一下,说:“管他卖的啥药,就算卖的是砒霜鹤顶红,只要他不打咱们,给咱们时间等救兵就是好药!”
  正说间,一贼徒气喘吁吁地猫腰跑来,正是那个回三道砬子搬救兵的那个。
  杨震见到那个送信儿的,忙问道:“咋样?木老五他们啥时候来?!”
  那贼徒登时就哭了,说:“完了,完了,全完了……”
  完了?杨震等人顿时就急了,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慢慢说,把话说清楚!”杨震表情严肃地说道。
  “三道砬子周围全是‘松江白’的人,地上还看见了弟兄们的尸体,估计是出,出大事儿了!”那贼徒哭丧着脸说道。
  一听到这个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狠狠地炸到贼帮所有人的脑袋上,都蒙了!
  “大哥……五弟……”徐在农伤感道。
  “我现在就去救大哥和五哥!”韩在渊一时冲动,拔出枪拉开保险,就要往三道砬子奔。
  “老七,你要干啥?你现在去就是送死,你知不知道?!”徐在农一把拉住韩在渊。
  “你放开我!你徐老二怕死,我可不怕死!”韩在渊用力地摆脱徐在农的双手,徐在农就是死活不松手。
  杨震忽然叹了口气,挥挥手,说:“让他去,再送一条命给‘松江白’。
  现在是啥时候了,帮里少一个人,帮里的危险就多一分。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的,就最对不起帮里!小孩儿吗?这么冲动!”
  韩在渊不再挣扎了,一脸颓废地坐在那,不言语。
  “这个‘松江白’,帮咱们解了保安队的围,这回自己又想灭掉咱们。这是为啥呢?”杨震叹了口气,喃喃道,“莫不是咱们真的冤枉了‘松江白’,把他惹怒了?”
  此时的“松江白”已经包围了三道砬子,留守的贼徒们都被乱枪打死了,只剩下伤病未愈的张慕秋和老五木风生。
  “张帮主,别怪我,谁叫你师傅惹着我了呢?硬说是我扣了吴松冈几个人,这就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松江白”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要说你张慕秋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派人到保安队去救你!你说是不是?
  哎呀,这以后你的贼帮是没了,现在老杨头儿那边差不多也让张炮头他们给送走了。要说我把你们端了,也这么多年感情了,还真有些不忍心。可是,你们贼帮无理取闹冤枉我,还恩将仇报。这窝囊气你说搁谁能受得了?我也是一时之气,可是木已成舟,别太怪我太无情啊!”
  张慕秋虚弱的身体突地一凛,吐了口鲜血,失声道:“你……”接着就昏死了过去。
  “大哥!大哥!”木风生忙叫张慕秋。
  “白爷,他还留吗?”一崽子指着木风生说道。
  “松江白”看了看张慕秋,迟疑了一下,说:“留着,要不张慕秋咋办?”
  “白爷,说句我不该说的,您留着张慕秋干啥?”一旁的梁一眼问道。
  “呵呵,有用!”“松江白”冷笑了一下,说。
  在“大坟地”的路上,唐玉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满脸都是泥土,跟个泥猴儿似的。溜到杨震等人身边,问道:“都干啥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对面的张亭恪听到。杨震忙用手捂住唐玉弓的嘴,瞪了他一眼。
  “张爷,那边好像有人说话!”陈半斤耳朵灵,说道。
  张亭恪也听到了,点点头说:“废话,一定有人!妈的,不能这么耗着了,白爷不急我都急了!”
  “开火?”陈半斤试问道。
  “从两边绕过去,把他们围住,一网打尽,来个圈鱼!”张亭恪命令道。
  于是胡子分为两路,悄悄地行动了。
  “听,老爷子,对面好像有动静!”韩在渊觉察出了张亭恪的行动。
  “有动静?我咋没听出来?”唐玉弓眼睛一翻,说道。
  “我也听着了,老七说得没错……”徐在农眉头紧锁,眼睛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杨震静静地侧着耳朵,忽然惊道:“不好,赶紧撤!”杨震也觉出了张亭恪的行动,示意以最快的速度撤退。
  韩在渊谨慎地向其他贼徒晃了两下手,示意赶紧撤退,贼徒们会意,俱悄悄地向后撤退。
  “张爷,杨老头儿那边似乎有行动啊,要跑!”陈半斤外号“千里眼”,眼神特别好使,他看出了贼帮的撤退行动。
  “妈的,这个老滑头,想跑?能跑得了吗?”张亭恪冷哼道,“开火!
  开火!”
  张亭恪一声令下,所有胡子边包围边开火。
  贼帮等人也是且退且战,情况略显狼狈,浑身俱是黑黑的泥土。随着不断的枪响,又应声倒下了两个贼徒。
  “老爷子,使手雷吧?!再不使的话,咱一个都跑不了,全得被他们突突死!”韩在渊实在耐不下去了,激动地说。
  杨震顿了顿,把手伸向韩在渊,说:“给我一个……”
  “啊……”韩在渊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忙从腰间拿出一枚手雷递给杨震。
  “哎,老七,有没有了,给我一个!”唐玉弓见到手雷了,认为这是个好东西,威力大,能保命,就想朝韩在渊再要一个。
  韩在渊斜了唐玉弓一眼,没理他。
  徐在农在一旁说道:“你就别要了,就俩……”
  唐玉弓这时向四周看了一下,心中嘀咕道:“这‘松江白’的其余人咋不来呢?得想法子让他来点儿,一会儿保安兵上山了能痛痛快快地多剿点儿人,自己的功不就更大了吗?”
  雨依旧下着,似乎暂时没有停的意思。
  此时胡子们越来越近了,要想撤退只能走险道了,那就是不远处的沿山峭壁。
  “张爷,他们没地方退了,再退就是悬崖了。”陈半斤说道,“要不咱抓活的?”
  “抓活的?干啥?!有用吗?早晚得死!费那个力气干啥?那个力气留下不如找婊子用!”张亭恪虎眼冒光,说道。
  忽然!徐在农想到一个人来,说道:“萍儿呢?!咋没见到萍儿呢?!”
  对啊,张萍儿哪儿去了?激烈的战斗让他们忘记了张萍儿,幸亏徐在农此时想了起来。
  杨震心里一下子空了,慌道:“是啊,老十三的闺女哪儿去了?!”
  “是不是留在那边了?希望这丫头没事儿!”韩在渊也甚是担心。
  徐在农说道:“我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二哥!”韩在渊抢道。
  徐在农按住韩在渊的肩膀,郑重地说:“我是你二哥,你得听我的,我说我去就我去,你别跟我磨叽!”
  韩在渊又想开口,杨震示意韩在渊不要再和徐在农争了,那意思就是让徐在农去。韩在渊会意,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老爷子,我走了,等我找到了萍儿我就马上去找你们!”徐在农边装子弹边说道。
  “子弹无眼,一路小心啊……”杨震嘱咐道。
  “二哥……”韩在渊红着眼,说道,“快去快回……”
  “嗯!”徐在农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放心好了!”说罢,身子一闪,猫着腰向胡子的后方绕去。
  “松江白”的人已经把张慕秋和木风生带回了山寨里。由于张慕秋有伤,另外木风生还要医治张慕秋,所以“松江白”没有把二人关到票房(胡子关押人票的地方)里,而是关到了一间比较干净的屋子里面。
  “木先生,据我所知你没当贼之前在绥化地区是有名的大夫,是‘铁公鸡’
  的得力门生。”“松江白”在屋子里迈着方步,“哎呀,我这绺子里面就缺你这么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啊,木先生明白白某是啥意思吧?”
  木风生自然明白“松江白”的话,意思是让自己留在寨子里当胡子。木风生冷笑了一下,说:“承蒙白爷高看,在下没这个兴趣。”
  “呵呵,没兴趣不要紧,兴趣可以慢慢培养的嘛!”“松江白”把目光移向张慕秋,“木先生在不在这先搁下,现在首要的是把张慕秋的伤治好,木先生需要啥我都尽量地满足。”
  木风生终于听见“松江白”说了句人话,讽刺道:“白当家的真是菩萨心肠啊……”
  “呵呵,菩萨心肠不敢说,人性还是有的!”“松江白”听得出木风生的嘲讽,但是并没有生气。
  “人性?”木风生鄙视道,“白当家的也能说出人性二字来,在下真是佩服!不知白当家的会写人性两个字吗?”
  “木先生不但医术高明,没想到口才也这么好。”“松江白”不想再和木风生说下去,手一挥,“好了,木先生在这好好医治张帮主,白某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呵呵。”说罢,“松江白”等人向门外走去。
  “你会遭报应的!”木风生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突向“松江白”
  狂叫道。
  “松江白”没有回头,只是大笑道:“老子啥都不怕,还怕报应吗?哈哈……”
第20章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1)
  贼帮的人撤到最后一刻,已经是在悬崖边上了,胡子的枪声越来越响了,人也越来越近了。
  好深的悬崖啊,下面雾气缭绕,深不可测。唐玉弓小心翼翼地向下看了一眼,马上就收回眼睛,心中狂跳,长吁了一口气。
  “奶奶呀,这要是掉下去,骨头都得摔个稀碎!”唐玉弓把目光瞄向杨震,“老,老爷子,您出个主意吧!快点儿吧,那群疯狗似的胡子马上就赶过来了!”唐玉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爷子,咱不能在这干挺着,我倒有一条生路!”韩在渊的话如同那漫长寒冬的一缕春风。
  “快说说!要实在不行咱就投降得了……”唐玉弓情急之下连投降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都急成啥样儿了!
  韩在渊马上就瞪了唐玉弓一眼,刚要开口损几句,却听到一声大巴掌声。
  那个响啊!
  “投降?投降就不死啦?投降了‘松江白’就饶了你啦?醒醒吧,被他们抓了会死得更惨!说不定会让你看天死!”原来是杨震给的一记大耳刮,看来这杨老爷子是确实火了。
  唐玉弓捂着脸,似哭非哭的样子,弱弱地说道,“我错了,老爷子……老七,快说,啥生路啊?”
  韩在渊把手往一侧一指,说:“就是那条路!”
  几个人顺着韩在渊的手指方向望去,俱心凉了半截。这也算是一条路?这是一条一侧是峭壁,一侧是万丈深渊的毛道儿。这条毛道极窄,只有成人一只脚多一点的宽度,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下面的雾气之中,魂飞九天。天公不作美,偏偏现在又赶上了小雨,更是给险路的行走加大了难度。
  “老七,你不如说让我们直接跳下去算了!”唐玉弓撇着嘴说道,“这人能走吗?走上去就必死无疑!”
  “四哥,你走不走我管不着。但是我们得走!”韩在渊正色道。
  “那你先走走,给我们看看!”唐玉弓指着那条险道儿瞪大眼珠说道。
  被唐玉弓这么一鼓动,几个贼徒也畏首畏尾地不敢贸然行走。
  韩在渊一甩袖子,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阶,侧着身子,脚也劈开,成一字展开,谨慎地向另一侧挪动。几个贼徒看得大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暗自钦佩韩在渊的胆识。
  唐玉弓也愣在那儿了,直直地看着韩在渊行走。
  “还等啥?跟上!”杨震也大步上前,按韩在渊的样子背紧贴着峭壁缓缓移动。
  几个贼徒一见头头都上了,咱也跟上吧,要不然真要被乱弹穿成蜂窝了。
  所以,都一个接一个地上了石阶。
  最后就剩下唐玉弓了,一看全走了,缓过神来自己也赶紧跟上。
  胡子们在后面疯追着,突然陈半斤对张亭恪说道:“张爷,我想,咱们追上去也是白追!”
  “咋讲?”张亭恪微微一怔,问道。
  “前面虽然是悬崖,但是前面还有一条险路可走,我估计杨老头儿他们一定会冒死而行的!”陈半斤说道。
  “险路?我在风箱岭这么多年我咋不知道?”张亭恪说,“要是真的走那条险路咋办?咱也走呗!”
  “我看不妥啊……”陈半斤眉头微皱说道。
  “不妥个屁!那帮贼串子能走咱咋就不能走?!”张亭恪不服气。
  “张爷,莫不如让白爷他们在道的另一头堵住他们,不是更好?”陈半斤说道。
  “请白爷?”张亭恪顿了一下,“不妥吧?那岂不让白爷看不起了?”
  “咋能看不起呢?要是让这帮贼串子跑了,白爷就不只是看不起您了吧?”
  陈半斤说道,“人家是干啥的?当贼的,几乎天天在翻墙上房,咱们在身体灵活上肯定比不上这帮贼串子!想走险路追上去是不可能的,赶紧快马通知白爷围堵吧……”
  “那险道另一头是哪儿?”张亭恪突问道。
  “白马岩!”陈半斤说。
  张亭恪稍思片刻,渐渐明白过味儿来,觉得陈半斤说得有道理,说:“不跟你磨叽了,给你一匹马,赶紧点儿吧!”
  陈半斤驾着这匹快马很快就回到了山寨,通知了“松江白”。
  “松江白”一拍桌子,乐道:“好!”
  “白爷,让我带着几个崽子去吧,全拿枪给他扒拉到悬崖下面去!”在一旁的梁一眼要请缨前去围堵。
  “不用了,对付杨老爷子还是我去!还是我亲自送这个老家伙上佛祖那吧!”“松江白”冷笑道。
  “松江白”说走就走,亲领着几个崽子就向白马岩奔去。
  此时的徐在农一人行动,目标很小,不易被发现。一路疾走,很快就到了发生冲突的大路。大路两旁横七竖八地躺着双方的尸体,老六的棺材就停在大路的正中央,任由雨水拍打着。
  “张萍儿……张萍儿……”徐在农压低声音喊道。
  “呜呜……”不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
  “萍儿!”徐在农听出了是张萍儿的声音,赶紧循声找去。
  只见张萍儿紧缩在一个大坑内一动不动,这个大坑也正好只能容下张萍儿这么大的孩子。张萍儿浑身微微发颤,不断地抽泣着,嘴里还时有时无地念叨着“爹……”和“二皮哥……”
  “萍儿,我是你二叔!”徐在农走上前去。
  张萍儿听出了是徐在农的声音,缓缓支起身子,转过身来,见到了徐在农,眼泪又瞬间倾泻而出,上去抱住了徐在农,口中道:“二叔,我怕……”
  “好孩子,别怕,二叔不是来了吗?”徐在农抚摸着张萍儿的头发安慰道。
  接着,徐在农拉起张萍儿,“走,二叔带你走!”
  “去哪儿?回家吗?”张萍儿还不知道贼帮已经物是人非,惨遭夷平了。
  徐在农被张萍儿的话触动了心,伤感道:“回家……前面就是家了……”
  在领张萍儿走之前,望了一眼高全的棺材,决定把高全也弄走。于是用枪托把棺材的钉子撬了下来,封泥也给扒开了,拖出高全的尸体背在身上,领着张萍儿转向密林中,不见了踪影。
  县保安队里,孙彦青与李凤暄对饮已经到了尾声。二人均酒量过人,除去面色发红外,根本没有醉的意思。刚才李凤暄说话时还略显醉态呢,这会儿竟然给喝清醒了!
  “这酒喝得不爽,干喝不醉!没意思!”孙彦青拿筷子拍打桌子。
  “队长,这酒就不能喝醉喽,还有大事儿等着咱们去办呢!”李凤暄说道。
  “对对,醉不得,醉不得!”孙彦青恍然想起,“一会儿还要杀白鹤抓嘎啦呢,呵呵。”
  其实此时的李凤暄心中最惦记的还是自己家中的那个烟锅子。要不是那次讲和,知道张慕秋的身份已晚,一定要好好地盘问一下那烟锅子的下落。那烟锅子的秘密已经又在北满流传开来,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这个传说了。李凤暄确定,自己家里的那个一定就是藏有龙脉地宫的那把烟锅子!孙彦青对烟锅子的事儿并不上心,他只是想剿掉“松江白”这么简单。
  “报队长,机会来了,机会来了!”但听见霍三七从外面三步并两步地急走进来,面带夸张的喜悦神情。
  “奶奶的,没规矩!就这么进来,是个当兵的吗?!”孙彦青示意霍三七重进,“重报!”
  霍三七弄了一鼻子灰,果然乖乖地重报了一回,说明了事情。无非就是“松江白”出动,去围堵贼帮的事儿。
  孙彦青听得真切,大拍桌子,笑道:“太好了,走,马上走,去风箱岭!”
  说着大步往门外走。
  李凤暄笑了一下,紧随其后。到了院子里,三十多名保安兵早已列队待命。
  杨震等人还在悬崖上缓慢而艰难地前行着。韩在渊在最前面,已离杨震有好几米的距离了,杨震和其他几个贼徒的间距并不远。唐玉弓在最后,距最后一个贼徒五米多远,因为太害怕所以走得极慢。
  “等等我,别走那么急啊……”唐玉弓哭丧着脸说道。
  “四哥,快跟上了,别让胡子逮着你!”韩在渊在最前面大声喊道。
  唐玉弓马上回头向另一面望了望,因为这个峭壁是成弧形的,此时已经根本就看不见来时的路了。
  “快吧,那么快就不怕掉下去!”唐玉弓气呼呼地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啊”的一声,唐玉弓前面的一个贼徒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唐玉弓眼睁睁地看着掉下去的!
  “四当家的,求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一贼徒抱怨道。
  唐玉弓此时被吓得立马就不走了,停在那不动了。
  杨震看到唐玉弓不动了,沉声道:“还不走,等着雨水把你冲下去?!”
  唐玉弓缓过神来,尽量地加快脚步靠了上来。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杨震等人纷纷过了峭壁的险道,踏上了白马岩。
  白马岩,顾名思义,就是在这块儿地方有一块儿大岩石成白色,形似一只狂奔的骏马。
  几个人平安地到了白马岩,唐玉弓吁了一口气,说:“真是从鬼门关上绕回来了!”
  其他人也没有理会唐玉弓,任由他感叹。
  “老爷子,现在咱们该去哪儿?”韩在渊问道。
  杨震眯着眼睛,轻捋了几下胡子,说:“现在帮肯定是没了,老十三和木老五生死未卜,吴老三又下落不明,徐老二去找老十三的闺女也不知找到没有。
  唉,往哪儿去?咱们现在首要就是回三道砬子,看看情况。”
  几个人刚要走,忽然前面“松江白”领着几个胡子过来了,二话没说,掏出枪来就冲着杨震等人射击。
  事情来得突然,太突然!
  杨震虽老,但是反应极快,把几个人往旁边猛推,大喊:“快闪!”
  几个人都被杨震推到了大岩石后面,自己也一个地滚翻躲了起来,接着均拿出枪来开枪还击。
  “啪啪!”
  “松江白”没想到贼帮的人反应如此之快,赶紧也下马躲避。
  毕竟“松江白”的人数众多,刚打不一会儿,贼帮就已经坚持不下来了,明显趋于弱势。
  “松江白”大喜,说:“好,打得好!要的就这种感觉!”看“松江白”
  的表情,有些丧心病狂的嫌疑。
  “奶奶的,啥大风大浪我没见过?老夫今儿个莫不是就命断于此了?”杨震已经忧虑了,更多的是不甘心。
  “老爷子,咋办啊?!”韩在渊边打边喊道。
  “老爷子,要不咱们撤吧?!”唐玉弓说道。
  “撤?!往哪儿撤?后面全他奶奶的是悬崖!”杨震真的被激怒了,也逼急了,狂喊道,“打,和他们拼了!反正帮也没了!”
  贼帮几个人一听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心中一横,准备决一死战!
  “兄弟们,天要亡咱们贼帮!咱们既然杀不出去,咱们就和这帮崽子拼了!
  杀一个赚一个,宰一对儿赚一双!如果大当家的还活着,每年的七月十五会给咱们送钱的,要是大当家的也没了的话,咱就去陪陪他,好兄弟永远在一块儿,省得寂寞!”韩在渊心中五味杂陈,向在场的贼帮的人喊道。
  几个贼徒听了韩在渊的话,俱心中落寞,不是滋味。想想贼帮在风箱岭已经都五年了,这一瞬间就没有了。并且张慕秋对每一个帮众都非常好,赏罚分明,贼徒怎能甘心张慕秋一手创建的贼帮就毁于一旦呢?有的贼徒哭了,这不是惧怕的泪水,而是一种不甘与愤怒。有的面色紫红,怒火熊熊燃烧,牙齿“咯吱咯吱”作响,恨不得撕碎“松江白”这个狗娘养的!
  “还等啥?兄弟们!装好你的子弹,准备好你的尖刀,杀啊!”一崽子也是愤怒难当,激情似火,声嘶力竭地喊道。
  贼帮现在虽只有七八个人,但是此时却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因为他们已经是背水一战,可能侥幸逃脱,更可能丢失性命。死亡是人人恐惧的,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人会爆发出惊人的能力!
  “白爷,几个贼串子瞎嚎什么玩意儿,干脆解决掉得了!”一崽子听得不耐烦了。
  “松江白”听得贼帮等人的豪言壮语,不屑地冷哼道:“嚷嚷,让他们嚷嚷会儿,咱就当听听他们的临终遗言了,呵呵。再搁一会儿啊,咱想听这帮贼串子的声儿都听不着了。”
  “啪啪!”
  贼帮的枪声开始激烈与密集起来,仿佛此刻的子弹都挂着火焰,带着仇恨,横冲直撞地奔向“松江白”一方。
  “松江白”一见贼帮的火力突然变得猛烈了,暗道:“娘的,垂死的耗子不老实啊,一点儿不假!打,老子让你打!”说着,示意左右猛打猛放,让肆虐的子弹把贼帮等人射穿成蜂窝煤!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人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此时的孙彦青一伙保安兵已经随着霍三七正冲白马岩狂奔而来,途中已经依稀地听到了激烈的枪声。
  “好,来得正好!”孙彦青乐道,“打吧,打吧!死得越多老子越省事儿!”
  “队长,我咋感觉周围有眼睛在瞄咱们呢?”李凤暄忽然觉得四周情况异常。
  “眼睛?”孙彦青先是一愣,而后哼道,“现在到了‘松江白’的地界儿了,能没有眼线吗?不用担心,现在‘松江白’已经不是咱们的对手了,他们已经兵分两路了,咱们一路一路地收拾!”
  林子里确实有暗线,哨兵火速跑回寨子禀报梁一眼。梁一眼一惊,差一点儿没站稳,颤声道:“啥?保安兵上山了?!”
  那名哨兵也是慌张得一个劲儿点头。
  “这可咋办?咋办啊?”梁一眼焦急地在屋子里踱着步子,突说道,“快,快通知白爷和‘张炮头’他们,说保安兵来了,赶紧回寨子!”
  两个崽子火速分别去通知“松江白”和“张炮头”。
第21章 螳螂在前黄雀在后(2)
  “啪”的一声枪响,李凤暄发现了给“松江白”送信儿的崽子,结果了其性命。另一个崽子正火烧火燎地赶往张炮头哪里。
  很快,保安队就到了白马岩。孙彦青命令所有保安兵隐蔽起来,并且疯狂射击,不管对方是那一伙的。
  “啪啪!”
  “嗒嗒!”
  “松江白”听到背后有枪响,接着自己人就倒了三四个。“松江白”定睛一看,原来是保安兵。心头一震,知道自己已经处于险境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娘的,保安兵咋来了?梁军师咋没来报信儿呢?”“松江白”纳罕道。
  “弟兄们,咱们的好日子到了,灭了前方一伙胡子,咱们回家杀猪过年了啊!”孙彦青举枪高喊道,可看出一脸的悦色。
  “老爷子,好像是保安兵?”韩在渊看到孙彦青,对杨震说道。
  杨震也识得孙彦青,这才几天的工夫,没忘。
  “孙彦青下了一步好棋啊……”杨震感叹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咋办?”郭举问道。郭举是贼帮中一位受过良好教育的先生,算是帮中的智多星,作为军师一角色。他虽不是贼帮七兄弟中的,可是他的地位很特殊,是在七兄弟之外的不是八当家的八当家。
  “咋办?”杨震眼珠一转,说道,“趁着保安兵打‘松江白’的机会,咱们赶紧往一旁的密林里撤!”
  “松江白”前后受敌,由于保安兵在后,并且火力比较猛,所以更多的人在向保安兵射击。贼帮的人说撤就撤,不敢再耽搁时间。
  几个人边打边挪,慢慢地往一旁的密林里蹿。李凤暄眼快,发现了贼帮的举动,灵机一动,大喊了一声:“唐老四!”
  唐玉弓听李凤暄这么一喊,顿时脑子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因为机会到了!
  杨震等人也听见了李凤暄的喊声,俱是一怔。就借着一怔的一瞬间,唐玉弓一把揽过杨震,用左臂死死地钳住了杨震的脖子,并用枪顶着杨震的头。
  贼帮几个人大惊,对唐玉弓这一举动猝不及防。
  “唐老四,你要干啥!”韩在渊大声质问道。
  唐玉弓冷笑了一下,略带一丝无奈,说:“对不住了,兄弟们,我也不想这样。我中了保安队的毒,我若不帮着他们办事儿,我就得死!”
  “我说你咋最近怪怪的,闹了半天你是内鬼!”韩在渊也举枪指着唐玉弓,狠狠地说道。
  “咱别说废话了……”唐玉弓说道。
  唐玉弓未说完,韩在渊一句话截道:“少他妈咱咱的,你不配!因为你就他妈的不是人,是狼下的,不,是狼狗下的!”
  “别骂了,自从我叛变那天,我就知道我不配做人了,我就是一条狗!一条疯狗了!”唐玉弓的表情扭曲,似乎真的像一条疯狗一样。
  “唐老四,你手可悠着点儿,别手一哆嗦,伤了老爷子!我跟你没完!”
  郭举也是双睛冒火,指着唐玉弓说道。
  唐玉弓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被身后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就这一瞬,杨震双臂一翻,顺着劲儿就挣脱了出来,一个地滚翻往韩在渊这边滚来。
  唐玉弓一见杨震脱手,忙开枪射击。
  “小心,老爷子!”郭举发现唐玉弓已经扣动扳机,子弹飞速射向杨震,一个飞身,把杨震撞向一旁。
  “啊!”子弹无情地打到郭举的胸口,当场毙命。
  韩在渊眼睁睁地目睹这一切,红了眼,开枪就点唐玉弓。唐玉弓自知不妙,转身就跑。正巧下面是一个坡,人一慌张就滚下坡去,像一个大肉球。
  杨震见情况紧急,本来是不想带上郭举的,但是兄弟情深,韩在渊非要背上郭举一起走。杨震拗不过,就命仅剩的一个贼徒背着郭举顺着斜坡急匆匆地向林子中行去。
  本来是想一网打尽的,没想到保安兵的到来倒是成全了贼帮几个人。“松江白”就不好过了,带的人都快被打光了,自己的左臂也挨了一弹。
  “白爷,我来了!”说话的正是张亭恪,张亭恪带着几个人来,来救“松江白”。
  “哈哈……又来送死了一伙,好,来吧!”孙彦青见又来了一伙,拍手乐道。
  “啪啪!”
  张亭恪领的人也都疲惫不堪了,并且也就七八个人,所以孙彦青不足为惧。
  打到最后,只剩下了张亭恪携着“松江白”骑着高头大马往寨子方向逃去。
  孙彦青本来要追的,李凤暄阻止了,说:“队长,且不用追他,他那寨子想必也是一座空寨了!等会儿咱们去一把火烧了它就是了……”
  孙彦青稍思片刻,点头道:“好!”
  张亭恪与“松江白”逃回寨子,寨子里仅剩下七八个崽子了,命赶紧离开风箱岭,要不然性命不保。于是,“松江白”弃寨而逃,带上了张慕秋和木风生。一伙人走了一条暗道,投奔了“大酱缸”的绺子。
  孙彦青等人很快就来到了“松江白”的寨子,正如所料的那样,寨子里的人都已经不见了,所有方便拿的财物都被拿走了,当然包括那幅“塞外秋光图”。
  孙彦青命保安兵把剩下的财物通通装到袋子里,装不上的就抬着拿走。其实“松江白”的寨子并没有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孙彦青看了看这些破破烂烂所谓的财物,很是生气,感觉这仗打得有些亏了,没捞到啥好处。
  “奶奶的,真他妈的穷!”孙彦青越想越生气,一挥手,下令道,“放火!
  全烧了,烧干净点儿!”
  保安兵得令,马上就在易燃的地方点了火。瞬间的工夫,火就着了起来,火势迅速蔓延,转眼间火苗已经蹿到了房顶。
  孙彦青望着被火海吞噬的寨子,心中既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有一种失去对手的落寞。其实,更多的是对财物的所得太少而气愤。
  李凤暄看得很明白,说:“队长,贼帮要比‘松江白’的腰粗……”
  孙彦青马上会意,说道:“走,去三道砬子!”
  李凤暄满脑子都是那把烟锅子,适才这般说,也无非就是想去三道砬子找那把秘密的烟锅。
  唐玉弓从山坡上滚下,受了些皮外伤,此时只想到两件事,一件就是拿解药,另一件就是回贼帮取烟锅子。一路谨慎地来到了三道砬子。满地的贼徒尸体,唐玉弓看着看着,竟流下了几滴眼泪,叹道:“别怪我唐玉弓,要怪就怪保安队,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夜里别找兄弟我啊……”说了几句,又反复念了几句“阿弥陀佛”。警惕地看了下四周,身子一闪,钻进了贼穴之中。
  正当唐玉弓拿着烟锅子准备出去时,突听见了保安队的声音,感觉不妙,忙又把烟锅子藏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去,招手道:“哎……孙队长!”
  孙彦青抬眼看见了唐玉弓,侧首对李凤暄说:“这不是那个唐老四吗?”
  李凤暄点头称是,而后问唐玉弓:“唐老四,你回贼帮干啥?”
  唐玉弓眼珠一转,说:“哦,我一猜孙队长和您就会来三道砬子,所以我就……呵呵。”
  唐玉弓知道贼帮的藏宝室,领着孙彦青等人来到藏宝室,炸开石门,装了好几袋子的珠宝古物,满载而归地回到了县大衙门。一小部分送给了县长,一大部分自己留下了。
  夜里,唐玉弓找到李凤暄要解药。
  李凤暄说:“解药我倒是有,但是你得再为我办一件事儿!”
  唐玉弓问道:“李副官,您有啥事儿尽管吩咐。”
  李凤暄说道:“张慕秋盗走了我爹的一把烟锅子,你去帮我找来,就在你们帮内。”
  唐玉弓眼珠子一转,应允道:“嗯,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唐玉弓嘴上虽说应下了,但是心中还是盘算着怎么得到解药。因为,那把烟锅子既然是个大宝贝,怎么可能给李凤暄呢?
  清晨,石老汉一大早就起来了,吩咐佣人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二皮所用的物品。今天石老汉要把二皮送到沈阳去,昨天特地到县里找了一家最好的镖局,担当护送二皮的重要任务。
  对于出远门,二皮并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而是当做一件好玩儿的事儿。
  二皮并没有表露出留恋父母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自己和石老汉夫妇相处时间较短的原因吧。一切准备完毕,石老汉陪同镖师们一起上了大路,踏上了奔往沈阳城的方向。待镖车走后,石大娘跑出门远望着已去的马车,双眼落下了眼泪。
  茂密的树林里,唐玉弓疯跑着,似乎没有方向,唯一的方向就是前方。唐玉弓昨夜偷偷地潜入李凤暄的卧室,盗走了解药,又连杀了几个保安兵,连夜跑回三道砬子取走烟锅子,准备远遁他乡,隐姓埋名。
  李凤暄发现了唐玉弓盗走解药,大怒不已,断定烟锅子就在唐玉弓的手里,要不然唐玉弓怎么不去找烟锅子呢?
  孙彦青终日地喝酒度日,晚上做梦都是数财宝,或者得到县长的一顿夸奖。
  绥海县如今是太平了,大户人家被盗事件几乎绝迹了,下山绑人票抢粮的事儿也消失了。
  赶了四天的路,下午终于到了沈阳城。石老汉指引镖头来到一座宅子门前。
  这宅子不大,但是古香古色,门前种的都是些花花草草,可见主人的雅致。
  “当当……”石老汉叩了几下门环。
  不一会儿,走出一家丁,打开门上下打量着石老汉,说道:“您是……石大爷吧?”
  石老汉点点头,称是。
  “请进,我们老爷都等您好几天了!”那家丁说道。
  镖师们收了石老汉的剩余镖钱走了,石老汉领着二皮随着那家丁进了院子。
  这宅子的主人叫谭客卿,年龄在五十多岁,是沈阳城祥隆当铺的掌柜的,颇有家资。妻子早亡,唯有一子一孙。谭客卿见到石老汉很是高兴,忙请到正屋,看座泡茶。
  “哎呀,真是有年头没见着了。”谭客卿感慨道。
  “是啊,有二十年了吧?不,十八年!十八年整!”石老汉扒拉手指头说道。
  “老石啊,你记得还真清楚,呵呵。”谭客卿转头看了看二皮,“是这孩子?”
  石老汉点点头,说:“是,他叫石玉来。”
  “石玉来……好名字!”谭客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这小子,虎头虎脑的,看着都招人稀罕,呵呵!”
  两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谈了好长时间,叙多年前的往事,时而二人拍手大笑,时而失落轻叹。傍晚谭客卿准备了丰盛饭菜,二人又推杯换盏,好不快乐。
  二皮和谭客卿的孙子家旺在院子里面的园圃里捉蛐蛐,家旺比二皮小两岁,长得有点儿胖。玩着玩着,很快两个小孩儿就成了好朋友。
  就这样,石老汉把二皮托付给了谭客卿,并给了一些钱,谭客卿坚决不要。
  石老汉无奈,就把钱给了谭客卿的孙子家旺,让家旺在自己走后把钱给他爷爷,家旺听话地点点头。
  石老汉在谭客卿家住了三天,这三天谭客卿领着石老汉游遍了沈阳城,尝遍了沈阳城的美味。
  石老汉要回绥海县时,二皮还笑着和石老汉打招呼:“爹,您啥时候来接我啊?”
  “玉来,等你长大了爹就来接你了!”石老汉微笑着招手,“要听你谭大叔的话,别惹你谭大叔生气啊!”
  二皮用力地点点头,道:“知道了,爹再见!”
  石老汉转身走的刹那,眼睛瞬间湿润了。他知道,自己也舍不得二皮。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也不知过了多久……
  夜里,外面雷雨交加,一个家丁急慌慌跑进谭客卿的卧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玉来少爷,玉来少爷浑身都是大红点子,而且在地上痛苦地乱滚呢!”
  谭客卿一怔,忙一路小跑来到二皮的卧室,见二皮光着身子,似乎很热的样子,浑身都是大红点子,在地上打着滚儿,撕心裂肺地喊叫。
  “快,快请大夫!”谭客卿急了。
  不一会儿,一位大夫来了,但是看了半天也没弄出了个所以然来,只是叹道:“这孩子浑身都是针灸留下的痕迹,是中了针毒。恕在下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谭客卿把那位大夫大骂了一顿,赶出了院子。正当一屋子人急得不行,眼瞅着二皮痛苦束手无策时,一位做饭的老妇人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高人,我儿子得过一种怪病就是他治好的……”
  “谁?”谭客卿忙问。
  “我也不知道叫啥,反正住在蝲蛄胡同第三家,人都叫他铁师傅。”老妇人说道。
  谭客卿马上命人把那位铁师傅请到了家中。这个铁师傅六十多岁的模样,胡子就已经花白了,脑袋上的头发稀少,还有块显眼的疤痕,看起来挺吓人。
  铁师傅看了看二皮的身上,突然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阴阳针……”
  “阴阳针?”在屋的都没有听说过,好奇地看着铁师傅。
  “能救吗,铁师傅?”谭客卿担心地问道。
  铁师傅眯着眼睛,点点头,说:“可以,不过你得说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绥海……”谭客卿看着二皮痛苦的样,心一横说道。
  铁师傅似乎知道了什么,接着就拿出一盒针来,为二皮全身布针。
  一个多时辰,二皮从昏睡中苏醒过来。身上的大红点儿已经不见了,适才的恐怖症状都消失了。
  “真是神医啊,真是太谢谢铁师傅了!”谭客卿万分感谢道,说着就递给铁师傅二十块大洋。
  铁师傅接过钱,转身走了。
  原来,这位铁师傅就是木风生的师傅“铁公鸡”谢秋风。
第22章 初露锋芒(1)
  时光飞逝,一转眼,已经过去四年了。
  1931年,日本关东军发动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
  九月十八日一夜之间,由于当时驻守在北大营的东北军第七旅毫无防备,且曾听过张学良东北军不得抵抗的训令,驻守部队并未作出激烈的反击,万余名的东北守军被只有五百人左右的日本关东军击溃,实为国人之奇耻大辱。
  由于以张学良为首的东北军遵循了国民中央政府蒋委员长的“不抵抗政策”,导致了关东军很快占领了沈阳城。不到半年的时间,东北三省的大部分锦绣河山和三千万同胞就惨遭日本关东军铁蹄的蹂躏。
  1931年冬,沈阳城内。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大雪连日地下,厚厚的积雪覆盖在苍茫的大地上,着了一身漂亮的银装。祥隆当铺里,谭客卿的儿子一身厚厚的棉服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正站在柜台内给一人当东西。谭客卿的儿子叫谭炎,年方三十六岁,生得较瘦弱,面容俊朗,一副儒雅之相。
  “闪开闪开,都他妈的不想活了!快给皇军让路!”一阵尖尖刺耳的喊骂声从门口传来,不一会儿只见小孟八带着几个日本兵闯了进来。把正在屋子里当东西的人吓得都慌张逃遁,甚至有的人东西都拉下了。
  谭炎一见是日本兵来了,自知是来者不善。笑脸相迎道:“皇军,有啥事儿吗?”
  为首的日本兵并未言语,小孟八贼眉高挑,撇着耗子嘴说道:“皇军今天是来收税钱的!”
  谭炎一怔,微笑道:“税钱已经交过了啊,咋又来收钱呢?”
  为首的日本兵没听懂,示意小孟八给其翻译。翻译后,为首的日本兵大怒:
  “八嘎!”然后对小孟八说了几句,显得很不高兴。
  “皇军说了,祥隆当铺是特别关照户,当然要收额外的特别关照钱。哪来那么些废话,皇军能乱收你们钱吗?再不交钱皇军不高兴了可就要见血了!”
  小孟八脖子挺着,趾高气扬地说道。
  谭炎知道日本兵啥事儿都能干得出来,但是这税钱也不是说交就交的,交不交还得老掌柜的谭客卿说了算。可现在谭客卿不在沈阳城内,这下可难住了谭炎。谭炎急得一头汗,说道:“皇军,我们掌柜的现在不在家,等回来了说一声再给您,看咋样?”
  小孟八和为首的日本兵又是一阵交头接耳,接着小孟八说道:“谭少掌柜的,谭老爷子不在家,你就是掌柜的。咋的,这主都做不了?”
  “真是做不了这个主,抱歉啊皇军……”谭炎点头哈腰地说道。
  小孟八对为首的日本兵又是一阵连说带比画。那为首的日本兵暴怒:“八嘎!”身后的几个日本兵俱愤怒地举起步枪冲着谭炎。
  谭炎吓得身子一歪,差点儿没坐那,说道:“皇军,皇军,息怒息怒……”
  躲在柜台后面的二皮和家旺正在下象棋,听闻柜台处有动静,俱把帘子撩开一个缝儿观望。正当日本兵举枪冲着谭炎之际,家旺牙齿“咯咯”作响,二皮也是愤怒难当。
  现在的二皮年方十八,正值血气方刚时期。较小时候相比,个头蹿了不少,大概在一米七三左右,只是仍身体干瘦,而且脑袋还是那么大。至于家旺,较二皮小两岁,现年十六,个子比二皮矮点儿,胖乎乎的。二人均在沈阳慧人私人学堂念书,可如今学堂被伪警察署查封,说是该学堂传输学生抗日思想。
  二皮冲着家旺说了几句,家旺“嘿嘿”一笑,二人转身从后门溜了出来。
  在后门的门口,二皮拿着一把大铁锹,家旺在柴火堆拾了根较结实的枣木棍。
  二人绕到当铺前门,蹑手蹑脚地靠近几个日本兵。
  “谭少掌柜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这皇军可不讲情面,区区五十大洋,你交了不就得了吗,干啥要找不自在呢?”小孟八捋了捋稀疏的鼠须,“别说这五十大洋了,就是一把火把你这破铺子烧了,你敢放个屁吗?”
  谭炎性子比较懦弱,被日本兵吓得已经双腿乱颤了。想交这五十大洋,又惧怕老爷子回来训斥,左右为难。可是如今几把枪正指着自己,性命难保啊。
  一急,身子剧烈地晃了一下,日本兵以为他要跑,于是“当”的一枪打到了柜台前的护栏上。
  谭炎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一动不敢动了。
  二皮给家旺使了个眼色,家旺点点头。二人猛冲上去,二皮抡起铁锹“当”
  的一声,一个日本兵脑袋被开了瓢,鲜血喷了二皮一脸。家旺扬起大枣木棍用力一扫,立马就放倒了一个准备转身的日本兵。剩下几个日本兵缓过神来,枪口朝向二皮和家旺。说时迟,那时快,好一个虎胆少年!二皮别看干瘦,但是身子甚是灵活,快速地转到两个日本兵身后,狠狠地猛拍了两下,“当当”两声又有两名日本兵脑袋开花。现在仅剩下为首的日本兵和小孟八了,都被这一瞬间吓得惊慌失措。那为首的日本兵大骂“八嘎”,而小孟八忙掏出王八盒子瞄向二皮。
  “当当当”几发子弹全部打到了铁锹头上,把挂在上面的尘土纷纷震落下来。
  二皮也是心中一凉,适才好险,差点没了性命。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你“八嘎”还是“九嘎”的,放倒你个狗日的!家旺也不逊色,上前一阵猛抡,把为首的日本兵帽子都打掉了,正好落到家旺脚下,家旺朝帽子狠跺了几脚。
  谭炎被这一幕吓呆了,已经忘记叫喊儿子家旺和二皮了。身子窝在柜台下面,双手抱头,浑身瑟缩。
  “啊!”二皮一个大铁锹砍到了为首的日本兵的腿上,一声惨叫,瘫倒在地,枪也因为吃痛撒手落到了地上,口中仍始终大骂:“八嘎!八嘎!”
  小孟八见日本兵受伤,忙扶起日本兵朝门外奔去。二皮和家旺追到门口,二皮猛扔大铁锹,但是没打到小孟八和那名日本兵。家旺见二皮扔了,自己也使劲地把枣木棍朝不远处的小孟八和日本兵甩去。
  “哎哟!”正正好好,大枣木棍结结实实地落到了小孟八的脑袋瓜上,登时一个大包隆起。小孟八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扶着腿受伤的日本兵,样子狼狈至极。沿街的商贩和行人在小孟八和日本兵走远后,均纷纷鼓掌叫好。
  二皮和家旺见小孟八和日本兵狼狈地逃远,开心地相视一笑。二人忽想起柜台内的谭炎,转身来到柜台内。家旺扶起父亲,谭炎面色惨白,似乎还没有从适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口中有气无力地说道:“完了,完了……你们两个真是小阎王啊!杀,杀了日本兵麻烦大了……”
  二皮用手抹了抹脸上尚未干的血迹,道:“那几个日本兵就是该杀!”
  “哎呀,我说玉来啊,是该杀,可该杀也不能杀啊!”谭炎道,“日本人惹不得的……”
  家旺满不在乎地道:“爹,怕啥?杀的就是他日本人,杀一个就少一个!
  谁让他先惹咱了!”
  “我说傻孩子啊,你杀几个日本兵顶个啥用啊?日本兵那么多,你能杀得完吗?”谭炎被二皮与家旺的举动吓怕了,担心日本兵找上门来,到时候就不好办了,说不上要被处死或关大牢的,“快走吧!等一会儿日本兵来了就不好办了!”
  二皮看了看家旺,家旺看了看谭炎,说:“爹,我俩走了你咋办?我们不能扔下你不管!”
  “别磨叽了,快走!你是咱们老谭家独苗儿,你要是有事儿了,爹都没法向列祖列宗交代!”谭炎用力地向外推着家旺,“千万别回家!你俩去海城叫宋家桥的一个村子,找一个叫宋连的人,说你是谭炎的儿子,他就会收留你俩的!等风声过后,我再去接你俩!”
  “我俩走了,你咋办?”家旺问道。
  “我没事儿,别担心我!快走!”谭炎喊道。
  家旺迟疑了一会儿,二皮拽着家旺的衣角,说:“家旺,走吧……”
  二皮和家旺拿了些盘缠,偷偷地混出城区,向辽南方向行去。
  就在二皮和家旺走了不一会儿,一帮日本兵闯进了祥隆当铺,抓走了谭炎。
  同时,谭家的宅子也被日本兵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在外地的谭客卿很快就知道了这个坏消息,夜里悄悄地赶回了家。在暗处,发现宅子已经警备了日本兵,趁着夜色来到了好朋友薛丙一的家中再稳商对策。
  薛丙一是谭客卿的挚友,早年二人合伙在小兴安岭一带倒腾山货的时候出生入死。被小兴安岭的胡子马帮堵过多少次,一起在鬼门关门口绕过,刀尖儿上舔过血,可谓生死至交。
  月色暗淡,一片灰蒙蒙笼罩着整个世界。薛丙一家,一个不大的庄院。
  薛丙一一听谭客卿家中出了大事,安慰道:“老谭啊,别着急,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谭客卿愁眉哀目,叹道:“咋能不急啊,谭炎被日本人抓去了。到了日本人手里,怕是没好儿。谭炎这孩子性子懦弱,怕是他吃不了那个罪哦……但是值得欣慰的是,听说我那孙子家旺和石玉来逃了。要是都落到日本人手里,我这把老骨头也自个儿扎到坟堆里算了!那就没法活了……”
  “这两个孩子真是不错,这么小就敢杀日本人,不简单啊……”薛丙一慨叹道,忽觉得石玉来这个名字生疏,“石玉来是谁?”
  “这个石玉来啊,我一说他爹你就知道了!”谭客卿舒缓了口气,“黑龙江绥海的石老二……”
  “石老二?”薛丙一眼珠一转,恍然道,“莫不是当年一起在小兴安岭时同住一家店的那个淘金人石老二?”
  谭客卿点点头,说:“正是。”
  “哦……”薛丙一也点头道,“怪不得,虎父无犬子啊……”
  “唉,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谭炎救出来,然后找到家旺和玉来。”谭客卿叹道,“日本兵还把我的宅子围上了,这群王八蛋!”
  薛丙一长吸了口气,缓缓吐道:“想救出谭炎不容易啊……况且,还不知道谭炎被关到哪里了……”
  “路上我打听了,听说在城北关押所。”谭客卿说。
  “城北关押所?”薛丙一轻捋了下胡子,“我倒是有个牢头朋友在里面做事,先打听打听里面的情况。”
  当夜,谭客卿就住在了薛丙一家中。次日一早,薛丙一便找到那位牢头。
  那位牢头姓何,四十多岁。“九一八”之前在沈阳警察局关押所做事,日本人占领沈阳后无奈之下才到了城北关押所。
  城北关押所,原系沈阳市警察局的第二关押所,相当于现在的分拘留所。
  如今被关东军利用,顺理成章地成了伪警察署的最大关押所,所长是名叫小野福吉的日本人。此关押所虽在伪警察署的管辖下,但是却用一个日本人做所长,可见此关押所的重要性。
  “薛先生,您找我?”何牢头问薛丙一。
  “嗯。”薛丙一点点头,而后左右留意一下,“我有个事儿要麻烦你,老何。”
  “薛先生,您这是说哪的话。别说麻烦,吩咐就是……”何牢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这么个事儿……我有个至交的儿子听说就关在你们所里了,我想劳烦你打听一下,在哪个间儿,要怎么处置……”薛丙一说道。
  “哦……”何牢头问道,“叫啥名?”
  “祥隆当铺的少掌柜谭炎……”薛丙一回道。
  “谭炎?!”何牢头眼睛瞪得极大,“他犯的事儿可大了!伙同两个小小子杀了好几个日本兵,那可是死罪!那两个小小子还在抓捕之中……”
  “死罪……哦,听说啥时候执行了吗?”薛丙一顿了一顿,问道。
  “没听说……”何牢头摇摇头,突道,“不过,听说要把那两个小小子抓到之后一块儿处置……”
  薛丙一听到“一块儿处置……”这句话时就放心了,说明解救谭炎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何牢头听薛丙一的言语有些不对劲,感觉不只是问问那么简单,于是近一步低声问道:“薛先生,恕在下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说。”薛丙一表情淡然。
第23章 初露锋芒(2)
  “您莫不是想……”何牢头的声音又压低了一些,“莫不是想劫狱吧……”
  薛丙一神情很镇定,说:“是……不过,还需要你的帮助……”
  何牢头心微微一震,前后思量一番,叹道:“反正我也不想再为小鬼子做事儿了,走在道儿上我都感觉比别人矮半头,活得憋屈!承蒙薛先生信得过在下,给在下一个挺直腰板儿做人的机会!”
  “老何,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答应帮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不为小鬼子做事儿自然好,要当就当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薛丙一拍了拍何牢头的肩膀。
  “薛先生,您吩咐吧,我该咋做?”何牢头表情坚定十足地说。
  薛丙一贴耳悄言了几句,何牢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薛丙一为谭炎的事情奔走了一天之后回到家中,谭客卿已经等候多时。薛丙一告诉了谭炎在关押所中的情况,安慰谭客卿不要着急。
  “老谭啊,不要着急,关东军一天抓不到玉来和家旺,谭炎就不会被处死。”
  薛丙一道。
  谭客卿叹道:“你那牢头朋友虽是那么说,可不保准儿中间出变故,出岔子啊……所以,还是尽快想办法把谭炎救出来。时间长了,就算不处死,折磨也被折磨死了……”
  薛丙一也长叹一口气,点头道:“是啊……要尽快一点儿。要不然那小鬼子急了,谭炎就危险了!”
  “老薛,谭炎在里面咋样儿了?上刑了吗?”谭客卿现在十分关心儿子的境况。
  “还没有,不过审讯了。我已经给那个何牢头通气儿了,谭炎在里面应该不会受啥大罪。现在关东军在追捕玉来和家旺……”
  谭客卿微微点点头,然后望了望窗外的明月,听到呼啸的寒风,惆怅道:
  “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此时的二皮和家旺走在一片大树林子里面,林地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北风怒号,穿过林子,发出“呼呼”的响声,犹如野鬼吹箫般摄魄。
  二皮在前,家旺在后紧跟,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着。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前面是否有人家。二皮和家旺刚刚啃了几口冻馒头,好不容易才咽下去半个。家旺冻得浑身瑟缩,直往二皮身上靠。
  “小叔,咱啥时候能走出这林子啊?我快冻死了……”家旺的牙齿冻得直打架。因为二皮与谭炎是属同辈儿的,所以家旺要管二皮叫小叔。
  二皮也是冻得“嘶嘶哈哈”,安慰道:“家旺,咱一定要挺住啊,咱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估计也快到头儿了。等走出去了,咱找到一家客栈好好睡上一觉,再大吃他一顿……”
  不知不觉,二皮和家旺加快了脚步。行着行着,忽然,前方出现一丝光亮,隐隐约约地微微闪烁。看那光亮的样子,并不是离二皮和家旺很近,所以才被风吹得影影绰绰。
  “看,家旺,那边有亮儿!”二皮眼尖,发现了远处的光亮,惊喜叫道。
  家旺一听有光亮,有光亮就会有人家,忙道:“在哪儿呢?太好了!”
  二皮顺手一指,家旺极目远望,看到了,大喜道:“快走啊,小叔!”
  薛丙一家中,谭客卿仍在和薛丙一商量着如何救出谭炎的对策。
  “老谭啊,我前后思量,救谭炎只有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薛丙一思量片刻后说道。
  “快说,啥办法?”谭客卿忙问。
  “那就是混入里面,和何牢头里应外合救出谭炎!”薛丙一说道。
  谭客卿缓缓地点头,然问道:“那谁混入关押所呢?”
  “我倒是有个人选……”薛丙一盯住某一处说道。
  “谁?”谭客卿问道。
  薛丙一回道:“潘志杨!”
  “潘志杨?”谭客卿不知何人是潘志杨,“潘志杨是何人?”
  薛丙一浅饮了口茶,说道:“这个潘志杨轻功了得,内功深厚,是关东贼王‘六只手’的第九个徒弟,人称潘九。1929年时薛某曾在凤凰岭救过此人,当时他被人暗算,昏死在那,命在旦夕。此人多次称要报救命之恩,我想,这次他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哦……”谭客卿自知欠了薛丙一好大一个人情,由衷地甚是感激,“真是太感谢你了老薛!老谭我又欠了你个大人情啊!”
  “老谭,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薛丙一忙推谢,感觉谭客卿见外了,“你我可是生死弟兄,患难之交!谭兄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千万别跟我分得太清了,呵呵。”
  “唉,不管咋说吧,我得感谢你!”谭客卿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碗,“哥哥我以茶代酒,来!”
  薛丙一微笑着也端起茶碗,道:“好好,要感谢咱事成之后再感谢,呵呵。”
  “啪!”二人的茶碗发出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二皮和家旺冲着光亮大步行去,好一会儿才近了那光亮。皎洁的月光洒在皑皑雪原,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那是一间不大的小木屋。
  “小叔,咱进去吧……”家旺有些急了,毕竟这天气恶劣,风刺入髓。
  二皮稍思点点头,说:“嗯,进去!”
  “汪汪!”
  “汪汪!”
  “汪汪……”
  倏然间,木屋处传来了数阵激烈的犬吠声。听着叫声的强烈度,估计得有个三五条狗在猛烈地嘶叫。
  “我的妈呀,小叔,咋这么多狗叫,别让狗咬到啊!”家旺听到了狗叫,心生恐惧了,因为他此生最怕的就是狗,可谓是个“恐狗症”患者。
  二皮也被狗叫声弄得心乱,咬咬下唇,道:“别怕,有小叔在呢!要是狗上来咬咱们,咱俩……咱俩就往树上爬!”
  “吱——”
  “咳咳——”
  正说间,只听那木屋的门突然开了,屋子里的光亮瞬间散了出来,照在了对面雪地与树干上。接着,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汪汪……”犬吠声依旧,猛烈的嘶叫声与风声混淆在一起,穿梭在林海雪原间。
  “小叔,好像出来人了……”家旺谨慎地说道。
  二皮紧盯着那扇门,没说话。“嘘”了一声,一把把家旺拉到了树后,静观情况。
  借着月光和屋子里散出的烛光,可以微微看出此人个子中等,头戴一个大狗皮帽子,身子被棉衣裹得厚厚墩墩,严严实实,最明显的是手中还拎着一把大猎枪。听这咳嗽声,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
  “咳咳……都给老子消停点!”那人又是一阵咳嗽,侧首对屋旁的狗斥道,“你们这群狗崽子,又发现啥山鸡狍子野兔,瞎叫唤,不让老子安生!”
  “汪汪……”这些个疯狗似乎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意思,依旧狂吠不止。
  那人发现这些狗有些不对劲,知道有人在附近,要不然这狗不会狂吠不止。
  要是野物早就被吠声吓跑了,这些狗早该就消停了。
  那人端起猎枪,拉开保险栓,大喝道:“能站着走,说人话的,赶紧自个儿走出来,别畏畏缩缩的,别跟拖着个王八壳子似的!”
  “这家伙,说话咋这么损呢?”家旺气得直咬牙,轻声道。
  二皮没有说话。
  那人见没有回应,群狗仍吠不止,“嘎吱嘎吱”来到群狗旁,朗声笑道:
  “咋的,不吱声呢?再不吱声我可放狗啦啊!”
  “放狗?!”家旺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叔,咋整啊,他要放狗!”
  二皮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回应家旺,神情似乎显得很淡定。只见二皮走出大树背后,大步上前几步,出现在那人的视野内。家旺见二皮走了出来,也随之紧贴着二皮身后,生怕那人放狗。
  “喂,千万别放狗!我们也只是路过此地!”二皮冲着那人说道。
  那人看清是两个不大的孩子时,收起猎枪,笑道:“原来是俩毛小子……
  这大冷的天儿,咋跑到老林子里来了?现在闹冬荒,就不怕被这林子里的山猫野兽填了肚子?”
  “老大爷,我俩是沈阳城来的。走在林子里迷了路,赶巧来到了您这儿,真是讨扰了……”二皮说了句客套话。
  家旺侧首看了看一旁狂吠凶猛的狗,撑着胆儿数了一下,共四只,都是站起来能有一人高的大狗。家旺打了个寒战,感觉身子更冷了,绕到了二皮的另一侧。
  那人打量了一下二皮和家旺,一招手,道:“再这么走下去是要死人的,进来吧……”说着,转身进了木屋。
  二皮和家旺对视了一眼,家旺把二皮往门里推了一下,二皮随着劲儿进了屋内。家旺带上门,顿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胞,使二人备感舒服。
  屋子虽不大,但是使用的东西很齐全,屋子中央是一个小火炉,炉子上面烧着一壶水,已经滚开,腾腾冒气。墙上挂了一张梅花鹿皮和东北虎皮,甚是精美。炉子一旁是一张不大的圆木桌,桌子上放着几个陈旧的茶具。屋子西北角有一张床,只够一人平卧。
  “炉子上有水,桌子上有碗,喝点热水,暖暖身子……”那人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哦,谢谢……”二皮谢道。二皮和家旺各倒了一碗热水,喝了几口。不一会儿,二人的脸色就缓过来了。
  “这位老大爷,敢问怎么称呼您呢?”二皮问道。
  “既然都称呼为老大爷了,还问怎么称呼?”那人冷笑了一下。
  二皮突感觉自己的话确实问得有些毛病,不好意思地笑道:“呵呵,那您……贵姓啊?”
  “老夫的姓可不贵……可不知道你问的是前姓还是后姓啊?”那人道。
  “前姓后姓?”家旺看了一下二皮,莫名地说道。
  “前姓后姓?”二皮也是一头雾水,“那您前姓是?”
  “姓郭……”
  “后姓呢?”家旺问。
  “姓林……”那人终于露出了略显和蔼的笑容,“老夫常年在这老林子里,想想都已经快二十年,进山的柴夫、木帮、参帮等都称呼我为‘林中猎爷’,自然而然,我就把姓郭改成姓林了……”
  “哈哈……”家旺觉得有趣,适才的严肃老头儿这会儿略显和蔼了,“那我俩就管您叫林猎爷了!”
  林猎爷微笑着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俩叫啥名啊?”
  “哦,我叫谭家旺,他是我小叔,叫石玉来。”家旺抢先给自己和二皮作介绍。
  “哦……”林猎爷又问道,“你俩为啥离开沈阳城,顶着大雪迷失在这老林子里呢?”
  “唉……”家旺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该死的日本人!”
  “日本人?”林猎爷微微一怔。
  “我俩杀了日本人,被日本兵抓捕,我俩就跑了出来……”二皮说明了事情的经过,边说边恨意难当。
  “没想到你俩还是个血性男儿啊,呵呵。”林猎爷对两个黄毛小子刮目相看,称赞道。
  “嘿嘿……”二皮一笑,“啥血性男儿啊,就是做了一个中国人都该做的事儿!”
  “说得好!”林猎爷拍手叫好,然后又叹道,“老夫我老了,要不也参军杀鬼子去!唉,东北军都撤到关内了,那就只能当胡子杀鬼子了!”
  三个人对日本人入侵东三省作出了感慨,聊着聊着就很晚了。夜半,林猎爷把二皮和家旺安排到炉子两旁打了地铺,让二人好好地休息一晚上,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黎明的曙光射进林子,照在皑皑的雪地上,银光熠熠。
  二皮与家旺醒时,林猎爷不在屋子内。二人来到屋外,也没有见到。不一会儿,只见林猎爷背着一只大狍子,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来来,孩子们,吃完饭再走!吃一顿狍子肉!”林猎爷笑呵呵地说道。
  “哇,这么大啊!”家旺没见过这么大的狍子,惊喜道。
  二皮接过死狍子,面上满是微笑。
  林猎爷做了一顿红烧狍肉,把二皮和家旺吃得舔嘴嘬指的,都竖起大拇指夸这红烧狍肉是天下第一美味。
  吃过丰盛的早餐后,二皮和家旺要赶路了。
  临行前,林猎爷拍着二皮和家旺的肩膀,说:“两位小英雄,路上小心啊……”
  林猎爷把二皮和家旺送出了老林子,眼前就是通往海城的大路了。
  “猎爷,后会有期了!”二皮拜别。
  “日后有机会路过老林子,如果老夫还在阳世的话,别忘了到老夫的木屋喝口水,老夫心满意足了……”林猎爷微笑说道。
  “猎爷,您放心吧,有机会的话一定去,就算冲着您那红烧狍肉也得去啊!
  呵呵。”家旺憨憨地说道。
  “哈哈,你个家旺啊,嘴馋……呵呵。”林猎爷笑道,“好了,你俩一路小心吧!”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别了林猎爷,上了大路。二皮和家旺行了数日,来到了海城,张学良的家乡。
第24章 抗日自卫军(1)
  谭客卿和薛丙一二人为了救出谭炎,找来了潘九。现在的谭宅依旧终日有日本宪兵戒严,回宅内已经不可能了。薛丙一把潘九秘密地约到了盛丰茶楼的后院,共商大事。
  “恩公,您找我有啥要事儿?尽管说。”潘九恭敬地说道。潘九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腰间别有双枪,相貌装扮一副侠客风范。
  “实不相瞒,邀你前来却有要事……我的一个好友的儿子犯了事儿,被关押在城北关押所内。我想请你帮忙混进去,和所里的一个何姓朋友里应外合救出那人。”薛丙一叹道,“唉,我知道此举很危险,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实在没有谁比你再合适了……”
  潘九二话没说,当即应下,说:“恩公,您实在客气了,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吧,我潘九一定把那人救出来!”
  “嗯,那多谢你了!”言罢,薛丙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袋子,“啪”
  的一声轻响,放到了桌上,推到潘九眼前,“这是五十大洋,事成后还有一百……”
  “恩公,您这是啥意思?您拿我潘九当什么人了?我潘九可不是冲着这几百大洋才应下您的!”潘九猛地站了起来,微微不悦。
  薛丙一面无表情,淡淡地道:“人要活着,就必须得用钱。你可以不拿那么多,但是必须拿!你看着拿吧……”
  潘九无奈,不想惹薛丙一生气,干脆打开钱袋拿了一枚银元,放入兜内,微笑道:“好了,我拿了,呵呵。”
  “你……”薛丙一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个潘九啊,我该咋说你啊……”
  “呵呵,恩公,不知咋说就别说了。您把剩下的钱收着,就算替我保管了。”
  潘九笑呵呵地把钱袋子塞入了薛丙一的怀中。
  “好吧……”薛丙一笑道。
  “对了,恩公。啥时候行动啊?”潘九问道。
  薛丙一稍思片刻,说:“后天……”
  “后天?”
  “后天是所长小野福吉的生日,这才是最好的时机!”薛丙一坚定地说道。
  潘九微微颔首,说:“嗯,那就后天晚上动手!”
  “可以,你们俩人一定要配合好,千万不能出啥差错,功亏一篑,赔了夫人又折兵……”薛丙一道。
  “恩公,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人给你救出来!”潘九信心十足地说。
  薛丙一当夜回到家中,把事情和谭客卿说明,谭客卿大为感激。正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多日后,石老汉就要来接二皮回绥海县了,估计现在正在来沈阳城的路上。这石老汉平常来倒是没啥大不了的,可是这二皮现在成了关东军缉捕在逃犯,谭客卿就没法交代了。为了此事,可是愁煞了谭客卿本人。
  “老谭啊,愁也没法子,玉来在逃已成事实,那石老二早晚要知道的,肯定是瞒不住的……”薛丙一听了谭客卿讲了石老汉要来接二皮,慰藉道。
  “唉,我也知道,可是……真是闹心啊,这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谭客卿愁得眉头紧锁,“这个石老二,来了怕是能要了我的老命……”
  “这个石老二,我帮你挡着,现在主要是保佑玉来和家旺平安无事,那就是最大的幸事!”薛丙一缓缓道,“谭炎的事我已经教给潘九和何牢头了,现在咱们只有跪拜苍天,祈求平安了……”
  二皮和家旺那日辞别林猎爷后,行了一天一夜,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据二皮打听,离海城已经不远了,二人暂时安心地在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客栈内,家旺守着窗,温柔的月光洒进屋子,浮在家旺的脸上。家旺挤了挤眼睛,睁开眼睛,望着窗外的月亮,感受着外面“飕飕”的寒风,心里开始悲伤起来。
  月是当时月,已非当时情。
  想想自己和小叔一路颠沛流离,逃亡在外,爹爹现在肯定身处险境,爷爷也不知如何。不免很是酸楚,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而且微微地抽泣。
  睡在一旁的二皮梦中隐隐听见了家旺的抽泣声,缓缓睁开眼睛,发现家旺在哭,轻问道:“家旺,你咋了,哭啥?”
  家旺强抑着抽泣,不连贯地说道:“小,小叔,我想我爹和爷爷了……我,我想家……”
  二皮被家旺这么一弄,不免也有些伤感,安慰道:“家旺,别哭了。你再哭,小叔我都受不了了……咱们现在首要就是要听你爹的话找到宋家桥村叫宋桥的人,这样你爹才能找到咱们,知道吗?”
  “嗯……”家旺点点头,抽泣声渐稀,“小叔,我们……”
  正说间,忽听见窗外有人大喊:“着火啦!着火啦!胡子来啦!胡子来啦!”
  二皮忙抻着脖子向窗外望去,果然火光冲天,映得头上的天通红,融得屋顶的雪水滴答滴答直流。接着,就是一阵阵惨烈的叫喊声和枪声,嘈杂入耳,惊心夺魄。
  “家旺,快跑!”二皮忙拉起家旺,朝门外跑去。二人出去之时,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宿客争相逃遁,满是哭喊声。
  “啪啪”几声枪响,接着就是一声大喝:“都给老子站住,别乱跑,谁他娘的再乱跑就打死谁!”
  骤然间,院子里的人都停了下来,谁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那人的枪走了火丢了身家性命。二皮和家旺也停在一个大柱子旁,没有动弹,很是明智。
  “都给老子到外面的空地去,排成队,麻溜点儿!快!”那人喝令院子里的人都到客栈门前的一大块儿空地上去。站在那人身旁战战兢兢的是客栈的掌柜,也在催促宿客门赶紧出去。
  二皮和家旺跟随所有人到了大门前的空地上,列成了一排。为首的胡子在宿客队前徘徊着,喝道:“还等啥?赶紧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还等着老子我动手吗?!”
  一个,两个,三个……只见宿客门陆续地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扔到了自己脚前的雪地上,接着从胡子堆儿里出来几个崽子来捡地上的钱物。
  不一会儿的工夫,胡子们抢了两箱子财物,包括钱币、首饰和其他贵重物品。
  “刘炮头,已经查点完毕。”一崽子简单地统计了一下,汇报道。
  这个刘炮头,名叫刘守寅,是“老北风”的手下,品行拙劣。“老北风”
  本来是一伙义匪,可是之中竟出了刘炮头这么个败类。关于“老北风”,下文会有介绍和情节涉及。
  “嗯,很好!”刘守寅满意地点点头,突然目光落到了个年轻女子的身上,起了欲念,搓了搓手掌淫笑道,“女人都上前一步!”
  “炮头,咱快走吧,要让大当家的知道了,就完了!”一崽子贴耳轻声道。
  “知道了知道了,就一会儿,嘿嘿……”刘守寅不耐烦地挥挥手,然后坏笑道,“等会儿也有你小子的好处,嘿嘿……”
  只见队前站着十几个女人,刘守寅上前挑了两个长相相对来说不错的,一手一个给拖到了一边,二皮和家旺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那两个女人的亲人大呼着,那两个女人哭喊着,叫人撕心裂肺,为之动容。
  “剩下的,你的,你的,还有你的……哈哈……”刘守寅一阵坏笑,挥挥手示意让几个优秀的崽子随便挑,剩下的崽子持枪看着这群惊恐且愤怒的宿客。
  “啊……不要啊,畜生!”一阵阵声嘶力竭,刺人心脾的喊叫声响彻原野。
  另一个女人被一个崽子持枪看着,就在离刘守寅放荡的地方四五米远。另外还有几个崽子把刘守寅围起来挡风。刘守寅下面是挣扎嘶叫的女人,女人下面是几张拼起的羊皮袄。那崽子听得女人嘶叫,又是兴奋,又是怜悯。
  其他的几个崽子像是发情已久的野兽一样扑向自己中意的女人。顷刻间,叫喊声与淫笑声掺杂相间,随着寒风飘向四野。
  其中有几个宿客愤怒了,刚要上前反抗,“啪啪”几声清脆的枪响,就俱倒在了雪地上,鲜红的血液流出,渗入雪中,最后积雪表面结成一层怖人的血冰。
  “谁要是不老实,这就是下场!”一崽子邪恶地指着地上的几个尸首大喝道,吐沫星子飞出一两米,最后结为罪恶的冰滴。
  家旺目睹着这一切,肺都快被气炸了,马上就要发作,似乎要是不发作的话就能爆掉。二皮局势看得明白,紧扯着家旺的衣角,不让家旺惹事。家旺这个小子,一身的虎劲,猛地挣脱了一下。二皮稍不慎,手没抓住,让家旺蹿了出去。
  家旺站到队前,怒气冲天地指着胡子大骂道:“操你奶奶的,你们还是人吗?不去打日本人,在这里祸害自己人,都长的啥能耐?你旺爷在此,谁敢胡作非为?”家旺俨然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他娘的,哪跑出个不要命的兔崽子,这不找死吗?!”一崽子骂道,“兔崽子,退回去!快点儿!听见没!”那崽子手持步枪示意家旺退回去。
  家旺是个倔驴,他哪肯走退步,反倒腰一叉,又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狗娘养的,骂谁是兔崽子呢?识相的,赶紧给旺爷把这些人放了,否则……”
  “喂,这兔崽子是不是疯了?啊?哈哈。”一崽子对旁边的同伴讥笑道,笑家旺自不量力的举止言行。
  “哼,我看像!”其同伴轻蔑地冷哼了一下,而后瞪着眼珠子冲家旺疯狂地大喝:“赶紧给老子死一边去,别在这疙瘩满嘴地喷屎撒尿!还否则?娘的,就算我们把这群男女都杀了,你能否则出啥来?!否则出个屁!”
  家旺被气得青筋绷起,鼻息喷出火热的粗气,疯了一样冲向适才辱骂他的那个崽子。二皮心中一凛,暗道家旺这家伙真是疯了,咋就不长脑子,上前一把抱住家旺大喝道:“回来!家旺,家旺!你要干啥?!咋不听小叔话了?
  啊?!”
  家旺仍然用力地挣脱,如一头发狂的公牛,口中声嘶力竭地嘶叫:“啊……
  小叔,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这帮王八犊子!啊……”
  众胡子均持枪警戒着,齐刷刷地对着家旺与二皮。一旁站着的宿客们俱好奇地看着家旺,也暗自钦佩家旺的勇气,也有的嘲笑家旺真是傻到家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敢强出头!
  一旁雪地里快活的刘守寅气喘吁吁满足地从雪地上爬起,淫笑着看着几张羊皮袄拼铺的褥子上头发凌乱半人半鬼的女子。说来这个刘守寅,真是色得不轻,几张羊皮袄铺地上就当床,一圈用人背朝内站着遮风,就能一番云雨,可谓色中极品。
  刘守寅早就听得家旺的喊叫,可是无奈兴头儿上,就等到了完事儿才从人围子里出来。瞥了一眼另一个女子,丧气地挥挥手,说:“放回去吧……娘的!”
  几个崽子收拾好“战场”,尾随刘守寅冲人堆儿走去,被强暴的那女子赤身裸体地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似昏似死地没了声音。刘守寅也示意其他几个快活的崽子停下,列队站好。几个性趣十足的崽子扫兴得很,有的被迫中止,有的草草了事。
  “娘的,咋回事儿啊?谁他娘的打扰老子雅兴?鬼哭狼嚎的!老子点了他!”刘守寅拨开人墙,看到二皮紧抱着家旺,家旺仍旧嘶叫着。“就这俩小子?”刘守寅一脸不屑地询问左右。
  “刘炮头,就是他俩!”一崽子咧着嘴指着二皮和家旺,“俩不要命的,尤其是那个胖崽子,该给他个‘黑枣’吃!”
  “啪”的一声,一个狠狠的大耳刮就重重地扇在了家旺的脸上,刘守寅面部扭曲,骂道:“妈的,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碍爷我的事儿!”
  家旺被打了个趔趄,二皮抱住家旺也被家旺朝旁边带了几步。一个又红又大的掌印明显地印在了家旺稚嫩的脸上,家旺紧捂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刘守寅。
  二皮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理儿,点头赔笑道:“对不住了这位爷,我这小侄子他脑子有问题,总犯疯病,都好几年了。您千万别和这个小疯子一般见识,他说的话,您就当,就当他放屁还不行吗……”二皮虽说了这些个软话,但可不代表二皮是个懦弱的人,然而在这种不利条件下却显得更机智。
  家旺听到二皮这么说他,又开始了剧烈的挣扎,口中大喊大叫:“小叔儿,别怕这群挂着人皮的兽儿,都该死……呜——”二皮立马捂住家旺的嘴,不让他胡说八道,惹祸上身。
  “疯子?”刘守寅瞧了眼二皮,又把目光射向家旺,“看这崽子也不像疯样儿啊,咋的,装疯卖傻就不怕撞枪口了?啊?!”蓦地,刘守寅掏出手枪,扒开保险,猛顶在了家旺的脑门儿上,目中燃烧着凶光。
  到了枪指脑袋的份上,谁不害怕?谁不害怕是傻子!家旺虽嘴硬,锋快得如刀子,可是此时也是心中狂跳,额角渗出了汗液,粗气呼呼。二皮也是甚为担心,千万别在这些人手里送了卿卿性命。
  家旺不动了,不再挣扎,只是从二皮的指缝中呼出大口大口的白气。猛地,家旺发出一声发自心底的呼喊:“爹——爷爷——”声波冲破二皮的手掌扩散到寒冷的空气中,裹在北风中,震撼了整个原野。
  “声挺大啊,还挺能嚎!也好,再过一会儿就嚎不出来了……”说着刘守寅的手指开始慢慢地活动了,渐渐地用力扣动扳机。
  家旺泪水从眼角流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二皮要崩溃了!家旺,家旺你不能死啊!说时迟那时快,二皮猛地去扑刘守寅持枪的那只手,可是晚了……
  “咔——”手枪中并没有发出子弹来,只是发出一声打空膛的声响。
  “咋回事儿?”刘守寅一愣,正愣间,二皮把刘守寅的枪扑脱了手,手枪落在一旁的雪地上。
  “娘的!”刘守寅反应快,顺势就是一脚,把瘦了吧唧的二皮蹬了个仰壳儿,“哎哟”一声摔在了雪地上,“就这熊货,还扑老子的枪,娘的不自量力!”
  适才家旺脑子一片空白,此时家旺缓缓睁开眼,发现二皮摔在地上,刘守寅的枪也脱了手。正要拔脚奔上撕咬刘守寅,可是无奈双脚已经冻木了,暂没了知觉,寸步不能移。
  “把枪捡起来,看看娘的咋回事儿!”刘守寅示意手下拾起地上的那把手枪,看看适才开哑枪的原因。
  片刻,就有一崽子报告:“报刘炮头,这,这枪里它没子弹啊……”
  “没子弹?!”刘守寅先是一怔,而后猛一拍脑门儿,大笑道,“你这小子命真大!我腰间有两把枪,一把昨夜我把子弹倒出,忘了装上了。这把才有子弹!”刘守寅顺手从腰间又抽出一把手枪来。
  “刘炮头,时候不早了,咱要不赶紧走吧,大当家要是知道了……”刘守寅身边一贴身崽子附耳说道。
  刘守寅听后点点头,回首对众崽子道:“拿好储头子(钱),滑了!”
  众崽子整好队伍,收拾好钱财。
  刘守寅转身回到队中,就在刘守寅转身那一刹那,家旺双脚缓了过来,疯地冲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刘守寅一个急回身,掏出枪射穿了家旺的右耳朵,而且是贴着耳根打穿的,再准一点就掉了。家旺“啊”的一声捂着耳朵倒在地上打滚。刘守寅嘴角微翘,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
  “留个记号,别忘了找老子报仇啊!哈哈……”刘守寅边往队伍走边大笑道。
  “家旺……”二皮赶紧去扶家旺,鲜血瞬间染红了家旺的手掌和衣襟。
  “啪啪……”倏然,四周响起了几声枪响,黑暗中陆续闪出若干只火把,看这架势人数不少。
  刘守寅停下脚步,环望四周,面上透着担心的神色。在场的所有人都好奇且不安起来,尤其是这群胡子。
  “老北风……”刘守寅从嗓子眼中轻挤出几个字来,但说得有些沉重。
  “刘炮头,别急着走,走急了别再栽了跟头!”从众火把队中传来一人的冷嘲热讽,声音雄浑。
  刘守寅停下脚步,适才微慌的神情突然缓和了,嘴角骤然奸邪地露出一丝笑意,冲着不远的火光处大声说道:“大当家的,您就别替我担心了,我脚跟儿稳着呢,栽不了。就算是栽了,也是跟着您屁股蛋子后头看不清道儿栽的,呵呵。”
  原来适才说话的正是老北风。现在简单地介绍一下老北风,老北风这个人物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老北风,名张海天,1890年出生于辽宁省海城县九台村(今属台安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张海天23岁那年,到警察分所去当杂差。后来由于年轻气盛,不甘所长打骂,偷了局里几条枪投了“老头票”的匪帮,干起了打家劫舍的营生。张海天身材高大魁梧,遇事胆大心细,为人大度,精于骑射,深得众望。张海天十分能干又很讲义气,不久便被推为“炮头”,成为匪队首领之一。
  1928年,张海天离开“老头票”匪帮,第二年他又参加了纪兴玉的“西胜”
  匪伙,仍当“炮头”。不久,他的报字“山河”的三弟张海贷、报字“黑龙”
第25章 抗日自卫军(2)
  的四弟张海秋以及五弟张海迟也参加到“西胜”匪帮之中。张海天闻知日军发动“九一八”事变的消息后,悲愤异常,怒发冲冠,决心拼死抗争。众人一齐响应,打起“抗日自卫军”的旗号,报号“老北风”,开始了抗击日本侵略者的英勇斗争。此时的张海天事实上成了真正的头领。
  “老北风”这个报号含意深远。“北风”本是麻将术语,为本庄的上家,本庄能否吃上牌,全看北风位置上的人出牌如何,北风是可以控制本庄的。发动“九一八”事变的罪魁祸首是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张海天取报号“老北风”,正是取麻将牌的北风克本庄之意,暗含一定要克敌制胜、打败日本侵略者之意。“抗日自卫军”成立后,吸引了许多绿林豪客,不久就发展到2000余众。介绍到这里,就到了文中的历史时期了——1931年底。
  张海天听得这刘守寅话有他意,冷哼道:“刘炮头,咱们现在可是抗日自卫军,既然是军队,就不能像以前当胡子的时候那么散漫,没个正经八百的规矩,想干啥干啥!今儿个你犯了军中大忌,劫财犯色双罪并犯,你该给个交代了。呵呵,怕跟我栽了跟头?啥意思?想单飞?妄想!”
  刘守寅一边的崽子有些慌了,刘守寅怒斥道:“谁他妈反水(反叛),老子就点了他!跟这个张海天打日本人?不是国民党,不是共产党,没人给补给,这叫啥队伍?整个一废品杂牌军!张大帅那么厉害都被日本人炸死了,少帅都吓得跑关内了,他张海天又算个屁啊!跟老子干,保准你们吃香喝辣,个个有好日子过!”
  这边崽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又是高堂老母,又是堂下妻儿的,最后都默认了跟从刘守寅。看来,乱世中保家卫国对于思想粗浅的某些国人,远远抵不上一碗粥吸引力更大。人的境界与觉悟,直接影响了整个抗战时期的救国思想。
  “好,好!从今天起,咱们过好日子啦!”刘守寅欢喜道。而后冲着张海天喊道,“大当家的,不,张军长才对。我犯了军规?你那是个狗屁军队,那些个狗屁军规!军队是管你军里的人的,但是我现在要退出这个狗屁抗日自卫军,自立门户,重开山门!我身边的这些个兄弟齐心地要跟我干,前途无量!”
  张海天稳坐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听得刘守寅的不逊之言,张海天怒火高蹿,道:“你果然想拔香头子(退伙)!这虽然打了自卫军的旗号,可是绺子里头些规矩还在。我想,规矩你还是知道的,要不是家里有事让你回去,就不能拔这个香头子!再说,你刘守寅父母双亡,又未成家,这香头子你是这辈子都别想拔掉!”
  “我要是非拔不可呢?”刘守寅眼睛一瞪,狠狠地说道。
  “我点了你的天灯!”张海天真的被激怒了,青筋暴起,手一挥,两边的人马俱成扇形包围住了刘守寅一干人。
  刘守寅虽起反心,但是不失为一个勇猛过人的骁将,只是人格不咋样。刘守寅一见张海天的人马围了过来,立刻地做出了反应,命令众崽子挟持全部宿客,作为人质。刘守寅甚是得意,心道自己手中这么多人质,自己还脱不了身吗?
  张海天见刘守寅劫持了人质,心中大呼不妙,事情有些棘手了。自卫军士兵见事情不妙,均立马持枪瞄着劫持人质的刘守寅等一干人,心中都万分警惕。
  “哈哈,老北风,你得放我一条生路!”刘守寅大笑道,“你瞅瞅,这么多人在我手里,您得高抬贵手啊……哈哈!”
  张海天气得牙齿“咯咯”作响,喝道:“赶紧把人质放了,听见没有?!
  要不有你好看!”
  “啪啪!”
  “啊!啊!”
  两声枪响,两声惨叫,两个宿客应声倒下,倒在血泊之中。二皮和家旺打了个激灵,暗道刘守寅这家伙真是心狠手辣。
  “刘守寅,慢!”张海天见死了两人,忙阻止道。
  “还有我好看?!还跟老子说硬话?”刘守寅突疯了似的狂叫道,“再跟老子耍威风,就死的不是俩了!”
  张海天犯了难,既不想宿客罹难,也不想刘守寅逃脱。
  “啪啪……”
  “轰轰……”
  张海天正寻思间,忽然听见激烈的枪炮声,瞬间这一片雪地上就被炸开了花,积雪的粉末和泥土崩飞到每一个人的脸上。顷刻间,宿客们慌了分寸,四处逃窜。
  刘守寅等人和张海天的自卫军都很是讶然莫名,不知是咋回事儿。不一会儿,侦察兵来报张海天,报告:“报军长,前方有一小股日军距离我方二百米左右,正向我方发起进攻!”
  “奶奶的,小日本咋知道我在这儿?”张海天眉头紧皱,“搅我的事儿!
  传令准备战斗!”
  “是!”
  自卫军的战士寻好隐蔽地点,开始向不远处的日军开火。
  “轰隆!”
  “啪啪!”
  “刘炮头,趁乱咱赶紧滑吧!”一崽子对刘守寅道。
  刘守寅顿了顿,而后露出一丝奸笑,道:“急啥?这么好的机会咋能走呢?
  老子要打老北风的屁股!告诉弟兄们,做好隐蔽,给老子打老北风的背面!”
  “啊?”那崽子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马上道,“哦,是!”
  接着,刘守寅若干人开始从背面朝老北风开火。
  “军长,后面有人朝咱们开火!”以前的金炮头,现在作为张海天的副官,对张海天说道。
  “是谁?!”
  “刘守寅!”
  “奶奶的,这个败类!”张海天气道,“传令下去,撤出五个人来,阻挡刘守寅的攻击!”
  “是!”
  前方的日军进攻实在猛烈,差不多是一个装备精良的加强小分队,人数大概在三十人左右。看来,日军早已摸好情况,要不然也不会才派出一个分队的兵力。在战斗的自卫军也就二十多人,晚上出来是为了找刘守寅的,所以没带那么多兵力,其余的一千多人的兵力都在桦树屯一带驻扎。
  “呸!看样子,小鬼子是有备而来啊,不是赶巧啊!”张海天吐了吐口中崩进的雪土,“奶奶的,加强小分队的模样啊。想点了爷爷的天灯?没那么容易!”
  张海天命令五人一组分散开来,这样可以减少迫击炮炸来的大片伤亡。刘守寅等人也在“啪啪”地不断射击,似乎大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此时日军的进攻阵形已经很容易看出了,是成扇形的样子渐渐地向张海天的队伍包围开来。一面日本太阳旗在寒风凛冽的夜空中耀武扬威地剧烈抖动着,似乎在彰显大日本帝国的无上风采。
  “啪啪……”
  “轰隆……”
  “啊啊……”
  自卫军的几名战士相继倒下,无情的子弹在啃噬着厚厚的积雪,雪末掺拌着硝烟随着北风一起狂舞。
  “军长,不能打了,咱们撤吧!”金炮头见敌我实力悬殊,对张海天道,“咱们的人又少,装备又远不及小鬼子,还是撤吧!”
  “好,奶奶的,也只有这样了,也不能看着咱们的兄弟白白送死。”张海天观察了一下日军的情况,叹了口气,“这小鬼子包抄过来了,后面还有奶奶的刘守寅这个反贼!想突围还真是个难事儿!”
  “那咋办呢?”金炮头急问。
  张海天谨慎地向四处望了望,四周尽是空空的原野,只有不多的大杨树零散地伫立在寒风中。观察日军的架势,已经早堵住了东西南三个方向的路线,可惜北方还有刘守寅这个败类阻击自卫军,要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北方撤退,转走一条隐秘的谷地,安全返回驻扎地。
  “奶奶的,要是没有刘守寅这个反贼就好了!”张海天坚毅的双眸中透出一丝无奈,“再不想出一条逃生的办法就死定了!”
  此时的二皮扶着家旺,正躲在一个被火烧过的残垣背后。家旺单手捂着受伤的耳朵。二皮从身上扯下一块儿布,给家旺的耳朵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而后,二皮探出头来,看见日军的枪炮声震天,远在自卫军之上。随着“啊啊”的自卫军方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二皮有些坐不住了。
  “家旺,你能挺得住吗?”二皮用手指着家旺的耳朵说道。
  家旺咧咧嘴,显然疼痛依旧不轻。但是还是虎眼一瞪,咬咬牙,道:“小叔,这点儿伤算啥?啥叫挺不住?我都没当回事儿!”
  二皮侧首望了望战事,而后又转过头来心疼地看了看家旺,最后拍了下家旺的肩膀,道:“好样的,家旺!”
  家旺微笑了一下,鼻子微皱了几下,“咝咝”地在呻吟着痛意。
  “家旺,你等着!”二皮突对家旺说道。没等家旺问明去处缘由,二皮已经闪出残垣,消失在了寒风凛冽与枪炮轰鸣的夜色之中。
  “军长,咱们可没多少人了!要不就和小鬼子决一死战吧!打死一个赚一个,打死俩赚一双!”金炮头额头上的汗水掺杂着飞崩的泥土,慢慢滑下。
  “混啦?!”张海天暴怒道,“我得为我的兄弟们负责!不能因为我张海天的一个错误命令让他们白白堵了枪眼子!”
  “要不赶紧派出一个人去驻扎地派援兵吧!”金炮头说道。
  “派援兵?我早就想过了……”张海天叹道,“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轰隆……”
  “啪啪……”
  日军小分队的进攻丝毫没有懈怠,小分队队长龟田手扬军刀大喊:“冲啊!
  不要让老北风跑掉!”日本兵迈着罗圈儿腿小心翼翼地向前挺进射击,迫击炮手五步一发炮。
  二皮此时冒着枪林弹雨、被射杀的危险,悄无声息地溜到日军包围的一侧山丘后面。看准时机,猛地蹿出去,趴在日军死尸的身上捡枪搜手榴弹。然后还不忘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往日军死尸的身上狂插几刀,以泄愤恨。
  “家旺,你看!”二皮出现在家旺身边,手中拎着几把枪欣喜地示给家旺看。接着又撩开棉衣,里面挂着一排手榴弹。
  “小叔,给我一把!”家旺看见枪,来了精神,伸手要抢。
  “给!”二皮递给家旺两把枪,“拿一把,另一把背在身上!”
  “呵呵,嗯!”家旺兴奋地接过枪,拿着一把,挂在身上一把,“小叔,你想得真周到!咱走的时候好在路上防身用。那咱们现在就快走吧!”说着,家旺就要起身。
  “走啥走,咱们得赶紧帮这帮匪军!”二皮表情很严肃,“看样子他们很危险,小鬼子的火力太猛了,他们的退路还让那个刚才劫持咱们的坏蛋堵住了!
  咱俩必须马上把那个坏蛋干掉!”
  “走,小叔!”家旺一提到刘守寅就火冒三丈,端起枪就要冲出去,“那个坏蛋,让你色,旺爷非得点了你的那话,让你做个大太监!”
  “家旺!”二皮扯住家旺的衣角,把家旺拉倒自己身后,“跟在我后面!”
  二皮和家旺偷偷地溜到刘守寅的背后,寻一低坡伏下准备开火。
  “给,家旺,使这个!”二皮一笑,递给家旺一把日产歪把子轻机枪,“多突突几个!”
  家旺接过轻机枪,架在土丘上,双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二皮也端起三八大盖儿,冲着家旺笑了一下,突轻声说了句:“打!”
  “嗒嗒……”
  “啪啪……”
  刘守寅的手下忽然听到背后激烈的枪响,没等反应过来,就应声倒下七八个!
  “妈的!散开!隐蔽!”刘守寅疾呼道,自己也一时慌措,左躲右闪,最后躲在一断壁后面。方圆百里,就客栈这么一所建筑。被火烧过的墙壁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隐蔽物。
  “军长,后方好像出啥事儿了!刘守寅的崽子们咋都散开火力了呢?好像火力也不及刚才猛了。咋回事儿?”金炮头发现了北方刘守寅那边出了变故。
  “派个人去看看!”张海天命令道。
  “是!”
  不一会儿,金炮头对张海天道:“有两个火力点在向刘守寅等人开火!好像就是两个人!”
  “两个人?”张海天纳罕道,“谁呢?”
  “管他是谁呢,这俩人打得好,正好为我们打开了突破口啊!”金炮头兴奋地说道。
  “嗯!”张海天点点头,然后命令道,“下令留下五人边打边撤,牵制小鬼子的火力。其余人赶紧往北面转移,打开刘守寅这个突破口!要快!”
  “轰隆……”
  “啪啪……”
  前方日军渐渐逼近,后方必须尽快消灭刘守寅等人,这就等于在和日军抢时间。
  二皮和家旺打得正酣,好几次子弹都“嗖嗖”在耳畔疾驰而过。家旺忍着耳痛,耳朵越痛打得越狠越过瘾。听得敌人的惨叫声,兴奋无比!
  “小叔,给他一个大鸭梨吃!”家旺摸起身边的一颗手榴弹,冲二皮坏笑了一下。接着,用力一扔,赶紧把头埋下。
  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爆炸声。家旺一怔,疑惑地说道:“咋回事儿,咋不响呢?小鬼子这东西是残次品啊!”
  二皮眼珠子转了几圈,忽大笑道:“家旺,你扔的时候拉线环了吗?看,这不有个环吗?估计你得拉开才能响!看我的!”说着,二皮也摸起一枚手榴弹,用力拉开线环,白烟直冒,二皮猛地朝刘守寅等人方向扔去。
  “轰隆!”
  “啊啊……”
  接着,就是一声巨响,伴随着几声刺人心脾的惨叫,二皮和家旺兴奋不已。
  “开火,朝那两个家伙开火!操他奶奶的,敢暗算老子的都得死!”刘守寅丧心病狂嘶叫着。
  “啊啊……”刘守寅身边又倒下了几个崽子。
  张海天的队伍秘密地朝刘守寅方向移来,躲在一隐蔽处开始向刘守寅等人射击。
  刘守寅此番腹背受敌,心中焦急万分。眼瞅着那么多崽子活生生地报了阎王,心中开始畏惧起来。
  “娘的,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他日我一定报此仇!”刘守寅气愤难当,随后示意左右赶紧后撤,“赶紧滑了!”
  张海天的队伍顺利地通过了刘守寅的阻击点,趁着夜色转到前方的谷地安全地带。二皮和家旺见刘守寅等人已经撤退,前方的小鬼子马上就要靠过来了。
  “走吧,家旺!”二皮示意家旺停止开火,赶紧溜走。
  家旺点头,尾随着二皮也向谷地方向奔去。
  由于地形不熟,在茫茫夜色之中,日军已经失去了自卫军的踪迹。
  “八嘎!为什么老北风会跑掉?!”龟田队长很是生气,大声地质问所有人。
  日军士兵没有一人出声,龟田望着客栈一角仍在燃烧的火焰,目光中透出无比锐利的凶光来。
  “报告!在那边发现几个支那人!”一日本士兵报告道。
  “带过来!”龟田命令道。
  不一会儿,几个日本兵带过来几个蓬头土脸的人,原来是刘守寅等人,仔细瞧瞧仅剩下五个人了。
  “皇军,皇军,是朋友的,朋友的!”刘守寅笑呵呵地眯缝着眼睛说道。
  “你的,干什么的?!”龟田喝问道。
  “皇军,我们刚才可是在帮助皇军打老北风啊,不过叫人搅了局,让那个老北风逃了!”刘守寅边弓着腰边笑呵呵地说。
  这时一个日本士兵对龟田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龟田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的,好样的,大大的良民!老北风对大日本帝国不怀好意,必须死了死了的!”
  “皇军,我也和老北风是仇人,皇军地剿灭老北风,我的愿意帮助皇军!”
  刘守寅嘴角闪过一丝奸笑。
  “哟西!”龟田点点头,然后问道,“我们怎么才能相信你?”
  “我知道老北风的驻扎地,我可以领你们去!”刘守寅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刘守寅以项上人头担保!”
  “哟西,我想秋田联队长知道了一定会很赏识你的!”龟田眯缝着眼睛笑道。
  “站住别动!”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
  此时的二皮和家旺正在谷底中摸索前进,忽然几把枪顶住了二人。
  “别开枪!”二皮本能地喊道。
  “军长,发现两个人!”一人对另一个人说。
  黑暗中走过来一个人,这人正是张海天。借着微微月色,张海天看见二人灰头土脸,身上挂着一两把枪,问道:“你俩可是刚才向刘守寅开火的那两个人?”
  “刘守寅?”家旺愣了一下,自语道。
  “就是打穿你耳朵的那个!”张海天说道。
  “哦,那个家伙啊,要不是我刚才手抖了一下,早就打爆他的脑袋了!”
  家旺一提到刘守寅就恼火得不行。
  “哎呀,真是两位小英雄啊!”张海天紧握着家旺和二皮的手,激动地说。
  说完,拨开顶在二人脑袋上的枪。
  二皮和家旺就这样随着张海天回到了桦树屯的驻扎地,连夜让队伍中的大夫给家旺的耳朵治伤。过了一夜,老北风就要往营口方向挺进了。临出发前,张海天来到二皮和家旺的帐篷内,看见家旺和二皮也在收拾行李。
  “咋的,要走啦?”张海天说道,“两位小恩人要去哪儿啊?”
  “嗯,张军长,我们要去海城宋家桥了,后会有期!”二皮微笑抱拳说道。
  “宋家桥?宋家桥离这里还有一百多里,不如我派几个人送你们去吧!”
  张海天关怀备至地说道。
  “谢谢张军长了,不劳烦了,还是队伍北上赶紧打鬼子吧!”二皮感激地说道,“这就别过了!”
  二皮和家旺走出帐篷,张海天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了。帐篷收起,锅灶背身,马匹喂足草料。
  “认识了一晚上,还没问两位小恩人的名姓呢……”张海天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二皮和家旺的名字。
  “我叫家旺,他是我小叔,叫石玉来。”家旺一一介绍。
  “哦,记住了,记住了!”张海天抱拳道,“那张某就不送了,二位路上小心!有缘的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二皮抱拳道。
  “后会有期!”家旺也仿二皮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别道。
第26章 反伏击战斗(1)
  此时的黑龙江绥海县东河岔村,石老汉家。远方的朝阳已在东天高挂,照耀着雪白的苍茫大地。黑龙江的冬天格外地寒冷,零下四五十度是常事。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石老汉家的佣人们正如往日般忙碌着。石老汉正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透过敞开的大院门,看着远方的银色原野。
  “哎呀,快五年了,该过个团圆年了!”石老汉爽朗地笑道,“我儿子快回家啦!哈哈!”
  “老爷,快回屋吃饺子了!”身后石大娘催石老汉回屋吃饭。
  石老汉进了屋,上了热炕头,崔婶(佣人)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桌子上烫着一小壶高粱烧,石老汉迫不及待地往盅里倒酒。
  “这俗话说得好,上车饺子下车面。今儿个要去接儿子了,咱好好吃顿饺子。”石大娘边给石老汉拨饺子,边说道,“把儿子接回来了,咱家可就团圆了,呵呵。”说到要团圆了,石大娘也掩盖不住喜悦。
  “是啊,快五年了,这五年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简直就是天翻地覆了!
  世道变了……”石老汉咂了口酒,“前不久马占山主席亲率了三个团的兵力在江桥交战,最后伤亡惨重啊,省城齐齐哈尔也落入小鬼子手里了!快了,快打到这了……”
  “现在沈阳被占了,沈阳最危险了,咱们必须赶紧把玉来接回来!然后举家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躲开这乱世,过安生的日子……”石大娘也感觉这世道已经变了,越来越没有安全感,更是着急把二皮接回来才放心。
  吃过早饭,备好马车,石老汉马上要出发了,要再次赶往沈城。不过和上次不一样,这次是要把二皮接回来。随石老汉同行的是麻小六,麻小六可是个忠义的好人。
  “老爷,路上小心啊!”石大娘转口又对麻小六说道,“小六子,一路上照顾好老爷。别走大路,大路不安全,走小路啊……”
  石老汉紧了紧大棉袄,深深地吸了口烟,微笑着冲石大娘挥了挥手,示意放心吧。
  “放心吧,奶奶,我麻小六用性命保护老爷的安全!”麻小六正色道。
  “都要安全回来!等领着少爷回来了,我给你们摆宴!”石大娘微笑道。
  “呵呵,哎!”麻小六欣喜地点点头。
  “驾!”这时石老汉朝马背狠狠地打了一鞭子,马吃痛,往前一蹿,向前方奔去。
  “老爷,那谭掌柜知道咱们要去沈阳吗?”麻小六在颠簸的车上问道。
  “知道,前几天我给他送过信,通知了……”石老汉回道,眯着眼睛,眼毛上结了白白的一层霜。
  二皮和家旺沿着大路走下小路,路上边走边打听,朝着宋家桥行去。林子密处,二皮忽然听见不远处有杂乱的响动。二皮便和家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悄地摸去。
  “太君,沿着这个小路向北走,隐蔽在宝林屯儿的山坳中,就可以秘密地伏击到张海天的匪军!”说话的这个人声音特别耳熟。二皮和家旺躲在一块大岩石背后,二皮微微抬眼瞧望,认出了那人正是刘守寅。
  “家旺,他们要伏击张军长的队伍……”二皮心一抖,暗道不妙,悄声对家旺说道。
  “小叔,咱把他们干掉吧!”家旺火急地要蹿上去。
  “你要干啥?!”二皮一把抓住家旺,瞪着眼睛微怒,“傻啦?要送死去啊!”
  家旺歪着脑袋,狠狠地瞪着眼睛偷窥着林子里的日军,没有再说话。家旺在这个世上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样东西,一个是狗,另一个就是二皮。对于二皮的怕,其实更多的是敬畏。
  这是一个日军大队,人数大概有八九百人,都装备着精良的武器,士兵的作战能力也极强,队长是一个叫秋田志的大佐。如果伏击成功,打垮老北风的匪军也非难事。
  “守寅君,你的前面的带路!如果歼灭了老北风的队伍,皇军大大的有赏!”秋田志摸了摸仁丹胡,目光中透着股杀气。
  “太君,您就大大的放心吧,这一带我的大大的熟悉。老北风的今天要拔营往营口进发,袭击贵军北岛大佐的部队。我的前面带路,带领太君一举歼灭老北风,摧毁敌人的意图!”刘守寅天生一副汉奸奴才样,如今说起话来都那么媚相,令人作呕。
  “哟西!守寅君,请!”秋田志手往前一伸,示意刘守寅带路。
  二皮和家旺见日军开始沿着这条小毛道继续行军,二皮急了,低声说:“家旺,咱得赶紧返回去,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咋的,不去宋家桥了?都快到了……”家旺说道。
  “没听见那个败类和那个小鬼子长官叨咕啥吗?张军长他们危险了!”二皮用手按住家旺的头顶,自己也慢慢地缩回脖子,悄悄地离开。
  上了大路,二皮猛地拉起家旺就跑,家旺气喘吁吁,要求二皮慢点儿。
  “快点儿,家旺!”二皮没有回头,目光冲前,大声对家旺道。
  “哦,我尽力快点儿跑吧……”家旺胖乎乎的身子不停地微颤抖动,汗水不一会儿就已经顺着鬓角淌了下来。踩得积雪“嘎吱嘎吱”,家旺的鞋里灌了雪,为了跟上二皮也不倒,依旧在努力地跟上二皮。
  此时的张海天队伍已经离开桦树屯五十多里地了,沿着山路隐秘前行。
  二皮和家旺一路疯跑,好不容易赶回了桦树屯,又顺着部队的脚印向一侧山道追去。
  “小叔,歇一会儿吧,我都快累吐血了!”家旺实在坚持不了了,干脆蹲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家旺,赶紧点儿吧,要不就来不及啦!”二皮停下,回头焦急地说道,“你想让两千多人就被小日本灭了?!”
  家旺蹲在地上俯首不语,猛地站起来,腮帮子微鼓,似乎憋了一股子气。
  蓦然,家旺双足用力,朝前方狂奔,如离膛之弹,脱缰野马。
  二皮目视这家旺,严肃的表情骤然笑了一下,随后也快跑跟了上去。
  日军脚踏积雪,拨乱草斩杂枝,艰难前行。山间鸟啼,怪叫不绝。
  “守寅君,这个道路为何如此难走?”秋田志艰难前行,突凶目露疑光,“你不会在欺骗我们吧?!”
  “太君,我们是真诚合作。更何况整个东北都在你们关东军的掌控中,我就算有三千八百五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刘守寅脸上堆笑,诚惶诚恐地说道。
  秋田志拿出望远镜高望了一下四周林子的情况,而后侧首对刘守寅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守寅君,前方的路况如此难行,我们能赶上老北风的队伍吗?”
  “太君,您就放心吧,这一带的大路小道我都知道,保准能走在老北风的前头。”刘守寅腰板儿微挺,“太君一定要相信我,因为老北风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时近晌午,石老汉和麻小六来到路旁的一客栈打尖歇脚。这是一个简陋的客栈,不过就是个茅草房,门外是个草棚,棚下几张破旧的桌椅。
  “驭——”麻小六勒了勒马缰,马车停在了草棚的旁边。
  “呦,来客官啦,里面请,里面暖和……”这时出来一个体态微胖肤色黝黑的中年人来,一脸的络腮胡,乍看就是一副凶相。虽然此人是笑着出来相迎的,可是见了总是令人心生惧意。
  “好!”石老汉应了一声,接着和麻小六扑了扑身上刮的雪末,径直进了屋内。麻小六进屋的同时还不忘偷偷地瞄上那人两眼。
  石老汉和麻小六寻了一桌子,那人上来微笑着倒了一碗热茶。
  “二叔,今儿个来了几个?”突然里屋出来了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石老汉和麻小六循声望去,只见旁边的屋子门帘子被撩开,走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来。这姑娘一副瓜子脸,腮若桃花,额庭饱满,唇红齿白,好一副俊相。只是,这姑娘的眼神有些呆滞,没有多少生气,神情微显木讷。
  “两位……”那人见到那姑娘出来,应了声,而后一挥手示意那姑娘回屋去,“萍儿,回屋去吧!”
  原来那人就是当年背着张慕秋的女儿张萍儿的贼帮老二徐在农,那女子就是傻姑娘张萍儿!在四年前贼帮与“松江白”火并,保安队趁机攻打风箱岭之时,徐在农寻得张萍儿后,背着张萍儿去找杨老爷子他们。可是找到白马岩时已经晚了,遍地的尸体,地上,岩石上,草木上,都沾了鲜红的血液。望着远处火光蹿天的地方,徐在农认出了那是“松江白”的寨子被烈焰吞噬。找不到杨老爷子他们,找不到张慕秋和木风生,徐在农只得赶紧离开绥海县,领着张萍儿在偏僻地方开了一家破客栈,一直到今天。开此客栈,一是为了营生,二是主要为了询问张慕秋和杨老爷子的下落。
  石老汉打量了一下徐在农,问道:“店家,你是哪的人啊?”
  “哦,我是绥海人……”徐在农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得很硬,“四道林子的……”
  “呵呵,还老乡呢!”麻小六笑着说道。
  “你们也是绥海的?”徐在农喜道。
  “嗯。”石老汉点点头,“我们是东河岔的。”
  “哎哟,真是老乡啊!呵呵……”徐在农的热情又多了几分,因为好久都没有见过家乡的人了,所以感觉很亲切。
  “店家,你这店可不咋样啊,投宿的多吗?”麻小六抬头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土墙土壁,十分简陋,地上还有很多因漏雨而留下的痕迹。
  “没钱嘛,只能这样。一个月也没多少投宿的,一年到头儿也就对付个吃喝钱,刚好能填肚子。”徐在农叹道,“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能活命就不错了,谁还敢奢望发啥大财啊,呵呵。”
  “哎,店家,前面离这多远有客栈啊?”石老汉喝了口茶抬眉问道。
  “哎呀……”徐在农稍思片刻,“您要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那可就远了。您看这都近晌午了,要启程的话,离这最近的临风客栈也要一天的路程啊!”
  “那你的意思我们得明早走了?”麻小六轻哼了一下。
  “对!”徐在农点点头,“要不然就得赶夜路。”
  石老汉起身来到窗前,望了望外面,寒风肆虐,雪末飞扬,说:“今天就在这歇着,明天卯时赶路!”
  “老爷,咱刚出绥海可不远,就住店啊?”麻小六轻声问道。
  “咋的?”石老汉问道。
  “老爷,我估计这店家就是想赚咱们的钱,所以才把下一家客栈说得那么远,我看没那么远!我看呀这店这么破,估计是很久都没来过宿客了,这回想从您身上刮点饭钱才是真的。”麻小六好一顿分析,认为自己分析得很正确。
  “这位客官,我发现您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啊。我是怕这寒天冻地的夜里遇上白毛风或是胡子,二位白白搭了性命,真是狗咬吕洞宾……”徐在农火气猛地蹿了上来,但是还是压制了下去很多,仅仅呲瞪了麻小六两句。
  “哎,你这店家,你咋骂人呢……”麻小六刚要起身与徐在农理论,却被石老汉瞪一下,这才坐下。
  “小六啊,别说话。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今天就听店家的住下了。”
  石老汉说完,忽想起门外的马车,“店家,店中有草料吗?别让我那老伙计饿着,呵呵,多少年南来北往,它可是下了不少力啊。”
  “有,入秋的时候我打了不少败草呢,开始是打算用来猫冬引火烧炕用,这回正好,正好。”徐在农随后朝里屋喊道,“萍儿,去后院抱点儿草给棚子下的马吃。”
  “哦,二叔。”只见帘子被撩开,张萍儿从里屋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石老汉和麻小六,憨笑了一下,紧了紧棉衣,推门出去了。
  “这姑娘真俊,你姑娘?”麻小六问道。
  “呃……”徐在农顿了顿,“哦,我姑娘……”
  “你姑娘多大了?没许配人家呢?”石老汉微笑问道。
  “十七岁。还小,没呢,不急……”徐在农笑道。
  “挺好的姑娘,没嫁人。正好,不如过两年给我儿子吧。啊?呵呵。”石老汉半开玩笑地说道,“我儿子与你姑娘年龄相仿,也没成亲呢,正好。”
  “承蒙客官抬举,小女哪配得上客官家的公子啊……”徐在农推辞道。
  “呵呵,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有缘没缘。”石老汉笑着说,而后冲徐在农道,“店家,有没有啥吃的,整点儿,最好再整点儿小烧儿啥的,呵呵。”
  “有,等着啊……”徐在农笑着走进了里屋。
  此时二皮和家旺已经在林间的雪地里奔了两个时辰了,荒凉的树林子里面没有一点儿人气儿。二皮大呼着白气,扶着一棵树,等着家旺。家旺不一会儿也跟了上来,干脆“扑通”一声四仰八叉地倒在雪地上,不起来了。
  “家旺,起来,地上多凉啊!”二皮叫家旺起来,怕家旺凉着。
  “不起来了,冻死也不起来了,小叔,我不跑了!”家旺闭着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看样子真是累到极点了。
  “咱们再不赶上自卫军他们,咱俩那么长的道那不白跑了吗?快点儿!”
  二皮有点儿火了,用手去拉家旺的手。
  家旺那么重,二皮哪有那么大的劲儿拉动家旺啊,只是把家旺从雪地上微微挪动了一下。
  “后面的队伍都跟上了啊!”忽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声,声音不大不小,看样子离得不远。
  “家旺,你听见没有?!”二皮惊喜地问家旺。
  “啥呀?我啥也没听见啊?小叔,你咋神神道道的呢……”家旺的耳朵自上次受伤后听力就不太好,没听见,还以为是二皮急于找到自卫军而产生的幻视幻听呢。
  “不对,是自卫军的声音,快起来,家旺,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二皮用力地拉家旺的胳膊,家旺死不情愿地缓缓起来,晃晃悠悠地跟着二皮向前面的林子里跑。
  家旺和二皮二人很快就找到了张海天的队伍,长长的队伍蜿蜒在雪林之中。
  “张军长!张军长!”二皮气喘吁吁地喊着,就差把声带喊裂了。
  “干啥的?!”队伍后面几个当兵的发现了二皮和家旺,纷纷举枪警戒。
  “兵兄弟,我找你们张军长有急事,十万火急啊!希望你通报一声!”二皮焦急万分地说道。
  “有急事儿?”其中有个当兵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二皮和家旺,嘴一歪:“我看你俩倒像日军的探子!”
  “谁是日军的探子?!你扒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俩可是你们自卫军的救命恩人!昨晚上救了你们张军长的命呢!这么快就忘了?啊?!”家旺登时火冒三丈,气息急促地叉着腰瞪着眼向几个兵大喝。
  这几个兵并不是昨夜出去抓刘守寅的兵,所以并不认识二皮和家旺,不过还是听说了有两个小英雄救了张海天等二十多弟兄的事儿,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抓起来!到军长那请示!”一个兵说道,接着二皮和家旺就被几个兵绑起来了。
  “哎,干啥啊?有这么对待恩人的吗?!你们这群白眼儿狼!等旺爷我见了张军长非奏你们几个鳖犊子一本不可!”家旺挣扎着,嘴中不停地叫骂着。
  几个当兵的也不说话,只是一直拽着家旺和二皮往队伍前头走。二皮也是挣扎着,不过二皮心里明白,不管怎样,只要见到张海天就行。为了救好上千号人,自己受这点儿委屈又算什么呢?
  此时的家旺还是骂骂咧咧,骂着骂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队伍的前头了。
  “军长,抓到俩日军探子!”一兵边拽着家旺边向张海天报道。
  “抓到日军探子了?还报啥?直接拉到一边林子里毙喽!”此时金炮头没有回头,横眉一耸,喝道。
  二皮和家旺一听,要枪毙自己!那还得了!
  “张军长!是我,玉来!”二皮抻着脖子高喊着,“我有要事!关乎全自卫军的要事!”
  “谁?玉来?”张海天听见了二皮的喊声,对金炮头说道,“不是去宋家桥了吗?”
  “张海天,你个我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和小叔救了你的命,你倒要恩将仇报要了我俩的命,你缺德啊!缺八辈儿大德啊!”家旺疯狂地叫骂着,似乎是临死前的豪言壮语。
  张海天一听这声音,马上反应过来,忙道:“快快,别枪毙,是玉来和家旺两位小英雄,快请过来!”
第27章 反伏击战斗(2)
  金炮头也赶紧小跑追上去,拦下两个押着二皮和家旺的兵,忙喝令道:“停下,快给两位恩人松绑!”
  两个兵愣了一下,一个兵刚开口说:“不是要……”
  “要个屁!啥日本探子,这是咱自卫军的恩人!还不快放人!”金炮头突然大发雷霆喝道。
  俩兵登时慌了,忙给二皮和家旺松绑,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家旺揉了揉胳膊上绳子绑的印痕,歪着嘴冷嘲热讽道:“都说你们自卫军侠肝义胆,仗义非凡,今儿是咋了?咋换成恩将仇报,敌我忠奸不分了呢?!
  我算是瞎了眼喽!”
  金炮头对家旺的话虽然心里不爽,但是嘴上不能言辞锋利啊,只得微笑道:
  “家旺啊,你就别讽刺我们啦,真是误会啊。”
  家旺还要说些什么,被二皮拍了一下,才斜了一下眼睛,没继续说话。
  二皮谦谦有礼,说道:“金炮头,没事没事。带我们见张军长吧,我们有秘密情报!”
  “哦,这边。”金炮头微笑引路。
  二皮和家旺见到了张海天,张海天脸上热情洋溢。家旺倒是不爽地站在一边,嘴里嘟囔些怨语。一阵寒暄过后,二皮面转肃色,把关东军秋田联队要在前方宝林屯儿山坳伏击自卫军的事儿说了。张海天等人听后,顿时木在那里了,好几秒都没有说一句话。
  家旺在一旁见都愣在那没言语,说道:“喂喂,别傻站那了,想想办法吧!”
  张海天紧握住二皮的手,感激道:“玉来小英雄,你又救了我们一次啊!”
  “没啥,只要是中国人就应该这么做。”二皮忙谦逊地摆手。
  “喂,还有我呢!”家旺一听救自卫军没自己的名字,忙说道。
  “哦,还有家旺小英雄呢!呵呵。”张海天冲家旺笑道。
  “军长,咱们现在该怎么应对秋田联队的伏击呢?”金炮头正色地问道。
  “如果没有走漏风声,那么这次应该是组建自卫军以来最漂亮的反伏击了……”张海天目向远方说道。
  “老金,这儿离宝林屯儿有多远?”张海天突侧首对金炮头说。
  “大约一里多地吧……”金炮头稍思片刻道。
  “一里多地?”张海天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思索什么,突然眼睛放出精光,“咱也伏击一回小鬼子!”
  “军长的意思是……”金炮头似懂非懂。
  “尽快绕到秋田联队到宝林屯儿的前面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张海天单手成劈状,狠狠地说道。
  “玉来,你们听到情报的时候是在哪里?”张海天转头问二皮。
  二皮脑袋飞速运转,把所有有关的信息都过滤一遍,说:“听路人说附近有个村子叫张家集,当时就在张家集附近的山沟子里面。”
  “哦……张家集的山沟子。”张海天沉思瞬间,估计在掐算日军赶路所需要的时间。张海天蓦然道:“快,趁小鬼子还没到宝林屯儿,赶紧去四道沟,准备伏击!”
  “是!”金炮头立马打了个标准的立正。
  接着,金炮头往下传命令,告知改变行军方向,实行高度警戒。
  此时的秋田联队人马正艰难地在密林雪海中前行,由于道路崎岖,秋田志不得不下马步行。刘守寅走在秋田志右前方,眼睛骨碌乱转,警戒着四周的动静。山路崎岖,寒风刺骨,又正值晌午官兵腹中饥饿,虽嘴上不敢说,但都满腹怨言。
  “守寅君,我们离宝林屯儿还有多远的距离?”秋田志眯着眼睛向茫茫的大山深处望去。
  “太君,不远啦,不远啦,一定打老北风一个措手不及,屁滚尿流!哈哈。”
  刘守寅一脸堆笑,手指着前方茫茫的大山。
  秋田志停下脚步,双手拄着军刀,打量了一下前方,冷冷地说道:“守寅君,我最后一次对你说,欺骗皇军的人是不会遭到皇军的善待的……”突然,秋田志猛地拔出日本战刀削泥一般砍断了一旁一个手腕粗的树枝。
  “哗啦”一声,断下的树枝落下雪地。
  “太君!饶命啊!”此时的刘守寅已经死死地跪在了雪地上,一脸对死亡的恐惧,地上的雪早已被尿液融成一片,“我对皇军绝对是忠诚的!绝对忠诚!”
  秋田志冷笑了一下,用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赶紧加快行军步伐,没有理会刘守寅。
  此时的自卫军已经迅速地朝四道沟赶去,因为时间已经不多了。
  家旺因为身体胖,又由于跑了那么远的山路,大汗淋漓,身体有些吃不消。
  于是,家旺开始靠到张海天的马后,一改适才苦瓜脸,笑嘻嘻地说:“嘿嘿,张军长,我为了给自卫军的兄弟们报信儿我都快累死了,您看……是不是……
  嘿嘿。”家旺接着就用手轻拍了下马身子,意思是他想骑马。
  张海天听出了家旺的意思,放慢马速,爽朗地笑道:“哈哈,想要一匹马?”
  家旺憨笑着直点头。
  “老金,给家旺小英雄找匹马!”张海天回头冲金炮头喊道。
  “是!”金炮头得令,应了一声。
  张海天突想到二皮也应该找匹马,又对金炮头道:“老金,给玉来小英雄也找一匹!”
  金炮头也应了一声。
  “张军长,我不累,用不着骑马。”二皮推辞道。
  “我自卫军的恩人就得骑马,嘿嘿。”张海天微笑道。
  二皮见张海天诚意十足,再推辞也不好,也就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金炮头牵着一匹小枣红马来到张海天身边,道:“报军长,只有一匹小枣红马了。”
  “就一匹了?”张海天一愣,有些不信,“不是有五匹呢吗?咋就剩一匹了呢?”
  “您一匹,我一匹,拉粮草一匹,拉伤员一匹,所以就剩这一匹了。”金炮头回道。
  “哦,那把小马给家旺,玉来小英雄坐你后面!”张海天安排得不错。
  家旺望着那匹精瘦的小红马,感觉比二皮还瘦,他都有些不忍心坐。呆了半天,慢慢腾腾地爬上马背,小心翼翼地坐着,屁股微抬,怕小马受力太多。
  张海天的队伍一路急行军,很快就到了四道沟。这个地方取名四道沟,顾名思义,就是这里有四道山沟子。沟底过去曾有河水,入辽河。后来由于旱灾河水干涸,沟底长满了棘类灌木,人马难行。
  张海天勒马观望了一下四周情况,信心坚定地说道:“这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啊!”
  金炮头也看了一下,眉头微皱,说:“军长,这里刺草高深,人马难过,纵然是个伏击佳地,可是小鬼子会从这儿走吗?”
  “呵呵,老金啊,这就是你不懂啦。”张海天胸有成竹地笑道,“到宝林屯儿有三条道,东面是‘战辽南’的地界,鬼子既然冲我们来就不可能再与‘战辽南’浪费时间。西面是‘疯人村’,小鬼子把这村里的人都称作疯子,一群好战的疯子,村子四周都布满了自制的地雷,谁敢从那走?少帅好几次去收编,都损兵折将战败而归。所以,刘守寅那个败类不会那么傻。那么,就只剩下这四道沟了!”
  金炮头折服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布置伏击。兵贵神速,不一会儿全部兵员已隐蔽完毕。一把把步枪被压在土梁上,积雪漫过半个枪身,士兵的眼睛俱像猎隼般犀利地注视着林子里的风吹草动。
  家旺和二皮也卧在雪里,刺骨的冷气穿过衣服透进骨髓,脸上的肌肉微微扭曲,强忍寒意。家旺此时微抬脑袋,偷偷地观望,然后又低头看了看空空的双手,轻拍了下身边的士兵,低声说:“喂,大哥,给我一把枪。”
  那士兵瞄了一眼张海天,脸上闪过一丝谨慎,说:“家旺兄弟,没军长的命令,枪支不准乱给。”
  家旺败兴地瞥了一眼那士兵,然后对二皮说:“小叔儿,咱走吧,那张海天连枪都不给咱!不能痛快地打日本人不说,要是小鬼子子弹飞来,咱俩都没还击的家什(东西)。”
  二皮也是纳罕,为啥张海天不给自己发枪,可是转念一想,觉得张海天此举必有其道理,或许张海天心中胜券十足,没有发枪的必要也难说。二皮微笑了一下,把家旺的脑袋往下压了压,低声说:“好戏要好好看,干吗非要当角儿呢?呵呵。”
  家旺脑袋一耷拉,没说话,但是眼睛瞪得很大看着前方的林子。既然没枪,就用眼神杀死那帮狗日的!
  刘守寅带着秋田联队的人已经临近四道沟了,秋田志的小眼睛像狼一样观察着林子里的一切动静,甚至是一声寒鸦怪叫,也要拔刀示警。日本人真的很精明,作为中国人不得不佩服其军事观察力和仔细的洞察力。当时的日本军官有很多都是被送到当时法西斯德国的慕尼黑陆军学院深造,或是就近在东京陆军学院学习。在当时,很多国人的军官是很难比得上的。
  “守寅君,这里离宝林屯儿还有多远?再这样走下去,帝国军人的体能肯定是个大大的考验。”秋田志很明白现在士兵的状态,严寒冰冷和行军的体能消耗都直接影响军队的战斗力。
  刘守寅踮起脚尖,抻着细脖子向前望道:“太君,前面就是啦,呵呵。这次秋田太君您就等着喝庆功酒和受本庄司令的嘉奖吧。”
  秋田志斜着眼睛看了眼刘守寅,冷冷地说:“哼哼,但愿如此!”说完,秋田志拿起望远镜看起来,小小的仁丹胡上挂满了白霜。
  此时的张海天等人早已等得心急火燎了,突然伏在张海天一旁的金炮头眼睛一亮,说:“军长,前面的林子有动静,好像是秋田联队!”
  “啊?”张海天一愣,忙抬起望远镜观看,果然看见了身着黄绿色军装的队伍,林子里隐约地飘着太阳旗,“奶奶的,终于来了。传令下去,听我枪响,谁也不准着急先放喷子!”
  “是!”金炮头领命往下传话。
  家旺此时搓手搓脚,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冻的,估计都有吧。二皮干瘦的身子此时已经冻得紫红,但是表情上却看不出来一丝寒意。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震得林子鸟雀惊飞,树梢的积雪簌簌抖落。
  还没等秋田志大喊隐蔽的时候,自卫军的子弹就如同下雨一样飞速驰往秋田联队。
  “有埋伏,隐蔽!”秋田志惊慌之余大喊道。
  鬼子兵们想要隐蔽,可是四处都是荆棘灌木,要么就是陷人的雪坑。这下乱了,本来训练有素的日本兵可以做好安全隐蔽的,可是这要往哪儿隐蔽呢?
  每个日本兵从心里发出了这样一个大问号。顷刻间,倒地的日本兵就如同活靶子一样被自卫军愤怒的子弹所点中。倒地,翻滚,惨叫,叫骂,魔鬼般的声音无处不在。树上,雪地上,衣服上,枪支上都飞溅了鬼子兵的脏血,祭奠了关东大地的抗日亡魂。
  “八嘎!是哪里的队伍?!”秋田志躲在一块岩石后面,疯了似的叫骂。
  子弹疯狂地撞击着岩石,石屑伴随“崩崩”的声音落下。
  “是,是老北风!”一个鬼子兵哭喊道。
  “老北风?!”立刻,秋田志的眼睛猛地看向一旁还击的刘守寅,“八嘎!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欺骗了皇军!”
  “我绝对没欺骗太君啊!”刘守寅又是蒙,又是惊恐。
  “那为什么会遇到老北风?!”秋田志眼冒凶光,凶得吓人。
  “我,我也不知道,咋就冒出来了!但是,我保证,真没骗皇军啊!我保证!”刘守寅被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拿枪的手直哆嗦。
  眼瞅着整个秋田联队已经死了三分之二了,那三分之一也在艰难抵抗。自卫军的士兵越打越过瘾,竟然有的人打热了把棉衣都脱了。不远的林子里遍地都是鲜血拌死人,他们死在东北将化为粪土,滋润关东的一草一木。
  “八嘎!”秋田志拔出军刀,要立马砍死刘守寅以泄恨意。
  刘守寅是精明的,忙说道:“太君别杀我,杀了我您就走不出这山沟子了!”
  此时的日军已经乱成一片,犹如炸了营的马蜂窝。秋田志不是愚人,想想自己此时的处境,已经是败军之将,只能选择撤退了,实则叫逃遁。但是,此地的地形不熟,又是深山的余脉,没有熟知地形的人领路肯定是走不出去的,就算能走出去也就怕已经半死不活了。于是乎,此刻秋田志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意识,刘守寅这条狗不能杀。
  秋田志停顿了一刻,缓缓地收回军刀,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求生欲望。
  刘守寅精于察言观色,看出了秋田志的心思,就趁其迟疑之间,说道:“秋田太君,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您杀了我您也出不去。只要您不杀我,我保准儿给您带出去,带出海城。”
  秋田志此时被战火搞得灰头土脸,寻思片刻,鼻子微皱,露出无奈且愤恨的神情。然后,用力地一挥手,示意刘守寅带路撤退。就这样,秋田志大队的近两千士兵在短暂的时间内跟活靶子似的在山坡上横七竖八地躺成一片。
  掩护,下坡,狼狈,逃窜……
  秋田志领着几十个残兵游勇在刘守寅的领路下,悄悄地向安全地带狼狈退去。
  家旺激动地看着鬼子兵大片大片地倒下,心潮澎湃溢于言表。随着几个掩护的鬼子兵逐渐倒下,秋田志的撤退迹象也便显露出来了。
  “小叔儿,好像不对劲儿啊,那边咋没动静了呢?”家旺此时看出了秋田志撤退的迹象,对二皮说。
  “啊?”二皮也顿了一下,忽然也反应过来秋田志要逃跑了,猛喊了一声,“秋田志要逃跑!”
  张海天其实打着打着也感觉不对劲,这又听见了二皮的喊声,心中一凛,忙道:“快,别让秋田那王八蛋跑啦!”
  说着,张海天一挥手,大片的自卫军从山坡处爬起,冲着秋田志方向蜂拥而来,喊声震天!自卫军的战士们跨过沟渠,踏上日本人的尸体,将他们狠狠地碾在脚下,脚底沾满了敌人的脏血,雪上留下无数个深深的血印。
  秋田志闻听自卫军喊声震天地追杀过来,心中惧怕,三步一摔地蹒跚逃遁。
  刘守寅更是吓得肝儿颤,自知被张海天抓到是什么后果。这两个狼狈之贼疯狂而艰难地跑着,刘守寅拽着秋田志的袖口,慌张地朝山背面的一个窄道隐秘行去,直到在茫茫的林海雪原里消失了二人狼狈的身影。
  张海天等人追了一会儿,已经看不见秋田志和刘守寅的踪迹了。
  二皮踮起脚尖,翘首远望,没有发现任何迹象,叹了口气,愤慨地说:“跑得比兔子都快,咋一转眼就没了呢?”
  家旺来到日本兵尸体跟前,愤怒地朝尸体狠狠地踹上了几脚,直到那个尸体滚下山坡。
  张海天也拿起望远镜向四周看了看,然后骂道:“娘的,两个兔崽子!跑得真他娘的快!”
  金炮头也是一腔的愤慨:“死了一群芝麻粒儿,跑了两个大西瓜!”
  张海天思忖了片刻,说道:“唉,跑了就跑了吧,咱这次也是收获不小。
  单说这日式武器,就够咱增强不少战斗力啦,呵呵。”
  张海天率着部队出了林子,来到了一个路口,二皮停下对张海天说:“张军长,我们就此拜别啦!希望后会有期!”
  张海天眉头紧蹙,很是不舍地叹道:“哎呀,真是舍不得你们两位小恩人啊,你们永远是我张海天的救命恩人!本来应该摆酒设宴重谢二位的,可是由于军况紧急,急着和营口的救国团会合,就只能下次再见重重感谢啦!”
  “呵呵,张军长不用客气,能多铲除几个东洋鬼子,就比吃山珍海味还知足高兴啊。”二皮微笑道,“那好,张军长,就此别过,再见!”
  家旺此时挺起胸脯说道:“我要是能再碰到自卫军,我第一个参加你们队伍!把东洋鬼子赶出咱们东北,赶出中国!最好打到他娘的日本国去,也让他尝尝受人欺凌的滋味儿!”
  “说得好,家旺小英雄!”张海天朗声夸赞,而后抱拳别道,“那就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两位小英雄,将来一定会成为大英雄!”金炮头也抱拳别过。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一路又匆忙地朝宋家桥方向赶去。
第28章 中国式劫狱(1)
  近日落时分,二皮和家旺赶到了宋家桥村。来到村子,他们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一片残垣断壁,大火烧过的痕迹到处都是。街上,横七竖八,各种姿势的死者摆在他们眼前。浓浓的夕阳余晖照在这片废墟之村上,不禁让人伤感,让人愤恨。不一会儿,从那边听见隐约的痛苦的哭号声,甚是悲惨,甚是凄厉。
  二皮和家旺循声望去,看见几个村民各自抱着尸体痛哭不止,已经泣不成声。
  “大爷,这,这是怎么啦?”二皮走上前去问道。
  “该死的日本兵,来村里抢粮食,抢完粮食又糟蹋妇女杀壮丁,最后竟烧了整个村子!真是一帮猪狗不如的禽兽啊!”那老汉俨然泪人一个,老泪纵横。
  “娘的,又是日本人!”家旺火气猛然又蹿了起来,“这群日本猪,早晚让他们血债血偿!”
  “你们是……“那老汉伤心之余打量了一下二皮和家旺。
  二皮回道:“哦,我们是来找人的。您知道一个叫宋连的人在哪里住吗?”
  “宋连?”老汉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胳膊,向不远的方向指去,“看见没?就是那个老树的左边那家就是。快去看看吧,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谢谢啦,大爷!”二皮忙谢过,赶紧一路小跑到了那棵老树跟前,来到左侧那个院子。院子已经剩下半间正房了,四周的厢房已经荡然无存,连残垣都没剩下。
  “宋连!宋连!”家旺大喊道,半间空屋子没有一丝回应。
  “是不是死了?”家旺喊了几声没人应,丧气地说道。
  “可能没死,要不院子里咋没尸首呢?”二皮推断道。
  “八成被火烧成灰了也说不准啊,小叔儿。”家旺看着萧凉的场景说道。
  二皮暂时没应话,只是四周打量着。
  “你们找宋连有事儿吗?”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老得有点恐怖。
  二皮和家旺忙转身,只见一个个子很矮、满脸皱纹的老太婆走了过来。
  “奶奶,您知道宋连在哪儿吗?”二皮问道。
  那老太婆停下,缓缓地说道:“宋连被日本兵抓走充军啦……”
  “那您知道他被抓到哪儿去了吗?”家旺问道。
  “不知道哇,你们赶紧走吧……”那老太婆转身边走边说,不一会儿从拐角走过,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二皮和家旺走出了村庄,站在村子的高岗上,望着这一片废墟,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感慨。自从日本人来到这里,这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不幸,死去了太多太多无辜的生灵。如今扎根在每一个中国人心中最大的夙愿就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滚回到属于它那个弹丸之地去!
  二皮和家旺趁着月色,找到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月已升起,客栈内,二皮和家旺都没睡着觉,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方了……
  “小叔儿,宋连被抓去充当伪军了,那咱们还应该去哪儿啊?”家旺叹了口气,问背靠着他的二皮。
  二皮翻过身来,深深吁了口气,说:“回去,应该回去!”
  “回去?”家旺愣了一下。
  “是的,回去!你爷爷和你爹一定很危险。我想,我们回去能帮助他们!”
  二皮眼神坚毅地说道。
  家旺思忖了一瞬,而后坚定地说道:“对,回去!我咋就没想过?那啥时候动身?”
  “明早就走!”二皮说得干净利落。
  月色之下,沈阳城被一片虚伪的繁华所笼罩,灯红酒绿之间尽是进出的关东军兵将或是伪军政商之流。沈阳城第二关押所,更是一片热闹的氛围。因为,今天是所长小野福吉的生日。
  “来,干杯!”
  “祝小野君生日快乐!”
  “今天可是个令人庆祝的日子哇!”
  庆祝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间大屋子里面尽是人,摆了七八个桌子,桌子上尽是些山珍海味,好不丰盛。在场的这些人,有的是日本军官,有的是伪警察署的,还有的是些社会大亨。欢笑声,推杯换盏,一旁还有日本舞女翩翩起舞,一个个脸抹得很白,像鬼!
  突然,小野福吉庄严地站起来,举起酒杯,似乎很雅兴地说道:“今天是我离开祖国来到中国过的第一个生日,今天来了这么多好朋友,这么热情,让我终生难忘!想想,我们为什么来到中国,我们的使命是什么,我们究竟能为天皇奉献什么,那么这些话的答案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来,为了天皇陛下,为了我们的圣战能取得伟大的胜利,干杯!”
  顿时,所有在场的都站了起来,一起举起酒杯,齐声喊了句:“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圣战的伟大胜利,干杯!”
  那些个警察署的走狗们和商界大亨并没有说,也不会说这些让他们很别扭的话,只是淡淡地随着大流举杯,然后喝掉整杯的酒。
  殊不知,就在此刻小野福吉庆生的时候,潘九已经悄悄地溜到了关押所的墙外,似乎在等什么。其实,他在等何牢头的暗号。因为,今天他要干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和那个何牢头里应外合救出谭少掌柜谭炎!
  那个姓何的牢头此时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个关押所分四个区,每个区关押着刑级不同的犯人,分别是一二三四个房子。一号房是刑级最重的犯人,往下依次类推。四个房子外面围有高墙,四角分别有个岗哨,都是手持机枪的鬼子兵。如今谭炎被关押到二号房,房内又分若干个间,每个间内都关押三个左右犯人。今天是小野所长的生日,所有的所内的狱兵都会分到一盅酒,算是集体为小野庆生了。
  何牢头此时已经接到了上面发下来的集体酒,准备和几个日本狱卒干杯。
  几个日本狱卒贪婪地拿着酒盅,搂着何牢头,笑咧咧地说话。何牢头心中暗道,还瞎他妈臭得瑟,一会儿你就见阎王爷了。所有的二号房的每个间的钥匙都在二号区总监管手里,何牢头首要的就是把总监管的钥匙弄到手。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但听见总监管招呼几个狱卒过来,手中端着酒盅,看样子是要和狱卒们同庆小野所长的生日。
  只见几个狱卒听见喊声纷纷过来,围在总监管周围。二号区里有五个狱卒,只有老何一个中国人,其余的都是五十左右的日本人。现在的日本国内已经没有多少壮丁了,几乎所有的壮丁都被服了兵役,远离家乡参加了所谓的“圣战”。
  由于日本国的人力资源不充足,以至于不在前线的上点年纪的男丁都转在了后勤或者集中营等押管部门服务。
  四个日本狱卒端起酒盅,等待总监管说话。老何此时一脸笑容,心里盘算着计策。
  “今天是小野所长的生日,由于我们的职责在身,所以不能和小野所长一起把盏庆生了。”总监管端起酒盅,微微激动地说道,“来,祝小野所长生日快乐!圣战万岁!天皇万岁!”
  紧接着,那几个日本狱卒纷纷端起酒盅,老何也随流儿端起酒盅,跟着他们高呼:“圣战万岁!天皇万岁!”喊罢,俱一饮而尽。
  事情到这里也就应该作罢了,可是老何的计划还没有进行,救谭炎的事儿还压在老何的心里呢。老何此时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壶来,瓶口是用木头塞的,亮到了几个人面前。几个日本人的目光一起聚向了那个瓷壶,目光中充满了谨慎和好奇。
  “代友君,这个是什么东西?”总监管好奇问道,原来这个老何叫何代友。
  何代友靠近跟前,那三个日本狱卒也探过头来一听究竟。
  “酒……”何代友悄声说道。
  “酒?”那三个日本狱卒是几乎用日语同时说出这个字的,话语里面多是惊喜。
  “酒?”那总监管微微严肃,“代友君,带这个干什么?你是知道这里面除了特殊规定是不准饮酒的,难道你忘了吗?”
  “今天不是小野所长的生日吗?这是小野所长来中国第一个生日,意义重大啊!就那么一盅酒怎么能尽兴呢?再说了,咱们也很长时间没有沾酒了,就借小野所长生日小喝一回。”何代友微笑着说,“咱几个就这一小瓶,不可能喝多,咱不能误了正事儿,误了事儿谁都知道,那是要吃枪子儿的,谁也不敢。”
  那三个日本狱卒本来那一盅酒就把他们的酒瘾勾上来了,一听见何代友有酒喝,更是一个劲儿地咽吐沫。但是谁都不敢吱声,只是怀揣希望地看着总监管。
  那总监管站在那,眼睛飘忽不定,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是喝呢?还是不喝呢?这么久没喝酒了,自己也挺想的,嗓子痒痒得难受,还真想喝。可是上面有命令,狱卒不准喝酒,喝酒者轻则罚去挖工事,重则挨枪子儿。
  何代友看出了总监管的犹豫,趁势说道:“监管大人,现在所有的高级外围巡逻人员都在为小野所长庆生呢,不用担心会走漏了风声,这里面就咱们五个。”
  “这个……”总监管面露难色。
  “这可是大泉源,全东北最好的酒,有东北人就喝大泉源的说法。这可是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弄进来的。”何代友言辞愈加夸张吹呼。
  那几个日本狱卒急得搓手搓脚,又不敢声张要喝,干着急。
  “那算了,就当我老何没拿进来过。本来是想借小野所长的生日共同庆祝一下了,白费了我的一番好心。好吧,既然,监管您不让,那就倒掉吧……”
  说着,何代友就要打开瓶塞子,准备把酒倒在地上。
  何代友刚把瓶塞子打开,一股子幽幽酒香就自然地溢了出来。香得几个日本狱卒抽动着鼻子使劲儿地嗅着酒香。那总监管似乎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了,害怕何代友真的倒掉那稀有之物。
  “住手,代友君!”总监管终于耐不住诱惑,“既然代友君一片好意,我们就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把它享用了吧。但是,千万不能让所长知道!”
  “放心吧,没事儿,今天全关押所上下都喝酒了,多喝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再说了,咱们又不多喝,几个人就这么一小瓶。”何代友说道。
第29章 中国式劫狱(2)
  “好,代友君,给大家分了吧!”总监管狠下心来拿过何代友手中的瓷酒瓶,先是在鼻子下使劲儿地嗅了嗅,然后给每一个人都斟得满满的一盅。五个人寻得一张桌子坐下,这时何代友又从怀里掏出一包花生米来,顿时惹得那几个日本人眼睛又是一亮。
  “哟西,代友君,你想得真是周到啊!”总监管满脸的横肉骤然被笑纹堆了起来。
  何代友心中此时忐忑不安,因为这酒里面已经下了蒙汗药了,当然了,这药方子是薛丙一给的。何代友缓缓端起酒盅,先是捏了几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此时也就是脑子在飞快思索运转的时候。
  在几个日本狱卒的急切催促下,所有人纷纷端起酒盅,一饮而尽。何代友迟了一下,然后也一饮而尽,盅里滴酒没剩。
  “哟西!中国的大泉源,真是美酒哇!”总监管意犹未尽地抿着嘴贪婪地说道。
  “哟西!大大的好!”几个日本狱卒也是纷纷跷起拇指,赞不绝口。
  “呵呵,几位过奖了。说起大泉源,那可就年代久远啦……”这样,何代友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大泉源的历史,边喝边讲,好不热闹。
  讲着讲着,何代友就观察出了几个日本人的不对劲,眼神开始有些恍惚。
  “监管太君,监管太君……”何代友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那总监管晕晕乎乎地支吾道:“真是的,好久不喝,酒量大不如从前啦……”
  那几个日本狱卒也是醉眼蒙眬的,拿捏着花生米,可是总是拿不起来,“咚”
  地一下又掉到了桌面上。
  那几个日本狱卒刚想要说话,不知怎么那么巧,一起“扑通”一下像死猪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那总监管迷离中见旁边几个同胞都倒下了,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想使劲站起来,可是瞬间就仰了过去,再也一动不动了。
  “娘的,日本狗!”何代友狠狠地踢了一脚那个死狗一般的总监管,然后搜出总监管腰间的钥匙,直奔谭炎所在的牢间。
  此时的谭炎正蹲在墙角,望着天窗上的半个月亮,泪眼婆娑,他一定是在思念他的父亲和家旺。作为谭家的独子,从小就养尊处优,没有吃过任何苦,就算家中最落魄的时候,那时候的谭老太爷也不会让谭炎吃得不好。以至于,谭炎养成了家中骄横、外面懦弱的性格。这次,谭炎在这里受罪了,幸亏了何代友的帮助才逃脱了不少重刑。
  “谭少爷!”何代友看见了谭炎,然后开始迅速地打开牢门。里面和谭炎同关一个间内的还有两个,一个年纪和谭炎差不多,另一个四十多岁的模样。
  “你是……”谭炎愣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何代友要干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快走吧!”何代友谨慎轻声地说道。
  “救我?”谭炎依旧愣着。
  “别说话了!”何代友拉起谭炎就走,然后看了一眼另外两人,“一起走吧!”
  那两个人感谢了几句,废话没多说,跟着何代友奔出了牢间。
  潘九此时已经凭借轻巧的轻功诡秘地翻进墙来,紧贴着墙急速飞走。穿过重重岗哨,手甩木签子,毙命了几个巡岗的鬼子兵。潘九异常顺利地拐到了二号区的大门后,急切地等待着何代友他们的到来。
  “是何先生吗?”不一会儿,大门里面有奔走得很急促的脚步声,片刻探出一个脑袋来,潘九拍了一下轻声地问道。
  “谁!”何代友被吓了一跳,心中咚咚地狂跳。
  “潘九!”潘九报上名讳。
  “哦,来啦。”
  “别多说话了,赶紧走吧,一会儿鬼子兵就会发现那几个死尸了,到时就不好脱身了!”潘九催促道。在这紧要的生死攸关的时刻,潘九看到了那两个陌生人,但是由于事情的紧急,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潘九真是轻功了得,来到高墙底下,脚尖一点,“嗖”的一声蹿到了墙上,然后用一根木棍为支点支过铁丝网,把一根绳子牢牢地拴在了一棵老树上,又顺利地返回。在翻墙的时候迅速地用一把锋利的锯刀割断了一截铁丝网,好准备让其他人顺利地翻墙逃跑。
  “快,抓紧时间吧!”潘九焦急地低吼道。
  谭炎第一个往上爬,愚笨的谭炎爬得很是吃力,大家伙儿心中俱是心急如焚。现在真是生死攸关、争分夺秒的时刻,谭炎这个笨少爷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墙头上,然后潘九又拽住这边的绳子让谭炎缓缓地滑到墙那边的地上。
  经过一番推让,第二个轮到何代友了,当何代友翻到墙头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阵刺耳的集结哨声,接着就是一大堆叽里呱啦的日本话。
  潘九心中一凛,暗道不妙,忙呼:“事情被发现了,抓紧时间啊!”
  另外两个人此时面色泰然,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更没有争着翻墙逃跑。
  从他们的眼神里,看见有坚毅,有果敢,有无与伦比的信念。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快几个人都已经顺利地翻到墙那边了,现在就剩下潘九一人了!已经集结的日本狱兵开始搜寻何代友与谭炎的踪迹,脚步“嗒嗒”的声音回荡在偌大个关押所大院内。
  “八嘎!在这里!”突然一道强烈刺眼的电筒光束射在潘九的身上,伴随的是一阵兴奋的喊叫。
  潘九反应真是无比灵敏,一把抓紧绳子,脚尖一点,奇快地攀爬上了高墙。
  “嗒嗒”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一大排弹头俱死死地嵌入灰色的水泥墙中。
  潘九回身蔑视地笑了一下,然后报了个名号:“小鬼子,你爷爷我叫潘九,要找就来找我吧!”然后,回身一甩手,一根木签子狠狠地刺在了一个日本兵喉咙上,应声倒下。
  潘九带着谭炎几个人迅速地按计划的路线逃脱到了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了,谭炎登时就“扑通”一声死死地坐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
  何代友抬眼向远处望了望,然后回身对潘九说:“九爷,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潘九微微一笑,说:“过奖了。”
  “这位就是潘九爷?!”那两个陌生人中的一个年长的讶然问道。
  潘九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突然,那年长的单膝跪地,道:“在下孙敬年拜过九爷!”
  “干啥啊?”潘九吓了一跳,“这是哪一出啊?快起来!”潘九赶紧扶起那人。
  “谢谢九爷。您一定知道孙茂吧?”那个叫孙敬年的说道。
  “孙茂?”潘九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是那个救国团的小连长吧?你和他啥关系啊?”
  “犬子!幸亏那次四平之战您救了犬子啊!”孙敬年又想拜谢,被潘九托起。
  “哦,那你们咋被抓到关押所了?”潘九不解地问道。
  “我和我小儿子孙盛在一次清剿中被捕的,已经被列入待处决之列了,幸亏这次九爷相救,您这是救了我们全家啊!”
  孙敬年旁边的那个青年就是他的小儿子孙盛,那孙盛似乎有些孤僻,不爱说话,到现在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那你们准备去哪儿?”潘九问道。
  “唉,我想去找我儿子,他们可能去了黑龙江了。”孙敬年叹了口气,说道。
  “哦。”潘九应了一声孙敬年,然后走到谭炎身边,“谭少爷,咱们抓紧赶路吧,谭先生在等你呢。”
  谭炎疲惫不堪,惊魂未定地缓缓站了起来,说:“感谢九爷相救啊……”
  “别谢我,应该谢谢薛先生……”潘九指的是薛丙一。
  “哦……薛丙一先生……”谭炎喃喃自语。
  “走吧,谭少爷!”何代友也开始催促谭炎,“再等一会儿日本兵追过来,咱们就死定啦!”何代友是个急性子,有些看不惯谭炎那副懦弱相了。
  “哦,那赶紧走吧!”谭炎立马扑了扑身上的雪土,似乎此时他已经看见可怕的鬼子兵了一样恐惧。
  潘九等人和孙敬年父子俩告了别,然后就顺着小路一路地疾走,然后来到一家客栈,骑上事前准备好的马匹一路狂奔,大概在夜半时分就赶到了薛丙一的住处。
  父子相见,更是欢颜,何况是对于死里逃生的谭炎而言尤甚。谭客卿一见到谭炎就激动地抱住了谭炎,然后就一个劲儿地感谢潘九和薛丙一。
  潘九是个江湖浪子,哪里受得起这般感谢,无奈之下,笑道:“得得,别谢我,你们还是谢谢薛先生吧,要不是薛先生,我也插不上这事儿啊,呵呵。”
  当夜,谭客卿买了很多东西,盛情地款待了潘九和薛丙一。次日,谭客卿要带着谭炎离开薛丙一家了。现在谭客卿最为苦恼的事儿不是自己家被日本兵占了,而是石老汉来沈阳城接儿子石玉来,他谭客卿该怎么向他解释!谭客卿苦恼啊,现在唯一的一件事就是要赶紧找到石玉来,当然还有他的宝贝孙子家旺。
  谭客卿父子和薛丙一惜别,临行薛丙一给了谭客卿一袋子钱,供二人路上作盘缠。潘九本身就是个浪子,他也辞别了薛丙一,东飘西荡,开始了他漫无目的的人生旅程。其实,潘九心中也有一个夙愿,那就是能找到自己的师傅杨老爷子。自从那次风箱岭之役,贼帮与“松江白”匪帮俱亡,人丁分散,下落不明之后,来到江心岛就再也没见过师傅杨震。已经过去四年了,没有见过师傅一次面,对于师傅的去向自己这个浪子竟一无所知。
  谭客卿父子南下了,此行有两个意图,一个是去宋家桥宋连家寻找二皮和家旺,另一个意图是自己在逃避石老汉,因为自己在没有找到二皮之前是没有脸面见他的。
  大概过去了三天,石老汉和麻小六已经离开那个路边简易客栈风尘仆仆地来到了沈阳城,来到谭家之后,顿时傻了眼。
  “老爷,谭家被日本人封了!”麻小六吃惊地对石老汉说。
  “咋整的?老谭哪儿去了?玉来哪去了?”石老汉讶然说道。
  石老汉马上离开谭客卿的家,来到谭家的当铺,也被日本人封了。石老汉这下心中长了草,向邻店询问谭家的去向,得来的结果自然是谭家人杀了日本人,家和店都被日本宪兵封了,谭炎被捕,四处缉拿谭家旺和石玉来。
  “我们该咋办啊?老爷……”麻小六一脸焦急的神色,“玉来少爷是不是也和谭家人跑了啊?”
  “嗯。”石老汉惆怅地点燃了一袋烟,点了点头,“现在要想法知道谭家的下落啊……”
  这几日,石老汉一直都在打听谭家的去向,得知是潘九把谭炎救走了,之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由于一路走得急,然后发现二皮又犯了命案在逃不知去向,一把火上来,人就病倒了。没办法,二人停止了询问,麻小六开始照料石老汉。
第30章 还没结束的战斗(1)
  二皮和家旺那晚商定要回沈阳,次日就动身向沈阳方向赶了。就在二人赶到苏家屯附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守备连,这是一个物资储备库,其中有少量的战略武器和大多的战备粮食。二皮准备和家旺把它端掉。说实话,想要端掉一个守备连就凭两个毛小子就那么容易?真是不容易,可是二皮和家旺就凭借着这一腔热血和一身虎胆,管你是什么龙潭虎穴,小爷我就是有这个胆识和魄力!
  “小叔儿,咱俩这条命就看老天爷长不长眼,让不让咱留了!娘的,如果能捣毁这个储备库,那也算是为张军长和其他救国团做了大贡献了,也对得起生养自己的黑土地!”家旺隐蔽在不远处,虎目圆睁。
  二皮想,这一路也经过了不少风雨,日本人的罪行已经是罄竹难书,天理不容,自己也该保卫祖国,替天行道了。二皮失忆之后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莽撞,现在处处谨慎,但是果敢勇猛却不逊色家旺。
  “不错,张军长他们打小鬼子那是毫不含糊,咱也不能光看人家打,咱这次要自己单干一回大事!但是,咱们就俩人,自己不能拿自己的命打水漂,要周密地计划一下。”二皮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岗哨说道。
  “小叔儿,我听你的,你说该咋个干法?”家旺干劲十足地说道,“这下干出了名堂,咱们就回去找我爷爷他们然后上山拉伙当绺子,当绺子打日本鬼子!让他娘的日本人一听见咱爷俩儿的名号就闻风丧胆,吓得尿裤子!”
  “呵呵,家旺你净想美事儿!”二皮被家旺的言行逗乐了,然后严肃地说道,“这次行动可是非同小可,咱俩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不暴露自己?”家旺挠挠头,“打打杀杀,咋能不暴露自己呢,小叔儿不可能不暴露自己!”
  “我说不暴露就不暴露……”二皮突阴着脸,眉毛一耸,“咱们也学一回诸葛亮!”
  “学诸葛亮?”家旺有点摸不清二皮说的话,“学诸葛亮算卦啊?呵呵,别逗了小叔儿。”
  “放火!”二皮坚毅的眼神放出精光。
  “放火?!”家旺诧然一愣。
  “是的,咱放他一把火,烧他个精光!然后还可以趁乱偷点枪械,这样既可以烧掉一些战略储备,又可以制造混乱赚取武器,岂不是一举两得吗?”二皮认真地说道。
  家旺本来就是个没脑子,像张翼德一样的一个鲁莽的人物,做事从来都不计算细打量,就是凭着一腔热血一条道跑到黑。家旺被二皮的话说得心服口服,然后一个劲儿地傻笑拍自己脑袋,意思是自己真是个猪脑子。
  “小叔儿,那咱们就赶紧放火吧!还等啥啊?”家旺迫不及待地说。
  “着啥急?现在风向不对,现在是东风,咱们现在放火的话不就往反方向着了吗,那就烧不到这个储备库了!”二皮说道。
  “哦,那咱们要等到啥时候啊?要是一直刮东风咋整?那咱就不放这把火啦?那岂不便宜小鬼子啦。”家旺愣头愣脑地说道。
  “人家诸葛亮借的是东风,咱们必须借的是西风。借是借不来啊,只有等……”二皮叹了口气。
  二皮和家旺离开了那个储备库附近,来到了一个村子暂住下来。这几天刮的不是东风就是北风,偏偏就是不刮西风,气得家旺直跺脚,大骂老天爷不长眼,气急之时连老天爷的八辈儿祖宗都骂到了。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他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二皮发现今天刮的正是西风,乐得二皮和家旺当时在雪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当天夜里,二皮和家旺带了煤油和一根被油浸过的麻绳,一人背了一把三八大盖,踏着厚厚的积雪二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守备库的不远处了。二皮示意家旺在这里等着,然后自己拎着一小桶煤油和一根长麻绳猫着腰悄悄地向守备库装弹药的库房附近摸去。
  这个储备库其实就是个临时储备库,因此没有高高的围墙,四周都有守备中队巡逻。因为这批军火和粮食本来是从南朝鲜运到大连的,然后经过南满铁路再运输到哈尔滨的日本关东军北岛联队的。可是中间出了些事情,以至于这些物资就暂时地停放到了这里,派了一个中队来看守数日,事情过去之后再经铁路北上哈尔滨。
  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二皮看四下无人,赶紧把一桶煤油都倒在了弹药库的一角,然后,开始把那条浸过煤油的麻绳一端放到那一角,另一端被二皮又悄悄地放回适才自己的隐蔽处。家旺没等二皮喘口气,就要迫不及待地点火。
  “着啥急?!”二皮一把按住家旺的手,低吼道。
  “又咋啦?”
  “等等,等一会儿。等鬼子兵最困最麻痹的时候再点。”
  “啥时候是最麻痹的时候?”
  “放下枪接连打哈欠的时候!”
  “哦!”家旺会意,佩服地点点头,等待所谓的机会。
  等了一会儿,家旺都有些瞌睡了,二皮打了他一下,家旺缓过神来。二皮眼睛紧盯着鬼子兵的一举一动,终于等到了最佳的时机。二皮屏住呼吸,从怀里掏出一盒苏联产的洋火,小心翼翼地划着,可是风太大,竟然灭了……
  二皮暗骂了一句,让家旺过来挡风,又划着了一根,谁知家旺不小心轻咳了一下,又把火柴吹灭了。二皮瞪了眼家旺,家旺胆怯地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还有三根啦,你可小心了!”二皮对家旺说,然后开始划第三根火柴,这次很顺利,火柴上微微的火焰在残风吹下总感觉像有被吹灭的危险。不过,事情没有想的那么糟,带油的麻绳沾上火就“滋”地一声着了,然后迅速地向弹药库的方向燃去……
  “轰隆!”多么悦耳的一声巨响啊,真是痛快!
  二皮和家旺激动得几乎都快要跳起来了。此时这个临时守备库真的乱了,乱得像一锅腊八粥!骂声,呼救声,总之就是在说一些叽里呱啦的非人话,因为日本鬼子本来就是禽兽,怎么会说人话!
  “小叔儿,咱们上吧!”家旺的双目中已经燃烧起了好战的火焰,家旺自从杀日本人那时起就已经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这一路,从个人仇恨上升到了国家仇恨,这是家旺境界的一个转变。
  二皮可是个冷静的人,不像家旺那么鲁莽。侧头看看家旺,索性不理他,知道他就是个火性子,依旧观赏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二皮看得入神,仿佛那燃烧的不是火焰,而是一朵美丽的奇葩。
  不远处日本鬼子叽里呱啦地怪叫,焦急,愤怒,找水又找不到,就算找到的也是冰。没办法,有的只剩雪了,干脆一个个日本兵把枪背起来,用手捧着雪,用袋子装雪往火场上扬。无奈杯水车薪,又加上猛烈的西风,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迅速地蔓延开来,已经开始向粮食储备区燃烧了……
  二皮眼睛突然放光,知道机会来了,一把抓起家旺的肩膀,兴奋地低声说道:“走,家旺!咱们去存枪械的地方!”
  粮食对于任何一个军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没有粮食就不能战斗。所以,在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所有的兵书里面都有记载,粮草是战争前提!
  所以,这次粮食库的被烧,严重地触及了日军最敏感的神经。
  家旺一听开始行动了,顿时来了精神,马上蹬起朝前冲。
  二人悄悄地来到枪械库,钻了进去,二皮和家旺借着外面的火光看见了里面的所有枪械。这时二人眼睛一亮,左右两边都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一个的大木箱子,箱子上面贴着白色封条,上面赫然写着“大日本帝国某某军工厂制造”
  字样。
  家旺第一个冲上去,马上用枪托开始“咔咔”地撬其中一个木箱子。二皮一把拽住家旺的枪,瞪了下眼睛,示意千万别出声,外面那么多的鬼子兵,这不是找死吗?家旺会意,憨笑了一下,马上停止了动作,眼睛看着二皮,问其该咋办。
  二皮悄悄地撩开防雨布的一角,向外面窥探了一番情况,然后回过头来,说:“家旺,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这么多咱们也拿不走多少,就先抬一个小箱吧,然后就把这些都捣毁。”
  家旺用手摸了摸这些大木头箱子,有些依依不舍,都是日产的好装备啊。
  二皮商量好后,开始麻烦的搬运行动。外面的日本鬼子大部分已经赶去粮食库区,只剩下几个鬼子来回地巡逻周围的情况。二皮和家旺心下舒缓不少,干掉这几个鬼子就可以了。二人先把一个小箱子搬出枪械库,放到一角处,然后二皮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逐一解决这一块儿的鬼子兵。
  二皮真是好样的,很快就放倒了几个鬼子兵,心中大快,最后把这几个兵都收拾掉了。二皮和家旺抬着一箱子军火就踉踉跄跄地往不远的密林里移去。
  事情看似进行得很是顺利,但是别忘了,日本鬼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很快也发现了燃火点,断定这是一起故意纵火事件,马上集结兵力,开始在四周的密林里地毯式搜索。
  二皮和家旺此事做得太大了,简直就是要了这个守备连连长的命啊!
  “家旺,快点儿走啊,要不然就被小鬼子追上了!”二皮催促家旺赶紧走,家旺深吸一口气,憋足劲儿,踩着深深积雪,艰难地前行着。在临走之前,二皮又放了一把火,要把这里的枪械都归于尘土了……
  两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当他俩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木屋里面了。这个屋子是一个简陋的木质屋子,里面的摆设稀稀拉拉,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数。二人躺在一张床上。二皮开始把家旺扒拉醒,二人开始了对话。
  “家旺,这是哪儿啊?咱们的箱子呢?”二皮忽然想起昨夜的军火箱子。
  家旺睁开疲倦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说:“昨天晚上也不知咋的了,很冷,走着走着就啥也不知道了。咱们这是让人劫了!箱子一定在那个人手里……”
  话说到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站在屋子中间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年龄在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厚实的棉衣,头上戴着个狗皮帽子,右臂的袖子空荡,确信此人独臂。这人看见二皮和家旺已经醒了,说道:“醒啦?”
  “我们的箱子呢?!”家旺怒目圆睁,喝问道。
  “我们的箱子是不是被你拿去了?!”二皮也开始质问那人。
  “呦呵,咋的,这俩小子真是狗咬吕洞宾啊,昨晚上要不是我救了你俩,你两个小崽子早就冻死啦!”那人怒道,但是并没有恶意,“告诉你,你们那个箱子我一动没动!等你们要走了,赶紧拿走,我还嫌占地方呢!”
  二皮和家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此人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昨夜二皮和家旺抬着那箱子军火被日军追撵,由于天气寒冷,加上劳累过度,二人竟不知不觉地一起昏倒在了林海雪原之中。幸亏一伙绺子刚刚从此地路过,发现了二皮他们就救了回来。
  在二皮和家旺与这个男人对话之后,开始知道这个男人叫“双铁子”,这显然是绰号。双铁子领导一个大概三十多人的绺子,就盘踞在这个无名山里,前些日子被李杜的队伍收编,正准备往黑龙江方向去呢。
  二皮和家旺得知双铁子要北上接受李杜的收编时,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尤其是家旺。
  “双掌柜的,您要去投奔李杜将军了?真的吗?我听说李杜军中一个个都是打鬼子的好样的,个个都是英雄!”家旺睁大眼睛饶有兴致地说道。
  双铁子点点头说:“是的,我已经接受了李杜军长的收编,近日就起程。”
  “哦,那咱们是顺路啊!我们正想回沈阳呢!”家旺兴奋地说道。
  “是吗……哦,对了,外面的小屋子里面有你们的东西,走的时候别忘了拿了。”双铁子指着门外的一个小屋子里面说道。
  “既然你们要参加李杜的队伍,要打鬼子了,那箱子东西就给你们了!”
  二皮突说道,他知道那箱子军火对于一个装备不好的队伍意味着什么。二皮真是开明的时代青年。
  “对对,那箱子里面是我们偷的日本守备连的军火,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们一定能用得上!就给我们的抗日战士啦!呵呵。”家旺笑呵呵地对双铁子说道。
  “这个我可不敢收,一早上你还瞪着眼睛朝我要呢,呵呵。”双铁子笑着推辞道。
  “那我是和你闹着玩呢,你这人真是小肚鸡肠的,那么点儿的事儿还记得呢。”家旺有些难为情地说。
  “呵呵,我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咋了?呵呵。”双铁子笑道。
  二皮看这二人调侃,然后接过话茬,说:“双掌柜,我们是真心实意地送给你们的,你也千万别推辞了,早上的话是我们不对。你收着,为咱中国人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双铁子思量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那我就替李军长谢谢你们啦!”
  接着,二皮他们来到那个仓库,用撬棍撬开了那个木箱子,露出来的东西让这三个人都惊呆了!里面是一些日产王八盒子,还有很多的子弹。在下层,还有很多地雷。这下着实给这几个人不小的兴奋,家旺竟然假装晕过去了。
  “妈呀,这么多手枪,还有子弹!”二皮睁大眼睛讶然地说道。
  “你们两个家伙可真行啊,弄了这么一箱子宝贝,了不起!了不起!”双铁子用佩服的口气说道。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在这无名山绺子住了两天,第二天一早就随着双铁子的绺子起程了,他们也是顺路,去黑龙江正好路过沈阳,而且路上还有个伴。
  双铁子带着几十号弟兄和二皮家旺开始了北上之旅……
  近日麻小六一直为石老汉的那个病发愁,这个石老汉也不知道是想二皮想的啊,还是来了之后偶感了风寒,总之就是一个劲儿地咳嗽,而且是始终高烧不退。最近麻小六给石老汉找了不少的医生,可是都是一味地说风寒,吃几服药就保准儿没事儿了,可是看情况仍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
  这日,在某客栈内石老汉把麻小六叫到床边,嘴唇发白,双目无神,声音微颤地说:“小六啊,你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了,你的言行举止我都了解,你是个好人。你也不用瞒着我,我知道我的时日不多了,喝这些药也是白扯。你听着,我现在就有两个愿望……”
  “老爷,小六子在这呢,您别说丧气的话,您这病就是个小病,过几天就好了,咱找到玉来少爷了就回家过年了,老爷……”麻小六此时坐在石老汉的床头,动情地说道,眼眶中的泪水几乎就要流出来了。
  “别说一些安慰我的话,我说我还有两个愿望呢……”石老汉虚弱地说道,似乎他这样子真的是不行了。
  “老爷,您说,您说……”麻小六再也承受不住了,一个大男人泪水就肆虐地流了下来,一直流到下颌,滴到地上。
  石老汉此时双目看着棚顶,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第一个,我想找到玉来,现在他就是我的命,必须找到他。如果找不到他,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小六,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帮我找到玉来,好吗?”石老汉说得很诚恳,很是动情。
  “老爷,您就放心吧,我会找到玉来少爷的,一年找不到就五年,五年找不到就十年二十年,用一辈子时间去找,您就放心吧!”麻小六的眼泪似水流。
  “那就麻烦你了,小六……”石老汉感谢道。
  “老爷……您千万别这么说……”麻小六痛苦地说道。
  “第二件就是如果我不幸客死他乡,希望你能把我的尸骨带回黑龙江去,告诉奶奶把我葬在松花江边上,那样我就能天天看见来往的车船了,说不上哪一天还能看见玉来呢,呵呵,那就太好了……”石老汉轻轻地闭上眼睛,幻想着二皮从自己的坟前路过,那也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石老汉第二天就在麻小六抓药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动不动了,和外面的雪一样冰冷。麻小六顿时失声痛哭,趴在床头抱着石老汉的头哭道:“老爷啊,你咋就说走就走了啊,不是说好了一起找到玉来少爷一起回家过年的吗,昨天说的今天就变卦了!老爷……”
第31章 还没结束的战斗(2)
  麻小六痛哭着,从上午一直哭到下午,哭得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慢慢地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麻小六看了看窗外,外面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他决心明早上去最好的棺材铺给石老汉做一口最好的棺材,然后尽快把石老汉送回黑龙江,送到东河岔去。庆幸的是现在是隆冬时节,尸体也不会那么快地腐烂变质,真是一个运送尸体的绝佳时节。第二天早上麻小六找了一家最好的棺材铺定做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店主说连夜赶制的话要一天之后来取,这也是定做的最快速度。一天过后,麻小六就来取那口棺材了,把石老汉入殓好后,就雇了一辆马车,给了最高的价钱,让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黑龙江。
  二皮他们现在正随着双铁子的绺子北上,很快就看到了沈阳城。沈阳城依旧那么肃穆,街道依然那么悲凉,就连城上的天空似乎一直都没有晴过。关东军已经牢实地控制住沈阳城了,以此作为殖民东北的总司令部。当二人来到沈阳城边的时候,二皮和家旺颇多感慨。
  “小叔儿,我们又回来了!啥感觉?”家旺感慨地问二皮。
  二皮此时五味杂陈,苦笑了一下,但又不乏斗志地说:“呵呵,感觉就是我们该回来干一番大事儿了!”
  “说得好!男子汉就要干出一番大事儿!”双铁子也望着眼前的城墙豪情地说道。
  “小叔儿,咱们这一路干的大事儿已经不少了,咋的,还嫌不够大?”家旺冲二皮笑了笑。
  “呵呵,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有一场赌局……”二皮目视远方淡淡地说道。
  “赌局?”家旺和双铁子几乎是同时诧然问道。
  “是的,但只是一种感觉。家旺你说得对,我们确实要干一件比这一路干的事儿都要大的事儿!”
  “啥事儿啊?小叔儿,你就别卖关子了,呵呵。”家旺的好奇心被二皮的话强烈地勾起来了。
  “还不知道,只是一种感觉。感觉那是一个坎儿,要想跨过去,就要干这件大事儿!”二皮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不管二皮觉得有没有道理,这一行人已经分散,化装一番混进了沈阳城。
  二皮和家旺先是辞过双铁子,约好一日后在沈阳城某一茶楼会面。接着,二皮和家旺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谭家!
  当二皮和家旺回到谭家老宅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转而又是无比地愤怒。家旺冲动地要蹿上前去,想要回家看看,可是被二皮一把拉住了。
  “你要干啥?”二皮轻瞪双眼低声说道。
  “我要回家看看!”
  “你看现在能回去吗?咱们还是先问问你爷爷和父亲的情况再说吧!”二皮说得句句在理。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二人到街上打听了一下,结果可想而知,家和店铺被封,爷爷不知去向,父亲虽然已被人救出,但是现在仍下落不明。二皮和家旺此时茫然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正当他们为此茫然之时,在大街上出现了几个日本兵,在墙上贴了三张画像,然后又马上走了,可能到下一条街贴了。二皮和家旺定睛一看,其中的两个人竟然是自己,另外一个则是“老北风”张海天。二皮和家旺混在围观群众里,压低狗皮帽子,看完之后悄悄地混出了人群。
  走在街上,家旺对二皮说:“小叔儿,看来关东军知道那几次是咱们干的了,这是在通缉咱们,看来沈阳也不是久留之地了。小鬼子这是下了大工夫要抓咱俩啊,你看咋办?”
  二皮微笑了一下,说:“抓吧,让他抓,看来,真是应了我的感觉了,真要和鬼子大干一场了!”
  “现在咱们去哪儿?”家旺问道。
  “咱们去吃饭……”二皮说道。
  “吃饭?现在咱们让人满世界通缉呢!”家旺感觉二皮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可怎么心又变大了呢?
  “呵呵,他通缉他的,咱们吃咱们的饭!不产生任何关系。”二皮笑着说。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找了个小饭馆好好地吃了一顿,而后又在沈阳的亲戚家住了一晚,这一晚让他这个亲戚担心了一晚上,幸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第二天一大早,二皮和家旺就赶去某茶楼约见双铁子了。
  这是一个很隐秘的茶楼,在沈阳城边,前面是一个当铺,中间有一个胡同通向这个茶楼。二皮和家旺去的时候双铁子已经在那等候着了。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掌柜的给他们看了茶。这个掌柜的可不一般,姓左,名伦。
  他是个《水浒传》中柴进般的人物,忠肝义胆,乐善好施,对这些绿林好汉尤为豪爽。
  “双掌柜的,我想您也看到了现在大街小巷子都贴了我们俩的通缉画像,现在在大街上行动都成了问题了。”二皮说道。
  “来的路上我已经看到了,听说你们俩杀了日本兵,帮老北风打垮了两次敌人的阻击,并且还放火烧了一次鬼子的临时储备库,你们是把小鬼子惹恼了。
  没看出来,你俩还真挺有血性!”双铁子露出了钦佩的神情,话语中又流露出了对两位少年做的惊天动地的事感到不可思议。
  “呵呵,那多亏张军长,要不我们也不能干出那么大的动静。”二皮谦虚地说道。
  “玉来小兄弟谦虚了……”双铁子饮了口茶,话题一转,“对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开拔了,有啥事儿吗?有啥行动就说,我们联手。”
  双铁子的一番话让二皮感激,说道:“双掌柜的,我确实有一个计划。”
  “说说。”双铁子示意其详说。
  二皮凑上前些,压低声音,说:“听说秋田联队回来了,我想把秋田干掉!”
  “秋田?秋田志?”双铁子问道。
  二皮点点头,家旺稳坐一旁,当听见秋田志的名字的时候,眼睛闪过一道光。
  “秋田志的联队这次回来是本庄繁的临时调遣,可能过几天还要走,说不定就要往北上了,我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家旺的耳朵、张军长牺牲的一些士兵,这都是他欠的账,我要讨回来!如果能打掉这个联队,我想,关东军也会威严扫地,会大大振奋中国人的士气!”二皮说得慷慨激昂。
  双铁子稍思片刻,坚定地说:“玉来,只要你干,咱就把他狗犊子干掉!
  正好我们要投李军长,咱先在沈阳立个名声,我双铁子也是一能打鬼子的好汉!
  给李军长壮壮名字!说吧,啥时候动手?你有计划吗?”
  “我和家旺昨晚商量好了,准备明天就动手。”二皮认真地说道。
  “明天?这么仓促?!”双铁子感觉事情太急,担心安排得不周密。
  二皮看出了双铁子的顾虑,说:“放心吧,双掌柜的,我不能拿弟兄们的生命当儿戏,这次计划我安排得很周密……”说着,二皮凑到双铁子的耳边悄声说了一些东西,肯定是军事部署之类的计划。
  “可是秋田联队两千余人,咱们就几十人,这是不是有些以卵击石了呢?”
  双铁子担心道。
  “在人数和装备上,咱们确实是和他们相去甚远。可是,咱们可以把那箱子里的地雷用上。”二皮说道。
  双铁子和家旺相互点了点头,明白了二皮的意思。那么多地雷,如果埋伏好,定能把一大部分鬼子送上西天。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二皮他们早已埋伏在沈阳城北的一个山谷内,因为这次秋田联队要北上打击盘踞在黑龙江一带的李杜部队。说来也真是巧,双铁子要投奔的也是李杜,这次受本庄繁派遣的秋田志要剿灭的也是李杜,看来李杜队伍实力不容小觑啊!
  秋田联队一早就起程了,浩浩荡荡的一大股队伍从城里到城门北,半里多地的队伍。这次可不是一次简单的伏击战,因为这次把太多人的命都拴在了二皮一个人的腰上,双铁子也真信任二皮这个黄毛小子。
  二皮和双铁子他们早已准备就绪,在路上埋好了地雷,就等着秋田联队的人马路过。说来秋田队长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也是慕尼黑陆军学院毕业的优秀军人,这一路上也早已经做好了被伏击的准备。如果二皮他们真能吃掉秋田联队,那么二皮必可扬名关东,甚至在关内都可名声大振,成为传奇人物。
  这一仗,是刀锋对刀锋,看谁的刃更锋利,我们拭目以待!
  “玉来,准备好了吗?等一会儿秋田联队一过来,咱们就狠狠地打!”双铁子狠狠地说道。
  二皮警戒地看着路的远处,观察着秋田出现时的一丝动静。二皮目光没有离开那条路的远处,回道:“双掌柜的,咱们这是背水一战,若胜则声名远播,若败则取义成仁!大家伙都要拿出平时三倍的努力来打这一仗。”
  “对,小叔儿,我今天非要把秋田狗犊子的脑袋点下来,拿他的脑袋当尿壶!你瞧好吧,我一枪一个,不带浪费一颗子弹的!”家旺紧了紧衣服,眉毛上早已结了一层白白的霜。
  “谁要是不使全劲打,谁就是狗娘养的!”双铁子用手抹了抹眼毛上的冰,侧首对身后的崽子们,低声喝令,“弟兄们,给李军长和全东北的老少爷们长脸的时候到了啊!”
  双铁子的崽子们一个个虎目圆睁,目光中充满了杀气,那股子劲儿就是必胜的决心。
  说话间,只见不远处露出了一彪人马,二皮等人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等待已久的秋田联队!秋田队长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威严地目光朝前,眼神仍然很是警觉。后面尽是鬼子兵,一个个头戴钢盔,迈着罗圈腿向前进。
第32章 还没结束的战斗(3)
  其中在秋田志的右后方也有一个骑着小马的人,这人看起来觉得非常地眼熟。二皮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这不是刘守寅吗?说到刘守寅,想起那次反阻击秋田联队的情景。秋田志真是命大,冰天雪地里竟和刘守寅这条狗又人模狗样地出现在了二皮面前。那日秋田志和刘守寅惨逃,逃到了附近的一个关东军驻地,到时手下仅剩下三四百名士兵,可谓是惨败!
  后来,关东军总司令本庄繁听说了这个消息,把秋田志调回沈阳接受审查,后来由于某些原因让他戴罪立功,重新给了他数千士兵还有一部分伪军,让他北上打击李杜的自卫部队。刘守寅像一只哈巴狗一样地紧随秋田志后面,那双鼠目滴溜溜地转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路上的风吹草动。
  双铁子和二皮他们看见秋田联队离自己越来越近了,马上就要进入地雷埋藏点和射程之内了,都深吸了一口冷气,俱屏住了呼吸。
  突然!秋田联队有个异常的举动!只见秋田志挥了一挥手,似乎说了些什么,顿时整个队伍180度大转弯,队伍又转头顺着原路往回走了!难道二皮他们暴露了目标?还是走漏了风声?走漏风声不会啊。要是走漏了风声,秋田联队也不会从这条路走,更有可能还会在二皮他们之前埋伏打击二皮他们。那么,秋田志的突然回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葫芦里卖的是哪味药?
  二皮他们真是急了,家旺赶紧拉开枪栓,骂道:“小叔儿,他们要跑!”
  二皮一把拉住家旺,低声喝道:“干啥?还不知道啥情况,别开枪,地雷还没炸呢,暴露了目标就完啦!”
  双铁子也是一脸的莫名,说:“小鬼子发现我们了?”
  二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很淡定地说:“还不清楚,看看再说……”
  二皮真是有先天的军事天赋,他可从来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和军事理论基础。
  双铁子和家旺没有再说什么,也是跟着二皮的目光看着秋田志到底想干什么。
  突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秋田联队又像神经不正常一样把队伍转了回来!这群小鬼子在干什么?这是什么策略?这是什么心理战术?看看秋田志和刘守寅的对话,就给出了答案。
  “秋田太君,您真是智比诸葛,慧赛伯温啊!难道帝国的人都像您一样聪明绝顶,智慧超群吗?要是真这样,怪不得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可以神勇机敏地来开发东北的土地。呵呵,佩服佩服!”刘守寅一脸的恭维,那脸皮上皱纹都随着笑一抖一抖的,让人恶心。
  “哈哈,守寅君,你们中国人只有奴性,没有脑子。东北这么大片土地给你们,真的是浪费了资源。帝国的军队进入东北,那是顺应天意,天皇的旨意!
  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转头的原因,那我就直言不讳地告诉你……”秋田志甚是得意地说道。
  “其实我怕路上有埋伏,所以就故意往回走一段。如果有埋伏的话,那埋伏的人见我往回走,肯定会追击。但是,咱们没有被追击,所以我才放心地转过头来继续前进。”秋田志眯着狡诈的眼睛说道。
  刘守寅当时就被秋田志的话说服了,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原来是这样!秋田太君,您真是,真是胸怀韬略啊,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你们日本人都像您一样有韬略的话,那臣服中国将指日可待啊,哈哈。”刘守寅说得滔滔不绝,脸上挂着笑,就像自己不是中国人一样。
  秋田志得意地笑了笑,没有理会刘守寅的恭维。可能是已经听得太多恭维的话,都已经麻木了。
  秋田志的队伍马上就到二皮等人的埋伏范围了,二皮等人都已经等不及了。
  特别是家旺这个家伙,急得手里死死地攥着一团雪,越攥越狠。
  “轰隆!”
  “轰隆!”
  忽然听见数声巨响,埋在预备地点的地雷猛地爆炸了,炸得秋田联队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秋田联队顿时乱了阵脚,伤亡严重。由于秋田联队刚进入地雷埋藏点,爆炸后就不再往前走了。所以,还有一部分地雷因没有碰触到物体而未爆炸。
  “啪!”静静的空气中但听见一声清脆的枪响,秋田志的联队顿时反应过来,有紧急事故发生了。
  刚才放枪的是二皮,接着双铁子的崽子们俱一起开枪向秋田联队射去!家旺顿时来了精神,手持一把三八大盖频繁地拉栓射击,像一只疯狂的公牛。
  秋田志一惊,暗道遭到了埋伏,下令赶紧准备战斗!日本兵的反应能力真的很强,很快对方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架势。
  “嗒嗒……”日方的机枪就架在路上,密集地向二皮这方扫来,像撒豆一样。
  二皮和秋田志打过仗的,对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秋田志的特点就是仗着武器先进火力优势采取猛攻态势。二皮不同,二皮这方根本就在火力上严重地处于劣势,根本没法和秋田联队的火力相比,所以只能以智取胜。秋田志似乎早有准备一样,在各个方面布置都非常地周到,就连还击的隐蔽地点都好像是预先设计好的。难道真的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其实不然。
  秋田志自那日四道沟反伏击惨败,就一直都在想制胜伏击战的办法和方案。
  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就算不能采取主动权,也要尽可能地减少伤亡。这次,秋田志的方案真的起到作用了,整体作战很是有序,并没有因为突然的战事,伤亡惨重而转身逃遁。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二皮一方已经死伤不少了。由于敌人的火力实在太猛,这种与敌人的火力对拼很难取得上风。二皮有些急了,因为他曾说过要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可是突然感觉那胜利的旗帜离自己越飘越远。
  家旺打得有些吃力了,气急败坏地骂道:“妈的小鬼子,跟爷爷比火力,这算什么能耐,有章程咱们一对一单挑拼刺刀啊!”
  日本人哪里管这些,这是战争,没有人情可言,更别说家旺那几句激将式的咒骂了。
  此时双铁子感觉自己答应二皮参加这次战斗有些错误,或者是有些鲁莽了。
  眼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接一个被鬼子兵送去阎王殿报到,自己心中百感交集,进退两难。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答应了二皮,更何况已经参加了战斗,就没有退的可能。如果独自退了,那么自己将不配写“人”字的那一撇一捺!
  秋田志这回得意了,应该算是雪了那一次败仗之耻。可惜的是,这次战斗中没有老北风,要不然秋田志的心里能有更大的安慰,会更平衡。
  “八嘎!狠狠地打,不要放过一个活着的支那人!”秋田志像一只疯狗一样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刘守寅也边躲边打,他听不懂适才秋田志说些个什么鸟语。但是,他感觉这次打起来要比上次轻松得多,最起码没有撤退的迹象。鬼子兵听见秋田志的命令后,火力骤然更猛了,铺天盖地的子弹和炮火飞向二皮一方。
  “嗒嗒……”
  “轰隆……”
  人声惨叫,枪炮轰鸣,硝烟弥漫,草木尽毁!
  双铁子有些实在吃不消了,其实主要是自己的弟兄们不能再这样白白像小鸡子一样送掉性命了。如果他刚才不喊撤退的话叫顽强,那么这时他再不喊撤退的话就叫不识时务,冥顽不化了!随着死去的人增多,双铁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向二皮喊道:“玉来,咱们这样打下去会全军覆没的!”
  二皮被枪炮弄得灰头土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说了,不成功,则成仁!”
  双铁子深知成仁是什么意思,就是死!对于双铁子来说死并不怕,可是他要对得起他的兄弟们,兄弟们不能白白地牺牲。没有办法了,秋田联队已经借着火力的掩护有开始向前挺进的意思了,并且开始用探雷器探测地雷了。
  “玉来!我知道你要的是脸面,不想这次战斗惨败。可是,咱们要面对现实啊,我们根本就不是鬼子的对手。我不怕死,可是请你看看跟着我的这些弟兄!玉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个道理你比我明白!”双铁子苦口婆心地劝二皮撤退。
  二皮被双铁子的一番话说动了,看了一眼家旺,说:“家旺,咱们还打吗?”
  家旺没有转头看二皮,还是铆足了劲儿给鬼子以最大的痛击,只是淡淡地说:“小叔儿,我听你的!”
  正说间,秋田联队已经向前挺进了,马上就要靠近二皮等人的伏击地点了。
  最后二皮选择了撤退,没有一丝颜面地撤退。看着天空中飘扬的刺眼的太阳旗,二皮心中愤慨不已,但又不得不选择向后撤退。一怒之下,二皮挑起枪杆,枪口对准了那面太阳旗,“啪”的一声,把旗帜底部的旗杆打折了,那面太阳旗像断线风筝一样,被风刮向不远处的雪地中。
  二皮这次战役中以惨败而告终,这可能是每一个憎日者心中一个痛,一个沉重的心结。但是,战争就是这样,没有始终胜利的一方,不管你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读者不要因为笔者在这次战斗中把我方搞败而憎恨笔者,原因是我要告诉大家,只有经历了挫折的人才会成为真正的强者!
  由于秋田联队的强烈追击,二皮、家旺和双铁子一伙人被敌人撕开了,各自漫无目的地向更北面逃去。秋田联队紧随其后,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第33章 老青山匪帮(1)
  在辽阔的东北大地上,冰封的松花江在严寒的河床中静静地流淌。腊月的黑龙江酷寒至极,零下五十度是冬季平时的温度。快过年了,盘踞在青山岗的胡子们也早已打过了几个响窑之后,备足了过年的年货。青山岗上草木茂密,林海雪原中一片青白相间之美景。青山岗上的这伙土匪大概四十多人,胡子头是一个报号“老青山”的中年男人,年龄大约四十五六岁模样。
  胡子分为红胡子、义匪和棒子手。红胡子就是纯土匪,靠打家劫舍,绑人票为生;义匪顾名思义,就是杀富济贫,有政治背景的一类,这类在抗战中做出了不少的贡献;棒子手其实就是劫道的,数量不多,多则三个,少则一个,时聚时散。手中一般都是持冷兵器,打劫对象一般都是单人或小户人家。而这个老青山就是一个红胡子,地地道道的纯土匪!
  咱们接着二皮和家旺,还有双铁子他们被秋田志败逃的话头接着说。那日双铁子的绺子和家旺二皮他们逃散了,秋田志他们就直接追双铁子他们去了。
  因为双铁子的人多,目标大,所以就被秋田联队死死地盯上了。现在且不说双铁子他们的境况如何,单说二皮和家旺的处境。二皮和家旺由于双铁子绺子把秋田联队的注意力引走了,他俩得以在迷茫之中躲过了一劫。不知不觉,二人来到了黑龙江境内,误闯了青山岗。
  绕了一个大圈,二皮又回到了黑龙江,他久违的故乡。在这一路上,当他们进入吉林境内的时候,二皮就有了一种回家的冲动。因为,他实在太想家了,四年了!但是当他急切归家的时候,却误闯进了“老青山”的地盘。
  “山高自有路!”山脚下岗哨的一崽子见到二皮和家旺开始对口令。
  二皮和家旺互视了一眼,不知所云。
  由于二皮吃了败仗,情绪有些低落,没有说话。
  家旺急了,骂道:“山高自有路?废话,真是闲放屁祸害嗓子!赶紧让我们过去,我们还有急事儿!”
  “赶紧对口令!”那崽子又一声喝问。
  “山高自有路?”家旺眼珠子一转,“你妈能上树!”
  那崽子一听对不上口令,不是山上的人,便呵斥道:“闲杂人不准上山,赶紧滚!要是不滚,小心我的喷子不长眼睛!”
  家旺本来就是个不怕横的主儿,他心里本来就打了败仗憋屈,这下火了,怒骂道:“操你祖宗的!还跟你旺爷横,你旺爷我偏要从这走!”说着,家旺就大步肆无忌惮地往前走。
  “呦呵,还不讲理!”说着,那崽子要拉开枪栓,但是直接就被家旺一拳打翻在地,弄了一脸的雪末子。
  家旺还想上去踹两脚,被二皮单手拦住了。
  “娘的,便宜你了!”家旺手指着那崽子恶狠狠地骂道。
  那崽子胆怯地缓缓爬起,吹了一声很响的口哨。不一会儿,就从林子深处走出了四五个人,二话没说就把二皮和家旺给绑了起来,接着就向林子深处走去。
  在一间很旧的大木房子里,里面有一个很大的火盆,火盆的前方稳坐着一个穿得很厚的中年人,这人看似就是这个山头的掌柜。正是青山岗的大掌柜的“老青山”!几个崽子把二皮和家旺押到了老青山的面前,待老青山发话。老青山惬意地喝着茶,头也没抬就直接说要把二皮和家旺推出去点了。
  “他奶奶的,我们犯了啥法啦?没咋地就要枪毙我们!还讲不讲道理!”
  家旺一听那人要枪毙自己和二皮,急了骂道。
  老青山还是没有抬头,又挥一挥手,示意手下的赶紧拉出去毙了,还等啥。
  身边的几个崽子赶紧把二皮和家旺使劲地往后拖,要去后山行刑。
  家旺疯了一样地叫骂,二皮也是仰天叹道:“当初我石玉来杀鬼子,除汉奸,到头儿来没想到竟要死在一个胡子的枪下!老天不长眼啊,不他妈长眼!”
  临死前的话是有转机的。
  老青山听了二皮的话,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几个崽子停下往出拖人的动作,一个崽子问道:“大当家的,不枪毙啦?”
  老青山的表情有些惊诧,问道:“你叫石玉来?火烧苏家屯储备库是你们干的?”
  二皮点点头,说:“正是!”
  “还不赶紧放了我们!”家旺使劲儿地挣扎着。
  老青山又挥了挥手,示意赶紧给他们俩松绑。几个崽子把二皮和家旺身上的绳子解开,退了下去。
  老青山点了一锅烟,慢慢地吸了两口,说:“哎呀,我这山里净来能人啊!
  前几天来了个武艺超群闯关东的娘娘腔,今天又来了两个不怕死的虎羔子!我老青山这是沾的哪位神仙的金光啊?呵呵。”
  二皮揉了揉肩膀,直截了当地说:“还不放我们下山?!”
  “你看看,着啥急啊,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老青山奸邪地笑着说。
  “我小叔儿说赶紧让我们下山就下山,在你这个穷山沟住个屁!”家旺嘴一歪,说着就要拉起二皮转身走。
  “我看你往哪儿走!”老青山突然暴怒,只见几个崽子把门挡住了。
  “大掌柜的,您这是啥意思啊?”二皮浅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道。
  老青山此刻也笑了,说:“说实话,我老青山也是一个爱才之人,我很是希望你们俩能留在我这山中,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再说得白一些吧,不管你们愿不愿意,你们都得留在这山上了!”
  就这样,二皮怀揣着回家的希望在青山岗彻底破灭了!二皮和家旺被老青山软禁了起来,山上到处都是老青山的耳目,要想离开真是一件难事。一次在一个山坡上,二皮和家旺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长得有些中性,就是不男不女的。他们初谈了几句,得知此人姓丁,叫丁兆清,和几个老乡从山东闯关东来此,也是被老青山软禁在这山中了。
  “玉来,你是哪里人?”丁兆清突问二皮。
  “黑龙江绥海的。”二皮答道。
  “哦,那你知道这黑龙江哪座山最高吗?”丁兆清又问道。
  “丁先生,你问这个干吗?”二皮觉得丁兆清问得奇怪。
  “呵呵,哦,是这样的。我从山东老家听说,黑龙江的最高山上有千年的大棒槌(野人参)。实不相瞒,我和几个老乡都是来挖参的,可是却闯进了这青山岗。老青山见我武艺好,就把我扣下了。唉!”丁兆清叹道。
  “那你的老乡呢?”家旺学着丁兆清的娘娘腔问道。
  二皮瞪了他一眼,家旺偷笑了一下,没再吱声。
  丁兆清也被家旺的语调弄得微微尴尬,但还是回道:“哦,他们都走了,现在不知在哪儿呢……”
  “你刚才说黑龙江的哪座山最高,我还真不知道,我感觉我们家附近的风箱岭挺高的,呵呵。但是,那好像没有像你说的大棒槌。”二皮微笑着说。
  “哦,风箱岭……”丁兆清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
  “丁先生,你知道这里的路吗?特别是小路……”二皮突把头贴向丁兆清低声问道。
  “你想逃跑?”丁兆清轻声回问。
  “是的,我想赶紧离开这!快过年了,我得赶紧回家和我爹我娘过年去!”
  二皮长吁了口气说道。
  丁兆清摇摇头,说:“我自认为轻功不错,我跑了无数次了,都没跑出去,你们想跑怕是渺茫啊……”
  二皮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说:“我一定要跑出去,您能告诉我路吗?”
  丁兆清无奈地点点头,把这一带的路告诉了二皮和家旺。之后,劝告道:
  “千万要小心啊,路上到处都是眼线……”
  “谢谢丁先生的忠告,我们会小心的!”二皮微笑道。
  是夜,夜黑风高,偶有小雪飘落,西北风使劲儿地刮着,树林子哗啦哗啦地响。二皮和家旺偷偷地沿着丁兆清告诉的小路摸索前进。他们怀着无限的希望谨慎地走着,哪怕是一点儿异常的动静都会把神经挑得老高。
  下过雪的林子异常地难走,更何况是在这腊月的严寒之夜。
  “家旺,小心点儿……”二皮关心地悄声叮嘱道。
  “哦。”家旺尾随着二皮,二皮的每一步都试探着前面的安危与否。
  他们竟然很顺利地走过了一片林子,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前方的路了,前方根本就没有路了。二皮停下脚步,四下观望路径,可是茫茫雪原被小雪覆盖了所有痕迹。
  “小叔儿,咱们该往哪儿走?”家旺问道。
  二皮看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没路了,那咱们就走出一条路来!”
  二人开始踏上茫茫的雪原,深深的积雪裹住两人的半条腿,但是阻止不了二人走出青山岗的信心。好不容易穿过雪原,前面又是一片林海。他们此时开始怀疑自己到底逃没逃出青山岗。
  “家旺,咱们走出青山岗了吗?”二皮看了下四周,问家旺。
  家旺也是糊涂了,说:“不知道啊,好像是走出来了吧?”
  二人正说间,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喝令:“干啥的!站住别动!”
  二皮和家旺自知事情不好,于是拔腿就跑。只见从那边的林子里追过来几个人,“呼呼”地开始追二皮和家旺,并且“啪啪”地鸣枪。由于地形不熟,很快二皮和家旺就被几个人包围了。
  “娘的,两个小犊子挺能跑啊,都跑这么老远了!给我抓回去!”黑暗中一个领头的一挥手,示意把二皮和家旺绑起来。
  家旺和二皮被带回了山寨,直接被崽子们押到了一间大屋子里。屋子里灯火通明,老青山稳坐太师椅,手中持一把小茶壶,还腾腾地冒着热气。老青山没抬眼看他们俩,只是独自地喝着茶。
  “大掌柜的,你看着办吧!”二皮自知有祸临头,正气凛然地说道。
  “要杀要剐随便!”家旺更是直截了当说了句豪言壮语。
  “松了,松了。”老青山抬起头,挥挥手,示意给二皮和家旺松绑。
  崽子解开二皮和家旺的绳索,老青山慢悠悠地说道:“你们这俩小子,这大冷的天儿没事儿瞎溜达啥啊?这青山岗上到处都是豺狼虎豹,要是塞了哪个畜生的牙缝可咋整?呵呵。”
  二皮和家旺没想到老青山会这么说,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了。
  “要是你们想在这山上溜达溜达,我可以让几个弟兄陪着你们,保护你们的安全。”老青山说着,忽面色一冷,“但是谁要是想从我这青山岗逃跑,那就别怪我老青山不讲情面!”
  老青山终于露出了狰狞之相,随即一盏小茶壶“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个粉碎。
  二皮和家旺旺最近几天一直安静地居住在山上的一个木屋子里,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一了,明天就是中国传统的小年了。到了小年,离春节就近在咫尺了。
  又是一夜,窗外风很小,但是下着鹅毛大雪。
  “家旺,后天是小年了……”二皮躺在床上叹道。
  “是啊,也不知道我爷爷和我爹他们在哪里,我想他们了……”家旺也是一脸的思亲之色。
  “唉,自从‘九一八’以来,这事情是越来越多,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每一个都和日本人有关。”二皮惆怅地说道,“等我回家见到我爹我娘了,过完年我要去当兵!要去打小鬼子!把小鬼子打回他那个小岛上去!”
  “对,等我找到了我爷爷和我爹,我也随你去当兵,去杀日本人!”家旺响应道。
  “最近我总做一个奇怪的梦……”二皮喃喃地说道。
  “啥梦?”家旺问道。
  “我梦见自己在骑一匹烈马,好像后面还有很多人追我,然后我就从马上摔下来了!而且好像有一个人和我同骑一匹马,那人长得很英雄那种。最近一直做这个梦,每次都从马上摔下来,接着就惊醒了。”二皮突道,“哦,梦里似乎还出现了一把烟锅子……”
  “烟锅子?”家旺顿了一下,“你咋能梦见烟锅子呢?是不是和现在关东地上都流传前清宝藏的藏宝图被藏在一把烟锅子里有关啊,呵呵。”
  “呵呵,扯淡!想什么宝藏,还是想想咋逃出这个青山岗吧!”二皮翻了个身,睡去了。
  麻小六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在年前把石老汉的尸体送回绥海老家去。麻小六一路地狂奔,很快就送到了绥海。回到东河岔的家中,麻小六推开院门就一阵哭号:“奶奶,小六子把老爷带回来啦!”
  石大娘一听老伴和麻小六回来了,那肯定是把玉来也接回来了。
  “干啥啊,这是!咋还鬼哭狼嚎的呢!”石大娘欢喜着从里屋往出走,“小六啊,玉来呢?”
  麻小六让人把棺材抬到院子中间,麻小六腰间缠着白布,身着麻衣。石大娘疾走到院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小六,这是啥意思啊?”石大娘声音颤抖地指着那棺材问道。
  麻小六登时“扑通”一声跪下了,哭道:“奶奶,我有罪啊!我该死啊!
  我没照顾好老爷!”
  “老爷,他……”石大娘全身开始颤抖,手指着棺材。
  麻小六使劲地哭着,此时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儿头就出血了。
  经过了指明路、挂岁数纸、报丧、绊脚丝、打狗干粮、送浆水饭、入殓、送盘缠、辞灵、开光、煞叩这些东北殡葬的程序后,便要出殡了。
  小年这天,石老汉家白衣白条,一套殡葬装束。天上下着雪,送葬的队伍在哀乐中蜿蜒。
  “大路在西南,佛祖在西天。清明鬼节过,归来换纸钱……”喊丧的人在悲凉的唢呐声中喊着丧调。
  石大娘按照麻小六转达石老汉的遗言,把石老汉的遗体葬在了松花江边上。
  一切都完毕,石大娘站在松花江边上,望着白白的冰面,老泪纵横。麻小六看着石大娘很是可怜,要石大娘回家。
  “玉来丢了,老爷又去了,我该怎么办……”石大娘望着冰面惆怅道,“我上辈子这是做了啥孽啊,老天爷你这么惩罚我!”
  “放心吧,奶奶。我一定会把玉来少爷找到的!”麻小六有些泪眼婆娑地说道。
  “老天保佑,玉来能平安回来……”石大娘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一转眼,已经过年了。虽然东北此时在日本人的铁蹄下被蹂躏,但是没有妨碍中国人过年的气氛和热情。
  放炮仗,贴春联,蒸豆包,置办年货……
  这个年,二皮和家旺就在青山岗上过了。山上几乎每天都有人票被绑上山,关进了秧子房(关押人票的地方),然后向山下的亲人要人票钱。有的不给或是给迟了,那家亲人就会收到一只耳朵或者一根手指头。有时候绑了花票(女的),还要经过胡子们的一番蹂躏。没几天的工夫,老青山的腰包就鼓了起来。
  谭客卿和谭炎父子在一个村子的农户家中过了一个颠簸落魄的春节。这谭家祖孙三辈儿就像在捉迷藏一样,互相寻找,都目标茫然。
  开春的雪水顺着小沟渠向山下流去,东北大地开始慢慢地春意复苏。老青山的土匪们过了一个肥年。本来可以很安静地等待春天的到来,但是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对于老青山的土匪来说,算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群土匪在山脚下劫了一辆拉日本女人的军车!
  车上大概有二十多个女人,年龄大多在二十岁左右。个个年轻貌美,微显稚嫩。胡子们消灭了一批护送的鬼子兵,把这些日本女人全部掠到了山上。这些日本女人本来是从日本被拉来某个关东军部队慰安妇所做慰安妇的,没想到在青山岗脚下遭了胡子。
  这些个日本女人被老青山关到了一间大木屋子里,木屋的条件恶劣,一天只送两顿饭。老青山对于截获的这些日本女人兴趣极大。
  “哎呀,真是想啥来啥!想娘们儿了,就来了日本妞,还他妈一车一车地送,哈哈。”老青山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大掌柜的,日本人侵略东北,我看那些日本女的全都应该杀了!”老青山的军师方童说道。这个方童可不像老青山那样恶劣,此人为人还算正派,对于民族和国家有一种危机感。
  “啥?杀了?老方啊,亏你想得出来。”老青山说道,“他日本人祸害多少关东妇女,你能查过来吗?我祸害他小鬼子一车女的,他还不算亏!”
  “可是……同样容易招来鬼子的报复啊……”方童说。
  “我看,他小鬼子怕是上不来这青山岗吧?”老青山对于日本人的来攻似乎很有信心。老青山的意思是,青山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大帅曾率部剿过,都败仗而归了。
  老青山这个人很复杂,是个亦好亦坏这么个人。说他好,是因为他还能考虑到国家的层次,知道民族的兴旺;说他坏是因为他这个人杀人不眨眼,绑票砸窑,杀人放火,恶事没少做。老青山对他的崽子们说,谁要是绑的票多,出的力大,我就奖他个日本娘们儿,让他尝尝东洋女人的鲜味儿!
  “小叔儿,那个老家伙不是人!”家旺狠狠地说。
第34章 老青山匪帮(2)
  “虽然日本人是我们的仇人,但是那些日本女人很可怜。我想,她们也是迫不得已离开家乡到中国做军妓的。你看,她们跟我差不多大,她们的命运很惨。”二皮感觉这些日本女人不能和日本军人或是日本政府画等号。
  家旺倒没那么开明,嘴一撇,说:“反正我认为日本人不是人,老青山也不是人!你说谁更不是人?”
  有一天,老青山不知哪根筋不对,把那个大屋子里的日本女人都叫到山上一片空地上来训话。那些个日本女人衣着单薄,被冻得浑身瑟缩,但是不敢声张。因为她们知道,这些土匪都没有人性,她们就像一只鸡,可以任人宰割。
  “日本小娘们儿们,你们给我听好喽!你们既然到了这青山岗,就给我老实地待着,好好地听话,谁要是不听话我就先送谁上西天!我听说你们是从日本国来到这伺候那些关东军的。娘的,伺候谁不是伺候?记住喽,以后就在这好好待着,这就是你们的家啦!”老青山在日本女人列前踱着步子扯着嗓门说道。
  那些日本女人根本没听懂老青山说的什么,但是她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从一个深渊又步入了另一个深渊,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她们此时很害怕,害怕自己刚离开祖国就被这些中国人杀掉。她们开始有些躁动不安,终于一个日本女人在神经极度惊恐与紧张中选择了逃跑,下场可想而知。
  家旺看了二皮一眼,从家旺的眼神中二皮看出了气愤。二皮不想家旺像上次一样发火而惹祸,于是给家旺一个眼神,告诉他不要胡来。家旺会意,不情愿地深吸了口气,忍了忍。忽然间,一个眼神和二皮的眼神无意识地撞到了一块儿,那是这排日本女人中的一个。这个女人长相一般,但是显得很清纯,眼睛大大的,脸蛋儿微胖。穿着一身日本和服,头发也是日本式的高髻。二皮和这个日本女人相视了几秒,二皮从这个日本女人的眼神中得到一种莫名的震动。
  二皮的脸红了……这一刻,他的心里很复杂,复杂到无以名状。他感觉,那个女人的眼神像一汪温泉,在冰冷的寒冬让他的内心很暖,很暖……即使,她是一个中国人的仇人。
  夜里,他又做了那个恐怖的梦,仍像往常一样,梦见从马上摔下,梦到那个人,梦到一把烟锅子……他又在夜半时分惊醒了。年已经过去了,自己仍在这个破山冈上庸庸度日,出去渺茫。忽然,他想起了那个日本女人的眼神。可以这么说,那个眼神让他一生难忘。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是比任何言语都来得直接真切。
  她不过是一个日本的普通女人,更是那一排东洋女人中不起眼的一个,可是她就有这么大的魔力,一个眼神就牵动了一个少年的心。二皮辗转难眠,有时笑自己怎么就会在意那个东洋女人的一个眼神,何况她又是自己的敌邦之人,可笑之极。
  某天中午,一个崽子要去给大木屋子里的东洋女子们送饭,半路上二皮和家旺拦住了那个崽子。那个送饭的崽子见到二皮和家旺显得很是恭敬,知道这是老青山软禁的能人。这崽子也听闻了他们俩的声名,在辽宁一带也是一段传奇,心底下甚是佩服。
  “兄弟,这是送饭去啊?今天送得挺早啊,呵呵。”二皮微笑着说。
  那崽子恭敬地说道:“哦,给那些日本娘们儿送押腰子(饭)去!粮台说天长了,送早点儿。您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二皮回道:“我们随便走走。要不我跟你去送吧,闲着也是闲着。”
  “这个……怕大当家的知道了不好吧?”那崽子迟疑了一下。
  “怕啥?有你一块儿去,又不是我们单独去,走,去看看!”家旺个子长得真快,现在都大概一米七多了,又壮又高,已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那……好吧,反正也是一会儿的事儿。”那崽子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二皮和家旺随着那崽子走过一个小山坡,一打眼就看见了那个大木屋子。
  那崽子向两个看守打了个招呼,其中一个看守打开了拴有大铁链子的铁门。“吱”
  的一声,厚重的木门打开了,接着里面传来了叽里呱啦的怪叫声。
  “这是……”其中的一个高个子守卫看见二皮和家旺问那送饭的崽子。
  “这可是在辽宁响当当的人物,几次联合老北风打垮了日本精锐部队,了不起!这是大当家请上山的客人,闲来没事儿,随我溜达溜达。”那崽子竖起大拇指对二皮和家旺夸赞道。
  那两个守卫一听是大人物,还和老北风这样有名望的义匪干过关东军,顿生崇敬之情。那矮个子守卫忙道:“久仰大名!但是,这里是关押重地,可得尽快出来,别让兄弟不好过啊……”
  二皮点点头,说:“放心好了!”
  家旺横了一眼两个守卫,跟着那崽子和二皮进了大木屋。
  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铁栏杆,如同监狱,里面是或立或躺的一群日本女人。
  这群日本女人一见到送饭的来了,都慌忙起来来到栏杆前,疯狂地嘶叫,说着叽里呱啦的日本话。在一个角落里面,有一个女子值得注意。当别的女子都跑来栏杆前的时候,她却依旧坐在那,但是眼睛却看着栏杆外面。二皮的眼睛和那个女子又一次相遇了,二皮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那女子的眼睛一直盯着二皮,看得二皮有些发毛,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送饭的崽子很快就把饭都分完了,那些女人疯了一样吃着。家旺侧头一看,唯独那个女人不吃,也不来吃,便喝问:“呦呵,咋的,还想绝食啊?”
  “她总这样,有时候不吃,有时候吃点儿。她不像这些日本娘们儿,饿两天见到饭跟见到亲妈似的。”那崽子说道。
  “喂,你叫啥名啊?”家旺感觉有意思,顺口问了一下。
  “山口智子……”忽然,那女子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她竟然说了中国话,虽然说得有点儿硬。但是,把这几位都震惊了。谁都没想到她会说中国话,只是想随便问问。
  “她会说中国话!呵呵。”家旺吃惊且兴奋地说道。
  “山口智子……”二皮在嘴边念叨了一下那女子的名字,再没说什么。
  那日送饭归来,二皮知道了这不吃饭的女子叫山口智子。二皮感觉,这个山口智子不一般。不管怎样,那个山口智子现在是老青山的阶下囚,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所以数日都没有发生和山口智子有关的事儿。其实,二皮还是想逃跑的,即使逃跑不容易。要想真正地从老青山跑出去,那还要和那个娘娘腔丁兆清联手。说来那个丁兆清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这家伙不管多冷,总爱在山中来回走,直到被山上的岗哨驱逐回寨子。每一次都会站在高岗上向远处眺望,眉头紧锁。
  这日,二皮和家旺又碰到了丁兆清,说出了要和丁兆清联手逃出青山岗的事儿,丁兆清很快就答应了。丁兆清这个人温文尔雅,但是性子古怪,说话总有一副官腔。喜欢极目远眺,放眼群山。
  “该是出去的时候了……”当二皮说想和丁兆清联手逃跑时,丁兆清如是说。
  二皮和家旺莫名地对视了一眼,对于丁兆清的那句话感到很是不解。
  二皮思量了片刻,说道:“丁先生,该是出去了,是啥意思?难道你以前能出去但是不出去?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干啥的。”
  丁兆清只是一笑,说:“等咱们出去了,你就知道我是干啥的了,别的不必多问。”
  “呦呵,你这家伙,我小叔儿跟你说话你还较劲,我看你是找揍吧!”家旺一见这丁兆清举止傲慢顿时怒火猛蹿,挥拳要打丁兆清。
  “干吗呢,家旺!”二皮一把拦下家旺的拳头,喝道。
  家旺不吱声,狠狠地瞪着丁兆清。
  丁兆清并没有被家旺的举止吓倒,仍然用适才的口吻说:“对于我来说,走出这山冈易如反掌,只是想不想走的问题罢了。”
  “那你以前对我们说你逃不出去,这是啥意思?是对我们有戒备,还是另有隐情?”二皮继续带着疑惑追问。
  “总之,此山是枯山,是该走的时候了……”丁兆清微叹了口气,“明晚,咱们下山!”
第35章 老青山匪帮(3)
  二皮和家旺带着对丁兆清这个人的重重疑惑,回到了住所。二皮感觉丁兆清这个人很明显不是一般人,虽然这个人说话女声女气,但是盖不住他的派头。
  从说话的语气,就可以看出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而不是丁兆清本人所说的平平的闯关东挖参之辈。
  正当二皮和家旺准备和丁兆清计划在那天逃出青山岗的时候,就在那天晚上,真是天公作美,在西山坡上着起了大火。火光冲天,烧得木头“啪啪”作响。二皮和家旺正要找丁兆清会合,刚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火光,二皮定睛一看,原来是关押日本女子的大木屋方向。
  “家旺,失火了,是关押日本女人的大木屋子!”二皮指着远方对家旺说道。
  “呀,真是!哈哈,这下老青山那狗东西可要损失一帮女人了!”家旺拍手笑道。
  二皮眉头紧锁,然后忽然道:“走,去失火的大木屋!”
  “要干啥?”家旺一愣,惊问。
  二皮没回答家旺的话,一把拽起家旺的袖子就朝失火的山坡奔去。到了失火的大木屋跟前,忽然传来数阵枪声和恶狠的吼喝声。
  由于突然地失火,烧毁了围栏的一个旁门,这些日本女人疯狂地穿过火海,向外面的林子争相逃窜。一群崽子不住地放枪和吼喝,有几个日本女人失声倒下了。大群的崽子一边救火,一边开始抓这些逃出的日本女人。老青山也匆匆赶来,边骂边指挥。
  “娘的,咋整的,好好的咋失火了呢!一群饭桶!”老青山骂道,“快灭火!赶紧把那些日本娘们儿抓回来,一个别少!快点儿!少一个,老子剁你们一人一个手指。”
  二皮和家旺趁着慌乱,偷偷地放倒了几个手握武器的崽子,在上山之前他们的武器都被老青山没收了。得到武器,二人开始去秘密地点与丁兆清会合。
  就在半路上,二皮看见一棵大树后面好像有东西在动。二皮用眼神指给家旺看,家旺示意要拿枪把那东西点了,被二皮拒绝了。
  “不能开枪。一是咱们要看看到底是啥东西,二是现在放枪可就引起老青山的注意了。走,上前看看。”二皮边说边往前走。家旺紧跟二皮身后,手中紧握一把老式步枪。
  “谁!快出来!”家旺手持步枪上前低声吼道。
  二皮也是手持步枪,谨慎地瞄着这个夜幕下看不清的物体。
  只见那个物体开始缓缓地动弹,似乎在站起来。过了一会儿,那物体终于可以看清是什么了,原来是一个大活人。二皮和家旺没有放松警惕,慢慢地走到那人跟前,不禁让二皮和家旺一惊,这人竟然是那个奇怪的日本女人山口智子!
  “小叔儿,这不是那个不吃饭的日本娘们儿吗!”家旺惊诧地低声说道。
  二皮怎能记不起这个日本女人呢,没想到真是有缘,在逃跑的途中又遇上了这个女人。
  “救救我吧……求求你们了……”那个山口智子显然很虚弱,身上脏得不成样子,望着二皮和家旺恳求说道。
  “她是日本人,这是报应!小叔儿,咱走吧,别管她了!”家旺也是为难了片刻,说道。
  二皮眼睛始终注视着这个山口智子,脑子里面思考着是否救她离开这里。
  她虽然是日本人,但是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被本国军政府抓来沦为慰安妇的。于情,这个日本女人应该救,想得开明一些就是不想这个女人和其他一些人一样沦为战争的牺牲品。于国,如今的大和民族和华夏民族已经是仇深似海,在民族上的对立,任何一方一个人都是对方的死敌。
  想到这,二皮犯难了,该做出怎样的抉择。
  最终,二皮选择了搭救这个日本女人。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饱受迫害的女人,这就是中国人的人性!就这样,这个山口智子千恩万谢,跟着二皮和家旺一起消失在了林子的深处。
  “你们怎么才来?!”丁兆清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终于见到了二皮他们。
  “哦,路上有点儿事儿,那咱们赶紧走吧!”二皮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位是……”丁兆清看见了身后的山口智子,“怎么这么像关在大屋子里的日本女人?”
  “咱们先别说这个了,现在趁着山上失火,赶紧下山吧!再等一会儿的话,他们察觉咱们跑了,一定会追来的!”二皮要求先搁置山口智子的问题,逃生为先。
  丁兆清思量了片刻,讽刺地叹道:“唉,你们真行,竟然救出了日本娘们儿!走吧!”
  丁兆清领着二皮等人一路跨沟越岭,穿过茂密的丛林,已经时至后半夜了。
  雪已微化,但是春风刺骨。按照丁兆清的路线走果然是一路坦途,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不过,事情进行得越顺利就越让人感觉到心里没底。果然,正当几个人行在一岔口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巡逻的崽子。
  “哪里来的路(是干啥的)?!”黑暗中一个崽子喝问道。
  “里码人(同伙),踩盘子(侦察的)!”只听丁兆清高喝道。
  二皮和家旺互视一眼,没想到丁兆清对于土匪的黑话还是个门儿清(内行,懂规矩),不禁微微佩服。
  “里码人?有魄(胆量)碰碰码(见见面)!”那崽子似乎不相信对方是自己人。
  二皮和家旺俱看了一眼丁兆清,丁兆清点点头,示意走上前,然后伺机动手解决掉这几个崽子。二皮等人走过山坡,来到那几个崽子近前,由于夜里很黑,没有月光,所以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上亮子(点灯)!”一崽子喝令旁边的崽子点上煤油灯,想看看二皮等人的脸。待那崽子划着洋火刚点着灯芯的时候,丁兆清一个眼神,家旺“啪”
  的一脚就踢翻了那个煤油灯。几个崽子见势不妙,立马拉栓开火。二皮蹿上前去,抡起背后的步枪,一枪托就撂倒了一个崽子。
  丁兆清真是好身手,脚尖一点,瘦瘦的身子忽地一下转到一个崽子身后,一个锁喉,毙掉一个。剩下的两个崽子开枪已经太迟,家旺拉开大栓,“啪啪”
  就是两枪,射穿了两个崽子的身体。几个巡逻的崽子片刻工夫就被二皮等人解决了。
  当他们逃出青山岗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二皮等人当确信已经离开青山岗的地盘时,才松缓了口气。丁兆清再次看了看山口智子,山口智子一脸的憔悴,双目无光。
  “现在已经出了老青山的地盘了,看来我们就要分手了……”丁兆清说道,“这个女人你们是想带在身边吧?”
  “这个……”家旺一怔,不知道咋说了。
  “这个我会处理的,就不用丁先生劳心了。”二皮转念说道,“不知丁先生可否告知你的真实身份呢?”
  丁兆清笑了一下,说:“我说了,我就是一个挖参的,我还有什么真实身份?呵呵,好了,没有别的事那就告辞了。”
  “不对,你不是个挖参的!”二皮说得很坚定。
  丁兆清摇了摇头,说:“你不信也没办法,我还要去找我的参帮的。”说完,转身头也没回地就朝一条小路行去。
  二皮和家旺站在那良久,二皮忽然说:“我们回绥海!”
  “绥海?要回你家吗?”家旺说,“那这个日本女人咋整?”
  “这个……那就先带回绥海吧……”二皮也是为难,“你看她现在这样儿,就算给她放着也是个死,救人救到底嘛。你看呢?”
  家旺舌头一吐,笑着说:“随便,反正和我没关系,呵呵。”
  “那就这么定了,我终于要回家啦!”二皮高兴地朝天大喊了一声,兴奋得难以形容。
  就这样,二皮和家旺还有那个虚弱的山口智子朝绥海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二皮对山口智子细心照料,山口智子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有了很大的起色。行了数日,两人不知不觉暗生情愫,这种关系转变得很是微妙。
  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微微的碰触,都给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微妙地奠定了情感基础。虽然两人都心领神会,但是却没有确定那种关系。
  一路上,家旺早就看出了两个人的关系不正常,时常地调侃他们:“哎呀,小叔儿啊,我想小米粥吃了,就稀罕那黏黏糊糊的样儿!哈哈。”然后,又是一阵爆笑。两个人佯装没听懂,但是面颊上还是躲不了一丝丝红晕。
  由于山口智子穿的是日本和服,于是家旺不知从哪儿倒腾来一件中国式女服给山口智子套上了,山口智子的长髻发型散开,让二皮随意扎了个马尾。显而易见,中国人背着一个日本女人在热闹的中国大街上行走,是一件既丢人又危险的事儿。
  归家的路途总是征程漫漫,望乡的思绪中总有一丝哀伤。
第36章 黑暗的劳工营(1)
  某日夜半,他们没钱住客栈,就寻得一个破庙住下。二皮生火,家旺出去打些野味。当他们正在享用野餐的时候,忽然庙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喝:“大当家的,这里有间破庙,就先在这休息吧!”
  “小叔儿,有人来了,咋办?”家旺听闻到那声音,警觉地抬头问二皮。
  “看来就在门口了,现在躲是躲不掉了,那就看看来的是哪一路的神仙!”
  二皮听见脚步声知道就在门口了,只得硬挺过去。
  家旺也是虎目圆睁点点头,二人把山口智子往供桌上一推,静静地等待着这伙人进庙门。二皮此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这伙人是敌是友。
  “呦呵,这庙还有人那!”首先进入庙门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长相平平,声音甚是洪亮。这中年男人一推开破庙门就看到了二皮等人。
  接着身后的几个人也陆续地进了庙门。二皮和家旺并没有理会这些人,依旧吃着食物,就跟没有看见这些人一样。这伙大概有十多个人,腰间或背上都挂着枪。适才那个中年人身子一闪,从人群里走出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儿,长得像个地雷,头发花白。最明显的是,他左脸中部长了一个又黑又大的痣。
  “大当家的,您请!”那个中年人恭敬地说道。
  那老头儿傲慢环视了一下四周,瞥了眼二皮他们一眼,对那中年人说:“一座庙只供一尊佛……”那老头儿手里始终拿着一个念珠,手不停地捻着。
  那中年人很快就会意了,他大步走到二皮他们跟前,声音蛮横地说:“得了,别吃了,赶紧走!”
  二皮和家旺依旧吃着,并没有因为这中年人的蛮横而发怒,面无表情。
  “说你呢!”那中年男人一把把二皮手中的一块肉打落在地。
  这下二皮火了,上去就是一拳,用了全身的力气。那人吃痛“啊”的一声,被打了个趔趄。家旺也猛地站了起来,抽出稻草下的步枪,瞄向那个中年人。
  那老头儿身后的人见势,俱纷纷要拔枪上前。可是,被那老头儿一只手拦了下来。
  “呦呵,没想到今天遇上刺儿头了,有收获!”那老头儿似乎感到一丝欣喜,“两个年轻人,身手不错啊!呵呵。”
  那中年人捂着嘴巴,要拔枪开火,被那老头儿喝住,那中年人只得退到一旁。
  “老头儿,啥事儿是不是得讲道理啊,这也不是你家的庙,你凭啥不让我住!”二皮喝问道。
  “呵呵,有点儿意思,跟老夫讲道理?老夫说的一切都是道理!”那老头儿轻蔑地笑了一下,“年轻人,报个号吧!”
  二皮暂没说话,家旺倒是说出一句:“报你娘个头!”
  那老头儿顿时火了,示意左右,说:“把那个胖小子舌头割下来!”
  言罢,几个壮汉上前就要割家旺的舌头。家旺挣扎着,二皮急了,大喝道:
  “住手!挺大个老爷们儿欺负个小孩儿,真丢人!”
  “放了他吧……”那老头儿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二皮打量了一下这些人的打扮,心中有了几分数,这伙人不像是走马帮的,更像是一小伙胡子,遂问道:“你们是哪个绺子的?”
  那老头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关东黑虎岭大酱缸!”
  二皮头一歪,说:“没听说过!倒是听说过关东老北风,白马张!”
  那老头儿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都是后人矣……”
  双方对峙了好一会儿,那老头儿才说:“枪都放下,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呢!”
  二皮和家旺见对方的枪都放下了,他俩也慢慢地放下了枪,恢复常态。
  那老头儿示意手下都休息,自己走到二皮跟前,说:“年轻人,来我们绺子吧……”
  这老头儿的话让二皮有些吃惊,说:“我不想当胡子!”
  那老头儿眯缝着眼睛长叹一声:“生逢乱世,没有官匪之分啊!匪可以做官,官也可以做匪。你好好想想吧,明早给我答复……”
  二皮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想当胡子”,那老头儿已经背着手往别的屋子走开了。
  次日清晨,这伙绺子都已准备就绪要离开破庙了。那老头儿又来到二皮跟前说:“想好了吗?”
  “我不想当胡子!我要去当兵!”二皮说道。
  “这是我这辈子最仁慈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年轻人你很幸运。”那老头儿轻拍了下二皮的肩膀,“希望下次还能遇见你,原因是我没有杀你……”
  二皮和家旺听得直愣,感觉这个匪头很奇怪。忽然间,一个人的眼神让二皮很是震惊,感觉很是熟悉,但又不记得了。这个人始终站在老头儿的身后,一言不发,很是神秘。二皮想得有些头痛,就在他们行走的路上,二皮想起来这个人。
  “家旺,今天站在那老头儿身后的人我好像认识。”二皮对家旺说。
  “哦……那个人,你认识?”家旺挠着头,“在哪认识的?”
  “梦里……”二皮说。
  “梦里?小叔儿,你都没见过这个人你咋梦见他呢?呵呵。”家旺觉得不可思议,笑着说。
  “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那个梦吗?”二皮说。
  “就是那个你从马上跌落那个?”家旺忽然眼睛一亮,“难道就是你梦里那个和你同骑一匹马那个人?”
  二皮点点头。
  “奇怪了,真是奇怪!”家旺感叹道。
  东北的地形是三山夹一原,东面是大兴安岭,西面是小兴安岭,东南面是长白山,中间是辽阔的东北平原。东北平原,有数支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的余脉延伸到平原腹地。二皮和家旺带着山口智子一路颠簸,来到了哈尔滨一带。
  这是一个热闹的街道,两旁做买卖的吆喝声不断,道路上的人川流不息。
  这是一个县城,隶属哈尔滨一个不大的县城,因为这里盛产大豆,所以这里成了粮油交易的聚集地。二皮其实是始终背着山口智子的,家旺还总起哄问二皮,背个日本娘们儿啥感觉。二皮只是斜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路。
  “日本人来啦!日本人来啦!”忽听有人大喊,接着整条街都像炸了营似的乱作一团,争相逃窜,接着就是几声哨响和数阵枪声。
  这时,从街的另一头跑过来一队日本宪兵,然后另一头也跑过来一队日本兵,把这条街的行人都堵在了人墙的死胡同里。二皮和家旺见状,看来逃是逃不出去了。
  “娘的,又是小鬼子!和他们拼了!”家旺虎目怒瞪。
  “没办法了,只能拼了,不拼就等于送死!”二皮也是愤慨道。
  “把所有人都抓走!”一个带队的日本兵喝令道。
  接着日本兵开始抓人,不服从的一律枪毙。顷刻间,这条不长的街上枪声喊声哭声混成一团,让人撕心裂肺。二皮和家旺把山口智子藏到了一口不用的大水缸里,二人掏出隐藏在衣服里的步枪,开始对鬼子还击。
  可是,很快就发现,敌我力量极其悬殊,更何况二皮和家旺的子弹就那么几发,哪能打得过两个小宪兵队呢。没有了枪,二皮和家旺开始了与日本兵的白刃战,一连撂倒几个鬼子之后,二皮被几个鬼子兵扑倒在地。家旺见状,赶忙上去搭救,可是这时又上来几个鬼子兵把家旺也摁倒了。
  这一伙宪兵队一共抓了大概六十多个人,包括二皮和家旺在内的四十个男人抓去做劳工,女人则被送往秘密的慰安妇所做日本军人的泄欲工具。这群男人和这群女人被分别驱赶上了三辆大汽车,由于男人多,用了两辆。车上飘着刺眼的太阳旗,随着汽车的开动,逐渐远去。二皮和家旺被动地上了汽车,车里面是一片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开始路比较平坦,后来就开始颠簸,车里的人被摇得东倒西歪。过了一段,似乎不再颠簸,车开始变得异常平稳,似乎又感觉车在慢慢地下沉,但没有落水的迹象,这是在过一座浮桥。运输男人的这辆车似乎开了很长时间,当车停下来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开始恐慌,因为他们将要面对的会是非人一般的生活。
  “下车,下车!”忽然一声哨响,一个日本兵打开了车后面的车门,骤然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车厢里的男人都眯着眼睛,顺着大流慢慢地下车了。二皮和家旺也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的日本兵。日本兵驱赶着人流混成两排站好。家旺斜着眼睛扫了下周围的日本兵,侧首低声对二皮说:“小叔儿,看来这是鬼子抓劳工啊!”
  “这是哪儿?周围全是山。”二皮环顾了一下说。
  “谁知道啊,看样子好像什么深山老林。”家旺说。
  “你,你,不要说话!”忽然一个日本军官模样的人朝二皮和家旺喊道。
  “娘的,欠揍!”家旺火冒三丈,想要动粗。被二皮一把拉住,狠狠地给了个眼神,让他别莽撞。
  一大群人站成两排,二皮和家旺在后排。这时,二皮才仔细地环视了一下这里的地形。这里四面环山,中间是一个小盆地。就在不远处,还有一条铁轨延伸到东面的大山中。在铁路的沿线,有很明显的黑黑的痕迹。二皮开始断定,这是一个产煤区。
  又是一声哨响,在鬼子兵中出现一个身着黄呢子军装的人,中年,微胖,看似是这里的长官。那长官手中拿着一个简陋的扩音器,开始用僵硬的汉语说道:“乡亲们,我受关东军司令部的委托来到这里开发这里的煤炭资源。你们是我奉天皇之命请来的工人,由于战事的需要,不得不请乡亲们来到这里参加劳动。当然,大日本帝国的工资非常优厚,每人每个月是五枚银元,工期是五年。工期满五年者,发放全部工资。现在,我要说一句实话,这里已经都是大日本帝国的领土。你们要适应时局的转变,要做顺从的良民……”
  家旺听着那军官的话就不舒服,浑身都难受。二皮看了眼家旺,生怕他惹事。如果现在闹事,那肯定就是喂枪子儿了。
  那军官继续说:“乡亲们不要担心,只要五年期满,就送你们回家。但是,谁要是不服从管理,那就不要怪帝国的军人枪弹无眼!”
  这个日本军官似乎很是唠叨,光讲话就讲了一个小时,站得二皮和家旺腿都麻了。他们被分成了五个小组,各组安排了住处。二皮和家旺很幸运被分到了一起,分到二组。这天下午,二皮和家旺以及其他四个人被日本兵领到了一个阴暗的住处。那个日本兵在临走时说了句叽里呱啦的鸟语。
  “说的些啥,一句没听懂!”家旺坐在炕沿上斜了一眼已经走出去的日本兵。
  “他说的是,好好地干活,不要乱说话。”只听见二皮对边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说道。
  “你能听懂他说话?”家旺问道。
  那眼镜男子点点头,说:“‘九一八’之前到日本留过学,刚回来不久。”
  “哦,怪不得能听懂他的鸟语。”家旺说道。
  在他们相互聊了几句之后,都知道了各自的姓名。那个说话的戴眼镜的男子叫郑学孟,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佳木斯人。其余几个各个行业的都有,有商人,有农民,还有知识分子,甚至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这个人就是康德广。
  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开篇这个人物。他是当年张学良派遣的一支寻宝小组的队长,1927年底就领着这个特殊的小组带着神圣的使命开始了寻宝之旅。
  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这康德广怎么会被抓到日本的劳工营呢?这就要从三天前的一件事情说起。
  三天前,康德广率领的五人小组辗转来到了哈尔滨一带,他们之前已经寻遍了松花江流域的一些山区。其中要说明一下,熟知地理的人都知道,松花江有两个支流,在黑龙江境内有一条,在吉林境内也有一条,分别发源于大兴安岭和长白山。康德广开始去的是吉林的山区,之后又顺势北上到了小兴安岭一带。最终无果,又顺着松花江来到了哈尔滨,准备东进去大兴安岭山区。
第37章 黑暗的劳工营(2)
  关于关东军寻宝小队方面,由于日本人不熟知地形,加上器材繁重要翻山越岭,所以进程要比东北军的进程慢,他们现在仍然还在小兴安岭一带测量勘察。虽然关东军有最先进的地质仪器,但是寻宝不同于采矿。没必要搞得那么实质,这需要的是理念,中国人的风水理念。东北军比关东军快的原因就在于,康德广的小组内,有一名风水师,名字叫冯玉。
  那次实属是一个意外。
  当他们还在哈尔滨郊区的时候,就有人秘密传话,说在哈尔滨城内发现了藏宝器物烟锅子的线索。这一消息得来可靠,因为这是康德广早年一个挚交给的信儿,康德广没有怀疑。这个消息,使这个小组异常兴奋。那位风水师冯玉也感慨道:“要是能得到那烟锅子,那龙脉地宫就在眼前了。”
  可想,这是一件好事。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那么谁去城内呢?是全部去吗?那么,一旦有什么意外,则全军覆没,寻宝行动则破灭。争论了半天,只有康德广最适合了。为什么?因为只有他认识那个朋友。最后,在康德广的一再坚持下,去了哈尔滨城内。可是刚到城里的第二天,还没见到他那朋友,就发生了鬼子兵抓劳工的那一幕。
  在这个大通铺里面,正好能住下十个人,可是稍稍有些挤。他们知道,这里还有四个以前就在这干活的劳工下矿还没有回来。康德广蹲在一边,惆怅地抽着烟,烟草的味道弥漫了整间屋子。在刚进来的时候,一个日本兵任命康德广为这间屋子的头头,屋子的所有人要归他管理。剩下的几个人或蹲或站,但俱是一脸的哀愁和对剩下日子的茫然恐惧。
  他们几个休息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被驱赶去吃饭,他们发现吃的根本就不算是饭,那就是猪食。一锅的稻糠和一些烂白菜叶子黏黏地熬在一起,飘散着让常人恶心的味道。轮番排队,每个人领了一碗自己的食物。屋里有四五个大桌子,一张大桌子,足足可以容下二十个人吃饭。
  家旺撇着嘴,看了一眼碗内的糊状东西,捂着嘴差一点就呕出来。二皮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一下,轻声说:“吃不下也得吃!”
  康德广看见了二皮给家旺的暗示,轻轻地笑了下。家旺此时的目光正好和康德广四目相对,康德广向家旺点了点头,意思是吃吧,不吃就得饿死。
  看守饭堂的鬼子兵大声警告,吃饭时不准说话。四周有若干个持枪的鬼子兵看守着。
  吃饭的时间结束了,家旺才吃完三分之一,二皮也只是吃了半碗,开始实在是难以适应这类饭菜。吃过饭回到工棚,大概到了晚上,月已高挂。听见外面有了频繁的脚步声和咳嗽声,二皮睁开眼睛,断定下矿的劳工升井出矿了。
  走进二组这个屋的是四个黑得跟鬼似的男人,看不出年龄,但是感觉上去是一大三小。他们进来后又出去,不一会儿回来后变干净了一些,才看出了人样。经过认识,那个年长的叫杨嘉岁,五十多岁模样,看似挺憨厚,他调侃说就叫自己“羊杂碎”吧。那三个小的,分别叫铁蛋、锄头、麦穗,年龄大都在十七八的模样。
  晚上,静静的夜里,屋子里开始悄悄地讨论。为什么悄悄地,因为这里晚上有查寝的鬼子兵,如果发现谁说话,就会把那个人一顿毒打,次日照样下矿。
  所以,他们说的每一句,都很谨慎,尤其是谈论一些敏感的话题,比如逃跑。
  第一个说话的是家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胆子。
  “要是能出去就好了……”家旺躺下,双目望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叹道。
  “是必须得出去,要是不出去,咱们一定会死在这的。”二皮接道。
  无声了稍会儿,“羊杂碎”翻了个身,说:“哎呀,想跑就别指望了,明天你们有空去东边的空地去看看,那里到处都是逃跑被抓到枪杀的尸体,惨啊……谁都想跑,可是谁又跑得掉呢……”
  “如果摸清路线,组织周密,我想是没问题的……”这时,很久没说话的康德广终于开口了。
  突然,一道光束闪过,黑黑的屋子里只听有人“嘘”了一声,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了。接着,只见屋子内走来一个黑影,手中拿着一把电筒,在屋里转了一圈后觉得没事就走了。待那查寝的鬼子兵走后,屋子里又开始说话了。
  “摸清路线?那容易。可是,在这茫茫群山中到处都是铁丝电网,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东面无眼河的那一座浮桥。白天有浮桥,晚上就把浮桥撤了,行走改为船渡。可是,在桥边有很多鬼子兵昼夜巡逻,谁能逃掉。”“羊杂碎”
  叹了口气,“就算撞大运过了鬼子兵,那河里常年有凶猛犬齿鱼(作者虚拟的一种凶猛鱼类,类似于食人鱼),渡水者无一幸免,次日清晨俱是具具白骨,说来怕人啊……”
  “完了,还没成亲,还没找到爹爹和爷爷,就要把小命儿搭这儿了,老天爷啊,我操你八辈儿祖宗哇,不公平啊!”家旺压着声音气愤地闷声骂道。
  “恼火是没用的,省省力气吧,小子……”康德广说道。
  家旺没做声,却听见眼镜男子郑学孟斯文地说道:“别瞎吵吵了,保持冷静好不好,我们需要思考!”
  “思考个屁!”家旺轻骂了一句,转头睡去。
  “哎,你……”郑学孟刚要说什么,被康德广的话打断了。
  “好了,休息吧,明天可能就下矿了!”
  次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一阵刺耳的集合哨。二皮忽然感觉身旁的“羊杂碎”和那三个小子俱麻利地一骨碌爬了起来,很快就穿好了衣服,抓起工具就夺门而出。在出门前,“羊杂碎”向屋里大喊:“还不起来!集合吃饭要下矿了!”
  二皮这才缓过神来,忙拍打死睡的家旺,当他们起来时,屋子里已经就剩下二皮和家旺,还有康德广三人了。他们赶到食堂还不算晚,慌忙吃完“猪食”
  之后,领了工具,随着大流被驱赶着下矿了。下矿分了数次,下矿的工具只是一个木棍钉成的一个大筐一样的东西,上面有一个辘轳一样的东西作为人工升降器。
  该轮到二皮和家旺下矿了,随着一阵猛烈的抖动,那筐开始摇摇晃晃地下沉。慢慢地逐渐光线变暗,四周的光滑墙壁成垂直线下滑,最后二皮抬头向上看,上面只有碗大的光口了。二皮感觉下面越来越黑,像是在向地狱下滑,阴森恐怖。
  家旺紧扶着下降的筐架子,骂道:“小叔儿,小鬼子这是让咱们到阴曹地府啊,操他祖宗!”
  “咱得想法子往出逃啊!”二皮叹道。
  忽然,二皮和家旺猛蹾了一下,那吊筐不动了,二皮知道这是到底了。看见前方的巷道内有微弱的光亮,顺着光亮被下面的鬼子兵驱赶着。于是,他们开始了一天繁重的劳动。二皮干瘦,有些吃不消,干了一会儿就不行了,拄着镐把子稍歇了会儿。
  “八嘎!干活!”骤然,一声骇人的喝厉冲二皮而来。
  只见一个鬼子监工拿着一个皮鞭向二皮抽来,二皮躲得快,闪了过去。二皮气愤地拿起镐无奈地继续干活。家旺见了气得双眼冒火,一旁的康德广冲他摇了摇头,表示忍着千万别发作。家旺咽了下去,气呼呼地继续干活。
  繁重的一天终于在月上高空的时候结束了,二皮和家旺匆忙地吃完饭就“扑通”一下躺在了大通铺上,顿时鼾声如雷。由于家旺和二皮都是富人家出身(二皮从失忆算起),没有吃过这么大的苦,没有干过这么繁重的肢体劳动,初次干真是有些吃不消。这些日,二皮和家旺每天都参加下矿劳动,每天都是累得疲惫不堪。
  好久都没有说说保安队的消息了。自从四年前的那场风箱岭之役,保安队着实声名大振,县长对孙彦青一改常态,对他的态度好了起来。每年的饷银增加了,还拨了专款专门作为经费训练保安队。孙彦青过了四年的滋润日子,李凤暄跟着孙彦青也是过得飘飘然。可是,好景不长,在“九一八”爆发的不几个月内,关东军迅速地占领了东北大部。当然,绥海县也没有幸免于难,在1931年底,沦陷了。
  在关东军铁蹄的践踏下,绥海县解散了原来的政府,组成了一个傀儡县政府。原县长被枪毙,关东军要保安队长孙彦青留下做其鹰犬,孙断然拒绝了,并说:“我孙彦青虽不算啥好人,但还没有不要脸到做日本人的走狗!”于是,连夜投奔了王营长。
  这个王营长当年驻扎在绥海县城外,后来张学良率部撤入关内,他投奔了李杜的军队开始抗日生涯。此时的李凤暄现在是绥海县的保安队队长,当年并没有随着孙彦青去投奔王营长,而是用计留了下来。其实,我要说明一下,李凤暄早就觊觎这个队长的位置了。日本人来了,正好成全了他这个梦想。其实,当了汉奸的日子不好过,处处受人白眼。可是,这些汉奸有一种很有意思的心态:汉奸算什么,我要的是好过的生活。最起码,这些汉奸在经济上、权势上、地位上,要比这些遭殃的百姓强得多。
  北沟屯,老烟袋孤苦伶仃地生活着,因为老伴在三年前就已经离世了。由于大儿子在县里是保安队队长了,他的物质生活开始有了转变。曾经的旧房子现在已经变成了新房子,家里有几个兵保护老烟袋的安全。老烟袋对于大儿子的汉奸嘴脸甚为恼火,从不住新房子,只住一旁的仓库。一见到大儿子就破口大骂:“滚!你不是人!我不是你爹!李家的脸全让你丢光了!”
  李凤暄不以为然,他认为,不论给谁做事,有钱有权才是硬道理!老烟袋无奈,他日夜思念的小儿子却一直杳无音讯,如风中柳絮。一开始是急切,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期盼,希望有朝一日二皮能回来。他感觉渺茫,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
  孙彦青现在是李杜队伍中三团的连长,当年的王营长正是现在的三团团长。
  哈尔滨保卫战宣告失败后,李杜的队伍被打散了,三团现在正在大兴安岭一带山区活动。当孙彦青听说李凤暄当了绥海县伪县政府保安队长的时候,火气冲天,大骂道:“小王八羔子!变得不是人啦!不好好当中国人,给他娘的日本人当孙子,真他娘的丢人啊!哥哥我要是有朝一日回了绥海,第一个把你脑袋给崩了!”
  当年携带藏宝的烟锅子逃跑不知去向的唐玉弓此时已隐姓埋名,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内结婚生子,过起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他化名张海,包了三垧良田,虽不富足,但是还不愁吃喝。这个小村子沦陷后,来了很多日本的平民,抢了很多当地农民的田地。这里来了开拓团,在小村子旁边建了个满洲开拓团的“樱花部落”。唐玉弓是幸运的,他的三垧地没有遭到开拓团的强征。
  张慕秋和木风生此时在“大酱缸”的绺子里。年长的“大酱缸”曾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土匪,但是自从“九一八”后,“大酱缸”有了转变。“大酱缸”
  如今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现在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过去的罪孽迟早要还的”。本来张慕秋和木风生是不情愿留在这个臭名昭着的绺子的,但是他们发现“大酱缸”逐渐有了好的转变,所以就慢慢地留了下来。“大酱缸”上次与二皮等人在破庙偶遇,就体现出来了其善的痕迹。要是早年,他早就把二皮他们枪毙剥皮了。“大酱缸”有善念了,但是并不代表其不恶了。“大酱缸”
  最大的亮点就是,他有了民族兴亡的情结。
  二皮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逃跑的念头,在几个月之后,他在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和鬼子兵看守分布之后,开始了逃跑的行动。月黑风高,又是一个诡秘的夜晚。初夏,风不大,开始有了蚊虫的叮咬。
  在这间屋子里,都黑着灯,但所有的人都没有睡觉,他们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他们都盖着被,但是衣服都完整地穿在身上。他们今夜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行动!
第38章 一渡无眼河(1)
  夜半,鬼子兵刚刚查过寝,一切如往常一样。片刻之后,安静的二号寝室开始有了说话的声音。
  “小叔儿,鬼子兵走远了吧?”家旺悄声问二皮。
  二皮听着鬼子兵的脚步声渐远,回道:“嗯,走远了。”二皮一骨碌爬起来,下了炕。
  “玉来,你有把握吗?”羊杂碎对这次逃跑行动担心地问道。
  “我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我要试一试。先去偷船,然后送你们渡河。”
  二皮说道。
  这时康德广也坐了起来,说:“玉来小兄弟,你可千万要小心,最重要的是不要暴露了自己啊。我们会在河岸的深草中等你。”
  “赶紧吧,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的时间不多。”郑学孟焦急地说道。
  屋子里的十个人分三个小组按照二皮事先摸好的路线一路悄悄前行,十个人目标着实不小,但是他们都很谨慎,透过树枝都可以看见不远的鬼子兵徘徊巡逻。很快,这十个人来到了二皮踩好的河岸边隐蔽地点。二皮拨开树叶,发现河的这岸根本就没有船。日本人还是很精明的,怕劳工逃跑,晚上把这岸所有的船都引到了对岸。对岸有好几个鬼子兵紧密地巡逻,每隔七八米就有一个鬼子兵。种种现实,对于二皮绝对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躲在暗处的人们都很担心,因为一旦暴露了目标,将要付出生命的惨重代价。此时二皮捏了一把汗,在暗处的所有人都为二皮捏一把汗。二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二皮瞄准时机,就在两个鬼子兵拉开距离走的那一刻,二皮猫着腰快速地钻进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就在二皮钻进河水中那一刻,在暗处的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快从嘴里掉出来了。二皮进了水中,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一样,游动得十分灵活,展现出了他天才的水性。说明一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在第一章的时候就要写二皮潜水的时间很长,这是告诉我亲爱的读者,那是一个伏笔。
  二皮深深地潜入水底,水下黑黑的一片,二皮向着感知的方向游去。水流很急,二皮受着激流的压力,使劲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被水流撞偏了方向。岸上隐蔽处的家旺他们心揪着,暗暗地念叨“阿弥陀佛”保佑二皮平安无事。
  家旺对康德广说:“康大哥,我小叔儿没事儿吧?”
  康德广心事凝重,眉头紧锁道:“我相信玉来这小子,他不会有事儿!”
  “最怕水下有啥危险,要是有危险就坏了……”“羊杂碎”叹道。
  “闭嘴!”家旺微喝。
  “羊杂碎”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二皮开始时没什么情况发生,除了激流外,就是换气。庆幸的是夜色黑暗,露出个脑袋鬼子兵也不会轻易觉察。忽然,二皮感觉不妙。前方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涌流在向自己袭来。这种力量不似一般的暗流,夹杂着更多的是阴冷,是恐惧,是夺人心魄的战栗!二皮感知到了前方的危险,这不是一般的危险,足以要人性命,撕肉噬骨。二皮想到了“羊杂碎”说的话,这可能是一群犬齿鱼。
  二皮侧耳倾听水流的声响,感觉这股力量越来越近。二皮赶忙一个急转身回游,使了全身的力气往回游。说来二皮的水上功夫真是不一般,在水底下,他就像一只梭子一样很快地划动着。
  人就是人,在水下哪比得鱼呢?二皮吃力地游着,即使他游得已经很快了,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这群看似不起眼的小鱼。倏然,二皮感觉自己的鞋尖被什么东西猛咬了一下,二皮加速划动双臂,不知不觉自己的头猛地撞到了岸边的石头上。二皮立刻反应过来到了岸边了,一下从水中蹿了出来。出水的那一刻,好几条犬齿鱼咬着他的鞋帮或者衣角被带出了水面,被甩到了岸边的泥土上。
  对于二皮的如此大的动静,鬼子兵一下就发现了。立马有个鬼子兵警觉地大叫着从一边跑过来,惶恐地瞎放了几枪。二皮眼瞅着鬼子兵向自己跑来,一个地滚翻,麻利地钻进了一旁的密林中,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其他几个躲在暗处的人听见了不远处的枪声,随即感觉到了二皮的危险。
  康德广忙道:“玉来,怕是暴露目标了,咱们得赶紧回去,要不就全完了!”
  家旺急道:“那我小叔儿咋办?不行,我要去救他!”说着就要蹿出去找二皮。
  康德广一把拦住家旺,怒道:“玉来不会有事!要是有事的话,早就听见他的声音了!我估计他现在也正在回去的路上。”
  康德广说得没错,二皮逃过鬼子兵的子弹,想回去告诉他们快撤已经不可能了。他感觉像康德广如此聪明的人听见枪响不会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康德广也没辜负二皮的想法,已经带着一干人迅速地悄声地回到了寝室。当他们回到寝室的时候,二皮已经在屋子了,大家这才大呼了口气,把心放了下来。
  “玉来,没事儿吧?”康德广关切地问。
  二皮气息微促地摇摇头,笑着说:“没事儿,好悬喂了鱼!”
  家旺有些激动,说:“小叔儿,我快担心死了,我大气儿都没敢喘!”
  二皮笑了笑,忽然嘘声说:“现在赶紧上炕睡觉,我已经暴露了,马上鬼子兵就会来查寝了!”二皮迅速地换下身上的湿衣,穿上“羊杂碎”给的一件旧衣服,安静地睡下。
  二皮猜得没错,在他们刚刚躺下的不一会儿,就有鬼子兵吹哨召集道:“起来!起来!到空地去!赶快!”
  当二皮他们赶去空地的时候,空地上已经站了好多人,刺眼的探照灯照在每一个睡眼惺忪的脸上。这些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二皮这些二组的人心知肚明。在这些人的列前,一个鬼子兵站在台上,中间一个鬼子长官模样的表情很是严肃,一把军刀双手拄在地上。
  “今晚我把大家在沉睡中叫起,是因为有一件异常严重的事情要对你们说!某些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做出了逃跑的恶劣行为!这是我们不能饶恕的!
  既然,我们发现了这样的事情,就要严厉地追查下去,不能让这样的苗头再次出现。”鬼子长官仁丹胡抖动着,言辞激烈地说,“以前也出现过有逃跑的个别行为,但是你们看看他们的下场!记住,要做顺从的良民,不要做叛逆的反贼,对你们绝无益处!今晚,我想知道,你们当中的谁,是谁在逃跑!”
  这时,空地上的人们开始小声地嘟囔议论起来,纷纷说到底是谁干的啊,赶紧自己承认吧,不要连累大家伙啊。正当人们小声议论着,鬼子长官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这个人要是自己不站出来,就别怪皇军无情了!”鬼子长官眯缝着眼睛狠狠地说道,透出狠毒的目光。
  接着,好几个鬼子开始四下地打量着这些都具有可疑性的劳工们。劳工们都很害怕,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鬼子兵寻看了一番,拽出了几个可疑的人来,那几个人大呼冤枉,跪地纷纷磕头。二皮看在眼里,心如刀绞。因为,这些人一会儿可能会替自己受过,“啪啪”几声刺耳的脆响而离开这个世界……
  鬼子长官经过审问,几个可疑的人当然不承认自己逃跑,所以便很干脆地枪毙了。眼看着这几个适才还鲜活的生命顷刻间就变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时,他们的眼睛湿润了,开始默默地向他们忏悔。家旺是个没脑子的火爆脾气,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二皮紧拽着家旺的手不让其发作。
  鬼子长官仍旧很是严肃,嘴角微斜,又显一丝狰狞。鬼子长官见死了几个劳工,恐吓道:“看没看见,这就是逃跑的下场!如果谁再逃跑,比这几个人死得还惨!听到没有!”
  劳工们吓得开始没有做声,只是低着头,表情惶恐。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都哑巴了吗!”鬼子长官怒喝道。
  “知道了——”劳工们这才不情愿地说出来,言语中夹杂着恐惧,无奈,愤恨。
  “嗯,很好,这才是良民的表现,良民的作为!”鬼子长官点点头,满意地说道。
  谁知就在这时候,家旺的一句很小声的嘟囔“做个屁良民”,被鬼子长官听见了。
  “你!你站出来,你在说什么!重复一遍!”鬼子长官用军刀指着家旺,让其从列中站出来。
  家旺从列中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昂着头站在那,眼睛狠狠地盯着那鬼子长官。看来,我们的家旺这下要吃苦头了。或许,鬼子会要了他的性命也说不定!
  鬼子长官瞪着眼睛问:“你,你刚才在说什么?”
  家旺斜眼瞄了眼二皮,二皮轻轻地摇摇头,意思告诉他千万别硬碰,会吃亏的。家旺咽下一口气,决定听二皮的。于是,说道:“哦,报告长官。刚才有一个蚊子叮我的脸,我就骂了一句该死的蚊子。难道,这也有罪吗?”
  鬼子长官思忖了片刻,歪着脑袋看着家旺,他感觉就算家旺没说什么自己的坏话,但也是在耍弄自己。于是,鬼子长官想了个主意,说:“蚊子?现在哪儿有蚊子?你明明是在戏弄我!”
  显而易见,鬼子长官责罚了家旺几鞭子,其实已经很是开恩了。二皮他们回到宿舍不到两个小时,起床的哨声已经响起了。家旺昨夜被抽打了几鞭子,后背被打得淤青,一碰就疼得厉害。劳工没有假期,不给你放假,你的唯一假期就是死亡。所以,家旺毫不例外地仍然参加了下矿工作。
  由于家旺的伤势,再加上风声这么紧,二皮等人的逃脱计划暂时告一段落了。通过这次的逃跑行动,二皮感觉康德广是一个不错的人,就找了时间和康德广聊天,陪同的当然离不开家旺。这是一个难忘的夜晚,对于每一个下矿的劳工来说,无疑是一件兴奋的事情。因为,这天由于上次夜班时候,采矿的机械发生了严重故障,鬼子兵开始了艰难的维修。因此,给劳工们提供了一个闲暇的时间,实属不易。
  这次是此煤矿开采以来首次发生如此大的事故,鬼子兵的长官急得不得了,可能还要从沈阳往这里调专家修理呢。二皮、家旺和康德广秘密地找了个人很少的地方,三个人坐在一个小土丘上开始了闲聊。这次闲聊,认识了一个把兄弟,并且改变了二皮以后的人生路线。
  “呵呵,小鬼子的采矿设备坏得真活该啊!”家旺笑嘻嘻地蹲在二皮边上说。
  “是啊,活该!”康德广也感慨地说道。
  “东北的老少爷们儿啥时候能把小鬼子赶出去呢……”二皮目向远方惆怅道。
  “我想,小鬼子的行动才刚刚开始……”康德广说道。
  “刚开始?”家旺讶然问道。
  “是的。”康德广点头道,“现在据我观察,日本的目的很显然,它是先占据东北,作为其侵略整个中国的战略后方。现在在察哈尔、热河一带,已经出现了日军蔓延的苗头。”
  “哦……”二皮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康大哥,你以前是干啥的?看你就不像一般人!”
  “呵呵,你真想知道?”康德广笑了一下,问道。
  二皮点点头,说:“嗯,非常想知道!”
  家旺也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康德广说说自己的情况。康德广感觉二皮和家旺二人是一对好汉,对他俩说出他寻找龙脉的事情,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良影响。
  康德广感觉有可能把二皮拉进自己的小组内,会对自己寻找龙脉地宫有一定的帮助,因为二皮就是本地人,而且很是仗义。
  “说实话,我是少帅手下的人……”康德广贴近二皮,悄声地说道,“少帅现在迫于形势,退到了关内。大帅在世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奉少帅之命北上了。”
  “北上?北上干啥?”二皮疑惑地问。
  “不知你听没听过龙脉地宫的事情……”康德广问道。
  龙脉地宫?二皮哪里不知道,现在关东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却不知道东北军在寻找。二皮诧然地问:“东北军在寻找龙脉地宫?”
  “不但我们在找,最重要的是关东军也在找!”康德广忧心忡忡地说,“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在关东军找到龙脉之前找到,或是阻止关东军找到地宫宝藏!
  据我所知,现在关东军已经派出了一个小队正在东北漫山遍野地找,不知现在在哪里,估计离这儿不会太远。”
  “小鬼子这帮狗犊子!敢抢中国人的宝藏,我真想把这群狗崽子的腿砍下来!”家旺气呼呼地骂道。
  “绝对不能让日本人找到龙脉地宫!”二皮目光凝重地说道,“龙脉地宫真的存在吗?”
  康德广深吸了口气,说:“这个就不好说了,可是这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人说在东北民间有一幅藏宝图,并且被藏在了一把烟锅子里面。”
  “烟锅子?”家旺这时插了一句。
  “是的……怎么?你听说过这把烟锅子的下落?”康德广眼睛充满着光彩。
  “小叔儿,你梦里不是总梦到一把烟锅子吗?”家旺侧头轻声问二皮。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啥,总在做那个奇怪的梦,梦到一个人,梦到一把烟锅子,梦到枪战,梦到自己从马上跌落。”二皮缓缓地说道。
  此时的康德广很是认真地听着二皮说话,他感觉二皮和那烟锅子有关系,有着很微妙的关系,但是他又没有十足的理由来证明。如果能找到烟锅子,那龙脉地宫就可以算是摆在眼前了。所以,康德广要抓住二皮,他更加坚定地想把二皮拉入自己的小组内,有朝一日能出去的话。他一定要出去,因为他还没有完成少帅给他的重要任务。
  “玉来,你有兴趣和我一起阻止关东军的寻宝行动吗?”康德广很是郑重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你能参加到我们的小组。”
  “这个……”二皮挠挠头,“我想想吧……”
  “这个还用想吗?”康德广睁大眼睛,“难道你不想为挽救民族的衰亡做出应有的行动吗?”
第39章 一渡无眼河(2)
  二皮始终沉默着,他不是不想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始终困扰他的是,他想尽早地回家,回家待一段时间,然后去参军。参加康德广的小组只能阻击关东军寻宝,却不能痛痛快快地杀鬼子!所以,他犹豫着……
  “小叔儿,你还想啥啊,能参加康大哥的小组多好啊,还能看到龙脉地宫!”
  家旺听到能去找宝藏很是兴奋,他极力鼓动二皮。
  “如果能阻止关东军找到龙脉,那么这份功劳可是很大的,不比上战场杀鬼子轻啊!”康德广说道。
  二皮在沉默后,终于点头了,说:“好吧,我同意参加你的寻宝小组。可是,咱们现在深陷劳工营,得想办法出去啊!如果这辈子都出不去的话,那么咱们的任务将化为泡影,将毫无意义了。”
  康德广对于二皮同意加入自己的小组,感到非常地高兴。感觉二皮的加入,就像自己在爬一座高山,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康德广听了二皮适才的感慨,也叹道:“是啊,如果出不去的话,那么我将无颜面对少帅,无颜面对关东百姓!
  我的其他四个队友一定很着急地在找我。玉来,我们一定要逃出去,必须!”
  二皮深有感触地点点头,说:“我们必须要冒险,再次寻找一次逃脱的机会!就算不被鬼子兵抓住,那我们在这个鬼地方也会被累死!”
  “对,迟早被累死。小鬼子他娘的不是人,他也不把咱们当人看!”家旺愤愤地说道。
  这次谈话很快就因被鬼子兵发现而结束了,鬼子兵把他们驱散,并且警告他们以后不要再聚众说话。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回到了宿舍,心中开始再次酝酿起了逃跑的计划。
  咱们现在说说双铁子,自那日和二皮在沈阳城南门和秋田联队展开战斗败北之后,被秋田联队疯狂地追击着。双铁子的绺子从一开始的四五十人,到战斗损失到二十多人,再到被疯狂追击到十多人,可谓损失异常惨重。照这么下去,双铁子可能会全军覆没。但是,终究老天爷给了双铁子一条生路。那是一个风雪之夜,秋田联队受到了严寒的考验,行军速度受阻,耽搁了追击双铁子的时间。双铁子率十余人冒雪连夜奔走,当走出敌人的范围时,已经仅仅剩下双铁子和他的“四梁八柱”了。
  当双铁子等人流落到大兴安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那就是李杜自卫军三团的王团长。此时的三团正在大兴安岭扎兰屯一带活动,在一个山岭上两方相遇了,相遇的人是孙彦青和双铁子。
  寒风凛凛,山岭上的雪末被北风吹得纷纷扬扬。孙彦青带着一营准备去和王团长会合。孙彦青刚刚在不远的寒羊岭上消灭了一小股鬼子兵,这伙鬼子兵是准备从内蒙古南下去热河的,被孙彦青的人劫了个正着。
  孙彦青带着胜利的喜悦走到扎兰屯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几个看似疲惫的人晃晃悠悠向自己走来。孙彦青喝令一个兵去看看,那兵回来报,说是几个受伤的人。
  “把那几个人带过来!”孙彦青喝令道。
  那兵得令,跑到双铁子等人跟前,拦住了双铁子等人。双铁子一见有人拦住了自己,顿时警觉起来,结果还把那个兵给扣下了。孙彦青等了一会儿,见那兵还没回来,念叨道:“娘的,这小子咋还没回来!”孙彦青决定自己带几个人亲自去看看。
  孙彦青见了双铁子心中甚是恼火,骂道:“娘的,竟敢扣我的兵,不想活啦!”
  双铁子见孙彦青来势不妙,心中担心起来。看看自己已经是伤兵残勇,自己的战斗力已经不能和这个威猛的人硬拼,顿时心中暗自凄凉起来。
  孙彦青见双铁子暂时没有做声,上下打量了一下双铁子等人,语气有所缓和,道:“娘的,你们是哪儿的?看样子像是刚打过仗!”
  双铁子见孙彦青一副当兵打扮,但是听到孙彦青一脸的匪气,满嘴的脏字,心中暗道,莫不是遇上兵痞了。双铁子冷笑了一下,说:“不错,让你看出来了。我们是打过仗。”
  “打过仗?和谁打的?”孙彦青不屑地问道,孙彦青以为双铁子是一伙投降鬼子的走狗。
  双铁子这时语调一下子挑高了,说:“和关东军,秋田联队!”
  秋田联队?孙彦青熟知秋田联队,秋田联队前不久在白城让孙彦青的一营三连没了十多个兵。这时候听到双铁子和秋田联队干的仗,心中顿时对双铁子高看了一截,说道:“呦呵,没想到还是个厉害主儿!兄弟,哪儿个队伍的?”
  “说来不怕阁下笑话,在下是辽南无名山的胡子,正要去投奔李杜军长的队伍,途中遭到秋田鬼子兵的追击,吃了大亏。”双铁子回道。
  “说啥?”孙彦青眼睛睁得大大的,诧然问道,“你要投奔李军长?”
  “是啊,咋的?我是受到李军长邀请的!”双铁子说道。
  “呵呵,真是巧啊,太他娘的巧了!”孙彦青笑道,“报个号。”
  “辽南无名山双铁子!”双铁子说得字正腔圆。
  “原来你就是那双铁子啊!我的娘啊!”孙彦青感觉真是巧,不可思议地感慨道。
  “是,我就是。看样子你听说过我?”双铁子问道。
  孙彦青点点头,笑道:“你知道我是哪个队伍的不?”
  双铁子思忖了片刻,迟疑了一下,恍然道:“莫非你是李军长队伍的?!”
  “哈哈,我正是李军长自卫军三团一营的营长,我叫孙彦青!你遇对人了!”孙彦青大笑道。
  “哎呀,真是误会误会……”双铁子忙致歉。
  双铁子放了自己扣的那个孙彦青的兵,孙彦青带着双铁子几个人见了王团长,王团长非常热情地招待了双铁子。某村一座土房的炕上,王团长、孙彦青和双铁子围着炕上的小木桌,桌上几个素菜,无酒。因为正值战事之时,饮酒是禁令。
  “上个月见到李军长的时候还提起你了,说这个双铁子咋还不来呢,以为你没有诚意呢,呵呵。原来是让秋田联队给盯上了,吃了不少苦吧?”王团长笑呵呵地说道。
  “唉,本来早就应该北上接受李军长的收编的,可是中间出了不少事儿。
  半道上遇到两个小兄弟,顺路到沈阳时和秋田联队在城南门外干了一仗,损兵折将还遭到了秋田联队的追击。幸亏遇上了大风雪,顶着大烟雪滑了出来,遇上了孙营长。”双铁子说了这一路的来龙去脉。
  “你还扣了我一个兵呢,呵呵。”孙彦青笑道。
  “都是误会,呵呵。”双铁子微笑着说。
  “都是自己人,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王团长分别给双铁子和孙彦青的碗里夹了口菜。
  “对不起我的那些兄弟,都死在了秋田联队的枪口下了。唉……”双铁子叹道,“此仇必报!”
  “秋田联队是日本关东军总部新派来的一个高装备的特种联队,和他打起来非常地棘手。”王团长缓缓道,“不久前我们和秋田联队在付家岭交了回手,损伤了我一个排的兵力,气得我都想把秋田志的脑袋瓜子咬下来!一个排啊!”
  “小鬼子现在是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放肆!据探子消息,过几天秋田联队要路过大兴安岭,进入内蒙古,到时候好好地和他打一仗!杀杀他的锐气!”
  孙彦青愤愤地说道。
  “现在李军长他们在啥地方?”双铁子问道。
  “自从上次哈尔滨保卫战失利后,李军长现在带着大部队辗转在吉林境内,我们不会给关东军一丝喘息的机会,为保卫东北作战到底!”王团长激动地说道。
  “那么,王团长,我应该咋做呢?”双铁子问道。
  “就到我的队伍来吧!呵呵,我就稀罕尿性(厉害)的人!”孙彦青想把双铁子纳入自己的营队来。
  “老孙,得了吧你,别净捡便宜。”王团长笑道,“直接划入我们团部,给我当警卫员吧!”
  “团长,私心太重啊,呵呵。”孙彦青打趣道。
  就这样,双铁子当起了王团长的警卫员。别小看警卫员这个职务,俗话说的好,宰相家奴三品官呢!我们说过,孙彦青是一个大老粗,打仗作战绝不含糊,就是满嘴的脏话。双铁子也是一个能打仗的骁将,但是却是一个正人君子,做人办事从来都是正儿八经。无疑,孙彦青和双铁子就成了王团长的左膀右臂。
  孙彦青年长双铁子几岁,所以,双铁子见了孙彦青的面一般都称呼孙大哥或是直接称呼孙营长。而孙彦青是个粗人,没那么客套,索性直接就叫双兄弟。
  孙彦青和“松江白”,还有张慕秋算是死敌,可是天下就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孙彦青在一次行军中,碰到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正是因为这场战斗,冰释了所有前嫌,真正使得这一对冤家逐渐变成了一起抗日的亲密战友。
  这是一次去大白沟执行任务的路上,天色阴沉,看样子马上就会下一场暴雪。在一个密林中,孙彦青发现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啪啪!”
  “轰隆!”
  “娘的,又干起来了!”孙彦青听到了激烈的枪声,“小张,去看看哪儿的人和哪儿的人干起来了!”
  一个小兵很快地前去查看,不一会儿回来报告道:“报告营长,看见了日本部队的旗子,但是不知道是和谁干起来了!”
  “娘的,又是小鬼子!遇见小鬼子了,咱就不能不管!”孙彦青叉着腰,“走!抽小鬼子屁股!”
  孙彦青带着他的队伍悄悄地摸到敌人的背后,一挥手,开始让所有的战士开火。一时间,日本军队的后背突然遭到了强烈的火力袭击。这是一小拨日本侦察队,准备要去绥棱一带侦察情况,却在半道上遇到了胡子的袭击。这些胡子本来以为仗着人多能占到上风,可是没想到这个侦察小队的火力装备很是不错,在火力上,这些手持破枪的胡子们处于不利的地位了。
  侦察队的鬼子兵发现了后面有人开火,迅速地掉转枪口朝孙彦青的营队猛打。无数的子弹穿梭在密林之中,钉打在树干上“啪啪”直响。当鬼子兵的火力在转向孙彦青的队伍时,那方的胡子很是诧然,到底是谁在帮助自己呢?
  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伙胡子就是“大酱缸”的绺子。“大酱缸”此时不在其中,主事的是“松江白”。“松江白”诧异地问左右:“娘的,这是哪个救星来了!”
  一崽子也是一脸的迷惑,说:“不知道啊,我去那看看吧!”
  那崽子绕过战火,来到孙彦青的队伍不远处,趴在一棵树干后面开始观望起来。那崽子发现是一伙当兵的,心中暗喜,因为当兵的火力和战斗力肯定是比自己这群土匪强很多的。观察了一会儿,那崽子赶紧回到“松江白”的身边,报告道:“报白爷,好事儿啊!是一伙跳子(官兵)和小鬼子干起来了!”
  “跳子?好,咱不能撤,跳子救了咱,咱不能就这么滑了,丢不起这个人!”“松江白”高喝道,“弟兄们,拿起喷子狠狠地打啊!”
  众崽子一呼百应,纷纷靠近鬼子兵,向小鬼子开火。一时间,小鬼子腹背受敌,再怎么凭借火力装备的优势也有些吃不消了。那些小鬼子开始呱呱地乱叫乱骂,孙彦青听得兴奋,边打边骂,好不痛快!孙彦青打着打着,发现小鬼子是腹背受敌,笑了笑,说:“哎呀,兵匪合伙打鬼子,好戏,好戏啊!”
  “啪啪!”
  “轰隆!”
  “啊啊!”
  这支鬼子侦察小队,也就几十人,被“松江白”的胡子和孙彦青的队伍打得死伤了三分之二,现在剩下的也是士气低落,有了想逃跑的迹象。孙彦青一眼就看出来了,疾呼道:“娘的,小鬼子要溜,别放跑了!”
  士兵们紧握手中的步枪,此时士气高涨,哪能放走一个小鬼子呢?现在的这支鬼子侦察小队就像一群丧家之犬,开始慌乱地向侧面的林子里急速地逃窜。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结束得很是突然,因为那一部分的鬼子兵已经死在了“松江白”的枪下了,做了他乡亡魂。
  最有戏剧性的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当鬼子兵全部死光的时候,两方的人该要认识认识了,因为现在也算是临时性的友军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孙彦青看见的竟是“松江白”!“松江白”见到孙彦青的那一刻,也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现实终究是要面对的!
  “这位仁兄,好像挺面熟啊!”“松江白”向孙彦青喊道。
  孙彦青眉头一皱,回道:“是面熟,像老子的一个手下败将!”
  “松江白”很快就意识到,对面六七米之外的这个人就是曾经剿灭自己的那个曾经的保安队长孙彦青。
  “是孙队长吧?”“松江白”扬着下巴问道。
  “老子正是孙彦青!”孙彦青傲慢地说道,“不过不是孙队长了,应该叫孙营长!”
  “刚才多谢了啊孙营长!这个情我一定会还的!”“松江白”冷声道,“不过咱们情归情,仇归仇,一码是一码,以后要是道上再遇到孙营长说不定还得刀兵相见啊!四年前的风箱岭一战,在下不敢忘啊!”
  孙彦青一听,这是提起旧仇了,心中暗道,这个“松江白”当年的仇还念念不忘呢,哼,不忘又怎么,你能把老子怎样?孙彦青也是嘴角一笑,说:“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哎呀,当年你逃得可真快啊!像只野狍子!呵呵,现在那场景还……怎么说来着?哦,历历在目啊!”
  “松江白”听着孙彦青嘲讽自己,愤怒不已,但是旋即把火气压了下去,说:“当年在下是走背字,实乃命中所定。就算当年不是你孙队长,也会有张队长,王队长来。当年孙队长也是风光一时,看看现在这架势,当兵啦。改打鬼子,不鱼肉百姓了,呵呵。出息了,出息了!”
  “呵呵,别和老子说这些没用的屁嗑,不受听!”孙彦青冷笑了一下,“听说你投了‘大酱缸’那老不死的,是不是等着那老不死的上天后,白捡山头儿啊?‘大酱缸’可是当年赫赫有名的红胡子,人老了名儿也不响啦。刚才看见和小鬼子打了一仗,看来和小鬼子的界限划得挺清啊,不错。”
  “呵呵,咱们闲话少唠。你是兵我是匪,多说无益。要是孙营长现在想和白某比画比画的话,白某也乐意奉陪,顺便算算旧账!”“松江白”见孙彦青人多势众想走,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今天你能跟老子站在一条线上打仗,真是难得啊。说实话,要不是当年职务所迫,我也会英雄惜英雄啊!”孙彦青爽朗地说道,“你要是不忘旧账,老子随时奉陪!”
  “那孙营长,请了!”“松江白”抱拳辞别,“后会有期,白某不是个善忘之人!不论恩仇!”
第40章 二渡无眼河(1)
  二皮他们在劳工营已经一年的时间了,真是过够了这个生不如死的日子。
  康德广和二皮还有家旺三人几乎天天在想如何才能逃出这个人间地狱。康德广的任务没有完成,就算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少帅的质问;二皮想回家,想回家看看自己的爹娘,殊不知石老汉已经因为对自己的思念而驾鹤西归;家旺想自己的爷爷和父亲,“九一八”之后就天各一方,音信全无。
  八月十五,圆圆的月亮高高地悬在夜空之上。劳工营内所有人在深深的矿井的巷道内疲惫地干活,心中思绪的金雀早已飞向故乡亲人的身边。当这些人完毕了一天劳累的工作,当他们一个一个升出矿井的那一刻,看着头顶硕大的圆月,都哭了。
  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使二皮他们更加坚定了逃跑的决心。
  他们选择逃跑的日子就定在农历九月初一左右,因为那一阶段的晚上没有月亮。这次不像上次那样是全屋子的人逃跑了,因为其他的一些人根本就再也没有胆量再次冒险了。
  “羊杂碎”劝告二皮等人,说:“玉来啊,你们可千万要小心啊,千万别让日本人抓着了。”
  二皮笑了笑,说:“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趁着夜色,二皮和家旺还有康德广三人悄悄地溜到无眼河边上,高高的深草成了他们隐蔽的最好场所。二皮拨开深深的草丛,前方窥望着。和上次一样,几个日本兵站在河畔来来回回地持枪走着,警觉着河岸的一切风吹草动。
  康德广悄声对二皮说:“玉来,你还要下水吗?”
  “嗯,只有这个办法了。你俩都不熟知水性,我得把对岸的小船偷过来。”
  二皮点点头说道。
  “那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在水下你可千万要注意了,不要惊动那些怪鱼!”
  康德广担心地说道。
  “这些怪鱼确实是厉害,上次我要不是跑得快,骨头渣子都找不着了。”
  二皮现在还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回可要小心注意这群家伙。”
  家旺也是担心地看着二皮,说:“小叔儿,千万小心啊,咱们还要一起出去上你家过年呢!”
  二皮微笑了一下,瞅准机会,快速地钻出了草丛。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鬼子兵在回身的那一刻,发现了二皮!
  “八嘎!”忽然,那鬼子兵紧张地举起枪来,就向二皮的身上开火。“啪啪”的枪声清脆地响彻夜空,这枪声招来了不远处的鬼子兵。只见地面的石头上闪了几个耀眼的火花,二皮一个跃身,“扑通”一声跳进了无眼河中。滔滔的河水立即淹没了二皮的身影,留下的只有一圈一圈的波纹。
  见到小鬼子发现了二皮,家旺和康德广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家旺和康德广互视了一眼,此时都不约而同地把头压低了一些。几个听闻枪声而来的鬼子兵叽里呱啦了一番,然后来到二皮跳进水中的那一块河面处,持枪猛往河中放枪。
  二皮此时已经游离了那块入水的地方,迅速地向前游去。这次行动刚刚开始,就被鬼子兵发现了,下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二皮此时犯了两难,进不是退不是。
  二皮此时被困在水中,他现在不能再向前去偷船了,就算是偷到了船也是于事无补,不可能再把船运过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顺着河岸向上或是向下游,找一个没有巡逻的地方探出水面。由于上下游中河底一段铁网拦着,二皮根本就不可能游出劳工营的范围。
  “咋办康大哥?”家旺有些急了。
  康德广眉头微蹙,说:“现在鬼子兵已经发现玉来了,事情已经败露,逃跑行动又失败了,我们得想法子回去。但是,现在玉来在河里安危不知,我们应该引开鬼子的注意力,尽量给他上岸的机会!”
  “康大哥,我全听你的!”家旺说道。
  康德广点点头,说:“那咱俩可要注意了,要尽量地躲闪,不让鬼子兵发现自己。知道吗?”
  家旺点点头,说:“嗯,知道了,只要能让我小叔儿安全,咋地都行!”
  康德广示意家旺悄悄地往后退数米,然后自己捡起一块石头瞄准了一个鬼子兵的后脑勺,狠狠地向其扔去。只听见那鬼子兵“哎哟”一声,迅速地回头持枪四处张望。鬼子兵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动静,就又转过身来寻找二皮。又是“哎哟”一声,又一个石块击中了那个鬼子兵。这下,那个鬼子兵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警觉地持枪向康德广的方向走来。康德广猫着腰,慢慢地向后退去。那鬼子兵试探性地向前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没等叫出来,就已经被人用匕首抹了脖子。康德广扒下那鬼子兵的衣服穿上,大模大样地走出了草丛。家旺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看到这一幕,捂嘴暗笑。康德广向家旺使了个眼色,微微笑了一下,告诉躲远一点。家旺会意,又向后面走了几米,伏在草丛中等待着康德广。
  康德广走到河岸边,拿起口袋中的一把哨子,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鬼子兵后,“嘟嘟”猛吹了几口,装模作样地讲着很是生硬的中国话,喊道:“快来!
  这里有情况!”其他的几个日本兵骤然回头,目光全部向康德广这里聚来,迅速地跑到康德广这里,叽里呱啦地向康德广说话。康德广哪听得懂,但是却明白那几个鬼子兵的意思,意思是发现什么东西了。康德广用手指向离二皮稍远的地方,睁大眼睛比比画画。那几个鬼子兵会意,由于夜色昏暗,鬼子兵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康德广领着几个鬼子兵向那边走去,二皮这边伏在岸边的水中静听着鬼子兵的情况。他发现,鬼子兵竟都跑到那边去了。二皮很是纳闷,不管是什么原因吧,二皮还是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赶紧爬出水面,迅速地钻进了草丛之中。
  在草丛中悄悄地前进时,正好碰上了家旺。
  “小叔儿?!”家旺见到二皮兴奋地说。
  二皮“嘘”了一下,点点头,说:“我没事儿,康大哥呢?”
  “康大哥扮成鬼子兵把鬼子兵支到那边去了!”家旺说道。
  “哦,怪不得好几个在我周围巡视的鬼子兵突然都向那边跑去了,原来是让康大哥给支走了。”二皮恍然道,“咱得通知康大哥,赶紧赶回工棚去!”
  “他现在在鬼子群里,咋才能通知他呢?”家旺皱着眉头问道。
  二皮低头思忖着,忽然抬起头,说:“有了!”
  二皮也是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不远的河里扔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那几个鬼子兵听见了响声,以为是二皮在水中作怪,于是开始“啪啪”地向河中开枪。接着,却听见不远处的大本营“嗡嗡”地开始拉起了警报声,响声大得传遍了整个山区。就在几个鬼子兵回头往水中射击的那一刻,二皮忽然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向康德广使劲地招手。康德广看见了二皮的招手,笑了一下点点头。
  “啪啪”的几声枪响,几个站在河边的鬼子兵全都中了康德广的枪,纷纷倒在了河水中。很快,尸体就沉了下去。忽然,只见昏暗的河水一阵猛烈地翻涌,顷刻间河水一片红色。接着,又恢复了平静。康德广知道河水中发生了什么,浑身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嘟嘟”几声哨响,康德广听见那边有一支鬼子小队向这边跑来,康德广“嗖”的一下钻进了草丛中,伴随在身后的是“啪啪”的几声枪鸣。
  又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逃跑行动,但是又以失败而告终了。这次,又要有人因为二皮他们三人而丢掉性命了。当二皮等三人迅速地赶回工棚的时候,大本营的大空地上正逐渐地聚满了人,二皮等人很快就混进了人群,整齐地排成队站在了大空地的中央。像上次一样,又是那个鬼子长官开始训话。
  当那个鬼子长官训话的时候,一个鬼子兵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鬼子的脸一下子又低沉了很多。然后,鬼子长官皱着鼻子说道:“这次的事情非常地严重!一定要把这个人查出来!如果你们之中知道是谁逃跑了,那么赶紧告诉皇军,皇军一定大大的有赏!”
  在场的劳工们均是胆战心惊,惶恐不安,生怕死神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们都知道,只要有人逃跑,这些无辜的劳工们就要死人了。有句话说得好,你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所以,大多数胆小惜命的劳工对某些人的逃跑是深恶痛绝的,以为他们连累了“无辜”。
  几个鬼子兵来来回回地在人群之中走动,观察着每一个憔悴的劳工,看看他们是否有逃跑的迹象。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俱屏住呼吸,眼神飘忽,不去看那几个鬼子兵的眼睛。因为,一个人的眼睛最能泄露内心深处的秘密。
  忽然,一个鬼子兵在老宋的面前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地盯住老宋的瞳孔,似乎在看他的心理活动。当鬼子兵在老宋的面前停下的那一刹那,所有二组人的心一下子就蹿到了嗓子眼儿。老宋,是二组的一个农民。没人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他姓宋。吉林人,今年三十多岁,沉默寡言,大家对他都不是很熟悉。
  鬼子兵的眼睛一直盯着老宋,盯得老宋心中发毛,手指头开始微微地颤抖。
  那鬼子兵似乎看出了老宋的心理活动异常,突然开口道:“你的,是不是知道谁逃跑了?”
  鬼子兵的这一句“问候”,分量着实不轻,吓得老宋支支吾吾,语无伦次。
  那鬼子兵听了好半天也没听明白老宋到底在说些什么。鬼子兵急了,喝道:“你的,在说些什么!知道是谁逃跑了赶快说出来!”
  老宋抬头偷偷地看了眼二皮,二皮躲过老宋的眼光。老宋眉头紧蹙,看似内心在痛苦地挣扎。是说呢?还是不说呢?无奈的老宋只得轻轻地说了句:“不,不知道……”
  “不知道?看样子你像是很知道。是不是在欺骗皇军?!”鬼子兵目露凶光厉声道。
  “没,没有,我真不知道……”老宋支吾道。
  小鬼子不是愚人,不会看不出来老宋的异常,决定从老宋这打入钎子,把逃跑的人挖出来。老宋是不幸的,他本没有罪,但是他错了,错在心理素质太差,暴露给了敌人的贼眼。小鬼子见老宋仍嘴如钢钻,硬得厉害,一把揪住老宋的领子,恶狠狠地说:“你的,看来是不配合皇军!不是良民,看样子和逃跑者是同党!”
  老宋冤枉死了!
  “皇军,我冤枉啊!我不是逃跑者的同党!”
  此时只见那个鬼子长官大步走到老宋面前,“刷”地一声拔出雪亮的军刀,“咔嚓”一声,血花飞溅,结束了老宋的性命。
  那鬼子长官然后抬头对劳工们说道:“如果谁还想逃跑,就是这个下场!”
  在场的劳工们眼睛都看着死去的老宋,心中余悸未平。二号组工棚的人都心知肚明是二皮他们逃跑未遂,但是谁都装得很是自然,生怕微微的一个举动或是眼神露出了马脚。这次逃跑行动以小鬼子的发现而告终了。但是,也给二皮他们提供了经验。首先,在过河之前,不能让日本兵发现,行动要做得相当周密。第二,在进入河里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地游动,不能划动太剧烈,扇起很大的水流而惊动了犬齿鱼。
  第二次逃跑宣告失败,二皮和家旺他们还要在劳工营待上不知多少时间。
  在矿井中干活,最怕的就是透水坍塌或是瓦斯爆炸。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秋风瑟瑟的时节,这个远在群山之中的矿井,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透水事故。我们的主人公,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浩劫。
  这天,天气不错,一早上二皮和家旺他们就下矿了。二皮和家旺现在干这活,不像刚被抓来的时候那么吃力了,最起码手熟了。二皮在这干了快一年了,跟外界几乎就是隔绝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个山口智子现在是生是死,不知道双铁子是否被秋田联队追上,安危如何。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想象。
  昏暗的巷道内,二皮正工作在采煤层。家旺在二皮的旁边挥舞着羊角镐,奋力地刨着煤层。忽然,听见一人大喊:“透水了,快跑啊!”
  二皮登时反应过来,二话没说就拉起家旺往主巷道跑。一时间,主巷道内挤满了劳工,拥挤得不成样子,最终发生了踩踏。掺着煤渣的地下水汹涌地朝劳工们的方向奔来。忽然,二皮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被急于逃命的劳工踩在了脚下。家旺顿时急了,拳打脚踢地把这些劳工赶到一边,一把拉起二皮。此时一部分劳工已经登上升降的大筐缓缓上升了。井下还有很多的劳工拥堵在升降口处,急得像一团团热锅上的蚂蚁。汹涌的地下水是无情的,疯狂地向劳工们扑来!
  “跟我来!”这时听见康德广大声喊道。
  劳工们听见了这一声喊,顿时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朝着康德广的声音跑去。
  康德广把这群劳工全部领到了一个偏僻的巷道内。这个巷道的地势比较高,大概要比其他的巷道高出三到四米的样子。再说,那地下水是直线流过的,旁边是一个厚实的采煤层,把地下水搁在了一边。
  “康大哥,你咋知道这个高地势巷道的?”二皮心有余悸地问道。
  “很巧,我是昨天才发现的。结果,今天就透水了……”康德广说道。
  “幸亏你发现得早,要不然我们早就到阎王爷那报到了!”家旺说道。
  汹涌的河水像一只发狂的猛兽,惊险地从劳工们的眼前流过。黑黑的地下水中不时地浮现出几根让人心寒的白骨,转瞬间便淹没在了水中。可想而知,这些白骨都是过去的一些劳工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水中,只有杀害他们的日本人知道。包括二皮在内被水围困的劳工们此时出不去,只有等待地下水慢慢地退下去,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由于透水的原因,一些巷道已经被水冲得坍塌了,把这条地势高的巷道堵成了死胡同。巷道变成了死胡同,就等于老天爷把这些劳工判成了死刑!因为,这里的氧气已经不足以让这些劳工们呼吸多长时间了。
  时间很是紧迫,情况极是危急!
  所有的人已经开始慌乱了,他们开始变得浮躁,开始了对生命即将结束的极端恐惧。二皮也慌了,家旺急了,这里只有康德广最是冷静。地下水依然流,似乎没有停的意思。除了地下水的声音,这些劳工听不到任何声响。在恐惧的环境下,他们听到的似乎更多的是人们急促的喘息声。
  “完了,小叔儿,咱们出不去了!”家旺焦躁地说道。
  “别急,家旺,现在一定要冷静!算命的说咱们命长着呢,不能就扔在这!”
  二皮说道,“咱们得想想办法!”
  康德广此时站在一个角落里面,背靠着黑黑的岩壁,眉头紧锁,眼睛直直地看着流过的河水。一些劳工情绪极端低落,似乎有了寻死的迹象。有的劳工疯狂地叫喊着,声音闷闷地回响在这个死巷道内。劳工们认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因为该死的小鬼子根本不会来救自己。死掉一批劳工,就会抓一批新劳工来填补人工的空缺。
  忽然,站在墙角的康德广眼睛露出精光,脱口说道:“我们能出去了!”
  这句话声音不算大,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这些劳工都围向康德广,抱着极大的希望看着康德广说出逃生的方法。
  “康大哥,你有办法了?”二皮惊喜地问道。
  康德广不自信地点点头,说:“不知道是不是一条出路,但是看迹象逃生的希望很大……”
  “快说,快说!”劳工们迫不及待地催促康德广。
  “你们看,这河水的流向,流了很久了,但是却没有上涨。这说明什么?”
  康德广眼睛看着河水说道,“说明这河水有来有去,不是死的。”
  “不是死的,又能怎么样?能说明啥?”二皮跟问道。
  “眼前的唯一巷道塌方了,但是水为啥能流过去?只能有一个原因,在这道岩石后面是通向外界的!”康德广指着眼前的一块岩壁说道。
  “通向外界?”家旺以不敢相信的语气说,“咱们在很深的地下,那外界是什么?千万别说是阴曹地府啊……”
第41章 二渡无眼河(2)
  这时,康德广走到这块大岩壁跟前,使劲儿地用手敲了敲这块黑黑的岩壁,闷闷的响声回荡在这条废弃的死巷道内。听着声音,让大家感到失望了,因为这种声音根本就不能表明岩壁的那一边是空的。
  劳工们本来充满希望的脸上,骤然恢复了颓然。
  我们该怎么办?这是所有被困劳工心底的唯一呼唤!
  康德广没有放弃对这块岩壁的寄托,似乎他就认定这块岩壁是他们唯一的逃生出路。康德广用手捻了捻岩壁上的灰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块大崖壁有名堂。
  二皮和家旺,以及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所有的眼睛都投向了康德广。随着巷道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大家都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有的身体素质差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微微苍白蜡色。
  “大家别再犹豫了,快往河里跳!”康德广这时忽然大喊道。
  “康大哥,你在说啥?”二皮愣问。
  “让我们跳河干啥?”家旺也是一脸的惊诧,“康大哥,你要干啥啊?”
  “大家伙听我说!”康德广朗声正色地说道,“现在这条巷道的空气越来越少了,再过一会儿很快大家伙就会被憋死!在这块岩壁的后面,八成有一条出路。大家与其在这里白白等死,不如跳到河里顺着水流搏一搏,也许会有生的希望!”
  所有的劳工被康德广的话说愣了,因为跳进河水里无疑是一种冒险,和死神的一场赌博。谁也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喜欢做看客的国人更不会。如果是意外死亡,那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真让人去自己了结生命,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所以,现在所有的劳工都迟疑了,他们希望可以有一种不冒险的逃生方法。很显然,这让我们看出了国人的一点劣根性。
  “大家伙,在寻思啥?再不跳都完啦!”康德广大声道,言语有些急躁,“说实话吧,由于地下水的冲击,这条巷道也很快就要坍塌了!”
  这句话很是管用,对生死极难抉择的劳工们,无疑只能选择一个,跳下去,碰运气!劳工们开始搓手搓脚,来到河沿望着黑糊糊的水,怯生生地欲跳不敢跳的架势。就在这时,巷道的正上方,开始有一些石土掉落。虽然掉得不是很多,但是足以表明康德广话的真假。
  “我先跳!”二皮自告奋勇。
  二皮来到河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通”的一声跃入了水中。劳工们都用惊讶不已的表情看着二皮跳下的那个位置,暗自佩服这个年轻人的非凡勇气。
  这里只有家旺和康德广最清楚,二皮作为一个熟知水性的“浪里白条”进入水中,危险性要小得多。
  “大家稍等一下,我给大家探一下路!”谁知这时二皮又从水中冒出头来,冲着劳工们说道。
  大家都感激地点点头,眼神目送二皮的身子下沉,急切地盼望二皮能早点再次复出水面。
  “玉来,你要小心啊!”康德广关切道。
  “小叔儿,小心!”家旺也喊道。
  此时二皮已经进入了水中。水下的世界是黑黑的,由于地下水流过数个采煤层,水的颜色已经变得黑褐色了。水下,二皮奋力地划动着双臂,不敢睁开眼睛,水中的微小的煤渣会迷死他的双眼。二皮既然不能靠眼睛感知方向,那么只能靠手的触觉来分辨位置了。水流很大,二皮控制身子有些吃力,但是还不至于身体失去控制而随意漂流。
  二皮游了一会儿,逐渐知道了左右的情况。这是一个圆形的通道,上下左右都是厚实的石板砖。二皮感觉,这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墙壁,更像是人工造成的。二皮摸索着,这条通道不长,摸着摸着就已经摸到面前的墙壁了。眼前的这块墙壁很滑,似乎长满了很多的苔藓等潮湿的菌生物。忽然,让二皮感觉到惊喜。因为,二皮已经摸不到头顶有任何东西了。同时,他还发现,水失去了流动的方向。能感知到水流的存在,但是不知水流向了何处。这很是奇妙,二皮疑惑不解。头上的空间很大,二皮决定向上游试一试。
  二皮奋力地划动着手臂,这时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水流的存在了,这更像一潭死水。这又是一个圆形通道,有光滑的墙壁。越是往上游,二皮越觉得水的压力越小。忽然,他感觉水中有了一丝丝光亮,心中开始明朗起来。
  “噗”的一声,二皮竟毫不费力地浮出了水面。
  此时困在地下的劳工们心绪十分焦急,他们不止等待的是二皮,等待的更是一份关乎生死的希望。大家开始议论了,有的说二皮可能被水流冲走了,不知死在了何处;有的人说二皮迷失了方向,现在凶多吉少;还有的人说二皮逃出去了,丢下了他们不管独自逃生了。家旺和康德广心中最明白,二皮不会出现最后一种情况。但是,他俩担心,二皮会不会真的出现前两种情况。
  二皮缓缓地睁开眼睛,开始眼前很模糊,慢慢地开始清晰起来。四周是光滑的墙壁,墙壁向上一直延续着。二皮抬起头,能看见蓝天和白云。二皮心中明白了,这是一口井。二皮得想法上去,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是劳工营之外,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二皮观察了一下这口井的直径大小,心中有了数。
  这口井并不大,二皮试探性地张开双腿,用力从水中一跃,两脚为支点,很稳当地把自己支在了半空。二皮笑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着实可行。接着,一下,两下,三下……二皮双手和双脚一起上阵,过了一会儿二皮的脑袋探出了井口。
  映入二皮眼帘的是高高的铁丝网,不远处有几个站岗的哨兵,来来回回地走着。这里似乎是劳工营的边上,铁丝网外面茂密的松树林。有些让二皮失望了,原以为会通到劳工营以外。不过还是要庆幸的,最起码劳工们有救了。二皮没有耽搁时间,马上又迅速滑到井中,按原路潜回了那个死巷道。
  当劳工们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黑黑的水面时,忽然一个大大的脑袋拱出了水面,大家很快意识到二皮回来了。二皮露出水面后,咧嘴笑了一下。
  大家伙看到了二皮完好无事,立刻欢呼雀跃。康德广和家旺把二皮拽上岸。
  “二皮,你没事吧?”康德广上下打量二皮有无伤势。
  “呵呵,小叔儿,我就说你福大命大,果然没错!”家旺乐得合不拢嘴。
  “我发现能出去的路了!”二皮高兴地说道,“有一口井和这里相连!”
  “真的啊?太好了!”家旺兴奋地说道。
  其他的一些劳工听说能出去,俱凑到二皮身边来,问这问那。二皮把路线说明,劳工们现在精神不再萎靡不振,而是异常亢奋。
  “大家赶紧走吧!别再耽搁时间了,这个死巷道马上就要塌了!”二皮焦急道。
  劳工们都按照二皮的指示首先放松心态,接着深深地吸入一口气。这口气至关重要,不能早不能晚,不能多不能少,最好是适量。这个有点难度,对于不谙熟水性的某些劳工来说。不管怎样,做好了一切准备,开始下水了。
  “扑通!”
  “扑通!”
  ……
  首先跳的是二皮,最后跳的是康德广。当康德广钻进水中不久,就听见了一声隐约的闷响。康德广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那个死巷道塌了。康德广下意识地快速游了几下,尽量跟上前面的劳工队。浑浊的地下河水流速不慢,有些水性不好的劳工,由于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被水流一下子卷走了。还有些劳工,由于常年在地下矿井中工作,有严重的尘硅肺病。在水下憋气时间很短,最终不能呼吸而呛水溺死。
  当这些劳工随着二皮浮出水面的时候,井口狭小,过于拥挤。二皮催促他们赶紧一个接着一个快点爬出井口。当这些劳工都爬出水面的时候,二皮惊呆了。原来二十多个劳工,真正生存下来的仅剩下了七八个。不远处的日本哨兵很快就发现了这群劳工,并且兴奋地把他们带回了劳工营。
  这次矿难,幸亏了康德广和二皮,要不然他们将会全军覆没。康德广真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难怪张学良这么重用他去寻宝。二皮水性非凡,有勇有谋,胆量过人。鬼子长官见康德广和二皮救了这么多劳工,还特意给他俩各自颁发了一枚“良民奖章”。这真是一个黑色幽默……
  李凤暄现在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烟馆窑子那是常客。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孙彦青眼前摇摇晃晃的小副官了,俨然有了一股子大军阀的气派。其实,没那么夸张,他就是一个伪保安队队长,日本人在江北的一条狗。现在的保安队比孙彦青的时候阵势要大,人数装备,都不逊色。李凤暄的堕落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从小的贫苦受尽人白眼。随着逐渐成长,渐渐地心理严重畸形。
  但是有一点,他对百姓还是好的。从这一点,还有点儿人味儿。
  孙彦青自从听说了李凤暄做了日本人的狗腿子后,就一直想找个机会打击一下这个昔日的朋友。孙彦青虽是一个粗人,但是心中却是明白是非,深懂民族大义。李凤暄知道孙彦青的脾气秉性,知道有一天二人会刀兵相见。老天爷就真的给了他们一次见面的机会,并且真的是刀兵相见,炮火相迎。转眼,一年过去,一年到来。春夏秋冬,周而复始,这是1933年的冬天。
  孙彦青带着营队奉王团长的军令,要去绥海县捣毁一座日本人修建的大粮库。这个粮库是小鬼子搜刮的大豆、大米等军需粮食,可能过一段时间就要把一部分粮食通过南满铁路,运到大连港口,海运到日本。这虽不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但却是一项很艰巨的任务。这时候驻守在绥海县的犬养小队已经临时被北满军部调到了蒙东一带。这是一个空子,王团长决定要孙彦青钻。王团长为什么派孙彦青去呢?因为绥海县孙彦青再熟悉不过了。
  孙彦青带着营队穿越林海雪原,很快就来到了绥海县城外。派人打听了日军大粮库的所在地后,孙彦青笑了,说:“娘的,老子光屁股的时候就在那玩儿了,还在那修粮库!看老子不端了你!”
  营副宋大嘴说:“营长,你看咱们该咋捣毁它?”
  “火烧呗!”孙彦青摸了摸一层白霜的胡子,“烧得光光的!”
  宋营副眉头皱了一下,说:“营长,虽然城内犬养小队被临时调走了,但是城内保安队还在啊!咱们能那么容易靠近吗?”
  “保安队?”孙彦青听到保安队三个字,来火了,“保安队算个屁!这保安队以前就是老子的,说来都他娘的丢人!”
  “营长,你……”宋营副问道。
  “没事儿,宋营副你不用担心,咱们保准儿顺顺利利地完成王团长的任务!”孙彦青眯缝着眼睛,“顺便还有一件私事儿要办办……”
  孙彦青领着队伍从山林子转道来到了绥海县城内。绥海县如今虽然已经沦陷,但是百姓的生活还一如往常。他乔装来到保安大队的大衙门前,驻足了稍会儿,心中五味杂陈。快三年了,这里早已经物是人非。大门两旁墙垛上插的国民五色旗已经变成了伪满洲国的国旗。
  大衙门的门上挂的白底黑字的“绥海县保安大队”的木牌子,现在也换了模样,变成了铜板的刻字“绥海县北满保安分队”。为什么叫保安分队?当时关东军占领了北满地区,为了达到“以华治华”的目的,在北满甚至整个东北地区设立了保安总队这么个伪机关。总的分为南满和北满分队,下面各市县又分多个分队。这些保安队的人都是中国人,不管是生活所迫,还是真的甘愿为奴,都已经成了日本统治东北的急先锋和炮灰。
  早在1932年日本人就扶持了溥仪,建立了伪满洲国,定都长春,改长春为“新京”。于是,新京就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东北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当时的黑吉辽三省都有伪省政府:臧士毅是辽宁省主席;熙洽是吉林省主席;张景惠是黑龙江省主席。当时马占山诈降,任伪黑龙江省警备司令,后来举反旗起义。
  孙彦青正在愣神的时候,忽然保安队的大门敞开了。在两排保安兵的中间,走出一个身穿黄呢子大衣,头戴大盖帽,手戴白色手套,脚蹬亮色黑皮靴的人来。这人大摇大摆地从门中走出来,一副官僚作风。孙彦青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就是李凤暄!
  此时孙彦青咬牙暗骂:“这个狗崽子!”孙彦青想要发作,上前踹他两脚,终于还是忍了下来。
  只见李凤暄由一个保安兵扶着骑上了一匹高头大马,接着保安兵随着他向城西方向行去。
  等李凤暄走后,孙彦青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望着保安兵的背影,叹道:
第42章 二渡无眼河(3)
  “没想到老子的保安队现在竟成了这般模样,个个都成了舔日本人屁股的主儿……”
  孙彦青自从那天看见了李凤暄的人模狗样后,就急不可待地想尽快捣毁那个日军大粮库,当然还要借此机会收拾一下李凤暄这个昔日的小弟。说行动就行动,孙彦青等人都备好了燃烧弹,趁着夜色悄悄地向日军大粮库靠近。日本的间谍无处不在,就连孙彦青的营队中,也有个日本人的间谍。由于孙彦青的队伍军纪严明,所以这个间谍汇报情况都很受限制。不过,这次他还是想方设法把孙彦青要火烧日军大粮库的事儿秘密地告诉了绥海伪县政府。由于犬养小队被临时调走,伪县政府马上把这件事通知了保安大队。当李凤暄听说是孙彦青领着队伍来的,心中一凛,身子一歪,半天没说出话来。
  当李凤暄缓过神来,转念一想,暗道:“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的保安队作战能力已经今非昔比,孙彦青还怕他干吗?”当即,马上组织队伍,奔赴大粮库方向。
  当李凤暄带着保安队快到大粮库的时候,正好和孙彦青的营队撞上了。两个熟人相会,但是现在已经是各为其主,角色不同了。孙彦青和李凤暄的队伍都止住了,原地不动地站在那里。西北风刮得紧,地上的雪末被刮得纷纷扬扬。
  “是孙大哥吧?好久不见,弟弟我甚是想念啊!”李凤暄先是寒暄了一句。
  孙彦青冷笑了一下,说:“你可别叫我大哥,如今受不起啦!你现在是绥海县小鬼子的红人,舔小鬼子屁眼儿的功夫了得啊!比不了!”
  “大哥取笑我了,我也是为了糊口饭吃。”李凤暄正了正帽子,“咱兄弟好久不见,有时间去大衙门叙叙旧。”
  “你小犊子少跟我扯,叙个屁旧!咱们自从‘九一八’以后,就他娘的恩断义绝了!”孙彦青横眉怒道,“还叙旧,没啥可叙的!今天看你小子这架势,是要拦老子的路啊!”
  “大哥,你说你干啥要从军去呢?就凭你这本事,在日本人底下咋不谋个一官半职的。大哥,跟弟弟我走吧,这条道是用金子铺的,前途光明着呢!”
  李凤暄想劝孙彦青反水,其中主要原因是李凤暄还有些恋当年的兄弟情义。
  “滚你娘的前途光明。老子要是和你一样,可不能像你这条狗一样不要脸地活着,早就找个犄角旮旯喝药自尽了!李凤暄,我说你现在咋这么不知廉耻呢?你真他娘不配当中国人!”孙彦青怒骂道,“识相的赶紧闪到一边去,你知道老子的脾气!”
  “呵呵,大哥随你咋说,我现在已经是离弦之箭,不能回头了!我也知道汉奸不会有好报的!”李凤暄下颌扬起,叹道,“你要是感觉我不配做你兄弟,那咱俩就恩断义绝吧!”
  “咱俩早就恩断义绝了!废话少说,你让不让路!”孙彦青鼻子微皱,喝问道。
  “大哥,你别逼我!”李凤暄咬咬牙,“我不能让!”
  “你到底让不让!”孙彦青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不让!”李凤暄再次固执地回应。
  孙彦青拔出手枪指向李凤暄的头颅,李凤暄也是毫不示弱,枪眼也对准了孙彦青的面庞。双方的士兵都纷纷持枪朝向对方,一时间空气似乎瞬间凝聚,充满了杀气。
  孙彦青心知肚明,要想顺利地完成捣毁大粮库的任务,就得先把李凤暄的保安队这块荆棘斩掉。李凤暄还念旧情,孙彦青何尝不是,只是立场相对,嘴上不说罢了。双方相持了一段时间,不知是谁先开了一枪,双方才开始了真正的战斗!
  “啪啪!”
  “嗒嗒!”
  双方迅速隐蔽,在这条偏僻的大街上,开始了夜色中的战斗。李凤暄的保安队大多躲在一个墙垛子后面,把步枪和机关枪架在墙上猛烈地开火。李凤暄嘱咐保安兵,说:“给我狠狠地打,最好是不要伤到那个头头!”
  孙彦青的营队也是就地隐蔽,孙彦青边打边骂,由于枪声刺耳,也不知道他骂的什么东西。似乎,他越骂,打得越来劲儿。飞速的子弹在墙角擦出耀眼的火花,“啪啪”的枪声响彻寒冷的夜空。
  这个孙彦青不是胡子,但是胡子性格。关东地界上像孙彦青这样的官家人,土匪性格的多如牛毛。孙彦青手持一把镜面匣子,“啪啪”地朝李凤暄的保安队开火。营队的士兵个个勇猛,在刺眼的火花间奋力还击。李凤暄的保安队在人员作战素质上远不如孙彦青的士兵,但是他们有日产的先进武器,在这上面就找到了平衡。
  “娘的,小犊子的仗打得挺硬啊,老子收拾你起来还挺吃劲儿!”孙彦青一开始小看了李凤暄的战斗力。
  “人家使的那是日本武器,比咱们这鸟枪强多了!”宋营副边打边说,“咱要是有那武器装备,哈尔滨能失守吗?俺们还至于退到山里吗?”
  “净他娘的说屁话,要是有那装备,老子还能窝在山沟子里受小鬼子的窝囊气?不打出他娘的七两屎,算他屁眼子夹得紧!”孙彦青斜了一眼宋营副,宋营副没敢做声。
  “这小子出息啊,给小鬼子打前锋还真他娘的卖力!”孙彦青依旧边打边骂道,“要是老子当初知道他这样儿,老子早就把他脑袋瓜子拧下来喂狼狗了!”
  宋营副在孙彦青身边,也不说话,任由他骂着。
  李凤暄仰仗着火力的强大,自语道:“别看你是我大哥,但是谁挡我发财升官的道儿都行不通!大哥你要是一味逞强,今儿晚上休怪弟弟我子弹无情了。”
  夜色中弥漫着灰色的硝烟,笼罩着这条不大的街道。街上的一些摆设和建筑物都大小受到了破坏,本来有些亮着灯的民宅也都听见枪声后瞬间吹灭了灯芯儿。双方僵持着战斗,由于障碍物的阻挡都没怎么损失。
  “营长,总这么僵持也不是办法啊!如果失去了这次机会,小鬼子有了防范,再找机会那就难了!”宋营副此时说道。
  孙彦青觉得宋营副说的话有道理,问:“你有啥好法子?”
  由于枪声太大,宋营副贴到孙彦青耳边说了些什么,孙彦青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只见孙彦青的营队开始向后撤退,边打边撤,也不知道啥原因。
  李凤暄觉察到了孙彦青营队的异常举动,把帽子正了正,纳罕道:“咋回事儿,好像撤了……”
  “队长,是撤了!”身边的一个保安兵欣喜地说道,“打不过咱们了要蹽啊!咱不能让他们跑了!”
  “不会有诈吧?”李凤暄是个精明的人,他深有疑虑。
  “应该不会吧?孙彦青您不知道他啥性格吗?想让他倒着走,那可能吗?”
  说话的是一个老保安兵,熟悉孙彦青的性格。
  “那倒也是……这个人我最熟悉不过了!”李凤暄当然熟悉孙彦青,但是本性多疑的他不得不多想想,“还是看看再说吧……”
  李凤暄下令停火,所有人都做好隐蔽,不得随便开枪。
  孙彦青的营队向后退了一段儿,孙彦青发现李凤暄的队伍根本就没有追上来,说道:“这小犊子还是那么精啊!看来,这小犊子是不上钩啊……宋营副,你看咋整?”
  宋营副眉头紧蹙,思忖了片刻,说道:“有了!”
  “快说!”
  “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在这守着,一路咱们去抄他保安大队老窝!这样,他发现老窝出事儿了,一定得先回防,这样留守的这一路就派上用场了。营长,您看咋样?”宋营副把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孙彦青虽是个粗人,但是这个战术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声东击西的策略,很好领悟。他觉得不错,拍了下宋营副的肩膀,道:“行啊,小宋!捣毁了大粮库,我请你喝酒!”
  “营长,这可是您说的!要是王团长怪下来,您咋办?”宋营副欣喜地说道。
  “将在外还君命有所不受呢,有事儿我这个个儿大的顶着呢,呵呵。”孙彦青笑道。
  说干就干,孙彦青兵分两路,一连二连留守,三连四连向保安队大衙门进发!
  李凤暄现在还没有觉察到孙彦青的一举一动,仍旧留在那观察动静。李凤暄观察了一会儿,总是感觉不对劲儿,对左右说道:“你们说这孙彦青想干啥?
  咋还没动静了呢?”
  一保安兵寻思道:“怕是吓麻爪了吧?肯定老太太坐冰车——溜了!”
  李凤暄是个精明人,他不会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他孙彦青该不是在给我摆迷魂阵呢吧?”忽然,李凤暄目露惊诧之色,大呼道,“快回大衙门!中计了!”
  李凤暄调兵往回赶,留下十个人守在这,观察动静,其余人都迅速地回防。
  李凤暄的保安队抄近路迅速地赶回了保安队部,就在大衙门不远处,夜色中影影绰绰地看到了孙彦青的队伍。
  “小犊子,你还是那么尖啊!你要是再晚回来一步,这大院子可就白瞎了!”孙彦青笑呵呵地说道。
  “呵呵,就说大哥你不是知难而退甩袖子就撤的主儿,没想到给弟弟我来了这一招。还好弟弟我琢磨过味儿来,回来及时。要不然,怕是弟弟我以后连睡觉的窝都没了。”李凤暄冷笑道。
  “你个小犊子自从跟了小鬼子脑袋瓜子没长进了,今儿个老子就把你的脑袋削下来回回炉!”话音刚落。孙彦青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把李凤暄的帽子给崩翻在地。李凤暄下意识地捂着脑袋,额头上霎时渗出了冷汗。
  就这一枪,双方又开始了激烈的战斗。此时的一连二连看着李凤暄的保安队大部分人都走了,不一会儿就消灭了留守的那几个保安兵。事情很是顺利,他们直奔大粮库。一二连在消灭了粮库的一些看守粮库的守备兵后,一把火便烧了起来。开始的小火迅速蹿高,火舌把一个连着一个的粮仓相继吞噬,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地作响。火焰很快就蹿到了十多米高,滚滚的浓烟弥漫了漆黑的夜空。
  “啪啪!”
  “嗒嗒!”
  大衙门门前的战事仍在继续。忽然,李凤暄听到有人在喊:“队长,大粮库那边起火啦!”
  “啥?!”李凤暄赶忙回头仰脖望去,只见大粮库方向浓烟滚滚,心中顿时冰凉,“中了他奶奶的调虎离山计了!赶紧去大粮库!”
  孙彦青见李凤暄有去大粮库的动作,抹了抹下巴的霜,笑道:“小犊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孙彦青的队伍很快就拦住了保安队的去路,李凤暄心急如焚,咬牙道:“大哥,你这是在毁我前程啊,休怪弟弟我了!”
  李凤暄见孙彦青死缠着自己,大喝道:“加强火力,狠狠地打!”
  保安兵们拿出五挺重机枪,架在了隐蔽处,瞬间“嗒嗒”的火舌,密集的子弹如下雨一般射向孙彦青的营队。孙彦青的火力即刻被压制下来。激烈的战斗中,纷飞的弹片划伤了很多营队的士兵。其中,孙彦青也很是点儿背,一块很小的弹片“刷”的一下,扎进了孙彦青的右眼。孙彦青“啊”的一声惨叫,当即栽歪在了墙根下,用手紧紧地捂着流血的眼睛。
  “操他娘的,挖老子的眼珠子!找死!”孙彦青疼得龇牙咧嘴,边骂边痛苦地呻吟,“小死犊子,我看你是油梭子发白——短炼!”
  “营长,您没事儿吧?看你伤得不轻啊,我看咱们撤吧!”宋营副见孙彦青眼睛伤势不轻说道。
  “别管我,给老子狠狠地收拾这帮兔崽子!”孙彦青暴怒,一甩手,大喝道,“我看他娘的是作死!一连二连听好喽,谁要是往后退一步,今儿脑袋瓜子全都给老子搬家!”
  “是!”一连二连的连长齐声应道。
  “营长,您的眼睛……”宋营副眼瞅着孙彦青的眼睛现在眼眶已经发肿了。
  “闭嘴!老子的眼睛没事儿,这点儿伤算个啥!抓紧时间打!”孙彦青此时脸上已经流下了豆大的汗珠,表情痛苦,明显是在强忍。
  宋营副叹了口气,他太知道孙彦青的脾气了。他如果说不撤退,别说瞎了一只眼睛,就是折了一条腿,也不会向后挪半寸!孙彦青眼睛的伤势着实不轻,半边脸已经流满了血,并且迅速地冰冻凝结了。剧烈的疼痛令孙彦青五官扭曲,竟不知不觉昏了过去。
  当孙彦青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一张木床上,屋子里面有一个泥火盆儿。孙彦青的右眼已经被一层层的纱布绑好,眼球处还渗出一点儿血迹。
  孙彦青觉得嗓子发干,想动动身子拿床头上的水缸子。
  “吱嘎”一声门开了,宋营副进来见孙彦青要起身喝水,忙上前拿起水缸子递给孙彦青,并说:“营长,我来我来。”
  孙彦青喝了口水,感觉嗓子好多了。皱了下鼻子,感觉右眼还是有些疼痛。
  “小宋,这是咋回事儿啊?我不是说不准撤退的吗!”孙彦青忽然想起了那夜的战斗,“你是不是违抗军令了!”
  “营长,谁说咱撤退了?咱这是叫凯旋啊!”宋营副笑着回应道。
  “你小子给老子打马虎眼,小心我削你!”孙彦青表情严肃,“快说,咋回事儿?”
  “营长,您可千万别发火。我哪敢和您打马虎眼啊,是您说捣毁了大粮库就撤退的,您咋忘了呢?”宋营副眼睛眨巴眨巴地说道。
  “是吗?”孙彦青疑惑道。
  “嗯,您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晕倒了。”宋营副回道。
  “哎哟……”孙彦青的眼睛突然猛疼了一下,骂道,“娘的李凤暄这个小犊子,点瞎了我一只眼!以前你救过老子的命,这回扯平了!”
第43章 三渡无眼河(1)
  二皮他们陷在劳工营已经两年了,从来都没有放弃过逃跑的一丝机会。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现在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铁哥们儿。共同经历了三年的艰难困苦,已经饱经磨砺的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出去。出去干一番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事业来!又是一个冬天,每逢腊月来临的时候,他们就特别地想家。还有康德广,他战友们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是否仍在继续着少帅交给他们的秘密使命,还一概未知。
  上两次的逃跑都没成功,还造成了两个无辜的劳工死去,二皮的心中对于这次的逃跑行动甚为谨慎。由于到寒冬腊月了,所以无眼河上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当二皮第一次看到冰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冻结的冰面正好不必用船,只需一块大木板就可以滑过去了。
  二皮为弄一块木板子琢磨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把工棚里的一个破立柜朝墙的那一面拆卸下来。二皮嘿嘿一笑,说:“整一块破木板子真费劲啊!”
  “小叔儿,啥时候行动?”家旺问道。
  “不急,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二皮表情凝重地说,“现在还差两样东西。”
  “差啥?”羊杂碎问道。
  “差一块大布,还有就是咱们的勇气!”二皮说道,“一块大布易得,大家伙有勇气吗?”
  “有!”大家伙异口同声地说道。
  康德广在一旁说道:“不但要看人的勇气,还要看老天爷啊……”
  “是啊,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羊杂碎”叹道,“老天爷不让你成事,你咋都成不了。”
  “小叔儿,你说,咱啥时候行动?”家旺探头问道。
  “一切都有变数,到时候再随时通知大家伙吧。”二皮说道。
  虽说随时,可是时机就在眼下。后半夜,漫天飘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散落漫山遍野。山冈,沟渠,田野,草甸,瞬间俱铺盖了一层厚厚的羽绒。
  猛烈的西北风疯狂地嘶号着,像是地狱的魔鬼侵入人间。二号宿舍内,二皮听着窗外的西北风刮得有劲儿,一个骨碌爬起来,趴在窗户向外看,大片大片的雪花已经落满了眼前的空地。二皮眼睛转了转,拍了拍家旺。
  家旺睡眼惺忪地说:“干吗啊小叔儿?”
  “赶紧起来,时机到了!”二皮气息急促地说道。
  “啥时机?”家旺先是愣了一下,转即反应过来,轻声道,“逃跑?”
  “嗯。”二皮点头道,“赶紧悄悄地招呼大伙起来。”
  此时的康德广已经醒了,在黑暗中说道:“玉来,行动要麻利!”
  “康大哥,你也醒啦?”二皮说道。
  “嗯。”康德广回应了一声。
  家旺一个一个地把大伙扒拉醒,“羊杂碎”也把麦穗、铁蛋和锄头拉起来。
  西北风在一个劲儿地哀号,屋子里都屏住呼吸显得异常安静。这次行动中总共算起来是七个人,二皮、家旺、康德广、眼睛男、“羊杂碎”还有那三个半大小子。这屋子里本来是十个人的,一个老宋死了,还有两个在矿难中在地下河里溺死了。
  二皮和康德广抬着大柜板,家旺腋下夹着一个大杆子,杆子上缠着破衣服拆开连的大帆。二皮裂开门缝,瞬间一大股子寒风钻了进来,二皮深深地打了个激灵。
  “玉来啊,这块大柜板子够咱们这几个人坐的吗?”“羊杂碎”瑟缩着身子问道。
  “够了,一人搭一个边儿。”二皮回道。
  “大柜板子放到冰面的时候,开始需要两到三个人推一下。这样,才能扬帆迅速地借助西北风滑向对岸。推木板这几个人看谁来?”康德广此时说道。
  “由我和家旺来吧!”这时二皮说道,与此同时二皮攥住了家旺的手。
  家旺看了眼二皮,然后点点头。
  康德广思忖了片刻,说:“还是让我和家旺来吧!我和家旺劲儿大,玉来你坐在板子上掌帆。”
  “康大哥,还是我来吧!”二皮执拗地说。
  “别争了,掌帆也是个重要的活,大伙儿逃离此地的速度快慢都掌握在掌帆的人手中呢。”康德广继续说道,“咱们出去要分两伙,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到河岸大柳树下集合。”
  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一组,眼镜男、“羊杂碎”还有三个半大小子一组。
  由二皮和康德广抬着大柜板,趁着小鬼子兵进屋里取暖的工夫,一行人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顺着墙根,大气不敢喘,深深的积雪已经没了半个小腿。“嘎吱嘎吱”地踩着积雪的声音,大家伙都心拧成一个劲儿,生怕让小鬼子巡夜的抓着。二皮等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着,转眼过了一片杨树林,再走不远就是河岸边。
  “羊杂碎”他们俱心惊胆寒,后来怕跟不上二皮他们,就干脆跟头把式地向大柳树跑。
  “八嘎!什么人!”“羊杂碎”他们的剧烈动作让鬼子兵发现了,“啪啪”
  地开始鸣枪!“羊杂碎”更是吓得不行,不顾一切地疯跑起来。二皮他们听到了不远处的枪响和小鬼子的骂声,第一个反应就是事情不妙。
  “‘羊杂碎’他们让鬼子兵发现了!”二皮冲着康德广说道。
  “咱们要赶快,现在事情出现变故了!”康德广说道。
  “‘羊杂碎’这个老东西,竟他娘的误事儿!”家旺在一边狠狠地骂道。
  “别埋怨了,最要紧的就是赶快到河岸边!”康德广冲家旺说道。
  二皮等三人半猫着腰窜走在深草之中,眼前就是那棵约定好的大柳树了。
  “羊杂碎”等几个人跑起来像是几个被狮子追慌了的羚羊,头也不回地猛跑。
  后面的枪声开始变得多起来,子弹就从他们的耳边“嗖嗖”地飞过。
  “快跑!快跑!”“羊杂碎”疯了似的喊着。
  二皮他们等得心急如焚,每一秒似乎都显得十分地漫长。康德广此时建议:
  “咱们先把大柜板放到冰面上,在河岸那等着‘羊杂碎’他们。”
  二皮不同意,说:“‘羊杂碎’他们要是找不到咱们咋整?”
  康德广焦急地说:“不这么做不行啦,要不等小鬼子追上来一切就都完啦!”
  “啪啪!”
  听鬼子的枪声,二皮他们感知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种本能的危机感充满了每一个细胞。迫于形势,二皮同意了康德广的建议,开始把大柜板放在了冰面上。二皮轻轻敲了敲冰面,听着冰面的声音,心中道好,河水冻得很是结实。
  二皮回头冲康德广和家旺点点头,接过家旺手中卷着帆布的木棍。二皮和康德广支起木棍,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啪啪!”枪声依旧没有停歇,鬼子兵在后面仍就疯狂地追击者“羊杂碎”
  等人。当“羊杂碎”等人赶到大柳树下没见到二皮他们时,心中俱是一凉。幸亏眼镜男郑学孟反应快,上前拉起“羊杂碎”说:“估计玉来他们现在已经到河边了,往前跑!”
  “羊杂碎”他们又跑了几步,终于看见了暗夜中影影绰绰的二皮他们。“羊杂碎”兴奋地招了招手,咧着嘴欣喜若狂。这一招手不要紧,等于刻意暴露目标。一颗飞速的子弹,“噗”的一声,死死地嵌入“羊杂碎”的背心,鲜血瞬间流出,蔓延,最后冻结。
  “羊杂碎”倒下了,郑学孟和三个半大小子吓得张着嘴,但没有发出声音来。“羊杂碎”的倒下,二皮他们都看见了,但是却不敢声张。郑学孟领着三个半大小子左闪右躲,直奔二皮他们而来。羊杂碎的尸体很快就被大雪覆盖了一层,成了天然的雪葬。
  二皮猛劲儿地招手,示意郑学孟他们快点儿。后面的鬼子兵高举探照灯,枪声不断。
  “快上来!”二皮拉了一把郑学孟,然后又示意锄头、铁蛋和麦穗赶紧坐上大柜板上。
  待二皮和郑学孟他们坐稳了之后,康德广和家旺鼓足了力气,弓着腰,双手紧把着大柜板的边沿,后脚猛地用力,大柜板顿时开始向对岸滑去。后面的鬼子兵此时已经赶到了河边,来到冰面上不断地开枪射击。子弹“嗖嗖”地从他们的身边飞过,柜板上的二皮他们俱压低身子,不敢抬头。
  后面推着大柜板的家旺和康德广在猛推了一段儿距离之后,突一个跃身,搭上了大柜板的边儿。二皮此时赶紧扬起帆布,“砰”的一声,大帆布展开了。
  大柜板借着西北风的劲儿,飞快地向对岸滑去……
  鬼子兵踩在光滑的冰面上,走起来很是吃力,根本就无法追上二皮他们,只能朝着二皮他们乱开枪,能打死则打死。这次幸运之神很是眷顾二皮他们,让他们得以逃出了这个日本人黑暗的劳工营。
  当小鬼子的枪声越来越小时,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会心地笑了。郑学孟和三个半大小子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吓得仍旧没有缓过来。
  二皮他们的这次逃跑行动,惊动了整个劳工营。在追捕途中,看到了“羊杂碎”的尸体,被鬼子兵带回劳工营肢解后,喂了狼狗。剩下的劳工们的命运随着二皮他们的逃跑变得更加窘迫,鬼子兵对他们看管得更加严了。
  二皮他们算是跑出了劳工营,但是他们还没有跑出敌人的势力范围。鬼子兵眼见二皮他们乘着大柜板子过了无眼河,气得嗷嗷直叫。可是敌人并没有这么放弃对二皮他们的追捕,劳工营的长官派数十个鬼子兵出动追击二皮他们。
  过了无眼河,二皮他们面对的是茫茫的群山。
  群山高低起伏,皑皑的白雪密布峰顶山腰。深绿的松海满布了群山,山间缭绕着仙境般的雾气。二皮等人过了无眼河,迅速地从大柜板上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向劳工营背离的地方疯跑。此时已经是清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前冲出群山。
  能跑则跑,跑累了就走。家旺是最不能跑的一个,跑几步就累得猛喘了。
  “小叔儿,咱该往哪儿去?”只见家旺突然停下,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大团大团的白气从家旺的嘴中呼出,“我快累死了,不行了不行了!”
  二皮等人俱停下来。
  “家旺,快起来,鬼子兵就在后面了!”二皮回头去拉扯家旺,“快起来啊!”
  家旺猛呼了几口气,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蹲在那还在缓气。
  “家旺看来真是累坏了,要不咱们放慢些速度吧。”眼镜男此时说道。
  “不行,必须要快!”康德广坚定地说,“咱们好不容易顶着枪子儿出来的,千万不能再回去了。咱们现在只要被鬼子兵抓到,那下场大家都可以琢磨出来!”
  家旺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突然见他慢慢地站起来,口中大骂道:“操他祖宗的小日本,你旺爷这笔账记着呢,等你旺爷我翻过身来,非把你们脑袋瓜子削放屁!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嗯,家旺骂得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康德广点头道,“但是要报仇就得先活命。”
  二皮拉了拉家旺,家旺疲惫地跟着大伙又开始跑起来。康德广说得没错,中国人不是孬种,不是跪着给日本人擦皮靴的下贱种族。但是,我们的逃跑不会是永远性的,势必还会回来的,血债血偿!我们现在逃跑活命,目的是要报仇!
  这仇,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的矛盾,而是毫无人性的侵略集团和希望过着和平生活的被侵略者之间的血海深仇!根深蒂固,没人能和解,也根本和解不了。
  不承认犯错的人,我们是不会原谅他的!
  鬼子的队伍很快,坐着雪爬犁直奔二皮他们而来。数十个鬼子兵,好几个雪爬犁,“嗖嗖”地从林海雪原间滑过。二皮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鬼子兵,二皮惊呼:“小鬼子真行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咱们该咋办?”眼镜男声音微颤道。
  “娘的,和他们拼了!”家旺怒喝了一句。
  “千万不要鲁莽!”康德广镇静地说,“咱们赶紧往密林子里钻,树可以帮咱们挡敌人的子弹!敌人的雪爬犁进不来!快!”
  二皮等人迅速地钻进了一旁的松树林中,手扶着树干步履艰难地前行着。
  此时虽然听见了小鬼子的声音,但是小鬼子和二皮他们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要想真的赶上二皮他们,还得一段时间。二皮他们知道,一旦被鬼子兵抓到,必死无疑。所以,他们的神经异常地敏感,警戒性极强。哪怕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当做饿狼来袭。
  “快点!不要让那几个中国人跑了!”小鬼子叫喊着。
  小鬼子停到了二皮他们适才钻进林子那个地点,纷纷下了雪爬犁,迈着罗圈腿也钻进了密林之中。
  二皮他们在密林之中走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了,反正大家都疲惫不堪,饥饿难耐。二皮本来就瘦,走得有些虚脱了,脸色苍白,死把着一颗树干有些走不动了,身子直打晃。康德广见状忙上前扶二皮,说:“看来,咱们得休息了,并且得解决一下肚子问题了……”
  “大家不要管我,赶紧走吧!要不然小鬼子就上来了……”二皮虚弱地说道。
  “玉来,别说话了,省省力气。现在首先要摆脱小鬼子。”康德广背靠着一棵大松树说道。
  “小鬼子现在就在我们后面,不知离我们多远呢。”家旺说道。
  康德广沉思了片刻,说:“大家伙向左走,然后往回走!”
  “往回走?”眼镜男愕然道。
  “对,往回走,虽然这是在铤而走险,但是这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我们已经别无办法了!”康德广说,“小鬼子会一直往前追,咱们迂回过去……”
  说走就走,康德广背起二皮,家旺断后,一干人向左转,向前行去。行到了一定距离后,开始往回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忽然听见一侧不远处有鬼子兵的声音,大家都慌张了。康德广“嘘”了一声,示意大家赶紧趴在地上,不要暴露了自己。过了一会儿,鬼子兵的声音越来越小,虚惊了一场。
  当大家到了一块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后,康德广开始打猎来填充大家的肚皮。因为不敢生火怕暴露目标,大家只能生着吃肉。血淋淋的兔肉在大家的唇边磨动,凝固的血液已经停留在了这几个人的嘴角。
  在吃过生兔肉之后,大家都有了些力气,开始继续研究该往哪里走。此时,他们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康德广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依旧阴霾,没有太阳,就不能依靠太阳来辨别方向了。接着,康德广的脑袋抬起转了一圈,目露精光,说:“看树木的生长情况,这边是南,这边是北。大家伙往这个方向走!”
  康德广看了一下周围的树木,然后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最终,大家克服种种困难,终于走出了群山。当这些人走出群山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了,任凭身体紧贴冰冷的雪地上,因为他们太累了。
  “小叔儿,咱们去哪儿?”家旺此时说道。
  “回家!”二皮说道,“然后跟着康大哥去找龙脉!”
  康德广和二皮,还有家旺准备前去绥海了,临行前得和眼镜男还有那三个半大小子告个别。眼镜男很是恋恋不舍,扶了扶眼镜,说:“玉来,家旺,还有康大哥,就要和你们分别了,大家一起经历了死里逃生,马上就要分离还真有些舍不得。”
  “眼镜,你要去哪儿?”家旺问眼镜男郑学孟,家旺也一直用“眼镜”称呼郑学孟。
  “呵呵,本来当初是要去北平一家报社投奔一个同学的,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也不可能了。我想,还是先回佳木斯一趟,然后南下去关内。”郑学孟说道。
  康德广点了点头,然后来到铁蛋、锄头和麦穗跟前,说:“你们呢?”
  这三个半大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片刻。这时铁蛋神情低落地说道:“我们已经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你们不回家吗?”二皮问道。
  “我们的父母被日本人杀了,房子被日本人烧了,家没了,我们没有地方去了……”锄头说的话让人感到很压抑。
  大家都为这三个半大小子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和愤恨。
  “康大哥,他们那就跟你们去吧!反正他们也是无家可归。”郑学孟轻咳了一下,“看他们真是挺可怜的。”
  “我说眼镜,你没毛病吧?我们是和康大哥去干容易掉脑袋的大事,你以为我们去做买卖发财啊?别说他们仨没说去,就是要去我们也不能让啊,这叫啥?这叫没正事儿!”家旺撇了一下郑学孟,“亏你想得出来!”
第44章 三渡无眼河(2)
  “唉,是啊,他们仨是不能跟我们去冒险,不过……”康德广顿了一下,“我倒可以给他们安顿到我的一个朋友那。”
  他们三个仍旧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锄头对康德广说:“康大哥,我们,我们想去当兵!”
  麦穗和铁蛋此刻均点头称是,看来他们三个早有想法,只是暂时没说。当二皮、家旺和康德广听到“要去当兵”时,俱面面相觑,突然都“扑哧”一下乐了。
  “你们真想当兵?”康德广问道。
  铁蛋、锄头和麦穗均点头,点头的幅度还挺大,表示他们的坚决。
  “当兵干啥?”康德广又问。
  “杀日本人!”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得很是坚定。
  “嗯,好!”康德广点点头,“看来你们这兵要当定了。杀日本人,好,就冲你们这句杀日本人,我会把你们带到兵营去!”
  “康大哥,你认识当兵的?”家旺惊喜地问。
  “呵呵,你忘了我是干啥的了吗?”康德广微笑着说。
  家旺忽然想起了康德广是东北军的,嘻嘻笑道:“没忘没忘,不知道康大哥要把他们送到谁的队伍去啊?”
  康德广思忖了片刻,说:“大概李杜在松花江一带活动,那就托人把他们送到李杜的队伍里吧。”
  就这样,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领着铁蛋他们三个小子开始向绥化方向行去,眼镜男郑学孟孤身一人北上佳木斯回家看望父母,而后要南下北平。此时孙彦青正在绥海百里之外的巴彦县养伤,王团长领着大部队四处游击转战。
  康德广他们一行人走出山区,向西渡过一条蚂蜒河。这日来到了一个镇子,得知此镇名叫状元渡,归木兰县管辖。当二皮知道是木兰县的时候,非常地兴奋,因为再往西走过了巴彦就到绥化了,到绥化离绥海就不远了。
  他们在街上寻得一个小饭馆,要上十几个馒头和一壶清茶,将就了一顿饭。
  这个小饭馆地处这条街的最偏僻处,如果不注意,还真不容易发现。这个小饭馆设施简陋,几张破旧的桌子,一两个人在来回地忙活,也看不出来是掌柜的还是伙计。屋子里面有五六桌客人,俱是穷酸打扮。很显眼,这个小饭馆只有穷人或路过的落魄旅人来这,显贵官贾根本就不屑来此,怕丢份儿。
  二皮等人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啃着馒头,本来确是平安无事。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彪悍的男子领着一个柔弱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彪悍男人还一个劲儿地呵斥着身后的那女子:“妈了个巴子的,麻利点走,跟他妈没骨头似的!”那女子蓬头垢面,紧紧地跟在那男人身后,挨骂了也不吱声。全屋子的人的目光投向了他们两个人。那彪悍男子也不在意,坐在了守着窗口的桌子旁,那女子就坐在他身边。
  彪悍男人要了一碗面条、一碟咸菜和半壶地瓜烧,开始边吃边喝起来。彪悍男人吃了两口面条,示意店小二给那女子上一个馒头。那女子就双手捧着个馒头,头发乱蓬蓬地垂下,头发的遮掩下根本就看不见她在吃,只能感觉出她在吃力地啃着。
  二皮等人见了面面相觑,都感觉这个女子很是可怜。但是他们绝不会乱管闲事,因为人在江湖走,事管多了会惹麻烦。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见那女子吃着吃着,或许没拿住,一不小心馒头掉在了地上。接着,就是“啪”
  的一个大嘴巴,并传来了彪悍男子的骂声:“妈的,给你个馒头还扔了,糟践老子的钱财!”
  就在这一刻,那女子“啊”的一声惨叫,嘴咀嚼的馒头也被打了出来,半边头发瞬间飘起。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那是半张憔悴不堪的脸,似乎饱经了许多磨难。就这半边脸,让二皮震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定在了一点上。
  一旁的家旺此时也愣了一下,看见二皮出神,喃喃道:“感觉真眼熟啊……”
  “眼熟?”康德广微怔。
  “小叔儿……好像,好像那个日本女的……”家旺半张着嘴,不自信地说道。
  这时二皮缓过神来,喃喃道:“山口智子!”
  “难道真的是她?”家旺眼睛睁得奇大。
  二皮没有回答家旺,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这个女人就是山口智子了!他突然站起身子,直奔那个彪悍的男人而去,到了跟前,没等彪悍男人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二皮狠狠地一拳打得鼻子出了血。
  那彪悍男人“啊”了一声,本能地捂住鼻子,一个闪身,上去就给二皮一脚,把二皮踹到了桌子底下。接着,大骂道:“妈了个巴子的,敢下老子的黑手!”
  二皮有事,登时康德广和家旺,还有那三个半大小子都“噌”地站了起来,家旺上前扶起二皮。饭馆里的食客此时也不吃饭了,注意力都转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好戏上了。饭馆的掌柜上来劝说,被彪悍男人一个挥手扒拉到了墙根儿,就再也没敢吱声。
  那女子听见二皮的声音,撩起头发,一个没有神采的眼神映入了大众的视野。二皮和家旺都看清了,这个女子确实是那个几年前结识的日本女子山口智子!
  “家旺……玉来……”山口智子失声说道。
  二皮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山口智子也要向二皮这边奔来,两颗火热的心瞬间燃烧,像两块异极的磁石,已经没有任何阻力能抵挡他们靠近了。从当初的一个眼神,再到夜下逃跑时的相遇,一路颠簸,一路照顾,此中情愫怎堪说清。双方都没有说过对对方有好感,但是两颗心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时间的煎熬都把隐藏的感觉瞬间迸发了。这一刻,没有世人,只有你我……
  “妈的,往哪儿跑!”彪悍男人一把拽住山口智子,把她钳在臂弯里,山口智子挣扎不脱。
  二皮止住脚步,愤怒地喊道:“你放开她!”
  彪悍男子嘴角一歪,得意地冷笑道:“你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一把把她的颈椎骨拧折!来啊?”
  二皮气得“呼呼”直喘,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山口智子的命就攥在那男人手里。
  “你放开他!你旺爷给你留个全尸,或许开隆恩给你留条活路!”家旺叉着腰指着彪悍男子喝道。
  “少来这套!”彪悍男人不屑地说道,“我算看明白了,敢情你们是认识。
  本来是想把她卖到望春阁,看来没戏了。如果你们真想要这女的,那就拿来五根金条吧!我出的价可不高!”
  “爷我没钱,但是这女的我们要定了!”家旺仰着下巴说道。
  “呦呵,还和老子讨价还价,你有这个本钱吗!”彪悍男子鄙视地说道。
  此时的康德广给了二皮和家旺一个眼色,从袖口露出半个枪头,二皮和家旺立刻心领神会。康德广一直都没有说话,但是不代表他不在思考。
  “有!爷我有本钱!”家旺说道。
  “你个小子有啥本钱!”彪悍男人冷笑道。
  家旺此时有些憋不住笑,说道:“爷我的本钱就是有了个你这么大的儿子!”
  此话一出,顿时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彪悍男人被家旺言语羞辱了一番,气得额露青筋。“啪”的一声脆响,一颗子弹深深地嵌入了彪悍男人的眉心。只见彪悍男人半张着嘴,眉心的鲜血从上而下滑到鼻子尖滴落在地。
  伴随着一声枪响,大家的目光都聚向了康德广。
  康德广下黑枪杀了那个彪悍男人,一行人就遇上了麻烦。当地镇伪保安队很快就赶到了这里,所幸二皮他们已经离开了。在路上,二皮把山口智子的头发打理好,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整理好之后,山口智子已经焕然一新,不见适才落魄的形色。两个很久都没有见面的人,见了之后一定会有很多的话要说,何况此中的关系很是微妙。没有任何表白,但是彼此确实心知肚明。二皮也向康德广说明了山口智子的来历,康德广并未因其是个日本人有什么强烈的反应,只是淡然地一笑,说:“虽然人与兽在同一个圈里,但是人和兽还是要分别的。”
  当二皮已经证实脱离危险的时候,一行人放心地行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天色愈暗了,大家开始盘算到哪里歇脚。可是二皮他们从劳工营里九死一生地逃出来,兜比脸都干净,哪有钱住店呢?就在这时,家旺忽然用手指着不远处,说:“妈呀,好多灯火,看来是个镇子!咱们走吧!”
  “确是个镇子,定有温席暖床,无奈囊中羞涩啊……”康德广叹了口气说。
  二皮也是一脸的无奈,说:“唉,现在这世道,没钱没权,就得玩儿完!”
  “走吧,呵呵,你俩咋那么多磨叽嗑呢?上了镇子起码要比这树林子强啊?
  腊月天儿,嘎嘎冷,冻死人!”家旺笑道,拉着二皮和康德广就奔前面那个镇子。
  一行人来到了镇子,这个镇子不算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店铺、客栈、饭馆,满街都是。一干人路过一客栈,家旺停住了脚步,没说一句话就往里走。二皮拉住他,问:“你干啥去?”
  “住店啊!”家旺回答得很干脆。
  “住店?”二皮和康德广面面相觑,“住店得有钱啊!”
  家旺笑嘻嘻地回头拉二皮和康德广,边拽边说:“走得了,你俩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柜台前,掌柜的问他们开几间房,家旺很爽快地说:
  “两间!不用太好啊,一般就行,赶快安排吧!”
  “好嘞,一共五个大洋。”掌柜的微笑道。
  “现在是满洲国了,非得要袁大头干啥?”家旺边掏钱边说。
  “说实话,用满洲国的钱,心里不踏实啊,还是袁大头踏实。”掌柜的回道。
  “这个够吧?”只见家旺把一粒碎银子放到了柜台上。
  这一举动着实让二皮和康德广他们大为惊诧。二皮刚要张嘴问,家旺笑呵呵地一挥手跟着客栈领路的去了客房。二皮看了眼康德广,笑着摇了摇头,大伙儿也跟上了家旺。领路的小二把大伙领到了一间大屋子里,屋子里虽然简陋点儿,但是还算干净整洁。店小二安排好后,就出去了。
  “家旺,老实说,你哪儿整的钱!”二皮严肃地说。
  “这钱是咱应得的!”家旺笑了一下,瞄了一眼康德广,“让康大哥点了的那个男人的,我临走时一摸他怀里,有货啊,就顺来了,呵呵。”
  “小偷小摸……”二皮笑骂了一句。
  “家旺拿得对,他那钱我看不是啥干净钱,给咱就当救苦救难了。”康德广笑着拍着家旺的肩膀说。
  被康德广这么一说,大伙都笑了。笑声过罢,康德广建议大家休息。
  “家旺、锄头、铁蛋、麦穗和我,睡这间房。”康德广安排道。
  “那我呢?”二皮一愣,急道。
  康德广没做声,看了眼家旺。
  家旺看了眼山口智子,笑嘻嘻地说:“那还用说吗?”
  二皮会意了,急道:“可是……”
  “可是啥可是,天不早了,赶紧吧!”家旺愣往出拉二皮。二皮哪有家旺劲儿大,一转眼就被家旺拉倒了隔壁的那个屋子,山口智子羞涩地低着头,没有说一句话,也跟了去。家旺把二皮拽到屋子里,迅速把门关上,从外面插了门。
  “你们想干啥!放我出去!”二皮拍打着门,可是家旺早已回房了。二皮呆站在门口,不敢回身看山口智子。
  山口智子坐在床边,柔声说:“你别喊了,他们不会来开门。”
  “这几个人,真是的,这是干啥!”二皮歪着脑袋气愤道。
  “那日一别,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山口智子问道。
  二皮回过神来,在屋子里缓慢地踱着步子,说:“我被日本兵抓到了劳工营去下矿了,经历了九死一生,三渡无眼河险些命丧黄泉。在里面认识了很多朋友,但是有的却因我而死了,比如说‘羊杂碎’。有的帮助我逃了出来,比如康大哥。唉……”
  “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苦……”山口智子低声道。
  “都是因为那些日本人……”二皮气愤地说道,忽然反应过来山口智子也是日本人,“哦,都是因为那些日本兵!”
  “是我们日本人让你受苦了,对不起!其实,在我们国内,有很多人是不想发生这些不愉快的事情的,真的对不起!”山口智子带着愧疚的神色站起来,深深地给二皮鞠了一躬。
  “智子姑娘千万别这样……”二皮忙上前扶山口智子。
  也不知是地滑还是二皮脚底仍有残雪,就在二皮扶山口智子那一刹那,脚底一滑,身子向前倾,直接扑到了山口智子的身上。山口智子本身就站在床前,被二皮这么一扑,就被二皮压到了床上。
  就这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仿佛世间空气瞬间凝固了,四目相对,心中暗流涌动。过了好一会儿,二皮才反应过来自己失礼。忙慌张地从山口智子的身上爬起来,可是这一动作被山口智子制止了,山口智子的玉臂紧紧地挽住了二皮的脖颈,二皮被山口智子的这一举动弄得惊慌,心中狂跳,口中开始喘着粗气。
  山口智子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二皮,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神告诉二皮,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山口智子的手臂仍然紧挽着二皮的脖颈,毫不松动。凭一个男人的力气本是可以挣脱如此纤弱的女子的臂弯的,可是二皮此时感觉自己全身瘫软,只有一个地方让山口智子感知到了一个男人的力度。
  二皮羞涩得面庞一片红,他感觉趴在山口智子的身上是如此的舒服,心中告诉自己挣脱,但是已经全然没有了力气离开这温柔的港湾。就在这相持的一刻,山口智子微微地抬起脑袋,一个香唇对到了二皮的嘴唇上。这虽是一个很小的举动,但是已经全然击溃了二皮坚固的心理防线。干柴烈火,瞬间燃烧到了一起。身上所有的屏障,脑中所有的礼教,都被内心的燥热所燃尽,一种身体的本能催发二人如蛇一般缠在一起。
  山口智子面色潮红,微笑着玉臂张开抱住二皮的腰间,紧紧地。二皮沉醉在温柔乡里,如死一般地缠绵。山口智子的娇喘让二皮的每一个神经变得愈加亢奋……
  山口智子紧紧地搂着二皮的腰:“玉来,我爱你……”
  “我,我怕不能给你幸福……”二皮叹道。
  “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吃再多的苦我都愿意,玉来……”山口智子喃喃道。
  “可是……”二皮有些苦恼。
  “你是不是嫌我是个日本人?对吗?”山口智子声音有些哽咽,“我可以放弃我的国籍!”
  “不是不是,你千万别这么想。”二皮忙说,“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任务,我不是那种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人,我给不了你一个安定的家……”
  “没事,我可以等你,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山口智子说。
  “可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二皮叹道。
  “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我就等你到什么时候。”山口智子靠得二皮更近了,“因为我是你的人了,跟定你了!”
  二皮被山口智子的话打动了,一把揽过山口智子的脖子,双唇轻轻吻了下山口智子的额头,说:“我爱你,智子……”
  “智子,自那日分离,你去哪儿了?”二皮问山口智子近些年的遭遇。
  “那日我被你放进大空水缸内,我听见了非常恐怖的枪声和女人的叫喊声,后来我发现这些声音没有了,我从里面出来,看到了路上一片狼藉,还有横七竖八的尸体。我很是害怕,开始了漫无目的的行走,路上我晕倒了,被一个老妇人救了,她认我做干女儿。老妇人就孤自一人,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大概三年多。后来一个恶霸把那个老妇人害死了,那个恶霸就是康大哥杀的那个。他本来是想把我卖到望春阁的,幸运的是在那小饭馆里遇见了你,要不然,我可能就流落烟花柳巷了……”山口智子慢慢地黯然地说道。
  一个风雪之夜二皮和山口智子共度了一夜良宵。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那么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将意味着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归宿。
  第二天他们一起床,家旺见到二皮就悄声坏笑道:“小叔儿,没累着吧?”
  二皮白了他一眼,说:“睡觉还有啥可累的!”
  二皮这么不自然地一说,大家都跟着笑了,山口智子低下头脸上一片红晕。
  对于山口智子,康德广建议应该改成中国名字,这样也好称呼。康德广端详了一下山口智子,说:“看智子长得白净,就叫白茹吧!大家看如何?”
  “不错,这名儿好,好听!”家旺笑道。
  二皮也是微笑表示赞同,然后目光投向山口智子,轻轻地说道:“白茹……”
  山口智子微笑着点点头,说:“哎,玉来……”
第45章 归途(1)
  这一行人似乎已经走出了劳工营的阴影,一路上欢声笑语。大概走了两天,二皮一行人走到一片树林时,突然前面蹿出几个当兵模样的人来,个个手持步枪,把二皮他门围了起来。
  “你们是干啥的!”其中一个瘦脸兵抬枪喝问道。
  “我们还想问你们想干啥呢!我们走我们的路,碍着你啥事儿了?你们凭啥挡我们的道?”家旺叉着腰说道。
  “这里是军事重地,若是路人最好绕道而行!”瘦脸兵警觉地说道。
  “军事重地?你们是哪个队伍的?不会是给小鬼子当炮灰的伪军吧?”家旺颇为不服。
  “少废话!赶紧走!再不走,开枪了啊!”瘦脸兵再次警告道。
  康德广始终眯缝着眼睛,这才缓缓张开,问道:“兵兄弟,别紧张,我们都是闯关东的过路人,没有恶意。看样子你们是当兵的,不知道是东北军哪个队伍的?”
  “说出来也无妨,我们是东北自卫军第三团一营的!”瘦脸兵回应道,“好了,该走了吧?”
  “哦,呵呵,真是想着娘家人,就遇上小姨子了!”康德广顿欣喜地笑道。
  那瘦脸兵一怔,微怒道:“啥娘家人,小姨子的,别说没用的!赶紧走,要不然开枪了啊!”
  “呦呵,倒有点儿当兵的样儿!”康德广笑道,“你们团长是不是叫王克义,外号王愣子?”
  “是,你认识我们团长?”瘦脸兵一脸惊愕,“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们团长是王愣子就行!哈哈。”康德广笑道。
  二皮和家旺面面相觑,感觉康德广人际关系真行,处处是朋友,敬佩之意又增加了几分。
  “你们王团长在吗?快领我去!”康德广示意瘦脸兵带路。
  瘦脸兵迟疑了一下,家旺见状急道:“寻思啥呀,赶紧带路啊,要是你们长官怪罪下来,你们这脑袋呀,都得土豆子搬家!”
  几个兵面面相觑,互看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一丝丝的忧虑和惊恐。最后,那个瘦脸兵嘴一歪,说:“走!老实点儿!”
  几个兵谨慎地手持着枪,看着二皮等人,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小木屋子旁。
  瘦脸兵示意几个兵持枪看住二皮等人,别让他们乱走动。那瘦脸兵推门进了木屋,不一会儿,只见王团长推门而出,抬眼和康德广四目相对。微微一怔,而后顿时笑逐颜开,大步向康德广奔来,喜道:“哎呀,这不是康组长嘛!”
  人生四喜之一:他乡遇故知!
  “老王!”康德广见到旧友喜不自禁。
  “十年没见啦!”王团长紧紧握住康德广的手,感慨道。
  “呵呵,十年没见,都混上团长啦!”康德广也笑呵呵地说。
  “见笑了!”王团长看了眼二皮等人,“别在外边站着了,快里面请!”
  王团长把二皮等人领进了小木屋子,屋子里有个小火盆,一时间屋子里挤满了人。康德广他们刚一进屋,在床上躺着的孙彦青探起脑袋,望了一眼。
  “彦青啊,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康组长!”王团长向孙彦青引荐了康德广。
  孙彦青忙起身,说:“见过康组长!”
  “彦青啊,你身上有伤,就别起来了。”王团长说道。
  “团长,我没事儿,不就是没了一只眼吗?离胳膊腿儿还老远呢,不碍不碍。”孙彦青撩起被子缓缓站起来向康德广握手。
  握手间,康德广头转向王团长,问道:“咋称呼?”
  “哦,我叫孙彦青,三团一营营长。你就叫我彦青吧!”孙彦青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好,彦青!”康德广点头道,然后示意孙彦青坐到床上休息。
  “不用不用,我好了,就这站着,呵呵。”孙彦青憨笑道。
  就在这时,“吱”的一声,小屋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着军服的壮汉,向王军长打了个立正,道:“团长,听说来客了?”
  “嗯,来了个老朋友。”王团长向这个壮汉引荐康德广,“这位就是我曾提过的康组长!”
  康德广侧首向那壮汉点点头,那壮汉微笑道:“你好,康组长,总听我们团长提起你!”
  二皮此时的眉头紧锁,感觉这个人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他对视了一眼家旺,家旺看出了二皮的疑惑。家旺和二皮也侧头向门口看去,不禁大吃一惊,失声道:“双铁子……”
  那壮汉也是一惊,也转头看去,骤然惊喜道:“玉来!家旺!”
  原来这个壮汉就是双铁子,现在是王团长的警卫员。
  二皮和家旺大步走上前去,双铁子和家旺、二皮一一握手,欢喜之色溢于言表。三人嘘寒问暖了一番,周围的几个人都俱欣喜和莫名。
  “铁子,你们认识啊?”王团长讶然问道。
  “嗯,还记得我说过的两个小英雄吗?就是他俩!”双铁子介绍道,“这个瘦的是玉来,这个胖点儿的是家旺!”
  “哦,呵呵。真是巧啊!”王团长笑道,“老康,你说是吧?”
  “嗯,巧!这就是天意!”康德广点头道。
  “你好,王团长!”二皮和家旺纷纷和王团长问了好。
  “哎呀,大家也别站着了,看来今天要热闹一番啦,我让炊事班准备几个小菜,大家乐和乐和!”王团长说着就转告门外的守卫通知炊事班。
  不一会儿,炊事班通知王团长去不远的一间大点儿的木房子里吃饭,一行人来到这间大木房里,围了大桌子一圈,一个挨一个。桌子旁边放着一个大火盆,火盆里还燃着红彤彤的炭火。桌子上摆着六个菜,两个荤的,兔子和山鸡。
  四个素的,不知是啥东西,反正是山上现挖的野菜。七拼八凑,成了一桌席。
  别埋怨这饭菜不好,这年月,这条件,已是奢侈了。
  “好友前来,怎能没有美酒相陪呢?今天我就破戒了啊!呵呵。”王团长从桌子下拿出一坛酒来,除了锄头、铁蛋和麦穗外,其余人小碗内都斟满了酒。
  酒未端起,王团长先说了几句酒前嗑:“今天是个好日子啊,该庆贺庆贺。
  我和德广在1926年就一起在少帅的队伍里共事了,后来德广被少帅安排去寻找龙脉,也就失去了联系。‘九一八’以后,少帅奉老蒋之命撤走关内,我就跟着李杜军长南征北战,直到现在。哎呀,今天看到德广,真是心中分外高兴啊!”
  “呵呵,我也是。想想这些年,成绩微薄,龙脉还没有眉目,有些愧对少帅赋予的使命啊。”康德广叹道,随后朝向二皮和家旺,“实在没想到,我这两位小老弟还和老王你的警卫员是旧交啊!咋说来着,叫双喜临门,呵呵。”
  “呵呵,好,就为这双喜临门,大家伙走一个!”王团长说着举起酒碗,还补充一句,“今天虽然破了酒戒,但是适可而止,谁也不要贪杯误事啊。”
  “对,老王说得对,别因为酒误了团队的大事儿。来!”康德广抬碗说道。
  “干!”众人俱抬碗,而后一齐一饮而尽。饮罢都碗底朝下,以示碗内未留残酒。
  “哈哈,好!”王团长用手抿了一下嘴,“没想到德广你酒量见长啊,记得你以前喝酒没这么冲啊,呵呵。”
  “就知道有一天得见着你,所以啊提前练练酒量,呵呵。”康德广笑着回应,然后视线转向二皮,“玉来啊,敬王团长一碗。”
  二皮会意,给王团长斟满,起身抬碗道:“王团长,我石玉来不会说啥,总之,见到你真是幸会,呵呵。我敬你一碗!”
  “嗯嗯,好,来!”王团长也起身抬碗,二人撞碗之后一饮而尽,接着也是碗底朝上。
  饮罢坐下,王团长微笑道:“玉来小兄弟,是哪里人啊?”
  “哦,就是本省绥化的。”玉来也是微笑应道。
  “哦,呵呵。”王团长笑着面向孙彦青,“彦青啊,和你是老乡啊。”
  孙彦青浓眉一挑,问道:“玉来小兄弟,绥化哪儿的?”
  “绥海县的。”
  “绥海县哪儿个村?”
  “东河岔。”二皮问道,“孙大哥,你呢?”
  “我是绥海县里的,呵呵。”孙彦青有些兴奋,“哎呀,真是老乡啊,哈哈!”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就算没到眼泪汪汪的程度,也比适才近了好几分。孙彦青并没有提及自己当年是绥海县的保安队长一事,因为他感觉那个保安队长并不能给他带来面子上的光彩,反而提及了会狠狠地碰触他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他失败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谈过往事,叙了家常。或喜或悲,感慨颇多。
  几个人已经喝完了一坛酒,坛子不算大,足有二斤多。菜虽粗陋,但是也盘盘见底。此时喝得二皮头有些晕,家旺干脆趴在桌子上两眼发直,处于迷离状态。
  孙彦青舌头喝得有些发硬,也不管王团长叫团长了,干脆直接称呼王大哥。最清醒的还是王团长和康德广。这两个老家伙,真是酒量不凡,一人足足喝了半斤多,只是面色微红,其他言行方面都很正常。锄头、铁蛋和麦穗三个半大小子一人就喝了一小碗,可是俱不胜酒力,眼神中就可看出思绪微微混沌了。
  “行啊,德广,半斤酒,咋地不咋的。”王团长抿着嘴笑道。
  “老王,你这是捧杀我啊,呵呵,谁不知道你王愣子在东北军里是有名的酒坛子啊。”康德广也是笑道,“少帅当初说你啥来着?说你喝完三斤抚顺白闻你身上都不带有酒味儿的!”
  “呵呵,哎呀,现在不行啦,年龄大了,身子不担酒啦。”王团长笑着摇摇头,“这不,被你这个酒界中的后起之秀撵上了!哈哈。”
  在座的俱哈哈大笑,孙彦青微醉笑道:“人家王大哥最起码名儿出去啦,呵呵。”
  大家说笑了一会儿,康德广顿了顿,对王团长正色道:“老王啊,咱们说也说了,笑也笑了,我还有一件正事儿。”
  “德广,说,啥事儿啊?”王团长探头问道。
  康德广看了看那三个半大小子,说:“这三个小子想当兵,我本来就想找李杜军长的,没想到碰上你了,正好,老王啊,你看着办吧,呵呵。”
  王团长瞄了下对面的三个半大小子,康德广一把拉起麦穗、铁蛋和锄头,说:“还不站起来叫团长!”
  三个半大小子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团长!”
  王团长笑呵呵说道:“哎呀,这三个小子啊,好!最近正好缺少兵力,那就进来吧,就到彦青的营部吧!”
  “还不谢谢你们团长!呵呵,几个小子!”康德广笑着示意三个半大小子给王团长致谢。
  谢罢,王团长拍了一下微微醉态的孙彦青,说:“彦青啊,那三个小子你安排一下吧!新兵蛋子,好好给我撸出来,别越整越熊啊!”
  “放心吧王大哥,我孙彦青手底下能有弱兵吗?”孙彦青醉眼迷离地拍着胸脯说,“这三个半大小子我非得给撸出来不可,保准儿个个都是带兵的料儿!”
  饭后,二皮等人被王团长安排了住处。孙彦青呼呼大睡,木头房子里老远都能听见如雷的鼾声。今夜守卫的兵格外地严,王团长深知今夜的戒备至关重要,布置了比平常多出一倍的警备力量。山口智子被安排到了一间木屋的一角,二皮和其他几个人在同一间屋子的另一角,中间有个隔层。屋子里面,二皮、家旺和康德广闲聊着,还没有睡。山口智子已经在隔壁熟睡了,偶尔能听见翻身的声音。
  平静的一晚很快就过去了,康德广等人准备要和王团长等人告别了。王团长依依不舍,在小山冈上,王团长握住康德广的手说:“德广啊,这一别不知又多少年才能再相见,真是有些不舍啊!”
  康德广也是紧紧地握着王团长的手,说:“老王,你也知道我有重任在身,何尝不想和老友多聚几日。我和小组走散了,我必须得找到我的队友们,然后在关东军之前尽快找到龙脉地宫啊。他日咱哥俩儿若是有缘,定当干它几大碗,以叙畅快!”
  王团长此时给双铁子了一个眼色,双铁子会意从腰间拿出一个钱袋子来直接塞到了家旺的手心。家旺一愣,刚要说话,王团长开口道:“这是我的一点薄意,时逢乱世,一路艰辛,留着路上用吧!”
  “老王,你这是干啥!我们可不能要你的东西!你们队伍也是困难,正需要钱的节骨眼儿上,快拿回去!”康德广对着家旺说道,“家旺啊,赶紧点儿,把钱还给王团长!”
  家旺顿了一下,正高兴路上有盘缠用了,谁知康德广竟让他还回去,一百个不情愿。家旺看了眼二皮,二皮微微地点点头,意思也是告诉他还给王团长。
  家旺暗叹了口气,上前把钱袋子一把塞进王团长手心,嘟囔着说:“你这钱烫手,我们要不了。”
  “呵呵,家旺小兄弟真会说笑话,哎呀。”王团长上前,拍着康德广的肩膀,微笑了一下,叹道,“德广啊,这是哥哥的一点儿意思,你无论如何得收下。你要是不收下,哥哥我这仗都打不好。”说着,把钱袋子又硬塞到了康德广的手心里。
  康德广一见王团长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迟疑了一下,说:“老王啊,行,我收下……”
  “呵呵,这就对了嘛!”王团长笑道。
  “不过……”康德广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收了哥哥的钱,他日定当双倍奉还!”
  “得,少跟我扯这个,我不乐意听!”王团长嘴一瘪,眉宇间闪过一丝惆怅,“好了,德广。我也不远送了,就此别过吧!一路上小心!”
  “嗯,后会有期啊!”康德广和王团长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等到完成了任务,把小鬼子赶出了东北,咱一定得好好喝喝!”
  “哈哈,一定一定!那还跑了你了?”王团长朗声笑道。
  此时双铁子也依依不舍地对着二皮和家旺说道:“玉来,家旺,你们一路小心啊!等你们跟着康组长完成了任务,打完了小鬼子,咱就回我那无名山!”
  “哈哈,嗯,双大哥,到时候一切都听你的!”二皮笑道。
  家旺上前一步,腰板一挺,道:“双大哥,到时候别太抠啊,哈哈!”
  “你个家旺啊,哈哈。”双铁子笑道。
  “小老乡,康组长,一路小心!”孙彦青说了辞别的最后一句话。
  康德广、二皮等人又重新踏上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他们的目的地是绥海县。
  过了巴彦,离绥化就不远了。走了几日,四人来到绥化城。
  绥化市,原名北团林子,位于松嫩平原的呼兰河流域。东西宽305公里,南北长308公里,其地域轮廓犹如在松花江、嫩江汇合的江段上跃向小兴安岭西麓的一条鲤鱼,其头朝东北,尾在西南,斜卧在塞北的松嫩平原上。
  时值1935年底,现在的绥化市归入了滨江省内。
  这年伪满洲国重新划分了行政区域,分为十四个省和两个特别市:安东省,奉天省,锦州省,吉林省,热河省,间岛省,黑河省,三江省,龙江省,滨江省,兴安东省,兴安西省,兴安南省,兴安北省,新京(长春)特别市,哈尔滨特别市。
  正当近年时节,大街上商贩叫卖声嘈杂,卖鞋,卖菜,卖肉,卖针头线脑,卖马匹的,这些商贩连同路上的行人买主把一条街堵得严严实实。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家旺可是乐坏了,东看看,西望望。家旺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做个鬼脸,惹得康德广、二皮和山口智子大笑。二皮多次笑骂家旺,真没正形。
  “快到家啦!”二皮禁不住欣喜地说出口来。
  “看把你乐的,呵呵。”康德广先是笑了一下,随即惆怅道,“哎呀,我啥时候能有个家啊!”
  其他三人被康德广的这一句话震撼了,二皮问道:“康大哥,你没有家吗?
  那你父母都在哪儿?”
  康德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我自小就没有父母,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父母啥样儿,我是一个算命的瞎子养大的,我管他叫葫芦叔。在我十五岁那年,葫芦叔告诉我我已经到了自己可以谋生的年龄了,就这样葫芦叔丢下我走了。”
  “那葫芦叔现在在哪儿?”家旺睁大眼睛问道。
  “不知道……”康德广微微摇头,明显可以看出康德广神情有些黯然。
  “这兵荒马乱的,可能进关里避难去了。”二皮说道。
  “不可能去关里。如果他还在世的话,一定还在东北。因为他始终对我说一句话,至死不离关东半寸之土。”康德广说,“开始我不理解葫芦叔为啥离开我,现在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葫芦叔是要磨炼康大哥你啊……”二皮也是理解地说道。
  “哎,玉来,还有多长时间到你家?”康德广转了话题。
  “要是走的话,还得两三天。”二皮说道。
  “玉来啊,要不咱雇一辆马车吧!”康德广觉得一路上行动不方便,最主要山口智子走路慢,大家不得不迁就于她。
  没等其他人开口,家旺便兴奋地说道:“我觉得康大哥说得对,是该雇一辆马车。咱不是有王团长给咱们的银子吗?”
  当即,四人来到马市上找了一个马车夫,定好了价钱,说明了要去的地点。
  四人一个一个地上了车里,但听马车夫狠狠地在半空打了个鞭响。
  “大伙都坐稳喽,这就开蹽了!”马车夫抽了一下马身,大喝道,“驾!”
  好一匹枣红马,后蹄一蹬,向白雪茫茫的远方奔去。
第46章 归途(2)
  二皮等四人一路坐车向北狂奔,沿途一路无边的平原,偶尔能看见一排排的白杨白桦。沿途中,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雪花徐徐飘落,马车上逐渐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绒衣。
  绥化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二皮等人乘车行了许久,忽然赶车的马车夫猛嗑了一阵,说道:“到四方台了!前面就是公主坟!咱得绕过去!”
  “公主坟?”家旺自语了一句,然后转头问二皮,“这是哪个公主的坟?”
  “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个公主的,但是我倒是听说过,听说这个公主坟很邪的。”二皮回应道。
  “你知道吗?”家旺来了好奇心,转头又去问康德广。
  康德广说:“听说是金兀术的九妹的,其他就不知道了。”
  家旺显得很失望,撩开车帘子,朝马车夫问道:“喂,老头儿,这公主坟是咋回事儿啊?干啥非得要绕过去呢?反正也是个死人墓,有啥怕的,从边上过去不就得了!”
  “年轻人,看来你是不知道哇,这公主坟可了不得,邪得很。”马车夫清了清嗓子,开始详细地为家旺说起这个公主坟的事,“这个公主坟是金朝金兀术九妹美妮公主的坟。知道这地方为啥叫四方台吗?”
  “为啥?”家旺饶有兴致地问道。
  “因为这四方台就是金兀术的点将台,所以叫四方台。传说当年这点将台修得十分气派,经历了各朝各代,这点将台没个模样了,只能大概看出个轮廓。”
  马车夫点了一袋烟,吧嗒了几下,继续说道,“这点将台倒没啥,说来这公主坟就邪性了。传说这公主坟谁动谁死,没有一个能跑掉的。”
  “有这么邪吗……”康德广有些不信。
  “还不信?呵呵,不信那就去试试把公主坟掘了。”马车夫摇摇头道,“世间邪门儿的事儿多了。”
  “接着说,老头儿。”家旺兴趣十足,催促道。
  “看见那边的铁路了吗?”马车夫指向远方黑黑的铁轨说,“那条铁路是日本人刚修的,日本人修这条铁路的时候都绕过去了。开始的时候没当回事儿,施工当天,晚上刨坟的人就都死了。你说邪性不?日本人怕了,只能绕过去了。
  公主坟常年雄鹰盘旋,有的人还看见过那坟上冒红光呢。”
  “这个坟被人施了诅咒……”二皮淡淡地说道。
  “诅咒?”康德广有些无神论的态度,“鬼神之说……”
  “就是诅咒!四方台,流传着一种习俗,将红丝带绑在四方台的老榆树上,据说可以得到幸福平安。人们希望这些红丝带能驱散公主坟上的邪气。没有人能解除公主坟的诅咒,这是个死咒啊!”马车夫长长地叹了口气,高高地扬起马鞭子,“还是离这个坟远点儿吧,驾!”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路程,过了几个日本兵的岗哨,在腊月二十三那天的早上终于赶回了绥海县东河岔村的石家大门口。
  石老汉家的老宅子依然伫立在风雪之中,二皮仿佛从中看见了幼时石老汉领着自己在门前玩时的情景,二皮的眼角湿润了。二皮忽然感觉他从未离开过家,因为他的心一直都在这里,从没动过。二皮使劲儿地眨巴几下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不想自己的父母看见哭泣的自己。
  当二皮的神情停顿在那好一会儿的时候,突然之间二皮像疯了一样奔跑到大门前,用力地敲打着,嘶喊着:“爹!娘!我回来了,开门啊!我是玉来!”
  站在一旁的家旺、康德广和白茹(山口智子,下文均称其为白茹)看着二皮的举动,不禁都感觉心里面酸酸的不是滋味。然后互相看了一眼,神情被二皮感染得都有点忧郁。
  石家宅子里面石大娘正在为二皮做棉袄,眼瞅着就要完成了。此时经历了丧夫失子之痛的石大娘较以前面容憔悴,头发白了很多,特别是从她那迷离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微微有一丝恍惚。
  忽然,她好像听见了二皮的喊声,失声道:“玉来,是玉来的声音,玉来回来了!”石大娘慌忙撇下手中的针线光着脚丫子就往出跑。
  石大娘跑到院子正好和麻小六撞个正着。看麻小六的神情,似乎他也听到了有人在叫门。麻小六低头一看石大娘没穿鞋,急道:“老夫人啊,您这是干啥啊,咋不穿鞋呢?”
  石大娘没有理会麻小六的话,径直朝大门奔去。麻小六忙跟了上去,并且喊着崔婶给石大娘找鞋。二皮一遍一遍地喊着,两个在院子里的人都听得很清楚,麻小六惊讶道:“好像是玉来少爷!”
  别看石大娘岁数大了,但她是第一个赶到大门前的人,一把抽出门闩,大门缓缓地开了……
  就在大门缓缓开的那一刹那,母子俩的眼睛碰触的那一刻,石大娘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充满着浓厚感情的双目注视着自己。石大娘轻轻说了一句:
  “是玉来吗……”
  二皮望着眼前的这个老夫人,脸上挂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如沟壑般的皱纹,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思亲的情感堤坝瞬间崩毁,思念的洪水喷涌而出。“扑通”一声,二皮弯下双膝,死死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石大娘的面前,哽咽道:“儿子不孝,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回来!儿子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父亲母亲,应该受罚!”
  石大娘明白了,眼前的这个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儿子石玉来。石大娘捂着自己的嘴巴,脸上悲伤至极,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上前忙拉起二皮,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好儿子,咱到家了,到家就好,到家就好啊!快起来,咱回屋,回屋啊!”
  “少爷……”麻小六看着此情此景,眼睛也湿润了,“咱回屋吧……”
  二皮向麻小六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回身介绍康德广、家旺和白茹。二皮对石大娘说:“这是我的三个好朋友,一路认识的。”
  康德广等三人也向石大娘问了好,石大娘忙道:“快,屋里坐,在外面站着哪是待客之道啊。”
  二皮领着康德广三人和石大娘、麻小六一起进了正屋,麻小六从炉子上取下一壶烧得滚开的水给他们泡了一壶热茶,并且一人倒了一茶碗。纷纷就座以后,几个人小聊了一会儿,气氛没有在大门前那么令人感伤了。
  二皮给石大娘做了一一介绍,尤其提到家旺的时候,石大娘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胖乎乎的家旺,问道:“这是谭客卿的孙子?哎哟,都这么大了啊,长得可不像老谭瘦了吧唧的,这小孙子胖乎乎的,招人稀罕!你家人现在可好?”
  石大娘不小心说到了家旺的痛处,家旺心中一酸,还没有回答,二皮忙说道:“家旺的爷爷和父亲不知道哪里去了,都是我俩惹了祸……”
  “你俩惹的祸?”石大娘一怔。
  “娘,说来话长,改天我再和您说吧。”二皮说道。
  石大娘目光又向家旺的旁边挪了一下,正好看到的是白茹。石大娘眨巴眨巴眼睛,说:“这闺女长得真俊啊,有人家了吗?”
  白茹被石大娘问得面红耳赤,尴尬地说道:“没,还没呢……”
  “哦,还没呢,到年龄了是应该找一个了。女人嘛,总要找个男人,有个依靠的。”石大娘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丫头,用不用大娘给你介绍一个,大娘我啊就爱说媒,搭桥牵线的。”
  二皮在一旁只是偷笑,也不帮白茹招架一下自己的母亲。白茹偷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说:“行啊,大娘,那您就给我介绍一个吧!反正我也正想找个好人家呢。”白茹明显是在气二皮。
  石大娘顿时露出了笑容,说:“哎呀,我们村子里还真有这么一个好小伙子,虽然长得不是很俊朗,但是人机灵,家里条件也可以,如果你有意啊,我有时间就给你说说。”
  二皮听自己的母亲这么对白茹一说,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自己的母亲真的会给白茹介绍一个村中的对象,此时母亲又不了解自己和白茹的关系。二皮焦急地坐在炕沿上,不断地搓着手掌,直直地盯着看白茹如何回答。
  白茹也从二皮异常的神情看出了其紧张的状态,心中暗自偷乐。既然要气气他,那就气到底。白茹转了转眼珠,露出甜美的微笑,说:“大娘啊,这事儿我同意,那您啥时候领我去看看呗,要是我相中了啊,我过完年就嫁给他!”
  白茹说完这话还故意看了眼二皮。
  石大娘听了白茹的话,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说:“好好,我就稀罕你这样的丫头,大娘说不准一会儿就给你说媒去呢,呵呵。”
  “呵呵,大娘比我还着急呢。”白茹樱桃小嘴微微一弯,“那男方姓啥,叫啥名?”
  石大娘故作严肃,顿了顿,缓缓说道:“他的名字叫——石玉来!”
  石玉来?!当石大娘把石玉来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而后家旺和康德广不禁狂笑不已。
  白茹看了一眼二皮,登时脸“刷”一下就红彤彤的了,羞煞道:“谁嫁给他啊!”
  二皮也是满脸的不好意思,忙说:“娘,您说什么呢啊?”
  “白姑娘啊,我儿子不好吗?”石大娘有些失望地问道。
  “哎呀,大娘,你儿子是坏蛋!”白茹羞答答地半扭着脸说道。
  “呵呵,你以为我老了眼神不中用了,我老太婆心里明白着呢,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呵呵。”石大娘眯缝着眼睛微笑道,笑得是那么地慈祥。
  忽然二皮突然感觉屋子里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石老汉——自己的父亲。二皮疑惑地冲石大娘问道:“娘,我爹呢?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了,咋没看见我爹呢?”
第47章 归途(3)
  一提起石老汉,石大娘的泪水就肆虐地放任开来,止不住地往下流。二皮一见母亲哭成这样,心中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道:“娘,您哭啥啊?
  告诉我,我爹干啥去了?他去哪儿了啊?”
  石大娘只是哭,没有回答二皮的话。这时麻小六从外屋走了进来,他听见了二皮母子之间的谈话,麻小六泪眼婆娑地说:“老爷他,他走了……”
  二皮愣了一下,心中有一种非常恐惧的感觉,忙问:“走了?是啥意思?
  小六!快告诉我!”可想而知,二皮和石老汉之间的父子感情有多深,二皮是个聪明人,他自然能领悟到走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敢相信,也不允许自己去相信。
  “老爷他去世了……”麻小六抽泣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二皮听,二皮听罢脸色骤变,“扑通”一下歪在了椅子上,这个噩耗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石大娘仍旧在悲伤之中没有缓过来,康德广、家旺和白茹也黯然神伤,对二皮失去父亲而深深地惋惜和同情。
  “节哀顺变吧,玉来……”康德广劝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挺住啊,小叔儿!”家旺在一旁为二皮打气。
  白茹没有说话,只是在抹眼泪,他看见二皮伤心,自己也是满怀伤感,不禁潸然泪下。
  “我爹的墓地在哪?我现在就去!”二皮猛地站起身来,目光透过窗子射向远方银白色的苍茫原野。
  “在六营子的松花江边上……”石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正好今天是你爹的周年。”
  麻小六驱赶着马车,乘着二皮、石大娘、家旺、白茹和康德广五人快马加鞭一路直奔松花江畔。这些人赶到松花江畔的时候,已经辰时了,再晚一会儿都不跟趟了。在东北有个习惯,如果去上坟,必须在午时之前去,因为上午的阳气重一些。
  麻小六把马车拴好,领着一干人穿过一片柳树林,映入大家眼前的是宽阔的结冰的江面。在东北,寒冬腊月的天气干冷,几乎见不到一点儿风。几个人踏着脚下的积雪,“嘎吱嘎吱”地向江面方向行去。
  行不多会儿,麻小六用手一指,说:“看,那就是老爷的墓地了。”
  二皮猛地抬眼望去,不假思索地奔向麻小六所指的方向,其余人紧随其后。
  没几步,二皮便来到了石老汉的坟前。石老汉的坟修得很不错,大花岗岩刻的墓碑。和周围厚厚的积雪相比较,石老汉的坟墓附近没有一丝雪迹。这是因为麻小六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给墓地清扫一下,所以相比四周显得格外地干净。
  二皮来到坟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嘴角微微颤抖,泪水像泄闸的洪水一般顺着两腮奔流而下。其他人紧随其后也赶到了,石大娘心疼儿子,拽着二皮的衣服要拉起他,可是二皮始终没有起来的意思。
  “玉来啊,起来吧,你爹看到你这样跪着,一定会不乐呵的。”石大娘劝二皮站起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我爹是因为找我才病逝在沈阳的,我有罪!我对不起我爹!娘,您就让我这么一直跪着把,跪着我心里能好受些!”二皮悲痛欲绝地说道。
  “好好,你跪着,娘知道你心里难受。”石大娘惆怅道,“你知道你爹为啥要葬在这松花江边上?你爹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在这聚仙桥(是松花江流经六营子处县里修建的大木桥)看到你回家的身影。你爹生前惦记你,人走了还在惦记着你。你爹有这松花江伴着,也应该不寂寞了。”
  二皮的泪水肆意奔流着,心中懊悔不已,没有能看到父亲最后一面。
  “老爷啊,你也可以放心了,咱们的玉来回来了,回来看你来了,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吗?今天是你的周年,玉来来祭拜你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啊?”
  石大娘从麻小六的手中接过三根香递给二皮,“玉来,给你爹上炷香吧……”
  “嗯。”二皮接过母亲手中的香,拿洋火点着缓缓地站在了墓碑前,“儿子给你上香了……”言罢,使劲儿地磕了三个响头。
  祭拜过石老汉之后,几个人又乘车向石老汉家返回。正当麻小六赶着马车行驶在大路上的时候,忽然前方跑来一帮人马。麻小六放缓马速,轻声对车内的人说:“县保安大队这群狗腿子……”
  眼瞅着保安大队的人马奔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黄呢子大衣的男子,一旁的保安兵大喊道:“快让开!他娘的找死啊!”
  二皮撩开车帘子,向外看了看,正好和那个身着黄呢子大衣的男子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了几秒,保安队的人马便奔驰而过,扬起了大片的沙尘。
  二皮的手仍撩着帘子,眼睛呆滞,出了神。二皮感觉那人特别地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了。白茹拍了二皮一下,说:“玉来,你怎么了?”
  二皮缓过神来,喃喃道:“那个人我感觉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少爷,你咋会见过他呢,你很小的时候就被送走了。就算那年搜村,你也……”说到这里,麻小六突然感觉说得不对劲儿,便戛然止住了说话。
  “搜村?什么搜村?”二皮迷惑地问道。
  “咳咳……”
  这时传来了石大娘的咳嗽声,麻小六知道这是石大娘在暗示自己什么,所以赶紧敷衍道:“没有,我瞎说的,呵呵。”
  “那个人叫啥名?”二皮问道。
  “哦,叫李凤暄,是现在的保安大队队长。”麻小六又放低声音说,“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不是啥好东西!”
  二皮一干人回到了石家宅子,小年的中午,崔婶给大家包了羊肉馅的饺子,大家伙吃得特别地香。一晃就到了过年了,大年三十这天,麻小六领着二皮去县里溜达。康德广和家旺还有白茹留在石家熬糨子,贴春联,忙着准备过年的一些东西。
  二皮和麻小六坐着马车来到了县城,县城的大街上甚是热闹,道路两旁摆摊卖货的扯着嗓子叫卖着,行人络绎不绝。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了过年的气氛。二皮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来到集市了,尤其是家乡。二皮下了马车,麻小六引着马车,二人缓缓地走在人群之中。
  也不知道是路滑,还是人太多,二皮脚底忽然一空,身子一歪,骤然向右侧倾去。说来也巧,身子正好压到了一个老人。那老人身子失去平衡,被二皮压倒在地。麻小六忙上前去拉二皮,二皮站起来也拉起那老人。那老人看上去不是很老,但是头发已经花白了。老人抬头看了眼二皮,忽然眼神中透出异样的光彩。
  “对不住大爷,路太滑,没站稳。您没事儿吧?”二皮不好意思地关切地问道。
  那老人的眼睛一直盯着二皮看,这让二皮很是莫名和不自在。
  “大爷,您看啥呢?”二皮问道。
  “你叫啥名?”那老人终于开口了,但是却在问二皮的名字。
  “我叫石玉来,您没事儿吧?”二皮说道。
  “太像了,太像了,可惜不是啊。唉……”那老人很失落地摇摇头,吸了口手中的烟锅子,缓缓地走了,“我没事儿,没事儿……”
  这个转瞬消失在人群中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熟知的二皮的生身父亲老烟袋李茂生。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当你们读到这里时有何感想呢?你们是不是和我一样感到非常地遗憾呢?一个失去儿子很久的老人在多年以后与自己的亲生儿子碰面的时候,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相认,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揪心的事情啊!从老烟袋对二皮的话语中我们不难听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相信二皮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总相信二皮有一天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二皮失忆了,他不知自己的父亲就是适才与自己对话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二皮会有一天和老烟袋相认吗?情节展开到这里,二皮的故事仍在继续。
  话休絮烦。1935年的大年夜,是二皮长这么大过得最幸福的一次。石家的大院子里彩灯高挂,照得院子红彤彤的一片,异常地喜庆和美丽。在屋子的炕上,石大娘盘腿坐在炕头上,康德广和家旺坐在石大娘的边上,嗑着毛嗑(东北对葵花籽的俗称),聊着天。屋外面,二皮踩在梯子上面,正趴在房檐子掏着鸟窝。白茹站在梯子旁,关切地叮嘱二皮一定要小心。每当二皮掏出几只家雀的时候,白茹都会兴奋地欢呼。两个人脸上都会共同洋溢出幸福的喜悦来。
  转眼已经到半夜了,石大娘领着二皮到院子里发纸。摆个香案,上面摆了些猪肉和冻梨,一个小香炉上插着三根香。二皮在院子各处烧了几堆冥纸后,石大娘领二皮在香案前磕三个头。发完纸,一帮人开始煮饺子了。当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的时候,二皮出去放鞭,回来准备吃饺子。
  地上的一张大八仙桌坐满了人,包括下人麻小六、崔婶和周长明。石大娘看了一圈在座的人,满面笑容地说:“今天人聚得可真全啊,多少年没这样了!
  高兴,真是高兴啊。”
  “就缺少我爹……”二皮叹道。
  “是啊,这就是命!”石大娘随后嘱咐崔婶,“再拿一副碗筷来,给老爷的……”
  崔婶拿过一双碗筷放到二皮的身边。
  “今天的饺子里面包了两个硬币,看谁有福气能吃到啊,呵呵。”石大娘笑道。
  石大娘的话说完,大家伙开始吃饺子。家旺吃得最多,但是始终没有见到硬币的踪影。二皮也没有吃到。只有康德广和白茹吃到了。石大娘直夸他俩有财运,明年一定能发大财。
第48章 石井部队(1)
  人都说,年好过,日难熬,一点儿不假。一转眼,这个年已经过去了,一晃已经到了初六。由于康德广还有重任在身,所以准备离开石家。二皮曾答应过康德广,要参加康德广的寻宝小组,他并没有忘记。当石大娘听说二皮要离开家的时候,泪眼蒙眬地说道:“玉来啊,你就不能在娘身边陪陪娘吗?娘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你在家只待那么几天就要走,娘真是舍不得啊……”
  “娘,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我也想待在您的身旁,安安心心地伺候您。可是,儿子现在要去做一件大事。等办完了事,儿子就哪儿都不去了,就守在您的身边,天天给您捶背按肩。”二皮心里也十分难受,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石大娘寻思了稍一会儿,似乎是想开了,叹道:“好吧,好吧。你们都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干,我不拦着你了。娘这几年也不寂寞,家里不是还有崔婶和小六他们吗?呵呵,你就放心地走吧。不过,等你把你那大事儿办完,可一定要回来多陪陪娘。”
  “嗯,放心吧娘,我一定会的。”二皮强忍着眼泪,点头应允道。
  临行的时候,石大娘手扶着大铁门,望着二皮他们逐渐走远,直到消失在一个高岗的那边,看不见他们的踪影。白茹扶着石大娘,踮起脚尖恋恋不舍地向二皮挥手。此次随康德广一路的除了二皮外,还有家旺。至于白茹,就留在了石家。开始白茹是不情愿离开二皮留在石家的,被二皮一顿好说歹说,才留在了石大娘身边。白茹跟着二皮只会给二皮增加负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二皮悄悄对她说,办完事要回来娶她。
  康德广现在首要的事就是要先找到自己的小组成员,康德广不知道他们是否活着,是否还在坚持着那份少帅赋予的重任。不管怎样,康德广要找到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走了一天,康德广要确定一下寻找方向。据消息,关东军勘察小队正朝大兴安岭方向前进。据此推断,寻宝小组的其他人也应该离大兴安岭山区不会太远。事不宜迟,康德广、二皮和家旺三人向西行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松树林子,他们也不知道行到了哪里,反正四周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三人走进松林,发现有两个人正坐在一个树桩子上休息。一个是年长的,一个是年纪较轻的。年长的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头上戴着一个狗皮帽子,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浓浓的白胡须,低着头抽着烟。那年轻的手中拿着一个馒头,边吃着边和那个年长的说话,不知在说些什么。很快,那年长的发现了二皮他们,微微抬起头,看了二皮他们一眼,似乎很警觉。那年轻的随即也看见了,嘴中停止咀嚼,斜着眼睛盯着二皮等三人。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一个是关东贼王“六只手”杨震,一个是贼帮的老七韩在渊。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呢?我们还要从那年风箱岭之战说起。
  却说那年贼帮覆亡,孙彦青灭了贼帮,剿了“松江白”的绺子。徐在农领着张萍儿不知去往何处,后来石老汉去沈阳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客栈,才知道徐在农和张萍儿的下落。张慕秋和木风生被“大酱缸”留在了绺子中,实际上被“大酱缸”控制了。杨震和韩在渊后来得知是唐玉弓出卖了贼帮,并且盗走了那个价值连城藏有宝图的烟锅子,所以自那以后一直在寻找唐玉弓的下落。今天刚好行至此地,二人累了休息一下,吃点干粮,谁想遇上了康德广三人。
  “敢问二位,这里是啥地方?”康德广上前微笑问道。
  杨震没有说话,仍旧吸着烟。
  韩在渊冷冷地说道:“我们也是过路的,不知道。”
  “哦,那打扰了。”康德广三人从二人身边走过。
  杨震一直盯着康德广,忽然说了话:“这位英雄,好身手啊。”
  康德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杨震,感觉这个老头儿不一般,说道:“老人家,何出此言啊?”
  “呵呵,随便说说。”杨震头也不抬地回道。
  二皮和家旺对视了一眼,感觉这老头儿有点儿古怪。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叽里呱啦”的说话声。这声音很容易听出来,是日本人的声音。康德广惊道:“不好,有日本人的队伍向这边来了!”
  杨震和韩在渊也赶紧站起来,和康德广他们往林子那边跑去。这一跑不要紧,更明显地惊动了林子里的鬼子兵。“八嘎!”鬼子兵怪叫道,直接向康德广他们奔来。康德广他们跑了一会儿,最终被一圈鬼子围住了。康德广三人连同杨震和韩在渊被鬼子兵围得严严实实。可恶的鬼子兵手中持着枪正冲着他们。
  “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为首的鬼子长官喝令把康德广他们抓起来。
  康德广他们被鬼子兵稀里糊涂地驱赶上了一辆汽车。在黑咕隆咚的车里,康德广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日本兵抓。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是很长时间,因为康德广他们都已经感觉很饿了,饿得浑身失去了力气。当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又被蒙上了黑色的眼罩,驱赶进了一间大屋子里。
  当他们扒下自己的眼罩的时候,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他们被关在一间大铁笼子里面,外面是一个过道,过道的那边是一间接着一间密封的房间。房间上面还写着编号,编号下边写着日本语。笼子里面除了他们五个人外,还有三个人。一个年轻人,瘦瘦的,看样子像个书生。一个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微胖,一副精神萎靡的神态。还有一个是个小男孩儿,七八岁的模样,红彤彤的脸蛋儿,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苦楚。
  这时两个身着白大褂的人从他们的笼子旁经过,边走边叽里呱啦地对话。
  如果仔细地听,还能隐约地听见好似鬼哭狼嚎的叫喊声,凄惨无比,甚是瘆人。
  “这是啥地方啊?娘的,小鬼子给咱们这是整哪儿来了啊?”家旺四周打量道。
  “好像是关东军的防疫给水部!”康德广面色凝重地说道。
  “啥叫防疫给水部?”二皮不解地问道。
  “就是731部队!”康德广回道。
  “是干啥的?”韩在渊问道。
  “是日本关东军专门搞细菌活体实验的一个部队,队长叫石井四郎。”杨震眉头微攒,“这下咱们可惨了,看来他们是要拿咱们做人体实验啊……”
  “啊?!这群狗娘养的小鬼子!真他娘的没有人性!”家旺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心中又恐惧不已。
  “康大哥,我们该咋办?难道咱们就只能在这让他们拿去做实验等死吗?”
  二皮紧皱着眉头忧虑地说道。
  康德广没有回答,只是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坐在墙根下闭目沉思。杨震是这几个人中最淡定的一个,似乎什么都不想,一直都眯缝着眼睛看着笼门。
  家旺侧首向那三个人说道:“你们是哪儿的人啊?”
  “我是齐齐哈尔的。”那年轻人无精打采地指着那两个人,“他是伊春的,这孩子是牡丹江的。我们都被抓来不久。这群日本人太没有人性了,禽兽不如!”
  那中年胖子登时号啕大哭道:“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谁能救救我啊?”声音如此地凄惨,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恐惧与绝望。
  那小男孩儿始终默不做声,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闭目的康德广,心中似乎在期待什么。
  通过谈话,二皮他们知道了这三个人的姓名。那年轻人叫苏杰,是齐齐哈尔某县某村的一个乡村先生(老师)。那个中年人是个商贾,叫杨百财,在伊春开了一家山货店,家境颇丰。至于那个小男孩儿,他们没有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男孩儿告诉二皮他们,他叫辘轳,他家人都这么叫他。
  苏杰告诉二皮他们,这个笼子里以前关了好多人,后来一点一点地都被石井部队带走了,一个都没有回来。一次他们在部队大院劳作的时候,发现了好多白骨和腐烂的尸体。在这个部队中,分好多个部分,很多部分他们都没去过,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知道,到这里任何一个部分,都将会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二皮和家旺与苏杰谈了一会儿,得知石井部队确是人间的地狱,害人的手段惨绝人寰。二皮和家旺震惊不已,心中多少都有一丝恐惧。家旺和二皮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还是有面对困难的勇气的。
  康德广闭目良久,忽然睁开眼睛,说:“这里面封闭是很严的,要想出去,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只要到了这里,只有等死的份儿。”
  大家听完康德广的话后情绪更加低落了,家旺干脆头一耷拉,仿佛明天就要动刑了似的。
  苏杰叹道:“我早知道不会出去的,早晚一死。可是咱们就这么死了,心有不甘啊。”
  “呵呵,你还心有不甘?”韩在渊鄙夷地撇了一下嘴,“你外出劳作的时候咋不杀几个鬼子啊?”
  “这个……”苏杰无言以对,“不说了不说了,和你们这些粗人说不通。”
  “切,你少来,识几个破字儿装啥文雅啊?”韩在渊不屑地说道。
  “好了,现在啥节骨眼儿上啦,还窝里闹!”杨震呵斥了一句。然后轻咳了一下,说,“这位老弟说得一点儿不错。但是好像不是没有活路吧?”
  康德广看了眼杨震,说:“老先生何出此言?”
  “呵呵,从老弟的眼中能看得出来……”杨震眯缝着眼睛说道。
  康德广心道,这老头儿真是一个高人,竟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察言观色能如此之强,不禁暗自钦佩。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说:“老先生真是高人。不错,确实有一个方法能出去,但是有些难度。”
  大家伙一听有方法,都来了精神,凑过来问道:“啥方法?啥方法啊?”
  杨震表情平淡,说:“说说,看看老夫猜得对不对。”
  康德广表情凝重地说道:“这个屋子是个很封闭的空间,你看窗子都是没有窗框的,直接镶的铁栏杆,估计还是带电的。所以从四周逃,肯定是行不通的。上面更不用说了,棚顶是钢筋加水泥的,打不穿。更何况你也无力去打穿它。就算是打穿了,你也只是逃到这个屋子外面。别忘了,外面比这个屋子更危险,到处都是岗哨巡逻兵。没跑几步,估计咱们就变成马蜂窝了。”
  杨震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抹了抹地,然后又像没事儿似的静坐在那。
  二皮看得出来,猜测道:“莫非咱们要从这地上做文章?”
  “嗯,就是这地面。”康德广缓缓地说道,“我观察了一下这个地面,是水泥打的地面,虽说坚硬,但是要想穿破也不是啥难事儿。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下面有流水的声音。为啥?说明下面是空的,是走污水的地方,污水一定是流向外面的。所以,下面是咱们唯一的活路了。”
  “还等啥?那咱们现在就挖吧!”韩在渊迫不及待地弯下身子想挖地。
  苏杰说道:“没有工具,咱们怎么挖啊?”
第49章 石井部队(2)
  康德广阻止了韩在渊的行为,说:“这个地咱们挖不了,因为地面太硬,我们又没有工具。就算有工具,挖出来的土往哪儿放?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康大哥,你这不等于没说吗?说了半天,不还是一点儿指望也没有吗?
  唉!”家旺失落地说道。
  没等康德广说话,杨震突说道:“呵呵,谁说一点儿指望也没有啊?”
  二皮喜道:“老先生,莫非你有啥良策?”
  “呵呵,里面向外行不通,不会从外面向内做文章吗?”杨震自信地说道。
  康德广叹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可是无法联系上外面的人啊。老先生,您有什么办法吗?”康德广看得明白,杨震这老头儿如果没有办法也不会轻易地说出刚才的那句话来。
  杨震眯缝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有倒是有,可是需要时间啊。只怕能出去的时候,这里面也剩不下几个人了。”
  康德广略带钦佩的语气说道:“老先生,愿闻其详。”
  杨震给了韩在渊一个眼色,示意在笼子边上张望一下有无看守走过,怕看守听见了一下子误了大家的性命。
  杨震扬起头,向墙上看了看,说:“看见这面墙没有?虽然没有窗户,但是这墙绝不是没有缝隙的。俗话说得好,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这个道理。”
  家旺走到墙前,把脸靠在墙近前,使劲儿地睁大眼珠子,去验证一下杨震说的墙有无缝隙。家旺踅摸了半天,未发现个所以然来,丧气地转过身子,说:
  “这墙连个缝儿都没有,这老头儿净睁着眼睛说瞎话。”
  韩在渊一听家旺话语中对杨震不礼貌,刚要呵斥家旺,被杨震阻止,然后大笑道:“要是谁都能看出来,那谁都能当‘六只手’啦,哈哈!”
  康德广一听“六只手”这名号,心中一凛,瞧了眼杨震,心道:莫非这老先生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关东三大贼王之一的“六只手”?康德广是个心细的人,他目光往下一扫,发现杨震的手干瘦儿细长,指上多有伤痕。就算不是贼王“六只手”,也是个贼道儿上的高手。
  康德广还是不敢确定,索性直言问道:“老先生,您莫非就是关东地面上鼎鼎大名的贼王‘六只手’?”
  杨震只是微微地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康德广的话。但是在杨震一旁的韩在渊似乎矜持不住了,说道:“你们还真是开眼,我们家老爷子正是关东三大贼王之首的‘六只手’!”
  康德广一听,果然是“六只手”,当即抱拳道:“在下康德广,这里见过老先生!途中若有冒昧,望请见谅。”
  “不碍不碍。”杨震微笑道,“啥贼王啊,都是徒有虚名。”
  家旺和二皮没听说过“六只手”的名号,因为自家旺和二皮进入社会闯荡,杨震已经退隐很多年了。以前关东地面上的一些老江湖,无论是唱戏的,还是贩马的等等关东的三教九流没有人不知道关东三大贼王的。可是,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当年叱咤风云的贼王,如今不也如此落魄吗?
  二皮钦佩地讶然说道:“您就是贼王?晚辈石玉来拜过老先生!”
  “晚辈谭家旺,也拜过老先生!”家旺学着二皮的样子说道,最后还加了句,“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杨震被这两个年轻人逗乐了,说:“真是两个招人稀罕的虎羔子啊!石玉来?谭家旺?这俩名字好熟啊!”
  “您听说过我们?“家旺喜道。
  杨震顿了顿,恍然道:“你们是不是在苏家屯儿烧了日军的一个临时储备库?”
  二皮点头道:“是啊。这事儿都传到黑龙江了?”
  “原来是你俩干的啊,真是小瞧你俩啦。”韩在渊此时也对二皮和家旺另眼相看。
  “没想到火烧日军储备库的两个小英雄,就在咱们眼前啊,呵呵。烧得好啊,真有胆识!”杨震夸赞道,“你们知道烧了那个储备库,断了攻打黑龙江黑河城的关东军的七日粮食和弹药啊!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一点儿不假啊!”
  杨震把二皮和家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面上微红地微笑着。
  苏杰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两个不起眼的毛小子竟能干出来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暗自叹服。那个怕得要死的杨百财,看来是因为太过恐惧,得了精神分裂,眼神呆滞地看着大伙儿。小男孩辘轳眨巴着大眼睛,有些皲裂的红脸蛋儿上显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像是在听大家伙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对了,老先生,您刚才说这墙,是怎么回事儿?”康德广忽然想起适才没有说完的话题。
  “呵呵,墙体没有啥,我指的是墙根儿。”杨震走到一个墙根处,蹲下用手在一处轻轻抿了抿,说:“这下面是一个耗子洞,不过没有打透。”
  “耗子洞?耗子洞和能出去有啥关系吗?”家旺不解地问道。
  “知道吗?只要这个耗子洞是打通的,咱们就有出去的可能。咱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杨震迷离的眼神,看着这个墙根儿处,似乎在思索什么。
  没有人知道杨震要干什么,没人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带大家逃出去。来到这个大笼子一转眼三天了,杨震把送来的饭一部分都撒在了那个墙角,天天如此,大家伙很是迷惑。当大家问其原因时,他只是淡淡地一句:“引耗子。”
  这个大房子里面的看守天天都巡视三遍,看看有无自杀者,或是染病,或是逃匿的。作为石井部队关东军的试验品,他们每天都要经得起非常大的心理压力,因为每天自己都有可能被看守抓走,关进实验室内,承受惨不忍睹的肢体折磨,直至痛苦地死去。
  话分两头说。娘娘腔丁兆清那年与二皮、家旺分别后,便找到了他的同伴。
  这个丁兆清,就是本书开篇所说的肃亲王派去寻宝的小太监小钉子。那时与二皮和家旺在青山岗相遇,小钉子事实上是在考察青山岗的地貌,看看有无龙脉地宫的痕迹。当他发现青山岗是一个只会滋养胡子的空山时,便离开了。所以,小钉子被老青山软禁,不如说成小钉子自己留在青山岗另有目的。
  那日别离,小钉子很快就找到了同自己寻宝的四个随从,他们个个都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五个人带着肃亲王光复大清的神圣使命,逐渐向东寻去。此时的松井少佐带领着寻宝小队正在绥海县徘徊。
  小钉子等人来到了绥海县城。这个小县四面环山,县城中间有一条河流过。
  在风水上看,恰是一块风水宝地,有抱龙之势。在前往小县城的途中,忽然途中遇到一伙人。这伙人商人模样,几个人身上还背着一些器具,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其实,这五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关东军松井少佐的寻宝小队。
  小钉子仔细一看,认出了松井少佐。虽说小钉子认识松井少佐,但是松井少佐却不认识小钉子。当年小钉子在肃亲王身边的时候,一次去旅顺的关东军司令部见到过松井少佐,小钉子在肃亲王带领的人群中,松井少佐根本就没在意小钉子。后来关东军司令部迁到了沈阳,小钉子随肃亲王留在了旅顺。不久肃亲王病死,小钉子又奉金璧东之命北上寻宝。
  金璧东现在任伪满洲国新京特别市(长春)市长,常年和日本人打交道,表面上对日本人言听计从,背地里常常奉溥仪之命打听小钉子等人的寻宝进展。
  作为伪满洲国的皇帝,受尽了日本人的窝囊气,何尝不想摆脱日本人的摆布,甩掉傀儡这顶烂帽子,重振大清国的雄风。
  小钉子侧首低声对旁边的小海子说道:“看见那个高个子没?”
  小海子特意看了眼,问:“看见了,咋了?您认识?”
  “我感觉那个人像是松井少佐。”小钉子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伙人就是关东军司令部派来的寻宝小队。看见松井少佐身后那几个人背的包袱没有,估计是寻宝的器械。”
  小青子谨慎地问道:“那咱们该咋办?”
  小钉子微微一笑,说:“咱们应该跟着他们,他们去的方向一定就是龙脉的方向。”
  小钉子沉默片刻,双方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去之后,小钉子一挥手,示意停下脚步,对属下说道:“走,跟上那几个人!不要跟得太近,但也不能跟丢了!”
  “是!”齐声应道,调转方向,向松井少佐等人尾随跟去。
  松井少佐以一个军人的觉察力,很快就发现了小钉子等人在尾随自己,停下脚步,对左右说道:“该死的支那人,在跟踪我们,我们必须解决掉他们!”
  “是!”其他几个人齐声说道。
  当小钉子等人跟着跟着,忽然发现松井少佐他们突然不见了,纳罕道:“见鬼了,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小海子说道:“不会是咱们跟丢了吧?要不就是他们发现咱们了?”
  “不可能,咱们跟踪得一直很谨慎,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小钉子低估了松井少佐的觉察力,疑惑道。
  正当小钉子等人迷惑猜疑的时候,忽然松井少佐等人手持枪械从道路两旁的林子中蹿了出来。小钉子见势不妙,急忙要跑,可是为时已晚,松井少佐等人早已把小钉子等人紧紧围住。小钉子等人的神情骤然紧张起来,即使自己的武功再高,也抵不过敌人的子弹的速度和力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松井少佐用微微发硬的汉语喝问道。
  “谁说我们跟踪你们了?难道顺路不可以吗?”小海子昂首说道。
  “顺路?顺路为什么停在这里东张西望,分明是在找我们,对吧?”松井少佐嘴角微颤,狠狠地质问道。
  “没有!”小青子回应道,“你们是日本人?”
  “不错,我们是日本的商人。”松井少佐冷冷地说道。
  “商人?我看不像吧?”小钉子皱着眉头说道,“我看倒像军人!”
  松井少佐心中一凛,没想到被小钉子看出了底,心中顿起杀念,奸邪地笑道:“是什么和你没关系!去死吧!”说着,松井少佐示意手下扣动扳机杀死小钉子等人。小钉子心中一凉,还没有完成主子交给的任务,就这么去见老亲王了,心中甚是不甘。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忽听路的前方传来一阵呼哨声,转瞬便见一队人马朝这边奔来。松井少佐见有人来了,并未扣动扳机,琢磨着来者何人。
  等到近前,这伙人马停下了,是一伙当兵的打扮。一个当兵的马背上还挂有几只山鸡和一只狍子。骑在马上的一个穿着黄呢子大衣的青年男子,大喝道:
  “真是不想活啦!敢在老子的地盘上闹事儿!你们这胆子都撑破天啦!啊?”
  呵斥者正是绥海县保安大队队长李凤暄。
  小钉子一看冒出来伙当兵的,心中大喜,这下命算是能保住了。松井少佐心中不爽,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败坏自己的好事儿。
  “还不把枪放下?私藏枪械,是重罪!”李凤暄喝道,然后一挥手,示意保安兵把这些人都带回去。
  李凤暄这是从西山林场打猎回来,正巧遇上了小钉子和松井少佐等人。对于这些违法乱纪的事儿,李凤暄向来恪尽职守,严格追查。虽说这是好事儿,但是两条胳膊抱的是日本人的大腿。就算是明察秋毫,办事秉公,可是也难逃汉奸的千古骂名。
  李凤暄把松井少佐和小钉子等人直接带回了保安队大院,正准备关进牢里。
  谁承想,刚进大门,就遇见了犬养一郎带着几个卫兵而来。
第50章 攻打黑虎岭(1)
  犬养一郎是绥海县守城的关东军小队队长。若不是有紧急战事,平时都是留在绥海的。犬养一郎来保安大队那是常事,主要就是向李凤暄探知一下谁家有未出嫁的姑娘。犬养一郎的好色是出了名的,在这守城的几年中,闹得人心惶惶。家中有闺女的到了十五六岁就嫁人了,生怕入了犬养一郎的魔掌。绥海县有几家妓院,他从来不去,因为家中就有一大群女人。可以这么说,犬养一郎是一个有疯狂处女情结的军国主义好战好色分子。
  “您来了,太君,里面请!”李凤暄急忙下马,恭敬地说道。
  犬养一郎像往常一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就算是回应。犬养一郎往前走,李凤暄像狗儿一样紧紧地跟在后面。由于李凤暄见犬养一郎来了,正忙于恭敬相迎,还没来得及把小钉子和松井少佐他们关押到牢里,都站在院子中间。
  犬养一郎用余光瞟了一眼小钉子和松井少佐等人,淡淡地说了句:“又抓了些刁民?”
  “嗯,私藏枪械,在路上干仗。我不收拾他们,还留着他们?”李凤暄笑眯眯地说道。
  “犬养君!犬养君!”忽然,但听松井少佐用日语疯狂地向犬养一郎喊道。
  看来,尽管听不懂他喊的是什么,但从神情上看,显然松井少佐是认识犬养一郎的。原来,在日俄战争时期,他们都同一年从东京陆军学院毕业,同一批乘船被派到中国来的,又在旅顺监狱做了一年的同僚。虽然这么些年已经过去,但是松井少佐还是认出了犬养一郎。
  犬养一郎被喊得怔了一下,马上缓过神来。因为能用自己的母语称呼自己为犬养君的,一定是自己的朋友。犬养一郎猛地侧首寻声望去,盯着松井少佐好一会儿。这下李凤暄可毛脚了,谁知道自己抓的人会用日语叽里呱啦和犬养一郎攀搭上啊,心顿时凉了大半截。李凤暄的心此时已经悬在了嗓子眼儿,低着头,不敢瞧犬养一郎,生怕犬养一郎会大发雷霆。
  “松井君?”犬养一郎又往前凑了凑,用日语问,“真的是松井君?”
  “是我,犬养君!”松井少佐点头道,生怕犬养一郎不认识自己。
  事情可想而知,犬养一郎与松井少佐等人被请去了小队的守军驻地,大开宴席,又找来了几个日本歌女跳舞助兴。记得开国的某位元帅说过,有一个好受的,就有一个难受的。这不,李凤暄被犬养一郎狠狠地一番训斥,而且还赠送了两个打耳光。这两个耳光打得着实不轻,“啪啪”打得李凤暄耳朵“嗡嗡”
  作响,两眼冒金星。有句话说得好,堤内损失堤外补。此时心情极度压抑的李凤暄把火气自然撒到了小钉子等人身上,把他们都关到了牢里。
  李凤暄把小钉子提到审讯室,其他几个小太监焦急万分。小钉子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我要到皇上那告你们!”
  “他说啥?”李凤暄没听清,问保安兵。
  “他说要到皇上那告你!呵呵,这娘娘腔说疯话呢!”保安兵笑道。
  几个保安兵把小钉子吊了起来,有一样东西从小钉子的腰间滑落在地。保安兵捡起来瞅了瞅,蓦地脸色惨白,惊道:“队,队长!完了,全完了!”
  “咋了?你娘死啦?”李凤暄火道。
  那个保安兵战战兢兢地把一块腰牌递给李凤暄,李凤暄接过腰牌,瞅了一眼,见上面书了个金灿灿的“御”字,顿时傻眼了。因为他知道,这腰牌是伪满洲国皇帝御赐的,那功能相当于尚方宝剑啊。李凤暄怔在那,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傻站着干啥?快把人放下来啊!都他娘的不想活啦?”李凤暄缓过神来,忙示意左右把小钉子放下来。
  饭桌上,李凤暄频频给小钉子倒酒,并且赔不是:“今天真是个误会,谁承想您能来啊,呵呵。对不住了,我自罚三杯!”说完,连饮三杯。
  “没事,不知者不怪。”小钉子大量地说道。
  “您这次是私事啊,还是公务啊?”李凤暄探着头问道。
  “大人的事儿,你少打听!”小海子一旁插道。
  “是是,属下多嘴了。”李凤暄恭卑地说道。
  宴席过后,李凤暄把小钉子等人安排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并且嘱咐守卫:
  “给我盯紧喽,听听他们说些啥,到时候向我汇报!”
  保安队大院,一间大厢房,屋内灯光如豆,昏暗下小钉子几个人说着话。
  “丁公公,咱们啥时候才能找到龙脉地宫啊?都找了这么多年了,到底有没有这么个地宫啊?是假的吧?”小海子这些年奔波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是有的。记得老亲王对我说过,当年太祖确实留下了不少的宝藏,造地宫储藏起来。要是假的,老亲王能和我说这些吗?”小钉子惆怅道,“据说世上流传着一张藏宝图,藏在了一把烟锅子中。如果现在能找到那把烟锅子就好了。可是,这把烟锅子仍旧下落不明。”
  这些话很快就被保安兵偷听到,告诉到李凤暄那里了。李凤暄暗道:“原来是寻找龙脉地宫的啊。找烟锅子?当年那把烟锅子被贼帮盗走,现在可能这把烟锅子就在张慕秋手上。听说张慕秋现在‘大酱缸’的绺子里,不如借日本人的手,除掉‘大酱缸’,把张慕秋手中的烟锅子弄到自己的手上。”想到这,李凤暄不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小钉子等人吃过李凤暄准备的早餐就要辞别,李凤暄为了小钉子能在皇上跟前说好话,还送了小钉子等人两匹枣红马和几把镜面匣子。小钉子向保安队的人打听了一下,听说附近有个风箱岭,今日欲去风箱岭看看。
  此时被关在石井部队的二皮等人已经过去三天了。这天早上,杨震有了意外的发现,昨夜放在墙角的窝窝头渣子不见了,旁边还出现了一个耗子洞。这让杨震着实惊喜,对其他人说道:“机会来了……”
  其他人仍不清楚杨震在搞什么名堂,现在的时间就像金子一样珍贵,随时都有被抓到实验室的危险。所以,大家的呼吸都是闷闷而急促的。当天夜里,杨震仍像往常一样把窝窝头渣子撒到墙角。杨震一直没睡,他一直在等。忽然,后半夜墙角处有了动静。杨震眯缝着眼睛,由于屋子漆黑,但是能感觉到一个小东西向自己靠近。瞅准时机,说时迟,那时快,杨震一个手法,便摁住了那个小东西。当然,这个所谓的小东西,便是一只小耗子。杨震就一直摁着那个小耗子,直到天亮。
  “老先生,您啥时候逮的?”家旺看见了杨震手中拿着一只小耗子。
  其他几个人也睁开眼睛过来看。
  “您要拿他干啥?不会是吃肉吧?”家旺又问道。
  杨震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只见杨震竖起食指,在那小耗子眼前晃了几下,然后便把拿小耗子的手松开了。说来奇怪,那只小耗子并没有跑,像是丢了魂似的,趴在那一动不动。
  大家伙看得出奇,都感觉很奇怪。
  辘轳拍手道:“爷爷会仙术,爷爷真厉害!”
  二皮也是感到奇怪,说:“老先生,您这是使的啥招儿啊?一个活蹦乱跳的耗子你摆弄两下就蔫巴了。”
  康德广看出了端倪,可是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杨震一定学过西洋的催眠术。但是,至于杨震从哪儿学的,他还不得而知。
  “老先生,那这只老鼠和我们逃出去有啥关系吗?”苏杰问了句很关键的话。
  杨震没有说话,只是“刺啦”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儿布。然后把布搁置在膝盖上,咬破食指,在布上写了“有难速救,此鼠引路”几个鲜红的小字。然后叠成一个长条状,直接系在了小耗子的脖子上。杨震用手在耗子的头上绕了两圈,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放在小耗子鼻子前晃了两下,把小耗子放进了洞中。在场围观的都看傻了,连康德广都眼睛直冒光。
  “这小耗子去哪儿了?”辘轳好奇地问道。
  杨震故弄玄虚,眯缝着眼睛,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微微笑道:“现在只有等喽……”
  在场的人都不明白杨震在干什么,康德广也是一头的雾水。
  “我说老先生,你把这些人的希望都寄托到了一只耗子身上?再说了,一只耗子能干啥啊?送信儿去?咋找人啊?”家旺不解地说道。
  “到时候都会明白的……”杨震伸了个懒腰,坐在墙角闭上了眼睛。
  小钉子等人的到来,让李凤暄燃起了寻找烟锅子的热情。他想,就算不是为了宝藏,那烟锅子也是自己家的东西,自己有理由把他找回来。这两天,李凤暄一直在思考一个计划,怎么才能借日本人的手除掉“大酱缸”,夺回张慕秋手中的烟锅子。大家都知道,事实上,烟锅子并不在张慕秋手中,而是在唐玉弓那里。可是,李凤暄不知道啊。
  是夜,夜黑风高。在往犬养一郎小队驻地方向,行动着一伙儿人,迅速地移动着。只见这伙人借着夜色,来到小队驻地跟前,从鬼子守卫背后闪出两个人,抽出把血亮的刀子,冲俩鬼子守卫脖子抹去。放倒了几个守卫,这伙人开始在院子墙根儿下围了一圈稻草,然后又浇上煤油。一切做完之后,其中有个人点燃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嘴角微微一笑,猛然用力一弹,把大半截烟弹到了墙根儿下。
  “呼啦!”瞬间院墙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浓烟滚滚,弥漫在小队驻地的上空。院子里的守备小队发现着火了,叽里呱啦地怪叫跑出来灭火。犬养一郎穿着一个大裤衩直接就跑出来了,大呼道:“灭火!赶紧灭火!”
  松井少佐等人也从另一间屋子出来,见到四周蹿天的火苗,感觉不对劲儿,侧首问犬养一郎:“犬养君,看样子是有人故意放火啊!”
  “混蛋!如果知道是谁放的,我一定饶不了他!”犬养一郎气得青筋暴起。
  正骂间,在院子门外响起了枪声,接着一个卫兵来报:“大门东侧发现一伙人向我们开火!”
  “这是谁呢?回击!狠狠地回击!”犬养一郎喝令道。
  “啪啪!”墙外枪声不断……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懂汉语的鬼子兵喊问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酱缸’是也!有仇,来找我报吧!”只听见对方在黑暗中回应道。
  渐渐地,对方没有了枪声,鬼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院墙的火扑灭。再看看院墙,已经被大火熏得漆黑,不成样子。
  “刚才那伙人说什么?是伙什么人?”犬养一郎问适才喊话的士兵。
  “他们说自己是‘大酱缸’绺子的,要想报仇就去找他。”那士兵回答道。
  “大酱缸?”犬养一郎默念道,眯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凌晨时分,保安队大院,一间屋子,仍有光亮。李凤暄坐在屋子里面,神情焦急。忽然,只见一个人从门外闪进。李凤暄忙问:“事情办得咋样?”
  来者回道:“放心吧队长,一切都给您办妥啦。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李凤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摞满洲元来给那人。那人半哈着腰接过钱。李凤暄挥了挥手,那人恭敬地转身退去。
  待犬养一郎送走松井少佐等人后,没过几日,便开始准备要剿灭“大酱缸”
  了。小队驻地大院里,站满了士兵,其中李凤暄也在场。除了犬养一郎的守备队外,还加上了李凤暄的保安大队。别看犬养一郎的守备队是小队,也比李凤暄的大队人数多。正常的一个日军步兵小队七十人,而保安大队才四十余人。
  “一群支那人火烧小队驻地,让我感到很惊讶,很气愤。为了确保小队驻地的安全和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在东北大地上少受滋扰,当务之急,要铲掉‘大酱缸’匪伙!”犬养一郎紧了紧衣领,“经过几日的打探,得知‘大酱缸’匪伙盘踞在黑虎岭。黑虎岭距此百余里地,要急行军,彻底剿掉‘大酱缸’匪伙!”
  李凤暄听着犬养一郎说着叽里呱啦的日语,心中盘算着如何拿回烟锅子。
  守备小队加上保安大队总共百余人,剿匪队伍悄悄地向黑虎岭行去。
  杨震等人仍在石井部队的大笼子里与时间赛跑,殊不知死亡的号角已经在向他们吹响了。正当他们在不安中期待救援的时候,从走廊的那头走过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白大褂的,戴着一副眼镜,后面跟着两个士兵。为首的打量了一下笼子里的人,大家此时都恐惧极了,生怕自己被抓去。
  为首的瞄了片刻,指了指蹲在墙角的辘轳,说道:“把这个小‘马路大’
  带到活体解剖室去!”
  辘轳死死地拽住杨百财的裤脚,哭号着。两个日本士兵打开笼门上来就要抓辘轳,二皮等人奋力阻挠。
  “啪!”忽听笼子外一声清脆的枪鸣,大家伙都消停了。他们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的,可能自己也早早搭上了性命。
  家旺依旧拽着辘轳的胳膊,被一个士兵用枪托打到了墙角。辘轳依旧死死地拽着杨百财的裤脚,哭叫声让人撕心裂肺。
  “你这个小崽子,你放开我,你想让我陪你早早去送死啊?”杨百财使劲儿地挣脱辘轳的手臂。此时杨百财的裆部早已湿成一片,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
  最终,辘轳还是被带走了,等待他的,将是痛苦的死去和六十年后的轮回。
  辘轳走后,大家伙都沉寂了,谁也没有心情说一句话。杨百财说了一句,还被家旺打了一个大耳光。直到日落,他们都没有说话。看着辘轳曾经靠倚过的地方,回想着辘轳这个可爱男孩儿的音容笑貌,就连杨震也眼角湿润了。
  在一天以后的劳动时听说,辘轳被解剖之后,内脏都喂了狼狗,剩下部分被扔进了焚尸炉。偌大一个731部队,焚尸炉就有十多个,天天都能闻到一些烧焦的怪味道。有太多的同胞都从哪个大烟筒飘向了天空。731部队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犬养一郎借着夜色来到黑虎岭脚下。半山腰上几个岗哨星火点点,微微能看见手持枪械的崽子警觉地执勤。
  犬养一郎伸出手,向下按了按,意思是说都猫着腰,隐蔽好,不要让人发现了。犬养一郎示意迫击炮手调好距离,随时准备炮轰。借着强大的炮火掩护,直接进入山上。
  李凤暄觉得这样做不妥,对犬养一郎道:“犬养少尉,依属下看,不能用炮轰。用炮轰极易打草惊蛇!”
  犬养一郎听不懂汉语,李凤暄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一旁懂汉语的士兵翻译。
  “你说说。”犬养一郎觉得李凤暄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如果用炮轰,狡兔三窟。胡子们很有可能会从别的地方溜走,那么我们的计划就落空了。”李凤暄目光向前,诡异地说道。
  “你有什么高见?”犬养一郎问道。
  “嘿嘿,犬养少尉,我已经替您准备好了。”说着,李凤暄从背后的包裹中拿出一支弩来,“用这个悄无声息,不会让胡子们发现。”
  “好,很好。”犬养一郎夸赞道。
  李凤暄架起弩,搭上箭,待瞄准后用力拉放,只见一个岗楼的崽子身子一晃,跌落而下。待李凤暄把几个岗楼的崽子都收拾后,向犬养一郎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前进了。
  日军小队悄悄地摸上了山顶,架好迫击炮,对准聚义厅和附近的几个房子。
第51章 攻打黑虎岭(2)
  犬养一郎得意地笑了笑,一挥手,做了一个放的手势。
  “轰隆!”
  “轰隆!”
  不远处的聚义厅和附近的几个房子瞬间被炸得土石飞迸,硝烟尘土弥漫。
  哭喊声,惨叫声,声声刺耳。
  殊不知,在这些屋子里面,死的都是胡子们的家眷和部分崽子。“大酱缸”、张慕秋、“松江白”、木风生等绺子的重要骨干都在后山的防空洞内喝酒。为什么他们几个三更半夜地在后山喝酒?
  原来,后山是商议机密的地方。当夜商议完后,“大酱缸”提议大家伙喝几杯。就这样,“大酱缸”一个偶然的提议,便救了这几个人的性命。
  当他们听见聚义厅有炮声的时候,都慌忙地跑了出去。远处一望,借着微弱的月光,山上的房子全部倒塌,烟尘滚滚。几个人都傻了,“大酱缸”撕心裂肺地大骂道:“操他祖宗的,谁干的!快走,回山!”
  几个人慌忙向炮火的方向跑去,途中遇到了逃出来的二杆子。
  “大当家的,不,不好了,日本人袭山了!”二杆子狼狈不堪地说道。
  “日本人袭山了?咱们和日本人素无瓜葛,怎么会突然就袭击咱们呢?”“大酱缸”纳罕道。
  “不知道哇,这小鬼子可狠了,把咱们的房子都炸平了,兄弟们的家眷死了好多。”二杆子抽泣道。
  “妈了巴子的,小鬼子!爷爷我不惹你,你倒爬到爷爷的脑袋瓜子上拉屎来了。”“大酱缸”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这把老骨头和你拼了!”
  待硝烟散尽,犬养一郎率着队伍来到倒塌的房屋跟前,得意地笑道:“还都在睡梦中,就已经去见佛祖了。这就是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的下场!”
  李凤暄在残垣断壁间行走,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没有见到张慕秋呢?”
  “张慕秋?”犬养一郎生硬地念道。
  “没有看到张慕秋,并且‘大酱缸’的绺子不止这么点儿人。我刚才看了一下,死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女人、老人和孩子,并没有看见多少年轻力壮的胡子。这就说明,还有一大部分胡子不在这儿。”李凤暄说道。
  “那你的意思,在这山的附近,土匪们藏在了别的地方?”犬养一郎问道。
  “嗯,要搜寻一下。估计现在已经惊动了‘大酱缸’,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对于我们很不利。再加上我们不熟知地形,这对剿灭‘大酱缸’匪伙增加了一定难度。”李凤暄说道。
  “搜山!”犬养一郎下令搜山。
  “大酱缸”等人在暗处听见了犬养一郎和李凤暄的对话,告诉木风生召集弟兄们,先暂时撤到后山山洞商议如何对付犬养小队。
  几个人钻进后山山洞,“大酱缸”问道:“站在那个日本长官身边的中国人是谁?”
  “松江白”回道:“这个人叫李凤暄,本是绥海县保安队长孙彦青的副官,也是孙的军师。后来李凤暄投了日本人,孙彦青加入了李杜的自卫军。我和他交过手,这个人不简单。”
  “我和白兄当年不睦,以致大动干戈,就是这个李凤暄收买了我们贼帮的败类唐老四,使了一招离间计,弄得我和白兄来讨扰大当家的。”张慕秋说道。
  对当年的风箱岭一战,张慕秋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年张慕秋被“松江白”
  挟持而去投奔“大酱缸”,张慕秋和木风生对“松江白”还一肚子的怨仇。经过这么多年,事情的真相才慢慢地浮出水面。张慕秋和木风生开始来到“大酱缸”绺子的时候,“大酱缸”处处限制,以至于张慕秋和木风生被囚于山上软禁了多年。关东偌大个地方,张慕秋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在何方。
  能让张慕秋留在“大酱缸”绺子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大酱缸”的改邪归正。对于一个曾经贻害一方的红胡子来说,能够浪子回头,实属难得。
  现在张慕秋和木风生也不用“大酱缸”限制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失散的帮中兄弟。
  由于张慕秋和木风生二人已经自愿地留在了绺子里,“大酱缸”便与其三人结了拜。“大酱缸”作为一个老者,比其他三人的父亲还要长几岁,算是忘年之交。“大酱缸”是大当家的,根据年龄大小,“松江白”排老二,张慕秋排老三,木风生排行老四。
  “大酱缸”手中捻着一串小佛珠,叹道:“命中若是有此劫难,谁也逃脱不掉。”
  这时,木风生领着三十多人走进山洞。
  “大当家的,兄弟们都来了!您发话吧!”木风生说道。
  “老三,你看咋办啊?”“大酱缸”闭着眼睛问张慕秋。
  张慕秋眉头皱了皱,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
  张慕秋说到这时,忽听外面一崽子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大当家的,日本人的队伍到后山来了!”
  “来得还真他娘的快!要不,咱和他们拼了!”“松江白”暴怒而起。
  “人家百余号人,咱们几个人?人家是啥武器?咱们手里拿的又是啥?这都得掂量掂量。”“大酱缸”说道。
  “大家伙随我来!去野鸡谷!”张慕秋起身说道。
  “跟着老三走!”“大酱缸”命令道。
  张慕秋在前,众人随后。走过一个山冈,穿过一片松树林,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山谷,下面河水湍急,掉下去必死无疑。山谷上面有一座木桥,是用绳子连起众块木板悬在山谷上面的。山谷多风,风一吹,那桥便微微摇晃。
  “快过去!”张慕秋大声喊道。
  犬养小队说来速度也还真快,很快就追了上来。犬养一郎兴奋得叽里呱啦地乱叫,李凤暄用眼睛搜寻着张慕秋。当他看见张慕秋在前面的时候,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犬养少尉,我带几个人过去阻截他们!这样,他们插翅也难逃了!”李凤暄对犬养一郎说道。
  “好的,一定不要让他们跑掉。”犬养一郎仁丹胡一抖,狠狠道。
  见“大酱缸”的胡子们正要过桥,犬养一郎下令狠狠地开炮射击。
  “啪啪!”
  “轰隆!”
  顷刻间,野鸡谷附近炮火轰鸣,喊声震天。胡子们也是边撤退边还击,崩飞的泥土散落得满身都是。胡子们都在慌忙地过桥,死的死,伤的伤。有的中弹跌落深谷,有的挂在了绳索上。张慕秋夹在人群中,踏上了通往对岸的最后一块桥板。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轰隆!”
  这座绳索桥最终没有经受住炮火的轰击,绳索被炸断了。在桥上奋力奔向对岸的人,都纷纷地坠落深谷,“扑通”数声,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有的负责掩护的胡子,还没有来得及踏上桥面,桥就两截了。等待他们的,将是日本士兵疯狂的杀戮和折磨。
  “这群王八犊子!”“大酱缸”愤恨地用力捻着佛珠,“哗啦”佛珠散落一地。
  过了岸的胡子们仍旧边打边撤,他们沿着一条狭窄的毛道儿向山的深处退去。
  犬养一郎见胡子们都跑干净了,谷上没有桥又过不去,连续几声炮击之后,也停止了开火。有七个崽子被犬养一郎俘虏了,当即犬养一郎一人一枪,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犬养一郎拿手绢擦了擦枪,冷冷道:“支那人,与鸡等价,不值钱。”
  “大酱缸”等人没行多远,以为安全了,没想到从林子中李凤暄带着二三十个人冲来。这让“大酱缸”很是意外,年老的他跑起来很是不方便。张慕秋此时大喊让“大酱缸”他们先走,自己带几个人阻截李凤暄等人。
  “啪啪!”
  子弹穿梭在密林之中,随时都有鲜红的血液喷洒在树干上。张慕秋对李凤暄,将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可是,胡子终究是胡子,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再加上胡子手中的弹药有限,没相持多久,张慕秋等人就感到吃力了。子弹用完了,只得打白刃战。但是,保安队的子弹总比大刀快得多。张慕秋轻功很高,如果想逃,完全有希望逃脱。但是他不能,他不能撇下兄弟们一人苟活。
  当李凤暄的枪口顶在张慕秋的太阳穴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了。
  剩下的三个胡子被保安兵控制了,张慕秋斜视了一下顶在太阳穴的枪口,很淡定地说道:“今天张某又落到你们保安队的手里了。一次是孙队长,一次是你。要杀要剐,随便吧!”
  李凤暄笑了一下,说:“我杀了你,对我有啥好处?”
  “哼,你可以到那个日本人那邀功。”张慕秋哼了一声。
  “你以为每一个在日本人手底下做事的中国人都稀罕日本人?你错啦。谁他娘的想给牲口当奴才啊?谁不知道汉奸会遗臭万年?可是,当人拿着枪顶在你脑门子的时候,你必须去做,不做就得死!”李凤暄面部扭曲地说道,“还有就是,人生一世几十年,要及时行乐才对。”
  “呸!少废话吧,你这种人不配当中国人。要杀就杀,少说那些埋汰的话恶心我!”张慕秋头一歪,啐了口唾沫。
  “呵呵,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的心其实还是挺善良的。”李凤暄笑了笑,随即叹道,“我今天没有杀你的意思。我只想问你两件事。”
  “说!”张慕秋冷声道。
  “第一,告诉我,我弟弟当年被你掠走,现在身在何方?”李凤暄质问道。
  提起二皮,张慕秋悲从心生,叹道:“记得当年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在去江心岛的途中,你弟弟骑着马跑了。至于现在在哪儿,我真的是不知道。后来听说有人在东河岔附近捡到了我的鬼脸面具,估计现在在东河岔。”
  “放屁!当年我们去东河岔搜过村,可是没有发现我弟弟的下落。”李凤暄用枪又狠狠地顶了下张慕秋的太阳穴,“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我弟弟能失散这么多年吗?我弟弟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娘因为想我弟弟没了,我爹现在连做梦都喊我弟弟的名字!”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清楚你弟弟在哪儿。”张慕秋回道。
  “算了,看来你对他也没有恶意。”李凤暄说道。
  “还有第二个问题,你偷我爹的那把烟锅子应该给我了吧?那是我们家的东西!我要回,一点儿都不过分!”李凤暄终于提到了烟锅子。
  “当年我确实偷得那把烟锅子,被我藏于我的卧室墙内。等到后来我再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据我猜测,那把烟锅子也有可能被我帮叛贼唐老四盗走了。”张慕秋说道。
  “你唬谁呢?我看你就是不想把烟锅子交出来!”李凤暄怒目圆瞪地说道。
  “呵呵。”张慕秋冷笑了一下,“我说不在我这,你还不相信。你想一想,如果烟锅子在我手上,我还至于站在这吗?我早就飞黄腾达,富可敌国了!”
  李凤暄盯着张慕秋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张慕秋说得有道理,没有说假话。要是真的在张慕秋的手上,张慕秋早就身怀异宝远遁他乡了。那么,烟锅子真的如张慕秋所说的那样,在唐老四唐玉弓手中吗?李凤暄的脑子飞速地运转思考着,唐玉弓当年为何不想为自己找到那把烟锅子,却铤而走险地去自己的枕边盗走解药呢?经过这么一联系,事情很快就变得明朗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烟锅子就在唐老四自己身上。
  张慕秋见李凤暄迟迟没有任何反应,说道:“看来,你还是不信我!”
  “不,我信你的!”李凤暄说话了。
  “那么,你该把我放了吧?”张慕秋问道。
  李凤暄一挥手,命令左右:“放人!”同时,李凤暄也拿下了顶在张慕秋太阳穴的镜面匣子。
  保安兵马上放下枪来,并且下了张慕秋等人的枪械,退到李凤暄身后。
  张慕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看来李队长攻打黑虎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呵呵,张帮主要是还不走的话,那犬养太君来了恐怕就走不掉啦……”
  李凤暄避过张慕秋的问题。
  “我们走!”张慕秋双手抱拳,转身同其他三人走进密林,随即就消失了。
  “队长,为啥要放了他?咱是官,他是匪,抓他天经地义。并且,交给犬养一郎多好啊?”李凤暄身边的一个保安兵觉得李凤暄放走张慕秋有些可惜。
  “你懂个啥?我发现你跟完孙队长再跟我,连点儿长进都没有呢?”李凤暄用手拍了下那保安兵的脑袋,“没听说过君子留路后来走吗?我这是卖给他个人情!交给犬养一郎?你怎么比我还不会做中国人呢?哪天一旦日本人大势已去,以为日本人会带着你去日本吗?不要总为日本人想,要留着自己的心眼儿……”
  说到这,忽然听到一个保安兵悄声道:“队长,犬养一郎他们来了。”
  李凤暄神色紧张地骤然闭上了嘴,马上回头去迎合犬养一郎。
  犬养一郎冲李凤暄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话。翻译称:“犬养少尉问你,黑虎岭的胡子哪儿去了?”
  李凤暄“啪”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怨道:“都怪属下办事不力,眼瞅着他们已经落入我们手里了,可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阵大雾,遮住了我们的视线,这才让他们逃了。”
  经过翻译,犬养一郎皱着眉头道:“大雾?大雾在哪里?”
  李凤暄看了眼翻译,翻译原话告诉他,李凤暄做出甚是惊讶的表情道:“你说这雾奇怪不?胡子们跑了雾就散了!很邪门儿而的!”
  “胡子们的运气太好了,莫非有鬼神相助?”犬养一郎纳罕道。
  虽然没有抓到“大酱缸”等人,但是这次攻打黑虎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犬养一郎为的是报火烧守备驻地之仇,尽管不是“大酱缸”绺子所为。当然,李凤暄的目的也达到了,因为这件事就是李凤暄一手策划的。既然李凤暄知道了现在烟锅子在唐玉弓手中,那么,现在李凤暄第一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找到唐玉弓的下落。
  “大酱缸”他们得知犬养一郎的队伍退出黑虎岭后,与残余的胡子又回到了山上。“大酱缸”原来是有顾虑的,张慕秋告诉“大酱缸”,犬养小队打黑虎岭,另有目的。“大酱缸”问其原因,张慕秋说出了烟锅子的事儿。
  “又是关于龙脉地宫的事儿。都说民间流传着龙脉地宫的一个藏有宝图的烟锅子,没想到真有其事。从我年轻的时候这个传说就传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都好几十年了还有人在寻找它。据说,日本关东军也在找这个地宫。如果这个地宫真的存在,那么千万不能让日本人先找到它。”“大酱缸”说道。
  “到底有没有,也没有活着的人见过。至于那把烟锅子,我当年也是从一个瞎子口中得知的,但是那个瞎子说的是真是假,那把烟锅子到底是不是那把藏有宝图的烟锅子,这谁都不知道。”张慕秋说道。
  “那一旦真有呢?”“松江白”问道。
  “所以,我们只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想,现在不只是日本人一股势力在寻找这个龙脉地宫,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在找。”张慕秋说道。
  “管他是谁找到,只要不是日本人就行。”“大酱缸”说道。
  “对。”“松江白”赞同道。
  “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既然李凤暄是冲着烟锅子来的。那么,犬养一郎又是冲着啥呢?”“大酱缸”迷惑道。
  “这个我也是纳闷儿,如果李凤暄是个人的事儿,犬养一郎也不会动兵。
  这其中一定有蹊跷。”木风生分析道。
  黑虎岭的胡子又重新收拾了一下被犬养一郎炸毁的房屋,用心部署岗哨,加强巡逻戒备。犬养一郎攻打黑虎岭这个仇,大家伙算是记下了。只不过现在兵稀将寡,还不足以对付犬养一郎。在黑虎岭被炸死的崽子家眷,分别葬于后山。现在“大酱缸”等待的,就是自己实力的壮大。
第52章 绝妙的计策(1)
  李凤暄如今依然没有成亲,老烟袋给他介绍了多个闺女,他都不同意。老烟袋无奈之下,只好不再答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李凤暄并不缺少女人,隔三差五就去不远的春风阁找红铃度一次春宵,并且每一次都找的是红铃。红铃年方二十五,容貌俊俏,皮肤白皙。她从十五岁就被人卖到了这里,但是从不接客,直到后来被李凤暄包下。这下红铃找到了靠山,那些曾经垂涎其美色的淫魔都消停了不少。
  本来李凤暄要是想红铃了,就去春风阁。后来,感觉这样很不方便,干脆把红铃接到保安队大院来住了。红铃搬到保安队大院,李凤暄还给了老鸨一些出门钱,但是不等于赎身。红铃还是很感激李凤暄的,因为强奸总要比轮奸好很多。最近,李凤暄为寻找唐玉弓的事儿发愁,常常独自夜里喝得烂醉。
  是夜,李凤暄从犬养一郎那里回来,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样儿,又被骂了一顿。李凤暄越来越感觉自己这个人活得窝囊。从一开始的为了利益,到后来逐渐地感觉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儿做人的尊严了。自己投靠日本人,为了什么?不就是钱权吗?不就是要比别人活得有尊严吗?可是,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自己比一条狗还可怜。所以,他感觉自己要摆脱日本人,那么只有找到那把烟锅子,找到龙脉地宫。
  几个小菜,一壶小烧,李凤暄迷迷糊糊地继续喝着。红铃从里屋走到外屋桌前,轻声道:“凤暄,你喝醉了,回屋睡觉吧。”
  “谁说我喝醉了,你看我像喝醉了吗?啊?我如果喝醉了还能像这样说话吗?我没事儿。”李凤暄醉言醉语。
  红铃担心道:“还没事儿呢,看你说话舌头都发硬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先回去睡吧。”李凤暄挥手示意红铃先去睡。
  红铃点点头,说:“那我回去睡了。”
  夜半,蒙眬中的红铃感觉有人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身上,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借着微弱的烛光,红铃发现原来是醉醺醺的李凤暄。
  “凤暄,你干啥,我上不来气了。”红铃用力地去推李凤暄。
  红铃这么一推,李凤暄“啪”地给了红铃一个大耳光,骂道:“老子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他娘的还推我!”
  酒是一把双刃剑,既能让人忘记忧愁,也能让人性情大变。酒后乱性,果不其言。
  李凤暄此时像是一只发狂的禽兽,疯了似的去撕扯红铃的衣服。红铃挣扎着,但是越挣扎李凤暄的行为越激烈。一件一件地撕扯着,最后红铃身体的最后一道屏障肚兜儿也被扯下扔到了地上。
  李凤暄在红铃光滑的胴体上乱摸着,气息急促,嘴死死地靠在红铃的唇上,舌头疯狂地在嘴里搅动。李凤暄已经丧失理智,近乎变态……
  次日清晨,李凤暄发现红铃一丝不挂地躺在自己的身旁,问道:“你咋连肚兜儿也不穿?”
  红铃微怒道:“还不是你做的好事。酒后像一匹发情的儿马子,把我的衣服都撕坏了,身上也抓伤了。你昨晚的样子,太吓人了。”
  “昨晚真是喝多了,不记得了。别生气啦。”李凤暄搂过红铃哄道。
  “你们男人总是这样。”红铃轻轻地打了李凤暄一下娇嗔道。然后又问道“最近咋总喝那么多的酒?是不是有啥烦心事儿?”
  “爷们儿的事儿,娘们儿别管。”李凤暄说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红铃说道。
  “呵呵,你知道?你说说。”李凤暄问道。
  红铃说:“你是不是要找一个人?”
  红铃的这句话让李凤暄感到很惊讶,问:“你咋知道?”
  “我不告诉你。”红铃笑道,“找一个人,有那么难吗?”
  李凤暄叹道:“无从找起……”
  “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采不采纳?”红铃笑着说。
  “你有啥主意啊?说说。”李凤暄并没有拒绝,因为他没有忘记女人的智慧。
  红铃贴到李凤暄的耳边说了几句,李凤暄皱眉道:“能行吗?”
  “没做,咋能知道呢?”红铃说道。
  如今在731部队里的二皮等人已经被囚了七八天了,杨震放出去的耗子也依然没有动静,大家都在不安与恐惧中度过每一个日升日落。潮湿的牢笼里,大家伙或立或坐,每一次远处的脚步声都会挑起他们敏感脆弱的神经。
  家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小块石子,每过一天都要在墙上划一道竖杠,现在他已经划了七个竖杠了。家旺查着墙上的竖杠,失落地说道:“咱们都来这七天了,辘轳走了,下一个说不上又轮上谁了。老先生,你放出去的那个耗子咋没信儿呢?不会让哪只大花猫给吃了吧?要是真让哪只大花猫给吃了,那咱们就完了。”
  杨震闭着眼睛倚在墙角,没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真是让猫吃了,也是命中注定,此命该绝……”
  家旺气呼呼地说道:“要是小耗子救不出去,我就杀出去!杀一个算一个,总比一个没赚等死强!”
  “咱们要相信老先生,在没有出去之前要尽量保持镇静,不要乱了阵脚。”
  二皮劝道。
  “玉来说得有道理。”康德广边说边用地上的稻草编绳子。
  “康大哥,你还有心编稻草玩儿。”家旺看见康德广编稻草说道。
  二皮瞪了家望一眼,家旺干脆坐在地上把脸背过一边。
  “康老弟想得周到啊……”杨震仍双目不睁地说道。
  苏杰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那看书,名字叫《七侠五义》。这本书一直都随身携带,以至于那天被日军抓时也带了进来。有时候大家伙儿闷了,苏杰就会给大伙儿念一段儿,拿出一副说书人的架势和腔调。
  韩在渊和家旺性格差不多,他看见苏杰看书,便讽刺道:“这里面心理承受力最好的还是人家文化人,还有兴致看书呢。要搁咱啊,早把书撕了。”
  苏杰听出了这话味儿不对,放下书,说道:“人到死的时候谁都害怕,这是本能。看书能分散注意力,不用去想别的,是减少自身精神压力的一种方法。”
  韩在渊说不过苏杰,只得说:“去看你的书吧,跟你们读书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那个杨百财自从辘轳被抓走之后,不知怎么搞的,似乎是受了惊吓,整天地睡觉。只有饿的时候才会爬起来吃点饭,然后又倒下像一头猪一样睡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家旺依旧每天在墙上划竖杠。日子虽然平静,但是罪恶也正向他们中的某个人靠近。
  这天中午,有五六个日本兵来到了牢笼前。这次为首的仍是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但是却不是上次那个人。身后站着五六个士兵,最奇怪的是其中有两个士兵还架着一个蓬头散发的青年女人。为首的日本人示意把门打开,用手指了一下苏杰,说了一句很生硬的汉语:“把他带走!”
  这次日本兵来抓人,谁都没有动,苏杰也没有挣扎,知道阻拦与挣扎都无济于事。除了睡觉的杨百财,其余的人眼睁睁地看着日本兵把苏杰抓走。苏杰被日本兵带出牢门,苏杰与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二人同时被带进了另一间屋子。
  经过了辘轳的死亡,大家对日本兵来抓人看淡了不少。他们知道,自己现在就像大海中的一只纸船,随时都会被恶浪击沉。
  苏杰和那个女人被带到了一间封闭的玻璃屋内,屋子里的所有日本人都带着白口罩,大概有四五个左右。为首的日本人对旁边两个日本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日本人开始去扒苏杰和那女人的衣服和裤子。苏杰和那女人挣扎着,可是无济于事。很快,苏杰和那女人赤裸裸地站在日本人跟前。
  苏杰和那女人口中大骂着:“畜生!你们这群畜生!”
  为首的冲两个士兵命令道:“用药把他们两个人的嘴巴堵住!”
  苏杰和那女人被日本兵强吃了两个药片,过了一会儿,苏杰和那个女人干支吾着,却说不出话来。苏杰说不出话来,很是着急,大片的汗从头上冒出。
  越是着急,越是喊不出来。那女人哭喊着,四处冲撞。最后,被为首的日本人几巴掌打回原地。
  为首的日本人冲着一个戴眼镜的说了几句,那戴眼镜的用很流利的汉语说道:“你们来到这里就是为大日本帝国服务的。为大日本帝国献身,是每一个满洲国民的福分。稍后,你们两人将做一件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二人交合在一起。”
  苏杰和那女人忽视了一眼,都猛劲儿地摇头。
  “去给他们俩注射两支发情剂,然后给那个男马路大用303号菌类药品。”
  为首日本人对旁边的两个人说道。
  接着,那两个人离开了,很快提着一个红色的小箱子回来了。那两个士兵一人拿出一支注射器,来到苏杰和那女人跟前。苏杰和那女人撕心裂肺地哀号着,又上来几个日本兵摁住二人,两针注射液分别注入了苏杰和那女人的体内。
  几个士兵仍然没有放开苏杰,只见那个为首的日本人手中拿着一个大号注射器,里面填充着绛红色的液体,来到苏杰面前,轻轻地推进苏杰的静脉中。
  几个日本士兵放开了苏杰,把玻璃间的门封闭上,站在玻璃外面观看。开始两人还是猛敲四周阻挡的坚硬玻璃,渐渐地二人开始出现迷离状态,激烈的行为开始变得迟缓。安静了一会儿,苏杰和那女人开始出现了异常的反应。苏杰感觉自己浑身发热,下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膨胀,变得非常坚挺,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占有欲望。那女人也是开始肢体扭动,表现出一种异常渴望的神情。光滑的玉手缓缓地揉搓着下体,极度地意乱情迷。两人的意识开始不由自主地靠近,最终缠在一起……
  傍晚,牢笼内。二皮拾起落在地上的苏杰的那本《七侠五义》,说:“苏杰也走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看来,小鬼子来抓人是有规律的。偌大一个部队,关押人的牢笼就有上百间。它不可能只在一个笼子里面抓,估计下次轮到咱们这里还需几日。”康德广说道。
  “老先生,咱们啥时候能出去啊?”家旺又开始问杨震这个问题。
  “快了,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大眼贼现在已经开始行动了,用不了几天就到咱们下面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推算时间,约摸现在已经到院内了。现在我们别无他法,只能耐心地等着。”杨震眯缝着眼睛说道。
  “老爷子,大眼贼是谁?”韩在渊好奇地问道。
  “大眼贼是我的第十一个徒弟,本来是个盗墓贼,后来投到我门下。为人放荡不羁,喜食鼠肉,他一直在哈尔滨一带。”杨震说道。
  “那么,那个大眼贼咋就能找到这呢?”二皮问道。
  “呵呵,这才是咱们能出去的关键。好,我就和你们说说。”杨震盘起腿来,见笼外无人说道,“我刚才说了,大眼贼喜食鼠肉,一身鼠气,那只耗子我也施了催眠术。最关键的是,我身上有几个荷包,里面装的都是我几个徒弟的气味儿。在我抓到那只耗子的时候,我已经给它闻了大眼贼的那只荷包。那只老鼠一定会去寻找这个气味,然后大眼贼就会跟着那耗子来救我们。”
  “听起来很玄乎,像是在变戏法。”二皮不可思议地说道。
  康德广恍然地点点头,说:“原来老先生早早地就为自己留了条生路,真是收了一群好徒弟啊。怪不得老先生如此沉得住气。”
  “唉,说来不怕见笑,我这辈子就收错了一个徒弟,就是我第十二个徒弟。
  侮辱了我的闺女盗走了我所有钱财。我那闺女本来是要许给老十三的,后来出了那事儿,我闺女上吊了。”杨震微微伤感地叹道。
  “老爷子,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帮你找他,整死他!”韩在渊气愤地问道。
  “他叫刘守寅……”杨震淡淡地说道。
第53章 绝妙的计策(2)
  “刘守寅?”听到刘守寅这个名字,二皮和家旺惊讶地一起喊了出来。
  “怎么,你们认识?”杨震问道。
  提起刘守寅,家旺就火冒三丈,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伤,说:“我这耳朵,就是刘守寅干的。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你们交过手?”杨震问道。
  “刘守寅原来是老北风绺子的炮头,后来老北风的绺子整编成了抗日自卫军,他便投了秋田联队。在海城附近的时候,和刘守寅交过手。这人心狠手辣,完全没有人性!没想到,他竟然是您的徒弟,真是有辱老先生的威名。”二皮说道。
  “这个败类,没想到他竟然做了汉奸!”杨震愤愤地说道。
  “没想到你们还认识老北风。老北风抗日打鬼子,是一支骁勇的队伍。早年我和老北风有一面之缘,高大威猛,人很爽朗。”康德广说道。
  就在这时,听见牢笼外的走廊中有动静,大伙儿转头望去,只见几个日本兵押着苏杰冲牢笼走来。苏杰浑身赤裸,半死不活的样子,命根子上还留有未干的液体。鬼子兵把苏杰推到了牢笼内走了,大家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苏杰,你咋了?他们对你做啥了?”二皮摇晃着苏杰急切地问道。
  苏杰缓缓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他们不是人,不是人!他们给我注射了病菌,让我和那个女人交合。我下面很痒,我要死了!”
  “日本人在做人体的性试验。”康德广说,“苏杰成了他们的试验品。”
  “这群王八犊子!”家旺气愤地骂道。
  看着苏杰痛苦的表情,杨震叹道:“这比死还难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杰的下体开始逐渐地溃烂,苏杰撕心裂肺地哀号着。
  大家看着苏杰痛苦着,也是无能为力。
  苏杰抓心挠肝地哭喊:“你们赶紧杀了我吧,我不想活啦!我求求你们啦!
  求求你们啦!”
  大家知道苏杰很是痛苦,但是都忍不下心。苏杰的下体溃烂得很严重,并且发出一种很难闻的味道来,排尿也遇到了严重的障碍。苏杰痛苦地翻滚着,大家都心急如焚。
  杨震实在看不下去了,叹道:“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痛苦着,不如我们送他一程吧。死,现在对于他,也是一种解脱。”
  “反正我下不去手!”家旺头一歪,嘟囔道。
  杨震看了一圈,看见大家都很不情愿的样子,最后又看了眼二皮,说:“玉来,你来吧……”
  “我?”二皮一怔,摇头道,“我也下不去手。”
  “你又不是在害他,你是在帮助他。我们只能做出这个两难的选择了。”
  杨震叹道。
  二皮沉默了片刻,看了痛苦的苏杰,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好吧……”
  二皮来到苏杰跟前。苏杰用乞怜的目光看着二皮,说:“快,快点儿,掐死我!掐死我!”
  苏杰下体溃烂,并且奇痒难忍。下体已经被苏杰抓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二皮单手掐住苏杰的脖子,停了一下,说:“苏杰……一路走好!”言罢,虎口一用力,苏杰的脸瞬间涨红,变紫,双腿蹬踢着。片刻,就再也不动了。
  二皮此时泪水从眼角滑落,松开了手,在那发呆。
  最近东北各地都出现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事情,在东北很多城镇的街头小巷都写着“唐玉弓”三个字。甚至,有的地方还贴了唐玉弓的画像。一时间,这件事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大家都在讨论着到底谁是唐玉弓啊,弄得唐玉弓三个字名满关东。
  唐玉弓很快就在镇子里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画像,感到很是不安,随即压低帽子,赶紧返回家中。回到家中,正在做午饭的老婆看他如此慌张,便问道:“张海,咋这么慌张呢?”
  唐玉弓敷衍道:“没,没事儿。我怕你饭早做好了,等我着急。”
  “熊样儿,那做好了还能不等你啊!”老婆对唐玉弓笑骂道。
  唐玉弓微笑着回到里屋,坐在炕沿上,他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谁在满世界地找自己?唐玉弓越想越不安,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他们找到。夜里,趁着妻儿都熟睡了,慢慢地掀起被子,悄悄地下了地。提着一把小煤油灯,脚步轻缓地向厢房走去。
  唐玉弓拨开屋子里的一堆稻草,稻草里面有一个大柜子。唐玉弓用力地挪开柜子,蹲下扑了扑墙体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抽出墙体上的一块砖,伸出手向里摸去。片刻,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唐玉弓倚在墙角,打开裹着的布,一把烟锅子露了出来。
  唐玉弓用手摸着烟锅子,自语道:“你啊你,到底有啥秘密呢?我琢磨了你十多年,你还让我琢磨不透。现在因为你,满天下都是我的名字。我今天来看看你,我这些话也就只能和你说罢了。你说我得到你干吗呢?得到你也猜不透你的玄机,悔该当初把你拿走。”
  唐玉弓从口袋中捏出点儿烟叶子来,塞到了烟锅子里,借着油灯的火点着了。“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又自语道:“以后你也别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墙里了,我就光明正大地把你拿出来。”
  另外,唐玉弓脑子里又有了一个计划,这件事他必须去做。去擦掉县里墙上的字和撕下墙上的画像。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非常谨慎,说干就干,唐玉弓连夜骑着一匹快马飞奔县城。到了县城,唐玉弓悄悄地撕下每一张画像,仔细地擦去每一个名字。由于每个县城就那么几处张贴,所以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殊不知,当他撕下最后一张画像的时候,在黑暗中早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了。
  唐玉弓自以为自己做得很谨慎,迅速骑马赶回了村里,到达村中的时候已经接近天亮了。唐玉弓慌忙把撕下的画像烧掉,收拾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去睡了。借着朦胧的月光,在他家的院墙外阴暗处,站着一个人。那人在旁边的大树上划了一刀,而后骑着马消失在了朦胧中。
  几天后的李凤暄得知了一件让他异常兴奋的消息,那就是知道了唐玉弓的行踪。这个功劳,李凤暄没有忘记是红铃的。当天晚上,李凤暄就摆了一桌酒席,专门谢谢红铃。
  “红铃啊,你这真不简单啊。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咋长的呢。这事儿,全是你的功劳,来,我敬你一杯。”李凤暄举杯道。
  红铃浅笑道:“我这脑袋才不灵光呢。还不是在队长您的被窝里待的,才有了那么一点点开窍。”
  说罢,二人举杯相撞,一饮而尽。一夜欢声笑语,更有良宵相伴。
  事不宜迟,李凤暄带着几个便装保安兵向樱花部落行去。
  731部队内,苏杰的尸体已经被日本兵拖走送去了焚尸炉。由于辘轳和苏杰的离去,杨百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疯狂地撞击着坚固的牢门。“当当当!”反复地撞着,撞得麻木了,不知道疼了,满头都是血。最后,竟然撞死在了牢门前。
  “又一个走了……”杨震摇了摇头。
  “而且走得异常壮烈!”韩在渊讽刺道。
  “他疯了,心理压力太大。”二皮说道。
  “现在就剩下咱们五个了,过几天又该少了一个……”家旺垂着脑袋说道。
  就在这时,二皮看见有个东西蹿了出来,把二皮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小耗子。这个小耗子的出现,让大家惊喜不已。只见那只小耗子跑到杨震的脚边,就一动不动了。小耗子的脖子上仍然系着一个布条,但是已不是杨震所系的那个。杨震解开小耗子脖子上的布条,打开后,上面写道:“尊师,恕徒来晚。正在地底,不久将至。”
  这个纸条的到来让大家激动不已,也算是一颗定心丸。杨震藏好写字的布条,然后轻轻拍了一下那只小耗子,那小耗子浑身抖了一下,迅速地钻进了洞中。杨震等人现在只有等待,相对来说,现在更加地急切了。
  樱花部落。唐玉弓刚拉了一车的木头从山上回来,打开院门喊道:“秀英(老婆的名字),给我拿碗水来!”
  屋里没有人回应,唐玉弓生气地又喊道:“听见没有,给我拿碗水来,我渴死了!”
  仍旧没有回应,唐玉弓气急败坏地大步走进屋里。可是,刚跨进门口,就被一支枪顶住了脑袋。
  唐玉弓心中一凉,说道:“哪位英雄,手下留情。”
  “唐玉弓,你看看我是谁!”李凤暄冷声道。
  唐玉弓转头一看,不禁头上渗出了冷汗,失声道:“是,是你……”
  李凤暄冷笑道:“唐老四,别来无恙啊!”
  “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唐玉弓问道。
  “你猜呢?哈哈。”李凤暄奸邪地笑道。
  “莫非那画像是你贴的?”唐玉弓反应过来了。
  李凤暄大笑,没有回答。
  “你费尽苦心找我,有啥事儿?”唐玉弓说道,“难道你还记得我当年私自逃跑的事儿?”
  “我有那么小心眼儿吗?那事儿我早忘了。”李凤暄说道,“我来呢,是没有任何恶意的,我只想管你要一样东西。你千万别问我是要啥,你应该能猜得出来。”
  “我老婆和孩子呢?”唐玉弓想起了妻儿的安危。
  “他们没事,在里屋呢。我说了,我是没有恶意的,你别那么紧张,也别那么担心。”李凤暄说道。
  “秀英!小木!”唐玉弓朝里屋喊道。
  “让他们出个声。”李凤暄对里屋说道。
  “张海!”
  “爹!”
  随即,又没了声音。
  “听你老婆管你叫张海?咋的,改名啦?行啊,唐玉弓,隐姓埋名,老婆孩子热炕头,好日子呀。我过得都不如你!”李凤暄冷嘲热讽地说道。
  “你是想要那把烟锅子是吧?”唐玉弓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唐老四就是唐老四,一点就透。”李凤暄笑道,“那拿出来吧?”
  唐玉弓只得从腰间抽出那把他刚刚吸过一袋烟的烟锅子,递给李凤暄。李凤暄接过烟锅子瞅了瞅,确认是自己家的那把。然后,把顶在唐玉弓头上的枪放下了,并且冲里屋喊了一句:“把他的妻儿放了!”
  “你不杀我?”唐玉弓问道。
  “我现在杀你就像杀一只鸡那么简单,可是我要的不是你的命,是这把烟锅子。”李凤暄拍了一下唐玉弓的肩膀,“物归原主的道理你应该懂。”
  言罢,李凤暄等人扬长而去。唐玉弓站在原地发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此时感觉,自己远离了那个烟锅子,是一件很明智的事,因为,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东西,更何况自己已有妻儿。他知道自己做过很多错事,只是想从现在开始和过去断得干干净净。
  李凤暄得到了那把烟锅子,回到保安队时异常兴奋。这把他从小就见的烟锅子,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把曾经再普通不过的烟锅子,如今却成了一把打开金山的钥匙。夜深人静,李凤暄拿出这把烟锅子,红铃好奇地问:“这就是那把有藏宝图的烟锅子?”
  “是,是我家祖传的。今天终于又回来了。”李凤暄说道。
  “我咋没看出它哪儿稀奇呢?那藏宝图在哪儿呢?”红铃仔细地观察着烟锅子问道。
  李凤暄也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玄机之处。
  “我看有两种可能,要么你家这烟锅子就没有什么藏宝图,要么这把烟锅子中有什么玄机,不容易让人发现。”红铃分析道。
  “肯定有,要不当年张慕秋咋去我家偷它呢?”李凤暄肯定地说。
  “那就是这其中的玄机比较深,不易让人参透。要不然那人咋十多年不去找龙脉呢?说明他十多年都没有参破此中玄机。”红铃说道。
  李凤暄皱了皱眉头,道:“烟锅子没在手里,想找到它。等找到了,又参不透它的秘密。”
  “呵呵,没事,既然在咱们手里,就不怕没有时间想。我和你一起想,就不信想不出来。”红铃说道。
  “你说,那藏宝图会不会在这烟锅子里面卷着啊?”李凤暄忽然问道。
  红铃眉头微攒,摇摇头说:“我看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把烟锅子长期使用,就算藏在里面,那图也已经被熏得面目全非了。我想,设计藏宝图的人不会这么笨。”
  李凤暄犯难了,得到的财富钥匙竟然还是个带密码的。没办法,李凤暄整天费尽脑汁地想,希望哪天能尽快找到答案。
第54章 智逃731(1)
  杨震他们在731部队内关押已经是第十五天了,因为家旺在墙上已经划了十五个竖杠了。经历了辘轳、苏杰和杨百财的离去,大家的心始终紧张着。自从那天收到了小耗子送来的布条,出去的渴望更是愈加强烈了。他们在等,焦急地等待着大眼贼的到来。
  夜里,很静,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静得有些恐怖。杨震等人都已经开始熟睡。睡至夜半,杨震忽然听见了地下有声音。杨震敏感地一骨碌爬起来,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像是在挖掘的声音。杨震顿时心中一亮,用手敲了三次地面,两长一短。过了一会儿,地下面传来了同样的敲击声,也是两长一短。杨震悄悄地叫醒大家。
  “干吗呀,老先生?”家旺睡眼惺忪地说道。
  二皮、康德广和韩在渊也都陆续醒过来了。
  “你们听下面,下面有挖掘的声音。”杨震轻声说道。
  一听说有挖掘的声音,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马上都来了精神,都把耳朵贴近地面认真地听。
  “果然有挖地的声音,是大眼贼来救我们了!”家旺抬起头兴奋地说道。
  康德广打了个小声的手势,说:“咱们一定要小声,别让日本兵发现了。”
  其他几个人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杨震等人发现墙角的地面有些颤动,接着墙角的地面就露出了一个刚好一个人能下去的地洞,同时露出了一把尖铲。随后,从地洞里爬上来一个人,此人长得精瘦,尖嘴猴腮,一副鼠相。
  “师父,师父……快点儿走啊!”只见大眼贼看见了杨震轻声喊道。
  “嗯。”杨震随即和二皮等人一同钻进了地道中。
  地下由于有污水排放沟,所以在地道中有股非常刺鼻的臭味。杨震等人紧随大眼贼的身后,向不知目的的地道另一头行去。大眼贼领着他们走了好一段,大伙才在前方看见了微微的光亮。大家确定了,那就是出口。
  大眼贼领着大伙钻出了出口。这里四周到处都是围墙,远处偶尔还有几个日本兵把守,并且还能闻到一股骚臭味儿。杨震问大眼贼:“这是啥地方?”
  大眼贼说道:“咱们还没有出去731部队的大院呢,这里是一个茅房。由于这个茅房离得比较远,所以几乎没有人上这里来方便。我为了节省时间,就翻墙过来了。再说外面的土质太硬,不适宜挖掘,我只能选择这里作为施工地了。”
  “那么多鬼子兵,咱们人多目标大,咋出去呢?”家旺问道。
  “这个问题是有些棘手,可是也不能不出去啊,如果能越过墙外就好办了。”
  大眼贼叹道。
  “如果我们贸然行动的话,那么肯定会让他们发现的,他们的子弹肯定会让我们变成蜂窝。”二皮忧虑道。
  此时,康德广向四周观察了一番,在夜色朦胧中看见了那边的空地上停了几辆汽车。忽然,康德广目露精光,道:“我有办法逃出去了!”
  “啥办法?”韩在渊迫切地问道。
  “看见那边的几辆汽车了吗?”康德广指着不远处的几辆大汽车说道。
  “看见了,莫不是要我们开着汽车冲出去?”韩在渊说道。
  “康老弟的意思是?”杨震问道。
  “趁着夜色,我们先钻进车斗子里。等明天他们开车出去的时候,不就能出去了吗?”康德广说道。
  “要是那车明天不开呢?那我们不就出不去了吗?”大眼贼说道。
  “现在没有那么多万全之策,我们必须铤而走险!”康德广说道。
  杨震沉思了片刻,说道:“康老弟说得还是有道理的,就按他的办吧。”
  于是,康德广在前,二皮等人紧随其后悄悄地向停靠大汽车的方向行去。
  大家伙小心翼翼地前进着,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鬼子兵。几个人顺着墙边,径直溜到一辆大汽车边上。二皮从车厢一侧悄悄地爬了上去,发现上面还是带苫布的。康德广和杨震互相点了下头,然后几个人悄悄地爬上了车斗,猫着腰钻进了厚厚的苫布下面。
  杨震等人的这次逃跑,在次日早上送饭时被发现了。这次越狱事件很快得到了731部队石井四郎的高度重视,下令一定要找到那五个马路大。日本兵顺着逃跑的地道一直追到了那个厕所边上。执行这次抓捕任务的长官原田正男望着周围,自语道:“这群马路大一定没有逃到围墙外面,好好地搜搜院子四周!”
  为什么要把搜捕任务交给原田正男?因为关押囚禁杨震的那个区域,是归原田正男监管的。
  日本兵于是开始了地毯式的搜查,不落下一个死角。
  很快,日本兵便搜到了那几辆大汽车的跟前。此时躲在车内苫布下面的杨震等人心中怦怦直跳,要是小鬼子真的搜到车上来,那么这次逃跑定会前功尽弃,甚至还会被鬼子兵当场处死。
  原田正男望了望那几辆大汽车,说:“去搜搜那几辆汽车里面有没有!”
  听到这话,杨震等人俱心中骤凉,暗道不妙。几个日本兵得令,径直向几辆大汽车寻去。几个日本兵跳上车斗,用刺刀狠狠地扎这隆起的苫布。扎了若干下后,几个日本兵用刺刀头把苫布挑起。每个车都是如此,但却没有看见五个逃跑的马路大。
  原田正男搜了所有的地方,仍没有找到杨震等人。
  “奇怪!这几个马路大躲到哪里去了呢?难道他们逃出去了?”原田正男纳罕道。
  原田正男领着人搜了一天,仍然没结果。最后到石井四郎那里报告,被石井四郎骂了一顿:“全都是笨蛋!猪!竟然能让几个马路大跑掉!”
  原田正男挨了一顿臭骂,并且受到了责罚。跑了几个马路大算什么,再抓几个不就得了吗?其实不然,能让几个马路大逃掉,才是事情的关键,石井四郎自认为731部队是一个只进不出的魔鬼监狱,能让人逃出去是一种耻辱。
  傍晚,停在731大院子的几辆汽车已经开着了发动机,看样子是要出车。
  这里一共停了五辆汽车,发动的是靠近西墙的。由于跑了几个马路大,原田正男此时正要出城抓些供做活体实验的马路大。一般傍晚时分,是731部队抓捕实验体的最佳时间。因为在这个时分,由于处在不明不暗时分,具有很强的隐匿性。
  其实,最让我们触目惊心的一刻,就是几个日本兵跳上汽车用刺刀狠刺苫布的时候。很值得一提的是,杨震等人本来是隐藏在汽车车斗的苫布下的,那么既然鬼子兵刺破苫布且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又躲到哪里了呢?
  原来,当原田正男命令搜索大汽车车斗的时候,杨震便悄声通知其他人,在鬼子兵还没有搜到自己这辆大汽车的情况下,赶紧顺着车两侧滑到车底。再加上两面都是大汽车阻挡,所以原田正男及鬼子兵根本没有发现杨震等人行动。
  杨震等人始终平躺在车底下,由于是五个人而发动的是三辆车,正好能把五个人都带出去。
  守卫兵打开了紧闭的大门,三辆大汽车陆续开出了731部队的大院。杨震等五人双手紧紧地扣住车底盘,有时候路过一个山丘,后背就会被隆起的地面摩擦掉一大块皮。
  其实,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在紧贴车底的路上,出了一个差头儿。
  由于家旺发胖,自身的重量大,双手扣住汽车的底盘久了就会感到非常地吃力。家旺已经忍了很久了,额头上已淌出了大片的汗水。和家旺同扣一个车底的二皮担心不已,用目光给予暗示,让他再坚持坚持。
  可是,家旺最终还是双手失去了力气,从车上掉了下来。由于惯性,家旺掉在地上有巨大的摩擦力,家旺“啊”的一声,很大。
  “长官,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一个开车的鬼子兵对坐在一旁的原田正男说道。
  “我也是。”原田正男皱着眉头道,感觉不对劲,然后命令道,“停车检查!”
  一时间,正在行驶的三辆大汽车骤然停了下来。车上十多个日本兵都跳了下来,开始四处搜寻车身。
  杨震见车停了下来,递给了康德广一个眼色,示意赶紧跑,要不然就失去机会了。二皮也和大眼贼等人点了下头,悄悄地爬了出来。二皮从车侧面爬出,一个扫堂腿,把一个鬼子兵绊倒,迅速捡起枪扎向那鬼子兵腹部。杨震等人见二皮开始行动了,也纷纷跳出来与鬼子展开了近距离的肉搏战。
  原田正男一时无措,由于事情太突然,并且距离又太近,根本就不方便发挥步枪的作用。杨震虽老,但是手脚灵活方面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只是气微微地不够用。杨震来了个“葫芦翻身”,单手迅速地拔下一个鬼子兵枪头上的刺刀,回身直插那鬼子的喉咙。韩在渊被几个鬼子一起上,有点难以招架了,胳膊上被刺刀划出了很长的一道口子。幸得大眼贼见其危难蹿上前去结果了两个鬼子。
  鬼子毕竟人多,他们几个放倒了几个鬼子之后感觉有些招架不住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康德广顺势打开一辆车的车门,燃起发动机,大喊道:“快上车!快啊!”
  杨震等人且打且退,二皮打开另一侧的车门,跃了上去。大眼贼和韩在渊放倒了两个小鬼子后,也跳上了车斗。本来车是向前方开的,二皮忙道:“家旺还在后面呢!回去救家旺!”
  康德广快速扭转方向盘,急速扭转的车轮瞬间在地上印出一个月牙形的坑来。接着,汽车的排气管子冒着浓烟,疯狂地向家旺的方向奔驰而去。鬼子兵抬起枪“啪啪”地射击,子弹“当当”地撞击在汽车的车斗上。
  “混蛋!不要让他们跑啦!快追!”原田正男面部扭曲地狂叫着。
  “嘭”的一声,飞速的子弹击爆了康德广所开的车的后右侧轮胎,转瞬车胎变瘪了,汽车微微倾斜了一点,但仍旧颠簸着向前飞奔。
  “快上车,上车!追上这几个马路大!”原田正男高喊道。
  剩余的鬼子上了汽车,开始猛劲儿地追康德广的汽车。
  “啪啪!”
  “嗒嗒!”
第55章 智逃731(2)
  鬼子兵把步枪和轻机枪架在汽车驾驶舱的棚顶上,依旧疯狂地向康德广的汽车射击。杨震、韩在渊和大眼贼俱平趴在车上,抱着脑袋,以躲避无情且不长眼的子弹。
  康德广驾着飞奔的汽车,二皮发现了缓慢行走的家旺。家旺一瘸一拐地走着,听见了身后有车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一辆汽车疯奔而来。家旺一开始以为是日本人的车,刚要跑,却看见二皮从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大喊道:“家旺,快上车!”
  家旺看见了二皮,脸上露出了笑容。
  “吱——”由于车开得很快,康德广在离家旺好几米的地方就开始急刹车了,车后的地面上被拖出了四米多长的车痕。经过一段滑行,轮子终于停止转动。二皮迅速打开车门,使劲儿地拉动家旺的胳膊,好不容才把家旺拉上车来。
  这要是在平时,二皮是肯定拉不动家旺这个小胖子的。家旺上了车,康德广又油门到底,向一条岔路高速驶去。
  原田正男气得呱呱乱叫,大骂道:“混蛋!追上,快追上那几个马路大!”
  康德广驾着瘪着一个轮胎的汽车没命地飞奔,驶过一段平原后,开始进入一片小山区。开始还平稳的汽车一下子变得异常颠簸起来,颠得车上的人五脏六腑似乎都快要被颠出来了。
  要说人点背儿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康德广本来就驾驶经验不足,但最起码还会开。汽车突然跑着跑着,车子猛然向一侧倾去。车斗上的杨震、韩在渊和大眼贼从车斗的这边一下子就滚到了那边。
  车停住了,没法开了。康德广把头伸出窗外一看,完了,车轱辘掉了一个。
  康德广忙喊道:“快下车,车坏了,跑不了了,轱辘掉啦!”
  杨震等人一听车坏了,赶紧下车。二皮搀着家旺也下了车,大家伙朝道路一旁的林子逃去。
  鬼子兵的车很快就赶到了,发现了已经坏掉的汽车。原田正男也下了汽车,听见道路一旁的林子有动静,一挥手,命令道:“马路大在那边的林子里,追上去!”于是乎,鬼子兵又纷纷跳下车,钻进了那片林子里。
  由于杨震等人手中没有枪械,自然也无法还击鬼子兵,只有尽力摆脱鬼子兵的追捕。“啪啪!”树林子里,鬼子兵的枪声不断。即使打不到杨震等人,鬼子兵也会感觉着这是一种有力的威慑力。
  此时已是月夜。
  杨震等人正往林子的深处跑出,越跑林子越密。虽然是春天了,可是林子里的雪还是要比平原的雪厚。在东北,雪一般要等到农历三月份才能化干净。
  在雪上行走是很吃力的,更别说是长时间地在雪地上奔跑了。由于家旺有伤在身,行动就更加缓慢了。
  有句话说得好,屋漏偏逢连阴雨!不知道是哪家猎户在一片雪地上挖了一个陷阱,二皮一个不留神“哗啦”一声,掉了进去。值得庆幸的是,这个陷阱下面并没有竹签子,要不然二皮的小身子肯定会被穿个通透。
  大家伙听到了二皮跌落的声音,赶紧停下脚步来到陷阱旁。家旺失声喊道:
  “小叔儿!”
  康德广也是焦急地喊道:“玉来,你没事儿吧!”
  杨震、韩在渊和大眼贼探头询问二皮是否受伤。
  这下把杨震急坏了,眼瞅着原田正男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也不能撇下二皮不管啊。二皮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会耽误大家伙的逃生,果断地向上喊道:“康大哥,你们跑吧!别管我了,你们要是管我,大家都得完!别因为我一个人,赔上好几条性命!”
  “我们一定要救你出来!”康德广激动地说道。
  “我们不能撇下你!”杨震也冲二皮说道。
  大家伙都要救二皮。大家伙舍弃自己的性命来救自己,这让二皮很是感动。
  忽然,康德广想到了自己在731牢笼里用稻草编的草绳,正拴在了自己的裤腰上。康德广忙解下那根草绳伸到了陷阱中。可是,绳子太短了,二皮根本就碰不到绳子。就在此时,杨震说道:“大家快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连上!”
  杨震这是个好办法,大家伙把各自的腰带接到一块儿,二皮正好能碰到。
  可是,现在二皮就算是能碰到那根绳子也晚了。因为,原田正男领着鬼子兵已经出现在了大家伙的眼前。
  “哈哈,跑吧!还要往哪里跑!”原田正男冷笑道。
  杨震他们没有说话,知道自己已经是笼中之雀,飞不掉了。
  “把这些马路大都抓起来!抓回去第一批就要把他们收拾掉!”原田正男嘴角抽动着,喝令道。
  “啪啪!”
  “啊啊!”
  关键时刻必有意外!
  但听几声枪响,原田正男身后的几个鬼子应声倒下,把原田正男吓了一跳。
  原田正男马上意识到有危险,赶紧以树木山坡为隐蔽。林子的那头,在月光的映照下,三个身着厚棉袄,头戴貂毛帽的人在向鬼子兵开火。这一伙人的出现可真是解杨震等人于水火。
  本来原田正男带的兵就不多,还让杨震等人干掉了几个。仅剩的几个鬼子兵又都是草包,很快就剩下原田正男和三个鬼子兵了。其实,在大战场上,日本兵的作战能力还是很高的。为什么说着几个鬼子兵是草包呢?大家要知道,这几个兵是731部队里的,731部队都是搞细菌实验的,一般是不上战场的。
  所以,这几个兵在作战能力上,远不及战场上那些素质高。
  原田正男见身处劣势,干脆且打且退,逐渐消失在了密林中。开始还是有枪声,到后来虚晃的枪声也没有了。
  待鬼子兵走后,杨震话带感激地朝林子里高声道:“不知是哪路的好汉,多谢搭救!”
  此时康德广和韩在渊等人正用力地拉二皮上来,家旺由于有伤坐在一旁。
  少顷,从林中走出三个人来,其中有个人朗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讲的是个道义。用不着言谢!再说了,打日本人那也是中国人的分内之事。”
  这三个人中一高两矮,说话的那个人长得清瘦,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经过几个人的奋力拉扯,二皮终于被拽上来了。虽然陷阱比较深,但也只是脸部微微擦伤,并无大碍。
  大半个圆月亮高高地挂在天幕上,映照在皑皑的白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康德广此时也正想感谢这几个搭救的英雄,于是转过身来。当康德广转身的那一刻,康德广的表情骤然呆住了。那三个人见了康德广也是怔在那,一时间没有说话。开始康德广的表情还是呆住的,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并且向那三个人微笑着。
  “是组长吗?”那个清瘦的男人失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老冯……”康德广喜道。
  “真是组长!”其他的两个人激动地同时喊道。
  接着,那三个人大步走上前去,康德广也迎了上去,四个人拥在了一起。
  杨震、韩在渊、二皮、家旺和大眼贼看着这种温馨的场景,不禁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感。
  原来,这三个人就是当年和康德广奉少帅之命同去寻宝的人。那个长得清瘦的叫冯玉,以前是个道士,精通风水。另外两个矮个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俩,一个叫骆云,一个叫骆风。
  “这么多年了,我们三人天天在找你,今天终于找到你了,组长。老天爷还是长眼啊!”冯玉激动地说道。
  “那年我出去找我的一个故友,走到街中被日本兵抓了劳工。好不容易逃出来后,我也一直在找你们,可是杳无音讯。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后来又被抓进了731部队,逃出来后被日本兵追捕,幸亏遇到了你们。”康德广说道。
  “我们找了好几年都没有找到你,还以为你不在了呢。”骆风瘪着嘴说道。
  “哈哈,我康德广命大着呢,想死啊,没那么容易。这些年,哪次不是九死一生啊?都是在鬼门关上绕过,可阎王爷不收啊。”康德广笑道。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有组长在,我们该好好完成一下任务了。”骆云说道。
  “哦,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几位朋友。”康德广于是开始给冯玉三人一一介绍二皮、杨震、家旺、韩在渊和大眼贼。其中重点介绍了二皮、家旺和杨震。
  “哦,您就是‘六只手’啊,幸会幸会。”冯玉得知杨震的身份后很是恭敬。
  骆家兄弟也是表示尊敬地向杨震客套了一下。
  在经过康德广的介绍后,杨震等人也得知了冯玉等人的姓名。
  正是由于日本兵同时抓了杨震、韩在渊和康德广他们几个人,他们才会在一起相处半个多月。既然脱离危险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杨震、韩在渊和二皮他们也该分手了。
  “康老弟,经过这件事,认识了你们,老夫我感到很高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也该就此分道扬镳了。”杨震握住康德广的手说道。
  康德广说道:“老先生,那恕不远送。若有缘他日再遇,定当美酒共饮,一醉方休。一路保重!”
  家旺和二皮也纷纷抱拳道:“老先生后会有期,一路保重!”
  “嗯,老夫也谢过两位小英雄啦,呵呵。”杨震也抱拳向二皮和家旺辞别。
  杨震、大眼贼和韩在渊走了,旋即消失在了夜幕下的林海雪原之中。
  现在,林子里剩下了康德广等六人,冯玉看了眼二皮和家旺,说:“组长,我们该怎么做?这两位少年难不成也要跟咱们去?”
  “不错,玉来和家旺确实是咱们同路的,他们完全有资格加入到咱们的队伍中来。我敢保证,他们不会有任何问题。”康德广说道。
  “我想,组长不会看错人。”冯玉说道,“那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首先我们先要找个医馆把家旺的伤势处理一下,然后我们再做商议。”
  康德广说道。
  “我没事,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家旺后背火辣辣地疼,却笑着说道。
  “呵呵,你小子少硬撑,伤赶紧好,咱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干呢!”康德广笑着呵斥道。
  康德广等人下了山,来到一处县医馆,把家旺的伤做了一下清理和包扎。
  大夫说家旺的伤只是一些皮外之伤,并没有伤筋动骨,所以并无大碍。在县城之中休养了几日,家旺后背的伤也定痂了。于是,大家伙开始准备离开哈尔滨城,因为他们知道,这里十分危险,原田正男很有可能在城门处设卡子。
第56章 出城(1)
  带着残兵败将的原田正男落魄地回到了731部队,自然被石井四郎做了军法处置。石井四郎命令原田正男去调查一下这几个人的来历,经过调查,向石井四郎做出了汇报。
  “其中有两个少年,就是当年火烧苏家屯临时储备库的那两个人,驻沈阳的北岛先生一直在追查二人的下落。另外,一个老头儿,据说是关东的贼王,号称‘六只手’,早年盗过哈尔滨武田商会。另外一个年轻的是贼帮的,还有一个中年人,目前还不清楚来历。”原田正男报告道。
  “原来都是些硬角色,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本事。”石井四郎眯缝着眼睛,“听说我的好朋友秋田志就在他们两个少年身上栽过跟头。”
  “那么您的意思是?”原田正男说道。
  “如果我能把那两个少年抓住,那么秋田君一定很高兴。还有,那个不明来历的中年人,尽快查清底细。说不定,这个人才是一个更重要的角色。”石井四郎缓缓说道。
  “是,我一定把那个人查出来!”原田正男打了个立正。
  杨震和韩在渊自从和康德广他们分手后,就一直在寻找唐玉弓。大眼贼并没有跟随杨震,而是又留在了哈尔滨。杨震和韩在渊二人一路向东,这日来到了一个小客栈。这个客栈不大,微微有些简陋。屋子里面有几个客人在喝着酒,杨震和韩在渊寻得一个靠门的座位坐了下来。
  “店家,上壶茶!”韩在渊招呼道。
  “哎!”从那边的里屋传来一个女子银铃般的声音。
  只见那女子端了一壶茶来到杨震和韩在渊的身边,问:“客官,您的茶。”
  “哦。”韩在渊抬起头要接茶壶,韩在渊与那女子四目相对,那女子呆住了。
  “七叔?”那女子失声道。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张萍儿,这个店是徐在农和张萍儿开的那个小客栈。
  韩在渊愣了一下,仔细地看着张萍儿,试探地问道:“你是张萍儿?”
  杨震一听张萍儿,回过身来抬头看,惊道:“这孩子是张萍儿?”
  张萍儿点点头,傻傻地说:“我是张萍儿,我认识你们。你们是七叔和杨爷爷。”
  杨震和韩在渊激动地站了起来,韩在渊冲着杨震激动地说:“老爷子,真是张萍儿!”
  杨震把着张萍儿的肩膀,动情地说:“没想到你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
  你咋会在这儿呢?”
  “我二叔也在这。”张萍儿努着嘴说道。
  “你是说你二叔?”韩在渊忙问,“他在哪儿?”
  “没想到在农他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杨震狂喜道。
  张萍儿回头大声喊了句:“二叔!爷爷和七叔他们来啦!”
  此时的徐在农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忽然听见张萍儿大声地喊爷爷和七叔来了,一时有点儿蒙,忽然他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放下手中的活,大步跨出厨房。徐在农看到了杨震和韩在渊站在门口的桌子旁,怔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哥!”韩在渊脱口道。
  徐在农二话没说直接就抱住了韩在渊,狠狠地拍打韩在渊的肩膀,道:“你个老七啊,哥哥以为你们都不在了呢!”
  “呵呵,我和老爷子命大,活得长远着呢,哪能就那么容易死呢?”韩在渊心中酸酸地笑道。
  “老爷子,这些年好吗?”徐在农握住杨震的手说道。
  杨震点点头,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哇。”
  “嗯,活着就好!”徐在农点头道。
  傍晚,徐在农清了客人,关上店门,徐在农给杨震和韩在渊做了点便饭。
  几个人在火炉子旁边,还热了壶地瓜烧。张萍儿忙着端菜。
  徐在农给杨震和韩在渊斟满了酒,自己也倒满了一碗,说:“哎呀,当年那风箱岭一战,我回去救张萍儿,等回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不在了,还以为你们遇难了,可是尸首也没找着。没办法,大哥他们也失去了联系,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只能带着萍儿流浪,好不容易开了这家小客栈维持生计。”
  “那天唐玉弓杀老爷子,幸亏郭举替老爷子挡了一枪。保安队火烧了‘松江白’的寨子。我们也和大哥、五哥失去了联系,这么多年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韩在渊叹道。
  “你们咋会到这来呢?”徐在农问道。
  “这也是个偶然。我们本来是想去找唐玉弓的。唐玉弓这个败类出卖了贼帮,是他盗走了帮里的那把烟锅子。现在找不到大哥五哥他们,我们也要为帮里铲除这个败类。”韩在渊愤愤地说道。
  “我爹是不是没了?”张萍儿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你爹去外地了,也快回来啦。你想你爹不?”杨震哄道。
  “想,我做梦都梦到我爹了。”张萍儿天真地回答。
  “你爹看到你长这么大了,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杨震说道。
  “是吗?那二皮哥啥时候回来?”张萍儿这么多年还没有忘记二皮,或是没有忘记张慕秋对她说二皮会娶她的话。
  “二皮?”杨震怔了一下,撒了个谎道,“你二皮哥他和你爹爹在一起呢,呵呵。”
  “说到这个唐玉弓,我也想去找他算账!”徐在农愤怒地说道。
  “咱们都去找唐玉弓报仇,那张萍儿咋办?”杨震说道。
  徐在农看了眼依然天真的张萍儿,叹道:“是啊,张萍儿要是有个婆家就好了。”
  “呵呵,那就给他找个婆家啊,估计她也有二十多岁了吧?”韩在渊说道。
  “萍儿今年都二十有二了,正是待嫁的年岁。我在附近的村子也给她找过几个小伙子,家庭条件也不错。可是她就是死活不同意,硬说是要等她二皮哥。
  我也没有办法,这孩子算是着了魔了。”徐在农叹道。
  “当年那个浑小子啊,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是生是死。要是活着还好,有一天能找到他,萍儿还有个人家。要是没了呢?那张萍儿咋整?唉,也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啊。这也倒是一个愁人的事儿。”韩在渊也是惆怅道。
  “这茫茫关东,你们咋找唐玉弓啊?”徐在农问道。
  “在来的路上我听说,有一阵子在大街小巷上不知是谁到处都在贴唐玉弓的画像和名字。后来,这些画像和名字又都不见了。听说,这个唐玉弓在一个叫什么部落的地方,临着一个日本人的开拓团。我们准备去那一带看看。”杨震说道。
  “哦,那个贴画像的会是谁呢?他为啥要满大街地贴唐玉弓的画像呢?”
  徐在农纳罕道。
  “依我看,这个贴画像的人一定是想把唐玉弓引出来。”韩在渊说道。
  “那引他出来的目的呢?为了杀他?”徐在农皱眉道。
  几个人喝了一口酒,杨震说:“我看,十有八九是为了那把烟锅子!”
  “烟锅子?那谁要得到烟锅子呢?”韩在渊问道。
  “想得到这把烟锅子的人可是太多了,因为这烟锅子就是打开那龙脉地宫的钥匙。找到那把烟锅子并且按照藏宝图的路线走,就会找到龙脉地宫。”杨震说道。
  “听说日本人已经在找了,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在找唐玉弓。要是的话,那就不妙了。”徐在农忧虑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唉,希望不是。”杨震叹道,“要是小鬼子找到了,并且按照藏宝图的路线找到龙脉地宫,那么对所有国人来说都将会是一场浩劫。地宫里的财宝足足可以买下整个东三省。”
  “真希望现在能找到大哥他们,重新光复贼帮。”韩在渊说道。
  “咱们去找唐玉弓,顺便还要打听一下老十三他们的下落。”杨震说道。
  第二天杨震和韩在渊就要离开了,徐在农很是舍不得,说:“老爷子,老七,你们尽快把事儿办完,找到大哥和老五,回来咱们还回风箱岭。”
  “嗯。”韩在渊点点头,“我们一定尽早。”
  “你们一路小心!”徐在农说道。
  “放心吧,没事儿的。什么苦都吃过来了,安心等着我们回来吧!”杨震拍拍徐在农的肩膀说道。
  于是,杨震和韩在渊踏上了去樱花部落的路。而徐在农就在此等待着杨震和韩在渊的归来。当然,这对张萍儿来说无所谓。她只在意两个人是否在她身边,一个是父亲张慕秋,另一个自然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大脑袋二皮。
  原田正男带着石井四郎的命令开始打探康德广的来历。正如康德广他们想的那样,日本人在哈尔滨所有的城门口处设了关卡,哈尔滨伪警察署署长单作善亲自带人盘查。石井四郎同时已经告知了哈尔滨副市长大迫幸男,把这起逃狱事件作为一个重点案件。
  是夜,是康德广他们在哈尔滨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他们将要出城了,沿着松花江线,向西行去。他们住了两间屋子,家旺、二皮和康德广一间,冯玉和骆家兄弟一间。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就龙脉的位置谈论了一下。
  外面有风,不大,簌簌地下起了雪。屋内灯光如豆,昏暗下三人说着话。
  “康大哥,你说这龙脉应该在哪儿呢?咱们这么找也不是办法啊?总该要有个依据吧?”家旺睡不着,翻过身来冲这康德广说道。
  康德广坐了起来,卷了一根烟,点着“吧嗒吧嗒”抽了几口,说:“这么多年了,一直在漫无目的地找,所依据的也无非是冯先生的风水术。可是,并没有多大的功效。现在我在想,如果那个传说的绘有藏宝图的烟锅子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找到那把烟锅子呢?”
  “又是烟锅子……”二皮喃喃道。
  “玉来,你听说过那把烟锅子?”康德广抬眉问道。
  “没有,但是我总会梦到一把烟锅子和一些事儿。”二皮说道。
  康德广一听,饶有兴趣,说:“你会梦到一把烟锅子?而且还是反复地梦到?”
  “是啊,同样的梦我都做了很多年了,隔三差五就会做一次。我也感到很奇怪,为啥会总做同一个梦?”二皮不解地说道。
  “你说你还梦到一些事儿?什么事儿?”康德广问道。
  “小叔儿,是不是你和我讲的那个。就是你骑在一匹马上,那匹马跑得很快,然后你从马上摔下来,你就醒了?还会梦到一个你看不清脸的人和一些兵。
  对吧?”家旺接过话茬,抢说道。
  “嗯,对,就是这些。”二皮点点头。
  康德广眉头皱了皱,像是在想些什么。接着,问二皮:“玉来,你家里就你自己吗?我在你家的西屋看到墙上有一张挂相,是一个青年,年龄和你现在差不多。那是谁?”
  “哦,那是我哥哥。”二皮答道。
  “那你见过你哥哥吗?”康德广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见过,我记事儿的时候他就不在了。很遗憾。”二皮叹道。
  “哦。”康德广点了点头,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康德广突然看到了二皮的头顶有一小块儿地方不长头发,这引起了康德广的注意,“你头上那块疤是咋整的?”
  “呵呵,你是说那块儿地方不长头发是吧?我爹说那是我小时候骑马从马上摔下来磕的。”二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那块疤。
  “呵呵,看来,你小时候就很皮啦。多大时候的事儿?”康德广笑问道。
  “我也不记得,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吧?我爹说的,我也忘了。”二皮说道。
  康德广再也没有问二皮什么,但是从二皮的言语中,他能听出一些疑问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应该已经记事儿了,为什么还说自己也不知道呢?还有,为什么总爱说他爹说的,难道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不记事儿吗?还是有别的原因?另外,二皮总在做同一个梦,而且会梦到烟锅子和一个人,还有兵。这个梦预示着什么呢?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又和现实有着怎样的联系呢?带着这些疑问,康德广开始重新认识二皮这个人了。他感觉,世间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儿,二皮那个看不清脸的人,和烟锅子一定有着紧密的联系。
  “康大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找龙脉,先要找到那把烟锅子?”二皮问道。
  “是的,要不然我们不会赶到日本人前头找到龙脉地宫。”康德广叹道。
  “这就难了,这全关东不知道多少把烟锅子,上哪儿找那一把去啊?这就跟大海捞针似的!”家旺说道。
  “不管有多少把,只要确实是存在那么一把就足够了。”康德广说道,“听说那把烟锅子曾经是在前清一个王爷手中的,后来清朝覆亡,那王爷被革命党抄了家,这把烟锅子也便散落民间了。要找那把烟锅子,就得知道当年那把烟锅子是被谁带走的。顺着这条线走,那把烟锅子也便会有眉目的。”
  “那你现在去哪儿找当年那些抄那个王爷家的革命党人去?”家旺无奈道。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吗?”康德广笑了一下。
  “哦……”家旺恍然道,“你是当兵的,通过关系一定能找到。”
  “这件事我得往北平去信,麻烦少帅了。”康德广说道。
  “那我们明天去哪儿?”二皮问道。
  “明天咱们得尽快出城,要是日本人封城那就完了。出了哈尔滨,我去双城找一个人,他会把我的信交给少帅的。”康德广说道,“咱们暂时要做的,就是出城。”
  “当啷”一声,突然门外发出了一声撞翻东西的声响,并且借着昏暗的烛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晃过。康德广、二皮和家旺忙起身冲了出去,只见那人早已不见踪影。这时,住在隔壁的冯玉和骆家兄弟也跑了出来。
  “组长,发生什么事儿了?”冯玉问道。
  “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八成是日本人派来的。现在这个客栈已经不安全了,咱们必须转移。”康德广表情严肃地说道。
  于是,康德广等人连夜转移,去了一个老朋友的家中。康德广本来是不想麻烦那位朋友的,可是现在估计鬼子兵会马上去那家客栈,并且搜查城中的所有客栈。
  “当当!”康德广轻轻且急促地扣着门环。
  “咳咳!”不一会儿,从院子中传来一阵咳嗽声,“这是谁啊,三更半夜的!”
  康德广耳朵紧贴大门,听着院子里的人的脚步靠近了,轻声说道:“是陈贵昌家吗?”
  家旺和二皮等其他人左右观察着动静,神情十分地紧张和谨慎。空荡荡的街上,死一般寂静。风刮起的雪末飞扬在空中,飘落在康德广等人的身上。
  院中人谨慎地探问道:“正是,你是谁啊?”
  “老陈,我是康一枪。”康德广低声说道。
  “康一枪?”那院中人猛然想起什么,“你是康一枪康德广?”
  “嗯,正是。”康德广说道。
  “你离得远点儿,我看看。”院中人说道。
  “行。”康德广站在门缝中间,往后退了几步。
  院中人抬起灯笼,单眼顺着门缝儿看去,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仔细看了看,确认了这个人就是康德广,忙说道:“哎呀,真是德广啊。”那院中人忙拉出门闩推开大门。
  “好久不见了老陈,深夜造访,打扰了。”康德广抱拳道。
  “哎呀,别说这个。快里面说话。”那个院中人忙让康德广等人进院子,然后又把院子大门插好,才跟了上去。
  原来这位被康德广称呼为老陈的人,名字叫陈贵昌,是这个小院子的主人。
  康德广和陈贵昌是旧相识了,曾经是张学良独立旅三团二营的营长。当时人人都知道康德广枪法很准,在队伍里有“枪神”的称号。这个陈贵昌的枪法也是数一数二的,当时有人就在陈贵昌面前说了康德广枪法如何如何精准,他不如康德广之类的话。陈贵昌很是生气,于是去找康德广比试枪法。当着整个二营士兵的面,在五十米之外的地方摆了五个拇指粗的小木桩。
  “康德广,看咱俩谁能把这些小木桩全部打到。要是我赢了,你那个‘枪神’的称呼是我的,并且你一辈子不准摆弄枪。行吗?”陈贵昌昂着头说道。
  “行。”康德广微笑道,“要是陈营长你输了呢?”
  “我就辞去这营长之职,永远出军营!”陈贵昌一咬牙,说道。
  “咱们也就是个比试切磋,没必要那么认真。陈营长也不用赌得那么大。”
  康德广说道。
  “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陈贵昌不服气地说道。
  陈贵昌先来。陈贵昌抬起步枪,瞄准了,“啪啪”五声枪响,只见那小木桩全都被崩碎了。陈贵昌把五个小木桩都打中了,士兵们欢呼起来,陈贵昌很是得意。
  士兵又重新摆上了五个小木桩,康德广没有瞄准的意思,他斜视了一眼陈贵昌,突然年轻气盛的他想挫挫陈贵昌的锐气,便说道:“陈营长,在下不想打这几个小木桩,想换样东西打。”
  “你想换成啥?”陈贵昌讽刺地笑了一下,“你想换成树墩子?呵呵。”
  “我想换成绣花针,行吗?”康德广说道。
  “绣花针?”陈贵昌一怔,旋即说道,“你在埋汰我?我打小木桩子,你打绣花针。你这不是埋汰我,是啥?”
  “我可没那个意思,要不你也可以来打绣花针。这就不算埋汰了吧?”康德广说道。
第57章 出城(2)
  陈贵昌对于打绣花针,心中确实没底。但是现在就算为了一口气一个面子,也要试它一试,冷声道:“你小瞧我陈贵昌了。”
  “那就我先来。”康德广抬起步枪,瞄了一眼,手轻轻扣动扳机。“啪啪”
  五声枪响,打每一个针间隔时间大概都在三秒。一个士兵跑过去,回来报道:
  “五根绣花针,全部打中。”
  陈贵昌斜了一眼康德广,待士兵又重新摆好绣花针后,抬起步枪,瞄了一会儿,才开始缓缓地扣动扳机。“啪啪”五声枪响,待士兵回来报道:“五根绣花针,有两根被打中。”
  事情可想而知,陈贵昌真的立即脱掉军装准备要回黑龙江。后来被张学良知道,把陈贵昌训斥了一顿,要处罚陈贵昌。幸亏康德广一再说情,陈贵昌才得以免受处罚。后来在一次直奉战争时期,康德广还救过陈贵昌。陈贵昌甚是感激,从此二人成为挚友。以后,陈贵昌就管康德广叫“康一枪“了。“九一八”
  事变,张学良的队伍撤到了关内,为了照顾家中的老母,陈贵昌才从此退出军营。这次康德广能找到陈贵昌的家,是陈贵昌临走时给了康德广自己家的地址,让康德广若是路过哈尔滨定要去那歇歇脚。
  陈贵昌把康德广等人带进了里屋,为康德广等人沏了壶茶,说道:“德广,你刚到哈尔滨吗?”
  “我被关在731部队了,前几天刚逃出来。然后住在客栈被鬼子发现了,我无处容身,就来叨扰哥哥你了。”康德广说道。
  “哎,客套了。在这尽管放心,鬼子不会找到这来的。”陈贵昌看了一眼康德广身边的人,“这几位是?”
  “哦,我给你介绍一下,分别是玉来、家旺、冯玉、骆风和骆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康德广介绍道。
  “哦。”陈贵昌点点头道,“那少帅交给你的任务咋样了?”
  “哎,还没有完成。”康德广叹道。
  康德广和陈贵昌小叙了一会儿,然后陈贵昌便给康德广等人安排了住处。
  陈贵昌回到卧室,陈夫人问道:“他们是啥人?咋三更半夜地来呢?不是啥坏人吧?”
  “我以前在东北军的朋友,得罪了日本人,被日本人追捕,便来到这了。”
  陈贵昌悄声道。
  “那日本人不会抓到咱们家来吧?”陈夫人担心道,“这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
  “没事儿,他们明早就走了。”陈贵昌说道。
  “哦,最好让他们尽快走,别给咱家添麻烦。”陈夫人说完,转过身睡去。
  正如康德广所料,康德广等人前脚走,日本兵便后脚跟了过来。带着队伍的正是原田正男。鬼子兵搜遍了那家客栈,也没有发现康德广他们,弄得客栈的掌柜跪地磕头如捣蒜,大喊皇军饶命。
  “混蛋,好狡猾的马路大,竟然跑得这么快。”原田正男愤怒地骂道,“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再怎么跑也跑不出我的手心的!”
  第二天早上原田正男就向石井四郎汇报道:“听我们的探子讲,那个中年人姓康,好像还和张学良有关系。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在找清朝的龙脉地宫,还有一把烟锅子。”
  “原来是这样啊。姓康,而且还在找清朝的宝藏,怪不得不同寻常。”石井四郎眯缝着眼睛说道,“既然他们是在找清朝的宝藏,那么就更应该抓捕他们了。因为沈阳司令部那边,已经派了松井少佐。留着他们,对松井少佐、对大日本帝国都会是个麻烦!”
  “对,一定不能让这几个马路大率先找到清朝的宝藏!要把他们全部干掉!”原田正男目光中透出一股杀气。
  “嗯。”石井四郎点点头,“我已经和大迫君通过话了,你一定要和警察署的人配合好,一定不要让那几个人出城。如果见到他们,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石井四郎最后做出一个杀的动作。
  次日清晨,康德广他们吃过陈贵昌为他们准备的早饭。并且,陈贵昌从一个箱子的下面掏出了三把镜面匣子和一包子弹。陈贵昌对康德广说:“德广啊,你是神枪手,怎么能没有枪呢?这三把枪是我当兵的时候私自留下的,我给自己留了一把防身用。这三把枪我留着也是多余,送给你们,路上防身用。”
  康德广接过枪和子弹,感激地说:“老陈,真是太感谢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别和我那么客气。要不是当年你救了我,我现在也没有机会送你这三把枪。你要谢就谢你自己,呵呵。”陈贵昌笑道。
  “那我们走了,老陈,后会有期!”康德广抱拳道。
  “那恕不远送。你们出了门往左走,有一条胡同,那人少。一直走,就到了南门了。”陈贵昌叮嘱道,“路上一定要小心,现在日本人在城门处盘查得很紧。你们最好能乔装一下。”
  “嗯,再会!”康德广辞别道。
  康德广等人从后门出了陈贵昌家,按照陈贵昌所指的小胡同一路前行。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南城门。康德广等人看见城门口警察众多,旁边还有一些日本兵。过往的行人,一个一个盘问检查,十分地严格。
  康德广他们躲在一个暗处,家旺问道:“康大哥,那么多鬼子兵和警察,咱们咋办?”
  康德广稍思片刻,说:“把自己都乔装打扮一下,打扮得越不像自己越好。”
  “那手里的枪呢?咋办?”二皮问道。
  康德广四周看了一下,心中有了一计。这几个人躲到一个隐蔽处,开始捯饬自己。过了一会儿,从一个废旧的棚子里走出来六个衣衫褴褛的人,头发都搞得乱蓬蓬的。个个胡子都很长,看样子就是六个小老头儿。家旺和二皮互看了一眼,“扑哧”笑了一下。这哪是寻宝小组啊?整个是几个丐帮的长老。
  康德广等人打扮成叫花子似的开始随着人群慢慢地往城门方向行去。现在他们的心都吊在嗓子眼儿上,心里怦怦地狂跳。康德广在最前面,冯玉紧跟着,接着是家旺和二皮,最后面是骆家兄弟。并且,他们都是分开的,隔着几个人一站,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
  “康大哥,你身上的枪咋办?会被二鬼子(即汉奸)查出来的。”二皮担心康德广身上的枪被查出来,那样麻烦就大了。
  康德广看了一下四周,他发现就在自己的前面有一个挑着担子卖杂粮的老头儿。突然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似乎有了主意。康德广转过头低声对二皮道:
  “看见前面那个挑担子卖杂粮的了吗?把枪藏他的杂粮里。”
  二皮没有再问,他知道康德广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就算被二鬼子发现了,顶多是杀出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城门口,他们就越紧张。
  离得近了,康德广发现二鬼子手中都拿着几张画像,一个一个地验证。在二鬼子的对面,站着一伙日本兵。
  “你,站住。”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二鬼子喝令康德广停下,并且开始一边看画像一边看康德广。接着,便上来两个人要搜康德广的身。康德广反应得还真快,眼瞅着前面挑着担子的老头儿就要过城门了,突然跑过去拍了一下那老头儿的肩膀,喊道:“王大爷,你不认识我啦?”
  那老头被喊得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康德广,说:“你认错人了吧?我姓罗,不姓王。”
  康德广瞅准机会,借着附近人多可以遮住鬼子的视线,迅速地把一个包着枪和子弹的红布包塞进了一担子绿豆中,神不知鬼不觉。刚才盘查康德广的二鬼子见康德广突然往前跑,刚要喊抓人,却见康德广又停了下来,原来是碰到了熟人。一个二鬼子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康德广,大骂道:“没检查完你就跑,是不是有问题?”
  在后面的二皮等人一听这话,以为是康德广败露了,都为康德广揪着心。
  “官爷,我以为看着我以前的救命恩人了呢,没想到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官爷。”康德广微笑道,“我是良民啊,不信您搜我的身。”康德广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二鬼子搜了搜康德广的身上,除了半个已经发馊的馒头外,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个二鬼子闻着馒头的馊味儿,用手扇了扇,骂道:“这股子馊臭味儿,赶紧滚!老要饭的!”
  康德广混了过去,并且在不远处找到那个挑担子的老头儿,从绿豆筐里摸出了那个红布包。那老头儿很奇怪,便问:“你啥时候放到我这担子里的?我咋没看见?”
  “是我们刚才在城门口说话的时候。”康德广说道,“谢谢您,大爷。”
  “看来你刚才认错我是故意的,其实是要躲那二鬼子的搜查,呵呵。”那老头儿笑道,“不用谢,不用谢。”边说,那老头转身挑着担子便朝前走了。
  康德广在一处焦急地等待着,盼望着其他人不要出什么意外的事情。
  康德广在暗处等待着,不一会儿只见冯玉走了出来,康德广忙招呼过来。
  冯玉看见了康德广,走了过去。康德广问道:“冯玉,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很顺利。”冯玉说道。
  “希望二皮、家旺,还有骆家兄弟也没事儿。”康德广叹道。
  此时的二皮正在接受盘查,那个二鬼子见二皮穿得破破烂烂,嘟囔道:“这臭要饭的,真他娘的多,也不知道老往城外得瑟啥!”
  二皮不言语,任由他嘟囔着。接着又有两个二鬼子上来搜身,一无所获。
  很快,二皮也被放行了。二皮出了城门,找到了康德广。
  康德广把那红布包的枪拿出来,递给冯玉一支,递给二皮一支,说道:“家旺和骆家兄弟还没出来,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出问题。一人一把枪,见机行事。
  把子弹都装好,要是不见家旺他们出来就得和鬼子们开磕了。”
  于是,康德广、二皮和冯玉三人人手一支枪,并且压满了子弹,躲在暗处观察动静。要是等一会儿不见家旺出来,那么就一定出事儿了。
  过了几个行人,该轮到家旺了。看画像,搜身,家旺也没什么问题。那二鬼子挥挥手,示意家旺过去。家旺高兴得不得了,强压着喜悦淡淡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这也就平安无事了,可谁知不妙的事儿就偏偏出现在了这个节骨眼上。
  家旺唇边粘的两撇大胡子不知道是没粘牢固,还是大风刮的,反正是飘落到了地上。胡子掉到了地上,家旺心中一凉,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家旺加快了脚步,要不然一会儿被发现就惨了。
  可是事情偏偏凑巧,落在地上的假胡子被一个二鬼子看见了。然后对那个二鬼子长官说道:“那个人有问题!他胡子掉了!”
  那长官立即喝令道:“前面那个,你给我站住,转过身来!”
  假胡子掉了,家旺哪还敢转身。干脆,三十六计走为上。家旺用余光扫了一下左右,猛地双脚用力,拔腿就跑。二鬼子见家旺要跑,赶忙大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啦!他是人犯!”
第58章 出城(3)
  在一旁的鬼子兵见有事情发生,也持枪冲家旺而来。家旺没回头,此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使最大的劲儿往前跑,并且躲过鬼子们疯狂的子弹。在后的骆家兄弟见家旺出了事儿,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接着,二人也猛地向前冲,并且夺过两个二鬼子的步枪。刹那间,城门附近的人群受到了惊吓,开始变得混乱。前拥后挤,争相逃窜。
  借着混乱的人群,骆家兄弟逃出城门。家旺此时已经跑出城门,还是没有回头一味地疯跑。已经在城门外等候的康德广等三人听见了城门处有枪声,并且看到了家旺在没命地奔跑着。
  “家旺,家旺!”二皮站起来挥手朝家旺高喊道。
  家旺听见了二皮的喊声,转头看见了二皮,调转方向,朝二皮那奔去。片刻之后,康德广等人又见到骆家兄弟也跑了出来,并且后面跟着很多鬼子兵。
  “啪啪!”
  “嗒嗒!”
  鬼子疯狂地开始边追赶边射击,打在地上的子弹崩起阵阵尘土。家旺连跑带爬地到了康德广他们这里,一个翻身滚到了小山坡后面,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康德广、二皮和冯玉开始向鬼子们开火,为了掩护骆家兄弟能安全脱险。
  “啊!”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骆云的胳膊,骆云吃痛叫了一声。骆风见状,拽住骆云的另外一只胳膊狂奔着。
  “抓逃犯!抓逃犯!”二鬼子们叫喊着,冲在最前面。
  在康德广、二皮和冯玉的火力掩护下,鬼子兵开始把很大一部分火力转向了康德广等三人这边。骆风拽着骆云一个纵身跳跃,也滚入了家旺所在的那个小山坡后面。骆云表情痛苦地用手捂着胳膊上的伤口,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透,并且顺着胳膊淌到了手上。
  “骆云,你受伤了?”家旺缓过气来,侧首看见骆云的胳膊上有血。
  “幸亏我们跑得快,要不然小命儿都得搭上。”骆风说道。
  “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你们。”家旺觉得事情因自己而起,有些自责。
  “这都是意外,不怪你。”骆云微笑道,额头上渗出了些许汗水。
  眼见骆家兄弟已经脱离危险,康德广三人且打且退,来到家旺他们身边。
  康德广喊道:“咱们赶紧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康德广等人以小山坡为掩护,迅速地向后逃去。鬼子兵仍然奋力地追打着,似乎是抓捕不到康德广等人誓不罢休。原田正男接到了发现康德广等人的消息后,也迅速地带了一些人赶了过来。
  康德广等人一直向南逃着,穿过了一个树林子,在林子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镇子。康德广他们没有多想,直奔这个小镇子。他们知道,越是人多的地方,躲避起来越安全。这个镇子并不大,横竖就那么几条街。在镇子中心有几个主要建筑,周围都被一些简陋的土房围着。康德广等人奔跑在大街上,后面原田正男带鬼子兵穷追不舍。大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两旁的商铺生意似乎也不是很兴隆,人流稀稀拉拉。街上的行人见鬼子兵冲来,都吓得急忙躲避,唯恐祸事沾身。
  “快点儿追,不要让他们跑啦!”原田正男大喊着,并且有些一瘸一拐的。
  可能是刚才追赶的时候,在树林子里崴了脚脖子。这一瘸一拐追赶的样子微微有些滑稽。
  康德广等人一路逃着,跑到一条街的尽头,又向左面的一条街跑着。康德广时不时地还回击几枪,子弹有的打在木桩上,有的击中墙砖,镶嵌在墙体。
  原田正男等鬼子兵追着追着,突然速度放缓了起来。原田正男眼珠一转,便生一计在心。他命令一部分鬼子兵向另一条街追捕。看样子,他的意思很明了,要从两边围堵住康德广等人。这一下,对康德广等人是非常不利的。
  康德广等人正跑着,忽然前方也出现了一伙鬼子兵,康德广等人停住了脚步。此时,后面的鬼子兵也追了上来,康德广等顿时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康德广等人俨然已成笼中之雀,原田正男心中十分兴奋,现在似乎脚也没有刚才那么跛了。原田正男这下喊得更欢了:“把这些马路大统统地抓起来!哈哈。”
  康德广等人暗自叫惨,这下再让这些日本鬼子抓了肯定是必死无疑。
  “啪啪!”
  突然,在康德广等人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伙人,向两边的鬼子兵开火。鬼子兵面对突来的变故,有些措手不及。
  原田正男大惊,喊道:“赶快隐蔽!”
  鬼子兵纷纷躲向两边的建筑物,借助墙体躲避,并开始向不明人还击。康德广等人见突然冒出来一伙人,并且向鬼子开火,心中紧绷的那根弦骤然松了不少。
  康德广喊道:“快隐蔽!”
  康德广等人也迅速躲到一个墙角处,开始向鬼子兵还击。
  “啪啪!”
  “啊啊!”
  双方飞驰的子弹直奔墙体和血肉之躯,前者土石崩飞,后者血流人亡。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中,有长有一个络腮胡子的人向康德广等人大喊:“还等啥!还不走啊!”
  康德广回应道:“感谢英雄们相救,我们也不能丢下你们不管啊!”
  “别废话啦,快点儿吧!不用管我们,我们会把小鬼子甩掉的!快点儿!”
  那络腮胡子大喝道。
  康德广在对方再三要求下,只得选择离开。康德广对那边感激地喊道:“感激各位英雄救命之恩,他日定当重谢!”言罢,康德广领着二皮等人沿着墙体,向另一条街退去。康德广等人一路小跑,跑出了镇子。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在虚晃几枪后,逐渐地也失去了动静。
  在远离镇子的林子中,已经感觉不到有鬼子的威胁了。二皮对于适才那伙不明身份的人感到疑惑,说道:“刚才救咱们的那伙人是谁?他们为啥要救咱们呢?”
  “我也感到奇怪。”康德广也很是纳闷,“不管怎么样,那伙人是友非敌。”
  “沙沙”,林子的那边传来了动静,康德广等人警觉地紧握武器,枪口冲向前方,双眼注视着林子那边。
  不一会儿,从林子中走出五六个人来,其中就有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
  这几个人正是适才解救康德广等人的那伙人,他们甩掉了鬼子兵,正巧也赶到了这片林子。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人见康德广等人枪口冲着他们,佯装生气道:
  “哎哟,真是忘恩负义啊,刚救完你们就要恩将仇报啊?”
  康德广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救自己的那伙人,忙示意二皮和冯玉收起镜面匣子。康德广抱拳道:“原来是恩人,我们还以为是小鬼子追上来了,莫怪莫怪。”
  “莫怪莫怪,见怪不怪。哈哈。”那满脸络腮胡子的人笑道。
  “老秦,别再开玩笑了,呵呵。”一旁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说道。
  “感谢你们相救,我代表大家伙儿向几位致谢了。”康德广说罢,就要单腿跪地谢过。
  那戴着眼镜的男人忙上前扶起康德广,说道:“你也不用谢我们,我们也是顺路。正好看见你们受困,所以才拔刀相助的。再说了,只要是打日本人,大家都是朋友,何必这么客气呢?”
  “敢问几位英雄尊姓大名?”康德广抱拳问道。既然人家救了自己,得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啊。
  “我给你介绍吧。这位是我们中共北满地区的特派员赵景峰同志。”络腮胡子指着那个戴眼镜的人说道。
  这个赵景峰,个子中等,人生得清瘦,一身长袍,戴着眼镜,样子十分儒雅。
  “我叫秦英,你们也可以叫我秦大胡子,呵呵。”这个叫秦英的人看样子很是爽朗。
  这个秦英分别作了介绍,康德广从这个人的介绍中才知道这几个人原来是共产党。康德广并不是共产党,但是他感觉共产党的某些方面要比国民党强很多。由于张学良当年的改旗易帜,数十万东北军跟了蒋家王朝的姓。当然,康德广自然而然地随了国民党。康德广虽是国民党人士,但是对于党内的一些决策人的决策行为还是很有意见的。最让他怨愤的就是,国难当头,共产党能在最艰苦的情况下抗击日寇。可是国民党在这个时候是不抵抗,转而挑起内战,劳民伤财。
  “原来几位恩人是共产党,幸会幸会。”康德广微笑着把手伸向赵景峰。
  赵景峰把手迎上去,两个人双手握住。赵景峰微笑道:“你好,这位兄台贵姓?”
  “免贵姓康,名德广。”康德广如实回道。
  “康兄弟身后这几位怎么称呼?”赵景峰问道。
  康德广也一一作了介绍,赵景峰纷纷点头问候。
  “这位小兄弟有些眼熟,长得好像一个同乡。”张景峰看着二皮皱着眉头说道。
  “哦,是吗?”二皮说道,“请问赵特派员您是哪儿的人啊?”
  “我是绥海县北沟屯人。”赵景峰说道,“你呢?”
  “还真是很巧,我也是绥海县人,但我是东河岔的。”二皮欣喜地说道。
  “哈哈,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秦英朗声笑道。
  为什么赵景峰要说二皮长得很像自己一个同乡呢?其实,这个赵景峰不是别人,就是当年开小私塾教二皮读书,和老烟袋赶驴车一起进县城去保安大队的那个教书先生。那么,当年的教书先生如今怎么又变成中共北满地区的特派员了呢?
  事情要从二皮丢那年讲起。那年那天,赵先生和老烟袋去了县城,赵先生和老烟袋一起进了保安大队,后来赵先生离开了,去了六一胡同朋友那。这个朋友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经这位朋友的劝说,赵先生随其去了北平。在北平的党的地下组织那深入地学习了共产主义思想,1936年被派到北满地区做地下工作。
  “哦,还不知道康兄弟是吃那口饭的呢?”赵景峰问道。
  “咱们都是有责任在身,实不相瞒,我也是吃官饭的。”康德广回道,“国民党特殊任务小组组长。”
  “原来是老蒋的人啊!”秦英一听康德广是国民党,有些不悦,“我看啊,救你们是救错了。”
  赵景峰轻轻地推了秦英一下,秦英撇了一下嘴,没说话。
  “秦兄弟的话我明白是什么意思。”康德广知道秦英指的是国民党迫害共产党的事儿,“但是秦兄要知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操控得了的。如今国难当头,只要心中有国,那就够了。”
  “是啊,只要心中有国,共击大敌,是哪个党又有啥关系呢?”赵景峰说道,“康兄弟的话说得没有错,有些事儿不是你我就能操控的。”
  “不管怎样,真的很感激赵特派员救了我们,你们这个恩,我们会记住的。”
  康德广再次谢过。
  “呵呵,不过,目前看,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赵景峰笑着说。
  “当然是朋友。”康德广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几位恩人,那就告辞了。”
  “好,我们也有事,就此别过。”赵景峰抱拳道。
  “别过啦!”秦英抱拳道。
  二皮和家旺等也抱拳辞别,随即康德广等人转身进了林子,直到连走路的声音都消失了。待康德广等人走后,赵景峰仍站在那里,微微皱眉,自语道:
  “那个叫石玉来的少年真的太像二皮了……”
第59章 当年的“皮影儿”(1)
  原田正男再一次扫兴而归,回去见石井四郎自然又是一顿狠批。石井四郎“啪啪”地就是几个大耳光,打得原田正男一个劲儿地喊:“哈衣哈衣!”
  “原田君,你真是大和民族的耻辱,一只猪!你竟然几个马路大都抓不到,你还能做些什么?!”石井四郎火冒三丈,青筋暴起,拍着桌子大吼道。
  “这几个马路大,运气真的是太好了,每一次在关键的时候都会有不明身份的人出来帮忙,这次又是。要不是中间来了帮手,那几个马路大一定会抓住的!”原田正男说道,“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抓住那几个马路大的!”
  “再给你一次机会?”石井四郎眯缝着眼睛说道,“如果下次还和我要机会呢?”
  “不会了,不会了。我下次一定完成任务。要是完不成,我便以死以谢天皇陛下!”原田正男鼓起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真的吗?好,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千万不要再让我失望了!”石井四郎一挥手,“去吧!”
  “哈衣!”原田正男点头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康德广等人出了林子以后,便往双城方向行去,来到了一个叫李家庄的地方,找到了他的那个朋友。那个朋友叫肖烈,是专门为康德广和张学良之间联络的联络员。肖烈见到了康德广,双方热情地握手之后,肖烈把康德广等人引到了一个隐蔽的屋子。屋子里一铺炕,炕上有一张桌子,地上放着一个小火盆,盆里的火烧得正红。
  “康组长,有啥事儿吗?”肖烈问道。
  “嗯,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儿要你通知少帅。”康德广说道,“一会儿我写封信请你连夜送给少帅,让少帅尽早做出回复。”
  肖烈找来笔墨纸砚,二皮给其研磨。研完磨,康德广开始下笔写信。片刻之后,一封百余字的信写完了,装进了准备好的信封内递给了肖烈,说:“你一定要把这封信完好地交到少帅的手中,这对寻找龙脉地宫十分重要。”
  “放心吧康组长,我会尽快把回信给您带回来的。”肖烈说道,“那我回来去哪儿找你呢?”
  康德广稍思片刻,说道:“你如果回来了,就去哈尔滨,在哈尔滨正阳大街孙家铺子的墙上画上一朵梅花镖,到时候我也会在那留下记号回应你。”
  “康大哥,你还要回哈尔滨?”家旺惊讶地问道。
  “呵呵,我们还有一件事儿没做呢。”康德广说道。
  “那里那么危险,咱们还回去干吗?”二皮也对康德广的想法感觉不解。
  “你们忘了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康德广面部凝重地说道。
  “咱们回去还有啥事儿吗?”冯玉问道。
  “去找一本书。”康德广说道。
  “找一本书?啥书?”家旺好奇地问道。
  “是一本清朝人写的,一部关于东北地理方面的书,叫《龙兴经》,据说里面有有关龙脉的记载。”康德广说道,“可是这本书不太好找,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我想哈尔滨书店很多,旧书市也不少,去看看。找到《龙兴经》,也许会对咱们寻找龙脉有帮助呢。”
  “唉,早知道康大哥你要找那本书,那咱们还拼命地出城干吗?”家旺嘴一歪,说道,“转了一圈儿还得回去。”
  “呵呵,进城容易出城难。现在鬼子兵肯定不会以为咱们还能再回哈尔滨城内的,所以上一次出城并没有白出。现在鬼子兵一定会到城外附近搜捕,城内一定十分安全。”康德广信心十足地说道。
  “哦,那咱们啥时候进城?”二皮问道。
  “明天傍晚,并且大家伙还得乔装一下啊,呵呵。”康德广笑着说。
  “唉,这一天的都赶上唱戏的了,还得化装,呵呵。”家旺叹道,一脸无奈的样子。
  肖烈当夜便坐着火车南下了,康德广等人在肖烈这住了一晚上,待蓄足了精神,次日下午便开始向哈尔滨城出发了。
  此时的杨震和韩在渊正赶往樱花部落,经过打听,终于确定了位置。这个村落不大,东边是中国百姓的村子,西边的是日本开拓团的樱花部落,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上铺盖着皑皑的白雪。
  杨震和韩在渊走在坑坑包包的村路上,正好迎面走来一个老头儿,那老头似乎比杨震还要长几岁。杨震上前招呼道:“这位老哥,我向您打听个人。”
  “打听谁啊?这十里八村没有我不认识的。”那老头儿说道。
  “您知道一个叫唐玉弓的在哪儿住吗?”杨震问道。
  “唐玉弓?”那老头摸了摸下巴寻思道,然后皱着眉摇摇头,“姓唐的倒是有一家,可是也没有叫唐玉弓的啊?你们找的这个人是在这个村吗?”
  韩在渊看了杨震一眼,意在询问情况是否属实。杨震顿了顿,然后肯定地说:“肯定在这个村儿里。”
  杨震分析了一下,感觉自己分析得没有错,说道:“应该就在这里。”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应该就是。没人儿和你们俩扯,我还要回家呢。”
  那老头儿似乎有点儿生气,挥了挥手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唐玉弓出来倒水,抬头突然看见了站在门前道上的杨震和韩在渊,脸色骤变,急忙扔下水桶往屋里钻。谁知就在这时,韩在渊听见水桶声抬头望去,看见了唐玉弓往屋里跑,不过只看见了一个侧脸。韩在渊立即感觉那个人有问题,对杨震说:“老爷子,刚才那家有个人见到我赶忙就钻屋里了,看见侧脸了,好像唐玉弓。”
  “看清楚了吗?”杨震立刻来了精神。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韩在渊肯定地说道。
  “走!”杨震和韩在渊大步进了院子,拉开门,发现门已经被插上了。韩在渊“啪啪”地用力地敲着门,但是屋子里面始终都没有回应。
  “快开门,唐老四!你他娘的给我开门!我们知道是你!”韩在渊边敲门边叫骂着。
  任凭韩在渊叫骂着,在屋子里的唐玉弓就是不开门。妻子秀英很害怕,问道:“他爹,外面的人是干啥的?唐老四是谁?”
  唐玉弓撒谎道:“外面的人是我以前的仇人!谁知道那个唐老四是谁?”
  “以前的仇人?他们要杀你?”秀英声音微颤道。
  “嗯!”唐玉弓点点头。
  “那咱们该咋办啊?也不能不出门啊?”妻子说道。
  唐玉弓忽然看见了窗子,说道:“我得从后窗户跑出去!”说着,就直奔后窗户。
  “那我们娘俩咋整?”秀英问道。
  “他们找的是我,不会为难你们娘俩的。他们要是问一个叫唐玉弓的在哪儿,你就说没这个人。要是问你男人呢,你就说你男人出远门了。知道了吗?”
  唐玉弓告诉妻子该怎么说。
  “嗯,你快走吧!”秀英忙叫唐玉弓赶紧跑。
  唐玉弓跃上窗台,一把推开窗户,跳了下去。没等站稳,就仓皇地越过后院子的篱笆墙跑了。
  门外急切敲门的韩在渊依旧叫骂着,突然门开了,只见秀英领着儿子小木站在门外。秀英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唐玉弓呢?”韩在渊怒问道。
  “唐玉弓是谁?我不认识。这里只有我和我儿子。”秀英心里虽说紧张,但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就你和你儿子?没有男人你这儿子哪儿来的?你男人呢?”韩在渊问道。
  “我男人出远门了,去一个远房亲戚家了。你们找他有事儿吗?”秀英说道。
  “出远门了?我刚才明明就看见他着急忙慌地进屋里了!你这娘们儿撒谎脸都不红!”韩在渊瞪着眼珠子说道。
  “哪有啥男人进来啊,你们看错了吧?”秀英说道。
  “哼,没有男人进来?那你刚才插门干啥?”韩在渊一再质问。
  “我们娘俩害怕……”秀英说道。
  “害怕?哼!”韩在渊哼道,“我看你这屋子里有问题!”
  韩在渊和杨震走进屋子,看了下东西屋,没有发现唐玉弓的人影。
  “老爷子,我明明看见了!咋没了呢?”韩在渊感到奇怪。
  杨震眉头微皱,眼睛四下观察着,暂且没有回答韩在渊的话。
  “本来就没有,你们咋不信呢!”秀英吁了口气说道。
  突然,杨震的视线落到了窗台上。杨震向窗户走了过去,秀英的心开始“怦怦”地狂跳起来。
  杨震走到窗台边上,用手抿了抿窗台上的土,目放金光,说道:“人从这个窗户跑了!”
  韩在渊上前打开那扇窗,向外面望了望,发现果然后园子里有一排脚印,一直延伸到院子外面。
  “走,顺着脚印追!”杨震说道。
  杨震和韩在渊跃出窗外,顺着一排脚印追去。秀英见二人跃窗追了出去,心中万分焦急。唐玉弓的儿子小木一脸的天真和莫名,心道为啥要追赶自己的父亲呢?
  唐玉弓跑得很快,但是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没有方向地跑着,竟然跑到了田野中去。杨震和韩在渊顺着脚印追去,很快就发现了唐玉弓。由于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所以人少的路面上的雪几乎是没有动过的。
  白雪茫茫的原野上,杨震和韩在渊拼命地追着唐玉弓,唐玉弓也是连滚带爬地逃着。杨震由于年纪大了,气有些不够用,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韩在渊看杨震跑不动了,说道:“老爷子,您别追了,我去追他!您在这等着我!”
  “这家伙狡猾着呢,你一个人恐怕抓不到他啊。”杨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咋办啊?也不能眼瞅着他就这么溜了!”韩在渊叹道。
  “我倒有个办法。我仍然继续追他,不那么用力跑,你从那边绕过去围住他!”杨震突然想出了一个主意。
  韩在渊点了点头,转身改变了方向,向一侧跑出,准备包抄唐玉弓。
  唐玉弓疯跑着,已经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转头看了看杨震他们,发现杨震已经被自己甩得很远了,只能看见是一个点在缓慢地移动。于是,唐玉弓也放缓了脚步,毕竟自己体力也很是吃不消了。唐玉弓放缓脚步行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事情又有些不对劲儿。他再次转过头,发现那个点仍在移动,可是仅仅是一个点。刚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现在怎么就变成一个人了呢?这不免让唐玉弓感到事情很异常。想到这里,唐玉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又快速跑了起来。可是,刚跑了几步,就发现从不远的那一边有一个人冲自己快速地跑来。唐玉弓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韩在渊。这下知道自己上了当,双腿运动的频率明显地加快了。
  韩在渊见唐玉弓发现了自己,而且加快了逃跑的速度,自己也快速地追跑过去。于是乎,二人在白雪皑皑的茫茫原野上开始了比拼耐力和速度的赛跑。
第60章 当年的“皮影儿”(2)
  杨震此时远远地被二人落在了后面,最后已经完全看不见二人了。
  “这个败类,跑得还真挺快!”韩在渊边跑边骂道。
  唐玉弓不回头,只是一味地向前跑。二人的比赛甚是激烈,在速度上此时韩在渊明显有了优势。不过,这不是百米竞赛,耐力的比拼才是最关键。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跑了多远,只在原野上留下了两排长长的脚印。也不知道跑了多长时间,此时再看二人的距离,韩在渊已经离唐玉弓很近了。韩在渊在年龄上要比唐玉弓年轻十多岁,体力自然要比唐玉弓好很多。
  “看你还往哪里跑,你个败类!”韩在渊已经离唐玉弓很近了,一个纵身扑了上去。
  唐玉弓感觉后背被猛烈地撞了一下,倒在了雪地上。韩在渊把唐玉弓压在身下,唐玉弓使劲地挣脱。于是乎,两人在雪地上扭打起来。
  韩在渊的腿被唐玉弓攀住,韩在渊动弹不得。关键时刻,韩在渊单手抓起一把雪扬到了唐玉弓脸上,唐玉弓迷了眼睛。借此机会,韩在渊挣脱了出来。
  接着,使劲儿地用胳膊肘撞击了一下唐玉弓的脸,把其打倒了一边。
  韩在渊麻利地翻过身去,用胳膊压住了唐玉弓的脖子,唐玉弓动弹不得。
  韩在渊和唐玉弓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中充斥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感。
  “跑啊!你跑啊!”韩在渊瞪大眼睛厉声喝道。
  唐玉弓喘着粗气,说道:“七弟……”
  “你别叫我七弟,你早他娘的不是我四哥了!”韩在渊怒喝道,“我告诉你唐败类,你今天落到我手里,你就别想跑了!”
  “唉,我知道我跑不了了,我已经跑了十多年了,也跑不动了。”唐玉弓仰望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对不起贼帮,对不起大哥!”
  “呸!你还有脸提贼帮和大哥!”韩在渊一口唾沫啐在了唐玉弓的脸上,“要不是你,贼帮能没吗?要不是因为你,大哥和五哥能被‘松江白’掠走吗?
  要不是因为你,郭先生能死吗?杀了你都不解我心头之恨!”韩在渊又狠狠地给了唐玉弓一个大耳光,“啪”的一声,真是响啊。
  唐玉弓被韩在渊这个耳光打得两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唐玉弓缓过来后,苦笑了一下,说:“呵呵,你以为我愿意当内奸吗?我都是被逼的!
  都是那个李凤暄逼的!他给我吃了‘狂躁静心丸’,我不帮他办事就得死!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老七。我知道我今天必死无疑了,你杀了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到死去的兄弟们来找我,我都快崩溃了!”
  “呵呵,都是借口!借口!你要不是怕死,你能当叛徒吗?你唐玉弓就是怕死!你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兄弟,永远都不配!”韩在渊喝骂道。
  “我承认我怕死,可是还有比死更可怕,那就是一个人内心的不安和折磨。”
  唐玉弓缓缓说道,“在我临死前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希望念在你我兄弟一场的分儿上,饶了我的妻子和儿子。好吗?”唐玉弓说出了他最牵挂的事儿。
  韩在渊突然感觉唐玉弓还有点儿人性,苦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点儿人性,还知道挂念你的妻儿。放心吧,你做下的孽,就你一个人还,跟你的妻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唐玉弓这个人,能有一线生存的希望,他绝不会放过。他嘴上说现在不怕死了,受死认命了。可是,还是希望出现转机,韩在渊能给他一条生路,或是将功补过的机会。
  “老七,我知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人!”突然,唐玉弓哭了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韩在渊质问道,“你咋补?你立功了就能补过了?别想了!”
  说着,韩在渊胳膊用力,就要憋死唐玉弓。
  “住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杨震的喊声。
  韩在渊听闻了杨震的喊声,停止了胳膊下压的动作。适才唐玉弓紫青的脸,这下才缓过正常颜色来,并且“咳咳”地猛烈地咳嗽了几下。
  杨震来到二人跟前,稍稍匀匀气息,这才说道:“先别杀了他,他还有用!”
  “谢谢老爷子救命之恩!咳咳。”唐玉弓哭丧着脸感谢道,伴着剧烈的咳嗽。
  “你罪不当救!我还有事要问你呢。”杨震冷声道。
  韩在渊这才明白过来,这次找唐玉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呢。
  “老爷子,你有啥事儿尽管问,我一定如实地告诉你!绝不有半点儿隐瞒!”唐玉弓仿佛看见了一丝活着的希望,一定要抓紧杨震这个救命稻草。
  杨震递给了韩在渊一根绳子,韩在渊拉起唐玉弓,把其双手反扣背后,用绳子死死地捆住了。韩在渊抽出腰间的一把匕首,压在了唐玉弓的脖子上。唐玉弓此时脸上泪迹未干,鼻涕也冻在了上唇边上,样子狼狈至极。
  杨震严肃地站在唐玉弓的对面,说道:“老夫还管你叫唐老四……”
  “谢谢老爷子抬举!”唐玉弓满面笑容地说道。
  “别谢老夫,老夫这也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杨震冷声道,“唐老四,我问你,那把烟锅子是不是在你手里?”
  唐玉弓没有想到杨震竟然也在找那把烟锅子,正好把一切事情都往李凤暄的身上推,自己说不准还有条活路。于是,唐玉弓叹道:“不瞒老爷子你,当年那把烟锅子确实是被我拿走了。本来是在我手里的,这次应该还给你们。可是,你们晚来了数日,烟锅子已经被李凤暄拿走了!”
  “李凤暄来过?你说的都是真的?”杨震问道。
  “句句是实,我敢以性命担保!”唐玉弓说道。
  “你还以性命担保?你这条烂命还值钱吗?”韩在渊把匕首又往唐玉弓的脖子上靠了靠。
  杨震忽然想起当时满墙唐玉弓的画像,说道:“莫非当时贴你的画像的是李凤暄?李凤暄找那把烟锅子干啥呢?”
  “老爷子,您忘了吗?那李凤暄和二皮是亲兄弟。这李凤暄找烟锅子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那烟锅子是他家的,他要拿回去。第二就是他也是奔着那个龙脉去的。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唐玉弓说道。
  杨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说道:“原来李凤暄也在找龙脉啊……也不知道那个李凤暄是自己在找,还是在帮日本人找。要是自己找,那还好办一些。要是帮日本人找,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希望那把烟锅子不要落在日本人手里!”韩在渊说道。
  “我们最好能打探一下实情,如果是自己找,那就好办。如果是在替日本人找,那么就应该马上阻止他!”杨震显出坚毅的目光来。
  “老爷子,这个败类咋办?要不现在就抹了他吧!”韩在渊问杨震该怎么处置唐玉弓。
  杨震看了看唐玉弓,稍思了片刻,说:“有一件事还得要他去做。”
  “老爷子,你说吧,我啥都愿意去做,只要您别杀我,求求您了!”唐玉弓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哭丧着脸哀求道。
  “老爷子,您对这种人千万别仁慈了,他现在还能有啥用?连人性都没有的人还活着干啥?”韩在渊一脸怒气地说道。
  唐玉弓一听这话,急了,忙说道:“七弟,不不,韩先生。我知道我该死,可是我也是被逼的,罪魁祸首还是那个李凤暄啊!我也是受害者,弄得我远走他乡,隐姓埋名,受尽精神上的折磨,我现在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杨震眯缝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
  韩在渊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唐玉弓,骂道:“滚犊子,少在这蛊惑老爷子!”
  “老爷子,您有啥事儿就吩咐吧,我一定给您办好!”唐玉弓用乞怜的目光看着杨震。
  “咳咳……”杨震咳嗽了几下,缓缓地说,“如果你真有诚心改过,那么你就去李凤暄那里去做卧底,打探一些情况,最好是能把那把烟锅子找到。这件事很危险,一旦让李凤暄发现,那么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就算给你一次重新改过的机会,那也没用了。你能做到吗?”
  “能能,能做到!”唐玉弓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
  “老爷子,别相信他的屁话,他就是想活命,忽悠咱俩,可别上他的当!”
  韩在渊担心道。
  杨震看了一眼韩在渊,微微摇了一下头,意思是说你不要再说了,做出如此决定自有原因。韩在渊会意了杨震的细微举动,便不再言语了。
  “老爷子,我咋才能靠近那李凤暄呢?”唐玉弓眨巴下眼睛,问道。
  “那就看你了……”杨震淡淡地说道。
  唐玉弓为了活命,应下了杨震交给的任务。在临行前,唐玉弓提出了一个请求:“老爷子,我想回家看看,交代一下,行吗?我求您了!”
  “行,人之常情。”杨震点了点头。
  杨震和韩在渊看着唐玉弓回到了唐玉弓家中,只见秀英搂着小木坐在门槛上,双目望向远方。从表情看,就知道他们在盼望什么。
  秀英和小木看见唐玉弓回来了,非常地高兴,小木干脆一个箭步扑到了唐玉弓的怀里,喃喃地说:“爹,你去哪儿了?你没事儿吧?”
  “呵呵,爹没事儿,这不好好的吗?”唐玉弓摸着小木的脑袋微笑道,“爹要走了,你要多听你娘的话啊……”说到这,唐玉弓的眼泪差点儿没下来。从这一幕,我们才看出了唐玉弓的人性。
  “张海,你要去哪儿?”秀英泪痕未干,问道。
  “娘们儿别管爷们儿的事儿,照顾好小木,过一段儿时间我就回来了。”
  唐玉弓说道,“等我回来了,要是小木瘦了,看我咋收拾你!”
  秀英是怕唐玉弓的,没有再敢多问,眼睛看着杨震和韩在渊,似乎感觉到唐玉弓要出远门儿是跟眼前这两个人有关系。
  杨震看着唐玉弓和小木的父子之情,心中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咱们走吧……”韩在渊催促道。
  唐玉弓点了点头,转身欲走。这时,感人的一幕出现了,小木蹿上前去,死死地抱紧唐玉弓的大腿不放,撕心裂肺地哭号着:“我不让我爹走!我不准我爹走!我不许你扔下我和娘!”小木的泪水肆意奔流,伤心得要命。
  此情此景,唐玉弓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眼泪在眼中打转,强忍着没有掉落下来。唐玉弓微笑着缓缓拉开小木的手,说:“儿子,爹过几天就回来,跟你娘好好在家待着,别乱跑啊。”
  秀英也上前拉开小木的手,小木的手终于不舍地松开了。
  “还没拿行李呢……”秀英关切地说道。
  “我出去又不是十年八年的,不用啦!”唐玉弓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秀英搂着小木,望着唐玉弓渐行渐远的背影,高喊了一句:“张海,早点儿回来!”
  这一走,唐玉弓就再也没回来过……
第61章 淫妇陷害(1)
  此时的康德广等人很快地回到了哈尔滨城内,又找到了陈贵昌。康德广等人这几日天天在哈尔滨的各大小书店之间走动。当然,做一下简单的乔装是必要的。他们一共六个人,分了三伙各自寻找。康德广和冯玉一伙,二皮和家旺一伙,骆家兄弟一伙。每天都在枯燥的书店内寻找,晚上又回到陈贵昌的家中住宿。
  这几日康德广在陈贵昌家居住,陈贵昌的老婆见康德广长得人高马大,男子气概十足,便生了好感。这几天晚上总敲康德广等人的房间,问问需不需要茶水点心什么的,还有热水洗洗澡吧。康德广拒绝了,但是却让家旺接过吃了。
  这不免让陈夫人有些失落。
  其他人都看出了陈夫人总来送吃的,是冲着康德广来的。家旺笑着说道:
  “康大哥,我看那个陈夫人对你有意思啊,呵呵。”
  康德广瞪了家旺一眼,笑骂道:“少胡说八道,小心我缝了你小子的嘴!”
  二皮和冯玉笑着,也不言语。
  骆云也起哄道:“家旺说得没错,那陈夫人看组长的眼神儿啊都不一样。”
  骆风忍俊不禁:“送吃的时候的眼神是一直盯着组长的,根本就不看别人,视其他人于无物啊,呵呵。”
  “你俩再说,小心我揍你!”康德广转头吹灭了桌子上的油灯,“睡觉!
  明天还有事儿呢!”
  康德广躺在炕上,思绪有些乱,也感觉那陈夫人的举动异常,对自己比较近乎。康德广尽量让自己相信这是一种错觉。翻个身,睡去了。
  夜半,康德广披了一件衣服起夜去茅房。在茅房刚方便完毕,转身回走的时候,忽然一双胳膊紧紧地抱住了康德广的腰。康德广一惊,下意识地反身擒拿,把那双手反扣住了。只听轻轻地“啊”了一声,康德广听出了是陈夫人的声音。
  “是嫂子?”康德广放开了手,“没事儿吧,嫂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见陈夫人披头散发,上身裹着一件棉皮袄,就站在康德广的面前。陈夫人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大步上前抱住了康德广,死死地抱着。康德广这下慌了,忙去挣脱陈夫人的胳膊。陈夫人就是死活不放手,甚至就势把一只手伸进了康德广的衣服里,放到了他那火热的胸膛。
  “嫂子,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了!”康德广依旧挣脱着。
  “康先生,我真的很喜欢你,让我稀罕稀罕你吧!”说着就在康德广的身上乱摸起来,旋即手一滑,伸进了康德广的裆部。
  康德广急了,使劲儿地用力一甩,把陈夫人甩到了墙根儿。陈夫人“哎哟”
  一声,再就没动静了。康德广以为出事儿了,忙上前看看。谁知康德广刚猫腰凑过去,一双玉臂揽住康德广的脖子,一个香唇紧紧地贴在了康德广的嘴上。
  康德广急忙直起身子,没想到竟然把陈夫人带了起来。在朦胧的月色中,就像两个人拥吻在一起一样。其实,康德广不是那种人,根本不可能和陈夫人乱来。
  事情偏偏巧得很,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陈贵昌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康德广依旧在挣脱着,陈夫人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了康德广的身上。忽然,康德广感觉身后有人,猛地一下推开陈夫人,愣在那儿了。康德广心中一凉,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了。
  陈夫人一见是陈贵昌站在了跟前,胆怯地站在墙根那不动弹了,慢慢地竟然哭泣起来。
  “好一个正人君子康德广啊,也能干出这等不是人的事儿来!”陈贵昌拿出怀中的镜面匣子,枪口冲着康德广。
  “你问问嫂子就知道了!哥哥千万别误会!”康德广斜了一眼陈夫人。
  “误会?我亲自看在眼里的事儿,还咋误会?康德广啊康德广,你太让我心寒了!”接着,陈贵昌又把目光投向陈夫人,“贱人!你竟敢偷汉子!你给我说说是咋回事儿!”
  “贵昌,这个康德广想强奸我!呜呜。”陈夫人指着康德广哭道。
  康德广仿佛有一记闷雷击中了自己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没想到陈夫人竟会如此说。
  康德广怒道:“嫂子!你自己做出下流的事情,竟要赖在我头上,为什么要如此陷害我?”
  “我出来上茅房,正好遇到康德广,他一把把我抱住,要强奸我!”陈夫人越哭越厉害,“贵昌,我说的都是真的!幸亏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呜呜……”
  “哥哥,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康德广急得手心都出了汗。
  “我知道你曾救过我的命,可是哥哥我也待你不薄,你为啥要这么做呢?
  你为了少帅交给你的任务,你没成家,哥哥可以给你找一个。可是你,你偏偏……朋友妻不可欺啊!”陈贵昌表现出一副无奈的神情来。
  “哥哥,你还是不信我?”康德广微微伤感地说道。
  “事实就在眼前,我没法相信你。”陈贵昌坚持道。
  “好吧,你想怎么办?”康德广问道。
  陈贵昌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为难不已。
  “陈先生,你想干啥!”但听二皮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并且一把枪也顶在了陈贵昌的后脑勺上。
  康德广看见了,在暗处走出了二皮、家旺、冯玉和骆家兄弟。
  “德广,你想仗着你人多?”陈贵昌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问道。
  “哥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想说,我康德广行得端坐得正,从不做那种龌龊之事!”康德广正色道。
  “赶紧把康大哥放了!要不然小心你的脑袋!”二皮怒喝道。
  陈贵昌沉默了稍会儿,然后一挥手,叹道:“你们赶紧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们!”陈贵昌缓缓地放下了枪。
  康德广向二皮这边走来,与陈贵昌擦肩的时刻,康德广面无表情地说道:
  “哥哥的好,我铭记于心。”
  二皮也拿下顶在陈贵昌后脑的枪,几个人出了陈贵昌的家。
  陈夫人的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哭骂道:“贵昌,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你真没用!”
  “你个贱人,你说啥?”陈贵昌上前一把抓起陈夫人,跟拎小鸡似的把陈夫人拎了起来。并且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得陈夫人嘴角出了血。
  陈夫人急了,像一只疯狗一样撕扯陈贵昌。陈贵昌本来就气得要命,陈夫人还撒泼,更是火得不得了,二人便撕扯起来。
  “啪!”
  “啊!”
  但听一声清脆的枪响和一声闷哼,只见陈夫人手中握着一把手枪,陈贵昌倒在了地上。顷刻,很多血从陈贵昌的背部流到了地面上。陈夫人吓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慌忙把枪扔进了便池中,最后瘫软在了墙根儿下。
  康德广等人出了陈贵昌的家,在一个桥下待了一晚上,可谓落魄。至天明,康德广等人又去各个书店寻找《龙兴经》。途中经过正阳大街孙家铺子,康德广发现了肖烈留下的梅花镖,知道了肖烈已经带着消息从北平赶回来了。康德广心道,要赶紧找到那本《龙兴经》,然后赶紧回到双城李家庄去见肖烈。
  杨震、韩在渊和唐玉弓三人来到了绥海县,杨震和韩在渊暂且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唐玉弓只身前往了保安大队。
  “干啥的!”一个守卫见唐玉弓径直而来,喝问道。
  唐玉弓笑眯眯地说道:“望军爷通报一声,就说有个叫唐玉弓的求见。”
  那守卫打量了一下唐玉弓,转身进了院子。
  “报队长,外面有个叫唐玉弓的说要见您!”守卫通报道。
  正在和红铃喝茶闲聊的李凤暄一听唐玉弓来了,先是一愣,自语道:“唐玉弓?他来干啥?莫不是为了那烟锅子?就凭他,还怕他不成?”旋即对守卫说道,“让他进来!”
  守卫把唐玉弓领进了正屋厅子里,守卫退下。
  唐玉弓见到李凤暄,抱拳恭敬地说道:“在下唐玉弓,见过李队长!”
  李凤暄仰脖问道:“你来干啥?是来报复我的吗?”
  “呦,看您这话说的,我哪敢呢。那东西本来就是您家的,我还记啥仇呢。”
  唐玉弓笑眯眯地说道,“说实话,我是来投奔您的!”
  “哈哈……”李凤暄大笑道,“你,投奔我?你安的是啥歹心,说来听听。”
  “呵呵,您咋把我想得那么坏呢,我是真心实意地来投奔您的!”唐玉弓一副很认真的样子,“我现在无路可走,只能留在您这糊口饭吃了,老婆孩子饿得都回娘家了。”
  “你说这些你认为我能相信吗?”李凤暄喝了口茶,说道。
  “您信不信我对您都没坏处,您多个得力助手,干吗不信呢?”唐玉弓说道。
  “呵呵,你啊你,你个唐老四啊。看来咱俩还得强强联手啊!你要是忠心地跟着我,我李凤暄绝对亏不了你!”李凤暄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唐玉弓说道。
  “你这么聪明的人,你是不敢明白还是真不明白啊?”李凤暄探着脖子说道。
  唐玉弓自然懂得李凤暄的话,适才不过试探地问一句。唐玉弓又回到了李凤暄的身边,但是这次却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站在李凤暄这边的,可这次却是站在杨震那边的。唐玉弓为了生存,为了私心,在双方之间周旋着。
  康德广此时正在亚轩书局找那本《龙兴经》,寻了数日,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本残破的书。这是一本已经泛黄的线订书,封面赫然书着“龙兴经”
  三个大字,旁边写着“玲珑山人”着。不过,本书封面的下半部分没有了。康德广简单地翻了几页,图配字,介绍的都是东北地区的地理情况。康德广买下了这本书,找到了其他人。二皮等人见康德广找到了《龙兴经》都很兴奋,争抢着要看看。
  “现在没时间看,咱们现在必须回双城,看看肖烈带回了少帅的什么消息!”康德广说道。
  “嗯,康大哥说得对,咱们要回双城去!”二皮说道。
  二皮刚说到这里,就听见一旁的大街上跑过一队警察,向街的另一头跑去,看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这帮二鬼子着急忙慌的,这是又哪儿发生啥事儿了?”家旺疑惑道。
  “管他发生啥事儿呢,跟咱们没关系就好!”冯玉说道。
  家旺在一个卖烧饼的摊子前问道:“大叔,这伙警察是干啥去啊,出啥事儿了?”
  那卖烧饼的探着脑袋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在城西,有一家出人命了,听说这伙人是被警察署通缉的要犯!你们看,那边的墙上就有他们的画像!”
第62章 淫妇陷害(2)
  “那家姓啥?”康德广觉得不对劲儿。
  “好像姓陈……”卖烧饼的不确定地说道。
  姓陈?康德广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事情不妙。
  那卖烧饼的打量了一下康德广等人,忽然觉得面前几个人和警察署通缉的那几个很相似,声音微颤地说道:“你们,不会是……”
  卖烧饼的说到这,就感觉肚子上被枪口顶住了,家旺低声喝道:“别乱说话!小心枪走火!”
  “各位大爷,我不说话,不说话了。小英雄快把那东西拿开,我害怕。”
  那卖烧饼的恐惧道。
  离开烧饼摊,康德广等人都压低帽子,低着头往前走。路上,二皮问康德广:“康大哥,死的那个不会是陈贵昌吧?”
  康德广眉头紧皱,说道:“八成是!这件事有问题啊……”
  “是有问题,陈贵昌咋会死呢?咱们根本就没有杀陈贵昌,那陈贵昌又是谁杀的呢?”二皮也是很疑惑地说道。
  “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咱们,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冯玉说道。
  康德广眉头紧锁,没有言语,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看是那个陈夫人!”骆云说道。
  “我看也是,一定是那个贱人!她勾引康大哥不成,便怀恨在心,杀了陈贵昌,嫁祸给咱们!”家旺赞成骆云的说法。
  “你们俩就别瞎猜了!”骆风说道。
  “不,他俩没有瞎猜,事情很可能就是如此!”康德广开口道。
  “那我们还能出去吗?”家旺一脸怒相,“这个该死的陈夫人!”
  “我看我们先到城门处看看情况再说吧!”二皮提议道。
  警察封锁了陈贵昌的家,陈夫人被叫到了警察署,把事先想好的话都说了,总之此事就是康德广等人干的之类的话。事情很快就报到了原田正男那里,这令原田正男又兴奋又气愤。
  “这几个马路大,真是不知死活,竟敢又回到了皇军的眼皮底下,这回一定不能再放过他们了!”原田正男一拍桌子,很是气愤。
  站在原田正男一旁的警察署署长单作善说道:“原田太君,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把他们捉拿归案!”
  “交给你?那为什么上次他们会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们支那人的办事能力实在太差劲了,还是我亲自动手把!”原田正男蔑视道。
  “上次是小的办事不力,小的一定向原田太君多多学习才是!”单作善恭卑地说道。
  原田正男眯缝着眼睛,自语道:“他们不是能混出去吗?那我就在城外也等着他们!”
  “原田太君,您的意思是?”单作善低声问道。
  “用你们中国的成语叫,关门捉贼……”原田正男脸上显出一副信心十足的神色来。
  单作善转了转眼珠,反应过来,奸笑道:“那我就来关这个门,太君就来捉这几个贼!”
  康德广等人来到城门旁,见城门兵力很松懈,只有几个守卫在那站着,也不做任何盘查。人流还是和往常一样多,但是今日畅通无阻,较平时还宽松。
  在暗处,家旺见城门处兵力如此之少,兴奋道:“小叔儿,康大哥,没有盘查的!咱过吧!要是等到鬼子加强守卫,那就麻烦啦!”
  “我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二皮盯着城门处的守卫说道。
  “有啥不对劲儿的啊,小叔儿。”家旺嘴一歪,“别疑神疑鬼了,我看没啥事儿。”
  “平日里都会有五六个守卫,今天咋就两三个呢?”二皮皱眉道,“不会是有啥埋伏吧?”
  “不能吧……”骆云说道。
  “玉来说得没错,确实有疑点,还是小心为上。”康德广说道。
  “那我们该咋办?组长。”冯玉忧虑道。
  “咱们几个人目标大,最好有一个人出去探一下路!”康德广说道。
  “我去!”二皮自告奋勇。
  “我去吧!”家旺抢道。
  二皮和家旺相持不下,康德广说道:“让玉来去吧!”
  二皮别了大伙,径直走到城门口,平安无事地出了城。来到城门外,四处巡视了一番,并无甚异常情况。回来后,告知康德广:“康大哥,城门外并没有发现啥异常情况,没有伏兵。”
  “都看了吗?确定?”康德广谨慎地问道。
  “嗯。”二皮点点头,“都看了,没有发现鬼子的伏兵。”
  康德广思忖片刻,缓缓道:“城门守卫松懈,城外又无伏兵,这小鬼子卖的是什么药呢?”
  “我都说了,赶紧过,没事儿。”家旺说道。
  大家伙七嘴八舌地争论了片刻,康德广最后决定,出城!
  可能大家都会有一个疑问,原田正男不是说好了在城门外埋伏的吗,那二皮出去查看咋就不见其影子呢?这里要说明一下。原来原田正男好一番算计,并不马上设下埋伏,而是让守城士兵留意二皮等人的举动再开展行动。在二皮出城回来的时刻,四个守城的士兵就已经少了一个了。少的那个士兵,便是去给单作善和原田正男报信儿去了。
  现在原田正男已经在城门外埋伏好了,就等着二皮等人出城呢。单作善也带人躲在城门内的暗处,一听见原田正男的枪声便会行动。
  二皮等人经过城门,大家的心里都很紧张,和上次一样,生怕会出现甚变故。经过了短暂的心理压力,很快就顺利地出了城门。本来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但是大家记住了上次的教训,吊在嗓子眼儿的心还没放回肚子里。
  二皮等人行了十多米,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二皮等人感觉事情不妙。与此同时,此时的城门内又冲出一伙人来,这便是单作善的警察队。城门被关上了,警察队耀武扬威地持枪而来。
  “不好!咱们中计了!”康德广大呼道。
  “这群狗犊子,真能算计!”家旺骂道。
  “咋办?”骆云急道。
  康德广观察了一下情势,并没有发现前方有甚异常,唯一的异常就是枪声。
  想要逃跑,又怕前面有埋伏。若是有埋伏,又不见其动静。康德广在情急下,选择了分开跑。要说明一下,适才那一声枪并不是原田正男开的,而是一个士兵枪走了火。由于二皮等人还没有进入原田正男的埋伏范围,所以原田正男的鬼子兵并没行动。谁知计划被一个士兵破坏了,单作善以为是原田正男开的命令枪,便提前了行动。可想而知,整盘计划,出现了豁口。
  气得原田正男大骂:“八嘎!八嘎!”
  眼见着二皮等人分了两拨向东西方逃去,不得不提前行动了。本来这个伏击是有十分胜券的,现在就剩下四分了。单作善兴冲冲杀将过来,却在纳闷儿,为啥原田正男还不动手呢?正寻思间,原田正男的队伍也从一个林子里冲了出来。
  双方相会,原田正男“啪”地就给单作善一个大嘴巴,把单作善打愣了,愕然问道:“太君,您为啥打我啊?”
  “蠢货!”原田正男用蹩脚的中文怒骂了一句。
  单作善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究竟蠢到哪儿了,但是又不敢和原田正男顶嘴,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你,去追那边的!”原田正男命令单作善去追冯玉他们。
  二皮等人分了两伙分开跑了,这样目标小一点好逃。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向东逃去,冯玉和骆家兄弟向西逃去。原田正男带着二十多人的队伍去追二皮他们三人了。
  单作善带着莫大的委屈和巨大的问号去追冯玉等三人了,心中大骂了原田正男一番,一直骂到了八辈儿祖宗。
  虽然二皮他们分了两伙,但是都约好了在什么地方会合。且不说冯玉他们的境况,单从二皮这方说。二皮等三人穿过一道林子,趟过一条河,向一片山区方向逃去。
  这几日唐玉弓在李凤暄身边恭恭敬敬,唯命是从,博得了李凤暄的信任。
  李凤暄仍旧整天地琢磨着那把烟锅子,说得严重一点,头发都白了十多根儿。
  唐玉弓经过几日的观察,发现那把烟锅子并没有落入日本人手里,还在李凤暄这儿,某日便秘密地找到了杨震汇报情况。
  夜深人静,一个偏僻的胡同内,唐玉弓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搜寻着什么。
  突然,在黑暗中被一双大手拉到了一个院子中。
  “嘘……是我。”唐玉弓听出了是韩在渊的声音。
  杨震把唐玉弓带到了一间小屋子内,唐玉弓见杨震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吸着烟,似乎等他许久了。杨震见到了唐玉弓,示意唐玉弓坐下。唐玉弓寻椅而坐,杨震递给唐玉弓一支卷好的旱烟,唐玉弓猛吸了两口。
  “情况咋样,说说。”杨震开口道。
  唐玉弓回道:“李凤暄很信任我,没有怀疑啥。有一个好的发现。”
  “啥发现?”杨震问道。
  “那把烟锅子在李凤暄手里,终日地在找那把烟锅子的玄机。”唐玉弓说道。
  “那就好……”杨震吁了口气说道。
  “我看他找不到那烟锅子的玄机!”唐玉弓说。
  “为啥?”杨震问。
  “我都研究那把烟锅子十年了,还没有参破其中的奥秘,他咋就那么容易呢?”唐玉弓不屑地说道。
  “听你这么说,那把烟锅子确实是开启龙脉地宫的捷径了?”杨震问道。
  “那把烟锅子身上文着双龙戏珠的图案,若不是皇家所造,怎么文龙图案呢?做这把烟锅子的工匠太精明了,会把宝图藏得如此玄妙,真是令人惊叹!”
  唐玉弓说道。
  杨震眯缝着眼睛吸了几口烟,说:“我看这个烟锅子不是啥好东西,是个祸害!”
  一听这话,唐玉弓不解了,问:“虽说这把烟锅子不咋值钱,但是那张宝图值钱啊!咋能说不是好东西呢?更别提是祸害了。”
  “正因为这把烟锅子,才多出了那么多杀戮,这能算是好东西吗?就算是中国人找到它了,那么多东西,你都能拿走吗?必然走漏风声,引来更多的人前来哄抢,避免不了一场恶战。”杨震缓缓说道,“不管怎样,我们也要把那烟锅子拿到手。”
  “您都说不是好东西了,您咋还要拿呢?”韩在渊不解地问道。
  “我拿到它并不是要去找宝藏,我是要毁掉它!”杨震语出惊人。
  “啊?”唐玉弓和韩在渊都是一脸的惊愕。
  “毁掉它?老爷子,太可惜了!”唐玉弓说道。
  杨震点了点头,说:“必须要毁掉它!你能有办法偷来那把烟锅子吗?”
  “这个很有难度,李凤暄随身携带,寸步不离。说实话,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唐玉弓犯难了。
  “别推辞,老爷子让你偷你就偷。当贼那是咱们的老本行啊!”韩在渊横了一眼唐玉弓。
  唐玉弓叹道:“好吧,我尽力!”
第63章 二皮恢复了记忆(1)
  追了两日,二皮等人早已精疲力竭,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黑虎岭。黑虎岭是啥地方?大家知道,那是“大酱缸”的地界儿。另外,张慕秋也在这,此中必有好戏。二皮等三人来到山脚下,后面有鬼子兵穷追猛赶。
  这时,从林子里走出几个持枪持刀的胡子,拦住了去路。一胡子开口道:
  “东边日出西边雨,山梁走马众人骑。来者报蔓,寻来路!”(土匪黑话,大致意思是来者何人,报上姓名)“西北旋天起乌云,乌鸦落进凤凰群,朋友相见找熟人,谁是君来谁是臣?”
  康德广也向那几个胡子说起了黑话。
  “没有风哪有云,今儿兄弟把家门,朋友是借道的!还是烧香拜佛的呀?”
  那胡子又说道。
  “一块勺,当中搁,拆开托福两边瞧,一是借路,二是躲跳子(当兵的)!”
  康德广回道。
  说到这,一胡子看到不远处有一伙队伍,便对另一个胡子说:“那边有一伙队伍朝这边来了!”
  那胡子把手掌横在额头,向那边眺望,果然是一伙兵,而且是一伙鬼子兵。
  那胡子打量了一下康德广等三人,说:“你们把鬼子兵引来了!我们还没找你们算账,还能让你们过去吗?”
  “兄弟,行个方便吧!”二皮商量道。
  “不行!还是绕道儿吧!”那胡子说道,然后转身对身边的一个胡子低语道,“来鬼子兵了,赶紧回去报告大掌柜的!”
  那胡子应声而去。
  康德广等人眼瞅着鬼子兵就来了,这胡子又不让过,心急如焚。家旺此时横眉冷对,上去一拳就打在了那胡子的脸上,打落了一颗门牙。康德广见家旺出手伤人了,并没有害怕,而是暗自高兴,因为这样便可以躲过鬼子的追捕了。
  结果可想而知,胡子大怒,把康德广等三人绑上了山。
  康德广等人被关进了秧子房,暂时躲过了危险。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胡子怎么处置他们三人。
  聚义厅内,“大酱缸”听说山下来了鬼子,勃然大怒:“娘的,遭瘟的小鬼子!爷爷我不找他,他倒又找上门儿来了!这不是得寸进尺吗?老子要不给他点儿颜色,他还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山下来了多少人?”
  “大概二十多人,不是很多。”一崽子回道。
  “大酱缸”点了点头,说:“马上把兄弟们聚集起来,准备战斗!娘的,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把这群王八犊子全部消灭!妈了个巴子的,既然来了就别指望着回去了!”
  张慕秋召集了山上的所有崽子,准备迎击原田正男的队伍。
  “大掌柜的,这鬼子咋又来了呢?好像不是上次那伙。”张慕秋看出了点不同。
  “听说是三个外来人引来的。”“大酱缸”说道。
  “三个外来人?那人呢?”张慕秋问道。
  “被顺子关进秧子房了,打伤了顺子。先收拾了这伙鬼子兵,再收拾这三个人!”“大酱缸”微怒道。
  张慕秋眯了一下眼睛,自语道:“这三个人很聪明啊……”
  原田正男带着队伍来到黑虎岭山脚下,停住脚步,原田正男向山上仰望了一下,自语道:“他们三个人,就跑进这座山里了。你们跑不掉了!”
  原田正男一声喝令:“前进!抓住那几个马路大!”
  “哈伊!”二十几个士兵齐声道。
  鬼子兵刚进林子不多久,便遭到了胡子们的攻击。
  “啪啪!”
  “啊啊!”
  突来变故,原田正男猝不及防,马上大喊:“快隐蔽!”
  二十几个鬼子兵迅速隐蔽,双方开始了对决。“大酱缸”在山上稳坐,张慕秋、木风生和“松江白”领导。五十多个崽子齐开火,还有几个没有枪的等着最后白刃战。本来上次“大酱缸”的绺子损兵折将了不少,就剩下了二十几个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招募了这么多崽子。能招来这么多崽子,这和当时的局势有很大的关系。时逢乱世,因为生计,很多人都落草为寇。当时有句歌谣为证:“当响马,快乐多,骑着大马把酒喝,搂着女人吃饽饽……”
  可见,当胡子是当时很多人的选择,是很有诱惑力的。
  战斗依旧进行着,相当激烈。
  由于人数上的差距,原田正男的鬼子兵虽说有精良的武器,可是也感到有些吃力了。原来的二十多个士兵,越打越少,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原田正男暗道自己的运气太不好,每一次抓捕行动中间都会出现差错,节外生枝。原田正男本决意一战到底,舍身成仁,以谢天皇。这次再失败而归,石井四郎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心意已决,便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原田正男预感到了性命不保,但是作为一名受过训练的日本职业军人,他再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是死,要么还是死!
  结果很明了,原田正男被乱枪射死,胡子割掉了他的脑袋,挂在了树上,任由飞禽啄食。胡子们也有伤亡,死了五六个崽子。不过,收获还是大于损失的,缴获了二十多把步枪和一把日本军刀。
  回到聚义厅,大家伙异常高兴。“大酱缸”对于此次战斗,非常地满意。
  胡子们休整了半日,“大酱缸”忽然想起了关押在秧子房的二皮等人。
  “老三啊,去把秧子房里的那仨人带到木楼子去,我要见见他们!”“大酱缸”示意张慕秋把二皮等三人带出来。
  “嗯。”张慕秋应声而去。
  来到秧子房,张慕秋见到了康德广等三人。二皮和张慕秋四目相对,惊愕起来。为什么惊愕?并不是因为二皮记得他是曾经掠走自己的那个张慕秋,他还没有恢复记忆。之所以惊愕,是因为二人在二皮失忆之后见过一次面,就是那次破庙之夜。“大酱缸”还要收二皮入绺子,二皮没同意。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不同意入“大酱缸”绺子的二皮今天竟然来到了“大酱缸”的绺子。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家旺见到张慕秋也是一脸愕然,说:“小叔儿,这不是你梦里的那个人吗?”
  康德广一听是二皮梦里的那个人,便留意了一下。
  二皮点点头,说:“那次在庙里的那个人!”
  张慕秋见到二皮和家旺也感到很惊讶,说:“是你俩……”
  事情传到“大酱缸”的耳朵里,“大酱缸”“哈哈”大笑:“哎呀,缘分!
  真他娘的缘分!快,快把他们仨带到聚义厅来!”
  张慕秋又把二皮他们从木楼子带到了聚义厅。二皮一进门,便认出了这个老头儿和“松江白”,但是不认识那边站着的木风生。
  “大酱缸”见到了二皮和家旺,笑呵呵地说道:“真是应了那句话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啊。咋的,想通了?来挂柱(入伙)了?”
  二皮回答得很干脆:“我说过,我不想当匪!”
  “呵呵,先坐下唠!”“大酱缸”示意左右看座。
  二皮等三人分别坐下,“大酱缸”问道:“那伙鬼子兵是撵你们的吧?”
  “嗯,是抓我们的。”二皮回道。
  “为啥抓你们?”张慕秋问道。
  “因为我们是从731部队逃出来的!”二皮说道。
  “啥叫731部队?”“大酱缸”没听说过。
  “新建的,是关东军一个专做活体细菌试验的部队,太吓人了!”家旺表情夸张地说。
  “这不是人做的小鬼子!不拿人当人!”“大酱缸”气愤道。
  “大酱缸”气愤之余,看了眼康德广,问道:“这位老弟是?”
  “在下康德广,是玉来和家旺的朋友。大当家的泰和!”康德广起立抱拳道。
  “哦,呵呵。康兄弟客气了。”“大酱缸”捋了捋胡子说道。
  “就你们几个从那个啥部队逃出来了?”“大酱缸”又问道。
  “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两个人。”康德广说道,“其中一个是关东三大贼王之一的‘六只手’,另一个可能是他的徒弟。”
  “六只手”?“六只手”这三个字犹如晴空的一道霹雳,狠狠地击中张慕秋、木风生和“松江白”的心。
  “你说是谁?!”张慕秋愕然问道。
  “是贼王‘六只手’。”康德广回道。
  张慕秋怔在那里不动了,刹那间人宛如一尊雕塑。“松江白”也是惊讶,没想到杨震还活着。木风生眼窝子浅,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你们这是咋了?听到了贼王‘六只手’的名号咋这反应呢?”“大酱缸”
  不解地说道。
  张慕秋双目呆滞,缓缓道:“正是家师……”
  张慕秋的这句话,除了木风生和“松江白”,震惊了屋子里的所有人。
  “杨震是你师父?”“大酱缸”讶然说道,“我咋不知道?”
  张慕秋缓过神来,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所有人都知道‘六只手’有十二个徒弟,但我却是他破格收的第十三个弟子。我是他老人家徒弟的事儿,我想也没必要和大当家的您说,所以就未露只言片语。今日得以知道师父未亡,真是激动不已。”
  “哦,说来你师父,我和他还交过手呢。”“大酱缸”叹了口气,“从前老夫作恶多端,在平马川砸窑的时候,和你师父交手了,他当时是那家的护院。
  这都是快四十年的事儿了,呵呵。你师父很厉害,那次我败了。后来他入了荣行,就再也没见过。”
  “那我师父他们现在在哪儿?”张慕秋问二皮等三人。
  二皮回道:“在一个林子分开了,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身边那个人估计是老七。”木风生此时说道。
  张慕秋点点头,吁了口气说:“有老七在他身边我还放心些……”
  “现在主要还不知道二哥和萍儿咋样。”木风生忧虑道。
  “是啊,生死未卜。”张慕秋惆怅道。
  “我有种预感,他们现在还活着!”木风生说道。
  “但愿……”张慕秋满腹心事地说道。
  忽然,张慕秋想起来一件事儿!适才在秧子房的时候,二皮说张慕秋像自己梦里的一个人。张慕秋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二皮,越看越像。张慕秋问二皮:
  “小兄弟,你贵姓啊?”
  “我啊?”二皮一怔,说道,“哦,免贵姓石。那您贵姓呢?”
  “免贵姓张,张慕秋。”张慕秋旋即又问,“在秧子房时你提到你梦见过我?是吗?”
  “别扯了,你俩就不认识,咋就能梦见过你呢!呵呵。”“松江白”笑道。
  “那个人特别像你!”二皮说道。
  “你梦见啥了?”张慕秋追问道。
  木风生看张慕秋如此问二皮,心中感觉到了张慕秋想知道什么。木风生也端详起二皮来,也看到了他小时候的影子。
  “我梦见在夜里有好多兵,有一个人和我共骑一匹马。后来不知咋的就剩下我自己了,马疯了似的奔跑,追后我从马上跌落,就惊醒了。总会重复着做,这个梦已经做了十多年了。”二皮说道。
第64章 二皮恢复了记忆(2)
  张慕秋听完二皮讲述的梦境,心中顿时感觉豁然开朗,一切都明了了。他确认,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当年的那个二皮!虽然现在姓石,张慕秋确定,他一定失忆了。张慕秋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他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真相。因为对于一个失忆的人让他去承认过去,那是不现实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一个,让二皮赶紧恢复记忆。
  康德广此时也明白了,二皮和张慕秋与烟锅子有着紧密的关联。同时,康德广也肯定了,二皮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对于二皮失忆前的一些事儿,充满了好奇。尤其是那支烟锅子!由于这些原因,康德广并没有张罗着要回双城,而是暂且留下两天。
  “大酱缸”备了酒菜,几个人痛饮了一番。夜里,二皮和家旺都醉了,躺在了床上呼呼大睡。康德广酒量过人,躺在炕上,脑袋还是很清醒。张慕秋和木风生有个习惯,就是酒后愿意下棋,乐此不疲。“松江白”和“大酱缸”聊着天,山南海北地侃,直至夜深了困倦地睡去。
  张慕秋和木风生半醉不醉地下着棋。张慕秋走了一步马,缓缓说道:“我觉得那个石玉来就是当年的那个二皮!你咋看?”
  木风生拱了一步卒,说:“越看越像!”
  “呵呵,他说的梦境,和当年那天晚上一模一样,这难道是巧合吗?我看不是。这小子肯定是失忆了,因为他说从马上跌落了。”张慕秋说道,“这小子从小脑袋瓜子就大,现在还是那么大,这就是明显的特征。不过,我有一个地方不解。”
  “什么地方?”木风生问道。
  “记得当年你给他扎了阴阳针,可是这小子为啥能活到现在呢?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能解你那阴阳针的针毒?如果有,那个人会是谁呢?”张慕秋皱着眉头,挪了一步炮。
  木风生也是眉头微攒,说:“除了我,那就是家师了。难道是……是家师?”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张慕秋说道。
  “我只知道家师现在身在南满,但是不知道详细地点。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是否可好……”木风生情绪微微低落。
  棋盘上,张慕秋的攻势明显占上风,移了一步车,将军了。木风生支士,缓解了险情。
  张慕秋又说道:“现在应该想办法让二皮恢复记忆。”
  “是个难题。”木风生叹道。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既然二皮是经过猛烈的撞击才失忆的,那么就再给他打回来!这虽是下策,但也是唯一和最好的办法。你看呢?”张慕秋说了他的主意。
  木风生思忖片刻,说:“也只能如此了。可是,用啥方法砸他的脑袋呢?”
  “呵呵,下完这盘棋再说。”张慕秋说道,“将军!”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慕秋提议去骑马。“大酱缸”欣然同意,高兴地带着一帮人来到了练马场。“大酱缸”命崽子给几个重要人物一人一匹马,准备骑马打靶,练习枪法。
  “大酱缸”坐在太师椅上,左手仍旧习惯地捻着佛珠,朗声喝道:“今天天气不错,咱们也有一段儿时间没来这跑马场了。另外有贵客光临,也当大家娱乐一下。好了,闲话少唠。开始吧!”
  “大酱缸”一挥手,几个崽子上马。马受惊前蹄扬起,直冲前方。几个崽子跑了个来回,“啪啪”几声枪响,俱中靶心。“大酱缸”和崽子们拍手叫好。
  这把该轮到二皮、家旺和康德广等人了,几个人纷纷跃上马背。二皮胯下是一匹小枣红马,比别的马要小一点儿。“大酱缸”一声喝令,几个人纷纷纵马向前飞奔。
  张慕秋和木风生站在“大酱缸”的一边,张慕秋的目光中露出别样的光芒来。因为,他知道下面该发生什么事情。木风生也知道,静静地看着张慕秋的计划是否成为现实。
  二皮奋力地用双脚拍打着马肚子,这匹枣红马似乎野性难驯,没跑几步便上蹿下跳起来,看样子想摆脱二皮。二皮随着枣红马的身体猛烈地摇晃着,几次险些从马背上掉落下来。“大酱缸”见那匹马野性十足,便要几个人上去帮一把。张慕秋冲“大酱缸”轻轻地摇了摇头,贴耳说了几句什么,“大酱缸”
  便依旧安静地观赏着。
  康德广和家旺见那匹马野性难驯,后蹄猛烈地蹬踢着。康德广和家旺勒住马缰,急忙调转马头,向二皮那边奔去。就在这时,二皮随着起伏的马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颠了下来。大头冲下,不偏不倚,脑袋正好重重地磕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顿时,二皮的头上鲜血直流,昏了过去。
  木风生把二皮头上的伤口清理好,敷上金疮药,等待二皮的醒来。家旺急得要命,康德广觉察到了这次骑马打靶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但并不知道是张慕秋。二皮的恢复记忆,对康德广来说当然不是坏事。
  过了一天,在傍晚时分,二皮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屋内无人。二皮从炕上爬起,感觉脑袋胀痛,迷迷糊糊地推开了门,出去了。走在一条小路上,突听后面有人喊道:“二皮!”
  二皮转身回看,原来是张慕秋。二人四目相对良久,张慕秋试探地问道:
  “你还认识我吗?烟锅子,官兵,泥人儿……”张慕秋说了一些能勾起二皮回忆的东西。
  二皮怔在那里,双眼迷离着,脑袋似乎在努力地翻阅着什么东西。蓦然,二皮缓缓地开口道:“你是贼帮的掌柜……”
  张慕秋听到这句话,非常地激动,说道:“你记起了?你终于恢复记忆了。
  太好了!”
  张慕秋把二皮领到了聚义厅,招呼来了大家伙。
  张慕秋对二皮说:“你知道你的原来名字叫啥吗?”
  “我……我叫二皮。我忽然想起了好多人和事。”二皮迷迷糊糊说道。
  家旺对于二皮的失忆很是诧然,没想到和自己这么多年的小叔儿,竟然是一个失忆人。他今天终于解开了为什么二皮总会做一个同样的梦的缘故。也让家旺重新认识到,原来石老汉并不是二皮的生身父亲。
  “小叔儿,你真的是失忆啊?”家旺诧然问道。
  “嗯,我记起了那晚我被马带着疯跑,最后从马上跌落,等睁开眼睛时,我已经躺在一个老汉家里了。”二皮缓缓说道,“现在,让我想起了太多太多的人,我爹,我娘,我哥,赵先生。”说到这,二皮夺门而出,来到户外,回头喊道,“我要回家看我爹我娘!”
  康德广和家旺追了出去,康德广一把拉住二皮,说:“不管你叫玉来还是二皮,难道你忘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了吗?”
  二皮瞪着眼睛看着康德广,说:“康大哥,我好不容易恢复记忆了,我都十多年没见到我爹我娘了!你让我回家吧!我求你了!”
  康德广沉默了,内心纠结。过了好一会儿,叹道:“行,你回家吧。我康德广不勉强你,你是一个孝子。你在家待着,到时候我们会去找你的!”
  “小叔儿,我和你去!”家旺说道。
  “家旺,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小叔儿了,还是叫我二皮哥吧。”二皮说道,“还是我自己回去吧,你留在康大哥身边,好好听康大哥的话。”
  这时,站在几步外的张慕秋说道:“二皮,回去吧,我送你一匹马。顺便去保安队看一下你哥,你哥现在可是荣光了。”
  二皮听张慕秋这话有些讽刺的味道,问道:“张帮主,这话啥意思?”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张慕秋淡淡地说道。
  “二皮,你家在哪儿?”康德广问道。
  “北沟屯儿,我爹叫李茂生。”二皮回道。
  就这样,二皮等三人离开了黑虎岭。在临行前,“大酱缸”还一再挽留二皮入伙呢。张慕秋和木风生把二皮、康德广和家旺一直送到了山脚下。
  “张帮主留步吧!”二皮抱拳道。
  张慕秋和木风生也抱拳送别。二皮等三人上了大路,二皮、家旺和康德广就要分别了。三人依依不舍,多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二皮调转马头,一声吆喝,骑马向东奔去。康德广和家旺要回双城去见肖烈,看看肖烈带回了少帅的什么消息。
  绥海县保安大队院内,李凤暄骑在马上,身后是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几个保安兵。明天是老烟袋的生日,李凤暄这是准备回家给老烟袋过生日。李凤暄在十年前是不怎么回家的,因为那时他不风光。而现在不同了,自己是县保安队长,威风凛凛。另外,老烟袋的年岁也大了,生日过一个少一个,李凤暄决定今年往后每年都要回家给父亲过个生日。
  在临行前,唐玉弓站在正屋的门口向李凤暄喊道:“队长,替我给老爷子带个好!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知道了!好好在家守着,别出啥岔子!”李凤暄嘱咐道。
  二皮一路马不停蹄,很快就跑到了北沟屯。打老远就看见自己家的那个位置了,可是原来的土房却变成了瓦房。二皮激动地来到大门前,还没等马停稳便翻身下马,直奔院子,大喊道:“爹!娘!我回来啦!”
  二皮奔进屋里,环视了一下屋子,屋里没人。这时,老烟袋从外屋向里屋步履蹒跚地走来,见到一个小伙子背朝着自己,站到了里屋的正中央。二皮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地回头,二人四目相对。
  “爹……”二皮微笑着,泪水湿润了眼眶。
  老烟袋一时没反应过来,竟问道:“你是……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我是二皮啊!”二皮激动地说。
  老烟袋端详了一下二皮,突然上前死死地抱住了二皮,二皮也紧紧地抱住了老烟袋。此情此景,何等感人!
  老烟袋老泪纵横,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个小犊子啊,你这些年跑哪儿去了啊!我惦记了你十多年啊!”
  “真是一言难尽啊!等有时间我再和您讲。”二皮把老烟袋扶到了炕沿边上坐下,二皮坐在老烟袋的身边。二皮环视了一下屋里屋外,问道:“爹,我娘呢?”
  “你娘她……没了……”老烟袋说的声音很低。
  “啊?!”这一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我娘啥时候没的?”
  “你失踪后不久,思念成疾,唉,就走了。”老烟袋叹道。
  “我娘埋在哪儿了?”二皮迫切地问道。
  “咱家地头儿上。”老烟袋淡淡地说道。
  春风里,地头上已经露出了嫩嫩的草芽。二皮跪在母亲的坟前,痛哭流涕。
  “娘,二皮来看你了!二皮回来看你了!”二皮声音哽咽着说道。
  老烟袋一脸哀伤地站在坟前,听着二皮发自心底的哭号。
  二皮跪在母亲的坟前哭了一阵,然后拔掉了长在坟上的一些荒草,收拾了一些还没有融化掉的积雪,黯然地回到了家。回到家的二皮把屋子规整了一番,东西厢房上的哪块瓦破了换上了新的。收拾完毕,二皮伫立在院子中,看着这个自己童年的小院子,感慨良多。
第65章 兄弟?仇敌?(1)
  康德广和家旺也回到了双城,见到了肖烈。见到肖烈的第一句话就是:“冯玉他们没回来吗?”
  肖烈也是讶然问道:“你们不在一块儿?”
  康德广说明了缘由,肖烈摇摇头:“没有看见他们,我在这已经等你们五六天了,生怕你们出啥事儿,果然出事儿了。”
  “带回少帅的消息了吗?”康德广迫切地问道。
  “嗯,带回来了。”肖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康德广,“这是少帅让我交给你的亲笔信。少帅还让我带个话,说他一切安好,不用惦念。”
  康德广接过信,拆开,果然是少帅的字体。接着,迅速读完了这封信。
  “少帅咋说的?”家旺问道。
  “少帅说当年抄那王府的时候是一个姓李的士兵,那个姓李的士兵私自拿着烟锅子跑了。但是,不知道去哪儿了,仅此一点儿线索。”康德广缓缓地说道。
  “天下姓李的人多了,这上哪儿找去啊?”家旺叹道。
  忽然,康德广目露精光,问家旺:“二皮姓什么?”
  “不知道。”家旺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那个张慕秋说二皮哥还有个哥哥在保安队。”
  康德广出了一会儿神,像是在思索什么。接着,目光冲向肖烈:“肖烈,你帮我去查一下绥海县保安队长叫啥名。”
  “嗯!”肖烈应道。
  下午申时,李凤暄带着几个保安兵回到了老烟袋家,随行的还有红铃。李凤暄下了马,保安兵给开了大门,李凤暄大步直奔里屋,边走边说:“爹!爹!
  我回来啦!你大儿子我回来啦!”
  老烟袋正坐在炕沿边抽烟,浓浓的烟雾掠过老烟袋满头的白发。老烟袋听到了是李凤暄的声音,刚要探头望一望,此时李凤暄已经跨进了里屋,笔挺地站到了老烟袋的面前。
  “爹……”李凤暄说道。
  老烟袋看到了李凤暄,心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老烟袋虽然对李凤暄的所作所为很是生气,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听着李凤暄叫了一声爹,心中很是暖和,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老烟袋心里虽是暖和,但是脸上还是一副冷漠的神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还有脸回来?亏你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家……”
  “爹,我忘了哪儿,我也不能忘了这个家啊。明天就是您六十六岁的大寿了,我再不是人,我也不能不回来啊!”李凤暄微笑道。
  “明天是我的生日?不记得了,自从你娘走了,我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以前都是你娘想着,我从来不记。”老烟袋抽了口烟,“亏你这个逆子还记着。
  要不是我过生日,看来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爹,看您说的,我不是忙吗,保安队的事儿太多!我天天都想回来看看您,可是……呵呵,爹,您别生我的气啊!”李凤暄一脸的笑容。
  “哼!”老烟袋瞪了一眼李凤暄,把目光又落到了红铃身上,“这丫头是?”
  “我爹和你说话呢!”李凤暄用手碰了一下红铃。
  红铃刚要开口,老烟袋冲李凤暄冷道:“我问你呢!”
  红铃一脸的尴尬,仍旧安静地站在一边。
  “爹,我给你介绍一下,她叫红铃,是您的儿媳妇儿……”李凤暄回道。
  老烟袋没正眼瞧红铃,只是头一歪,说:“你俩坐下吧!”
  “你们是干啥的?这是我家,你让我进去!”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二皮的声音。只见几个保安兵把二皮拦在了篱笆外面,不让他进来。
  李凤暄听到了声音,骂道:“这是谁啊?敢在咱家门口撒野!我出去看看!”说着,李凤暄起身就要往出走。
  “呵呵,去看看吧,你认识的!”老烟袋眯缝着眼睛说道。
  李凤暄并没有在意老烟袋的话,大步跨了出去,见到二皮大骂道:“你不想活啦!臭要饭的,赶紧滚!”
  二皮看了眼李凤暄,愣住了,他一眼就认出了李凤暄。因为李凤暄去县里当兵的时候,李凤暄的长相基本就定型了。现在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皱纹,所以比较好认。
  李凤暄见二皮怔在那,忽然想起在一次路上看见过二皮,见二皮今天站在大门口感到很诧异,皱眉喝道:“你小子好像在那路上见过一次,你是干啥的?”
  二皮缓过神来,缓缓道:“大哥……”
  这一声大哥把李凤暄叫愣住了,这倒让李凤暄又仔细地看了二皮几眼。猛然间,李凤暄反应过来了,试探地问道:“你,你是二皮?”
  二皮猛地点点头,微笑着,眼中噙着泪花。
  李凤暄此时仿佛不顾了世间的一切,大骂左右的保安兵:“你们几个瞎犊子,快把门儿打开让我弟弟进来!”
  二皮大步走进院子,哥俩儿高兴得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都傻笑着看着对方。
  这时,老烟袋从门口喊道:“你们哥俩儿啊,别傻笑着了,赶紧进屋来!”
  “走,进屋!”李凤暄欢喜地拉着二皮,二人进了里屋。
  兄弟二人坐在炕上,迫不及待地聊着天。聊了一会儿,红铃开始做饭,饭好后,大家开始吃饭。老烟袋拿出了他自己酿的地瓜烧,兄弟二人边喝边聊。
  二皮讲述了他从失踪以后的一切经历,李凤暄感叹弟弟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当二人谈到李凤暄的时候,二皮得知了李凤暄做了汉奸之后,二人的谈话气氛开始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二皮的言辞中带有浓烈的火药味儿。
  此时二人都已经有了醉意,二皮轻蔑地对李凤暄说道:“我在黑虎岭临走时,怪不得张慕秋会对我说那些话,现在我才明白啊!大哥你竟然做了汉奸!
  真是咱们老李家的耻辱!”
  “呵呵,我知道你看不起大哥我,但是你大哥我愿意做汉奸吗?我不知道汉奸会留下千古的骂名吗?”李凤暄苦笑道,“但是,大哥还要告诉你一句话,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烟袋自己静静地喝着酒,不问他们兄弟俩的争辩。红铃早已吃完,坐在炕边儿。
  二皮一听李凤暄这话就来气,嘲讽道:“大哥你真是咱老李家的好子孙啊!
  不是弟弟我夸你,你这汉奸当得真是理直气壮啊!弟弟我佩服死你啦!没想到我一直敬仰的大哥,变成了鱼肉百姓的爪牙!”
  “你不用呲瞪我,我虽然是为日本人做事儿了,但是我敢对天发誓,我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老百姓的事儿!你以为我和那日本人是一条心?我现在都他娘的想掐死那个犬养少尉!”李凤暄表情扭曲地说道。
  “呵呵,你不和小鬼子一条心你能当汉奸?”二皮冷哼道,“鬼才相信!”
  李凤暄猛地站了起来,质问道:“我不投靠日本人咱家能过得这么安生?
  我不投靠日本人我能混到现在这身行头?我不投靠日本人恐怕你今天连咱爹都看不见了!”
  二皮此刻也火了,站起来眼睛狠狠地盯着李凤暄:“大哥,你这理由真是充分啊!还说你没有为虎作伥,黑虎岭那好几十号人要不是因为你,能命丧谷底吗?”
  “他们是响马!”李凤暄狡辩道。
  “但他们也是中国人!”二皮马上驳斥。
  李凤暄无言以对,缓缓地坐下了。二皮依旧双手拄着桌子,怒气未消。
  “你们还有完吗?”老烟袋呵斥道,“都给我消停点儿!一个个的多少年没回来过,见面就往死了掐!”
  “爹,不管是谁!谁要是和小鬼子沾边儿,那就是我李凤昭的敌人!”二皮把目光转向李凤暄,叹道,“大哥,我希望你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还为时不晚!”
  桌子上满满的一杯酒,李凤暄一饮而尽,缓缓地摇摇头,说:“我何尝不想回头,可是现在我已经骑虎难下。我现在若是与日本人为敌,那么咱们全家都得遭殃!甚至,整个北沟屯都得变成一个死村子!”
  “你在找借口!”二皮说道。
  “说实话吧,我现在在找龙脉地宫。等我找到了龙脉地宫,咱们全家便远走高飞,远离这块土地!”李凤暄终于说出了实话。
  “你在找龙脉?”二皮诧然问道。
  “你凭啥能找得到龙脉?”二皮质问道。
  “就凭这个!”李凤暄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包,缓缓地打开它,露出了一把烟锅子。
  老烟袋见了这把烟锅子,讶然道:“你,这不是我当年和二皮一起丢的那把烟锅子吗?”
  二皮也认出了那把烟锅子,问道:“这把烟锅子咋会在你手里?”
  “是我从唐玉弓那里夺回来的!”李凤暄说道,“这本来就是咱家的东西!”
  二皮现在已经清醒了很多,说道:“你知道了这烟锅子里的秘密?”
  “还没有,不过我想快知道了。我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宝贝的玄机。”李凤暄说道。
  老烟袋终于彻底地明白了自己用了近半辈子多的这个烟锅子里面竟然藏有龙脉地宫的藏宝图。老烟袋叹道:“我终于明白了你爷爷为啥叮嘱我不让我典了或卖了这个东西,才明白啊……”
  夜色下的双城。
  肖烈带着消息回来见康德广。康德广忙问道:“查到了吗?”
  “嗯!”肖烈点头道,“绥海县的保安队队长姓李,叫李凤暄!”
  “确定吗?”康德广问。
  “错不了!”肖烈回道。
  康德广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当年那个带着烟锅子跑了的人,八成就是二皮的爷爷!”
  “那咱们去二皮哥家?”家旺问道。
  “嗯,明早就走!”康德广说道。
  第二天是老烟袋的六十六岁大寿,李凤暄请了附近最好的炒菜师傅和最好的喇叭班子,为老烟袋大办了一场寿庆。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来了老烟袋家,虽然乡亲们都比较厌烦李凤暄,但是为了少惹麻烦,还是来了。另外,冲着二皮来的也不少。大家伙都对老烟袋说这个六六大寿过得有意义,两儿子都在身边儿了。
  老烟袋自然是满面的笑容,穿上了李凤暄给买的一件新衣裳,和登门的乡亲们打招呼。二皮此时也忙碌着,为这些炒菜的师傅们打下手。李凤暄此时在西厢房里找东西,老烟袋让他找一双二皮娘生前为他做的一双布鞋。这双布鞋是二皮娘临死前一个多礼拜完工的,十多年老烟袋一直都舍不得穿。今天自己过六六大寿,外加俩儿子都回来了,老烟袋忽然想起了这双鞋,就让李凤暄去找了。
  李凤暄来到西厢房,环视了一下,屋子虽然因年久有些破,但是屋子里的杂物还是整整齐齐的。李凤暄按照老烟袋的指示来到一个绛红色的大木箱子跟前,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掀开了箱盖子,一双黑布鞋就板板整整地放在箱子边上。李凤暄拿出那双布鞋,盖上盖子转身出去了。刚出厢房的门,就和一个炒菜的师傅撞到了。那师傅端着一大碗醋着急忙慌地去灶旁,这下可好,这碗醋一点儿没剩,洒了李凤暄一身。
  那炒菜的师傅吓坏了,忙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幸亏李凤暄把手中的那双鞋高高举起,要不然那双鞋也非湿不可。本来李凤暄还是很生气的,但是今天的日子特殊,只是冷冷地摆了摆手,说:“没事儿,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炒菜的师傅连声道谢,匆忙地进了外屋。
第66章 兄弟?仇敌?(2)
  李凤暄把那双鞋给了老烟袋,自己回里屋和一个保安兵换了一下衣服,那保安兵只得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站岗了。李凤暄拔出腰间的那把烟锅子,用手擦了擦上面的醋迹,忽然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李凤暄越擦,那烟锅子就越显得光亮,并且上面开始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字来。这个发现让李凤暄大为惊喜,忙闪到一间小屋里,把门反锁。
  李凤暄开始用力地擦烟锅子杆儿,渐渐地烟锅子愈加光亮,上面的小字也愈来愈多。李凤暄拼命地擦着,直到小字不再出现。李凤暄兴奋且认真地读起那片小字:
  “因寻龙脉,故天命十年铸此物,知其踪。无名道人留畿语,帝气仅百年。爱新觉罗后世皇孙得此物,寻密图,定龙脉,复乾坤。密图所在黄龙山摩灵柱下。之往,龙脉多险路,需慎。”
  李凤暄读罢,心中难以平静,心潮澎湃。李凤暄虽读书不多,有些话还读不明白,但是他知道一样最重要的,那就是那个所谓的密图就在黄龙山摩灵柱下。这个密图,定是那张龙脉地宫的藏宝图。李凤暄看着烟锅子,他真是佩服古人的智慧,若不是醋湿了自己一身,自己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原来,此烟锅子是铜质的,但是也不知是因年久的原因还是古人的故意,这烟锅子的表面覆盖了一层氧化铜。氧化铜遇酸反应,露了真面目。
  黄龙山?摩灵柱?这两个地方李凤暄都没有听说过。但是,李凤暄并没有失落,因为最起码有了明确的地点了。忽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李凤暄赶忙把烟锅子用布缠好别入腰间,推门出去了。
  “你在干啥?”适才来的人原来是二皮。
  “没干啥,换衣服。”李凤暄神色紧张地回道。
  二皮警觉地看了看李凤暄,然后说:“快开席了。”
  开席了,乡里乡亲都来给老烟袋敬酒,好不热闹。老烟袋也是一脸的笑容,一一地回敬。寿庆一直持续到傍晚,人们才渐渐散去。疲惫且醉意的老烟袋早已躺在炕上熟睡了,月光映入屋子,照在老烟袋那慈祥的面庞。
  夜里,李凤暄躺在南炕上久久不能入睡,心中反复地想着那黄龙山的确切地点。那个摩灵柱是可以肯定的了,一定在黄龙山上。带着这个疑问,李凤暄准备明天一早就起身回县里,打听这个黄龙山。
  二皮躺在北炕上,他听着李凤暄的翻身声,知道他没有睡。他在想,李凤暄白天在那间小屋里干什么,为什么神色慌张?他作为寻宝小组的一员,也很想拿到那把烟锅子,但是却又无法知道其中的玄机。二皮此时有了一个想法,决定跟踪李凤暄。
  第二天一大早,李凤暄就要回县里了。老烟袋虽是不舍,但还是冷声道:
  “回去吧,不和日本人扯清关系就别回来了!”
  “爹,你们啥时候能理解我呢?”李凤暄苦笑了一下,“我走了,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我李凤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二皮站在老烟袋身后,并没有说话。
  李凤暄把目光投向二皮,心情复杂地说道:“二皮,希望你别记恨你大哥。
  咱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们永远是兄弟!”
  二皮叹道:“但愿兄弟间不要刀枪相向!”
  李凤暄回到保安队第一件事就是命唐玉弓去查黄龙山在什么地方。唐玉弓把这件事告诉了杨震。
  “黄龙山?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真没听说过黄龙山这个地方。”杨震坐在桌子旁皱眉道。
  “会不会是在关内啊!”韩在渊问道。
  “不会,应该就在关东!”杨震闭上眼睛思考着,忽猛地睁开眼睛,“那个黄龙山应该是古地名,现在可能不叫那个了!”
  杨震的这句话震动了韩在渊和唐玉弓,他俩都同意杨震的观点。
  可是,这个黄龙山去哪儿找呢?这就有点儿难住了杨震。
  二皮也要离开家了,老烟袋见二皮也要走,很是生气:“你个小犊子,你十多年没回来,刚住上几天又要走!我看你真是在外面待野啦!好好在家待着,给你说个媳妇儿!可不能像你大哥那么让我操心上火!”
  “爹,我现在是有任务在身,不得不走。等我把任务完成了,我把你儿媳妇儿接过来一块儿伺候您!”二皮说道。
  “你有媳妇儿了?”老烟袋高兴地问道。
  “嗯,但是还没成亲呢,现在在我养父母家呢。”二皮说道。
  “哦。你养父母家在哪儿?”老烟袋问道。
  “东河岔。”二皮回道。
  老烟袋点点头,说:“那就在你养父母家,照顾他们吧,常回来看看我就成。”
  “你们我都养!”二皮说,“爹,我真的要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唉,我也不留你了,爹也不那么自私了,常回来就行……”老烟袋叹道。
  二皮依依不舍地别了父亲,踏上了一路布满荆棘的征程。骑着那匹小枣红马,顺着大路,往县城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大路上,二皮遇上了康德广和家旺,此时纵马刚出了村子不远。二皮赶忙勒住马缰,跃下马来。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重逢备感欢喜,都笑呵呵地互相拍了拍肩膀。
  “家旺,康大哥,你们来啦!”二皮欣喜地说道。
  “二皮哥!”家旺对二皮变了称谓。
  “叫得好,我就喜欢你这么叫我。你叫我小叔儿都把我叫老了,呵呵。”
  二皮笑着说。
  家旺和康德广也哈哈大笑起来。
  “二皮,你这是干啥去?”康德广问道。
  “我正要和你俩说这个事儿呢,那把烟锅子我发现在我哥手里呢!我正准备跟住他,他好像要有所行动!”二皮说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烟锅子真的在你家人手里。少帅给我回了信儿,说当年革命党抄家时,那个偷走烟锅子的人姓李。另外,我派人打听了你哥哥的姓氏,种种猜测都非常吻合。我断定,当年偷走那把烟锅子的可能就是你的爷爷!”康德广说道。
  “我的爷爷?我从来都没有听我爹说起过,但我知道我爷爷枪打得很准。”
  二皮一脸迷惑地说道。
  “你爷爷青年的时候当过兵,有好的枪法也正常。”康德广说道。
  二皮忽然想起了冯玉和骆家兄弟来,便问道:“冯玉和骆家兄弟有消息吗?”
  家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真希望他们没啥事儿……”二皮目向路的远方。
  此时的冯玉和骆家兄弟已经来到了徐在农的客栈,幸亏徐在农和张萍儿把他们藏了起来,才得以躲过了二鬼子兵的追捕。待二鬼子兵走远,冯玉和骆家兄弟连忙出来拜谢。
  “真是谢谢掌柜的了!谢谢救命之恩!”冯玉抱拳感激道。
  “不用谢,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徐在农推谢道。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冯玉问道。
  “姓徐,名在农。”徐在农淡淡地说道。
  “哦,徐在农。记下恩公大名,来日归来定当重谢。我等有要事在身,那就先告辞了!”冯玉说道。
  “喝口茶再走不迟。”徐在农客套了一下。
  “谢谢恩公,确有要事在身。”冯玉谢道。
  “哦,那既然有要事在身,恕不久留,慢走。”徐在农抱拳道。
  “嗯,告辞!”冯玉和骆家兄弟俱抱拳辞别。
  冯玉和骆家兄弟要去找康德广他们,但是又不知道他们此时在哪儿,只是知道康德广他们向西走了。于是,三人也便向西行去。
  二皮、康德广和家旺三人来到了绥海县城,暂时寻得一个客栈住下。说来真巧,住的正和杨震他们是一家客栈。二皮等三人在由店小二领着入房间的时候,从半掩的门看见了杨震。二皮停下脚步,回想适才那人的轮廓,越想越像杨震。
  家旺和康德广见二皮停下了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二皮哥,咋的了?咋不走了呢?”家旺见二皮停下了脚步,问道。
  “刚才那屋子里的人像‘六只手’老爷子。”二皮说道。
  “真的吗?”康德广问道。
  “嗯,很像!”二皮说道。
  二皮转身往回走,来到那间房门口,康德广和家旺也跟随而来。店小二用手指了二皮他们应该住那间房,被家旺赶走了。
  “当当当!”二皮轻轻地敲了敲房门。
  里面住的确实是杨震,杨震现在一个人在屋子里,韩在渊出去办事儿了。
  杨震听到外面有人敲门,骤然警觉起来,问道:“是谁啊?”
  “我是石玉来!”二皮报上名字。
  石玉来?杨震忙来到门口,打开房门,只见二皮、康德广和家旺三人站在自己面前。
  “哎呀,是你们啊!快,里面坐!”杨震示意他们进来。
  都坐下后,杨震问道:“你们咋来这儿了?”
  “实不相瞒,我们来这是有要事的。”二皮说道。
  “啥要事?可否一说?”杨震问道。
  二皮看了看康德广,康德广点了点头,说:“二皮,说说无妨。”
  二皮?杨震听到二皮这两个字是在十年前,惊奇地问康德广道:“你刚才叫他啥?”
  “二皮啊。”康德广说道,“哦,可能您不知道。二皮以前是失忆的,现在恢复记忆。他的真实名字不叫石玉来,而是叫二皮。”
  “你就是二皮?你就是张慕秋弄丢的那个小子?”杨震睁大眼睛问道。
  二皮点点头,说:“嗯,正是。”
  “哎呀,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就是那个二皮。那日你和张慕秋夜下风箱岭,出了事儿,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是死……”杨震叹道。
  “张帮主他还活着!人现在就在黑虎岭。”二皮说道。
  “真的?老十三还活着?”杨震惊喜万分,“真是太好了!”
  “张帮主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二皮说道。
  “好就好啊,呵呵。”老烟袋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后话锋一转,“你们刚才说有啥要事?”
  “我们是为了那把烟锅子而来!”二皮说道。
  “你们也是为了那把烟锅子?”杨震讶然问道。
  “这么说,您也是?”康德广听出了杨震的意思。
  杨震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这烟锅子不是啥好东西啊!应该毁掉!”
  “那把烟锅子现在就在我哥哥手里,我发现他有异常情况,特地过来跟踪的。”二皮说道。
  “莫非你哥哥就是那个李凤暄?”杨震问道。
  “嗯,确是我大哥。”二皮回道。
  “一母生九子,真是大为不同啊!我已经安插了眼线在李凤暄身边,他有任何行动都会知道的。有一件事让老夫很是头疼,那个李凤暄让我的眼线去找一个叫黄龙山的地方。可是,老夫确实是不清楚此地,你们谁知道?”杨震说道。
  “黄龙山?没听说过……”二皮摇摇头。
  “康大哥,你不是有一本《龙兴经》吗?你上那书里看看。”家旺忽然想到了康德广手中有一本叫《龙兴经》的东北地理书籍。
  “对啊!”康德广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那本泛黄的《龙兴经》,开始翻阅起来。不一会儿,康德广露出悦色,喜道:“果然有一个叫黄龙山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现在不叫黄龙山了。”
  “那叫啥?”杨震问道。
  “现在叫风箱岭!”康德广说道。
  风箱岭?风箱岭这三个字经康德广说出,震撼了杨震和二皮!
  “康兄弟,你没看错吧?”杨震有些不相信。
  康德广又低头看了看,确认地点点头,说:“确实是叫风箱岭。此书成于乾隆年间,记载得应该没错。”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杨震意味深长地说道。
  当夜,杨震便把黄龙山的地点告诉了唐玉弓,唐玉弓也是异常地惊讶。他们虽然知道那藏宝图在风箱岭了,可是偌大个风箱岭,根本就找不到确切的地点。杨震觉得,现在就算得到烟锅子毁掉也迟了,他猜出了李凤暄已经参破了烟锅子的玄机。杨震命唐玉弓先跟紧李凤暄。
  唐玉弓回去把黄龙山的确切地点告诉了李凤暄,李凤暄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唐玉弓回道。
  李凤暄此时心花怒放,眯缝着眼睛思量片刻,说道:“唐玉弓,明儿一早咱们就上风箱岭!”
  “还带队伍?”唐玉弓问道。
  “带队伍?你再雇两个敲锣打鼓的得了?虎了吧唧的!”李凤暄斜了一眼唐玉弓,“就你我!”
第67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1)
  一大早,李凤暄便和唐玉弓换上了便装,一人一匹马,朝风箱岭驰去。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也秘密地跟踪在李凤暄的后面。
  过了四道岗,趟过通肯河,李凤暄和唐玉弓一路疾驰,便来到了风箱岭的脚下。李凤暄勒住马缰,望着险峻的风箱岭,李凤暄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触。这是他自那次风箱岭之役后,阔别十年之久再次来到此地。
  “唐玉弓,十年了。看到这风箱岭,让我想起了当年那次战斗的情景。”
  李凤暄侧首对唐玉弓道,“我想,你应该比我对这里有感情吧?”
  唐玉弓叹道:“还是不提当年的好。”
  “呵呵,人这一辈子,就是个命!我知道你的心情,谁都想当好人。可是,这世间,哪又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呢?我看,只是为自己的利益行事罢了。”李凤暄感慨道。
  唐玉弓点点头,说:“队长说得极是。”
  “好了,不作无用的感慨了,要干正事儿了!”李凤暄双脚猛拍马肚子,“进山!”
  此时的关东军寻宝小队也正巧在风箱岭一带活动,经过探子来报,观察到了李凤暄和唐玉弓来到风箱岭。
  松井少佐眉头微皱,自语道:“这个李凤暄到底去哪里做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龙脉?”
  松井少佐望了望险峻的风箱岭,云山雾绕,别有一番神秘感。松井少佐决定去看一看,于是马上命令小队成员秘密进山。
  现在再说说小钉子宗社党他们,他们其实也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绥海县。因为,他们觉察到了松井少佐这几个人定是在寻找龙脉,于是观察着松井小队的一举一动。小钉子观察到了松井少佐要进风箱岭,也马上召集小太监们紧跟上去。
  三方势力终于会齐了,时隔十年,看看风箱岭又会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
  李凤暄和唐玉弓进入了风箱岭,路过三道砬子的贼帮和“松江白”残破的寨子,二人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尤其是唐玉弓。既然找到了黄龙山,那么那个摩灵柱又在哪儿呢?李凤暄仰脖四处地观望着,希望能看到一个像柱子一样的东西。可是,二人骑着马在山路上行了好长时间,李凤暄都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摩灵柱。那个摩灵柱究竟为何物,李凤暄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咱们这么个找法肯定不行,还是下马步行吧!”李凤暄观望了一下满山的松林,感觉骑马寻找终究不行。
  李凤暄和唐玉弓把马拴在了一棵大杨树上,二人穿过茂密的松树林,顺着一条小路开始寻找。唐玉弓一直想知道这个李凤暄在找什么,在找龙脉地宫?
  又不像。因为,没有一张地图便无从找起。忽然,唐玉弓猜到了,认定李凤暄肯定在找一个能寻找到龙脉的东西,那就是一张藏宝地图。唐玉弓没有多问,只是紧紧地跟在后面。现在,他又突然冒出个想法来,他觉得跟着李凤暄走,一定能找到龙脉地宫的储藏室。那么,老婆孩子和自己的下半生肯定就衣食无忧了。一想到这里,唐玉弓心里就美滋滋的,就促使自己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二皮、家旺和康德广此时就跟在李凤暄和唐玉弓的后面,见他们把马拴到了一棵树旁,也随着钻进了茂密的松林。三人行了好一会儿,经过一处高岗,二皮俯身下望,忽然发现了山下有五六个人正在向山上而来。
  “康大哥,你看,山下有一拨人!”二皮警觉地说道。
  康德广也极目远眺,看了一会儿,说:“看他们走路的姿势,就不像中国人,我看倒像日本人!”
  “日本人?”家旺怔问道。
  “很有可能是关东军的寻宝小队!这几个小鬼子,真是耳灵眼尖,这么快就跟上来了!”康德广忧虑道。
  “咋办?”二皮问道。
  “先不管他,首要的是跟紧你大哥和唐玉弓!”康德广目光坚毅地说道。
  李凤暄和唐玉弓艰难地行着山路,一路荆棘还有陡峭的悬崖,十分地难走。
  偶尔,还回传来某种动物的恐怖怪叫,声音凄厉得让人后脊梁骨嗖嗖地冒凉风。
  李凤暄警觉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拉开保险,摸索着前进。唐玉弓也掏出镜面匣子,紧跟其后。
  “哎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李凤暄绊倒在地。唐玉弓忙上前去扶李凤暄,李凤暄缓缓地起身骂道:“啥鬼地方,真他娘的难走!”
  正在李凤暄起身的时候,抬起头,透过松树林之间的一个间隙,像一根柱子一样的高大岩石映入李凤暄的眼帘。李凤暄当时就愣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柱子模样的大岩石。唐玉弓见李凤暄出了神,冲李凤暄说道:“队长,队长……”
  李凤暄被唐玉弓一叫,立马缓过神来,直奔那块大岩石的方向,并说道:
  “快走!找到了!”
  李凤暄和唐玉弓来到那块大岩石旁,停下了脚步。李凤暄抬头向上望去,这块大岩石几乎是成圆柱形,有四五米高,直径得有两米多。李凤暄靠近大岩石,在岩石的四周转了转。忽然,李凤暄在柱子的阴暗面找到了一点线索。阴暗面因长年少见阳光,所以长满了苔藓。李凤暄用手拔掉苔藓,逐渐显露出“摩灵柱”几个大字来。李凤暄高兴万分,把目光再往下看,发现字的下面有个箭头。李凤暄顿了一顿,马上会意这个箭头的用意。李凤暄高兴地蹲下来,拿出事先准备的小铲子,开始铲挖那箭头下面的土石。
  挖了好一会儿,露出了一个楠木盒子。李凤暄激动地拿出那个盒子,轻轻地打开,里面果然放着一张羊皮地图。李凤暄拿出羊皮地图,并且打开看了起来。唐玉弓知道这张地图就是那张藏宝图了,也认真地跟着看了起来。
  李凤暄看了一会儿,脸上渐渐地露出了难以形容的神采来。原本以为风箱岭只是藏有这幅羊皮藏宝图,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藏宝图所描绘的地方竟然也是风箱岭!看罢,李凤暄兴奋地朝四下观望,按照地图上的线路开始寻找起来。
  二皮、康德广和家旺躲在不远的暗处,见李凤暄找到了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又走了。康德广猜测,李凤暄一定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地图!想到这,康德广挥了挥手,二皮和家旺紧随康德广跟了上去。
  按照地图所指,穿梭在密林之间,行着行着感觉开始有了雾气。但是,不是很大,能见度在十米左右。李凤暄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又低头看了看地图,皱起眉来。
  “咋了队长?”唐玉弓看出了李凤暄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应该就是这里了,为啥没见到呢?”李凤暄疑惑道。
  唐玉弓四处观望了一下,说:“会不会地图有问题啊?”
  “不会!”李凤暄肯定地说。
  “那是不是咱们走错路了?”唐玉弓又说道。
  李凤暄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说:“我就是按照这地图所指走的,应该没错。”
  由于雾气的原因,这里有些潮湿。
  “走,再往前走一走!”李凤暄说道。
  二人又慢慢地前行,途中遇到了两具白骨,把李凤暄和唐玉弓吓了一跳。
  这两堆白骨隔得不远,看样子已经很久了。
  “队长,这里咋发瘆呢?我脖子后直冒凉风,头皮发麻。这地方邪性啊!”
  唐玉弓有些恐惧了。
  “你怕了?”李凤暄看了唐玉弓一眼。
  唐玉弓没吱声,只是四处地观望着。
  “队长,快看,这有三座坟!”只听唐玉弓喊道。
  李凤暄寻声走去,果然有三个墓碑竖在那儿。
  “娘的,这是啥意思啊?这是谁的坟啊?”唐玉弓声音微微颤抖。
  “上面刻的是啥字儿?咋跟鬼画符似的呢?”李凤暄看不懂上面的满文。
  “队长,还是离着仨坟远点儿吧!”唐玉弓向墓碑远离了几步。
  李凤暄看了看地图,地图上的线路已经到此就终止了。可是,李凤暄依然没有找到龙脉地宫的入口。忽然,李凤暄的目光落到一片乱石堆上,走上前去。
  “好好的咋会有这么多乱石呢?”李凤暄疑惑道。
  “队长的意思是?”唐玉弓揣摩着李凤暄的心思,“莫非龙脉的入口就在这乱石下?”
  李凤暄神情凝重地看着这堆乱石,然后双目闪过一道光芒,说:“咱俩把这些乱石移开!”
  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也步入了这雾气弥漫的谷底,深一脚浅一步地前行着。
  “这是啥鬼地方,刚才还响晴的天儿,这会儿咋又下起雾来了呢?”家旺抱怨道。
  “我感觉这里的阴气比较重!”康德广说道。
  “康大哥,你说得真吓人啊!”二皮笑道。
  “只是感觉,呵呵,别当真啊!”康德广笑道。
  “我都当真啦!哈哈。”家旺玩笑道。
  李凤暄和唐玉弓两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那些碎石清理完了。碎石下面,是一具很大的动物骨骼。李凤暄认出了,这是一只人熊。
  “队长,看!这里有个洞!”唐玉弓发现了眼前的岩壁上有一个洞口。
  李凤暄忙抬眼看去,果然面前的岩壁上有一个不大的洞口,洞口处还有一些破败的碎木板和木屑。李凤暄向里面看了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李凤暄从怀中掏出一把火折子,点着了,迈进了洞口。唐玉弓见李凤暄进去了,深吸了口气,也进去了。
  黑黑的通道潮气很重,偶尔会有股子阴风袭来。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洞壁上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李凤暄和唐玉弓摸索着向前行着,在昏暗中可以看见洞顶有无数个发亮的光点。
  唐玉弓问李凤暄:“队长,那上面的那些亮点是什么呢?”
  李凤暄抬头向上看了看,寻思了片刻,说:“可能是些蝙蝠。”
  说到这里,头上发出了“扑啦扑啦”的声音,那无数的光点突然朝李凤暄和唐玉弓袭来。李凤暄和唐玉弓忙掏出手枪,慌乱地开枪射击。“啪啪……”
  那些蝙蝠“吱嘎吱嘎”地怪叫着,伴随着“簌簌“的声音,很多蝙蝠惨叫着掉落下来。有些蝙蝠咬住李凤暄的胳膊,李凤暄拼命地拍打着,连同衣服的一角和蝙蝠一同打落。唐玉弓疯狂地挥舞着双臂,挥打片刻便已筋疲力尽。
  适才蜂拥的蝙蝠逐渐消失了,李凤暄和唐玉弓“扑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些死东西,真是吓人!”唐玉弓长吁了口气。
  “看来,这里面确实危险重重,要想真正地找到地宫的宝藏还真的不容易啊!”李凤暄叹道。
  李凤暄稍稍喘息片刻,二人又开始向前行去。行了不多时,来到一块稍开阔一点儿的地方,二人又发现了一座坟,这座坟比外面的那三座稍稍大了一点儿。李凤暄抬头向上看,看到了“生者禁地”四个大字。
  “生,者,禁,地。”李凤暄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
  “啥意思这是?”唐玉弓侧首问李凤暄。
  李凤暄用食指挠了挠下巴,说:“好像是活人不能来的意思……”
  “活人不能来?那里面是死人的地方了?”唐玉弓声音微颤地说道。
  李凤暄视线下移,又看到了眼前的一扇大铁门,对唐玉弓说:“走,进门里面去!”
  “那门里面是啥啊?”唐玉弓心生惧意,担心道。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凤暄说罢,大步朝门走去,唐玉弓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二皮、家旺和唐玉弓等人已经来到了那个洞口,三人也点燃火折子钻进洞来。家旺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哟”了一声。二皮忙把食指搁置唇间,“嘘”了一声。
  李凤暄和唐玉弓进了大铁门,便是一条蜿蜒的长廊。由于洞穴内空间有限,所以声音传起来特别地快和清晰。唐玉弓隐约听见了家旺的声音,警觉地对李凤暄说:“咱们后面好像有人跟来了……”
  李凤暄眼珠子转了转,轻声说:“咱们给他设点儿障碍!”
  这条长廊开始还是比较宽的,不知不觉越走越窄,最后李凤暄和唐玉弓不得不侧着身子挺直腰板才得以通过。通过了长廊最窄的部分,李凤暄停住了脚步,狡黠地笑了一下,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些石块儿,堵住了这个窄窄的通道。
  李凤暄和唐玉弓又行了十余米,忽然感觉前方有很强的光亮。
  “前面咋那么亮?”李凤暄自语道。
  “是啊,亮得吓人!有点儿金灿灿的!”唐玉弓说道。
  “金灿灿的?不会是金子发的光吧?”李凤暄乐了一下,“走,快点儿!”
  李凤暄领着唐玉弓大步地朝那金光闪闪的地方行去。又行了十余米,骤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感觉满世界都是金灿灿的,像是黄金的国度。
  李凤暄和唐玉弓都看傻了,呆呆地惊叹这金色的世界。
  “队长,这就是传说中的地宫了吧?”唐玉弓目放金光。
  李凤暄不可思议地点点头,说:“应该就是了吧?这里真是太漂亮了!太完美了!”
  二人的眼前整齐地排列着若干个万年灯柱子,上面的万年灯依旧在燃烧,跳跃着淡蓝色的火苗。
  “看这些柱子,都是雕龙刻凤的,好像都是用金子做的!”唐玉弓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万年灯,“队长,这下咱们发了!”
  李凤暄没有理会唐玉弓的话,抬眼向更远的地方望了望,说:“咱们还应该往前走,前方一定还有更绝妙的东西!”
  李凤暄和唐玉弓又朝前走去,行了不远,被一条河拦住了。这条河河水清澈,水流舒缓。对岸的柱子上刻着“阴阳河”三个大字。
  “阴阳河?”李凤暄念道,“咱们得想法子过去!”
  “队长,看看咱们能不能远点儿向前冲跃过去!”唐玉弓说道。
  李凤暄目测了一下河的宽度,点了点头,准备试一试。于是,二人后退几步,一起快跑,到河沿儿猛地一跳。真是好惊险,就差那么一点儿就落进河中了。
  正当二人准备向前走的时候,突然唐玉弓拍了一下李凤暄的胳膊,向远处指了指,说:“队长,你看那边儿,好像有个人!”
  “有人?这里咋会有人?”李凤暄纵目远眺,果然发现前方有一个人蹲坐在那里,讶然道,“果然是个人!走上前去看看!”
  二人来到近前,发现这个人衣衫破败,头发和胡子都白了,都很长,遮住了大半部分脸。那人像是在睡觉,并没有觉察到李凤暄和唐玉弓的到来。
  李凤暄见那人很是奇怪,没有反应,便招呼了一声:“喂,你是干啥的?”
  “队长,他不会是鬼吧?”唐玉弓担心道。
  这时,那人头部开始慢慢地抬起,见了眼前的两个人,神情开始欢悦起来。
  那人一骨碌地爬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唐玉弓,过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老四……”
  唐玉弓一愣,微微恐惧地问道:“你,你是谁?你咋认识我?”
  那人身体微微地颤抖,用手缓缓撩起头发和胡须,露出面庞来。这一露面不要紧,唐玉弓吓了一跳,傻傻地怔了半天,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为啥唐玉弓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年前误走进来的贼帮三当家的吴松冈!
  “吴,吴老三?”唐玉弓探着脖子惊讶非凡地说道。
  吴松刚点点头,激动地说:“嗯,是我!”
  唐玉弓又上前几步,声音颤抖地说道:“真是吴老三!你还活着啊?真是太好了!大家一直以为你早就……真是没想到!”
  虽说在贼帮的时候吴松冈和唐玉弓形同水火,但是在此时此刻,却真正地看出了什么叫做兄弟情义。
  “若不是靠这些耗子和墙壁上的水,我早就一命归天了!”吴松冈说道。
  “当年和你一同来的人呢?”唐玉弓问道。
  “没了,在进来的路上就遇难了……”吴松冈回道。
  忽然唐玉弓回想起了外面的两具尸骨,明白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吴松冈看了眼李凤暄。
  “鄙人李凤暄。”李凤暄自我介绍道。
  “你就是孙彦青的副官?”吴松冈问道。
  “现在是保安队的队长。”唐玉弓插道。
  “哦。”吴松冈点了点头,“那你们咋会找到这里?”
  李凤暄拿出手中的地图,说:“我们是按照这张羊皮地图找到这里的。这里就是龙脉的藏宝地!”
  “我已经猜到了。那龙脉的宝藏就在这扇门后面!”吴松冈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这扇大门。
  李凤暄把视线移向这扇大门,这扇门是独立的一扇,非常宽大。
  李凤暄皱眉道:“怎么才能打开它?”
  吴松冈摇了摇头,说:“根本就无法打开!”
  “无法打开?”李凤暄心微微凉了一下,“不可能!”
  “除非有一把能打开这扇巨门的钥匙!”吴松冈补充道。
  吴松冈领着李凤暄和唐玉弓来到这扇巨门前,找到了那个所谓的钥匙孔。
  李凤暄透过钥匙孔向里看去,里面漂浮着像幽灵一般的东西。李凤暄忙撤回目光,自语道:“这里面太恐怖了!”
第68章 不是结局的结局(2)
  “那咱们回吧!”唐玉弓要打退堂鼓。
  “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那里面就算是地狱,咱也要进去!要是得到了里面的宝藏,你知道这意味着啥!”李凤暄说道,“咱们得赶紧找到那把钥匙。”
  “这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找,可是根本就没有!我看,这钥匙根本就不在这里!”吴松冈说道。
  “不在这儿?”李凤暄眼睛看着这个小窟窿眼儿出神,忽然双目放出惊喜的光芒,“我找到钥匙了!”
  “在哪儿呢?”唐玉弓忙问道。
  只见李凤暄从腰间抽出那把烟锅子,把烟嘴冲着那个钥匙孔,看了一眼唐玉弓和吴松冈,缓缓地插了进去。顷刻间,令人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那扇巨门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开始缓缓地向上升起。这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一动未动。
  看着眼前的这扇巨门被打开,李凤暄和唐玉弓异常兴奋。可是就在这兴奋之余,有一件可怕的事情降临了!突然有无数支暗箭从门里面迅速地射出,幸亏他们三人躲得及时,躲过了暗箭的袭击。要不然,这三个人早就成了刺猬了。
  这三个人登时背靠在两旁的墙壁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三人静待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危险了,起身向里面走去。由于有万年灯的照耀,所以门边是亮的,可是里面就不尽如人意了,黑漆漆的一片。
  此时二皮、家旺和康德广三人刚刚把李凤暄堵的石头扒开,家旺气得大骂:
  “明知道我胖,还拿石头堵住这么窄的通道!真是缺德!”
  “你就别骂了,咱们赶紧走吧!”二皮说道。
  由于家旺胖,康德广和二皮好不容易才把家旺拉过那个最窄的通道。
  李凤暄、吴松冈和唐玉弓三人手执火折子向更深的地方行去,谁也不知道前方还有什么危险。他们三人顺着长廊拐了几个弯,被一堵墙拦住了去路。除了穿过这堵墙,别无他路。
  “没有路了……”唐玉弓说道。
  “又出现了一个障碍!”李凤暄气道。
  这时,唐玉弓狠狠地向那堵墙踹了一脚。突然,地下像是空了一样,三人都掉了下去。这个地洞也不知道有多深,反正感觉深得不见底。庆幸的是,吴松冈抓住了一根横梁,横在了地洞上。李凤暄抓住了吴松冈的脚,唐玉弓哭爹喊娘地紧紧抱住李凤暄的大腿。现在他们三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唐玉弓再也坚持不住了,大声地号哭起来:“爹啊!娘啊!快来救救我啊!
  我快不行啦!”
  此时二皮等三人已经进入了那扇独立的巨门,拿着火折子摸索着。忽然听见了呼救的声音,对康德广说:“康大哥,好像有人喊救命!”
  “我咋没听见?”家旺说道。
  “你耳朵不好使!”二皮说道。
  康德广也隐约听见了呼喊声,忽然道:“一定是他们出事儿了!快走!”
  二皮、家旺和康德广立马加快了脚步,循声而去。
  很快,二皮他们就循声来到了那个大地洞跟前,把他们三人救了出来。李凤暄他们三人连声感谢。
  黑暗中,二皮根本就看不清吴松冈的脸,所以也没有因见到他而惊讶。
  “你们跟踪我们?”李凤暄说道。
  二皮等三人没有回应。
  “呵呵,你们跟踪得好,要不是你们,我们也早就完蛋了!”李凤暄说道。
  正在说话间,眼前的这堵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映入眼帘的场景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堵墙里面堆了满满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翡翠玛瑙。
  李凤暄和唐玉弓像个疯子似的冲上去,双手扬起财宝,高兴得太过夸张,难以言喻。
  正当大家伙高兴的时候,忽然感觉后面有人。二皮他们回过身来,发现五六个人手持手电筒和枪械,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二皮他们立刻从财宝的喜悦中脱离出来,表情变得严肃了。这伙人,就是松井少佐的关东军寻宝小队。
  “我首先要感谢你们,是你们把我带了进来!要不是你们,我也很难找到这里!”松井少佐冷声道,“不过,现在你们就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二皮他们听不懂日语,但是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忽然,松井少佐一挥手,身边的几个人开火了。说时迟那时快,二皮等人觉察到了情况异样,借着黑暗迅速做了隐蔽。一时间一动不动,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松井少佐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开始用手电筒四处地照射。此时除了吴松冈,其余人身上是都有枪的。二皮缓缓地拿出手枪,瞄准了一个鬼子兵,“啪”
  地就是一枪。那鬼子兵应声倒下。由于小鬼子每人手中都有一把手电筒,有光源就有了目标。其余的人开始一人瞄准一个,像打靶子一样,把这几个鬼子兵都放倒了。
  “这下好了,都死了,财宝都是咱们的喽!”唐玉弓欢喜道,扎在财宝堆儿里不愿意出来。
  “那是老祖宗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忽然,在黑暗中传来了尖声细语的声音。
  “谁!”李凤暄喝问道。
  “别管我是谁,你们都得死!因为,这些财宝根本就不属于你们!这是大清国的!”黑暗中的人又说道。
  二皮听着这个人的话,感觉特别熟悉,突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丁兆清!
  “是丁先生吗?”二皮冲黑暗中问道。
  “你是?你是石玉来?”说这话的人果然是丁兆清小钉子!
  “果然是你,咱们又见面了!”二皮说道。
  “是啊,又见面了,但是见得不是地方啊!”小钉子说道。
  “原来你是前清的宗社党?”二皮说道。
  “不错,我是奉肃亲王遗命而来,找回大清国的宝藏!”小钉子说道。
  “你认为你能拿回去吗?”二皮问道。
  “就算赔了我的命,也要带回大清国的宝藏!”小钉子说得斩钉截铁。
  李凤暄感知到了,这个人就是当初在保安队的那个皇上身边的人。
  忽然,小钉子这边没有了声音,又感觉到几道风吹来,二皮、康德广、吴松冈、家旺、唐玉弓和李凤暄俱被人扼住了喉咙。这等身法,何等之快!可见,这几个人俱是高手!
  火折子也从手中脱落在地,熄灭了,霎时一片漆黑。
  “丁先生,原来你在青山岗的时候就在寻找龙脉了!”二皮说话有些困难。
  “不错。以我的身手,逃出青山岗,易如反掌。”小钉子说道。
  “呵呵,看来今天我们的命就断送在你的手里了!”二皮冷声道。
  小钉子没有回答二皮,只是向其他几个太监说道:“该送人上路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二皮脖子猛地一缩,用大脑袋撞了一下小钉子的侧脸,把小钉子猛地撞在了一旁。就趁着这个关键的时刻,所有人开始拼命地摆脱几个太监的束缚。顿时,黑暗中出现了激烈的打斗的声音。
  正当黑暗中打成一团的时候,在鬼子的尸体中一个人缓缓地挪动着,这个人就是松井少佐,他点燃了一团炸药,导火索“哧哧”地燃烧着。二皮眼尖,看见了燃烧的导火索,大喊道:“快卧倒!”
  “天皇万岁!”但见在导火索光亮的映照下,松井少佐扭曲着面庞。“轰隆”一声巨响,把松井少佐炸得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接着,长廊开始坍塌,土石逐渐地开始纷纷掉落。大家很快意识到,地宫马上就要坍塌了。康德广疾呼:“大家快跑,地宫要塌了!”
  康德广等人开始在黑暗中向来时的路疯奔。小钉子等人也开始向外面跑去,一时间叫喊声震天。
  李凤暄刚跑几步,马上意识到自己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又跑回去随意抓了几把财宝,把衣服脱下,用衣服包了一下子。唐玉弓和李凤暄抢着财宝,唐玉弓没有抢过李凤暄,干脆一脚把李凤暄狠狠地踹到了墙根下。自己手中抓了一把首饰,疯狂地向那扇巨门奔去。
  地宫震荡得越来越猛烈,土石下落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由于剧烈的震动,来时的那扇巨门开始慢慢地向下滑落。
  二皮第一个跑了出来,接着是家旺、康德广、吴松冈、唐玉弓。小钉子和几个太监在爬出的那一刻,被巨门死死地压住了。霎时间,血肉横飞,脑浆迸溅,惨不忍睹。李凤暄背着重重的财宝从墙角爬起狂跑着,随着巨门的下落,最后一道光线消失,一切都归于平静了。二皮呆呆地看着紧闭的巨门,潸然泪下。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亲哥哥!
  “啊!”这时但听一声惨叫。众人回头观望,只见唐玉弓在跃过河面的时候因不慎跌落水中,顷刻就被融化成了一摊绿水。
  众人们出了地宫,接着便听见了里面倒塌的声音……
  首先,众人来到了绥海县的客栈,见到了杨震和韩在渊。杨震和韩在渊见到了吴松冈喜出望外,畅聊了一夜。第二天,杨震便派人给徐在农和张慕秋送信儿,说大家要齐聚风箱岭三道砬子!
  三道砬子内,贼帮重聚首,好一番热闹。
  正当贼帮正在欢聚的时刻,忽然“大酱缸”领着“松江白”,以及五六个崽子到来了。
  “干啥的?”一警戒的贼徒持枪喝问。
  “松江白”眉毛一横,用手轻轻地拨开那贼徒的枪管,瞪着眼说道:“放我们进去,我们找张慕秋!”
  “帮主是你们说见就见的?”贼徒依旧不放行,“快说,是干啥的!”
  “呦呵,你这犊子真是看不开事儿!”“松江白”火爆脾气,一把抓住贼徒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那贼徒。
  那贼徒双手有些颤抖,急了,喊道:“大当家的!有人来搅事儿了!”
  “谁敢来搅事儿来!”这时,只见韩在渊和木风生走了出来,韩在渊高声道。
  “大酱缸”眯缝着眼睛,缓缓道:“今天贼帮重逢,大喜事一件!老夫前来贺贺喜,咋还拒之门外呢?”
  韩在渊刚要说话,木风生抢先说道:“误会误会,大当家的,请!”
  “大酱缸”等人进了贼穴,张慕秋和“大酱缸”一阵寒暄。张慕秋并且给他们一一作了引见。当“大酱缸”和杨震在张慕秋的引见时,杨震摆了摆手,说:“老十三啊,这位是老相识了,就不用引见了。”
  “大酱缸”微微笑道:“哎呀,真是流年如刀,岁月催人老啊。一晃近四十年了,老兄台还是英气不减当年啊!”
  “哈哈,你笑话了。还英气呢,这把老骨头能支起这身子就不错啦。”杨震笑道,“酱缸兄,今天是个好日子。你既然来了,咱就好好叙叙旧。”
  “哈哈,等会叙完旧,咱俩非得比划比划,看看你有长进还是我有长进。”“大酱缸”边说边往烟锅子里塞烟丝。
  屋子里的人都大笑起来。
  “大酱缸”和杨震两人是老相识,一阵寒暄,拉近了不少距离,又给屋子增加了不少和谐的气氛。
  笑声渐息,张慕秋神色肃然地说道:“现在全东北都在日军的掌控之下,我们这些江湖人可要多加防范呐。”
  “别提日本人!一提日本人我就来气,恨不得把那小日本子剁碎了!”“大酱缸”抽了两口烟,怒道,“在黑虎岭和那个犬养一郎有一账还没算呢!”
  “大当家的,你说的是犬养一郎打黑虎岭的事儿?”张慕秋问道。
  “难道你忘了?”“大酱缸”眉毛一挑,反问。
  “这个张某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有一件事我要和大当家的说一下。”
  张慕秋说道,“犬养一郎没有理由攻打黑虎岭,可是他为啥要攻打呢?他并未得到什么好处。”
  “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透,黑虎岭和犬养一郎并没有结下梁子。”“大酱缸”迷惑道。
  “因为一手策划犬养一郎攻打黑虎岭的人是李凤暄!”张慕秋正色道。
  “李凤暄?”“大酱缸”愕然问道。
  “松江白”和其他的几个黑虎岭的兄弟也是一脸的惊诧。
  “不错,李凤暄为了从我身上找到那把烟锅子,就自己火烧了日军守备队,把事情嫁祸给黑虎岭。这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张慕秋缓缓说道。
  “娘的!这个李凤暄!老子一定找他算账!”“大酱缸”猛地站了起来,怒火中烧。
  “您已经找不到他了。”张慕秋说道。
  “咋的?为啥?”“大酱缸”问道。
  “据二皮告诉我,他已经死在了龙脉地宫之中,和他一起死在里面的还有本帮的叛徒唐玉弓,前清的宗社党,还有关东军的寻宝小队。”张慕秋回道。
  “哦。真是死有余辜!”“大酱缸”狠狠地说道。“大酱缸”听说了罪首已死,心中那个结也便缓缓地解开了。忽然,他听到张慕秋说了二皮的名字,忙问道:“你说谁?二皮?他在哪儿?”
  张慕秋四处巡视了一下,没有发现二皮的影子,眉头微皱,自语道:“刚才还在这儿呢……”
  二皮、家旺和康德广站在高岗上,远望着贼帮的再聚首,心中颇多感慨。
  “二皮,你去哪儿?”康德广问道。
  二皮目向苍翠的群山,说:“我要回去见白茹!我答应过她,等完成了任务,就回去和她成亲的!”
  “家旺呢?”康德广又问家旺。
  家旺叹道:“等二皮哥办完喜事我要回沈阳城,我还要找我的爷爷和父亲呢,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太久太久了,我真的太想他们了!”
  “二皮哥!”这时二皮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二皮转头回望,看见一个妙龄少女站在自己的面前。二皮微微一怔,问道:
  “你是?”
  “我是张萍儿啊!你不记得了吗?我爹说过,长大了你会娶我!我等了你好多年,终于能看到你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张萍儿痴情地看着二皮。
  家旺和康德广对视了一眼,笑了……
  在绥海县保安大队的门口,红铃扶着大门,纵目远方长街,在等待李凤暄的归来。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几乎天天在等。红铃憔悴的脸上尽是忧郁,总会说出这么一句令人感伤的话:“凤暄,你啥时候回来啊?我怀了咱们的孩子了,我们都想你……”
  冯玉和骆家兄弟也在绥海县找到了康德广。
  老烟袋听闻李凤暄的死讯,老泪纵横,伤心不已……
  唐玉弓的老婆秀英和儿子小木仍旧在家傻傻地期盼着唐玉弓尽早回来,却不知,唐玉弓永远都回不来了……
  一个月过后,石老汉家办了一场非常热闹的喜事。院子中乡亲齐聚,高朋满座,好不热闹。贼帮的五兄弟、杨震、康德广、冯玉、骆家兄弟、家旺、老烟袋都来了,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脸色微红。待接亲的轿子回来了,二皮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去撩开帘子的那一刹那,所有在场的亲戚朋友、邻里乡亲都惊呆了。原来,这个轿子里面,竟然坐着两个新娘:白茹和张萍儿!
  婚事过后,家旺和康德广要离开了,二皮执意要送一段儿。家旺和康德广在沈阳之前能顺一段儿路。二人拗不过二皮,只得让二皮送了一段儿。在途中,遇到了孙彦青。令二皮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孙彦青此时却和赵景峰赵先生在一块儿。
  二皮说明了自己失忆的事情,赵景峰笑道:“那天相遇,我说的嘛,就看你像!还真是!呵呵。”
  “呵呵,赵先生真是好眼力!”二皮又把脸朝向孙彦青,“孙营长,你咋会和赵先生在一块儿呢?王团长呢?”
  “呵呵,他娘的,说来话长啊!李杜军长被打到苏联去了,队伍也解散了,正好遇到了赵先生,我就加入了抗联!”孙彦青爽朗地笑着说。
  “那双铁子呢?”二皮问道。
  “和大部队去苏联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孙彦青叹道。
  “前几天,小鬼子发动了卢沟桥事变,开始了全面的侵华战争,现在战事越来越紧张了!”赵景峰叹道。
  “这个该死的小鬼子!”二皮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赵景峰问道。
  “我送家旺和康大哥一程,他们要回沈阳和北平。”二皮说道,“那你们呢?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现在要参加一场战斗,要去佳木斯!听说是敌人一个联队,队长好像叫秋田志。”赵先生回道。
  “秋田志?我也要去!我和他还有仇呢!”二皮握紧拳头,思量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
  “二皮哥,你刚刚成亲,家里俩老婆等你呢!你不能去!”家旺说道,“我去吧!我要找那刘守寅算账!他打聋了我一只耳朵!”
  “你俩都不要去!做完自己的事情再去打日本人也不晚!”康德广说道。
  “大丈夫志在国家,儿女私情算啥?国都没了,还能有家吗?”二皮目光投向远处的苍山。
  “我也去!二皮哥!”家旺央求道。
  “你快去找你爷爷和爹爹,他们一定也很担心你!”二皮呵斥道,“你难道不听我的话了吗!”
  就这样,二皮又参加了赵先生的抗联队伍,准备北上佳木斯打击日军了。
  家旺回了沈阳,康德广去北平向少帅复命。关于龙脉地宫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二皮仍将延续他传奇的人生。
  苍茫的关东正处于暗夜之下,暗夜之中隐匿着无数的枪口。
  一个故事的结束,预示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