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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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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密语-王京
第1章 怎么偏偏死了他
  小朱一连咂了好几下嘴巴。
  老朱扶扶老花镜,问:“好像发生了什么让你感到十分惋惜的事?”
  小朱叹道:“一个局长死了,直肠癌,在医院病床上熬了三个来月,花掉二十几万,结果还是死了。”
  “多大年纪?”
  “三十八了吧。上面挺看重这局长,早晚有一天会提拔他的。”
  “这真有点可惜,难怪你在咂嘴。”
  小朱坐到了沙发上,说:“咂嘴倒不是为这局长死了没死。上午我参加这局长的追悼会,发现开得好冷清的,没几个单位派人参加,很多单位连花圈也没送。一个花圈才一两百来块钱吧。我问家属,是不是没告知相关单位领导和同事朋友。家属说,报纸上登了讣告,又有人登门送了帖子。你看看,上回另一个单位头头的岳母的表弟死了,那来吊唁的络绎不绝,追悼会开得像赶圩一样热闹。”
  “这局长是个单身汉吧?”
  “怎么会呢?人家有老婆,有孩子,别说父母亲和岳父岳母还活着,连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还健在,反正家里人挺多。”
  “哦,那就怪不得人家不来参加追悼会,要怪也只能怪局长大人自己。”
  “怎么啦?”
  老朱说:“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事。要想把追悼会办得热热闹闹,家里这么多人里面随便死掉哪个都可以做到。谁死不好,怎么偏偏死了局长他自己呢?”
第2章 真心帮忙
  老朱退休后,门庭一下子冷落了很多,连春节也没几个人来给父亲拜年。小朱有些困惑:父亲的人缘应该不会那么差吧。小朱便忍不住问:“爸,你在位时是不是很少帮人家的忙呢?”
  老朱摇摇头:“爸从小就是一个热心人。”
  “是吗?”
  “难道这还要怀疑你老爸?别扯远的,就说前几年的事吧。老张的儿子解决副科,是我争取的;孙军从副科长破格当副局长,也是我力荐的;要说到童志林当总经理,还是我事先三番五次找主要领导汇过报,他那顶总经理帽子百分之百靠我的嘴皮磨上去的。还有小李、大牛、二麻子他们调动的事,统统靠我促成的。”
  “恐怕爸您只是敲敲边鼓吧。”
  “敲边鼓的事也有,但刚才点了名字的人都是你老爸起了决定作用的对象。”
  “可去年和今年春节时,只有二麻子来拜过年。至于孙军、童志林他们平常在外面提到的恩人好像都不是您!”
  老朱叹道:“这怪我,帮了忙却没有让人家记住。”
  “爸,那怎么让人家记住自己帮过忙呢?”
  老朱苦苦一笑,说:“要让人家记住你真心帮过忙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要拒收人家的心意。人家掏了钱送来的东西被你收下了,就会记住你一辈子的。我也听到他们背后议论,说我当初连钱都没敢收下,还会去真心帮忙?”
第3章 颜色
  小朱刚回到家里,老朱马上问:“猜猜看,老子给儿子买了什么礼物?”
  小朱困惑:“今天我过生日吗?好像不是──”
  “你的生日还要两个月。”
  “那爸怎么突然要给我买礼物?”
  “领导不是今天正式找你谈话吗?儿子走马上任,爸也表示祝贺祝贺吧。当然,这份礼物挺实用的,该是你必须备好的东西。你猜,会是什么礼物?”
  小朱猜了又猜,还是猜不出。老朱满脸露笑,慢慢把一个大纸盒打开。看到纸盒里的东西,小朱奇怪地问:“怎么想到给我买衬衣,还一买就是七八件?哟,各种颜色的都有。爸,我这衣架子适合做模特吗?”
  “你不会说你爸有闲钱没地方花吧?这每一件衬衣的颜色都有它的用途,都与你工作有关。”
  “衬衣颜色还跟工作扯上了关系?”
  “嘿,比如坐主席台,这白衬衣最恰当;比如陪领导唱歌跳舞,这粉红色最理想;比如去打高尔夫就可以穿浅紫色。”
  “爸比我还讲究。好啦,我收下爸这份礼物。只是我从不喜欢穿黑色衣服。这件黑色衬衣有劳老爸去换另一种颜色哦。”
  “不行!”老朱一口拒绝了,说,“要是哪个地方发生洪灾,你就该穿这种深色的衬衣去视察灾情,电视上的新闻画面才会让你与现场显得很协调。要不然一件衬衣颜色会刺激群众的眼睛,也会无意中损害群众对你的印象!”
第4章 早与迟
  小朱呼噜呼噜喝了一大碗稀饭,左手拿着还没啃完的半个馒头,右手提起公文包便要出门。
  老朱问:“怎么,上午的会议要提前开吗?”
  “还是八点半钟。”
  “开会前还有什么急事要办?”
  “噢,也没有。”
  老朱低头看看椅子,说:“看来就是这张椅子什么时候长了几颗钉子,让你的屁股没法多坐一会儿。”
  小朱听出老朱这话里有话,怔了怔:“椅子怎么会长钉子?”
  “没长钉子当然好。昨天好像听你说过,出席今天会议的最高级别的领导是你。我看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早赶去,快到开会时才进会场那更好一点。”
  “这不弄得太匆匆忙忙了吗?”
  “这不是匆忙不匆忙的问题。”老朱看到小朱急盼知道自己要讲的一番话,才咳了一声,接着说,“你稍迟一点进会场,下面坐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这会让你多几分领导威仪。你迟点来,就说明你的工作繁忙,但在繁忙中还赶来开会,证明你很重视这个会议。这样,参会的人会认真听一些,主办单位也会更感激你一些。还有,既然你是这个会议的最高领导,你屁股一落到椅子上,就是开会的信号,这个时候主持人会宣布会议正式开始。要是你过早进入会场,整个程序不就发生紊乱了吗?”
  小朱的屁股又缓缓地落在椅子上。
  老朱点点头:“这就对了,宜迟不赶早。”
第5章 你还姓过什么
  电话铃声响了。老朱拿起话筒问:“这是朱家,找谁?”
  接着,对方挂了电话。
  谁打来电话?老朱几乎感觉到这是一个女人的喘气声。他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把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小朱刚进家门,老朱便叹道:“当男人真是挺难的。”
  “爸,您这个年龄该叫老人了。”
  “倒也是的。男人嘛,一般应该指十六岁到六十岁这个年龄阶段的雄性人类。”
  “爸,您真幽默!”
  “不过,我刚看过一篇豆腐块,说男人这辈子挺难的:长帅点吧,太抢手;不帅吧,拿不出手。活泼点吧,说你太油;不出声吧,说你太闷。穿西装吧,说你太严肃;穿随便一点吧,说你乡巴佬。找个漂亮女人吧,太操心;找个不漂亮的吧,又不甘心。专一点吧,人家说你发育不全;花心一点吧,人家说你是……”
  就在这时,电话铃又响了。
  又是那个陌生号码!老朱又拿起话筒问:“你是谁呢?哦,这是朱家!”
  老朱放下话筒后,小朱有点奇怪:“谁打来的?”
  “说搞错了。”老朱的眼睛直勾勾地说,“你在外头还姓过什么没有?比如姓郝吧。”
  “爸,您这话我听不明白。”
  “电话里一个女的要找郝先生。”
  “我怎么会姓郝呢?”
  老朱仰仰头说:“家里有电话毕竟还是好的。只是你不在家的时候,这电话响铃不多。嗯,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第6章 识字
  看完医生的老朱在小朱的陪伴下,一起走回家。看到有人站在屋檐下卖报纸,小朱说:“我去买一份《 参考消息 》。”
  回到家里,老朱才发现小朱买了两份同样的报纸,而且还不是《 参考消息 》,就说:“你看好马虎吧,掏了钱还拿错了报纸。”
  “我可没拿错哦。今天的《 参考消息 》卖完了,看到人家手上就剩下这么两份小报,我便把它都买回来了。反正看什么也是看,也不在乎这两块钱!”
  老朱和小朱捧起报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老朱突然咂嘴:“这文章──”
  小朱也用指头直戳报纸:“真是的,这文章──”
  “什么文章?”
  小朱好像醒悟什么,似乎想把报纸回味一下,但老朱已经把头凑了过来。小朱也只好侧身看了老朱的报纸一下。俩人才发现,看的是同一篇文章。
  文章写道:“如果手上的钱还宽裕,别养二奶,偷偷养几个贫困山区的学生。别让人家知道你是谁,要不然见面了多尴尬,多不好意思。但是你心里一定会觉得舒坦,比******提心吊胆好得多。如果真想包也可以包一个,好事坏事一起做。人嘛,本来就是复杂……”
  接着,老朱和小朱继续埋头看报。
  过了老半天,老朱说:“到了爸这把年纪,看报还不就是识字。”
  “我跟爸您不一样,识字就得看报。”
  俩人又笑了起来。
第7章 球运
  老朱平时爱打乒乓球。
  不过这天打完乒乓球回到家里时,老朱满脸黑黑的。要是老朱看到人家这种脸,那他肯定会说,怎么有人借米还糠了?但小朱看到老朱这脸色,只能小心翼翼地问:“爸,您身体哪里有点不舒服?”
  老朱翻了一下眼皮,没吭声。
  “要不,明天您别去老干部活动中心打球,在家歇上几天好吧?”
  “我明天就要去打球!偏要去打,那又怎么了呢?”
  这气冲冲的话让小朱瞠目结舌。
  过了一会儿,老朱又说:“想当初刘二虎当我的副手时,我让他五个球,他一样打不赢我;还有楼下的老陈,就是看机关大门的老陈,打球像老狗熊啃屎一样,我闭起一只眼也能打败他;至于白麻子那更不用说了。”
  “爸,我知道他们当初都是您的手下败将,不过如此,不值一提。”
  “可我闹不明白,这段时间他们老是都能赢我的球?”
  “噢,恐怕他们这段时间苦练球技吧。爸,您再练几天就能重振雄风。”
  “屁,他们还苦练?哼,这些人都是懒汉身份!”
  小朱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还是老朱哼出一声:“看样子什么事都讲究运气。打球也靠球运。这几天你爸运气不好,所以打输了。明天我球运一定会好的。哼,我一定会轻而易举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对对对。”
  老朱却嚷道:“可我明天偏偏去钓鱼!”
第8章 不要说我帮的忙
  小朱笑着接完一个电话后,老朱有点奇怪地问:“谁打来的电话呢?对方该是说了一大箩筐好听的话吧,让你笑成这样子。”
  小朱说:“还不是老蒋他儿子的事弄好了。”
  “他儿子工作的事?”
  “嗯。我昨天跟一个单位领导说了这事,还算给我面子,今天一早就把老蒋找去,要他儿子下个礼拜把手续办了就去上班。”
  “你呀,怎么想到要帮他呢?”
  “爸,当年他是我们家的邻居,他儿子挺不错的,部队里头当过汽车兵,在家待业有两三年了。”
  “但你别忘了,老蒋跟你们班子里的老大是同学,但读书时就有些过节,俩人碰上面也不会打招呼。老蒋还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他儿子招不了工,还不是好些单位领导知道你那老大对老蒋有看法。”
  “这跟我帮老蒋的忙有什么关系?”
  “糊涂虫!这会让老大觉得你故意跟他过不去。”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做了好事倒给自己惹了麻烦!”小朱恍然大悟,又忙向老朱讨教补救办法。老朱说:“你跟老蒋打个电话,叮嘱他一定不要说是你帮的忙,还要到外面到处放放风,说帮忙的是某某领导,随便说哪个有权的都行,反正不要跟你沾亲带故就行了。”
  小朱忙找手机。
  小朱打完电话后,老朱又嘀咕一句:“知道吧,有菩萨心当然好,当不当得菩萨倒要先摸摸后脑勺!”
第9章 这习惯不好
  散步时,老朱跟小朱说:“这当领导的人缘好坏,要看人在他退休后还有没有人理睬。打个比方,要是司机在路上看到了老领导,还能停车问候一声,就说明这个领导在位时还不错。”
  就在这时,老朱原来的司机开着老朱原来坐的那辆车子从老朱跟前路过,老朱见了,忙朝小车招了一下手。不过小车并没有停下来。小朱看到老朱的脸色有些变化,便很随意把头撇开了。老朱过了一会儿跟小朱说:“这司机挺不错,开车时挺专注的,两眼只盯前方,从不斜视。我早发现他有这好习惯!”
  小朱说:“开车聚精会神才安全哪。”
  老朱点点头:“你能懂得这个道理就好。看到你有时开车,我总是有些担心。一定要有开车的好习惯!”
  这天老朱又在小朱陪同下散步,路过身边的小车突然刹车,接着司机打开车窗朝老朱招呼了一声。老朱顿时笑眯眯走过去。
  过了一会儿,老朱转身回来。
  小朱说:“这次司机看见了爸您。”
  “他那七八岁的儿子刚好在车上,他儿子一看见我就嚷着要他爸停车。知道吧,他儿子小时候我经常抱抱,还用胡须扎过他。他儿子刚才还问我怎么把胡须剃掉了?”老朱埋头走了几步又嘀咕了几句,“小孩子就喜欢东张西望的。你也一样,小时候坐在课堂上也经常开小差看窗外的麻雀。这习惯不好!”
第10章 变脸
  小朱出差刚回来。老朱问小朱出去一趟带回什么印象。小朱顿时兴奋起来:“到了成都,我们专门看了变脸表演。呵呵,太有意思了!太神奇了!演员手法真是无比娴熟,表演起来弄得好神秘的样子,忽地一下变了脸。您知道吧,这变脸有很多种方式,通常有吹脸,有抹脸,有撒脸,不过最权威的专业术语还是叫扯脸。顾名思义,这扯脸就是把脸扯去。”
  老朱含笑点点头:“谁看了,这印象都一样深。真快呀,这成都变脸我还是七年前看过。”
  “爸,这不叫成都变脸,它叫──”
  “怎么不叫成都变脸?当时我跟几个下属一起去看变脸的。难道我说错了吗?那些下属也是说成都变脸。回到单位上班,他们跟我一谈到变脸时也叫成都变脸。”老朱瞥了小朱一眼。
  “叫错了,你叫错了!你的下属们也都叫错了!准确叫法是四川变脸,或者叫川剧变脸。我还了解到,这变脸都是事前把脸谱画在一张一张的绸子上,剪好后又将每张脸谱都系一把丝线,再一张一张贴在脸上……”
  “哼,没想到花这么多钱出去一趟就看中这变脸。”
  “这活挺绝的!”
  “什么挺绝不挺绝?我看就是哄三岁小孩的魔术!你还真觉得它有什么意思?我看,你三十好几也是幼稚无比!”
  小朱才发现老朱不知道什么时候扯起了一张脸。
第11章 捐款
  晚上,小朱看过某地遭遇洪灾新闻后,感叹着:“损失太大,而且还太惨了!你看看,那么多人没房住。明天捐款活动我要多捐一点。”
  老朱说:“捐钱当然对。但也不是捐得越多越好!”
  “捐款多一点,帮助就多一点。”
  “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又不是什么老板,钱捐多了,人家不会赞叹你有菩萨心肠,说不定要遭来人家嘀咕,这慷慨大方的钱从何而来?有人还会用你的慷慨来判断你是一个贪官,捐得多说明你贪得多,捐得再多也是你所贪钱财中的九牛一毛。所以钱捐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说不定在社会上毁了自己的名声,甚至还毁了自己的前程。”
  小朱惊出一身冷汗,说:“看样子我少捐一点算了。”
  “嘘!也不能太少。毕竟你是这一级的领导干部了,捐款太少,人家会觉得你冷漠无情,对父老乡亲没点怜悯,平日你嘴里博爱天下,实际上没半分爱心。”
  小朱点点头。
  这一夜,小朱突然失眠。第二天早上,小朱对老朱说:“我苦苦想了一夜,也拿不准这次捐款要捐多少才算最适宜的。”
  老朱眼一瞪:“哎哟,没想到我这儿子竟有这番傻气!这钱捐多捐少还用得着自己去思考吗?这钱按文件规定或领导讲话要求捐呀,比如正厅五百、副厅四百、正处三百、副处二百,其他一百!”
第12章 这顿饭要吃
  有人打电话要在周末请小朱吃饭。
  老朱有点自嘲地说:“我们家称得上是一个节约型家庭,周末又要节省三两米几筷子菜。”
  小朱说:“省不了。我不想去吃这顿饭。到时候再找个什么理由把它推掉。”
  “谁想请你吃饭?”
  “眨巴眼。他来过家里,就是一双眼睛不停眨巴眨巴的那个人。”
  “因为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所以你就不肯赏脸?”
  小朱噎了一下,说:“老爸,怎么会出于这个原因呢?这么一回事,社会上对眨巴眼的口碑挺不好,都说这个人最喜欢评论领导,要不把某某说到天堂去,要不把某某说到地狱里,特别是他看不上眼、看不顺眼的领导,总要被他当成冷嘲热讽、挖苦丑化的对象,甚至还故意造谣,胡扯出一些稀里哗啦的花絮来。反正他那张嘴巴能把一个人活活嚼死。这种人我最看不起,就是眨巴眼抬八大轿来请,我也不想去。”
  “别摆架子哦。”
  “这种人请客,我能去吗?”
  老朱说:“听你这么说,眨巴眼还真是个坏家伙!不过来请你吃饭,说明在眨巴眼的眼里你有天堂人物的身价。只要你去吃这顿饭,对于你来说,他就不一定是个坏人了。把这顿饭吃完后,会让你身边少个满嘴恶毒的人,多个口吐莲花的人,这不是更好吗?别发呆了,周末这顿饭你非吃不可,而且要爽爽快快去吃!”
第13章 眼疾
  老朱突然嘀咕一声:“眼睛看不清,也该配一副眼镜戴上。”
  正在看书的小朱抬头惊诧:“配眼镜?爸,我这年龄连续看《 参考消息 》三天三晚也不费劲。”
  “谁要你去配眼镜?”
  “爸,您老花镜的度数又低了吗?”
  “看看,越扯越远。我说的是小路子该配副眼镜。”
  “他眼睛也近视了?”
  “嗯。人家都这么说,小路子自从当了办公室主任,这眼睛没多久便熬成半瞎了。过去见到刘大爷时,他挺亲热的,现在好像从不认识刘大爷一样。遇上卖酸辣粉的二秃婶也不搭话,小路子穿开裆裤时还叫二秃婶干妈哪。还有退二线的李处长,小路子过去老远叫处长好处长早,李处长说满巷子数小路子打招呼最热情,又是笑脸,又是猫腰。可现在李处长从对面走过来也不叫上一声。”
  “不会吧。前几天,小路子老远看到我迎面走来,早早候在树下等着跟我打招呼。”
  老朱一怔:“真的?”
  小朱点点头。这下子,老朱有些困惑起来。
  过了几天,老朱跟小朱说:“小路子今天老远跑上来跟我打招呼,还说眼睛没毛病的话,前些天见了我也会打招呼的。对了,他还向我倒来倒去问了又问你提拔的事哪。嘿,他的视力怎么会有时好时坏的毛病呢?”
  小朱说:“这人眼睛有毛病,又好像没有毛病,看来他不是半瞎,倒像是个半仙。”
第14章 帮不上也收得
  小朱不在家时,有人找上门来并托老朱转交一个信封。小朱回家时,这信封马上到了他手中。老朱说:“人家还托我说上一声,这里面是个人的工作汇报材料。”
  小朱接过信封掂了掂:“这真够厚实的嘛。”
  “这套路到现在也没变。不过面值该是变了几次吧。”
  “只是这东西收不得。”
  “怎么啦,这又有什么收不得?”
  “爸,我觉得自己帮不上这忙。”
  “嘿,帮不上忙也收得!”
  见小朱不解,老朱才说:“既然人家找上门来,就可以判定人家心里认定你有这方面的能力。同时,现在这人有什么事找帮忙的,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听懂没有?你帮不上忙也没关系,说不定这中间会有人帮得上忙的。再说人家把这心意给你了,就觉得你乐意帮忙。只要你收下了这心意,一旦这事弄成了,也会感激你这个一点忙也没帮的人一定帮了很大的忙,甚至人家会觉得你起了关键性作用。收下吧,人家会由衷感激你的。要是退回去,恐怕会得罪人家。”
  小朱一时没听透彻这话。
  老朱有点不悦:“别那么紧巴巴的样子。等人家的事办成了,你再去跟人家说,这一次的忙真是让你帮得很头痛,幸亏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想办的事办成了。”
第15章 背景
  老朱得知一个消息,天下鲜酒楼时隔多年又把那块“天下鲜”的牌匾挂在楼门上了。老朱到现场去看了看,才知道确有其事。这牌匾上的三个字是老朱题赠的,也是他唯独一次给店子题词。老朱退休时,这牌匾也悄然隐居了。看到牌匾被取下后,老朱也没有再到天下鲜酒楼吃饭喝酒。
  小朱一回来,老朱说出心中困惑:“这酒楼怎么突然又把牌匾挂上了?”
  “可能觉得还是您的字写得好吧。”
  “要是我的字写得好,恐怕那些年这大街小巷都是我的题字了。我念书时,老师说我只会抓一把蚯蚓撒在作业本上。这个牌匾也是我当年喝了七八分酒后才恍恍惚惚题写的。啧,那字真不怎么好。”
  “不怎么好?人家怎么会把您的牌匾重新挂上?”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
  小朱摇摇头。接着,小朱告诉老朱:“这次上面来考察,就是我进班子的事。不过要三选一,考察了三个,最终选一个。这竞争对手太强了。我琢磨了一下,看来没几分希望。”
  老朱呆呆,两眼突然大放异彩,叫道:“怎么没希望?有希望!而且大大的有希望!”
  “怎么会大有希望?”
  “因为老爸的牌匾又被酒楼挂了出来。呵呵,原来是这个背景!”
  “不会吧。”
  老朱很惬意地说:“呵呵,不相信的话,你过几天就知道了。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第16章 表扬
  走进家门,小朱带回一脸不高兴。
  老朱扶扶老花镜,干咳一声。这是他示意的一种方式。小朱叹道:“看来这次我进班子的事彻底泡汤了,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朱问:“哦,消息出来了吗?”
  “确切消息倒还没有。但种种迹象表明,当选者不会是我。考察过后,作为考察对象的三个人,唯独我这段时间没被主要领导表扬过。今天上午的干部大会上,书记又点其他两个对象的名字,还说他们是工作上的楷模,是我们所有干部学习的好榜样。反正对他俩评价是前所未有。”
  “这样你就绝望了!”
  小朱说:“难道我还要欢天喜地?”
  “你当然要为人家受到如此高度表扬感到高兴,而且要在人家受到这般淋漓尽致表扬的同时也要为自己感到大大的兴奋!”
  “爸,别挖苦我了。”
  老朱笑道:“真是一只小牛犊!我可不是要挖苦你。既然表扬是在考察与呈报之后发生的,这说明主要领导已经完全看好你!在宣布你的任命前,主要领导能够充分评价其他落选者,说明他们很有领导艺术。这种表扬可以让落选者在得知落选消息后也能感受到组织上的信赖,这会让他们在今后的工作中不松劲、不泄气,也不会跟你过不去。”
  “不会吧。”小朱怀疑着。
  老朱说:“怎么不会?你老爸在位时就是这样做的!”
第17章 用水量
  老朱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松开裤头上卫生间。他有一天突然向小朱发问:“嗯,我们家这马桶用水量有多大呢?”
  小朱说:“该是七升用水量吧。”
  “难怪用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嗯,你给我找人换一个用水量较大的马桶吧。”
  “爸,这个马桶已经用了七八年了。”
  “用了七八年就不能换吗?用水量大的马桶好用。这点见识也没有?我原来那办公室里的马桶用水量有十一升,比我当副职时那个办公室的马桶好用多了。当副职时用的那个马桶才九升。九升跟十一升都有那么大的差别,这七升的马桶那就更没法跟那十一升的比。看你不乐意的样子。是不是想让这个新马桶钱让老子掏?幸亏老子还有退休工资。”
  小朱说:“爸,您别将军您别将军。星期天我找人换一个十一升的马桶。”
  老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到了晚上,老朱又跟小朱说:“这个小马桶也不要取走。”
  “还留在卫生间?”
  老朱点点头。
  小朱一怔:“这不是一个卫生间有两个马桶?”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小马桶让我那宝贝孙子用,我喜欢用大马桶就用大马桶。至于你嘛,你想用大马桶还是小马桶,那你看着办吧。听说你又快升职了吧。嘿嘿,这屁股上也该长点肉。要不然给你一只大马桶坐,你也坐得不舒服。想当初,我比你早两年蹿上去了。”
第18章 还是用小马桶
  小朱决定这个星期天请小工在家里增设一个用水量十一升的马桶。就在建材市场挑选马桶时,手机突然响了。小朱接通手机说:“爸,我已经挑好了,这马桶包您满意。”
  老朱说:“别买啦。你别买了。”
  “爸,你不是想使用一个大马桶吗?我马上付钱。”
  “别付钱。你给我立即回来,而且一定不要把新马桶带回来。我不需要那个马桶了!你听到没有?”
  小朱摸不着头脑。刚进家门,小朱就问:“爸,卫生间要增加一个用水量大的马桶还是您指定的呀。怎么您的想法突然又变了?”
  “刚刚听说一个消息,上面下了文件,机关大楼的马桶用水量有新规定,凡是用水量有大于九升的马桶必须在年底前自行改正。”
  “啊。没规定私宅也要效仿吧。”
  “公家能这样做,私宅就不能节约用水?节约用水,人人有责,公房私宅都一样!”
  既然这样,小朱也不好说话了。
  不过,老朱摸摸自己额头,感慨起来:“办公室的大马桶我使用了三年,这继任者才使用了半年多。话又说回来,还是我当初太浪费了。要是我在退休前能有一个节约用水的闪念,及时把那个大马桶换成小马桶,也可多多少少弥补一下这几年的过失,更不会让继任者上任不久就面对这种尴尬呀!”
第19章 不要回头看
  快午夜时,小朱才回家。老朱开门就耸耸鼻子,说:“哟,今天还真有雅兴去吃夜宵?”
  小朱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沮丧地说:“还有雅兴吃夜宵?只是喝了几杯闷酒!”
  “哦,你也有烦心事?”
  “我牵头筹办的那台庆典晚会今天在中心剧场正式演出了。爸,你也知道在这台晚会上我花费了多少心血。”
  “这幕后我知道,两个月前就忙碌起来,导演是你找的,节目是你定的,主持词也是你亲自操刀的。谁让你对人家三易其稿的主持词都不满意?哼,自己找折磨!”
  “我想奉献一台精彩晚会。”
  “你从小有这方面的天赋,这晚会一定办得很精彩。只是嘛,艺术永远都有遗憾。”
  “彩排时,我鼓过三十八回掌。”
  “那还有什么遗憾?”
  “演出还算成功。”小朱叹道,“为了组织好观看,我让值班室发了通知,又打电话强调了重要性。进场时我发现座位上坐满了人。我当时很满意。演出到一半时,我觉得掌声少了很多,便回头看了看,结果让我挺失望的,观众竟然不知不觉溜走了一大半,整个观众席像个癞子脑壳。您说我怎么能不烦?”
  老朱一笑:“这有什么奇怪?又不是人家自愿掏钱买票的,那肯定不会有几个人耐心看完节目的。别怨人家,怪也怪你自己回头看什么。只要不去回头看,什么事也烦不了你!”
第20章 辣椒
  老朱突然心血来潮,写了一首小诗《 辣椒 》,还要小朱欣赏欣赏。小朱晃头念道:“有时小小的,有时大大的;有时青青的,有时红红的;有时直直的,有时勾勾的;有时带点露水,有时干巴巴的……”
  老朱得意地问:“怎么样?老爸当年写过诗,还在报纸上得过一等奖哪。昨天看到报纸上又举行征诗比赛,又想再试试牛刀。自我感觉嘛,这首诗比上次获奖的诗要好多了!”
  “爸,只是这诗意我怎么体会不出来?”
  “噢,诗意不是一下子能体会出来,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出来的。这诗稿你留着,有时间再好好读上几遍。你是爸的儿子,应该有遗传基因。”
  半个月后,老朱很沮丧地说:“太不幸了!刚得到一个消息,我那首《 辣椒 》诗在初选时被淘汰了。”
  “爸,恐怕您这首诗出手太快。”
  “也许吧,恐怕太直白,要不就是缺少新意,还有可能评委当时情绪不太好。”
  仅隔三天,老朱发现自己所写的《 辣椒 》诗登在报纸上,而且获得一等奖。让他惊讶的是作者名字竟是小朱。
  小朱也奇怪,打电话问明情况后,才告诉老朱:“老爸您那份诗稿被我放在办公桌上,秘书见了,事先没告诉我便交给了报社,还跟总编打了电话,说这是某某领导的处女作……”
  老朱一怔:“怎么跟我当年获奖的过程差不多?”
第21章 我不能“贪污”
  傍晚吃饭时,小朱突然抬手拍着脑壳。老朱说:“没完没了地拍,不拍出脑震荡才怪哪。”
  “这脑子生锈了,一点小事也想不起来。”
  “说说看,看爸能不能帮你提示一下。”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爸您平日最喜欢‘垂帘听政’。”小朱先开了一个玩笑,才又说,“今晚我要向班子汇报自己本周参加的几个会议精神。我印象中这个礼拜一也参加了一个会议,但又想不出是个什么会。”
  “礼拜一?防疫会议吧。”
  “这是前天的会,前天礼拜三。”
  “第二季度安全生产第七次督查会议?”
  “礼拜二下午开的这会。”
  “还有嘛,好像这礼拜你还参加什么会费收缴会议、行政程序规范会议、‘时间过半任务过半’会议、价格调研汇报会,对对,还有什么发行会议、老同志第五次集中学习开班仪式,还有……”
  “还有防汛预演会议。但这些会都不是礼拜一开的,会费收缴会礼拜二上午开的、‘双过半’礼拜二晚上开的,礼拜三开了防汛预演会议,行政程序和防汛预演会议在礼拜四开的。礼拜一到底开了什么会呢?”
  老朱又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
  这时,小朱接过一个电话后,对老朱说:“今天不开汇报会议了。有个紧急电视电话会议要我参加。不过,礼拜一开了什么会一定要想出来,参加了的会我不能‘贪污’哦。”
第22章 水平
  早上,小朱站在镜前打理西装。老朱发现茶几上有一叠材料,拿起看了几眼,说:“看来这会议挺重要的,整个早上像个大姑娘忙来忙去梳妆打扮。”
  “头次在全体干部大会上亮相,第一印象最重要!”
  “这印象好坏不看穿戴如何,人家还是要看你的讲话水平。”
  “知道。我让秘书用了一个礼拜起草这份讲话稿。讲稿写得真不错,观点也非常新。”
  “就是好上天去了,你也不要照着它念。”
  “这不浪费了?”
  “作报告时只有脱了稿,人家才觉得你有水平。当然,为了脱稿讲得有水平,你也可以拿另一个稿子念,反正台下的人不会觉得你手中还有另一个稿子。”
  “一个会议,两个讲稿;一个印发,一个只给自己念?这倒是好窍门!不过要再准备一个稿子,时间来不及了。”
  “我帮你找找看。”
  没多久,老朱真的找出一份同类主题的讲话。小朱看也没看,就把它放进公文包里。
  中午,小朱回家后说:“爸,我念的稿子还是您当初在台上念过的。幸亏我把数字和时间调换了,要不然真会出洋相。啧,好像都是一些老观点、老言论。”
  “难道人家觉得你水平有问题?”
  “没有。倒是很多人说我肚里有墨水,脑子里也有自己的思想。”
  老朱得意起来:“不要看它观点旧不旧,只要你念的与印发的稿子不一样,人家就觉得你水平不错。”
第23章 性质
  出门时,小朱才想起一件事,回头跟老朱说:“爸,姨妈媳妇工作的事过几天就要解决了。”
  “这下你姨妈要高兴死了。她老怨媳妇不动脑,又不动手,还说人家怎么像一个活着的‘木乃伊’呢?啧。”老朱摇摇头,又问,“你姨妈烧了哪路门神的香,有人还愿接纳她媳妇?”
  “嘿,哪路门神能受得起她的香?”
  老朱一怔:“难道安排到你管的单位?”
  “姨妈天天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苦水倒了几大马桶。这次一个单位有人孔雀东南飞了,空缺一个编来,也就刚好给姨妈的媳妇算了。”
  老朱忙上前把门一关,又扯起小朱的手往里屋拉。
  “爸,还有什么事?”
  “还记得吧,物价局那头头上月找过你,想把他侄女放到你管的单位捧个饭碗。你当时笑过人家,物价局有余编还要来欠你的人情。你马上去找人家,你帮他安置一个,他帮你安置一个。听懂了吧,把姨妈的媳妇安排到物价局去。”
  “这不自找麻烦?”
  “怕这点小麻烦,今后恐怕要惹大麻烦。这点都不懂?”老朱怨了一句,又说,“你要知道,你替人家帮忙,这是为了集体利益来照顾关系的;把你姨妈的媳妇安排在自己所管的单位工作,这叫以权谋私。这性质不一样。那物价局头头手上有余编也不用,还不是想到了这点?你看看人家官比你小,倒是脑子比你好用!”
第24章 我不会拼音
  小朱问老朱:“爸,我不会拼音吧,啊?”
  老朱一怔:“这还要问你老爸吗?难道老爸说你会你就会,说你不会你就不会?”
  “只是我突然怀疑自己。”
  “这还用得上怀疑自己?你本来就不会拼音嘛。”
  “爸,当年为这事你还扯了我无数次耳朵。小学的语文老师冤枉过我两回,我才傻乎乎发誓不学语文老师的拼音。只是现在我有时觉得自己又会拼音了,有时又觉得我自己不会拼音。到底会还是不会拼音,我好像很难做出一个自我判断来。”
  老朱抬手摸摸小朱的额头:“咦,没发高烧呀,又怎么说出颠三倒四的话呢?”
  “我自己也犯糊涂。”
  “你这糊涂病用不上找医生验证。你去把《 新华字典 》拿出来,老爸挑几个字让你拼一拼就知道自己会不会拼音。”
  当小朱真的去找来一本《 新华字典 》时,老朱呆了呆,才翻开《 新华字典 》。结果,小朱一个拼音也没准确拼出来。
  老朱瞪了一下眼:“你看,你怎么突然会拼音呢?”
  “但我每次说自己不会拼音,人家都不相信。没一个人相信!这让我产生了一种怀疑,自己怎么会拼音呢?今天下乡时跟人家吃饭,我又说起这事。人家马上笑了起来,还说,哎哟,您领导真幽默!你看看你看看,一句真话倒成了一句幽默!”
  “你觉得是这话说得好幽默吗?”
第25章 剪刺
  小朱从山里检查工作回来时,带回了一只小刺猬。
  看到刺猬,老朱一下子拧紧了眉头:“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宝贝,原来是一只有刺的东西。山里头有那么多动物,怎么偏偏带回一只有刺的东西?”
  “爸,您不是喜欢吃野味?”
  “它算野味?”
  “这是只刺猬,地地道道的野味。”小朱很得意,不过发觉老朱歪起嘴巴的样子,又说,“放心,这是山里人自己养殖的。野味是野味,但绝对不是野生的,我才掏钱把它买了回来。老爸,您不是经常感叹这野味东西现在很难吃到吗?这次就吃一回半真半假的野味吧。”
  老朱伏身看了看,说:“怎么满身都是刺?啧,长起这么多刺又有什么意思呢?”
  “意思倒是没有。只要知道怎么做,这道菜的味道倒是很鲜美的。”
  “你觉得这带刺的东西味道挺鲜美?”
  “是呀。”
  老朱的脸还是有点冷。
  “爸,帮我去拿一把刀来,今天看我的厨艺如何。等一下,我要陪您喝上几杯。”
  老朱嗯了一声。等老朱从厨房转身走出来时,小朱见了不由一怔:“爸,让您拿菜刀,怎么拿来一把剪刀?”
  “噢,怪爸听错了。前些年我眼花,这几年倒是耳背。嘿嘿,我还以为你要拿一把剪刀把这刺猬身上的刺剪掉。你看你看,要是把这刺统统剪掉了,这刺猬倒像一只乖巧的宠物小猪。”
  说罢,老朱自吁一声。
第26章 回礼习俗
  沙发上,老朱一个人坐着发呆。
  小朱笑道:“爸,您坐了好长时间,真像一个思想者的雕塑。不过,爸是一个活着的思想者。”
  老朱叹道:“但也是一个跟不上时代节拍的思想者。”
  “哟,什么事让爸您发出这种感慨呢?”
  老朱说:“大老罗今天为他的小孙女摆满月酒,上个礼拜就给了我请柬。这顿酒我当然要去喝,毕竟大老罗一直是我的下属吧。”
  “放心,没人会说你接受吃请。”
  “我还送上了一个红包。”
  “当然不能去白吃。”
  “谁想去白吃?只是我太过于注重礼节,人家倒没把礼尚往来当成一回事。当年大老罗的儿子结婚时,我也送过红包。喝完酒后,他把一个红包塞回给了我,比我送上的钱还多出六百,我才知道这地方还有回礼习俗。后来也经常收到这类回礼。我觉得这些人很讲礼节的。谁知道,大老罗这次没回礼。”老朱有些沮丧,“喝顿俗酒,哪真值得我送上一千八的大礼?顶多二百四百吧。再说大老罗对我也没有大恩大德。唉,也许怪不得人家,恐怕是我不知道回礼这习俗早变了。”
  小朱奇怪地说:“没变呀。昨天有个下属结婚,我没法抽空去,只好托人捎个红包。今天上午新郎新娘专门跑到我的办公室,把一个回礼红包给了我,还左一声感谢领导关心,右一声感谢领导厚爱的!”
第27章 喝酒
  退下来的老朱保持着一个嗜好,平日还是喜欢喝上几杯酒。老朱感慨道:“这辈子什么错误都没犯过,就是多贪了几杯酒。”
  正在外面考察的小朱突然打回一个电话:“爸,我回家后,一定陪您喝几杯酒。”
  “难道这次考察没让你过过酒瘾?”
  “不是不是。我现在到了一家大酒厂。您猜猜这是哪一家酒厂?”
  老朱脱口而出:“凤凰酒厂?!”
  “对,您一猜就中。爸,我帮你捎几瓶凤凰酒回去。”
  “好好好……”老朱一连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好字。
  凤凰酒是老朱一生中的最爱。在位时,老朱赴宴喝的都是凤凰酒,人家找他帮忙也是提着两瓶凤凰酒上门的。老朱说过:“这世上的酒千万多,最好喝的数凤凰!”
  小朱考察回来。当老朱接过凤凰酒时,急急打开一瓶凤凰酒。
  “爸,我先去弄菜!”
  “喝酒还要什么菜?”
  老朱仰头喝了一口。猛地,他的眼睛瞪起:“假酒!好呀,到了酒厂不买真酒,不知到哪弄几瓶假酒来糊弄老子!”
  “这酒是厂长亲自送给我的,怎么可能会是假酒?”小朱突然大悟,“爸,恐怕您这半辈子喝的都是假凤凰酒!”
  老朱呆了,过了半天才说:“看来当年假酒喝多了,啧,结果也一样让人喝得心花怒放,还把假酒喝成了真酒。只是我喝着假酒,不知道为人家办了多少真事!”
第28章 肖像
  老朱记得,小朱小时候最爱涂涂画画,念小学时他的图画课成绩一直排在全班第一,所以看到小朱现在经常翻翻画册也不觉得奇怪。
  老朱从沙发上拿起一本画册翻了翻,问:“这是你朋友出版的画册吧。”
  小朱笑道:“这是凡·高的油画册。凡·高,全名叫文森特·凡高,荷兰人。他好有才的,却选择了自杀结束自己的一生。”
  “看看,这些肖像还很有意思的。”
  “您会觉得很有意思?可我觉得凡·高画的肖像,还有其他名家这类肖像作品,怎么都画得有些变形?这画画应该是一种特殊复制吧。小学老师当时夸我的人头像画得真像,才每次给了我高分。当然我画得再像也卖不出去。倒是凡·高一幅《 加歇医生像 》拍卖了八千二百五十万美元。你看看,就是这幅。啧啧,歪头歪脑的加歇医生,好像面馆师傅随便手捏的一团南瓜糍粑。”
  “给我看看——”老朱认真审视了一番《 加歇医生像 》这幅肖像画,又说,“我觉得这幅肖像画得相当不错。”
  “爸,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欣赏的。凡·高他们把一些人物头像竟然画得这般歪歪扭扭、稀里哗啦的样子。”
  “所以我才说画得逼真嘛。”
  “爸,画成这个样子还、还逼真?”小朱有些不解。
  老朱说:“这人平常看上去都长得齐齐整整的,可你闭眼一品味,很多人不就成了一副扭扭歪歪稀里哗啦的样子?”
第29章 种油菜
  老朱坐在电视机前,又看到小朱下乡检查工作的新闻报道。他有些惊诧地说:“哟,这地方今年种了这么多油菜呀。嗯,记者真会找角度的,把几块油菜地拍得无边无际。”
  小朱说:“爸,这地方今年种了很多油菜。他们汇报说,这里已经创办成一个油菜基地,种了一万三千亩。”
  “会有那么多?”
  “比上年增加百分之六十几。要是到现场看,用肉眼还真的望不到边。”
  “不可思议。当年我们把嘴唇磨破了,也才种了两千来亩,还东一块西一块,像个癞子脑壳。他们怎么发动村民种这么多油菜的呢?”
  “这里有一份工作简报,专门介绍了油菜种植发动工作的情况。”
  看过简报,老朱说:“又是一篇领导动员报告,这些俗话套话怎么也突然会产生巨大的鼓动力?”
  “当然不是这些话有鼓动力。据说作报告时,领导突然脱稿插了一段话。这领导说,种下一片油菜就是种下一道好看的风景。绿油油的一片,好像大草原;开花时,又是一片灿灿金黄。多美呀!要是这油菜长高了,钻进里面搞点什么,人家都看不到。我们乡下还到哪里去找这种地方呢?领导这话一说,台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老朱听呆了,眨巴几下眼,才说:“我当年就不知道插上这么一段话。能让人笑起来的事还怕办不好?想当年,我在老家种油菜时……”
第30章 怎么用我的名字
  闲着无聊时,老朱也开始拿拿毛笔。小朱看过几幅字,夸道:“爸,我看您这书法水平又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老朱嘿嘿一笑:“什么书法不书法?老爸写的是毛笔字,跟那书法沾不上边。”
  “过分谦虚也是骄傲。”小朱帮老朱磨了一会儿墨,突然问,“爸,有人来求过您的字吧。”
  老朱想了想,说:“有个老同事上门来坐,觉得我的字写得还不错,便请我帮他儿子开的小饭店写一个店名。上周还有个熟人也求过一幅字,也说拿去做什么店牌用。”
  “就写了两个店牌?爸您再想想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人也求您题写过招牌?”
  “爸还没老得那么糊涂吧,连自己给人写过几幅字都记不清楚。”
  小朱噢了一声,拉起老朱的手走出了家门。老朱困惑着:“要去搞什么?我今天还有一百个字没写完。”
  “爸,您看看,前面那店牌上的字写得怎么样?”
  小朱边走边问老朱。而且,这话在几条街上问过好几遍。仰头看看这些店名,老朱不得不感叹起来:“哟,这些字确实写得不错,确实有很多人把字写成了书法。”
  “您也佩服吧。”
  “我当然佩服。不过,怎么落款都用我的名字?”老朱这么咂一下嘴,就让小朱开了窍:“我明白了,因为你是我老子。看样子领导不能有业余爱好,连领导的父亲也不能有业余爱好!”
第31章 情侣帽
  周末,小朱终于找了一点时间陪老朱到街上逛逛。途中,小朱跟一个胖子打了一声招呼。过后,老朱说:“跟人家打招呼要热情。看看,刚才那胖子对你挺热情的。你倒是不冷不热的,人家会说你有官架子。”
  “我也想跟这胖子热情一点。”
  老朱噎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可他目光一下子被一只小狗吸引住了。那只小狗被一个小姐牵着。当然,老朱感兴趣的是帽子。老朱笑道:“有意思,这狗也戴帽子,还跟它主人的帽子一模一样,都是小花布,都吊上一团小毛绒,都捏出五个菱角,看起来怪有趣的。”
  “这叫情侣帽。”
  “哦。这名字挺贴切,一看帽子就知道这狗是谁家的,这人是哪只狗的主人。”
  小朱埋头走了几步,突然一叹:“要是这人也戴个帽子,能让人辨认他把哪个当主人就好了。”
  “又有点触动?”老朱问。
  “爸您刚才说我不冷不热跟那胖子打招呼,这也是有原因的。人家说胖子背着我搞点小动作。可面对我时,这胖子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这让我糊涂了。”
  “所以你想以戴帽子来辨明一下?”
  “嗯。”
  “你呀,半个书生半个俗人。狗跟人不一样,这狗不戴帽子也跟不错主人。人呢,戴了帽子跟在你背后,他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人。”
  “难怪看人跟狗戴一对情侣帽觉得惬意一些。”
  小朱还是叹了一口气。
第32章 说说人家
  小朱跟老朱说:“我发现自己身边没有几个朋友,尤其没有一两个能推心置腹的朋友。”
  老朱说:“朋友还是要自己去结交才行,我不相信你身边会没有值得做朋友的人。”
  “真的没有。”
  “不可能的。三人行,必有你友。”
  “我身边不是三几个人,而是一大群一大群人。可这一年半载中我真的觉得没有做朋友的人。偶尔有点好感的人,我一旦跟他接近一点,便让我不得不感到失望,有的人还让我突然厌恶起来。我甚至在问自己,怎么身边都是这么一些角色呢?”
  “什么角色呢?”
  “平日跟谁稍接近一点,他就凑在我耳朵上神秘兮兮说三道四,这个绯闻,那个趣事,还有挑杂七杂八事的。听到这些话,我觉得耳朵猛地灌了几勺子污水。”
  “如果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没有朋友!”
  “爸,这话怎讲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投机话往往就是说说张长李短。其实,放下臭架子,说说人家的毛病,这也算得上是结识知己的最好办法。本来这俗世凡间,无非是让别人说说,偶尔说说别人。你要做了官,没几个人跟你说三道四,这日子你觉得过得有滋味吗?”
  小朱想了想,慢慢点点头。
  老朱拍拍小朱的肩膀,又说:“但说说人家时,千万不要把心和腹都掏出来。你想想,要是心与腹掏了出来,你这人还能好好活着吗?”
第33章 融入
  小朱竟然萌生一些苦恼。老朱笑道:“权力大了,也有郁闷的时候?”
  小朱一叹:“倒不是权力大了、事也多了的问题,多干点事,我不会有什么情绪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干事的命。只是履任新职半年了,我与班子成员仍然很生疏,他们几乎还没接纳我这个人。”
  “看来你为人处世上有问题。”
  “不会吧。我平时很谦虚,有事都主动向他们请教。路上相遇时,也是我主动打招呼。酒席上,我同样主动给他们敬一杯酒。我觉得自己够尊重他们了。”
  “要融入那个圈子仅仅靠尊重还远远不够。”
  “难道还要烧香吗?”
  “倒不是要烧香哦。”老朱看看小朱,又问,“平日,你是不是很少参与他们一些业余活动呢?”
  小朱点点头。
  “怎么不参与呢?”
  “这些人中间,有几个爱打麻将,三缺一时还邀过我,可我从没摸过麻将;有的人平时喜欢你请我我请你,把酒当水喝。可我酒量就是那么一小调羹,便只能敬而远之,要是去了也是坐冷板凳。还有打高尔夫的,这我也不感兴趣。”
  老朱嗔怪着:“看来你只会埋头书法!要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同为班子成员,就要适应新的生活方式。他们怎么玩,你就怎么玩,这么一下子就融入进去了,就有共同语言与兴趣了!别担心什么,大家都这么玩,也不存在犯不犯错误的问题。”
第34章 记得打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小朱,小朱顿时心花怒放的。小朱还没通完话,老朱的两眼也放出异彩,低声问道:“你升职的事搞掂了?嗯嗯嗯,你赶快给老子点头示意一下。”
  小朱一边通话,一边点点头。
  接完这个电话,小朱正想告诉老朱什么事,手机又响了。
  小朱接电话时,连声道谢:“谢谢领导关心!没有您的关心,这次升职根本轮不到我。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好好工作来报答您对我的厚爱!”
  老朱说:“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小朱才点了一下头,手机再次响了。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有个单位说点事才占线的。哦,真的?太谢谢领导关心!如果没您的关心,这次升职轮不到我……”
  接着,小朱接到新的来电,还是重复道谢。一直接过十几个电话,小朱才发现手机电池用完了。不过,小朱脸上的兴奋感早已消失了,倒是困惑起来:“刚才十几个电话都说这次好险,差点把我刷了下来,要不是对方说了一句话,恐怕就轮不到我走马上任了。爸,您帮我猜猜看,到底谁是真正帮我说话的人?”
  老朱摇摇头:“我怎么猜得到?”
  “我也猜不到!”
  “别猜了。但要记得,以后哪个遇上好事时,你赶在第一时间要给人家打个电话。至于人家相不相信,记不记情,那是另外一回事,起码人家过后不会轻易搞你的鬼哦。”
第35章 送礼名单
  这天晚上,小朱突然从抽屉里找出了几张纸,坐在沙发上看了又看。老朱有点奇怪:“什么纸条?哪个人的借条吧?啊?哟,你小子瞒着老子在外面放什么高利贷?”
  “什么高利贷?这是几份旧名单!”
  “旧名单还当什么宝贝藏着哪!”老朱拿起名单,怪调调念了起来,“2005年,高寿、李满意、柴几担、陈宝来、宁致远、谢不得,咦,这个名字怪有意思。”
  “这是2006年的。宋来福、夏日热、乔得见、骆无驼、余力多、莫来潮……”
  “2007年,郝享、黄加袍、高又帅、韦人伴、黎花开……”
  老朱念完几份名单后,又问:“这是什么名单?好像念着念着,不知是觉得某个名字有玄机,还是这整个名单有奥妙,一下子弄得我脑筋有些发懵。”
  “爸,您在装糊涂吧。”
  “呵呵,看上去该是送礼的名单吧。还有一个礼拜就要过大年,这个时候该送就得送,免得人家过节时还要费神来捉摸怎么少了一份礼。不过,你每年送礼名单怎么会变化这么大呢?”
  小朱说:“这怪不得我呀。要怪也只能怪上面那些位子上所坐的人走马灯一样换了又换,我只能年年起草一份新名单。”
  “看来怪不得你,不过也怪不得人家。好位子,想坐的人多哪!反正,你这拜年的东西只送位子不送人。送好了,送对了,这收益要比放高利贷好多了!”
第36章 又是送杨梅时
  小朱刚进家门,老朱就嚷道:“我的小老子呀,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要不我打电话也要赶快把你催回来。”
  小朱一怔:“爸,您有啥急事呢?”
  “我老人家又有啥急事?放屁先脱掉裤子也来得及。只是我这把年纪担任不了这个仓储主任。再说,你也没给我薪水。”
  小朱没往下问了。因为他一看客厅就傻了眼。客厅里已经堆满了一篓一篓的杨梅。他突然有些无奈起来:“天呀,这基层人物送来的杨梅太多了。去年恐怕还没有这里的三分之一呀!”
  “去年你又没升职。”
  “倒也是的。爸,您赶紧把这些杨梅送出去,这东西最不耐放。”
  “这两个楼梯口,还有前面那幢房子,我每家每户都送了三五篓,连院门口看门的瘸腿也送去了两篓,呵呵,弄得瘸腿发了半天呆。这余下的杨梅该属于你拿去孝敬的份额了。”
  “让我也拿杨梅去送给领导?”
  “难道你上面没有管你照看你的领导?”
  “当然有。不过,比我大的领导肯定有更多人去送杨梅。我听说早上摘的杨梅,下午就可以送到省城去。所以我不想添这个热闹去送杨梅。这种东西送多了,人家会反生厌烦的,觉得就是一堆****。”
  “是啊,什么东西太多了,都如同一堆****!”老朱一笑,“但就是一堆****你也得去送。要是不去送,弄不好在领导眼里你就是****一堆!”
第37章 好话
  小朱兴冲冲跟老朱说:“跟前任交接时,前任竟然舍得用半个小时跟我推荐一个人才。”
  老朱噢了一声,说:“看来你的前任为这人说了一大堆好话,什么这出色,什么那优秀,什么忠心耿耿,什么……”
  “对,一大堆漂亮话。我想,大概口吐莲花就是指这种人说话的水平吧。反正说得很动听,说得让人很动心,不得不让听者欣赏起这位被推荐者。”
  “哈哈哈,儿呀,你真这么认为吗?”
  小朱反问:“难道爸看出了什么问题?”
  “听你这口气,好像儿子要考考老子一样。我是想说,应该去想想为什么前任要为这人说那么多好话干什么呢?”
  “我知道。这是人家给儿子设了一个套子,想让我接任时往里面钻。新官不用旧臣。说那么多好话,就是要把此人塑造成一个对前任忠贞不贰的旧臣。所以,我要谢谢这位前任推荐给我一位能效犬马之劳的人。”
  老朱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青胜于蓝呀!跟你说那么多好话,这前任无非想把一条绳索交给你,再让你继续把这个被推荐者吊得半死不活的。好好好,你还算清醒,能倒过来想事。”
  “谁叫我是您的儿子呢。”
  “不过,什么法子都只能用上一回。否则,人家会把你的法子做成套你脖子的绳索!”
  小朱想了想,很认真地说:“爸,看来儿子还远远不是一块老姜。”
第38章 蜡人
  小朱陪老朱去参观蜡人馆。坐车途中,老朱嘀咕着:“怎么啦,陪老子看看蜡人馆还会耽误你多少时间?哼,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小朱一叹:“我心里有点烦。”
  “可来逛蜡人馆还是你鼓动老子的。听说里面还有一组你们班子成员的集体蜡人像。”
  说着说着,俩人便到了蜡人馆。
  老朱一看到蜡人就称奇道:“没想到用蜡也能塑出活灵活现的人物来!”
  “所以我才要爸来参观参观。”小朱指着一组蜡人像,说,“爸,您看看,这组蜡人像就是我们班子成员。题目取得不俗,叫《 可掬 》。真是有功夫,把我们班子每个成员的笑都栩栩如生显现出来了。”
  “不错,这些笑容各有差别,但都笑得很亲切,几乎没掺半点虚伪一样。”
  “是呀,平常他们就是这样笑的。比如这左边第三个老杜,天生一副笑佛像。有人上午告诉我,这尊笑佛在背后讲了我一些不好听的话,在路上我其实就是烦这事,但看了笑佛蜡人后,又觉得这是传话者故意挑拨关系。”
  “你这么一来,恐怕又为身边有一些挑弄是非的人烦恼?”
  小朱点点头:“真不知道怎么就不会烦恼。”
  “很简单,如果把蜡人当真人看,肯定很烦恼;要是把真人当蜡人看,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
  “因为蜡人再怎么逼真,都是假造的!”
第39章 牌艺
  很晚了,小朱才回家。
  老朱问:“什么重要会议开到三更半夜的?要是阳台上养了公鸡,也早该打鸣啦。”
  “没开会,在陪上面来的领导打牌。”
  “你也玩了几手?”
  小朱点点头:“人家想打,我当然只好作陪,领导虽然每盘都赢了,但这牌还没打完,领导竟然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真是闹不明白,领导心情好才找人打牌,却把心情打坏了。”
  “这领导肯定牌技不错,没找到对手嘛。”
  “能有什么牌技?才打了一盘,我就发现这位领导还不会算牌,出牌时也有点乱。”
  老朱笑道:“呵呵,这怪不得领导心情不好,是你们把人家的心情打坏了。”
  “我们又没让他输过。”
  “正是你们有意让领导每盘都赢,才让领导坏了心情。领导也有自尊心,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牌技如何。你们这么故意输了又输,一输到底,能不毁了领导的心情?有的领导还会为此感到遭人藐视或者羞辱。这样一来,领导当然就会变脸色,甚至还会摔牌。领导一发脾气,你们就会更怕哪一盘输不了。”
  小朱叫了一声不好:“天呀,跟领导打牌会这么难?”
  “跟领导打牌一定要多输少赢,不可不赢,不可多赢,隔三差五赢上一盘,再让领导又扳回三两盘。切记切记,一定要学会用你的牌艺去抬高领导的牌技,这样才会让领导觉得自己赢得有真才实学!”
第40章 上电视
  小朱接到老朱的电话,要他马上回家。小朱一进家门就问:“爸,您身体哪不舒服呢?”
  老朱说:“哼,你老子身体万分舒服,倒是这耳朵突然不清静了。”
  “又听到什么‘路透社’消息?”
  “别这么大大咧咧的,你也是一个领导,即便是副职也是一个主要领导。嗯,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没上电视?”
  “恐怕有六七天了吧。”
  “难怪啰。我还猜怎么会空穴来风呢?”
  “爸,到底怎么啦?”
  “人家对你这段日子从电视上失踪有一些说法。”
  “不上电视还会有说法?”
  “大体上有了三种说法:一是老百姓觉得你这段时间没干什么事;二是中层干部猜测是不是你分管哪个项目建设时屁股不干净,这几天被找去谈话了;第三种传言嘛,说你消极怠工,目的是向主要领导表达自己的情绪,对在班子异动中没让你的位子往前挪有想法。”
  小朱瞠目着:“这个星期既没时间下乡调研,也没主持会议,才没上电视。几天没上电视,竟然闹起了信誉危机?”
  老朱点点头:“对呀,到时候你就是有一百张嘴巴也讲不清楚。记住,平日有事没事都要上上电视,让大家经常能看到你,不仅知道你在努力做事,而且知道你很安全。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上电视的次数不能超过‘一把手’,否则又会闹出什么你要‘逼宫’的说法来。”
第41章 人气
  老朱最爱回老家。老朱才六十过一点点,平日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但回到老家后,他又觉得自己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就是喜欢回到老家的这种感觉,总是有很多很多人热捧着自己。
  这个周末,他又回到了老家。
  车子才到街口,他就看到跟往常回老家一样又有很多人欢天喜地迎接上来。接着,祖屋里拥拥挤挤,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但第二天,老朱发现来看望自己只有三五个人。
  到了第三天,早已约好打纸牌的老友让老朱等了好半天也不见身影。
  老朱有些发呆起来。
  突然,老朱一个电话打给小朱,劈头盖脸问:“是不是你出了什么问题?”
  小朱有些惊讶:“爸,您在老家怎么也知道这事?哟,爸您不是生着一对顺风耳,就是长了一双千里眼!”
  “什么什么,你真出事了?快说快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爸,您先别急。我这手机刚一开机你便打进电话。这么一回事,我前天晚上被找了进去,也就按照要求把手机关了两天。当然,找我进去是要协助调查另外一个同志的问题。对啦,人家的事跟我没半点关系。”
  “真没关系?”
  “绝对没有。您放心好了。爸,谁把这事告诉了您呢?”
  “谁告诉我的?谁也没告诉,又好像谁都在告诉我。”老朱眉头一挑,又说:“你赶紧给老家打个电话,随便打哪个人的都行。”
第42章 评语
  看完一份材料后,小朱不由叹了一口气。
  老朱问:“告谁的状呢?”
  “这不是告状信。人事部门送来的一份推荐赵胖墩的材料。”
  “这是好事呀。怎么推荐材料也会让你发出叹息声呢?嗯,你好像一直都挺看重赵胖墩,也看好赵胖墩。说实话,这赵胖墩来我们家坐过几回,我对他也有几分好感。这家伙就是长得太胖了。心宽体胖应该不是什么缺点吧,啊?看来还是材料写得不够实事求是?”
  “正是写得实事求是。”
  “这就对啦。考察材料当然要写得真实。越真实越好!这是对同志负责,也是对组织负责。要是捏造事实,或者因我们的疏忽造成材料失真,那就太不应该。”
  小朱仰头说:“这道理我懂。推荐材料上的内容我也认可。确实,赵胖墩平日就有这点毛病,性子过于急躁,平时办事有些冒进,人家说他没有一个中层干部应该具备的沉稳风格。我私下讲过他几次,可过了一两天老毛病又犯了。”
  老朱问:“你真想推荐赵胖墩?”
  “这次有个机会,我想争取一下。”
  老朱说:“既然有心要栽培人家,你把这段话稍稍改一下,就说赵胖墩同志具有雷厉风行办事不拖沓的作风,能大刀阔斧打开工作局面。这样他那个性不是致命缺陷,而是鲜明优点。”
  小朱傻了眼。
  老朱问:“难道你觉得我捏造事实吗?”
  “没有没有。这也是实事求是!”
第43章 不妨讲点痞话
  开完会,小朱绷紧着脸回到了家里。他才把屁股落在沙发上,便嘀咕了一声:“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什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好,又能让老爸说什么好呢?”
  “爸,我已经够烦了,您老别跟我绕什么口令。”小朱见老朱被噎了一下,才叹道:“上午参加了一个座谈会,既有上面的领导参会,又有下面的群众听会,轮到我发言时,我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让我真有几分尴尬。”
  老朱有点奇怪:“人家平日都夸你的口才就是好,也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
  “是啊,在这种掺杂着各种对象的会上,我往东说,怕领导听了不高兴;我往西说,又怕群众听了有反感。”
  “这倒是真的。你老爸当年也有过这种窘迫的时刻。”
  小朱不由摇了一下头。
  老朱又笑道:“不过,老爸后来找到了一个好办法,一旦觉得会陷入尴尬局面时,就首先说上一段痞话,也就是现在流行的荤段子。”
  “怎么要说上荤段子?”
  “是你往东说,怕领导听了不高兴;你往西说,又怕群众听了有反感,这个时候你不妨讲点痞话。只要痞话讲得绝,讲得经典,领导和群众听了都会哈哈大笑起来。”
  小朱点点头,又有些顾虑:“这些话能讲得出口吗?”
  “唉,那场合上既没你老子,又没你儿子,还有什么话不能讲的呢?”
第44章 说话艺术
  小朱被老朱责怪着:“你难道连说话也还没学会吗?”
  小朱眼巴巴地说:“我、我九个月就开始会说话了。这是爸您经常夸儿子的一件事。”
  “你别卖乖了!”
  “爸,您的话掐头去尾的,又怎么能让我听得懂?”
  老朱抿抿嘴巴:“你平时是不是喜欢喝点花酒?比如哪个女孩子在场时,这酒会让你喝得特别潇洒。”
  “无中生有!”
  “在班子里面恐怕结交了几个投机者吧,你们一起喝酒时能让你喝出豪情万丈。”
  “爸,我跟所有同事都保持同等距离,跟陈某六厘米距离,那就不可能跟郝某保持五厘米或七厘米距离。”
  “那些老同学、老同事、老朋友中,有没有几个成了你的酒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朱早已满脸困惑,问,“爸,到底您想说点什么呢?”
  “听说你在酒席上说过,这酒是一样的,但喝出来的感觉不一样,关键要看跟谁喝。对吗?”
  小朱想了想,说:“这话是上个周末说的。当时也是很随便说的,无非想助助兴吧。难道这空洞无物的话还会有负面影响吗?”
  “什么空洞无物?你这样说话,会留给很多人想象空间的,说不定还授人把柄。真不成熟,说话没点艺术性。”
  “爸,说话怎么才有艺术性呢?”
  老朱瞥了一眼,说:“当领导的人,这平日跟人说话最大的艺术性,就是说起话来不带半点艺术!”
第45章 口径
  小朱带队参加一次业余竞技比赛。当他回到家里时,老朱不由奇怪起来:“凯旋回家也有一个小时了,还不想跟你爸汇报汇报战绩?这可不是你的个性哦。”
  小朱拧拧眉,还是没说话。
  “出发前,看你还是信心百倍,放话要夺二十六块金牌回来。这一大把金牌该入袋为安了吧。”
  “唉,本来应该这样。谁料选手发挥失常,该得的金牌被人家抢走不少。”
  “你又不是靠这吃饭,没必要沮丧什么。”
  “前几届我们连续雄居金牌榜首。轮到我当团长时,却跌到探花,这当然让我脸上没点光彩。我正犯愁,不知道在欢迎大会上怎么汇报。”
  “你把各个代表队的成绩单拿出来看看。”看过成绩单,老朱哑然失笑:“不错呀,这份成绩单也可以用来汇好报呀,而且还会往你脸上贴金。”
  “爸,您别取笑我。我们才十五块金牌,比第一名少十八块,比老二少九块。这还有什么好炫耀的呢?”
  “但你们的金银铜三种奖牌合起来有九十三块,比金牌第一的队多了二十块,比金牌第二的队多了二十几块。只要汇报时讲奖牌总数,这成绩不就一下子突出了吗?而且,奖牌总数反映了一个地方的整体与综合实力,这个亮点会比其他队更耀眼。”
  小朱眼前顿时一亮:“爸,我怎么没这么去想呢?”
  “是啊,这官者一定要懂得选择统计口径!”
第46章 打电话不礼貌
  小朱又向老朱诉起苦来:“有人来找办事,真像狗皮膏药。这事没办上,这膏药就真地扯不去。”
  说这话时,小朱的手机一直在响。
  老朱问:“怎么不接电话呢?”
  “不想接。一个老同事找我帮忙,说有个旧同事的侄子的妻弟有一个儿子想转学,要我跟教育局长打声招呼。”
  “教育局又不是你能管的。”
  “是的,我跟老同事解释过。可老同事把好话说尽,弄得我不知说什么好。这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真烦!”
  “人家看到你手中有权,便把你当成太平洋警察。可太平洋能站警察吗?就是能站也只是站船板上,顶多管一艘船的事,还不如一个居委会老太太管得多。”老朱冒出一顿感慨来。小朱摸摸头发,有同感地点点头,只是当看到手机又响了起来,又为难着:“看样子只能让他们去说我官大就六亲不认了。”
  “这倒又不行。”
  “要是教育局长接到我的电话不买账,岂不是弄得我没面子?”
  “谁要你亲自去打电话呢?告诉你的老同事,让他们亲自上门找。就说这打电话不礼貌,还不如带着你的口信去找局长。”
  “行吗?”
  “怎么不行?一来不会得罪老同事,二来能避免尴尬,三嘛要是这局长突然给了面子,当然就是你的功劳。今后凡有人找你办事,完全可以爽快答应下来,至于怎么办就看你自己的。”
第47章 当你耳朵不清静时
  一个电话让小朱接了半天。
  老朱说:“听说这手机贴在耳朵上听久了,会对大脑产生副作用。人家都说,现在的领导讲话靠念稿子,一离开稿子就讲不出话来,恐怕跟大脑受到手机辐射有关。”
  小朱挂了电话,说:“爸,您的幽默真够黑。”
  老朱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问:“什么事让人家汇这么久的报?”
  “非正经事。”
  “哦,不是正经事还说这么长时间?”
  “要真是正经事就只有三言两语。又是一个小人说小人事,倒来倒去描述了老半天。”
  “嘿嘿,你觉得这些事听起来很烦吧。”
  “那当然。难道这些话还会让人听得很快乐?”
  “也许听起来会让人烦的。但你要为自己的耳根不清静感到由衷的高兴。”
  “老爸,儿子怎么也成了您嘲讽的对象?我觉得您去写写什么杂文,恐怕比鲁老爷子还尖锐还刻薄。”
  “不不不,你别把爸的话当成搞笑。”老朱很严肃地说,“你上任后,一直担心自己不被人家接受,毕竟还年轻。老爸也担心这点。但老爸现在没这个担心,你已经被社会认可了。”
  “爸,您说明白一点。”
  “不断有人找你打小报告,汇报什么杂七杂八的事,这真是一桩好事。当你的耳根不清静时,说明你已经是一个有权力、又有权威的实权人。一个没权力、没权威的领导,哪个人会跟你打小报告呢?”
第48章 签字
  小朱有点怨气:“他这大领导也不知道怎么当的,这不是逼着我朱某要得罪你当领导的吗?”
  老朱一怔:“还有领导逼着你得罪自己?”
  “不得罪的话,就是扒了我的皮,我也没法把他的批示落实好。很多人知道我手里还有四个余编,便千方百计去找这个大领导签字,几天工夫竟然签了十二份报告。只有四个余编,却要让我解决十二个人的用编。”
  “这倒是一个让人头痛的事。不过,我想领导应该不会那么糊涂吧。你把这些报告拿给我看看。”
  小朱从包里把一叠报告拿了出来。
  老朱看过一遍,顿时笑了起来:“我看,这领导也并没有逼你得罪他。你来看看,他在这些报告上签字的格式不一样。”
  “什么格式不一样?”
  “有三份是这么签字的,望小朱同志给予照顾。这是一种。第二种是,请小朱同志尽可能给予解决。签这种字的报告有六份。还有三份是用了第三种签字格式,他这么签的,请小朱同志给予解决。你只要把这第三种签字格式的报告解决好了,这领导肯定会很满意的。”
  “为什么?”
  “还没开窍?第一种签字格式应该碍面子签字的;第二种是让你可解决可不解决,看你这里的情况去定;第三种当然带点强制性的,即非解决不可。当领导嘛,签字不会糊涂的。糊涂的人,往往是看报告的人!”
  小朱哦了一声。
第49章 快乐传真
  老朱在看电视。
  可小朱怨道:“这些人真操蛋!我反反复复强调,一定要高度重视,一定要领会好精神,一定要不折不扣抓好落实。这三个‘一定’已经把中心工作的重要性凸现得很直观。可今天下去检查,才发现很多部门没去落实好,不是短斤少两,就是走样了。这些人难道依葫芦画瓢也不会?”
  老朱说:“还是陪你爸看电视吧。”
  “老爸您能把电视看进去。我有这心情看吗?”
  “看吧看吧。又是娱乐节目‘快乐传真’。”
  可小朱还在叹气。
  “这‘快乐传真’真有意思。第一个人做出一个动作,第二个人模仿着传给第三个人,然后第三个人再模仿着传给第四个人……”
  “这是老节目。到了第六个人竟然会做出与第一个人天壤之别的动作。”
  “我还以为你没看过这节目。”
  “我陪爸看过几回。上周末我不是还陪您看了一半?这节目挺搞笑的。”
  “既然看过,又觉得搞笑,怎么还在嚷个没完没了呢?”
  小朱发怔起来:“您怎么把这娱乐节目跟工作落实扯上关系呢?”
  “这‘快乐传真’本来就是一个工作落实流程。工作落实不就是一层传达一层吗?既然这样,只要你把工作落实看成是一个‘快乐传真’的节目,你的心情不就会快乐起来?工作中的快乐,很多是落实起来走了样所带来的!”
第50章 挤电梯
  小朱叹道:“要是办公楼当初多安装三四台电梯,上班高峰就不会发生排队挤电梯的现象。”
  老朱说:“这种事也让当领导的大发感慨?坐电梯再怎么拥挤,也轮不到你去排队吧。”
  “上面来了红头文件,要整顿机关干部工作作风,其中有一条要求按时上班。”
  “这是起码的要求。八点钟就应该正式办公。”
  “我查看了几天,大家都能七点五十左右进入办公楼,但这里面很多人就无法在八点二十前坐进自己的办公室。”
  “难道是过久排队等电梯的缘故?”
  小朱点点头:“这个问题真不好解决,总不能让干部提早半个小时就来上班吧。那样的话,干部又会发牢骚。”
  “那就慢慢排队等电梯呀。”
  “可红头文件明确规定,必须按时上班。如果纠风组暗访中发现哪个单位有上班迟到的将在电视台上曝光。要是真曝了光,我这公众形象当然会受到影响。唉,这上班问题真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
  老朱想了想,跟小朱说了一个办法。
  过了两天,小朱欣喜万分地说:“爸,还是您的妙计好,这一下子就没人等着排队挤电梯上楼了。”
  老朱得意起来:“老爸的脑子还是好使。你只要把公告一贴,说电梯有毛病,需停用检修两周,哈哈哈,这些干部就会主动爬楼梯上班。把依赖平台拆掉,也就没什么依赖。这人哪,都是贱性!”
第51章 敏锐
  机关里组织了一个篮球队。小朱从没有打过篮球,但球队聘请他当了顾问,又把两套运动服和一双运动鞋送到小朱家里。
  “你平日穿惯了西装衬衣这些正统装,这运动服拿来不是浪费吗?”老朱嘀咕。
  “浪费不了。早晨穿上它可以搞搞运动。”
  “呵呵,少睡点懒觉就不错了。嗯,你不会说穿着运动服睡觉也是一种锻炼吧,啊?”
  小朱噎了一下,笑道:“爸,我现在起床也比以前早多了。毕竟坐到这个位置上了,儿子也知道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
  “是啊,免得人家说三道四的。”
  说话中,小朱试穿了运动服,笑道:“还挺合身的哪。现在运动服也弄得很时尚的。”不过拿起运动鞋试试时,却拧了拧眉头。
  老朱问:“小了一点吗?”
  “嗯。”
  “那些下属不知道老板穿哪个码子的鞋?”
  “应该知道。上个月工会发福利时,那双皮鞋也买得很合适呀。”
  老朱也拧了一下眉头:“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得罪过哪个下属?”
  “老爸您怎么会这么问呢?”
  “既然上次都没买错码子,但这次倒是买一双小鞋给你穿,恐怕还是有什么原因吧。你想想,下属给老板办事会那么糊涂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恐怕还挺复杂。你要不动声色查查看,这种人一定不能放过!要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小鞋,当然也包括大鞋。”
第52章 忌讳成本
  小朱傻了眼。一幅送给老上级的名人字画竟然完璧归赵。老朱也惊诧:“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昨天不是说送给老上级了吗?”
  小朱说:“接过这字画时,老上级是满脸笑容。老上级一边欣赏,一边赞赏我眼光不浅。我真没想到,老上级今天却把这字画送回来了。”
  “这是不是赝品呢?”
  “买下字画后,我特意找师傅鉴定,证明名人真迹。我知道老上级是字画收藏高手,才这样格外谨慎。”
  “会不会是老上级家里已经收藏了这位名人的作品?”
  小朱摇摇头:“老上级欣赏这字画时就感叹,多年来想得到这位名人的一幅真迹,这次终于能如愿以偿了。”
  “那又怎么会送回来呢?对对,老上级有个怪脾气,送字画时不谈事,谈事时不得送来字画。嗯,是不是你小子送画时也谈了自己某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呢?”
  “他这脾气我还会摸不透?”
  “恐怕会是这幅字画太便宜了,没有收藏价值吧。”
  “也还应该过得去吧。我花了14947元。这字画上还标明了这个价钱哪。”
  “14947元?”老朱眼睛眨眨,才恍然说,“哟,原来问题出在这价钱上。呸,什么价钱不好标,怎么标个这价钱?14947,就是要死就死妻这谐音!你呀,还说这价钱过得去,恐怕要弥补感情的价钱还会更过得去!”
  小朱惊得一身冷汗。
第53章 感悟喝酒
  老朱喝完酒,咂着嘴巴走进家门。
  小朱笑道:“喝了什么好酒,让老爸您回味无穷呢?”
  “好酒当然是好酒,但老爸我回味的倒不是酒好不好。”
  “我明白了,当家领导大杜子被您和几个老干部联手给灌醉了。”
  “大杜子那点点酒量,嘿,老爸一人也能灌得他像一堆烂泥巴瘫在地上。”
  “呵呵,看来他这顿酒喝得真够惨烈。”
  “可他没醉。醉的是两个刚退休的老干部,一个是李兴山,一个是刘土改。”
  小朱一惊:“不会吧。李兴山五十七岁时还可以一口气把一瓶高度五粮液酒喝下,刘土改过五十八岁生日时把三个女婿喝得趴下了,那三个女婿也是白酒当啤酒的角色。他们两个喝酒都有王者霸气,随便哪个都会让大杜子主动认输。”
  “但结果是李兴山把刘土改灌醉了,刘土改也把李兴山逼倒了。”
  “他俩怎么会互相逼酒呢?主角本来是大杜子。”
  “大杜子肯定知道,李兴山和刘土改在台上做了几十年对手,互相不服气、瞧不起。俩人从不轻易在一张桌子上喝酒,但一旦相遇,就是拼酒量也要拼出个能量高低来。我猜,大杜子正是看到了这点,才有意把这两个角色都请来。”
  “有意思。”
  老朱叹服起来:“是啊,看来只要知道怎么让人家过招起来,便可保护好自己,自己不仅不吃亏,而且还能得到一种愉悦的心情。”
第54章 威仪
  小朱上任半年了。这一日,老朱突然发问:“屁股坐到这把椅子上,感觉应该很好吧。”
  小朱脱口而出:“感觉一个字:忙!”
  “哪怕只当个副股长,说到感觉都是这个忙字。可除了忙,就没有其他感觉吗?”
  “我自己倒没感觉——”小朱有点不以为然,不过低头沉吟了片刻,又说,“有点感觉也是从人家身上体现出来的。”
  “这话我听不懂。”
  “我屁股刚落在这把椅子上,人家连看我的眼神立即发生了巨大变化。过去,谁见了我打招呼都很随意。可现在喊我一声,也要躬躬腰,还赔上一脸笑容。要是我一进电梯,本来笑声不断的电梯里立即鸦雀无声了。上午一个部门领导来见我时,竟然那么紧张,连手都在发抖,说话时还结结巴巴的。我问他当了多久的部门领导,他说有十几年了。天哪,资格这么老的部门领导见了一个像我这么年轻的领导会有这种反应。”
  “嗯,这人是谁呢?”
  “叫李富贵。”
  老朱笑了,说:“李富贵?我认识这人。他的手原来不抖,年轻时还得过演讲比赛冠军。没想到去年夏天得了脑溢血,命是捡了回来,但留下一个两手发抖,舌头打结的后遗症。”
  小朱噎了一下:“你看你看,我把脑溢血后遗症也看成了一种对自己的敬畏!”
  “我说这感觉并不是人家给你的,还是你自己有这感觉!”
第55章 正面形象
  晚上,小朱把带回来的一些报告和信件进行批阅。跟往常闲着无事一样,老朱坐在沙发上也饶有兴趣拣上几份看看。
  老朱突然说:“这个上访件批得一点都不好。”
  “怎么不好?”小朱说,“作为一名基层领导,虽然是副职,也该注意自己的形象。不送东西不办事,这怎么行?社会上早有反映,我也让人提醒过。但这人还是执迷不悟,仍然我行我素。这封告状信一点没冤枉他!”
  “我相信这是事实。我是说你做批示时用词不妥。”
  “要立即调查,如属事实,从严处理。这批示会有什么不妥呢?”
  “难道你不会批上这么一句,请某某某同志阅处?”
  “批示态度太不明朗呀。”
  “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种批示要那么明朗态度搞什么?阅处阅处,谁收阅谁处理就叫阅处,这样就把责任压到相关部门去了,今后出了什么问题还可以追究他们渎职,谁叫你们阅而不处呢?而且你还不得罪人。为这事得罪人值得吗?再说人家敢狂,肯定有他狂得起的根基。有时处理一个人,得罪一大片。”
  “爸,我倒是没想这么多。”
  老朱说:“你看你看,这份报告你批示得挺不错,请杨局长按政策尽快给予落实。这是做了一件善事,你态度这么明朗,受益人会一辈子铭记你的。千万记住,一定要注意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
第56章 口袋
  过完春节上班的第一天,小朱打算按照常规到基层部门去拜拜年。
  老朱说:“这习惯好哇,一来人家觉得领导没有忘记他们,二来贵人新春上门当然会让他们觉得带来了一年喜气,三嘛恐怕就是给了基层领导一个联络上级领导感情的好机会。”
  正在摆弄西装的小朱突然问:“爸,您好像会一点针线功夫吧?”
  “扣子掉了?”
  “没有。想让爸您帮我把这西装口袋缝上,还有西裤口袋也缝上,凡是口袋都缝上。”
  老朱感到困惑:“你这脑子里冒出什么创意来了呢?”
  “爸刚才说的什么联络感情这事,其实我也有同感。去年下基层拜了一次年,我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给你们拜一个年,还要送上一个红包,收也不是,推也不是。我想,穿上一套没口袋的衣服下基层,这样可以找到一个推卸红包的理由。”
  “天呀,你赶紧向国家专利局申请专利!”
  “我可没把它当成什么发明不发明。我只是想,衣服上没口袋的话,人家也没法塞给你红包。”
  老朱捧腹笑了起来,一直笑得小朱一脸也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才说:“我的宝贝儿子,别自作多情啦。你觉得衣服上没口袋就等于什么口袋都没有了吗?呵呵,人家会把你的秘书,还有你的司机当成你的口袋。那个时候,你更不知道自己口袋装了什么东西、装了多少东西哦。”
第57章 保护名声
  老朱每天傍晚都到广场散一个小时的步。小朱看看手表,老朱今天过了两个小时也没见回来。小朱有些担心,正打算去找父亲时,老朱才推开了家门。
  小朱问:“爸,今天怎么有雅兴散这么久的步呢?”
  老朱说:“还雅兴呢,差点要呛死我了。”
  “喝水呛的?”
  “酒都呛不了我,水还呛得到吗?哼,被人家的话呛到的。”老朱喘了一口粗气,扬头又问,“你说自己一个月开销单位的钱不够五千块,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有账可查,上半年六个月,平均一个月开支四千六百八十八块。”
  “没骗你爸?”
  “我的老爸,您的儿子又不是要诉什么苦,更不是想从您这里化什么缘,有必要撒什么谎呢?”
  “散步时,几个老人跟我说起养活一个领导要多少多少钱,他们讲的数字吓我一跳,我就说你一个月花销多少。他们不相信,说天下没有这么节俭的官,就是打灯笼也找不到一个。”
  “他们不相信?”
  “相信个屁!”
  “怎会下这种推论呢?”
  “还不是他们觉得这些当领导的没什么多大差异!如果你没骗老爸的话,我看你也没必要公开表白自己如何节俭,这样还能稍稍保住自己的名声。他们还说,凡是张大嘴巴说自己节俭的领导往往都是胃口很大的贪官。真是不敢当好领导,当了好领导也别说!”
第58章 留点余地
  小朱对着手机谈了半天,大概是对方还没有领会他的意图,就吊高了嗓门:“你给我听着,我就是一个指导思想,一个原则和要求,一定要把这事管死,绝对不能让人有空子钻。否则,那怎么行呢?”
  说完,小朱便把手机一关。
  老朱喝了一口茶,慢吞吞问:“什么事让你这样冲动?”
  “真是气死人!”
  “人恐怕气不死,但可以气坏身体。嗯,到底怎么一回事呢?”
  小朱把老朱的茶端过来喝了两口,才压下了怒气,说:“我一直强调制度管人,制度管事,可制度只上得了墙,却从墙上下不来,结果还是有些事该管紧管死都没管紧管死,比如财务上的跑冒滴漏问题,有人还跟过去一样在胡乱开支,虽然金额少了一些,但毕竟还是胡乱开支呀。”
  “真想把一只水龙头拧得死死的?”
  “对,一滴水也不漏!”
  “你怎么没有一种战略意识?糊涂呀糊涂!”
  “爸,我这正是不想糊涂!”
  “不想糊涂是最大的糊涂,最糊涂的糊涂。”老朱见小朱一脸茫然,才接着说,“你一时半会儿升调不了,你今年把所有坏事铲得精光,那明年你怎么去述职呢?不要一棍子打死人,也不要拿扫帚一把就将屋子扫成真空世界,那样还有让你坐在这把椅子上的必要吗?留点余地吧,除草可以,但不要连根也拔掉,这会成为你今后搏取业绩的空间。”
第59章 整容
  很晚了,小朱才回家。
  老朱问:“开会吧,啊?也开得太晚了吧。废话不说,闲话少说,长话短说,这会就不会用时那么多。”
  “是陪客人洗足休闲去了。”
  老朱瞪起圆眼,认认真真审视起小朱来。小朱便说:“我是你的真儿子,不是冒牌货,更不是哪个酒癫子回错了家门。”
  “小子,你觉得自己长得怎么样呢?”
  小朱一怔。
  “老爸想掏一把钱,让你到韩式顶点美容院做一个手术。”
  “老爸,您还嫌儿子长得不帅?念大学时,人家建议我去触电,说凭我这张脸就能成为女人们的偶像。您儿子还是很多女同学掠夺的对象,有女生扬言,即便和更多女生分享我的魅力也心满意足。后来出了社会,要不是老爸您挡驾,这客厅也恐怕成了婚介所。”
  “正是这样,老爸才要你去做手术。”
  “我哪里还有缺陷?”
  “不。正是没缺陷,你这脸太帅,让人过目不忘,我才有了这念头。要知道,你是公共人物,谁都在注视你,而类似泡足洗浴、唱歌跳舞的应酬又不少。如果你长得这般帅,大家会一下子认出你、记住你,这不好。到医院里去做个整容吧,把你这张脸变得大众一点、通俗一点,人家也就不会那么容易盯上你了。”
  小朱发呆。
  “别发呆了。不要那么帅气,你才会过得更洒脱一点,要不然欲抱琵琶半遮面也挺累的。”
第60章 救驾
  老朱发觉小朱双眼发呆,锁紧嘴巴,就说:“坐了老半天也不挪动挪动屁股,真像一尊活着的思想者!”
  小朱叹道:“只是活着的雕塑,却没半点见识。”
  “很深奥,很哲学!看来这次陪领导下乡又长了很多见识。但怎么好像有点郁闷?”
  “唉,真是好心没好报,还把原有的一点好印象也毁掉了。”
  “下乡前,你还一肚子高兴,让你陪老子逛街也能溢于言表就好啦。这领导不好伺候?”
  “开头还觉得不错。只是在一个村里检查工作时,领导站到田头上感叹,这个村子真不错,开始从‘一村一品’中构筑支柱产业,你看看这连片的韭菜起码上万亩吧。爸,那种的不是韭菜,而是麦苗。见大家惊讶地望着领导,我便说了一句,你看看领导又要考考我们见识如何,其实我当年还真的把麦苗当成了韭菜。结果,群众对领导水平没什么说法,倒是领导白了我一眼,过后一直没跟我搭腔。真郁闷!”
  “你呀,又耍小聪明!”
  “我也是想挽回领导的形象。”
  “啧,其实有没有形象都是领导自己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高大就高大,觉得自己完美就完美。说是韭菜,可能是一种口误。不管怎么样,你只能把它当成口误。你这样去救驾,等于把一种自找的精神负担让自己背上了。”
  小朱一叹:“不怕领导口误,就怕误开了自己的口。”
第61章 上酒的窍门
  小朱叹道:“囊中羞涩,这一成语真是太形象了。爸,囊中羞涩是不是成语呢?”
  老朱说:“你喝的墨水比老爸喝的开水还多。你说是成语就是成语,你说不是成语就不是成语。怎么,单位缺钱用了?”
  “接待太多了。”
  “听你说过全年接待费预算,那挺不少的。才过了七八个月,那么多钱就花销掉了。嗯,你小子没变相挪用吧?”
  “你儿子没那么贪。只是接待水平步步高,比如过去喝的酒都是什么小糊涂仙,后来改喝五粮液,现在又流行喝茅台。茅台一开盖,好运自然来。好运没来,倒是赊账来了。”
  “酒要喝好一点,但可少喝一点。”
  “喝到兴奋时,那还能踩得住刹车吗?再说,既然拿出了茅台酒来接待,肯定是一些能掐你脖子的人。一喝就是三五瓶,甚至八九瓶。”
  “哟,这么多?”老朱想了想,又说,“不过倒有个省钱不省酒的办法。”
  小朱一喜:“爸,您说说看,如果行的话,儿子请您去一趟馆子,也喝茅台。”
  “你事先偷偷交代好服务员,第一瓶酒要上得货真价实,第二瓶可以换差一点的酒,当然香型要基本接近。如果对方酒量较大,或者职位较高的,上第三瓶时才能换别样的酒。”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呢,啊?再好再真的酒也同样可以麻木人的舌头。领导的舌头也是人舌头!”
第62章 会有人打我的手机吗
  小朱坐在沙发上,用力仰仰头,又长吁一声:“终于可以在中秋节好好休息休息。太累了,太累了!好像这段时间特别忙得够戗,有点快喘不过气来了。难得有三天时间来恢复一下。要不然这人真的快死掉半条命了。”
  老朱说:“要是你不听老爸的合理性建议,这几天也一样累的。”
  “恐怕还更累一点。还是爸的建议好。您看,我把手机一关就没法打扰了。要不然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不是约去放松,就是请去喝酒。还说放松,那种场面上的放松更疲劳。要说去喝酒,不喝,对不起人家;喝了,对不起自己。”
  “想喝酒的话,吃中饭时老爸陪你搞几杯。”
  “我还是不想喝。不过,这手机一关的最大的好处,还是能回避一些送礼的人。别说几十上百盒月饼不知道怎么处理,更怕张三李四往月饼里塞个红包。”
  “看来老爸的建议让你省去了很多烦恼。”
  小朱说:“也许我有点在自作多情吧,恐怕也没有那么多电话来打扰我,人家都跑去看风景了。”
  “也有可能吧。”
  过了好一会儿,老朱发现小朱的头摇来摆去的,就问:“脖子不舒服?”
  小朱没吭声,倒是把眼睛一闭,好像沉思什么。
  “又在想事吧。休息就休息,还牵挂什么工作?”老朱又说。
  小朱眼睛眨了几下,突然问:“老爸,您说会有人打我的手机吗?”
第63章 真菌
  老朱快上床睡觉时,小朱才回家,进门就很沮丧地嘿了一声。
  老朱说:“路上碰到打劫的?回家还是让司机送吧。这牛不犁田,也照样会老的。”
  “放心好了,都是司机接送的。”小朱喝了半杯水,又说,“这人哪,有时真会感到很无奈!”
  “哦?”
  “我不该提出让来视察的领导去泡足。”
  “人家没兴趣?”
  “正是知道这领导爱泡足,我才特意安排这事的。人家领导有泡足癖好,一个晚上不泡,就要踹破三块床单。”
  “领导没给面子?”
  “人倒是去了,结果却——”
  “说说看。”
  “我一直很敬重领导。想到领导要走遍千山万水指导工作,这双脚是很重要的,如果在我们这里泡坏了脚,这也是一种犯罪。这认识也有点夸张吧。但哪个希望把领导的双脚泡坏?我听说,足浴感染特别严重,其实不是足盆问题,都装上一次性塑料袋,而是小姐的手在进行交叉感染,摸了有脚气的脚,又去摸没脚气的脚。我便想出一个办法,特意到乡下找了一个从未摸过人家脚的妹子来给领导泡足。”
  “呵呵。”
  “谁知领导泡了一半就不泡了,还发脾气,说怎么找个新手来泡足,别说没手感,连基本手法也不懂。”
  “这怪你太真诚了!真诚反叫真诚误。人家并不看你是否做得真诚,而在于他是否感到舒服。舒服了,有点真菌又怎么样?”
第64章 关键
  小朱连续两个晚上都在家里写材料。老朱就问:“你是不是要把一份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材料也要写成纲领性的文献呀?”
  小朱说:“这是一次很重要的民主生活会,上面要来指导组,还明确了一个主题,就是要如何汲取老杜一事的教训。”
  “老杜受贿被逮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老杜是这班子里的成员。老杜犯了错误,恐怕大家都有几分责任吧,如果不引以为戒,还会有问题发生与暴露。”
  “往这方面想下去是正确的。不过,你又同时陷入了一个新误区。”
  “误区?”
  “你不该把精力放在这份材料上。不是有秘书吗,啊?让秘书写个初稿,你再审定一下即可。你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来一个自我反思。这个反思就是看自己存在什么问题。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您是说这个时候,重要的还看自己安不安全?”
  “没错。这其中有一件最关键的事需要你赶紧去办。”
  “还有事要办?”
  “就是悄悄去探望一下老杜,问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他不是喜欢抽烟吗?带几条烟去。”
  小朱想了一下,说:“这段时间很忙,过些日子再去。”
  “不行,尽快去吧,越早越好!”老朱见小朱还有点犹豫,又说,“要是老杜变成一只疯狗乱咬人的时候,你再去探望他就晚啦。乡下有句土话,能咬人的狗也不是完全疯了。”
第65章 脱眉毛
  老朱坐在电脑桌前,仰头一吁:“还是现代化好呀,英特网里真是有文化、有知识、讲科学,如果人人都上网,这世上不知道要减少多少‘科盲’啊!”
  小朱一脸诧异:“上一次网怎么有这样多感慨?”
  “你没体会,当然不会有什么触动。”老朱指着屏幕跟小朱说,“你给老子帮个忙,把这篇科普文章下载,再给我打印五十份,不,打印一百份,如果你乐意的话,三百份也行。”
  “什么好文章?”
  “《 脱眉毛是一种正常的新陈代谢现象 》。”
  “我把它收藏在电脑里,您随时可以打开看。”
  “可当年我那些老同事、老下属、老伙计没上网兴趣。我要把这科普知识传播给他们。他们一直认为,哪个男人突然脱眉毛,肯定探访过坐月子的女人。当年你老爸也脱过一回眉毛,就是那么凑巧,刚好单位里有个女人坐月子。那女人念书时就是一朵‘校花’。结果,有人说一看你爸眉毛脱掉了就知道怎么一回事。我一直背着一个冤枉。这下你爸可以被平反了!”
  “人家说笑而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吧。”
  “也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老朱不由点点头,紧接着猛地一扭头,朝儿子大声嚷道:“不对不对,人家无心说,老子怎么会有意呢,啊?”
  小朱想了一下,说:“多打印一点就多打印一点吧,我那些同事也有很多是‘科盲’。”
第66章 只说一句话
  老朱想起一件事,就问仰躺在沙发上的小朱:“早上买菜时,听楼下的说薛主任被找去谈话了,经济上有问题,数字还挺吓人的。”
  小朱挪动了一下屁股,闭起眼说:“上午开了会,已经通报这事了。”
  “你们老大什么态度呢,啊?谁都知道,薛主任一直是你们老大手掌上的一块宝哦。”
  “整个会上老大只说了一句话,这话说了也等于没说。”
  “难道说了一句废话?”
  “嗯,大大的废话!老大说,真不希望他是坏人。”
  老朱猛地把小朱的眼睛一扒开,说:“真不希望他是坏人,你真以为这是一句废话?老大的话讲得十分老道,很有水平。”
  “还有水平?俗得要死的一句话!”
  “听话要听音。这话太有玄机了,仅说一句话就把老大自己的态度很鲜明表明了出来,却让谁也抓不到把柄。你想想,一听真不希望这四个字,有人当然会心领神会。老大还是挺在乎薛主任安危的。但谁也说不出老大授意了什么,抓不到什么辫子。如果将来这事没法有什么转机的话,真不希望这四个大字又成了一种怜惜,一种痛斥,一种由爱生恨的感受。哪个领导又希望某某人犯错误呢?”
  “原来老大这么有城府,说了这么一句大有意思的话。”
  “当领导的一定要会说这种话里有话、说话没话的话,才会避免祸从口出的后遗症!”
第67章 恐惧
  “爸,您猜猜看,他怎么偏偏在会上说这么一句话呢?”小朱自言自语的,眼睛还猛眨了几下。
  老朱瞅了一眼,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问什么让我答什么呢?”
  “我听几个人说,老张在上午的一个会上突然讲到中层干部轮岗这事,说要往后拖两个月再搞。”
  “哦,分管这事的不是李?当然,半年前是他老张。大路通天,各管一边,井水不犯河水。人家都说老张是一只老麻雀,这点规矩他早该明白吧。”
  “他还说,是他跟老大商量了一下才这样定的。”
  “就他跟老大两个人?”
  “对。”
  “李真没参加商量?”
  “嗯。”
  老朱就笑了,说:“看来他是怕人家不再敬重自己,觉得他没实权,在这种场合上一说,就让人觉得他虽然不直接管干部,但他在老大面前说话还是有分量的,甚至可起关键作用。他就是在传递这么一个信息。不过,也由此看得出他正处于一种极度恐惧的心理状态。”
  “老爸,您的分析应该是很正确的。看来,李也不要把这些话当成一回事。”
  “不。你找个机会提示李一下,因为有人想让他实权虚握。”
  “这不是让李也恐惧起来吗?”
  “如果李也能恐惧起来就好了。双方都恐惧,都会全神贯注盯着对方,这样人家就不会在乎你的权力悄然垒积哦。要知道利用人家的恐惧,自己才没恐惧。”
第68章 别问她是谁
  老朱一听小朱接手机,就知道周末又有人约儿子吃饭。老朱也看出了,小朱嘴巴上满口答应,但脸上浮现出一种犹豫神色,而且还说了一句:“到时候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赴约!”
  老朱说:“既然答应人家吃饭,就去吃吧,怎么后面要挂个尾巴呢,啊?如果什么什么的,人家一听便知道你有点不太情愿。”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情愿去。”
  “那就干脆不答应人家呀。”
  “可面子上过不去,毕竟同在一个班子里谋事,再说已经约过两次吃饭,都被我找由头推掉了。”
  “同事同事,即便平日工作上有点矛盾,也不要影响吃饭喝酒的情绪。”
  “我俩没矛盾呀,这人还算豪爽,也容易相处,跟我说话比较投机。”
  “那为什么你不愿赴宴呢?”
  “这家伙有点花心,平日聚什么会时总爱带上一两个女人。看得出,这家伙与她们的关系很不一般。与这种女人在一起喝酒,我不知道怎么应酬。”
  老朱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有这方面的兴趣也正常,你不往那方面想也正常。至于这种私人宴会,其实也好应酬,你把握一个原则就行了。”
  “什么原则?”
  “很简单,你别问她是谁,什么都别问。记住,有些话一问,这人与人的关系立刻挡了一堵墙。这种宴会一定要多去,让你看得越多事,人家越会把你当朋友看!”
第69章 优秀度
  “爸,您帮我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呢?”小朱一边说,一边把几张纸递给老朱。老朱问:“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又写了什么诗?”
  “明年的工作打算。”
  老朱戴起老花镜,看着看着,就说:“虽然写的不是什么诗,但还是有诗情画意的。你们老大看了,肯定会大悦并会充分肯定你。”
  “要是这样就好了。”
  “什么好啦?恐怕你也完蛋了。”
  “我、我做好了工作,争先创优,给老大脸上贴金,我怎么会完蛋?”
  “因为你太优秀了!”
  小朱眨巴起眼睛:“我听不明白。”
  “你看看,这些工作目标多么高远,这也排第一,那也争头名,大事小事都要出彩。我相信,你们老大会欣赏你,当然还会鼓励你放手大胆去落实。老大迫切需要你这样的下属。做好了明年,老大还希望你后年做得更好;这个老大荣升了,新来的老大照样会鼓励你再接再厉。”
  “这不是他们让我一直把眼前这份工作做下去?”
  “那当然哦,因为你太优秀了,还打灯笼到哪里去找你这种人?”
  “只是我不想老做这份工作。”
  老朱说:“那你就不要太优秀了。做什么事,一定要把握一个优秀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了,要让领导觉得还有人会比你做得更好,而要你调离这个位子,只能重用或提拔。太优秀的人,只能最终成为一匹老马,永远成不了牧马人!”
第70章 慎重
  小朱一叹:“太差劲了!怎么会有这样素质的人混到我们队伍里呢?”
  老朱问:“讲谁呢,啊?好像从没听你发出过这种感叹。”
  小朱把一份材料递给老朱。老朱找出老花镜戴上,一看才知道是一份核实举报信的调查材料。还没看到一半,就有些气愤道:“乱弹琴!眼中无制度,脑里没纪律,真有点无法无天!”
  “所以,我要求他们从重处理。”
  “从重处理?”
  “下面群众反映太大了。不从重处理,怎么平民愤?你看过材料,就知道这人太坏了,太坏啦!”
  “怎么又不冷静了呢?不管人家怎么坏,但处理一个人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在冲动中处理人。”
  小朱有点困惑地问:“怎么才叫慎重?”
  “调查一个人,不仅仅调查一个人;处分一个人,也不仅仅就是为了处分一个人。除弄清问题,还要看他的环境,看他的背景,看他的关系,看他成长轨迹,既然他一直表现不好,但他竟然能混到这个位子上来,也不是一般泥菩萨。你有点耐心好吧,真正弄清楚他所有底细才去做出妥当处理。”
  “处分一个人还要看背景?”
  “是啊。处分一个人,要有正面效果,但也要尽量避免产生某些负面效应。何况帮助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记情,处理一个人却会有一批人记仇。处分人家,可不要也迷迷糊糊把自己处分掉了哦!”
第71章 别让闻臭味
  小朱下乡检查了几天工作,刚回家,老朱就说:“你们这些年轻领导,该多抽时间下去走走,这会让你有很多新感觉。”
  小朱点点头,说:“这次走了好几个地方,虽说有点像走马观花、蜻蜓点水,但还是增长了许多感性认识。”
  “看样子感受多多。”
  “嗯。”
  “现在下面变化很大,日新月异,那种感觉无法从文件堆里获得的。”
  “是啊,再怎么生动的文字也无法描述我这次下乡的感觉。尤其是没想到基层群众的感情那么淳朴、真诚,一言一行都会让人感动!”
  “说说看,也让老爸分享一下你的感动。”
  “就说一件小事吧。这次我下乡,便秘老毛病又犯了。大前天在一家办公楼听汇报时,我上了一趟洗手间,虽说一趟而已,但花时起码有二三十分钟吧。等我从洗手间出来时,看到有七八个人在门外等着进洗手间。”
  “洗手间只有一个蹲位?”
  “不,应该有七八个吧。”
  “那他们怎么不进去方便呢,啊?憋住很难受的。就是半泡尿我也憋不住。”
  “我正要走出洗手间,就听见门外有人嘀咕,说来检查工作的领导正在使用洗手间,大家先忍忍,别让领导在我们这里闻到什么臭味,而且,我走出洗手间才发现有那么多人等候方便。你说这事能不让人感动吗?”
  “唉,这社会什么都在变,唯独这基层群众的感情没变呀。”
第72章 试用
  小朱刚进家门,老朱就怨道:“说好了回家吃饭,怎么又在外面吃了饭才回家呢,啊?弄得你老爸明天早上又要吃水煮剩饭。”
  小朱说:“呵呵,我没有那么不孝敬吧。”
  “你还没吃饭?什么事让你拖到这么晚才回家呢?我说呀,你们当领导的还是要多提高办事效率。当官像做老爷,走路迈八字步,那怎么行?”
  “有些效率不是想提高就能提高的。”
  “事在人为嘛。”
  “我也想快一点。可这肚子不配合,我又有什么办法?”
  老朱一怔:“你这肚子跟办事效率有什么关系?别胡扯在一块。你呀,想幽默也幽默不起来。”
  “老爸的幽默细胞又不遗传给我。不过,我不是搞幽默。我确确实实做了一件严肃的事。明天有一起重要接待活动,我负责后勤接待这一块。下午我专门到宾馆检查准备工作,宾馆作了很大努力,连洗手间蹲式便器也换成了坐式的。这玩意还是全自动的,不用擦屁股,用水冲后,又会冒热风进行烘干。”
  “哟,好先进呀。”
  “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它用起来不安全。我只好决定自己先试用一下整个操作流程。可是当时没有一点便意,我只好在宾馆等了一个多小时,还真想去买点泻药吃下去。”
  “该试用,该试用,要想吹出的热风灼伤了大领导的屁股,大领导又怎么去坐呢?大领导坐不了,你还能有地方坐吗?”
第73章 为你所用
  小朱一叹:“三聚氰胺真是好东西啊!”
  老朱说:“现在抱小孩到医院里检查的家长比赶圩的人还多,都是吃了掺有三聚氰胺的牛奶。这东西怎么还会是好东西呢?”
  “这种牛奶让我得罪了人,却又办不成事。”
  “三聚氰胺除了能在尿道中生出结石,难道还会变成磐石挡死你办事的路子?”
  “正是。”
  老朱迷惑。
  “有个中层干部,姓廖,人家叫廖贪色。他老婆跑来告状时,也直呼廖贪色说他私下养了一个‘二奶’,还与这老婆同月生下一个孩子。既然老婆亲自告状,我当然要作批示。”
  老朱愤然:“对,一定查处他!”
  “谁知昨天他老婆又跑来找我,否认廖养有‘二奶’,说当初告状,无非想为难为难廖,因为老婆挨过廖的打。我觉得这开国际玩笑。今天听人家说,廖确有‘二奶’,也确实生下了孩子。爸,知道这事怎么让廖摆平的呢?”
  “想不出来——”
  “就是这牛奶帮了忙。老婆生下孩子,没有奶水来喂,只好喂牛奶。偏偏‘二奶’的奶水却过剩了。看到牛奶喂不得孩子,老婆只好答应了廖的要求,把两个孩子喂奶的任务让‘二奶’一个人承担。这可好了,什么事都没啦。”
  老朱也叹服起来:“这掺三聚氰胺的牛奶真是死得了人,也救得了人呀。看来,你也要学会用事。很多事本无好坏之分,为你所用便是好事!”
第74章 没有嫌疑
  小朱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在饭桌前跟老朱嘀咕起来:“爸,您听说了吧,老郝昨天从办公室被带走,恐怕出不来了。”
  “哪个老郝?”老朱一时没想起来。
  “努,就是嘴角上有一颗黑痣那家伙。前年花了好大力气,才扶‘正’当了‘一把手’。谁想到这椅子刚刚坐了一年半多一点,就坐不成了。”
  “又是经济问题吧,啊?”
  “嗯。这老郝平日看上去还算一个谨慎人,没想到也出了这个问题。听说钱还不算多,其实就是那种不告不理、告了便理的案子。啧,辛苦了十七八年好不容易才到了这个位子,真不值得。”
  “一般人不会告他的。”
  “人家在猜是邓癞子哪。”
  “俩人有过矛盾?”
  “老郝跟邓癞子原来在一个单位共事,当时年富力强,都是中层干部,当然也是竞争对手。听人家说,正是踩倒了邓癞子,老郝才得到提拔的。不过,我觉得不像是邓癞子干的。这邓癞子官瘾不大,为人也挺老实的。”
  “呵呵,搞报复的人往往装得很低调、很可怜的样子。你真觉得邓癞子与世无争?说不定他天天在咬牙切齿写举报信。”
  “真会是他——”
  “没有嫌疑,就是他!”老朱唏嘘一声,又说,“你想想看,其他人与老郝前世无冤、今生无仇,就是老郝家里金子堆成山,哪个会吃饱闲饭去告他呢?无冤无仇的话,什么事都看得惯。”
第75章 看文件
  老朱问:“带回那么多文件来看?”
  “下了几天乡,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桌子上堆满了一堆。”小朱又拿起一份材料晃晃,叹道,“又是二十几页。一个防汛工作大会上的主题报告,便要让我看上个把小时。”
  “你真要看完——?”
  “不完完整整领会上级相关精神,又怎么好去抓落实呢?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没看文件是最大的失职。抓落实,就是把文件看懂看透,再好好传达下去。比如这防汛,就是当前最压头的工作。”
  “主汛期马上到了。我们这地方十年九汛,不好好准备准备,当然不行呀。”
  “所以我要先把这份讲话看完。”
  “它就是讲了三个问题。第一,要统一思想,深化认识,进一步增强抓好防汛工作的责任感。第二,要突出重点,狠抓细节,始终牢牢抓住防汛工作的主动性。第三,要加强领导,强化督查,全面确保各项工作落实到位。其中第一个大点,下面有三个小点……”
  小朱很惊讶:“您已经看过这份报告了?”
  老朱摇摇头。
  “可报告上讲的三个问题全是您所说的,差点连标点也没说错。看来老爸真是个活神仙。”
  “老爸成不了仙,半仙也成不了。你会慢慢发现的,这文件都有它的模式、讲话都有它的套路。所以呀,这领导当到嘴巴里滔滔不绝时,肚子里越是没鲜货。当领导,其实就是背书。”
第76章 偶尔
  散了会,小朱连会议午宴也没去参加,便坐车回了家。这让老朱一怔:“不是说中餐在宾馆吃,怎么又跑回来吃呢?”
  小朱说:“真没想到他们会这样来说我!也没想到还会那样评论老潘!”
  “拿你跟老潘相比较?老潘心眼不好,是一个从不行善的人。人家都是这个印象。拿你跟老潘作什么比较,肯定是要故意贬贬他。”
  “这次倒是在抬他哪。”
  “奇迹呀!”
  “我听同事嘀咕,有人背后议论,说别看这老潘平常没有什么善心,但关键时候能帮人讲硬话;说我倒是平日看上去像个热心人,但到了紧要关头却装哑卖傻。”
  “啊?”
  “都怪我。昨天研究人事,有个干部平常反映很大,但会上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连老潘也旗帜鲜明表示赞赏。我本来就认为这人不错,看到大家意见与我的看法一样,连老潘都这样,就没再去发表什么意见了。结果老潘只说了一次好话,人家就觉得这人不错;我仅一次没表明态度,我事实上也是赞同的,并且我又没投反对票,就是没说出一句话来,人家便觉得我这人很虚假。”
  老朱一叹:“谁让你平时说好话太多?一旦哪次没说好话,人家便有看法了。平日天天说屁话说鬼话说谎话的人,一旦说上半句人话,人家觉得这人倒是很不错。所以呀,偶尔为之比一贯如此更有触动力、更有感召力。”
第77章 额外条件
  小朱打手机,说了老半天,还在说。老朱拧拧眉,嘀咕着:“这家里真不知道哪个是老人家,说话还这样啰嗦。”
  小朱挂掉电话后,扭头问:“爸,您刚才说什么呢?”
  “什么大事,要劳你消耗那么多口水?”
  “选个参加表彰会代表的事。这些人没弄懂上面主管部门的通知精神,提出的三个人选都与规定条件不太相符。”
  “你张嘴说一句话,符合条件不就符合条件吗,啊?”
  “老爸您就是爱开玩笑。要是不符合条件,把这人推上去,上面领导会满意吗?”
  老朱一笑:“只要不是很原则的问题,谁都可以去参会。”
  “看来又是我白费精神。”
  “倒是另外有些条件要更在乎一些。嗯,这部门的主要领导平日最喜欢什么业余活动呢,啊?”
  “这跟开会有关系?”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小朱想了一下,说:“这主要领导喜欢唱歌跳舞。”
  “男性?”
  “嗯。”
  “在符合基本条件的前提下,能歌善舞的年轻女子优越。”
  小朱一怔。
  “会议之余,总要开展开展活动嘛。既然领导爱唱歌爱跳舞,你这里的代表又有这方面的特长,岂不是让领导会留下更特别更深刻的印象?领导印象一好,你这地方年底评上一个先进也就没问题了。”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额外条件最重要,这才有优势。我看这也叫战略眼光吧!”
第78章 价位
  从菜市场回家,老朱进门就瞪了小朱一眼。小朱很诧异地说:“爸,您买菜时又多给了钱给人家吗?多给几毛钱就多给几毛钱吧。‘快乐购’才会心情好;心情好,这菜怎么买怎么做都好吃。”
  老朱说:“我说呀,你终于长大了,也骗起你老子来了,啊?”
  小朱摸摸脑勺子想了半天,说:“这几年我真的没在您面前说半句谎话。”
  “谎话没说,那就是鬼话连篇!”
  “爸,您越说越让我闹不明白。”
  “我身上这衬衣叫什么华伦天奴,就是上个月老子过生日时,你小子送的,还说花了一千八百八。今天一穿却让菜农嘲笑了一顿,人家问我这衣服两百几买的。我说不是几百,贵多了,这还是儿子送的礼物。菜农就说,你儿子骗老人,这衣服就两百六。我不相信,人家就说,看看他身上,也是华伦天奴。我看了好几遍,两件衣服真是一个样。”
  小朱连忙找出一张发票,说:“爸,您看看,是不是一千八百八?那天我也买了一件,一样的价钱。”
  “菜农怎么说只值两百多,啊?”
  “也有人看我穿上这件衣服时,还问三千几呢?我说了实价,人家说我这么有身份的人才穿这个价位的衣服,打死他也不相信。”
  老朱明白了什么,感叹起来:“看来不是这衣服价格怎么样,还是身价决定人家眼里的价位。唉,还是一样的布?”
第79章 掌声
  小朱双手一叉腰,仰头叹道:“没想到准备那么充分,竟然在这个环节上出了如此大的问题!我真想骂娘!”
  老朱说:“骂人可以,但不要骂娘。”
  小朱哼了一声。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证明你的工作并没有做得很到位。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呢,啊?”
  “就是今天上头领导来视察工作的事。”
  “这事你不是两个星期前就在忙碌?我的印象你这两个星期一直忙这事,除了睡觉,一切时间都用了上去,把其他事都暂时放下了。”
  “我不敢马虎,这位领导还是第一次来视察。”
  “你这么重视,又怎么会出问题?”
  “所以我就想不通。我自己都想砸自己的头。我三次审过方案,四次查过现场,开了五次协调会。甚至要求发言人员背了一个星期的讲稿。昨天演练后,我还觉得万事俱备。可谁知道——”
  “都万事俱备了,哪个环节上还会搞砸?”
  “掌声!”
  “掌声?”
  “对,就是鼓掌上出了问题。领导最后作指示,结果参会者给予的掌声还比不上鼓给前面一位陪同者掌声热烈、持久,领导一听这掌声,马上把眼皮拉下,还绷紧了脸。”
  “掌声无小事呀。领导当然有意见,自己赢得掌声没有比陪同者的掌声多,难道自己的指示还比不上陪同者几句场面客套话重要?你不成熟,参会的人也不成熟,竟然连掌也不会鼓。”
第80章 喂钩
  小朱打算周末去郊外鱼塘钓鱼。老朱说:“你从来没去钓过鱼吧。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钓鱼呢,啊?是不是刚才电视节目诱惑了你一下?”
  “电视里还钓鱼──”
  “就是刚才这个台里的休闲节目,带点娱乐性,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些垂钓者大多是生手,应该都从来没去钓过鱼,但钓起鱼时都乐不可支。”
  “看来是个创意。”
  “不过,钓鱼还是挺有讲究的,并不是随便把鱼竿一伸就能钓鱼。”
  “我没兴趣钻研这名堂。只是觉得近来有些疲惫,好想利用这个周末去放松一下。刚好有两个老总相约几次,盛情难却嘛。”
  “原来有人相约,还是老总字号呀。当然,不是老总也请不动你吧,啊?”老朱瞅了眼,接着说,“这钓鱼节目真好玩的。刚才说了很多人从没钓过鱼,于是就让潜水员在水下喂钩,抓上一条鱼,再往嘴里塞个鱼钩,这样垂钓者很快就能钓上鱼。”
  “还有这种玩法?”
  “是呀。这玩者当然开心,一开心就让这些人忘记是喂钩者特意让他们开心起来的。”
  小朱似有所悟:“老总也想当喂钩的人?”
  “这让爸也无法说清楚,当然他们到时候会让你高兴起来的,要不然他们也没必要请一个没兴趣钓鱼的人去钓鱼。其实喂钩的人,常常是一只更厉害的鱼钩。而且更多的喂钩者,你恐怕还感觉不到他在喂钩。”
第81章 理由
  小朱遇到一件事,想了好几天,还是举棋不定。老朱笑着问:“什么事会让你考虑这么长的日子,啊?”
  小朱说:“爸,您早该知道这事了。这次上面拿出几个职位来公开选拔,其中有一个位子还挺不错的。我一直想到这个位子上去工作。我觉得在这个位子上可以让自己能大展鸿图。”
  “我一猜就知道你这几天正琢磨这事。你小子已经报了名?”
  小朱摇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该是报名的最后一天。”
  “嗯。下午就要截止报名。但我还是有点犹豫,想去报名,又觉得不能去报名。不报名去搏一下,又觉得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平日要去争到这个位子,还真不知道要花多大力量,恐怕连头发也要白掉一半。”
  “那还有什么让你犹豫的呢?”
  小朱一吁气:“笔试关过了,我当然十有八九能搞掂这个位子。反正面试都是打印象分。这点我较自信。只是怕万一考砸了,一下子就毁了自己在领导心里头的印象。”
  “在看重你的领导心里不会毁了印象。只要领导想重用你时,任何事都不会成为负面理由。但某个领导把这事作为一个理由,以此做一篇你素质水平不高的文章,也可能将来阻掉你的前程。”
  小朱点点头:“如果机遇成了理由也是一个祸。看来避祸还要舍得错过机遇!”
第82章 辣式接轨
  老朱接过小朱的一个电话就发怔了。小朱在电话里说:“爸,您今天去买菜时记得买几斤辣椒。这辣椒越辣越好。爸,您今后一段时期买菜时都要买辣椒,天天都要买!当然最要紧的是一日三餐都要有一碗爆炒辣椒。”
  也许小朱又有事了,还没容得老朱问上一句话,小朱就挂了电话。
  一个上午,老朱都想不明白小朱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吃辣椒。
  小朱回家时,一进门就嚷道:“老爸,中餐爆炒一碟辣椒就行了。”
  “中饭的菜还是西红柿炒蛋。”
  “爸,我不是要您去买辣椒?”
  “你小子打电话时,我早把菜买回家了。想吃辣椒的话,明天再买也不迟呀。”
  小朱咂咂嘴,脸上竟有几分无奈。
  “好吧,老爸明天记得买就行了。小子,你一直不吃辣椒,哪怕一点点辣味也让你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的,怎么突然想吃爆炒辣椒呢?”
  “爸,来了一个新的‘一把手’。我打听清楚了,这人最大特点就是平日爱吃辣椒,而且越辣越好。”
  “他爱吃辣椒,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关系呢?今后要跟‘一把手’搞好关系,如果连辣椒也不敢吃,那就不能经常陪他同桌吃饭,这样又哪有机会接近他、亲近他呢?”
  老朱想了想,说:“这想法不错。看来你又成熟了两分。只有口味对,才能对胃口。对上了胃口,一切都好说!”
第83章 暗号
  春节前,小朱跟老朱说:“爸,晚上恐怕有很多人来送月饼。收两瓶酒无关紧要,反正再贵也就是酒。怕就怕有人还夹带红包。这几晚老爸不要随便开门哦。”
  老朱问:“你说不要随便开门,就是说也有开门迎客的时候,啊?”
  “有些红包还是要收,毕竟这些红包不是钱而是感情。”
  “人在江湖,谁没几个朋友?”
  “所以该开门时还是要开门。”
  “只是来送礼的人很多,弄不好该开的没开,不该开的倒又开了。”
  小朱得意地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一般来讲,送礼的会先跟我打个电话。要是觉得能开门相迎的,我会先跟他说上一个暗号。对上暗号便开门,否则闭门谢客。”
  “暗号——”
  “这暗号很简单,其实就是敲门声,比如今晚凡是先敲三下,再敲两下,最后还要敲一下,敲三下和敲一下时重一点,中间敲两下又轻一点的,就可以开门相迎。”
  “这办法好!一听暗号便知道是自己人,也就不会损害友情。”
  “不过,这暗号要一天一换。他们是我的朋友,但朋友还有朋友,说不定会偷偷转告一声。但朋友的朋友就不一定是我的朋友。我不得不提防这些朋友泄密。”
  “所谓‘暗’字,即一日一音。敲门声不常换换,就不是暗号了!这敲门当暗号该敲过几千年了吧,只是过去敲木门,现在敲防盗门!”
第84章 威信
  小朱刚叹出一口气,老朱就瞅上了他的脸。过了一会儿,老朱见小朱脸色没半点舒缓的样子,便问:“又有什么事让你感到不快呢?刚才见你吃饭就没胃口,不会突然觉得老爸这炒菜手艺落后了,啊?”
  小朱说:“就是请天下名厨弄两道菜摆上来,我也没胃口。”
  “遇上什么不快的事?老爸不是华佗再世,但脑子里的锁还能解开几把。”
  “上午收到一份紧急情况报告,说下面又冒出一点矛盾来,规模还不小。”
  “既然是转型时期,把一条钢轨扭成麻花一样,又怎么不会发出一点吱嘎声呢,啊?还是要看得惯,听得下。”
  “这我知道。让人不快的是‘一把手’又跟上次一样没安排我去处理此事。我觉得‘一把手’好像怀疑我这方面的能力。这样一来会影响我的威信。”
  老朱笑道:“如果站到‘火山口’上去树立自己的威信,我看最好不要这种机会。”
  “救一回急可以显示自己的才能。”
  “要是你压不住‘火山口’又怎么办?即便喷出火焰的场面很壮观,很绚丽,但也会烧死‘火山口’旁边的人。”
  “爸,您的意思是——”
  “有时不要太在意威信了,或许正是没威信才让你自己躲过一个祸。你想想,要是事情没处置好,那些远眺风景的人倒要口诛笔伐你这个站在‘火山口’旁边的人。呵呵,看戏的人永远没有错!”
第85章 兰花手势
  小朱开完会回家,发现老朱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朱就问:“爸,这么晚了您还没上床休息?”
  老朱说:“我本来上了床,但睡不着,只好又起来了。”
  “爸,看来您也要数数羊了。”
  “数上一万只恐怕也白费工夫的。我老是想着今天晚上电视里的本地新闻。”
  “从新闻里看到我上午在开会?”
  “就是这条新闻!有个画面让我触动了一下。你当时把一个手指头往前一指,脸上又是很严肃的样子,我估计你当时在批评什么人。”
  “爸,您猜对了。不过我不是直接批评参会的某个人,而是讲到一个需要引以为戒的事例,并顺势打了一下手势。”
  “怎么能打这种手势呢,啊?讲反面事例时你这样一指,肯定会让下面的一两个觉得这指头就是指向自己,会觉得你就是在批评他们。这样一来,不论是他们是否觉得受了冤枉,还是无意中指准了他们的毛病,都会引发他们的情绪。”
  小朱说:“糟,没想到一个手势会有这么大的负面作用。”
  “打手势,也要讲方法。即便要伸出指头,也应该使用戏剧里头那旦角专用的兰花手势,即五只指头同时伸出,而且每一个指头指的方向也不同。”
  “打这手势,不是有点男不男、女不女的味道?”
  “只要能大胆说话,又没有伤人,这又有什么不好呢,啊?指无所指,也是一门做官的大学问。”
第86章 保单
  看到茶几上摆着这么多钱,小朱瞠目结舌地说:“天呀,不数不知道,一数才知道也不少。还幸亏我心里早早有个原则,属于正常性和安全性的票票才收下,没想到也会有这么多呢?”
  老朱说:“通货膨胀嘛。”
  “今年这拜年的包比以前大多了。看到这堆东西,有点紧张,但又有点激动。”
  “有一点点激动就行了,太激动会让笑声噎死人的。”
  “你儿子始终不是一个胃口很大的人。所以觉得这钱还是多了一点,真不知道用得还是用不得。”
  “想用这钱,你倒要听听老爸的说法。”
  “恭听老爸教诲!”
  “你把这堆钱分成两半,这其中一半,当然多几个百分点也行,这部分留给自己用。这也已经够多了。”
  “另一半拿出去交公?”
  “错!另一半交了公,留下的一半你也恐怕用得不是很随意。你想潇洒用掉留下的这一半钱,或者很惬意地把它存放到银行里头,你只有把另一半赶紧送出去才行。看你有没有办法、有没有路子、有没有由头把这一半顺顺利利、大大方方送出去。当然,不是拿出去搞什么‘送温暖’,而是送给你觉得该送的人。只要送了出去,你就高枕无忧了,哪怕把剩下的一半钱塞进枕头里也能让你睡觉睡得很安稳。”
  “那、那我马上列一个名单。”
  “当然要列单子,这份名单终生不能丢掉。它可是你的一份保单呀!”
第87章 擦屁股
  小朱跟老朱说:“邱麻子出事了。”
  老朱猛地一惊:“这么快?”
  “老爸早看出邱麻子哪天要犯罪?”
  “我还猜得出他的问题一定很严重。”
  “从他家里搜出来的现金就有两百万。他还把六十万现金用瓦缸装起后,埋在岳父老家的厨房土灶下面。查实他有三套房子,有一套还是联体别墅。还有,他那台私家车子也是人家送的。”
  “几年工夫赚了这么多?”
  “太可惜了!他爬到这个位子,相当不容易。他吃了很多很多苦。生下来就死了娘,三岁时父亲又翻车死了。他跟瞎眼外婆过日子。外婆做饭又失火烧死了自己。一个人出去乞讨时,人家用勺子把热油洒在他脸上,后来才有了一个麻子的绰号。参加工作后,谁也瞧不起他。但这一切他能忍气吞声,可以说是逆来顺受,甚至帮人家擦屁股的事也会去干。”
  “问题就出在帮人家擦屁股这事上!”
  “哦?”
  “你想一想,哪个愿意给别人擦屁股?这是耻辱!邱麻子也该有这种感受。靠擦屁股这类事爬上来后,他一定想洗刷耻辱。如果他过去只给一个人擦过屁股,他现在就要两三个人帮自己擦屁股,但再多的人给他擦屁股,他也不会有什么抚慰感!”
  “看来做了不像人的事,自己也不像人了!”
  “你也不要太器重那些不吭声却又能吃大苦的人,说不定他们将来就给你脸上抹黑。”
第88章 无非几个钱
  老朱坐在餐桌旁扒了半碗饭,朝客厅里的小朱嚷道:“一个什么电话,让你接那么久?看来口吐莲花也能把这世界装缀得像一个美丽花园哦。嗯,快点来吃饭。”
  又过了几分钟,小朱才算接完电话。
  “大首长来电话?”
  小朱哼了一声:“一个小祖宗来请假!年终快要结总账了,这家伙还想请假去看小孩,说小孩突然花粉过敏,打算飞过去看看,再照顾一段时间。”
  “可以理解人家心情嘛。”
  “所以我才很关切地问了一下,小孩过敏是不是很严重,但一问才知道身上不过长了几坨红晕,只是这小孩在电话里一哭就让这家伙惊慌了。我说,上级来验收后再去也行呀。这家伙负责的工作很重要,还是‘一票否决’的项目。”
  “‘一票否决’?一票否决,全盘皆输,全年白做,还要诫免啦。”
  “我当这家伙的头,却差点要向他磕头。”
  “他还是执意要去?”
  “我只好跟这家伙讲明后果。这‘一票’验收出了什么问题,让他自己去摆平。不管怎么样,不能拉整个工作的后腿。”
  老朱有些担心:“人家摆得平吗?”
  “还不是知道找关系可以摆平这些事,这家伙才有点肆无忌惮。摆平关系当然要出几个钱。所以我一气之下说这钱也要他想办法,他也答应了,还说,无非就是几个钱嘛!”
  “也算真话,很多事其实就是几个钱!”
第89章 脚臭味
  老朱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朱从里屋出来时,老朱下意识又把双脚穿进鞋里,还耸动几下鼻子,见小朱没有什么警觉,便问:“你说说,老爸这香港脚是不是好多了呢,啊?”
  小朱说:“那我不知道,您的脚穿在您的鞋里。”
  “我觉得应该好了很多。你说怪不怪,我一直没涂什么药膏,我不习惯那东西,油腻腻的,这脚臭味也减轻了很多。”
  “一种自我感觉吧。”
  “感觉是感觉,但这感觉倒能从你身上感受出来。”
  “我身上还会给人某种感应?”
  “当初,我只要脱掉鞋子,你马上会捂紧自己鼻子连声说臭臭臭。可现在我这鞋子脱掉再久,你好像也没点反应。从你这个变化中,我感受到自己这双脚有了变化。”
  小朱有点呆呆的。突然,他拍了后脑勺一下说:“爸,我看你的脚臭味还是四星级的。这味道肯定还是浓浓的。”
  “那你怎么突然嗅得习惯了?”
  “得到了锻炼呀。我们老大的脚臭味恐怕比你要多一个星。但老大开会又喜欢脱鞋,那味道开头让大伙都嗅不习惯,可谁也不敢提意见,只好强制自己适应。会议开多了,大家也就嗅习惯了。”
  “嗅不得老爸的脚臭味,倒可以嗅惯了老大的臭脚味。看来领导的一切,也是下属适者生存的环境,哪怕是一双散发臭味的臭脚。看来有时是人改变环境,有时是环境改变人。”
第90章 这是摔死的
  吃饭时,小朱突然问老朱:“爸,您吃过穿山甲吗?”
  “我们老家后山五六十年代也有穿山甲,这家伙爱吃蚂蚁,一身锃亮甲壳,跟兵马俑差不多。甲壳还是一味中药,炒熟后用酒泡上一段时间,即可治病。”老朱说了一通,又问,“你怎么问起穿山甲呢,啊?”
  “这次下乡时,人家往饭桌上了一道菜,说是穿山甲。”
  “穿山甲能吃吗?”
  “它有毒?”
  “什么有毒没毒?这肉当然大补!可你一动筷子,人家马上会说领导吃保护动物。穿山甲属于国家保护动物!”
  “我知道。”
  “那怎么还去吃呢?”
  “我确实吃了。但我没有马上动筷子。我当时把筷子猛地一放,很严肃叱责一句,你们不是让我知法犯法?他们立即解释,这只穿山甲昨天从山崖上摔下来摔死的,厨师到崖下摘野菜时碰巧捡到的。他们还把厨师找来,厨师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老朱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该问的一定要问,不问问会显得我们比他们更没觉悟。你这么一问,也就没留下任何把柄给他们抓住,即便将来有问题发生也是他们当初故意套了领导的笼子。问过后,你再漫不经心动筷子也不迟。反正谁也不会比你先动筷子。那味道还挺不错吧。”
  “乡下厨艺也不错。”
  “七八年前我最后吃过一次。他们也说摔死的。这些穿山甲走路就是不小心!”
第91章 看酒
  老朱刚进家门,小朱便发现老朱脸色不好。小朱忙问:“爸,您是不是哪里有点不舒服?”
  老朱瞪了一眼:“人家怎么相待我并不奇怪,连儿子也指望老子有病。什么老同志是一笔宝贵财富,纯粹胡说八道!”
  “爸在外面受了哪个的气?今晚您赴的是盛宴,老大第一次高规格宴请像您这样的老干部。只有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领导才被老大邀请去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家里一碗水泡剩饭,也吃得比它有滋有味。”
  “菜不合您的口味?人家专门开会讨论几次才敲定了菜单。应该都是些好菜,多吃点没坏处。”
  “你这当儿子的也要这样亏待老子?”
  “我不是劝您吃菜——”
  “呸!再好的菜,还不是菜?即便山珍海味也无非是一个拌酒菜。”
  小朱才猛然想起什么,忙问:“爸,您没喝酒吧?医生反复叮嘱,这两个月您绝对不能碰酒。还是身体重要。哦,我明白了,晚宴上没让您喝酒吧。人家肯定知道您身体不适,这次才不能让您喝酒。”
  老朱哼了一声:“每个老干部跟前都摆上酒杯,唯独缺我这老头一个酒杯吗?难道我的级别比不上他们?我的身份低两级吗?我不能喝酒,但你也要在我位置上摆个酒杯呀,也该斟上酒呀。”
  “爸,您喝不得——”
  “我喝不得酒,但我可以看看酒呀。我连看看酒都不行吗,啊?”
第92章 还是美国人聪明
  老朱一叹:“我太笨了!笨到极点了!”
  小朱问:“老爸,您常常说自己大智若愚,怎么突然发出大愚若智的感叹呢?”
  “读后感吧。看完一篇文章,我才发现自己并没多大智慧,连屑小智慧也没有。要真有两分聪明,你老爸肯定是从更高的位子上退下来。你一定要吸取老爸的教训!”
  “老爸还有教训?”
  “我在乡里当一把手时,笔杆子整理出一篇材料,跟省报也联系好了,准备上个头条。我当然很高兴。但一审稿子又皱眉头了。许多数字、事例与事实并不相符。它要是登了出来,全乡群众干部看了肯定会笑掉牙的。”
  “这好像是对的呀!”
  “还对?你的脑子也该用活一点。那篇文章如果登了出去,上面一定会赏识你老爸,或许早一届就会提拔我。”
  “但为什么到眼前才突然懊悔呢?”
  “我才看到这篇文章嘛!”老朱把一份杂志摆了摆,说,“我们很多人爱收听‘********’。可你想到没有,美国人在本土听不到‘********’。因为有人不想让美国人听到‘********’,所以在美国连短波收音机也很难买到。”
  “这跟你那篇文章没发表有关系?”
  “我被触动了,要是那篇文章发表了,我可以让邮递员把全乡那天的所有报纸全部封存。这样就可以让该看到的人看得到,不该看的人看不到。我看呀,还是他们美国佬聪明!”
第93章 纪念树
  晚上十一点多,小朱突然起身把外套重新穿上,老朱奇怪地问:“这么晚了还出去消夜?”
  小朱说:“我为了保持这种男人羡慕、女人嫉妒的身材,本人晚上从不出去吃消夜。今晚也一样。我今晚是带人到高速路口接一台货车。”
  “车上装有金银宝贝吧,连货车也要惊动你去迎驾?”
  “车上装的就是一棵树。”
  “一棵树?”
  “您上次逛公园回来,还跟我说过一件事,公园里有一棵树快要死的样子。我出去晨练时,发现那棵快要死的树可不是一般树,它是一棵纪念树,是一个贵人栽的。上个礼拜来了通知,贵人准备来一趟故地重游,还打算去看看贵人自己亲手栽的树。要是看到这树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贵人肯定会大大不悦吧。”
  “你们便去山里找了一棵树来替换?”
  “我们给纪念树照了照片,又量了身高和腰围,还数清了多少个树杈,再派专人偷偷进山寻树。”
  “一定要长得差不多,否则人家会说蒙骗贵人。”
  “就是这意思。正是想避免人家发觉,这树才午夜进城,天亮前栽下。”
  “但本地人也会感到奇怪的,怎么一个晚上这树就焕发了精神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都要开。一棵树恢复精神又有什么奇怪的呢?何况贵人种的树本来就不是一棵俗树了,发生一点奇异、蕴藏某些诡秘,正好说明贵人身份不凡嘛。”
第94章 特异功能
  小朱感叹着:“爸您老说我五音不全,没文艺细胞。您这个判断下错了,大错特错。其实我的歌唱得不错!”
  老朱说:“冬天里唱歌没关系。要是夏天的话,你嘴巴一张,这满屋子的蚊子也会晕死的。我还没欣赏过你唱歌?家属联欢时,你唱了一首什么《 梦驼铃 》,唱得老爸差点梦游了。”
  “真这么差?”
  “人长得帅气,又高挑,说话还算有口才,这些都为你塑造了一个好形象。但老爸忠告你,别随便唱歌。”
  “今天遇到一个人,竟然跟我说,你领导的歌怎么唱得那么好呢?太原版了!太正宗了!”
  “你哪天花钱换了一副张明敏的嗓门?”
  “人家说得很认真,绝对不敢嘲讽我!”
  老朱看看小朱,带点自言自语的样子说:“难道这人的嗓门会时好时坏?音乐天赋也会时有时无?对了,你在哪个场合引吭高歌过一曲吗?”
  “合唱节上我们领导单独组一个队,有一百号人左右。我站在第三排中间。”
  “看来有天赋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大夸特夸你的人。”
  “他有天赋?”
  “他的天赋还是一种特异功能,竟然在一百号人合唱队伍中能分辨出你的歌唱得特好。你知道这些人的特异功能怎么来的?其实是你们赋予的。你听了这话一高兴起来,人家特异功能会更加特异,恐怕他在北京城里也能听到你在珠峰顶上唱歌的声音!”
第95章 啃甘蔗
  小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计算器,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对一叠表格上的数字进行验算,眉头还不时皱皱。
  老朱笑道:“一看就像一个统计局长!”
  “我可不是搞统计加估计。这是几个单位的预算表。”
  “哦,那就像个预算处长吧。如果说你像一个预算会计,又太看轻你了。对吧,啊?”
  “爸您这话里好像还有一点别的意思吧。”
  “我是说你这种神态很像统计局长、预算处长和会计,该叫什么专业神态吧。看得出你对这一大把数字挺在乎的。”
  小朱才把头抬起来说:“这些人提交预算时,都想把票子多一点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好让他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呵呵,这下子所有的水分都被你的眉头和这台计算器挤得干巴巴的。”
  “那当然。”
  “我说你呀,怎么这样认真搞什么呢?你这样做,人家不可能把工作搞得好。应该给人家一点余地和空间。人生存需要一点余地和空间。总不能把活人放在棺材里让他生存吧。当然,你知道这个余地和空间到底有多大也是对的。”
  “你的意思还是让我在预算里留点水分?”
  “嗯。你应该把一件需要他们去做的事当成一根甘蔗,他们把这根甘蔗一口一口啃掉,肯定要花点力气吧。要让他们乐此不疲花上几分力,该让他们啃甘蔗时能尝到一点甜味。你想一想,谁愿意去啃一根木棍呢?”
第96章 爱好音乐
  小朱刚回家,老朱就问:“今晚的交响乐演出一定很精彩吧,啊?”
  “北京来的乐团,一流水平,胜似天籁!”小朱赞叹了一番。
  “再好的演出,一个人去看恐怕也没意思。”
  “我约了一个局长,邹胖胖。”
  “哦,还挺会找人的。”
  “您觉得他这人不错吗?”
  “你好几次提过这人,说他综合素质不错,尤其文化修养挺讨你欣赏的。你说过,现在这些中层干部都不缺文化,只欠素养。”
  “我看过他的档案,好几份表格上都填写了爱好音乐,有较高欣赏水准。这显然跟我的雅兴一样。其他人好像从未显露过这种爱好。”
  “哦,让他陪看肯定助了你的雅兴。”
  小朱一摇头,说:“结果很让我扫兴。”
  “不会吧,啊?”
  “听演奏时,邹胖胖打起了呼噜。我弄醒他三次,但结果又睡了。我问他,是不是这段工作搞得很累。他说,这段日子没多少事。我奇怪起来,那怎么还打呼噜。邹胖胖露出笑脸,说这音乐会也像跟领导讲话一样有催眠作用。”
  “他不是爱好音乐吗?”
  “离开音乐厅时,我问起他这个爱好怎么来的。他说自己从没听过音乐会,到歌厅找几个小姐来几首对唱才叫过一把音乐瘾。”
  老朱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贴了一个高雅标签。这贴牌倒像一件漂亮外衣。要是你不约他听音乐会,岂不是你永远对他有一个好印象?”
第97章 “安乐死”
  小朱告诉老朱说:“陈小才的家前几天被抄了,床垫里塞满了现金。另外还有一大把存折。”
  老朱一叹:“太有钱了,也就没有了人身安全。”
  “他家里还有样东西也挺多。”
  “黄金珠宝?”
  “这玩意倒不多。听说歌碟很多,而且净是一些西方名曲。上次陪我到上海考察时,他也钻到卖歌碟的店子待了很久。我说你陈小才怎么把日子过得这么高雅了。他就笑了,无非想丰富丰富精神生活吧。”
  “看来他的精神世界一直不空虚!”
  “可人家反映,陈小才当一般干部时只喜欢打麻将,刚当上局长时也是这种爱好,从来没欣赏过高雅音乐。办案人员看到这么多歌碟也觉得挺奇怪,喜欢听高层次歌碟的人怎么还会那么贪?”
  “这倒可以问问陈小才。”
  “办案人员真的问他买这么多歌碟来听,哪还有时间去搞腐败呢?”
  “恐怕他自己也从没有把听歌碟和贪钱两件事联系起来猜想过。”
  “不。这陈小才真是太有才了。上网时,他无意之中知道听这类交响乐可以舒缓人的紧张神经。他说这么多钞票数着数着,数得自己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后来买来歌碟,一边听音乐,一边数钞票,这下子越数越轻松,越数越惬意,当然也越陶醉。”
  老朱叫道:“天哪,高雅的音乐竟然也会麻木人的神经。这该叫‘安乐死’吧。”
第98章 看手表
  看电视新闻时,小朱突然叹道:“要是老大手下只有我这一个副职就好啦。”
  “看看主席台,老大左边坐了副职五个,右边也坐了五个副职。”老朱又问,“怎么,这些副职们让你感到威胁了吗?”
  “有几个吧。最有利害之争的就是张某一个。下次调班子,这常务副职肯定从我与张某之间产生。我没胜出的把握。当然他也没有。在老大心里并没把我和张某分出伯仲。”
  “你只有从张某身上找到老大对你的信任!”
  “张某很谨慎,四平八稳。我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毛病。”
  “只要是人,这毛病就会有!刚才这条新闻便给了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几个开会场面,看不出什么名堂!”
  “张某坐在主席台上看手表。”
  “看手表?!看一下手表又能有什么意味?”
  “张某肯定有什么急事,才会看手表;张某看手表,当然是坐得不耐烦;张某坐得不耐烦,也就是根本没听老大讲话;张某没专心听老大讲话,你说张某眼中与心里还有老大吗?”
  “看来我明天找机会跟老大说说。”
  “我想,你们老大也一定会很敏锐的。你一定切记,在老大面前点一下这事就行了。你决不能去推论什么,一句话也不能多说。你说得越少,老大想象的越多;你说得越多,倒让老大怀疑的肯定不少。当然,是老大更会怀疑你为什么讲这么多?”
第99章 冷落
  小朱回到家里,便径直走进厨房问老朱:“爸,前天您是不是去过一趟医院?”
  “我去做了个常规检查。医生夸你爸心脏特好,比年龄年轻十岁。”
  “到医院去怎么也不告诉我?”
  “又不是你爸真的病了。看你脸色挺不好,用不着你来担心什么。好了好了,下次检查一定事先报告你。”
  “我当然知道爸没病。但您要用车,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不要随便去找人家的车坐。”
  “我也不喜欢随便麻烦哪个人。只是下楼时刚好碰到小梆子。他听我说上医院,便用他的比亚迪送了我一趟。”
  “爸,这比亚迪您以后不要去坐。不管人家多热情,您以后都不要随便坐人家车。”
  “小梆子是我拧他小屁股拧大的,人也不错呀!”
  “可这车子档次太低。”
  老朱一怔:“这有什么关系?总比出租车好吧。再说人家是一辆新车。”
  “只是您屁股坐进这车子,人家嘴巴便会说三道四的。”
  “坐一趟比亚迪也会有新闻?”
  “怎么说呢?您坐比亚迪进医院时,被人家看到了。有些人马上说我被老大冷落了。他们的猜测起因就是我的老子上医院时,单位也不肯派一台车,只好自己从哪个角落找了台比亚迪送了一趟。老大器重他的话,送他老子起码也是单位里的奥迪v6。”
  老朱喃喃地:“原来我这老头也有待遇,这屁股不能随便坐哪个地方。”
第100章 酒品
  小朱吁了一口气,说:“我这脸一红,说明我今天陪客非常成功。”
  老朱说:“昨晚看你还满脸乌云,担心陪不好领导。今天倒喝成了关公脸。”
  “这领导爱喝点小酒。但上次他把人家的酒桌给掀翻了。当然不是喝了假酒。谁敢上假酒?他怒斥人家,这不是要我腐败吗?说了不能上好酒,你们偏偏把茅台摆上来!要知道一瓶酒抵得上农民伯伯一头牛!”
  “话倒说得不错。”
  “但不让他喝下一点酒,接下来的事就难办起来了,准备得再美好的汇报材料也成了一堆文字垃圾。”
  “看来你们的材料没成垃圾文字。”
  “因为我想了一个办法让他把酒喝下去了。我还发现他仅仅有点酒瘾,没半分酒品。”
  “这话怎讲?”
  “我让服务员端来一把土酒壶,给这领导斟酒,跟他说这是本地土酒。他尝过一口,双眼立刻大放异彩,大声赞赏这土酒真不错。当然接下来他一个人起码喝了一斤多。”
  “喝着茅台酒当然不用客气。”
  小朱一怔:“爸猜到酒壶里装的不是土酒?”
  “这领导也心知肚明。”
  “不会吧。我怕他批评,才没让原装酒瓶露脸,只拿了一把土酒壶。如果他喝得出什么酒,怎么还喝得那样无拘无束?”
  “正是知道这壶里是什么酒,他才喝得这样无拘;加上他还装了傻,才又把酒喝得无束。这才是喝酒的至高品位!”
第101章 副字
  小朱叹道:“我过去觉得老许的心态还不错,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没脑门的人。”
  老朱问:“副局长许光荣吗?”
  “爸,您对他也非常熟悉吧。”
  “那当然。还是在我手下参加工作的。当然长得挺瘦。我挺喜欢他的个性,只是埋头做事,从来与世无争。江山易改,秉性难移。难道他那性情发生了变化?”
  “局里的一把手调走了,几个副职全盯上了这把椅子。我开头认为老许不会搅到里面来。当然最有资历接任的也是他。但现在有了一种流行说法,其他几个副职旁观着,倒是他迫不及待跳了出来。我了解了一下,又觉得这里面挺有蹊跷。”
  “说说看。”
  “即便是副职,平常称呼都是局长的,副字都被省掉了。局长调走后第一个会议,由许光荣作报告。人家主持时说,请许局长讲话。结果会议一散,外面便有说法了。”
  “说他想当局长?”
  “正是。所以他急匆匆就把自己一个副字给删掉了。”
  “在没有一把手这个敏感日子里,他应该在讲话前首先纠正一下,自己是一个副局长嘛。”
  “这样等于他自己把一个把柄给了其他几个副职,人家正好制造一点说法,推荐时自然要影响投票结果。”
  “怪不得谁。要怪就怪老许不成熟,被惯性误了自己的前程。惯性真是一把刀子!这次少掉一个副字,恐怕一辈子就再也少不了一个副字。”
第102章 不害领导
  小朱喝酒后回到家里。老朱说:“这科学家多如牛毛,竟然没一个人发明出喝酒脸红的人喝酒后不再红脸的药丸。”
  小朱说:“我今晚多喝了几杯。”
  “看来酒挺好的?”
  “酒也好,事也成了。我跑了半年的建设项目终于敲定了,投资两千万。”
  “恭喜恭喜。”
  “接下来要找施工队。老大有个妻弟也一直从事建筑专业,想从中分出一个小项目让他去做。”
  “人家找过你?”
  “没有。不过人家有这方面的专长,有这机会照顾一下人家也行,我想反正给谁都一样。”
  “能这样想当然是正确的。”
  小朱笑道:“儿子的脑袋也是想事的。我打算明天先跟老大讲一下这事。”
  老朱板起脸孔说:“糊涂!这事怎么能去跟老大讲呢?”
  “不讲的话,老大怎么知道我尽了这份孝心呢?”
  “有孝心,人家会知道的。但不管怎么样,毕竟这事有照顾的成分,所以你千万不要去跟老大说什么,即便将来谈及这个项目,也不能谈及对妻弟照顾一事。只要不从你嘴巴里听到什么,老大就什么都不知道。正是没从你这里知道什么,老大心里更会明白一点什么。”
  “爸,您今天好像在绕口令。”
  “既然是绕口令,你不妨再学上一段。不害领导就是不害自己,不想害自己就别去害领导。只要领导没有被你害,恐怕谁也害不了你!来,背一遍吧。”
第103章 选秘书
  小朱跟老朱说:“我终于看中一个小伙子,他很适合做我的秘书。”
  老朱噢了一声,喝下两口茶,说:“我总说你太挑剔了,一直没把哪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嗯,这小伙子怎么突然吸引了你的眼球呢,啊?”
  “这不奇怪。他挺有头脑的。”
  “是呀,做秘书一定要有头有脑,写出来的文章才有思想,才有观点,才有水平。好马还须配好鞍,这话一点都没错。”
  “给领导当秘书,写文章已经不是很主要的。我早已发现,现在这些爬格子叫不上刀笔吏,该称裁缝师傅,文章大多从网上搜索下载,再来剪贴。他们的日子是缝缝补补又一年。”
  “你说他有头脑,那头脑又用到哪个地方去了呢?”
  “这次我到一家企业去视察,它们专门生产女人内衣。在车间里,我无意伸手拿起一件女人内衣,无非想看看做工如何。当然,随行还有电视台记者。就在我拿内衣刹那间,小伙子猛地把记者的镜头一挡。”
  “他怎么不允许记者摄像呢?”
  “后来我问过他,他说要是把领导拿女人内衣这镜头一播出来的话,恐怕容易让人当成什么笑料传来传去,甚至说不定还有人会恶意添油加醋。”
  老朱一拍脑门,赞道:“真有头脑!当领导再怎么清醒,这手脚也会有不太规矩的时刻。有这种人站在身边,能帮你遮挡一些事,让你这形象保持纯净一些。”
第104章 别当狗屎
  老朱跟小朱说:“听说你让你二舅的儿子继续跟他的领导跑腿?”
  小朱点点头,说:“前几天在景区参加一个会议时,刚好与他的领导坐在一块,自然扯到这事。人家对他的印象不错。我灵机一动,提出请领导多多关心,继续让他在领导身边当差。”
  “你这不是害人家?”
  “我、我怎么害他的领导?还靠人家关心二舅的儿子呀。”
  “谁说害他领导?我说你这样做会误了你二舅的儿子的前程。”
  小朱怔怔地说:“他是我亲二舅的儿子,要不然我怎么帮他去跟领导说好话呢?跟人家说好话,其实还掉了自己的身价。别人抬来八大轿请我去说好话,哼,我也不会去说的。”
  “要帮二舅儿子说好话,那就该请领导把他放到基层去锻炼,当个小萝卜也行,就是别当****!”
  “在领导身边工作,能让他长更多见识,怎么会当****?”
  “这领导身边一定要待一待。待上一段时间,领导过后总会有点照应。但待久了,恐怕身上的毛病便会被领导看得一清二楚,一旦哪天碍了领导的眼,马上便会失宠。再说大树底下不长草,老待在领导身边也不利于成长。所以呀,趁这好感培养出来时便让你二舅儿子赶紧溜开,这才能一直保持领导对他的好感!”
  小朱想了想,说:“嗯,爸您说得很有几分道理。”
  “这看人哪,远看是风景,近看是****!”
第105章 主人
  小朱把一份菜单递给老朱,说:“这个周末我想请人吃顿饭,您帮我参考参考,看看这样上菜能不能表达我的一份心意。”
  老朱戴起老花镜看了看,又把老花镜一摘,鼓起一双眼珠子说:“要恭请皇上用膳?”
  “爸,看您又开玩笑!”
  “啧啧,真不知道哪位贵人被你供奉得这般神圣。我只是怀疑,我们这个地方有哪个大酒店能摆弄出这么一桌酒席来。它虽然不是天价,但也说得上荟萃各方名菜,十八大主菜一上,老天爷瞎了眼也会被你的真诚感动。”
  “我跟几个大酒店老总沟通好了,到时候把各方厨师集中在一个大酒店里,让他们共同展现厨艺。”
  “有谁值得你这般敬重?”
  小朱说出一个名字。
  老朱吃惊,接着叱责:“我说我的宝贝儿子,你的神经是不是突然紊乱了呢,啊?”
  “我、我还不是想让自己的前途能更开阔?这人比我现有的老领导更有能耐,也有更丰富的人脉。要是能结交上此人,会让我展翅飞得更高。”
  “还想展翅高飞?恐怕这饭一吃,你的翅膀就咔嚓折断了。”
  “有两个人来关照我,又有什么不好?”
  “好个屁!旧主人马上叱责你忘恩负义,新主人顶多把你当成‘二等货’,永远不会跟你以心换心!如果你想拥有两个主人,到头来你一个主人也将没有,最终成为一座荒山野岭上的孤魂!”
第106章 立场
  小朱晚上要去开会。老朱问:“好长时间没在晚上开会。怎么了呢,今晚有什么要事要研究?”
  小朱说:“老潘惹了事。”
  “哦,听说他引进了一条生产流水线很窝囊。外面在传,这几天要办他渎职问题。”
  “老潘真糊涂,这种流水线在东南亚也早被淘汰了,竟被他当成什么高科技含量项目引了进来,还让媒体大吹大擂了一顿。”
  “他这人我知道,一个闭起眼睛看世界的人,但他的鼻子灵敏度特强,不睁开眼睛也能找到路子。要不然说什么他也坐不到这个位子的。”
  “有靠山嘛。很多人觉得这事也会被他稀里哗啦摆平掉,所以才听了老爸您的建议,上次会上发言时我讲得模棱两可。散了会这老潘还拍我的肩膀,说我够哥们儿,要请我上馆子。”
  “但这次你要有鲜明立场,对老潘这个决策失误必须竭力批评。”
  小朱眨巴起眼:“怎么又要得罪他呢?”
  “得罪就得罪,因为你得罪的起他。老潘的后台已不愿为他说话。这消息完全可靠。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话不好说?”
  “这行吗?”
  “怎么不行呢?这个时候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旗帜鲜明,一针见血。最好第一个出来发言。知道吧,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会批评老潘的。你抢先说话,便能显示你的思想境界!既然没有人跟老潘出来说话,那你就可以出来说老潘的话了!”
第107章 “影子”
  小朱看一封信时,又接到一个电话,过后嘿了一声。老朱说:“骚扰电话告状信,不想烦也得烦呀。”
  小朱说:“既不是写信告状,也不是电话骚扰。来电话就是想问这信转到我手上没有,在电话里还把这封信复述了一番。”
  “什么人呢?”
  “小姚说他的事,他跟局长当了七八年财务大臣,却多次失去高升机会。上次从他们单位提拔一个干部,推荐时他票数第一,结果莫名其妙落选了。这次又有个机会,但局长好像也没意愿提拔他。他急了,便找我帮忙。”
  “你跟他局长说过这事?”
  “上次我就跟他局长提过这事,结果没给面子。这回小姚又不断打电话,我只好再打个电话吧。”
  “别打了,打了也没用。”
  “又不是让他一步登天。”
  “谁都登不了天,但都怕下地狱!小姚对局长太重要了,跟局长管钱管了那么多年,恐怕都成了局长的‘影子’。你想想看,影子能离开一个人身边吗?”
  “真不会放他走?”
  “小姚知道得太多,所以局长不会轻易放走他的,死也会要小姚‘陪葬’。局长知道,对于自己太重要的人,只能器重,但不能提拔重用。乡下也有说法,这‘影子’一旦不附身,恐怕就遭大疫。所以呀,你千万不要成了人家的影子,这既不误自己,也不害人家。当然也不要人家当你的影子,否则也让你挺累的!”
第108章 最佳化妆
  小朱和老朱到超市去了一趟,又回到了家里。老朱进门就问:“刚才在红绿灯前遇到的男子是哪个单位的干部吧。”
  小朱嗯了一声。
  “怎么啦,好像你对人家有什么成见?”
  “没有啊。其实跟他并不很熟悉。只是他上前打招呼,我才想起他是一个副局长。”
  “也算中层干部了。看上去你对人家冷冰冰的。”
  “我本来一张笑脸相迎,但听到他说了几句话,我便换了一张脸。”
  “人家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让人听得挺不舒服。那些话全是嘴巴里的口水,绝非从心里头涌出来的声音。我不知道他说得牙酸不酸,但我酸了牙。太假了!太酸了!太没意思了!”
  “人家再说得假,你也要很高兴听进去。学会高高兴兴听假话,对你会有好处的。”
  “还有好处?”
  “人家跟你说话,首先从说假话开始的,只有觉得你能把他的假话乐呵呵地听进去,人家今后才可能跟你讲一些真话。否则,连假话你也听不到。”
  “这不是逼着自己去露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甚至还要有点陶醉起来。”
  “如果你想要听到真话的话。”
  “可很难装出这样子。”
  “也不难。这就看你怎么化妆。一个女人化妆的最高境界,就是化妆以后看不出她已经化了妆。其实你只要不把这些话当假话听,也许就很自然地笑容可掬了。”
第109章 意念
  “这天气一天一天变冷了。”老朱往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又说,“会不会要来寒潮了呢?”
  小朱说:“寒潮过两天就到。刚下了紧急通知,让基层方方面面做好防寒工作。我明天下乡检查,不能让基层群众缺衣受冻。”
  “听说过几天要搞什么届中民意调查?”
  “就是凑巧呀。所以老大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并一再要求,不要让群众受冻,否则会让我们对这次民意调查的结果感到寒心。这话说得很有意味。”
  “更有意念!知道站在自己位子想事,终究只想了自己的事!”老朱拿起遥控器,又换了一个电视频道,说,“这电视剧真好看。”
  “什么好看的电视剧?”
  “李隆基跟杨贵妃的一把琐事。”
  小朱瞥了电视一眼,说:“也不知道李老头子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胖贵妃。”
  “胖贵妃又有什么不好?”
  “他是皇上,天下美人多如牛毛,怎么会看中她呢?”
  “到了这把年纪,不图好看,只重好用。我可不是说你们爱说的什么荤段子。这杨贵妃胖,抱着她睡觉,就像睡觉时抱住一个铜火笼。”
  “李隆基图的是这个——”
  “皇上也是一个老人。老人冬天怕冷。”
  小朱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说:“明天我找人给您卧室的空调换一台,换台功率大一点的。”
  老朱一撇嘴:“呵呵,也是一种为我好用的意念吧。要是没有空调就好!”
第110章 日记诫条
  小朱从书房走了出来,老朱便问:“又待在里面改什么讲话稿呢,啊?”
  小朱说:“记记日记。”
  “突然有这雅兴?不过记记也好。在我印象中,你念小学时写过两三个学期日记,比如上午又吃豆腐,除了葱花多一点,还是不见油星。”
  “这些事我早就忘掉了。”
  “所以很多事要靠文字记载。今天记了一些什么?”
  “上午我带领文艺慰问团到基层慰问演出,途中与一名女演员聊了很多,我发现这女演员不仅漂亮,她还有几分真才实学,说话当然甜甜有味,但更有几分品位。她是我遇到过少有的优质女人。”
  “就记这事?”
  “当然还记了慰问演出前我讲话的内容。”
  “这段记得不错。但必须把与女演员交流的内容给我删掉,最好把这页撕掉重写。”
  小朱一怔:“为什么?”
  “当领导的人,怎么把这类琐事写进日记里?万一将来一不小心惹了点什么事,人家很容易从这种文字中嗅到某些腥味,再势如破竹推理下去,到时候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会让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明白吗?”
  “日记里只记一些纯粹的工作也太乏味了吧。”
  “太乏味也只能这样记!领导的工作本来就是生活。你看看哪个领导的日记中记有生活琐事吗?有生活琐事的领导往往都出了事。如果把生活也当成工作记下来,说不定哪一天会让你觉得自我制造了一个‘文字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