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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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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下部)-石康
第1节:心理问题(1)
  心理问题

  陆涛连着转了两个心理诊所,他不相信医生说的话,现在他的病历正在第三个心理医生手上,由一个实习医生在向周大夫报告:"陆涛是从万大夫那里转来的,属于高收入人群,致病原因怀疑是工作压力过大,导致情感障碍,患者的自尊和自憎倾向都很明显,情绪起伏也很大,强烈的持续性愤怒导致异常兴奋,有时会发生思维错乱,属于很典型的躁狂症,接下去有转入抑郁症的危险,现在他对一切事物都缺乏意义和价值认同,有强烈的无助感和挫败感,据患者本人讲,目前无自杀尝试,患者是自己找到万大夫的,说明有求助意识。"

  周大夫喝了一口茶:"把他带进来吧。"

  陆涛走进这一间诊室,坐到一张椅子上,侧面是慈眉善目的周大夫。

  "你是陆涛吧?"

  陆涛点点头。

  "我姓周,叫我周大夫就行。"

  "周大夫。"

  "小伙子不错啊,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喝茶。"周大夫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推到陆涛面前。

  陆涛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说什么?"

  "想到什么说什么,越不费劲儿越好,随便说。"

  "我叫陆涛。"

  周大夫点点头,看着他。

  奇怪的是,周大夫让陆涛感到从未有过的平静,他开始说话,一说起来竟滔滔不绝:"大学学的是建筑设计,毕业后一直在工作,做房地产,也算是我的专业,工作有时忙,有时不忙,最近一段时间,感到心情特别不好,从一睡醒就感到不好,脑子里有念头自己转动,止不住,有时候想一件事,有时候想好几件事,越想越乱。不想吃东西,每天睡两个小时,还要分三段儿睡,老睡不着,刚一睡着,就一身大汗地醒来,就像刚做了一个噩梦,可是却回忆不起来梦到什么,只是觉得特别沮丧,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也不想找人聊天,可是一个人待着又觉得很难受,有时候会自言自语,说一些跟以前工作有关的事儿,睡不着的时候,就上网,玩游戏,不过玩一会儿就烦了,没耐心,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特别黑暗,特别闷。出门跑步,要么不想跑,要么就是猛跑几百米,接着就跑不动了,心烦意乱,不敢给朋友打电话,怕失态叫人看出来,也不想接电话。有时会突然想干一件事,比如,买东西,但到了商场又不想买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只要想干,什么都能干好,那时候很兴奋,会在脑子里制定各种计划,定的时候觉得想什么就有什么,可真坐在电脑前想记下来的时候,就觉得脑子里想的一切都是编的,没什么意思,更多的时候又觉得自己一钱不值,没法满足别人对我的要求,配不上别人--"

  陆涛停住了。

  "你刚才说,别人--"

  "别人。"

  "别人是谁?"

  "父母、朋友。"

  "父母对你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他们只希望我身体健康。"

  "朋友呢?"

  "朋友对我就更没有要求了。"

  "那你为什么觉得配不上别人?"

  "我不知道,可以是想象的吧。"

  "是不是工作上的压力很大?"

  "以前,工作压力是有一些,但没有很大,这几年房地产这行业很景气,而且现在我不工作了,谈不到压力。"

  "是不是感情上有问题?"

  "感情上,感情上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女朋友突然离开我了。"

  "突然离开你了?"

  "是。"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们要结婚了。"

  "你以为要结婚了,还是真要结婚了?"

  "我以为吧。"

  "你为什么要以为?是不是你女朋友给了你某种暗示,或是她已经明确表明你们即将结婚?"

  "我记得,我记得--这件事一时说不清。"

  "说不清?"

  "啊,怎么说呢,最初,好像是她提出要结婚,我说等一等,后来,我说要结婚,她答应了,但最后又说不。"

  "你想跟你的女朋友结婚吗?"

  "我想,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她。"

第2节:心理问题(2)
  "她呢?"

  "我不清楚,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我想不明白,越想不明白就越想,现在,我即使不想想了,也由不得我,头脑自己就会转动,不听我的命令,好像它自己就会想,根本拦不住,整日整夜地想,没完没了。而且,好像是想的时候非常痛苦,可只有想的时候才好一点,如果我命令自己不想,不仅做不到,反而更难受。"

  "你女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我们分手了。"

  "这些话,你都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

  "难道你就没有跟朋友说说吗?比如,在喝酒的时候。"

  "没有,我不想对别人说这件事。"

  "你跟我说了,现在好受点儿吗?"

  "说出来以后,心里轻松多了。"

  "你还想再谈谈吗?"

  "不想了,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大夫,我的病严重吗?要不要开点什么药?我从网上看到,像我这种情况,据说可以吃抗抑郁药,或是用催眠疗法什么的。"

  "你试过吗?你说的方法。"

  "我买一瓶'百忧解',吃过一个星期,没什么用,就停了,还自己看书,试过森田疗法--"

  周大夫笑了:"你怎么试的?"

  "我往手腕上绑了三根皮筋,一想我女朋友就用手皮筋崩一下。"

  "有用吗?"

  "没用,手腕子都崩肿了,可还是要想她。"

  "还试过什么?"

  陆涛想了想:"没了--别的没试过,您说我该怎么办?"

  周大夫抬起眉毛:"陆涛,如果你相信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有点轻度抑郁,原因肯定是各方面的,失恋是其中的一部分,你已经折腾得差不多了,很快就会没事儿的,我会给你开一点镇定剂,你明白我的话吗?"

  "明白。"

  "你以前有过失恋的经验吗?"

  陆涛不语。

  周大夫笑了:"人人都会失恋嘛。"

  陆涛一脸茫然:"失恋?好像没有。"

  "对于失恋,你觉得自己能处理好吗?"

  "我想我能。"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我们再预约吧。"

  "谢谢周大夫。"说罢,陆涛站起来,走出诊室。

  出了诊室,陆涛来到诊室外的走廊上,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我失恋了?不可能,我真失恋了吗?我从来没有失恋过,我怎么会失恋?我什么时候失恋了?就凭我,怎么会失恋?"

  陆涛走进一个洗手间,他打开一扇扇洗手间里的门,发现里面都没人,陆涛站到小便池边上小便,仍在自言自语:"夏琳,我能理解你,可你一点也不理解我--"他叹口气,"你不爱我?真不爱我?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呢?我招你惹你了,你凭什么不爱我?我给你买大房子,我为你而工作,你是我生活的意义,可你为什么不爱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去做什么样的人,我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现在这样?我现在这样子怎么了?"

  陆涛来到洗手台前洗手,洗了几下,又洗脸,满脸水珠地抬头看镜子,镜中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陆涛不禁问道:"hi,你是谁?"

  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夏琳家,夏琳和母亲周梅玉一起看电视,看得两人直打哈欠。

  "妈,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周梅玉说:"我不放心你--要不搬回来住吧,别在外面租房了,白花钱。"

  "妈,不说这个了,说了多少遍了,我今儿就住一晚上,看看你。"

  "你跟陆涛吵架吵得那么厉害?"

  "妈,我不是说了嘛,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他欺负你了?"

  "妈,我们别说这个好吗?"

  "琳琳,你可是妈唯一的希望,妈这辈子吃亏就吃在个性太强,妈看着你也要走上这条路,心里不踏实。"

  "个性强也不是坏事。"

  "个性强,就不容易对别人宽容。"

  "妈,这也分什么人和什么事儿--有的人,要是品质有问题,你就没法对他宽容。"

  "琳琳,你是女人,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社会上有的女人当二奶,男人有当的吗?"

第3节: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意外
  "妈,这话不像是你说的,你从小就告诉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自尊自爱。"

  周梅玉:"那也得看你落到什么地步。如果你大学刚毕业,这话当然对,可现在,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为自己以后想想了,陆涛再不好,你也知根儿知底儿,要是换成别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为什么女人非要找一个男人呢?我靠自己就能很好地生活,为什么非要一个男人?"

  "你小的时候,我就跟你现在一个想法,所以现在孤身一人。"

  "妈,你觉得一个人不好吗?"

  "有时候,觉得很孤单。"

  "妈,时代变了,现在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女人都单身,我手头攒了一笔钱,够我自己花的了,我想为自己做一个更长远的计划,不想跟着男人背后转来转去。凭什么呀!"

  周梅玉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她叹口气:"那我去睡了。"

  周梅玉走了,夏琳站起来,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还跟以前她大学毕业前一个样,十分简陋。

  夏琳走到墙边,用手摸着墙上的时装画与陆涛的照片,忽然,她把陆涛的照片撕了下来。

  夏琳在床上躺下,把照片压在枕下,忽然,她匆匆站起来,跑到洗手间吐了起来。

  外面传来周梅玉的声音:"琳琳,你没事儿吧?"

  "妈,我没事儿!"夏琳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早点睡吧。"

  "知道了。"

  夏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起来,去洗手间洗了脸,漱漱口,忽然,一阵恶心顶上来,她吐了,接着她有点恍惚,不知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再次漱了口,然后靠在墙上发呆。

  她劝自己坚强,却又感到,她是因坚强而感到难过。

  意外

  妇产医院,第二天上午,夏琳在诊室外一堆人边上排队。

  护士叫号,夏琳走了进去。

  诊室里的老大夫四十来岁,戴着眼镜,她把一张化验单推给夏琳:"杨晓芸是吧?"

  夏琳点点头。

  "各项结果都出来了,很好。"

  "那我--"

  "你怀孕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夏琳在医院楼道里走,一边给自己鼓劲儿一边看化验单,忽然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

  杨晓芸站在夏琳边上,也往化验单上看。

  "吓死我了!"夏琳一下子把化验单收起来。

  "加号!怪不得不去练跆拳道呢!"

  夏琳笑了:"这是我替别人拿的单子。"

  杨晓芸一把抢过单子:"姓名,杨晓芸!太缺德了你!"

  "给我!"

  "你请我吃饭吧!"

  "我还得去公司呢,就请了半天假。"

  "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为什么?"

  "请我吃饭。"

  "好吧。"

  两人出了医院,来到一个路边小饭馆,杨晓芸点菜:"酸辣土豆丝儿,酸豆角炖肉,再来一份酸汤鱼!"

  "你够照顾我的。"

  "照顾你--"杨晓芸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往桌上一拍,"看!我也是加号!"

  夏琳拿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姓名栏上写着夏琳。

  两人相互看着,忽然大笑了起来。

  "咱俩把化验单换一下就对了,"说着,把自己的化验单拿出来,推给杨晓芸。

  杨晓芸一把收起自己的那一张:"不换!怀孕的是夏琳!"

  "你一定是婚外恋!"

  "要是婚外恋就好了!"

  "你们打算今年要孩子?"

  "谁打算要了,我们是失误!你呢?"

  "一样。"

  "我没告诉向南,正想找人商量一下呢,今天去医院想问问大夫,没想到碰到你,真羡慕你。陆涛忙着挣大钱,没时间陪你吧?"

  "我们散了。"

  杨晓芸愣了半晌:"说什么呢你?别瞎说了!"

  "真的,我离开他了。"

  "为什么?"

  "你可能知道一点儿吧?"

  杨晓芸低下头:"我知道什么。"

  "哎,你别把咱们碰到的这件事告诉向南,他会跟陆涛说的。"

  "行。不过,你们好好的,到底为什么?"

  "我们没有好好的,我不想跟一个骗我的人在一起生活,这个人可以天天眼睁睁地对着你说瞎话,他每天早晚各一次,告诉你他多爱你,同时却暗地里跟另一个女人明目张胆地来往,估计也说着同样的话。这个人没事儿就向你讲他的商业计划,讲他是怎么成功的,吵得你晚上都睡不着觉,却不想想这一切与别人有什么关系!"说着,长叹一口气,"我跟自大狂在一起受够了,所以逃跑了。"

第4节:是为陆涛吧 炒房
  杨晓芸眨眨眼睛:"是谁?"

  "你说呢?"

  "难道真是米莱?"

  "我亲眼看见的,就在窗户对面!不说了,再说我吃不下了。"

  "夏琳,我觉得陆涛真心爱你,也许这是有原因的。"

  "所有的事儿都是有原因的--我可不想知道那些原因,我会被气死的!"

  是为陆涛吧

  与此同时,在米莱父母家露台上,米立熊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着烟,嘴里吐出一股股烟雾。

  米莱走上露台,一把抢过米立熊嘴里的烟,扔到楼下。

  米立熊回头,只见米莱正瞪着他。

  米莱:"爸!你答应过!"

  米立熊摇摇头:"好,不抽了--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米莱犹豫了一下:"公司的杨律师说,我们跟伟信的官司肯定可以赢,不过,我们的钱收不回来了。"

  "伟信破产了?"

  "不是,伟信分了家,有人拿了钱跑了,伟信自己人之间也在打官司。"

  "米莱,你看看,做生意有时候就是跟骗子合作啊。"

  米莱坐下了:"爸,我觉得,生活中除了生意,还有别的。"

  米立熊用惊异的目光望向米莱。

  "我们还有家。"

  "米莱,你的话叫爸爸很欣慰。"

  "爸,其实我这一段儿也挺难受的。"

  "我看得出来--是为陆涛吧?"

  "是!同时,也为我自己。"

  "你自己?"

  "是的,我想通了,其实事情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伟信,还是陆涛,都是现实,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东西,我们尽了力,我们不后悔,我们只能这样。"

  "米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爸就是现在眼睛一闭脚一伸也放心了。"

  "爸,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米立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好起来了!米莱,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又乐观,又有眼光,我还有什么好不起来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永远也不会发生--我们让公司无政府几天,你去,叫上你妈和你妹,我们一家人回一趟老家,去祖坟上烧一炷香。"

  "爸,我们老家在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米莱,有时候,人会摔一跤,趁这机会,应该回头看一眼,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然后爬起来再往前走,用不着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也许,等想清楚了,就知道,前面的东西也许根本就不重要,该有的我们都有了。"

  "爸,你是怎么想到这儿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米立熊说。

  炒房

  与此时同,就在远大公司的徐志森办公室内,徐志森在一个跑步机上跑步,吉米站在边上汇报着工作。

  "伟信垮到什么程度?"徐志森问。

  吉米抬起头:"全垮了,一部分高管携款外逃。"

  "我说他们像骗子,他们就能表现得比骗子还坏--低能者!"

  "地产上的资金全部回笼了。"

  "吉米,我叫你卖掉的项目怎么样了?"

  "正在小地方磨合,成交没问题。"

  "尽快成交。"

  "徐总,我们的项目刚刚做好,公司成长得很顺利,套现出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我们去干那些三流小业主才干的事情,从现在起,我们要趴在地上挣钱--公司必须再次快速转型,我们下面要做的是炒房!"

  "炒房?"

  "是的,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干的事情。快进快出,现金为王,这是一个魔术,上海的地价开始升温了,我们还要大干一场--吉米,准备一个大型魔术是很费时间的,但这次我们没有时候--通知公司高级主管,我们明天开一个会,我有事情要宣布。今天还有什么安排?"说罢,徐志森戴上一个拳击手套,向一个吊着的沙袋猛击。

  吉米站在他背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在一份日程表来念:"中午十二点,在阳光高尔夫球场有午餐会邀请,可以见到美国花旗银行总裁,江南集团董事长,还有一些可能的投资人,另外,林总可能也会去,他打过招呼--"

  "怎么又是高尔夫球场?你去吧,我今天不去,那是老头去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花钱接近大自然,也不问问大自然是不是喜欢他们--我不去,我要去见一见人事部找来的人,我需要房产评估员,还需要有野鸡中介公司工作经验的年轻人,渴望跟我一起发财的年轻人,去把他们找来跟我一起干,我们去上海、去南京、去杭州,还有最后一桶金等着我们,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还有,吉米,以后,我不喜欢向投资人借钱了,我喜欢从市场里赢钱,就像从牌桌上赢钱那样赢--"

第5节:最光辉最伟大的一天
  "徐总,我--"

  "不要理解我的意思,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楼市泡沫越来越大了,开发商效率太低,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盘子里,我们尽可能地装在尽可能多的盘子里,现在,除了炒房,我们还能做什么?"

  徐志森猛地一拳打去,球型的沙袋竟被他打飞了,撞在窗玻璃上。

  最光辉最伟大的一天

  从小饭馆出来,杨晓芸和夏琳没走多远,便挤在一个垃圾筐前,对着筐吐起来。杨晓芸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夏琳,不料夏琳也正递给她。

  两人的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连忙用纸巾去擦。

  "菜太腻了,放那么多油。"杨晓芸说。

  "你请个假吧?"夏琳提议。

  "我也正想说呢,咱们去哪儿?"

  两人来到北海后海湖边的一间茶馆。

  刚坐下杨晓芸就说:"再走下去,我非流产了不可。"

  夏琳笑了,叫了一壶茶。

  杨晓芸感叹道:"以为你在天堂里转悠呢,没想到跟我一样苦涩!"

  "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失望,一直觉得你和向南是假吵嘴真相爱,是朋友里最幸福的一对儿。"

  "就幸福了向南一个人。"

  "看来,最终最终,一切都得靠自己。"

  "其实,只要我们心里都不好强,就会幸福。"

  "我现在承认,我很好强。"

  "我也是,我和向南是世界上最不配的一对儿,跟他结婚就像被老好人踹了一个窝心脚,别提多堵了!"

  夏琳笑了:"你,你打算--"

  杨晓芸试探着说:"我打算不要这孩子。"

  "要不,你跟向南商量商量?"

  "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跟他商量--我根本不会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用,他能决定什么?他只能决定他今晚玩什么电子游戏,他会负责任吗?他根本不会!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吃没吃避孕药,觉得那都是我的事儿,他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我拒绝他,他就求我,能把我求得我睡着了。有时候我宁可被他强奸了然后听他道歉--唉,我心软嫁给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那么,我们相互保密吧?"

  杨晓芸睁圆眼睛:"这么说,你也要--"

  "这件倒霉事儿对谁也不要说,最好我自己也给忘了。"

  "好吧,我对谁也不说。"

  夏琳伸出手,两人拉勾儿。

  夏琳说:"从此以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负责。"

  杨晓芸点点头:"是,我以后把避孕药瓶挂脖子上,免得忘了吃。"

  夏琳乐了:"我干脆不用吃了。"

  两人笑了起来。

  "不靠男人,不靠任何人,我们也能高兴。"杨晓芸说道。

  "这是我最重要的目标,以前我爱陆涛爱得跟王八蛋似的,真没出息!"

  "想想我迁就向南迁就得跟王八蛋似的,真不高兴!"

  "从今天起,我要变成另一个样子--晚上我请你吃顿大餐吧?"

  杨晓芸一拍桌子:"我请!我也要改变!"

  夏琳笑了:"你请?"

  杨晓芸急了:"我请怎么啦?不就是以前没请过吗?"

  "那好吧--你下这么大决心,我也豁出去了,今儿撑死不赖你!"

  杨晓芸感叹道:"姐们儿你真高尚!"

  两人看着差不多到了晚饭点儿,就直奔一豪华饭馆,杨晓芸坐下来点菜,侍者用手势表明够了,杨晓芸用手指头使劲点着菜谱儿,说:"就要!"

  一盘盘精做菜端上来了,杨晓芸和夏琳大吃大喝,举杯喝酒。

  杨晓芸高兴地叫道:"你看我不小气了吧?"

  夏琳笑着说:"你看我不客气了吧?"

  "下回你请我!"

  "下回我请你!"

  "再下回我请你!"

  "再再下回我请你!"

  杨晓芸大笑:"就咱俩吃!"

  "干!"夏琳举起酒杯,杨晓芸急忙抄起酒杯迎过来碰,两人一饮而尽。

  这一顿饭菜没吃多少,却把酒都喝完了,两人都有点醉了,她们歪歪斜斜地从饭馆里相互扶着走出来,还唱着歌,一个领班追上来,给了她们两个打包的塑料袋,杨晓芸接到手里,还向领班鞠了一个躬,领班走后,她一抬手,把装剩菜的塑料袋扔向远处。

第6节:不许你老学我
  夏琳大笑起来。

  杨晓芸叫道:"你看我变得厉害吗?"

  "厉害!"

  "这都是让向南逼的,早就该这样了!那么贵的剩菜我都敢扔,你说我以后还怕谁呀?"

  "我们去看看北京吧--"夏琳说。

  "这就是北京呀--"

  "我想居高临下地看!"

  "去哪儿看?"

  "跟我走!"夏琳抬手叫到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一直把她们拉到北京西边的一座山上,再往上没法开了,出租司机借给她们两人一支小手电:"姑娘你们就不怕吗?要不我陪你们?"

  杨晓芸手一挥:"谢谢你师傅,你在这儿等我们就行啦!从现在起,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杨晓芸和夏琳手拉着手爬山。

  杨晓芸问:"要是碰见流氓怎么办?"

  "我才不怕呢,我就抱着流氓一起滚下山涧!"

  "好吧,你们要是滚得不快,我在后面蹬一脚。"

  忽然,两人眼前一亮,整个北京平展展地铺在前面。

  夏琳一推杨晓芸:"杨晓芸,你看,北京!"

  杨晓芸尖叫起来:"夏琳,北京在我们脚下面!"

  夏琳高呼:"北京,你听着,我决不像以前那样生活啦!"

  杨晓芸也高呼:"北京,你听着,我决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夏琳喊道:"再见啦,我的过去!"

  杨晓芸也喊:"再见!管它过得去过不去!"

  夏琳接着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要按照我自己的愿望生活!"

  杨晓芸也喊:"我也要按照我的愿望生活!"

  "再见啦,我的过去!"

  "再见啦!过去,再见啦!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幸福。"

  "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幸福--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也永不放弃!"

  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我们一定会快乐!"

  杨晓芸哭着小声说:"夏琳,刚才,我看到北京闪了一下。"

  夏琳哭着问:"是吗?"

  杨晓芸使劲点点头:"今天是我们一生中最光辉最伟大的一天!"

  不许你老学我

  妇产医院手术室外,气氛紧张,夏琳杨晓芸还有一些姑娘在等着做人流。

  有个女孩偎在男朋友的怀里哭,杨晓芸捅捅夏琳,夏琳往那里看了一眼。

  夏琳小声说:"真可怜。"

  杨晓芸和夏琳拉紧手。

  "等以后,我真正独立了,一定要自己养一个孩子。"夏琳发着狠说。

  "我也要!"

  "不许你老学我!"

  "以后在坏事上不学你。"

  "那我就放心啦。"

  "夏琳,网上说每一个女孩在三十以前都得做一次人流儿,我以为自己是个例外,没想到,最后还是跟大家一样。"

  "真的?想想咱们班谁没做过?"

  "上学的时候,就咱们班,我至少知道四个人做过。"

  "我知道六个--我陪刘梅做过,还陪过朱晓静。"

  杨晓芸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地址本,一个个念:"我挑我不知道的念啊--刘影呢?"

  "去年做过。"

  "章小含?"

  "也是去年。"

  "李姍?
  ?"

  "三年前做过,跟她第二个男朋友。"

  "方嫒嫒呢?"

  "做过,上大三,跟她第一个男朋友,这你都不知道?"

  "我跟她不熟。"杨晓芸说。

  "还有谁?"

  "还有,还有一个,吴玉琴--"

  "吴玉琴,吴玉琴我不知道,还真可能没做过--"

  杨晓芸叹口气:"就她一个幸存者,没受到男人的迫害。"

  一个大夫走出来:"24号,25号。"

  杨晓芸站起来:"我该走了。"

  夏琳一把抱住她:"别紧张。"

  杨晓芸一笑:"放心。"

  "我们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杨晓芸说完往里走。

  "哎,把手机留下。"

  杨晓芸把手机给了夏琳,笑了笑,跟着大夫走了进去。

  夏琳重新坐下,用杨晓芸的电话找到吴玉琴,拨号:"喂?是吴玉琴吗?--啊,我不是杨晓芸,我是夏琳--是啊,好久没联系了,你好吗?--啊,我问你一事儿--"

第7节:该我了 后来
  杨晓芸跟在护士背后,走一条长长的走廊,被带到一个门边儿,她忽然站住。

  "我想上趟洗手间。"

  护士一指。

  杨晓芸走了进去,片刻又转出来。

  "怎么了?"护士问。

  "没事儿,又不想上了。"

  "请不要紧张,在我们这里做是很安全的。"

  杨晓芸点点头。

  该我了

  半小时后,杨晓芸出来了,夏琳迎上去。

  "怎么样?"

  杨晓芸咬着牙说:"还行,这事儿终于完了。"

  "我给吴玉琴打电话了。"

  "怎么样?"

  "她也做过!"

  杨晓芸笑着点点头:"她长那么难看也做过?真不敢相信--看来我们俩还算运气,是最后俩个呢!"

  一个护士走出来:"30号,32号。"

  夏琳脸色变了,她站起来:"该我了。"

  杨晓芸笑:"这下你进去的时候平衡了吧?"

  "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你先回家?"

  "你去吧,我等你。"说罢,站起来抱住夏琳。

  杨晓芸在夏琳耳边说:"不疼,放松一点就好了。"

  夏琳点点头,走了进去,杨晓芸向门口的夏琳招手。

  一小时后,夏琳和杨晓芸并排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儿上,两人都面露颓色。

  夏琳叹口气:"最倒霉的一天。"

  杨晓芸点点头:"是啊,人生最低谷--不可能更低了吧?"

  "当然,我们已经扛过去了。"

  "你想干什么?睡觉?"

  "昨天夜里我一分钟也没睡着,现在反倒不困了。"

  "我也是。"

  "你想干什么?"

  杨晓芸眨眨眼睛,忽然说:"我想喝酒。"

  "我们现在能喝酒吗?"

  "我不管!"

  "那我陪你喝。"

  后来

  出租车开到青年家园,放下两个人,杨晓芸一马当先,把夏琳领进家,换了拖鞋,杨晓芸跑到厨房,只一会儿便了转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夏琳倒吸一口凉气:"真喝啊?"

  "这还是我结婚的喜酒呢,来,我不是破罐破摔,而是为人流干杯--"

  "好吧,在自己还没有把握之前,把一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也不太负责。"

  "是啊,我要先对自己负责,才能对孩子负责。"

  "就喝一杯?"

  杨晓芸把酒给每人倒了半杯:"半杯吧。"

  两人干了半杯酒。

  杨晓芸茫然四顾:"这种时候,那些喜欢我们的男人跑哪儿去了?"

  夏琳笑了:"我们这么伟大,根本用不着他们!"

  杨晓芸一拍桌子:"我要挣大钱。"

  "怎么挣?"

  杨晓芸眼睛转了几转,豪情万丈地再一拍桌子:"买彩票!"

  离杨晓芸住处不远,便有一卖彩票的小铺儿,两人手拉手走了进去。

  杨晓芸和夏琳各买了一把彩票。

  杨晓芸瞪了一眼夏琳:"看看我们今后的运气吧,你先来。"

  "还是你先来吧,要抽着奔驰车,别忘了冬天的时候帮我妈换换煤气罐儿。"

  "你来吧,不许抽500万的那一张。"

  "我听你的--你也不许抽500万的啊。"

  "是啊,都让咱们抽走了,别人怎么办?"

  "一起开始吧。"夏琳说。

  两人开始。

  夏琳刮了一张:"我的是谢谢你。"

  杨晓芸也刮了一张:"我的也是谢谢你。"

  "我的还是谢谢你。"

  "谢你。"

  "谢你。"

  "谢!"

  "谢!"

  "这张是二十万。"杨晓芸说完扔掉。

  "我这张是三十万。"夏琳说完也扔掉。

  "这张也该咸鱼翻身了吧?"

  "我这张是活鱼吧,怎么还不翻身?"

  一会儿工夫,两人脚下各出现一小堆彩票。

  夏琳看了一眼杨晓芸无奈的脸。

  杨晓芸一咬牙:"我怒了!"说罢,站起来,直奔窗口而去。

  "等等我,我钱包里还有两百。"

  两人又买彩票,接着开奖,撕得满地都是。

  "最后一张,你来吧?"杨晓芸可怜巴巴地把最后一张彩票儿交给夏琳。

  "还是你来吧。"

  杨晓芸咬咬牙:"天灵灵地灵灵一想发财你就灵!"

第8节:妈,我想辞职
  杨晓芸不敢看,举到夏琳面前:"夏琳,你还识字吗,替我念一念?"

  夏琳清楚地念道:"谢谢你。"

  杨晓芸把彩票扔到一边。

  夏琳叹口气:"挣钱计划宣告破产!"

  晓芸裂着嘴苦笑:"苦涩!不平衡!不高兴!太背了!"

  "以后咱们改名叫老贝贝吧?"

  两人走出来,一直走到街上。

  杨晓芸回头看了一眼:"哎,夏琳,我不服!我们都是运气很坏的人吗?"

  "我不信!杨晓芸,坏运气总会过去的,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人。"

  "只要我们努力,就会希望常在。"

  "要不咱们去庙里烧个香吧?"

  "那我明儿早上去烧第一炷香。"

  "你求什么?"

  "反正不求发我好男人了。"

  "这样吧,咱俩儿一起求不劳而获吧!"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两人沿着马路走着,杨晓芸忽然坐到马路沿儿上,夏琳也坐过去,杨晓芸靠在夏琳肩上,两人一副迷茫的样子。

  杨晓芸看一眼太阳,闭上眼睛:"我累了,想睡觉。"

  夏琳也闭上眼睛:"我也是。"

  "你醒来以后有什么决定?"

  "我去报一个法语班。"

  杨晓芸睁开眼睛:"你还想去法国?"

  "是,我贼心不死,还想学设计!"

  "那我辞职!"

  "你辞职干什么?"

  "我想自己开一个精品装饰店,这事儿我妈跟我说了好久了。"

  夏琳再次抱住杨晓芸:"注意身体。"

  "你也是。"

  夏琳站起来:"我们都是不服输的人,所以就要更加努力。"

  杨晓芸也站起来:"夏琳,我知道。"

  "再见,我过马路打车。"

  杨晓芸对夏琳招招手:"再见,没事儿打电话。"

  妈,我想辞职

  杨晓芸目送夏琳远去,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空虚。太阳高悬,照着下面这个来来往往的世界,而自己则显得那么孤单,她想回家,又想到向南回来后一定惹她心烦,那么去哪里呢?

  杨晓芸打了一辆车,来到家门口,上楼,敲门,门开了,何翠凤站在门口:"哟,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妈,我想辞职,跟你一起做精品装饰店,新家装完以后的东西我全管。"杨晓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来。

  何翠凤听了却喜上眉梢儿:"真的,你想通了?"

  杨晓芸走进门坐到沙发上:"想通了,白领儿又累又挣不到钱,还不如累一点,但能多挣一点钱。"

  "晓芸啊,你这一改主意,妈可高兴啦,你脸色有点不好,等一下,妈给你盛碗绿豆汤吧,妈刚熬的。"

  "妈,我不--"

  何翠凤没听晓芸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一会儿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晓芸,妈就加了一勺糖,怕你又说长肉,来,喝--"

  晓芸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又用勺一口口喝。

  "你小时候最爱喝了,至少两碗。"何翠看着她说。

  杨晓芸接着喝,不知为什么,往日听不惯的声音,今天却让她感到出奇的温暖。

  "晓芸,其实妈最近正发愁呢,妈找了一个新地儿,正要装修,还忙不过来,你来帮忙太好了。卖装饰用品也是越洋气越好,你当过白领儿,知道那些追求时尚的人喜欢什么,以后什么事儿就咱娘俩一商量就定了,我昨天还想着跟你商量商量呢,想了想又忍住了,怕你心高,看不上卖东西这事儿。"

  杨晓芸的眼泪下来了,她头也不抬。

  "哟,晓芸,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

  杨晓芸把剩下的绿豆汤一口喝完,擦眼泪。

  "到底怎么了?"

  杨晓芸一把抱住何翠凤哭了起来。

  "晓芸,跟妈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杨晓芸抬起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我还想再喝一碗绿豆汤。"

  何翠凤乐了:"那我给你盛去!"

  杨晓芸把眼泪擦干:"妈,你怎么那么好啊!"

  说完却又哭了起来。

  哭完了,杨晓芸累了,她跑到卧室睡觉,正睡着,枕边的手机响起来。

第9节:行动(1)
  杨晓芸迷迷糊糊抬手就给挂了,片刻,手机接着又响起来。

  杨晓芸接:"喂。"

  向南在家里打电话:"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连个电话也不打?"

  "你嚷嚷什么!我回家跟我妈商量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

  "我辞职了,跟我妈一起做精品装饰店。"

  "你疯了吧你,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商量?哎,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困着呢,刚睡着,明儿再跟你说吧。"

  "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说清楚。"

  "说不清楚--我累了一天,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你到底辞没辞职?"

  "辞了。"

  "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买车买房的月供就得我一个人扛着了是不是?"

  "随你怎么想。"杨晓芸把手机挂了,手机又响起,她把手机关了。

  床头柜上的有绳电话响了,她知道是向南打来的,于是把电话摘下来,扔到一边,蒙着头睡去。

  电话里传出向南微弱的声音:"晓芸,晓芸,你说话呀,你干吗呢--"

  行动

  第二天一早,夏琳背着一个小包,来到第一外国语学院报名,参加了一个法语中级班。

  而杨晓芸一醒来便去公司辞了职。

  同一天晚上,在一个酒吧,向南、华子和陆涛三个人坐着喝酒。

  "陆涛,说实话,远大给了你多少钱?"向南好奇地问。

  "两千万。"

  华子和向南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喝下一整杯酒。

  华子笑了:"怪不得和夏琳掰了呢--说说,有什么新打算?"

  "这完全是两回事儿,我一点也不想跟夏琳分手。"

  华子笑了:"陆涛,求求你让我说一句安慰你的话吧--"

  "别别,我可不想再添堵了。"

  "这句真是安慰的人话,叫兄弟我说出来吧!"华子说。

  向南举手:"同意!"

  "好吧,说!"

  华子把酒杯往桌一顿:"陆涛,只要你不把钱花光了,夏琳早晚有一天会找你来的。"

  "一边待着去!"陆涛笑了。

  向南也笑:"不过陆涛,在夏琳回来之前,我们俩帮你花点怎么样?"

  "行啊!"

  华子一听乐了:"哥们儿还是哥们儿,来!干一杯。"

  三个人又干了一杯。

  "哎,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可得说真话。"陆涛喝完说。

  "问吧,最好问一个严肃点儿的,要不显不出我们说真话的水平。"向南说。

  "越严肃越好!"华子一拍桌子叫道。

  陆涛小心地问:"咱相处这么多年,算知根儿知底儿了吧?"

  华子和向南一起点头:"那当然。"

  "那么,根据你们对我的了解--"陆涛发现向南和华子两人在不停地点头,但他仍把话说下去,"你们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华子和向南彼此看了一眼。

  向南一咬牙:"好人!"

  华子点头:"朋友!"

  陆涛问:"真的?"

  华子和向南又彼此看了一眼。

  向南低下头:"打住,这么可怕的话题,不能再往下说了!"

  陆涛:"哎,我想听真话!真的!"

  华子笑了:"回头把你说急了,那咱这么多年的友谊可就土崩瓦解了。"

  向南也笑了:"是啊,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陆涛:"你们这么吞吞吐吐的,那咱换一地儿说吧。"

  三个人换到一个大大的豪华桑拿包房里,分头围着围巾在蒸桑拿。

  陆涛看着华子和向南:"说。"

  "这还真有点真诚相见的意思,不过太真诚了谁也受不了。"向南边说看华子。

  陆涛也看华子:"我受得了--说说吧,华子,你先!"

  华子提用手一摸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真是个问题。"

  向南说:"真诚地说,你也就是一个人--正常人吧。"

  华子跟上:"脑子比一般人好使点儿。"

  陆涛不满意:"太简单了。"

  向南急了:"你以为你有多复杂呀?"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这样吧,你自己说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华子说。

第10节:行动(2)
  "对,自己说说,我们给你评价一下。"

  陆涛想了想:"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着也算一个无害的人吧?"

  华子向南相互看一眼,然后都慢慢摇摇头。

  陆涛急了:"我连一个无害的人都不是?"

  华子说:"我举一反例,米莱就被你害得对生活缺乏信心,到现在还没男朋友。"

  向南也说:"我们家杨晓芸老是无意中拿我和你比,受到过深深的伤害--她要知道你现在有两千万--这事儿别告诉她啊!"

  华子一推向南:"你们家杨晓芸那事儿不算,是她自己瞎攀比。"

  陆涛:"夏琳说我是个自我的人,你们说--"

  华子不客气地说:"什么自我的人!直接说吧,就是自私的人。"

  "哎,那,那你们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吗?"

  "这话说谁都行,谁不是自私啊?"向南说。

  "我哪儿自私啦?我怎么觉得我全是为了夏琳啊?"

  "陆涛,我问你,刚认识夏琳的时候,她是不是想去法国学设计?"华子接过话茬儿。

  "是啊!"

  向南心领神会,也跟着问:"后来呢?"

  陆涛迷茫地望向两人。

  华子笑了:"你全是为了她--她怎么没从法国学成归来,却当上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了?"

  陆涛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向南说:"陆涛,我一直不太喜欢夏琳,劲儿劲儿的--"

  华子笑了:"向南,夏琳要对你和蔼可亲一点儿,你的观点立马儿就会改变--"

  "华子你让我把话说完--"向南说罢转向陆涛,"不过说句比较公道的话,陆涛,人家夏琳为你做的,可比你为人家做的多--夏琳那么骄傲一人儿,现在混成这样儿,嘴上不说,心里不委屈才怪呢!"

  "可现在我完全有能力帮她实现她的梦想啊--"

  华子反问:"陆涛,人徐志森帮你实现你的梦想,你买人家账了吗?"

  向南一语道破:"陆涛,你根本就不是真爱夏琳,你就是想通过人家证明你自己的能力及魅力!"

  华子立刻接上:"还有啊,你的观念太土鳖了,还想玩那种你挣钱人家花夫唱妇随的封建手法,告诉你,过时了!现在有能力的姑娘不要你给人家买这买那,人家要的是你真心对人家好,要的是理解,要的是帮助人家也去实现自我--你呢,老想把人家搁你光芒后面,这也太反潮流了!"

  "你觉得这种小螳螂挡车的手法儿合适吗?"向南笑嘻嘻地问。

  陆涛对着向南和华子各看了一眼:"哎,哎,哎,兄弟们,我,我有那么丑恶吗我?"

  华子对向南摆摆手:"好了好了,咱这批判会的技术含量太高了,陆涛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消化不了,就点到为止吧,再说下去,他非开始怀疑人生不可--明话儿告诉你,我们提心吊胆地对你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可全是为你好啊。"

  "剩下的时间--老陆,你好好回味回味我们这两三知己对你的免费分析,有什么人生感悟,及时向我们汇报,啊!"向南拍拍陆涛。

  "陆涛,良药苦口,不过,治病要紧,散了吧,明儿我还得蛋糕店盯一天呢。"

  陆涛拉住华子:"等等,哎,叫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完全是一个坏人啊?"

  向南和华子点着头笑了。

  向南长叹一声:"终于承认了!"

  华子也笑:"陆涛,这下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共同点,咱们大家总算是又平等啦!"

  陆涛长叹一声。

  "哎,华子,我觉得今儿有点不对!"

  "怎么了?"

  "咱说了半天陆涛,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拧巴呀?这太不像他了!"

  华子看陆涛:"是啊--陆涛,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顶嘴啊?这一点也不像是我校辩论比赛第一名啊?"

  陆涛拍拍华子和向南的肩膀,长叹一声:"我觉得你们这回蒙对了。"

  分析

  三个人从桑拿鱼贯而出,陆涛一手拉一个,不让华子和向南走:"哎,哎,别散啊,你们走了哥们儿怎么办啊?"

  向南说:"你不是挺坚强的嘛,失恋了扛到现在才跟我们说--接着扛吧!"

第11节:分析
  "你孤胆英雄啊你!"华子说。

  "再扛我抑郁症又犯了,谢谢朋友,求你们帮我分担分担--要不咱切台球去吧?"

  "你现在水平太差了,我们都不爱跟你打了。"华子说。

  "是啊,为了事业,一点儿不顾老朋友的幽怨--"向南说。

  "连续一年不参加集体活动!"华子接上,说着,两人分头奔向自己的车。

  "再见!"

  "再见!"

  "我错了,我错了,我改!"陆涛追上两人,"要不,要不你们一起看看我的新房,大四居呢。"

  向南和华子站住,相互看了一眼。

  向南眼珠一转:"看看就看看!半夜三更的,感受一下腐败的魅力,也--行!"

  华子笑着跑回来一把抱住陆涛:"哎,陆涛,我们的新据点儿在哪儿呢?"

  三个人进了陆涛的新家,华子和向南都看傻了。

  陆涛把灯打开,向南和华子在门口儿脱鞋。陆涛没脱就往里走,两人一看,又相互看一眼,连忙把鞋重新穿上,跟着他往里走。

  陆涛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华子和向南看了一个又一个房间。

  华子转进一个房间自言自语道:"陆涛,你行啊!"

  向南追到陆涛身后:"绝对不能让杨晓芸看见!我告诉你,她从这儿出去以后,肯定觉得我们住的地儿是狗窝!"

  华子走回来,一拍陆涛的肩膀:"没什么可说的--陆涛,你抄上了!"

  "可我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向南一听急了:"陆涛,把这句无耻的伤人话收回去吧!你都这样了,还不高兴,那我们还有什么盼头儿?"

  "可我确实不高兴。"

  "华子,你别理他,他的意思是,如果夏琳在这儿,天天夸他,说他多有才华,多优秀,那他才高兴,咱俩说的不算--重色轻友!"

  "我有那么矫情吗?"

  向南和华子同时使劲点点头。

  陆涛翻了翻白眼儿,长叹一声。

  华子对向南:"这就叫失去自我。"

  向南点点头:"咱以后得记取他的教训,人啊--知足长乐。"

  "向南,我不同意你那颓废的人生观,完全是一种变相的失败论--有一点你得向陆涛学,叫做永不知足!"

  向南不服:"永不知足的人弄不好就永不高兴,我敢学吗?不过话说回来,华子,你说我这种知足长乐的人怎么也不太高兴啊--"

  "你自己反思去吧!"华子说着,再次走到陆涛身边,"你和夏琳就是在这儿分手的吧?"

  陆涛点点头,沉痛地说:"分手现场之一。"

  华子也沉痛地说:"估计夏琳被你气疯了。"

  陆涛一把拉住华子:"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

  "为什么?"

  "你想啊,你是一设计师,她也是,你是高材生,她也是,你帅哥,人美女,起步儿差不多吧?怎么毕业几年以后,你就买下这样的房子,她怎么买不起?"

  "没错儿!陆涛,你这一步走得也太错了,激起了她的仇富心理,愤怒加上自怜,不跟你翻脸才怪呢!"向南跟着说。

  "可我是为了她才买的!"

  "等会儿等会儿,陆涛,你别忘了,人夏琳最早跟你好,可不是为了享受你的胜利成果,那会儿你连儿胜利的影子还没见着呢!"华子说。

  "那她想什么?"

  华子加重了语气:"我推测,人家跟你好,是因为见到一个好对手,惺惺相惜,是因为跟你一起混更有挑战性,这好比人家打算和你一起去跑人生,谁知道刚一起跑,你伸脚把人家绊一跤,然后你'刷刷刷'地跑没影了。人家在后面奋力追你吧,你非但不拉人家一把,还时不常地回过头来向人家炫耀你跑得多快,跑步姿势多好看,你说人家能怎么样?"

  向南点点头:"人家不追你了,退出比赛,不玩了!"

  陆涛急了:"夏琳哪儿至于呀?"

  向南也急了:"你傻啊你,要换杨晓芸没准儿就不至于,夏琳肯定至于!你以为天下的自大狂就你一个啊,夏琳这种付出型的姑娘,她恨不得亲手给你买这么一套房才高兴。我告诉你,当她没有东西可付出的时候,她就不自信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你不重要了,你那么强,只能让她自卑压抑,最后只好一走了之。"

第12节:连续聚
  陆涛一跺脚:"有道理!"

  华子一指向南:"接着说!"

  向南来劲了:"对夏琳这样儿的,你得支持她,给她一个发展空间,让她有机会实现自我,这样她才有东西向你付出,最好什么都让她控制着,这样,她待在你身边儿才舒服。"

  陆涛看着向南笑了:"有道理。"

  华子也笑了。

  向南诧异地问:"你们笑什么?"

  "分析得斩钉截铁、头头是道儿--不过向南,说谁呢?夏琳还是你?"华子坏笑着说。

  "看着你把自己内心深处最强烈的诉求都呼吁出来了,我们能不笑嘛--"陆涛也说。

  华子踢了向南一脚:"哎,向南,真没看出来啊,你对哥们儿这么抠门儿,悄悄摸摸还付出型的呐?"

  陆涛一拍向南肩膀:"看来,你对自己认识挺清楚的嘛--不是人家杨晓芸欲壑难填,而是你自己两手空空啊!"

  "这么年轻就敢结婚,挑上家庭重担--哎,向南,人家是雪上加霜,你是寒酸外加辛酸,唉!怎一个酸字了得!"华子冲向南挤眼睛。

  向南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说:"你们俩太孙子了,趁哥们儿对你们一腔热血的时候,反过来分析哥们儿--这也太孙子了!"

  陆涛和华子哈哈大笑起来。

  连续聚

  陆涛新居地下车库,三个人说着话走向自己的车,依次打开门钻进去。

  向南惊叫起来:"哎,陆涛,送到这儿就得了。"

  陆涛冲两人摆摆手:"我饿了,宵夜去吧,反正现在我对自己的伟大幻想也土崩瓦解了,就和你们同流合污算了--"

  华子也一摆手:"同意!哎,跟我们说说,你以前把自己想得有多牛?"

  陆涛大喊:"不说!"

  "别啊,说出来让我们嘲笑嘲笑嘛!"向南说。

  "你们在后面跟着我!"陆涛说罢钻入车内。

  三辆车开到东直门的一个火锅夜店,依次停下,三个人依次下车,钻进夜店吃火锅。

  陆涛用筷子敲着桌子:"先说好了啊,这火锅吃完了谁也不许走,谁走我跟谁回家,反正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你们不是把哥们儿的自私都给分析清楚了吗?正好我趁这机会展示一下自私的力量!"

  "哎哎,陆涛,我这事业还在初级阶段呢,我得回家舔舔伤口好干事业啊!"华子说。

  向南也说:"是啊,等我们事业有成,有闲工夫的时候,再听你说说你的高级烦恼。"

  "不行--都不许走!"

  "说你自私吧,你还非要卖弄卖弄--"华子说。

  "那不管!今儿咱们一聊,我全明白了,要真是我一个人儿,钻在牛角尖儿里,且想不清楚呢--帮人帮到底,再帮哥们儿分析分析。"

  向南瞟一眼陆涛:"这话说到底,你不就是想与众不同嘛,不就是想比别人都高明吗?"

  "承认吗,陆涛?"华子问。

  陆涛点点头:"承认!"

  华子说:"以后别这样儿了,全上学的时候惯的,样样都想最好,最好又怎么了?"

  陆涛不同意了:"可不最好又能怎么样?我总得有点儿追求吧?"

  向南吃了一块从锅中捞起的牛肉:"该追追你的。"

  "这不行,你们不能把人家房子拆了就走人。"

  "陆涛,这新房得你自己盖,谁知道你想住什么地儿啊。"

  "是啊是啊。"向南说。

  华子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我后天儿还得去潍坊出差,真得走了。"向南说罢也站了起来。

  "胡说。"陆涛一把拉住向南。

  向南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你看,真的!"

  陆涛看了一眼:"那我陪你去吧,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咱两男的去有什么意思啊?"向南说。

  "那我帮你找一女的,杨晓芸的加强版,你保证喜欢。"

  向南笑了:"那你明儿订机票去吧,三天后有直飞的班机,我这可是最后一张。"

  陆涛一下子把机票撕了,扔到地上:"坐什么飞机呀,咱开我的车去!咱们一起《在路上》!"

  向南连忙蹲地上去捡:"别啊,这机票我还报销呢!"

  

第13节:门市
  杨晓芸今天忙了一天,心里出奇地满足了。她和母亲一起定了一个门市,准备做装饰精品店。她的满足的另一个来源是,何翠凤原打算做一个装修公司的,杨晓芸一句话就给否了,并且得意对何翠凤说:"回头找货源的时候,我把真本事亮出来给你看看。妈我告诉你,在服装学院上学的时候,我们班找材料就我最厉害,他们谁都比不过我!"

  而同一时间,陆涛在新居接到米莱的一个电话,约他到一个酒吧说说话。陆涛犹豫了一下,听到米莱在电话那一头小心地问:"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

  "今天上午,我跟我们家人去上坟,忽然想起你。"

  "你够会想的,又不是给我上坟。"

  "你怎么样了?"

  "我还行--"

  "听声音你一点儿都不行!"

  酒吧里,米莱的目光一直盯在陆涛脸上。

  "发生了什么?"米莱问。

  "很多事。"

  "什么事?"

  "我从远大出来了。"陆涛的声音犹如梦幻。

  "啊--这是为什么?"

  "他们把我的项目卖了。"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可你为什么要出来呢?"

  "我不想跟他们合作了--你爸怎么样了?"

  "我爸基本恢复了。"

  "你们家--你们的楼现在怎么样?"

  "我们被伟信骗走了点钱,不过现在楼市还可以,生意上的事儿大概问题不大,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我还行。"

  "你--你和夏琳怎么样?"

  陆涛叹了口气:"我和夏琳分手了。"

  "不会吧--"

  陆涛直愣神儿,忽然再次叹了口气。

  米莱拿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把陆涛愁眉苦脸的样子给定格了。

  陆涛杨起眉毛,米莱移开手机,笑了:"陆涛,这是你最真实的时刻!看!"

  米莱把手机反转过来,让陆涛看。

  在酒吧两人各喝了一杯咖啡和一小瓶啤酒,陆涛送米莱回家。

  米莱侧坐在前座上,抱着双膝,后背靠着车门,手里拿着一筒可乐,仍用眼睛看着陆涛。她惊奇地发现,当陆涛不高兴的时候,她的内心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快乐。

  "不是我安慰你啊,我估计,这是吵架,不是分手--你们要分早分了。"

  "这事儿,唉--"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跟你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

  "唉,米莱,我正好儿有事儿想问你--"

  "你说。"

  "你要说实话。"

  "我特想跟你说实话。"

  "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可以吧。"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觉得你会过得更好吗?"

  "我觉得你害死我了!"

  陆涛看了米莱一眼。

  "你干吗这么看我呀?"

  "看来他们说对了。"

  "他们说什么?"

  "没事儿。"

  "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简单地说吧,昨天晚上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挺好的,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坏人。"

  米莱笑了起来:"那你还不改邪归正?"

  陆涛使劲点头:"我改,我改,我改改改!"

  粗心

  杨晓芸从父母家回到家,推门进来,屋里黑着灯,她一直走到电脑前:"向南!"

  没有回音,向南不在。

  杨晓芸自己坐在电脑前,开始上网看装修,一直看到夜里一点,她想设计的装饰店已经有点眉目了,于是站起来,想喝水,发现杯子空了,到冰箱里找饮料,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好烧了一壶热水。

  门开了,向南进来:"我回来啦!"

  "长本事了,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我明儿出差,今儿把一些公司的杂事儿给办了--哎,你怎么对我那么放心呀,连个电话都不打。"

  "就你那点儿魅力,要是出去混能有成果,我发你奖金!"

  "哎,杨晓芸,你好像完全忘了我找你的时候所展示的男性魅力了吧?"

  "呸!"

  "哎,那你当时小脸绯红,一副五迷三道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问你,那是什么意思?"

第14节:粗心 现在,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鄙视你的意思呗!"

  向南抱住杨晓芸:"那你再鄙视我一个。"

  杨晓芸抬起头:"滚,松手,你把我以前买的杂志放哪儿了?"

  "原来堆得哪儿哪儿都是,昨天晚上正好一收破烂儿的在窗户下面喊,我就把他给叫上来了--"

  杨晓芸气得把他推到一边儿:"讨厌!"

  "你刚才吃什么了?火气这么大?"

  "废话!我找了半天,正生气呢!"

  "那有什么可看的?"

  "那里面有好多是《时尚家居》什么的,我装修一店面儿,要用。你手怎么这么欠呢,就一晚上工夫--"

  "你怎么说话呢!趁你不在我收拾收拾屋子,你不表扬我就得了,跟我瞎嚷嚷什么?"

  "你怎么不放把火收拾收拾啊,我--"忽然,杨晓芸捂住肚子,坐在地上,脸上出了一层汗。

  "晓芸,你怎么了?"

  杨晓芸往下一摸,手上是血。

  "血?怎么回事儿,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我倒霉了。累,你起来点儿,我要躺床上去。"

  向南扶着杨晓芸躺到床上去。

  "我给你倒杯热水吧?"向南问。

  "牛奶还有吗?"

  "昨儿还剩一袋儿,让我给喝了,我这就出去买--"

  杨晓芸趴过身来:"算了,倒杯热水吧,刚才我烧了水,现在差不多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累的呗,跟我妈一起在装修城走了一天。"

  "哎,你真辞职了?"

  杨晓芸使劲推向南:"你先把水端来。"

  现在,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夏琳在外文书店逛了一下午,买了十来本法语书回家,走到楼下,忽然对面的车灯闪了一下,车门开了,米莱走了出来:"夏琳。"

  "是你啊,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等你,有话跟你说。"

  米莱拉开车门,夏琳犹豫了一下,钻进车内。

  在车里,两人默默无言,米莱把夏琳带到一个咖啡吧,两个曾经的好朋友各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相对而坐,谁都不知该说什么。

  两杯咖啡端上来了,夏琳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就不说,什么都不说。

  "最近在干什么,夏琳?"米莱绷不住了。

  "学法语。"

  "学法语?"

  "是,准备留学。"

  "学什么?"

  "学设计。"

  "学校找到了吗?"

  "我正在提出申请。"

  "什么时候办完?"

  "再过两三个月吧。"

  "这么快?"

  "再快,也没有事情的变化快。"夏琳意味深长地说。

  米莱被噎了一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夏琳,我想向你解释一些事。"

  不料夏琳却说:"其实是应该我向你解释才对。"

  "听说,你跟陆涛分手了?"

  "我们不合适,早就应该分手。"

  "也许,你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我们俩在一起本身就是误会。"

  "如果--夏琳,你听我说句真心话--如果你觉得这事儿与我有关,那么,现在,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跟陆涛有任何来往,以前的事,不管是什么,我现在道歉--"

  "米莱,你不必感到内疚,其实真要道歉的是我--好啦,以前的事不提了,我们扯平了,现在我们都得从头开始。陆涛打断了我的生活,却没有让我对生活更有信心。以前我以为自己为爱而生活,后来发现自己只不过为陆涛而生活,我现在才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扔掉,不然就会叫自己永远不知所措。"

  米莱:"夏琳,我知道你很倔,作出决定很难更改,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人,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像你一样,最讨厌的,就是觉得自己欠别人一点什么,我不喜欢在内疚中生活。"

  "米莱,公平一点说,也许你比我对陆涛更有感情,我看得出来。"

  "如果没有陆涛,我们一定还是朋友。"米莱说到这里哭了,夏琳知道,她是在真哭。

  "现在,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夏琳伸出手去,米莱连犹豫都没有,就握住了。

  两人用眼睛相互看着,她们都哭了。

第15节:无息助学贷款 你就知道玩
  无息助学贷款

  夏琳和米莱就像两块相互碰在一起的伤口,尽管同情对方,却无法保全自己,她们很快就没话说了,米莱把夏琳送到家,然后两人告别。

  夏琳一走进家门,母亲周梅玉就对她说:"刚才陆涛来过。"

  夏琳转过身,蹲下换拖鞋,故意装作语气平淡的样子问:"他来干什么?"

  "他进来叫我一声阿姨,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喝,他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你在学法语,准备留学,他问我,能不能在你的房间里待一会儿?你们俩儿的事儿,我又不便说什么,就说行,他就进去了,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半天才走,看上去神情恍惚的,我有点不放心,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夏琳只"噢"了一声,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坐到床上,定了定神,拿起电话,拨通陆涛的电话:"喂,陆涛,我是夏琳。"

  此时,陆涛正在一24小时路边夜店里买速冻食品,他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快步走出店外,服务员示意他把购物筐放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夏琳的电话里传出陆涛急切的声音:"你好,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呢?"

  "我--我和向南正打算开车去山东玩。"

  "噢,那希望你们玩得好。"

  此刻,陆涛已走到店外的门边,他一只手扶着墙,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只是想跟夏琳多说几句:"没问题--听说你准备去找法国帅哥啦?"

  "我不喜欢外国人。"

  "现在是这么说,不过到了法国就可能改主意--告诉你,法国男人可小气啦!"

  "你胡说什么!"

  "我可是好心--听不听随你。"

  "那就这样了。"

  "好吧。"

  "再见。"

  "再见。"

  夏琳挂了电话,呆坐在床头,她躺下,头放在枕头上,发现枕头下面鼓鼓的,翻开一看,是平平整整两摞美元,上面一张小条儿上写着:无息助学贷款。

  夏琳重新把枕头盖上,叹了一口气。

  你就知道玩

  第二天一早,陆涛把车开到青年家园楼下,给向南打了一个电话,此时,他正在收拾东西,杨晓芸坐在床上边看电视边数落着他:"你就知道玩!"

  向南接了:"到了吗?"

  "在你们家楼下。"

  "我马上下去--哎,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算了,在车里等你吧。"

  向南放下电话对杨晓芸叫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是玩,是陪陆涛散散心。他失恋了,我是他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涛整个儿一个金领儿,他有什么心好散?还不是你想玩!"

  "你管呢,我天天做牛做马的工作,挣钱还贷,过几年刚还完了房子,你再生一孩子,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利用出差和朋友一起开车转一转你就有意见,还叫不叫人活啦?"

  杨晓芸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滚滚滚--快点,别叫人家在楼下等你!"

  向南把包一背:"走了啊!"

  "滚。"

  "亲我一下我再走。"

  "亲什么亲,滚!"

  "不亲是不是?我要出车祸了就赖你啊--"

  "呸呸呸!我告儿你啊,把车开慢点儿!我坐你的破奥拓还心跳呢,这下开奥迪,你不定疯成什么样呢!"

  "说对了,加十分!反正不是我的车,还上着全险呢!回头我把速度拉到二百以后,再告诉你奥迪和奥拓的区别吧,我走了--"说着,向南忽然扑过去,猛地亲了一下杨晓芸,提着箱子跑出门外。

  杨晓芸在后面喊道:"讨厌!"

  向南从楼洞里出来,一眼看见陆涛的车,陆涛打开后备箱,向南把行李装进去,然后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向南趴到后座上拿了一条烟,抽出一包,打开,点上一支,吐出烟雾:"自由了!你还等什么呢?到高速路上去撒点野,出发!"

  陆涛冲着向南笑。

  "你笑什么笑?"

  "你刚才跑到后座下面找什么呢?"

  "我不是找你说的那美女呢嘛--哎,陆涛,你说连美女都没有,咱俩要那自由干吗使啊?怎么还没走呢,我就觉得有点苦涩啊。"

第16节:在路上
  陆涛对着窗外一指:"你看!美女!"

  只见前面一辆出租停下来,远远地,只见方灵姗从车里冒出来,背着一个双肩背,看了看"青年家园"的牌子,然后四处张望,样子清纯漂亮。

  向南立刻转过身,顺着陆涛手指的方向看:"哎,真是哎,就是杨晓芸的加强版--我就喜欢这一型儿的。"

  陆涛伸出手,向灵姗挥舞,灵姗起初没看见,一看见,脸上顿时出现一副笑模样,她加快脚步走过来。

  向南拉陆涛:"马路嗅蜜,不合适吧,快走!回头人家把咱当流氓了。"

  "我看你在心里当流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儿让那流氓出来活动活动--你好,灵姗!"

  灵姗猛地一转身:"陆涛哥--"

  说着向这边儿走过来,向南急忙开后面的门:"怪不得你甩人家夏琳,哎,美女,坐后面,你陆涛哥刚失恋,下面的事儿全靠你了。"

  灵姗坐到车后座上,把堆得满满的食品推到一边:"真的?陆涛哥?"

  "灵姗,先给你介绍一男朋友吧,向南,我的同学,向南,这位美女叫方灵姗,香港人,未婚。"

  "我不要男朋友!男朋友有什么用!"

  向南和陆涛对视一眼,向南对陆涛:"真是加强版杨晓芸--"又冲灵姗点点头,"哎,灵姗,为什么?"

  "因为还不熟呢,熟了就要了--出发了啊!"

  在路上

  再没有什么能比年轻时驶车出游更来劲的了,世界的大门像是忽然打开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自由感袭上心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感觉令人陶醉。

  高速路上,陆涛开着快车,公路两边一忽儿闪过大片的油菜花,接着是大片的向日葵,公路就在丘陵中间一划而过。

  向南和陆涛坐前面,随着车上的cd一起唱着一支老歌儿:《永远不回头》

  在天色破晓之前

  我想要爬上山巅仰望星辰向时间祈求永远

  当月光送走今夜

  我想要跃入海面找寻起点 看誓言可会改变

  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 痛苦和骄傲这一生都要拥有

  年轻的心灵还会颤抖 再大的风雨我和你也要向前冲

  永远不回头

  不管天有多高 忧伤和寂寞感动和快乐 都在我心中

  永远不回头 不管路有多长

  黑暗试探我 烈火燃烧我

  都要去接受 永远不回头

  灵姗坐在后座上,双手伸开,保持着平衡,在她背后的车窗外,是大片难以置信的金色田野,而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动人,特别是,让从反光镜里偷看她的年轻的已婚者向南浮想联翩,他觉得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的心情。

  汽车一路冲到潍坊向南预订的饭店,但向南改了主意,他觉得有了灵姗,就应该住更好一点的饭店。陆涛当然是无所谓,于是他们找到本地最好的一家饭店,三个人提着行李,通过大堂,向南抢先一步来到前台。

  "一个双人标间,一个单人间,最好挨着。"向南说。

  服务员回答:"我们没有单人间。"

  "那就两个双人标间,挨着的!"说着,要交押金,陆涛把钱付了。

  "那我报销完了再给你!"向南对陆涛说,他一点不想占便宜。

  "够豪放的呀,人家灵姗同意了吗?"陆涛笑。

  "你管呢!"

  "你们在说什么?"迟到一步的灵姗问。

  "我们在说,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服务员把钥匙交给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向电梯。

  在客房门前,陆涛对灵姗说:"你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在楼下餐厅见。"

  你跟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向南和陆涛一进入房间,向南便捂着心口说:"太突然了,哎,你跟这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普通得你一叫人家就跟你跑山东来?"

  "哎,这不是你说咱俩出来没劲,叫我找一个美女来的吗?"

  "要不你再叫一个?"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

  "一个咱俩怎么分啊?你说归谁?"

  "归你呗--"

  "归我?人家愿意吗?"

第17节:你跟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在餐厅
  "你问问人家不就得了。"

  "哎,她怎么坐后面那么老实啊?"

  "我告诉你,富人家的孩子,一般都特乖,有教养,不像咱们,从小不叛逆就改变不了命运--"

  向南跑到洗手间洗了脸,还梳头:"看来你真是见过不少世面啊!"

  "我一去徐志森的公司,就负责带着她游北京,烦死我了。"

  "你怎么不把她交给我啊?"

  "下楼吃饭的时候,我正式移交给你。"

  向南往自己身上喷香水:"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人家?"

  "我哪敢啊,我算是明白我是个什么东西了,喜欢上谁就害谁。"

  向南擦皮鞋:"不吹牛你会死啊!"

  "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混蛋。"陆涛沉入了自我责备。

  向南把脏手往陆涛身上擦,然后打领带:"你是不是混蛋这一点,我们还没完全同意呢!哎,陆涛,我问你,夏琳那边儿怎么办?"

  陆涛叹口气:"不知道。"

  "追法国去呀!"

  陆涛再次长叹一声:"我不能再缠着她了,再说那样也只能让她更烦我。下楼吧,估计灵姗等半天了。"

  在餐厅

  两人向餐厅走去,向南衣着光鲜,陆涛很邋遢。

  陆涛去洗手间,向南接着往前走,只见灵姗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儿,一动不动,很乖的样子。

  向南慢慢接近灵姗,被她迷住了。

  向南坐在灵姗边上:"hi。"

  "hi。"

  "想吃什么?"

  灵姗笑笑,没说话,眼睛向四周找陆涛。

  "陆涛去洗手间,马上过来。"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向南拿起菜谱,一页页翻着,伸手叫来服务员:"有西餐吗?"

  女服务员:"有。"

  "灵姗,你说,失恋的人最爱吃什么?"

  灵姗笑:"双鱼座的人,失恋以后不想吃东西,或者会吃很多巧克力。"

  向南冲服务员:"那就要两斤巧克力。"

  女服务员:"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巧克力。"

  "那就要三份六成熟的牛排,三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蔬菜沙拉,一瓶长城干红--你喝什么?"

  "冰水。"

  "一份冰水--冰激凌要吗?"

  "不要。"

  "不要冰激凌--再见!"向南脆声说。

  女服务员白了他一眼,走了。

  与此同时,在餐厅洗手间里,陆涛的心情更加坏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他坐在洗手台上抽一支烟,他熄灭烟,跳下洗手台,洗脸,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仍是一副抑郁的样子,他咧嘴想笑,却笑得很难看,脸部肌肉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手去修正。

  "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找抽的样子,你再这样,再这样我真抽你了啊!"

  说着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下,然后,他接着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样一点用也没有,是吧?记住,不要再伤害任何人,要与人为善,与人为善,要让所有人高兴,所以,你自己必须先要高兴起来--"接下来他语气一转,转而用教训的声音接着说,"夏琳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是什么叫你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你难受了吧,活该!像你这种混蛋--"忽然,洗手间内传来一阵冲水声,陆涛赶紧溜出门外。

  而此时,向南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灵姗对他的兴趣。

  "陆涛哥什么时候失恋的?"

  "北京新闻天天播这件事,你没看?"

  "我只看cnn。"

  "怪不得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灵姗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们香港人真实诚。"

  陆涛走过来坐下:"对!"

  "你们北京人为什么老说我们香港人不好?"灵姗问。

  "我说你实诚,是说你好,是不是陆涛?"

  "灵姗,北京话里,实诚的意思就是非常可靠,非常真诚,非常让人信任。"

  "噢--我还以为他在说我很笨。"

  陆涛笑了:"他要是敢那么说,就不配当你男朋友。"

  灵姗也笑了:"他可以当我的男朋友。"

  陆涛和向南同时相互兴奋地看了一眼。

第18节:我就是风筝
  不料灵姗接着说:"我有很多男朋友啦--大伟、小黄、heri--"

  "好啦,向南,欢迎你成为灵姗的男朋友。"

  "陆涛哥,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才当他是我的朋友。"

  向南一点也不爱听:"不要那么小圈子主义嘛,浪漫一点多好。"

  "灵姗,你要学学向南,他连太太都有了,还向往浪漫。"

  "陆涛哥,你说什么是浪漫?"

  "浪漫这事儿嘛,灵姗,我告诉你,首先,你要浪起来,其次,慢一步都不行!"陆涛笑着说。

  "陆涛,你别把人家纯情少女给教坏了,我就觉得灵姗现在最好,清清纯纯、自自然然的,跟水一样。"

  女服务员及时赶到了:"请问是哪位要的冰水?"

  灵姗接过来:"我。"

  陆涛对向南大笑:"跟冰水一样呢?"

  向南叹气:"冰水就冰水吧。"

  "你们一个失恋,一个已婚,我要像冰水一样对你们!"灵姗活跃起来。

  陆涛高声叫道:"我已婚!"

  向南也叫道:"我失恋!"

  "我好饿呀!"灵姗也学着他们叫道。

  我就是风筝

  晚上,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开着车在潍坊转来转去,见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看看。夜色里,这种小城市令人想起一种仿佛在梦中熟悉而陌生的某个地方,好像是随便从哪里飘出一团褐色的雾便把这个城市遮掩起来。三个人逛街,边逛边摇头,在一个路边小摊儿,三个人停下来,尝了尝,竟比预料中的还不好吃。他们路过一个电影院,陆涛提议看看电影,向南和灵姗反对,忽然,灵姗说自己累了,于是三个人上车回饭店睡觉。

  第二天上午,正睡着的向南被自己的手机声吵醒了,他伸手在枕边摸了几摸,摸到手机,然后打电话:"喂,老楚啊,是我,我醒了,对对对,我准备好了,好好好--啊,那,那,也成,我直接去你们工厂吧,不用接,不用接,对,噢,你们书记晚上六点才有空呀--那也行,我就跟你一起等到六点吧,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就这样,再见,啊啊,不辛苦不辛苦,再见,好,好。"

  挂下电话向南才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床上空了,他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看到阳光,窗外是一个破旧的外地城市小广场。

  只见陆涛正组织一帮小孩放着一只大型风筝。

  事实上是陆涛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他一直失眠,早上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溜达,在刚开门的一家商店买了只大风筝,回到饭店,看见几个小孩在放风筝,就领着他们玩起来。

  小孩们把风筝放得飞上了天,陆涛看着跑远的小孩们,百无聊赖地点上一支烟。

  太阳破云而出,陆涛忽然感到内心为之一振,他想起夏琳,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她。

  此刻的夏琳正在一个教室学法语,听到电话,从教室里跑出来接。

  "夏琳,你好。"

  "你好。"

  "我在看放风筝。"

  "啊。"

  "我忽然懂得了我们的关系--"

  夏琳不知该说什么。

  陆涛接着说:"我就是风筝,你就是线,如果你拉着我,我就会飞得很高,但如果线断了,我就会掉下来。"

  "你还要说什么吗?"

  "没了。"

  "我正在上课。"

  "对不起,你接着上吧,再见。"

  听到夏琳说"再见"后,陆涛挂了电话,他点燃一支烟,茫然地四下里张望。

  他吐出烟雾,他好像真的感到了一个断线风筝的迷茫,他为自己曾经那么忽视夏琳的付出而感到难过。

  陆涛转身往饭店里走,在大堂里,迎面遇到向南。

  向南冲他挥一挥手:"妈的,我得去一趟,晚上可能回来晚一点,这个客户主意多,我得盯着他--生活艰难啊。"

  "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我自己转转。"

  "那我走了,出去玩别忘了带电话,电话联系啊--"

  向南一边说一边跑了几步,又停住,不安地说:"晚上咱们一起再去街上转转--其实这儿没什么可转的。"

  陆涛向他招手再见:"无所谓!"

第19节:请多关照
  请多关照

  陆涛回到房间,走进洗手间洗脸,镜中的自己竟是满面愁容,真叫他感到吃惊,忽然铃声响起,陆涛去开门,背着双肩背的灵姗在门口向他鞠了一个深深的日本躬,用日语说:"请多关照。"

  陆涛笑了。

  潍坊旧城区里,已是正午,陆涛和灵姗穿着野营冲锋服,各背一个背包一起走,灵姗很兴奋,一边走一边指手画脚:"陆涛哥,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也是你带着我在这种街上走,你走得很快,我都跟不上,像现在一样。"

  陆涛停下来,回头看着灵姗:"我等你。"

  "不用,我就爱跟着你快走,就像要去做什么急事儿似的。"

  "我这老毛病总也改不了,越是没事儿,就越要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两人来到一地摊儿边,陆涛忽然觉得饿了,就叫了吃的,灵姗注意到,只要不说话,陆涛就会突然愣神儿,现在他就是这样,灵姗就看着他,他也感觉不出来。

  "陆涛哥,你心情不好?"

  "啊?"

  "你失恋了就这样?"

  "我怎么样了?"

  "你常常走神。"

  "我是因为过一段儿不见,你变得太漂亮了,不敢看你。"说罢对灵姗一笑,然后把脸转向一边,又愣神了。

  灵姗把椅子搬过去,并在陆涛的椅子边上,然后靠在陆涛身上。

  陆涛看了一眼灵姗,没有动。

  灵姗靠他更近一些,并且紧抱住他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我们一起晒晒太阳吧。"

  灵姗的话音刚落,太阳忽然全部钻进云层,四周一刹那暗了下来,陆涛看着灵姗闭着的眼睛,感到她是那么可爱。

  陆涛晃晃肩膀,灵姗睁开眼睛,陆涛说:"我们去兜风吧。"

  车开了没多久,就出了城区,再不远,就看到云影下斑斑驳驳的土地,陆涛就把汽车停在一个小土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空旷的田野,两人下了车,一起散步。

  "我一直想有一个亲哥哥。"灵姗说。

  "干什么使?"

  "说话。"

  "说话?"

  "不说话也可以,像这样在一起也很好啊。"

  "我看你是缺一个男朋友。"

  "我不缺。"

  "灵姗,以后找男朋友不要找我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好神气啊,我就想,以后我的男朋友就要像这样。"

  "第一次见到你--算了,不说了。"

  "说啊,说嘛。"

  "觉得你很烦人,其实,你非常好,是我很烦人。"

  "陆涛哥,我觉得你变了,你心里很难受是吗?"

  "我羞愧。"

  "你怎么了?"

  "我伤害了真心对我好的人。"

  "你才不会呢,你对人很好啊。"

  "我是个自大狂。"

  "你不是。"

  "我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只想我自己,只想我自己!"陆涛提高了声音。

  "你不是!"灵姗也提高了声音。

  "我虚荣。"

  "你不是。"

  "我总想控制别人。"

  "你不是。"

  "我总想向别人证明我自己,现在我成功了,我完全地证明了我是多么愚蠢,我太蠢了!蠢到错过真爱!"陆涛忽然用手罩住额头,来回走动,看得出他哭了。

  灵姗凑过去,轻轻推一推陆涛。

  陆涛把手放下来:"对不起,灵姗,我怎么这样了?"

  灵姗只是看着他,陆涛忽然长出一口气:"活该!"

  灵姗走到陆涛对面:"陆涛哥,我给你唱个歌儿吧,你要觉得我唱得好,就笑一个。"

  灵姗站直了,用小可爱的腔调唱孙燕姿的歌。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 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 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 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 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 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终有一天 我的谜底会解开

第20节:浮出水面的业务员
  灵姗唱完了看着陆涛。

  陆涛笑了。

  两人上了车,开回潍坊,陆涛开车,灵姗坐在他边儿上。

  "记住,灵姗,不要搭理那些只是向你表现他多么有魅力、多么聪明、多么好的人,如果一个人真正关心你,喜欢你,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你唱歌的时候,我想到说不定你也将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坏事,就觉得不舒服,也许我对你说的话一点用也没有,谜底揭开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像我曾伤害的人一样失望。"

  "我不会失望,我相信,你爱的人也没有失望。"

  "你怎么知道的?"

  "妈咪以前对我说,做女人的好处,就是能永不失望。"

  "你妈咪真了不起。"

  灵姗笑了。

  少顷,陆涛问:"你还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想要,但不是你。"

  "你真聪明。"

  灵姗想说什么,忍住了。

  浮出水面的业务员

  已经很晚了,陆涛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门铃响。

  "不用打扫房间!"陆涛喊道。

  向南的声音传进来:"陆涛,开门,是我!"

  陆涛去开门,向南一进门就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陆涛帮他拍后背。

  向南洗了洗脸,走出洗手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向南,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喝多了,妈的本来都说好了,今儿一去突然冒出一竞争对手,最后还是我付的账--"

  "怎么回事儿?"

  "灵姗呢?"

  "睡了。"

  向南的鼾声响了起来。

  "向南,向南。"陆涛叫道。

  向南的鼾声更大了,毯子被压在他身下。

  陆涛只好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盖在向南身上,自己又倒回床上,把电视的音响开得大了一点,他无法入睡。

  灵姗醒得早,她溜出房间,来到陆涛和向南的房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一个人儿回房间,打开电视机,跟着里面的晨练节目做韵律操。

  而此刻陆涛刚刚睡着,忽然,他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说话,翻身一看,原来是向南在打电话。

  "是是是,我听着呢--啊,情况不是这样的,问题是,电力公司本来已经答应我们了,上回他们书记说得很清楚--对,可我昨天才发现他们正跟盈博谈这一单,盈博的出价可能比我们低两个点,对,两个点--不行啊,我手中没权力,没有您的签字我哪儿能随便降三个点啊--啊,啊,行行,我今天跟他们谈,好的,一定争取把这一单拿下来,好,我听清楚了,再见啊陈总。"

  陆涛坐起来:"哎。"

  向南收起电话,衣冠不整、愁眉苦脸:"昨天哥们儿喝多了。"

  "我正跟你说话,你就睡着了。"

  "是啊,他们使劲灌我!"

  "饿吗?"

  "走,出去吃点东西去。"

  "去外面还是饭店里?"

  "饭店得了,这儿的菜咸死了,怎么山东菜那么咸?"

  向南电话响,向南:"你等一下,我接一电话。"

  向南把电话接起来:"喂,我是向南,对,噢,老周啊,怎么着,你们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头儿直说我,你们什么时候加进来了,想抢我们生意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账都是我付的,这一单谈不成,我可不得不要着饭回北京了啊--啊,那也行,谈就谈吧--啊,没吃呢,在我住的楼下就行,对,大堂见吧,半小时以后,好。"

  向南挂了电话:"是我那竞争对手,说要请我吃饭。"

  "那我就不凑你的热闹了。"

  "没事儿,也是一业务,都是进出口公司。"

  "我回头带着灵姗吃吧,跟生人没什么可说的。"

  "这人儿叫周大同,跟我一样,也是被公司扔到这儿,郁闷得很,今儿你帮帮我忙,一起吃他一顿,叫他付账。昨天他把我给坑了,付了两千多的账,最后他还叫了几瓶酒送给这电力公司的一小秘书,我一看单子,硬算在我的账上,你说有这么缺德的人吗?用我们公司的钱公关!"

  "好吧。咱收拾一下,差不多了打电话叫灵姗。"

第21节: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进饭店里的餐厅,向南伸着脖子挑地儿,陆涛却一下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这儿吧。"

  "那边安静点,靠窗。"向南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

  陆涛不情愿地站起来,三个人走到窗边一张桌子上坐下。

  一个女服务员过来:"先生要点什么?"

  "我们等人,先不点。"

  服务员转身要走,向南叫住她:"哎,拿包烟来,再泡壶茶吧。"

  "先生我们这里的茶是论杯卖的。"

  "那端三杯茶过来。"向南说。

  "先生要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端两杯过来。"向南说。

  "我们这儿有龙井、菊花、红茶、乌龙--"

  "就红茶吧。"

  "先生我们这儿的红茶是一个人一壶。"

  "你不是不论壶卖吗?"

  "先生我是说,我们的红茶是装在壶里的。"

  "那就泡一壶得了。"

  "先生你们是都要红茶吗?"

  "是。"

  "先生那你们就是要三壶。"

  "哎哎,你怎么都把我说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成三壶了?"

  "先生我们不可以三人一壶的。"

  "这么着吧,你先端三杯冰水来,我都快渴死了。"

  "先生我们的冰箱暂时坏了,没有冰水。"

  "那你就给我们拿三杯龙井来,一人一杯,行了吧?"

  "先生我们的龙井是六十块钱一位,可以续水。"

  "成成成。"

  "谢谢先生光临。"

  "再见!"向南说,然后冲陆涛一撇嘴,"哎,来这儿哪儿是散心呀,明明是添堵嘛--唉,我得打一电话。"

  说着,拿起电话,小跑儿着跑向洗手间:"喂,晓芸,你干吗呢?"

  向南走后,陆涛也站起来。

  "哎,你去哪里?"灵姗问。

  "我也去洗手间。"

  陆涛一进洗手间便听到向南坐在马桶上给杨晓芸电话:"噢--哎,我和陆涛在一起--对--"

  陆涛觉很好笑,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到洗手台上,点燃一支烟,接着听。

  "是,是,哎,你别挂啊,我还有话说呢--问你妈也就是我丈母娘好吧--对,对对,就这句,啊,亲一下我就挂,不行,我等着呢--对--不行,每次我在外地你都这样--快点,陆涛一会儿就回来了,坐我对面,啊--快点,快点--"

  此时,一四十多岁的女卫生员进来打扫洗手间,陆涛只好从洗手台子上跳下来,门开了,向南无奈地走出来,看见陆涛露出苦笑:"你看,你一来我媳妇就不亲我了--"

  陆涛笑了笑:"你让她晚上再亲吧。"

  向南一抬眼看见女卫生员:"唉,这位女同志,这男洗手间里有男人的时候--"

  陆涛一把把他揪出了洗手间。

  两个人走向餐厅,向南叹着气唠叨:"哎,陆涛,你说这杨晓芸明明心里成天装着我,半夜三更也跟我如胶似漆的,为什么当着别人就不太爱表达呢?"

  "得了吧老婆迷,过两年她人老珠黄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

  "当然啦,她是我媳妇嘛。"

  忽然,向南的脸色变得满脸堆笑,陆涛一回头,只见一个长得短小精干的人快步正向向南走来,一边走一边抽出手:"你好你好,叫你久等了。"

  向南迎上去:"哪儿啊,我们也是刚来,给你介绍一下,大同,这是我一哥们儿,叫陆涛。"

  那位大同说了声"你好",又变魔术似的从身上变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涛。

  陆涛点点头接过来,向南介绍:"这是盈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周大同。"

  "你好--我刚失业,没有名片。"

  "理解理解。"周大同说。

  三个人走到饭桌边儿。

  周大同一坐下眼睛就往灵姗脸上扫:"失业好啊,你看像我们这样有事儿的人还不是成天奔波,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哟,这里还有一个小美眉啊!"

  向南赶紧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灵姗,你吃什么?"

  "别问我,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说好了是我做东啊。唉,能坐在一个饭桌上,周围没有那些老总厂长书记什么的真好啊。"

第22节:我等她
  向南叫来服务员。

  周大同连忙说:"你点你点,我这儿有一小妹妹刚给我发条短信息,还没回,我先回一个。"

  随后,他就坐下来开始发手机短信,灵姗、向南和陆涛都吃完了,只见周大同还在发短信,面前的筷子都一动没动。

  向南叫道:"大同,那么专心,是什么小妹妹呀?"

  周大同抬起头:"qq上认识的,今年才十八,我告诉她,我是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人,她说她喜欢在大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我说我现在就在饭店里的大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干,她说那我找你去吧?"说完自己头也不抬地笑了起来。

  向南和陆涛相互看一眼,没说话。

  "我们都吃完了。"

  周大同抬起头:"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不饿,不想吃。"

  "你想去哪里?"向南问。

  "我在这儿都待了一个星期了,附近的地方都去过了,没什么可去的,只能再去看风筝。"

  说罢,周大同左顾右盼叫服务员:"服务员,快一点,过来,我买单。"

  向南站起来:"我来吧,你什么都没吃,怎么好意思叫你买单?"

  周大同假装掏钱包:"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向南拉起服务员走了。向南刚一转身,只见周大同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快速吃饭菜,等向南回来,刚好吃完。

  "走吧。"向南说。

  周大同也站起来:"又叫你破费啦,这样吧,晚上去唱歌,我买单,这一回不要跟我抢了,反正也是公司报销。"

  "我问你,你们跟电力公司的合同签得成吗?"

  "唉,我们不是都在等嘛,什么时候签了,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吧,晚上唱歌不要不来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向南招招手,周大同走了。

  向南夸张地学着周大同假装掏钱包的样子:"小向小向,我来我来!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和灵姗笑了。

  我等她

  吃完饭,三个无所事事的人就在饭店的商场里买了一只小风筝,然后来到饭店前面的小广场上,灵姗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放风筝,她带着一随身听,跳着舞步放,样子很可爱。

  向南的眼珠儿在灵姗身上转来转去。

  "咱们在这儿待几天了?"陆涛问。

  "妈的三天了,什么事儿也没办成,还让那个周大同坑了三次,以后晚上不跟他娱乐了,你说他怎么每天都能想出逃单的点子?"

  "我哪儿知道。"

  "唉,陆涛,老在这儿待着也不是回事儿,他们厂子定事儿的人一共四个,老凑不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你坚持坚持吧,我和灵姗这不是天天免费陪着你呢嘛。"

  "我这破工作就这样,不是谈钱,就是谈女人,每天除了跟客户吃饭以外,就是无所事事地等消息。顺利的一两天解决,不顺利的,一等半个月,没劲透了,现在我闻见旅馆味儿就恶心。还是在家好,听听杨晓芸骂我心里也高兴。哎,你看吧,晚上她准给我打电话。"

  "你这么喜欢在家待着,要不然换一工作得了。"

  "换工作?哪儿要我呀,换也是在这行当里换,这回我本来觉得到这儿签完合同咱立马就奔青岛,看来泡汤了。没想到负责这事儿的老楚是个老滑头,竟然同时让我们两家公司竞价,谁手续费低他找谁,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来了--哥们儿这次算把你给耽误了。"

  "我还怕耽误你呢,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有两千万,你真的有两千万?"

  陆涛点点头。

  "我能问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我宁可用它来换夏琳。"

  "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找来十个夏琳。"

  "在我心里,夏琳只有一个,她是最好的。"

  向南用下巴点一下灵姗:"那她呢?"

  "我只要夏琳。"

  "你怎么办?"

  "我等她。"

  "去求她呀!"

  "没有用,夏琳不是那种人--你说得对,当她没有东西可付出的时候,她就选择离开。是我把她挤走的,她在的时候,所有她给我的东西我都不在乎,她只能离开我--要不是那天你说出这一点,我永远也想不到,谢谢你--她离开我,是为了保持她的尊严,也给我一个机会认识自己,现在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了,我也要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自由。"

第23节:完了 喜欢上了吧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我等她。"

  "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我等她。"陆涛坚定地说。

  完了

  下午,三个人去逛潍坊风筝市场,灵姗买了好几个,全拖在手上,向南在一个路边小礼品店给杨晓芸买了一个小礼物,一只两块钱的kk小熊,向南悄声对陆涛说:"我出差到每个地方都会给她买个小礼物。"

  向南打着电话就从小礼品店出来了,神色一变,陆涛只听到他说:"什么?真的?好吧。"

  向南挂下电话,嘴里喃喃地说:"完了。"

  "怎么完了?"陆涛问。

  "这周大同这边儿跟我磨牙,那边儿暗中不知使的什么劲,明天就把合同拿到手了,全完了!"

  "等一等,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完,我问你,管这事儿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关键人物姓楚,是一个处长,我们都叫他老楚,一般的礼品打不倒他--"

  "你再想想。"

  "他有一不争气的儿子,老想去美国,去不成,这事儿我哪儿办得了啊?"

  "你们这合同签的是什么?"

  "他们要从美国进口三台数控机床。"

  "三台数控机床?"

  向南点点头。

  "有没有人员培训?"

  "有两个名额。"

  "你试试用传真向美国供货方提一个要求,让他们再加一个培训名额,这样,老楚的儿子不就能去美国了吗?"

  "这事儿供货方能答应吗?"向南狐疑地问。

  "叫你们公司马上联系这事儿!试试嘛!"

  向南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转身握着拳头一挥:"我试试!哥们儿还不服了!我先回饭店!"说着也不顾陆涛和灵姗,跑了起来。

  陆涛和灵姗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也决定回饭店,两人走入大堂,只见向南迎面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纸。

  "怎么样?"陆涛问。

  向南晃晃传真纸:"有戏!我去找老楚,车钥匙!"

  陆涛把车钥匙扔给向南,向南跑没影了。

  喜欢上了吧

  一下午,陆涛和灵姗都窝在饭店里看电视,到了晚上,两人来到餐厅吃饭,点了好多菜,却吃不下。

  恰在这时,向南笑着跑过来。

  "怎么样?"陆涛问他。

  向南坐下就吃:"明天才能知道--唉,陆涛,你够狡猾的,这是跟谁学的?我怎么想不到?"

  "徐志森。"

  "唉--真没想到,这美国人办事儿真认真,一说增加培训名额,他们马上就把邀请函传真过来了。"

  陆涛微笑:"你就吃饭吧。"

  向南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忽然抬起头:"哎,灵姗多大了?"

  "你自己问啊,我哪儿知道。"

  "你帮我问问。"

  "喜欢上了吧?"

  "谁啊!我就是逗她玩儿,像我这种有家室的人--"

  "才特别地特别地对人家姑娘有兴趣!"

  灵姗白了陆涛一眼。

  向南容光焕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就是有家室的人--滚,一边待着去。"陆涛看着他信心倍增的样子讽刺道。

  三个人吃完回房间,灵姗回去睡觉了,向南和陆涛一人一支烟,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

  陆涛逗向南:"哎,我看自从遇到灵姗之后,你就没再提回去的事儿。要不我先回去,你一个人儿在这儿等着,顺便粘着灵姗。"

  "哎,行啊,你把车留下吧,我给你买张机票,你要待得烦了,先回去也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有工夫还不如回家买点家具呢,新房到现在还是空的。"

  "我看你是心里太空虚了。"

  "我看跟你在一起,比我一个人儿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好啦!唉,那我要是约灵姗去青岛玩,你也走?"

  "当然啦。"

  "你就一点不难受?"

  "我?我凭什么难受?"

  "哥们儿以前还以为你是一贾宝玉呢!陆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这辈子真喜欢的就夏琳一个人?"

  陆涛叹了口气:"是。"

  "你算是完蛋了--夏琳到底哪儿好?"

  陆涛转过头不看向南,自言自语:"夏琳,她总是让我惊奇--她为什么要那样?"

第24节:生日
  "哪一天她出家当尼姑了,你就更惊奇了,就更爱她了,是不是?"

  "是。"

  "你完全失去了理智!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能当个俗人,吃好喝好混好就完了,跟生活较什么劲呀?生活中有那么多跟你想的不一样的事儿,你较得过来吗?"

  生日

  第二天上午,向南接到消息,他成功了,他得到了合同。作为庆贺,向南提议折磨一下竞争对手,于是他给周大同打了电话,说女朋友过生日,约在晚上唱ktv。周大同去了,大家一通疯狂消费,向南叫喊着:"媳妇儿,给我们伴唱,我和你周大哥喝酒!"

  灵姗把周大同逗得丑态百出,最后终于喝醉了,就在他头脑稍一放松的时候,向南一行人跑出ktv。上车之后,三个人笑成一团。

  向南叫道:"逃单成功!"

  灵姗也笑:"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

  陆涛说:"坏人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哎,你们看!"

  只见周大同脸上粘着蛋糕,跑到ktv门口四处张望,还向保安比比划划地问着什么,说着说着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三个人爆笑,陆涛把车开走了。

  三个人一起回到饭店,正无聊,灵姗意外地发现饭店里竟有一家游戏厅,于是三个人进去玩电子游戏。这正是向南的强项,他拉着灵姗一起玩,配合默契,陆涛换了一把游戏币,装在两个纸杯子里走过去,忍不住说:"灵姗,发给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灵姗笑着说:"很好啊。"

  向南竟腾出一只手推来陆涛:"你差不多了就回去睡吧,我陪灵姗再玩一会儿。"

  "哎,向南,我怎么看着是人家陪着你玩呢?"

  "这个游戏我不会玩,他玩得好嘛。"灵姗说。

  向南得意至极:"听到了吧,人家不像你,人家正虚心学习呢。"

  陆涛把杯子放下走了。

  向南和灵姗把游戏帀花完,决定也回去,向南问灵姗:"你觉得和我们一起玩开心吗?"

  "开心--真不舍得走。"

  "那你想不想接着玩?"

  "想啊,去哪里都可以,我现在又没有事情做。"

  "哎,去过青岛吗?"

  "没有,大陆除了北京上海和这里,我哪儿都没去过。"

  "那你想去青岛玩吗?"

  "想啊,你带我去?"

  "是啊,你要想去,咱们就一起去。那儿的海边有德式的洋房,还有一条海鲜街,听说过北派海鲜吗?"

  "北派海鲜?"

  "是啊,南派海鲜说的是潮州菜或者是粤菜,你在香港常吃的。北派海鲜说的就是青岛,有皮皮虾什么的,特好吃。"

  "那带我去啊!"

  "好吧--本来说带你去逛夜市小摊儿也没去成,送你一小礼物吧。"

  向南拿出那个他准备送杨晓芸的小礼物,一个小娃娃。

  灵姗接过来:"好可爱啊。"

  "不用谢啦。"

  "谢谢你啊。"

  "别跟陆涛说啊,说了他会笑话我。"

  灵姗点点头。

  向南看着灵姗漂亮的脸,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哎,灵姗,你真想去青岛吗?"

  "当然啦。"

  "哎,咱们互留一个电话吧。"

  两人互留了电话。向南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世界都变了样子,灵姗在她眼里漂亮得离谱儿,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你怎么了啦?"灵姗摇了摇傻看着她的向南。

  "我没事儿,那个,那个什么--"

  "我们叫陆涛一起去吃宵夜吧?"

  今儿是怎么了

  夜色中的潍坊,灯光暗淡,陆涛开着车,后面坐着向南和灵姗。

  灵姗探头到前面:"陆涛哥,我们明天去青岛吗?"

  "你们去吧,我不去。"

  灵姗看了一眼向南,低下头。

  向南也伸出头去:"你不去我和灵姗去了啊?"

  陆涛一举手:"同意!用不着通知我。"

  "那车我也开走了。"

  "我正想坐火车呢,好长时间没坐过了。"

  "一起去吧,陆涛哥。"灵姗劝道。

  "这几天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向南对灵姗笑:"我们得理解他。灵姗,他前女朋友可能这几天要去法国了,他贼心不死,想去送送人家。"

第25节:今儿是怎么了 学你
  "是吗陆涛哥?"

  陆涛说了声:"是。"

  "深沉!哎,看他,帅吧,万宝路牛仔似的,抽烟把过滤嘴儿抽完了都不知道,内心痛苦,表面儿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灵姗探身从侧面看了看陆涛,陆涛继续开车,真是一副深沉的样子。

  宵夜每人只喝了一碗粥,然后回到客房,在门口,灵姗说了声:"再见,陆涛哥。"

  "灵姗,明天见。"向南说。

  "明天见,向南哥。"

  向南看着灵姗走进房间,心花怒放。

  他和陆涛一进入房间,他一跳躺到床上,一副满足的样子:"哈哈,今儿是怎么了,哥们儿有点膨胀啊!这感觉真来劲!"

  "哟,老婆迷那么兴奋--"陆涛凑近向南,"唉,是不是悄悄地拨拉着心里的小算盘珠子,琢磨着再混一小老婆呀?"

  "你管得着吗?瞧着人家幸福嫉妒了吧?"

  "我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滑向小老婆迷的黑暗的小深渊--再见,朋友!"

  向南滑向床下,一边还向陆涛摇着手:"我心里甜着呐!再见,朋友!"

  说完掉到床下不见了。

  学你

  "出来!出来!"同一个时刻,在北京,在青年家园,夏琳叫道。她坐在写字台边上的椅子上,看着写字台下面的小柜子,杨晓芸的脑袋及肩膀都钻了进去。

  杨晓芸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堆小娃娃,苦着小脸儿:"你看,向南送我这么多小孩儿,我能不怀孕吗?"

  夏琳笑了。

  杨晓芸和夏琳坐在电脑边,夏琳在网上查有关设计学校的消息。

  "夏琳,你这几天怎么样?"

  "还行,肚子这里有时候有点不舒服,你呢?"

  "我今天还在流血,不过比昨天少了一点。"

  "没有什么事儿比这事儿更讨厌了。"

  "哎,我觉得男的好色,就是因为少长了一个子宫,他们根本不承担后果。"

  "没错儿!要是怀孕机率男女平等,这世界上才有真正的平等。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在人工流产病房外面见到一帮愁眉苦脸的帅哥!"

  两个一齐笑了起来。

  "啊,我被录取了!在这儿!"夏琳叫道。

  杨晓芸看了看:"那祝贺你,虽然我看不懂你的法国名字。"

  "一个月以后就开学,我得去使馆签证,买机票,一堆碎事儿呢。"

  "陆涛知道你去哪儿吗?"

  "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学校。他有一天去我们家,趁我不在,往我枕头下面塞了两万美元。"

  "我一直觉得陆涛对你挺好的。"

  "是好,好得叫我受不了--晓芸,我跟你说,男人很多时候就像父母,完全打着对你好的旗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不小心,或是一软弱,就会失去自我。到那时候,你就得依赖他们,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必须在经济上和人格上彻底独立,才能有点自由,才能实现自己的意愿,要不然,一辈子都得靠说'行行行好好好'生活。"

  "没错儿!夏琳!有时候,我觉得当男人之所以想到什么就能干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依赖心理。其实要是我们也像他们一样自私,一样努力,没准儿也能一样成功。"

  夏琳笑了:"我以后就会像男人一样努力,一样自私。"

  杨晓芸一指夏琳:"学你!"

  上帝保佑

  上午十点,在潍坊,陆涛醒了,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突然,门开了,一身运动服打扮的向南精神抖擞地从外面走进来。

  "什么时候偷偷出去买了身儿衣服啊?"陆涛问。

  "在你睡着的时候。"向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人家商店开门了吗?"

  "他们敢不开吗?"

  陆涛一探身,伸手把价签儿撕掉:"看,还带着价签儿呢。哎,买这种高中生穿的新衣服是什么意思?哎,hipop业务员是什么新职业呀?"

  "你管得着吗!"

  "太不自重了小孔雀,你早跟我说一声,把我这身儿穿走不就完了?"

  "我至于吗我?"

  "唉,这就是有家室的男人--"

  "你说什么?"

第26节:上帝保佑
  "我说,你成天杨晓芸杨晓芸挂在嘴边儿上,怎么一点诱惑都受不了?"

  "谁受不了啦?"

  "是真经不住考验呀!"

  "谁考谁呀?"

  "唉,向南,一起混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一闷骚型儿的!"

  "滚!我要约会去了,别挡我道儿!"

  半小时后,陆涛和向南已坐在饭店大堂的沙发上了。

  "哎,你真走啊。"向南一把拉陆涛。

  陆涛笑:"待在这儿碍你事儿啊--不过,看着你春心荡漾傻劲儿,我怎么打心眼儿里觉得你可悲啊?"

  "你才可悲呢!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去。"

  "真是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啊!向南,你这叫哪一路雄心壮志啊?"

  "你酸不溜丢的有完没有?快滚!"

  陆涛拍了一下向南:"唉--真够会给自己创造麻烦的!一个杨晓芸还不够,再来一supper杨晓芸,你受得了吗你?"

  "哥们儿才不怵呢!"

  一个送火车票的小伙子过来:"请问哪位是陆涛先生?"

  陆涛站起来:"是我。"

  "您的火车票。"

  陆涛接过来,看了看,把钱给了小伙子。

  向南打电话:"喂,灵姗,现在去不去青岛?"

  灵姗正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涂护肤霜。

  向南听到从电话中传来灵姗柔和的声音:"我等电话等好久了,你们起床啦?"

  向南心花怒放:"是啊,陆涛已经去火车站了--我现在上去接你吧?"

  "不用,我待一会儿就下楼,你在餐厅等我吧。"

  "一会儿见。"向南挂了电话,对陆涛一笑,"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你还是带灵姗去青岛吧,我打辆车就行,噢,对了,给!"陆涛说着把行驶本和车钥匙拿出来递给向南。

  向南接过来:"哎,你说,我们这么玩一趟,回来的时候,灵姗会不会离不开我?"

  陆涛站起来对他招手:"你这么有魅力,她哪儿受得了啊!她一定会缠死你!再见!"

  向南划了一个十字儿:"哈哈哈哈,上帝保估!"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陆涛出了饭店,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潍坊火车站,来到火车站,买了几份报纸,坐在候车室,他很想自己待一会儿。他眯起眼睛,盯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世界使劲地看,越看越觉得完全没有意义。尽管外面阳光灿烂,但在陆涛眼里,却仍是灰蒙蒙的,他失去了他的目标,生活在他眼里变得异常空洞。

  同一时刻,在饭店餐厅,向南却觉得世界充满了快乐,他伸手把菜盘子码得很整齐,自己直着腰坐在那里,等灵姗。他弯腰打开手边儿的旅行箱,从中还拿出一个出差装洗漱用品的小包,从中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一下自己,往头发上抹了点摩丝。

  半小时后,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陆涛想到夏琳。忽然,一滴眼泪滴落在他正看的杂志上,他站起来,擦去眼泪,头晕晕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正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

  另一个不知道自己焦虑的人是向南,此刻,他再次站起来,跑到电梯边,他犹豫了一下,上了电梯,等楼层到了,他便冲出去,一直沿着走廊小跑儿,来到灵姗的房间前,站稳,深吸一口气,然后敲灵姗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向南往回跑。

  向南一直跑到大堂服务台:"1215房间的门打不开,我们一块儿来的,您能不能打电话叫一声。"

  服务台小姐看了他一眼:"1215,等一下,是方灵姗小姐吗?"

  向南:"是。"

  "对不起,方小姐二十分钟前就退房了。"

  "她向哪里走了?"

  "就从这里出去了。"

  沿着小姐手指的方向,向南看到了饭店门口,他拿起电话,拨号,手机却没电了,向南急了,"对不起小姐,请借我电话用一下,我的没电了。"说罢,抓起电话打。

  此刻,陆涛已站到检票的队伍当中,他接了电话,向南焦虑的声音传来:"哎,陆涛,你在哪儿呢?"

  "正检票呢。"

  "看见灵姗了吗?"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呢吗?"

  "她让我在楼下餐厅等她。"

第27节: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们还去青岛吗
  "那就再等等。"

  "她退了房,走了。"

  "她逗你呢吧。"

  "她凭什么呀?"

  "你再找找,回头电话我。"

  向南挂了电话,脸色完全变了。

  向南滑着步冲到饭店餐厅,没人,他提起行李,冲出餐厅,跑到大堂,没有灵姗。他冲出大堂,接着冲到停车场,车还在那里,好好的,只是边儿上没有灵姗,他放好行李,上了车,开走了。

  向南一开出饭店,便进入潍坊街道堵车的海洋,他打电话,但电话却没电了,忽然,他感到自己哭了:灵姗呢?

  向南在泪眼朦胧中超车,先找到陆涛吧。

  此时,陆涛已上了火车,他把行李放好,然后坐到窗口,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

  陆涛看到旅客们在窗口和亲人告别,这也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看不了人们动感情,因为他正被感情燃烧着。一辆卖杂志的手推车被推过来,陆涛买了一本杂志,想转移注意力,此刻,离开朋友,他再不也不用绷着了,他感一种失控,他被脆弱袭击着,晕头胀脑,精疲力尽。

  此刻,向南已赶到火车站,他买了张站台票,冲进站台。

  陆涛听到广播里传出声音:"开往北京的第xx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接着,他感到列车晃动,他抬头向看,在车厢尽头,灵姗出现了,正笑眯眯地向陆涛走过来。

  陆涛大吃一惊。

  灵姗几步就走到了,她拍了一下陆涛:"hi!"

  "灵姗!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回北京啊。"

  "那向南呢?"

  "我叫他在饭店等呢。这个臭男人,结了婚还那么花心!活该!"

  陆涛一下子愣了,喃喃自语:"啊?这叫什么事啊,这下向南惨了!"

  我们还去青岛吗

  此刻的向南正往站台上猛冲,他跑到了,看到了慢慢起动的火车,他喊着陆涛,一个车窗一个车窗地往里看,突然,他看到陆涛和灵姗。

  向南大喊:"陆涛!陆涛!陆涛!--"

  陆涛往外探出头儿,向他招手,却已听不见向南的声音,只好大叫:"下一站!下一站我们下车!"

  在向南眼里,无论是陆涛的声音,还是灵姗的笑脸,都随着列车慢慢远离自己,像是一个梦。

  向南边追边喊:"陆涛,陆涛,给你车钥匙,我不去青岛了,我哪儿都不去了!"

  忽然,他摔了一跤。

  列车开远了。

  向南爬起来坐地上,新裤子被磨破了,他听到自己可怜巴巴地自言自语:"我想回家,我不追灵姗了,我不开a4了,我也不去青岛了,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就喜欢我们家杨晓芸,不喜欢加强版!"

  向南回到停车场,上了车,开向下一站,那是一个很小的火车站,破破烂烂,当他开进停车场时,远远地发现陆涛和灵姗正在一个破台阶上坐着。

  灵姗良心发现:"向南一定伤心了--"

  陆涛叹口气:"灵姗,这与人为善--算了,你太小了,不说了。"

  "哎,你女朋友要走了,你伤不伤心啊?"

  "谁说的?"

  "我猜的。"

  陆涛叹口气。

  "那你现在想不想她?"

  陆涛把脸望向前面,忽然他抬起手挥动,他看到他的车正开过来。

  "陆涛哥,我看出你不高兴了。"灵姗说。

  一声喇叭声,向南到了,他停了车,从车里垂头丧气地下来。

  灵姗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啊,向南哥。"

  向南苦笑:"没关系。"

  陆涛过去拍向南:"向南,没事儿吧?"

  "没事儿。"

  陆涛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法解释这件事,只好说:"一起去青岛吧!我也去!"

  "没心情了!"向南低声说,"再说,这次出差费用超支了,回公司还不知怎么交待,好在合同签下来了。多亏你,谢谢。"

  "向南,咱们之间还说谢谢,太丢人了。"

  "那好吧,你们去玩吧,车还你,我从这儿坐火车到济南,再飞回北京,这次出差太乐观了--现在我明白了,干什么都不能太乐观,哥们儿这回就有点儿乐极生悲的意思。"

第28节:小巫婆儿
  说罢,向南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是他的手提电脑和一个小行李箱。

  "哎,对了,行驶本还给你。"向南走了几步,忽然折回来,把行驶本交给陆涛,陆涛接过来。

  "向南--"

  "下一班火车还有二十分钟就开了,我去买票还来得及,我走了,回头再联系。"向南说罢转身就走。

  灵姗跑过去想说什么,却张着嘴不出声,最后只说了句:"向南哥再见。"

  "再见。"向南对灵姗点了一下头,走了,显然,他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陆涛追上去:"哎--向南。"

  向南转过身:"还有什么事儿?"

  陆涛拿出一支烟给向南。

  "里面不让抽,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向南说。

  陆涛把烟揉碎了扔地上:"什么时候再一起开车兜风吧--"说着,把向南的领子拉好:"你穿这身儿挺合适的,比西装强多了。"

  "我可能就是穿破西装的命--哎,陆涛--"

  "改主意了?"

  "哥们儿的老底儿也让你全看到了,其实挺狼狈的,太丢人了--"

  陆涛不知该说什么。

  反倒是向南说:"反正我觉得我的工作挺没劲的--不说了!"

  陆涛重重地拍拍向南肩膀。

  "陆涛,有句话我现在特想跟你说。"

  "说!"

  "你是我和华子的希望和梦想,连你都颓了,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再奋斗奋斗吧!我和华子都喜欢看着你扑腾,就是为你加加油儿也挺来劲的!"

  陆涛咬了咬牙,使劲点点头:"我试试吧!"

  向南笑了,他提高声调:"陆涛,我是说,你的奥迪a4挺捧的,比米莱那辆奔驰开起来还舒服,真的--"他又看看灵姗,苦笑了一下,"灵姗也挺棒的,没想到她这么牛,把我都给涮了,哥们儿还是喜欢她--只是命中注定,这些都不是我的,我是向南,我只有我的小奥拓和杨晓芸--"

  说完笑了,冲陆涛招招手,跑了,跑了几步又回头招招手:"再见--你们替我去青岛看看吧!"

  陆涛和灵姗向他招手:"再见!"

  灵姗高声叫道:"向南哥,对不起!"

  向南的身影在人丛里晃着晃着,消失在大厅里了。

  直到向南的背影消失,陆涛才长叹一声,一股苦涩涌上心头,他知道向南受了伤害,他为向南难过。

  灵姗拉一拉陆涛:"陆涛哥,我们还去青岛吗?"

  陆涛一挥拳头:"去!"

  小巫婆儿

  陆涛把车开上一条通向青岛的海滨公路,车在飞驰,大海就在不远处时隐时现。

  灵姗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像是做错了什么,快到青岛的时候,她高兴起来,东拉西扯,陆涛也振作起来。

  青岛到了,两人吃了一顿饭,然后陆涛把车一直开到海边停车场,两人下了车,走向海边沙滩,忽然,在他们面前出现一片平静的海,夕阳西下,波浪被镀成了金红色。

  两人坐沙滩上。

  "陆涛哥,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啊。"

  "天天都这样你就觉得腻了。"

  "我不腻!不腻。"

  "不用天天,就是连着一个月,你就会说,啊,好烦啊。"

  "不会!"

  陆涛笑了:"我逗你呢。"

  "你总是逗我,我可开心了。"

  "你开心就好。"

  "你总是照顾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好安全。"

  "你小嘛。"

  "陆涛哥,要是再过一些年,你还是一个人,你愿意照顾我吗?"

  "行啊。"

  "就照顾我一个人?"

  陆涛点点头:"是啊。"

  "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陆涛饶有兴致地看着灵姗,像看着自己的青春时代。

  "我就是知道--以前我男朋友一说假话我就能看出来,弄得他后来都不敢跟我说话。"

  "是吗?"

  "是啊,我后一个男朋友也是因为这件事离开我,他说,跟你在一起好累啊。"

  "为什么啊?"

  "他经常爱说一些假话,比如明明是出去和朋友打牌,见到我偏说和朋友一起吃饭,我就说,不是,你是在打牌!他就受不了了。"

  "那你能不能不指出来啊?"

第29节:送小桃花回家吧(1)
  "我忍不住啊,结果现在男朋友也没有了,说是害怕我。"

  陆涛笑了。

  灵姗叹口气:"你就不说假话,一句也没说过。"

  "啊?真的?"

  "真的啊。"

  "那我以后试一试。"

  "可以啊,我可是很灵的啊,不信,问问我老爸。"

  陆涛试图点燃一支烟,但被海风扑灭了。

  灵姗凑过来,用身体挡着风,让陆涛点燃香烟,两人离得很近。

  烟点燃了,陆涛抽了一口,把身体转开,灵姗愣了一下,也转开身体。

  "我觉得你以前的女朋友好凶啊,她生日是哪一天?"灵姗说。

  "七月二十五日。"

  "血型?"

  "b型。"

  "那她一定情感激烈啰?"

  "是。"

  "那她一定很个性很自我啰?"

  "是。"

  "那她一定任性、骄傲、直来直去啰?"

  "是。"

  "知道她最怕什么?"

  "什么?"

  "她最怕孤独。"

  "还有呢?"陆涛开始认真听灵姗说话了。

  "她最讨厌男人要求她像个贞节烈女,自己却自命风流,这让她完全没有安全感,开始时的浪漫立刻在她心中消失无踪,她会立刻离开那个男人。"

  "还有呢?"

  "我都说对了吗?"

  "是的,你的确是个小巫婆,那你怎么看你自己的命运呢?"

  "我看我自己,总是不准,可是,看别人好准啊。"

  "那你猜一猜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事?"

  "你们认识的时候是一见钟情,还使另一个女孩很绝望,是不是?"

  "是。"

  "最近半年,你老要买东西给她,她不要。"

  "是的--她要什么?"

  "她要的一定是你的真情啰。"

  "可是--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灵姗指指自己的脑袋:"你说出她的生日,这些事情就自动到了这里。"

  陆涛"噢"了一声。

  "你信不信,今晚她会给你打个电话?"灵姗忽然说。

  "我当然不信,她不可能给我打电话。"

  "那你看着电话。"

  陆涛一摸口袋,发现没带电话:"我没带。"

  "那就没办法了。"

  陆涛猛地站起来,拉起灵姗就跑:"走!"

  送小桃花回家吧

  陆涛拉着灵姗跑过沙滩,他越跑越快,一直跑到停车场,暮色降临了,半天,陆涛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车,还是灵姗发现的,他拉着灵姗跑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车内,他的电话就扔在仪表盘上,突然,电话应声而响!

  陆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着灵姗。

  灵姗耸耸肩:"你们俩心有灵犀啰。"

  陆涛拿起电话,果真是夏琳,他接起电话:"喂!喂!夏琳!夏琳,是我。"

  此刻的夏琳正坐在家里的小写字台边,台灯下面,堆放着法语书、磁带和学习机。

  夏琳半天才说:"学着学着法语,突然想你,这感觉就像我们最初认识时一样,那时我也是要出国。"

  夏琳说着用手捂住脸,她感到她的热血全部涌到脸上。

  "喂,你好吗?"陆涛问。

  电话挂断了。

  陆涛再打。

  夏琳看着自己的手机,她轻轻地用手摸着,自言自语道:"陆涛,对不起,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脆弱。"

  夏琳咬一咬牙,把手机关掉了。

  陆涛再打,电话里传来对方已经关机的提示音。

  灵姗笑嘻嘻地:"陆涛哥,今晚有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心情不好,所以你也心情不好,你可别凶我啊--"

  陆涛看看灵姗,忽然觉得她很神奇:"对不起,我--我,谢谢你灵姗,我送你--"

  "送我回北京吧。"灵姗说。

  陆涛发动汽车:"现在走行吗?"

  灵姗点点头:"我要去后面睡觉了。"

  说完,她爬到后座,睡下了。

  陆涛连夜驾车赶回北京。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兴奋,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他看到天慢慢变亮,还看到朝阳升起,忽然,他觉得世界完整了。他不再焦虑,只是专注地开车,甚至进入北京的时候,遇到堵车他都没有焦虑,他感到他再次活了过来,而未来不是一片灰暗,而是具有诸多可能性。

第30节:送小桃花回家吧(2)
  陆涛回过头叫灵姗:"灵姗,灵姗,你醒醒。"

  灵姗直起身来,爬到前面,坐下来揉着眼睛。

  "北京到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你一分钟也没有停。"

  "是。"陆涛说着想点燃一支烟,被灵姗拿走,点着了,交给他。

  "那我们一起吃早点?"

  灵姗慢慢摇摇头:"你先去见你要见的人吧,我不着急,反正我跟你在一起。"

  陆涛看了看她,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灵姗轻轻一笑:"你会往右转。"

  陆涛又看了她一眼,把方向盘打向右边,现在,他已完全相信了灵姗的预感,甚至感到被一种超乎于一切的力量推动着。

  灵姗只是对陆涛笑一笑。

  陆涛一直把车开到夏琳家楼下,他下了车,把车门关上,回头看一眼灵姗。

  灵姗摇下玻璃:"放心吧,我不会影响你。"

  陆涛飞跑进入楼洞,他冲上楼梯,连蹿带蹦,一直冲到夏琳家门前,然后想也不想就敲门。

  夏琳的母亲周梅玉把门打开了,她吃惊地叫道:"陆涛啊--"

  陆涛低下头:"阿姨,我想看一眼夏琳。"

  "她还在睡呢,昨天晚上看功课看到半夜。"

  "阿姨,我就进去看一眼。"

  周梅玉叹口气:"进来吧。"

  陆涛走进夏琳家,来到夏琳门前,他感到他和夏琳离得那么近,那么近,他轻轻敲门。

  里面传来夏琳的声音:"请进。"

  陆涛进去。

  夏琳躺在床上,把头伸出被子。

  "夏琳,我,我--"陆涛一下子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不该打那个电话,当时心情很坏,没能控制住自己。"

  "夏琳,我明白我错在哪里了--我一直以我自己的想法代替你的,而你真正的想法,我一点也没有倾听,我以为我理解你,其实我完全是根据我对你的想象理解你,我一点也不理解你,这是自私。你对我提醒提醒再提醒,我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尽忙着向你、向别人显示我多有本事了,这是虚荣。在行动上,我也错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阻止你去法国,你说得对,那不是爱,那只是与别人一样的占有欲,我只想一个人占有你,我就想一个人占你有,我认为我能给你一个世界,却从没有问一问,那个世界是不是你需要的。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你,你找什么工作我完全无所谓,你去俱乐部,我不同意,却从没想过你若不去应该怎么办?你去唱片公司当企宣,又转到广告公司当业务员,我甚至从没问过你喜不喜欢那些工作,也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工作,我根本就没注意你天天干些什么。我一直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只有我的事情是重要的,你说可笑,我当时一点也没听懂,现在知道你说得对,我明白我有多可笑了。我口口声声说着爱你,但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你和我一样,学的是设计,你与我有一样的梦想,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的梦想重要过,我只是想控制你,让你按照我的想象生活,我总要求你理解我,我知道,你一直理解我,虽然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这样,但你仍两次提出跟我结婚。我现在明白了,那是你在对自己下决心,你下决心要永远对我好,就连这两次机会,都被我因为自大而错过了,你叫我了解了痛苦和后悔,全是我应该知道的坏事,夏琳,现在我全懂了,我懂得以后要尽量不去做那些叫我痛苦和后悔的事。总之,这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我知道它们的价值,知道这些经验对我有多珍贵。总之,在我们以前所有的关系里,我错了,你对了,就是这样。"

  "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现在当我想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有机会了--这完全是愚蠢的代价!"

  "陆涛,你一点也不蠢,你让我学到坚强与信心,希望与梦想,我为你激动,就像那些事情也有我一份儿似的--"

  "在我们的关系里--"

  夏琳提高声调:"在我们的关系里,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所做的,都是我愿意做的,我从来没有强迫自己去做什么。我爱你,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快乐,你总给我带回一些与你有关的新鲜事,叫我也手心儿痒痒想试一试。我从心里羡慕你的机会,嫉妒你的徐志森、恨你的设计图--而我,只能自己去创造机会,我的机会不在你身上,而在自己手上。你叫我明白了,别人再大的事情也是别人的,自己再小的事情也是自己的,请不要难过,我必须把你当成别人我才会成长,我现在对自己不满意,我必须像你一样努力,像你一样奋斗之后,才会死心,才会对自己满意,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一点。"

第31节:活该 那就随你吧(1)
  "这一回,我理解,我让你去,我希望以后从你那里可以听到一些与你有关的新鲜事,那是我最爱听的故事,你的故事。"

  夏琳笑了。

  "你好吗?"陆涛站起来问。

  "我夜里三点多才睡,还要再睡两小时才能缓过来。"

  "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夏琳点点头:"谢谢你来看我,再见。"

  "再见。"陆涛说罢,退出房间。

  下楼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满足,他只想看她一眼,他看到了,他对她不再有任何别的要求或愿望,看到她就是一切。

  陆涛从楼洞里出来,拉开车门,坐进汽车。

  "怎么样?"灵姗问。

  陆涛长叹一声。

  灵姗伸出手,拿出一支皱巴巴的纸烟:"你还要烟吗?就这一支啦。"

  陆涛摇摇头。

  "哎,灵姗,你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该怎么办?"现在,陆涛是完全地相信了灵姗。

  灵姗拿过陆涛的手来看了看手相,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该说的,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她是你的大桃花,你们的缘分还没尽呢。"

  陆涛欣喜若狂:"真的?"

  灵姗把陆涛的手扔到一边:"真的,你高兴了吧--我猜你高兴。"

  "是,我高兴。"

  灵姗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除了夏琳,你还喜欢过谁?"

  "没了--只有她。"

  "那就不要放弃。"

  陆涛点点头。

  "我对你也不放弃。"灵姗忽然说。

  陆涛笑了:"你懂什么!"

  "别忘了,你刚刚还向我请教呢!你听我说,现在,我是你的小桃花,请你开车送小桃花回家吧。"

  活该

  就在陆涛送灵姗回家的时候,杨晓芸正在一张纸上画着新门市的装修图,门开了,穿着新衣服的向南回到家。

  "老婆好,我回来了。"

  "疯得开心吗?"

  "合同没谈成,头儿还说了我一顿,差补全让我花光了,还好,把公关费给报销了。"说罢,向南愁眉苦脸地坐在杨晓芸边上。

  "活该!"

  "不过,我对你有意见。"

  "你有什么意见?"

  "你没给我打电话,叫我出门在外享受不到一丝一毫家庭的温暖。"

  "你没看我忙着呢嘛!"

  "要不现在让我享受享受?"

  "你马上就会享受的--我向你宣布一个消息--"

  "还是我先宣布吧--"

  "你有什么可宣布的?"

  向南站起来:"我买了一身衣服,你看看,有点帅是吧?"

  杨晓芸一撇嘴:"一进门儿就瞧见了,不穿吧,像借的,穿上呢,像租的,说你缺心眼儿吧,你还为这称呼置了身儿行头儿,膝盖还露着,傻到什么份儿上才像你这么傻?"说着还摇了摇头,"难以想象!"

  向南看看自己:"我怎么了我?这不挺好的?"

  "你是挺好的,因为马上要当爸爸了!"杨晓芸突然说。

  "怎么回事儿?"向南只觉得后背一凉。

  "我今儿刚到医院做了一检查,怀孕了,你看,正好儿你不伦不类的服装都换上了,我通知你啊,我们准备做父母吧。"

  向南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真的,我要当爸爸了?"

  "别泄气啊,当然是真的。"

  "那太好了,咱庆祝一下,我这优秀基因算是叫你帮忙给传下去了。"

  "是啊,你奶粉钱凑足了吗?"

  "好说,你等等,我先洗一澡,累死了,一会儿出来咱们再商量。"

  向南洗完澡,没跟杨晓芸商量,他玩起了电游。事实上,灵姗的脸仍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挥之不去,他感到委屈而消沉。

  两人很快就睡了,杨晓芸没搭理向南,把后背冲着他,果真不出杨晓芸之所料,忽然,向南坐了起来,摸着黑找到一支烟,点燃,然后长叹一声。

  杨晓芸差点笑喷了,她吸吸鼻子,用手扇了扇烟,抡起胳膊拿到一个烟灰缸放到向南面前:"半夜三更起来闹鬼啊,又在床上抽烟,回头烧着被子我跟你没完!"说罢,又转过身,把头蒙住接着睡。

第32节:活该 那就随你吧(2)
  向南打开床头灯,忧心忡忡地抽了几口烟,转身看了看睡着的杨晓芸,把烟熄灭,又睡下了。

  杨晓芸本来等着向南说话,见他这么颓废,不禁在心里暗恼起来,原来自己的老公果真没什么出息。

  那就随你吧

  第二天,杨晓芸去精品店盯着装修,一个找上门来的布料批发商冲进来推销。

  杨晓芸饶有兴致地和他讨价还价,地上两个打开的手提箱,里面全是各种面料,在他们后面,工人们还在乒乒乓乓地装修店内。

  批发商长得油头粉面,说话却赖了巴叽的:"杨小姐,二百一可不贵,这种是泰国货,泰国人用童工,所以成本很低,其实质量很好的,你摸啊--"

  杨晓芸杏眼圆睁:"就这种床单面料儿,以前也就值八十块,什么百分百纯棉呀,泰国货,要是泰国货我马上就自焚!你闻闻--江南小厂货!用脚踩一下都知道,蒙谁呀?"说着,杨晓芸从布料上扯下一根棉线,从对方手里抢过一支香烟,烧了一下,放到对方鼻子下面。

  批发商连连点头:"是是是,杨小姐真厉害--"

  "废话,我学的就是这个!我告诉你,想跟我做生意你就实诚点儿,要不然滚蛋!"

  "是是是--那杨小姐你看--"

  "一百二我要十条,多一分钱都不行。"

  "杨小姐真会讲价钱,我还没批过这么便宜的呢。"

  忽然杨晓芸电话响,她不耐烦地对批发商说:"那就随你吧。"

  说完接起电话:"喂,夏琳啊--"

  杨晓芸站起来,走出店外:"我昨天跟向南说了,你猜怎么着,一切都不出我之所料!这个假大空退缩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夜没睡着,就跟他避孕失败了似的,早晨上班前还强撑着,撩开我睡衣亲了我肚皮一下,还装呢!你看吧,今儿白天他一准儿没心思工作,得准备一大套不负责任的话晚上回来给我背诵--这帮狗男人!"

  批发商凑过来:"杨小姐你能不能要二十条?"

  与此同时,正在上班的向南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忽然他站起来,走到一个年龄相仿的业务员小赵边上坐下,小赵脸色发暗,眼圈儿发黑。

  "我问你,小赵,你媳妇是不是刚生的孩子?"

  "是啊,小孩都四个月了。"

  "这孩子--这孩子--"

  "是不是你媳妇也要生了?"

  "不是,她怀孕了。"

  "坚决做掉!你看我,已经两个月没睡过一天整觉了,小孩天天夜里哭,我都快疯了--"

  "那请保姆呢?"

  "保姆不管事儿,一点儿都不能指望,我妈和我媳妇她妈轮流看,还吵架,为了这孩子,家里成天鸡犬不宁的,现在也没法儿送幼稚园,怎么也得三岁以后,我媳妇本来跳槽每个月能多挣三千,这下全完了,唉!我告诉你,一个孩子一养就是二十二年到二十五年,中间别想消停。妈的这孩长大了要是不孝顺我,我非把他送非洲去不可!"

  向南听着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掉地上了。

  小赵连忙拉他:"哎,向南,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向你咨询一下--谢谢啊。"

  离我远点儿

  针对杨晓芸的怀孕事件,向南冥思苦想了半天,一下班,他便冲到超市买了杨晓芸最爱吃的日本饭回到家,漂漂亮亮地码在饭桌上,有寿司和生鱼片。他还做了一小锅酱汤,然后在饭桌中间放了一小花瓶,把新买的一束鲜花也插上。

  向南准备跟杨晓芸打一场有准备的战争,他决定趁她还没回来练习一下,于是他尽量用杨晓芸最爱听的语气冲自己说道:"晓芸,你听我说啊,一来呢,我特喜欢孩子你知道,二来呢,咱结婚这么多年,也该要一个孩子了,三来呢,你岁数也不小了,再不要恐怕对孩子和你都不好--"他越说觉得越顺,不禁搓着手走来走去,"四来呢,四来呢--晓芸,关键是,咱们这次没准备好啊!你别急,先听我说说,听我说啊,一来呢,这是一次失误,二来呢,咱们贷款没还,三来呢,我还没戒烟呢,这对孩子恐怕不好,四来呢,这孩子你看不了,我看不了,你妈看不了,我妈倒是能看,可要是她住过来,咱们这地儿--要是把孩子扔我妈那儿,咱也不放心,是不是?五来呢,咱们现在虽然说不上有什么狗屁事业,可你听说过龙生龙凤生凤吧?可我不是龙你也不是凤,咱弄不好就生一小耗子什么都不会打洞--不能这么说!要说就说,关键是,这孩子咱没时间教育啊,不教育,咱这素质就传不过去呀,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第33节:离我远点儿
  向南抬头望向墙上的钟,停住了,杨晓芸回家的点到了,门铃竟是准时响起,向南飞速地从花瓶中把花抽出来去开门。

  门自己开了,杨晓芸站在他面前,向南把背后的花拿出来举给杨晓芸。

  杨晓芸接过来冷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是我媳妇你怀孕庆祝会的小序曲,来来来,你来看--"

  他把杨晓芸拉到桌子边上:"一直在等着你呢,你先坐下,锅里还有日本酱汤呢!我盛去!你坐这儿等我。"

  杨晓芸化冷笑为假笑:"我还没洗手呢,我去洗手间。"

  她笑盈盈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回来坐下,把花放在桌子中间的花瓶里,只见向南端着一大碗汤过来。

  向南坐下开一小瓶清酒:"喝喝喝--今天我特意去买了恶贵的生鱼和鲜贝,还做了土豆沙拉,都是你最爱吃的。这日本清酒我一个人儿喝就行了,你现在不能喝了,我跟你说啊老婆,你能怀孕真不容易,说明我还年富力强--精液充沛--"

  杨晓芸刚拿起一杯牛奶凑到嘴边要喝,听到向南的话立刻把杯子顿在桌上。

  "哎,你也太恶心了!"

  向南把一杯酒一饮而尽:"吃啊,多吃点--晓芸,我跟你说啊,作为一个男人,有家、有媳妇、有车、有房、有电脑、有电视机,咱就差一孩子了,现在你把咱最后的任务完成了,我真是高兴,晓芸,你--"

  "你啰里啰嗦的到底想说什么?"

  "晓芸,我今儿问了我一有孩子的同事,他说就咱们现在这状况,孩子生是可以生啊,就是,就是养起来不大容易。我知道你也喜欢孩子,不过,我弄不清你心里有没有准备好。你说咱努力了好几年,这生活还没来得及享受呢,要是有一孩子,会不会后半辈子就完了?"

  杨晓芸看了他一眼,接着吃。

  "所以,晓芸啊,咱能不能,能不能换一思路--"

  "换什么思路?"

  "从实际考虑--这孩子咱能不能先不要?"

  杨晓芸白了他一眼。

  "你看啊,咱这房子最好换一三居,车呢,也该换一个大点儿的,这样一家三口儿--"

  杨晓芸"啪"地把筷子放桌上一顿:"昨儿你不说要当爸爸挺来劲的吗?今儿怎么退缩了?"

  "我可一点没退,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吗?"

  "你让我怀孕的时候怎么一不退缩二不跟我商量商量?"

  "我那不是失误嘛--再说那吃避孕药也是你的事儿啊!"

  "你怎么自己不戴安全套啊?"

  "我这不是怕你觉得不舒服不喜欢嘛。"

  "不舒服不喜欢的是你!"

  "哎,哎,哎--"

  "向南,你什么态度!什么都没想好就敢结婚!你疯了吧?向南,我告诉你,让我怀孕是你,现在想让我做人流的还是你,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晚上去超市花一百块钱买点吃的就想劝我进手术室,你做什么梦呢你!"

  杨晓芸说完,把面前的盘子一推,站起来,直接走进卧室,躺在床上。

  向南跟过来,杨晓芸立刻用后背冲着他。

  向南伸手摸杨晓芸的肩膀,被杨晓芸一巴掌打落:"离我远点,讨厌!"

  离就离

  一小时后,向南家里一片死寂。向南一个人在客厅玩cs电游,电游里,他左躲右闪,但还是被别人打死了。

  向南喃喃自语:"命运啊!"他长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把手边儿上满满的一烟灰缸烟灰倒了,又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刷了牙,最后来到卧室,出乎他意料的是,杨晓芸竟没睡着,正靠床上看画报,向南躺在杨晓芸身边。

  向南看了一眼杨晓芸,叹了一口气:"老婆,媳妇儿,真没想到你还会怀孕呢!"

  杨晓芸把画报往地上一扔:"现在想到了吧?"

  向南凑上去,趁其不备,亲了一下杨晓芸,杨晓芸直用手擦他亲过的地方。

  "怎么着,您还想让我再怀一次啊?"杨晓芸笑着问。

  "晓芸,我刚才这把事儿又想了一遍--"

  "你刚才!你刚才是把玩过的游戏又玩了一遍!"

  "你听我说啊,我不是想说服你不要这个孩子,我都说了,我是想听听你的意思,怎么样?你说要就要!你说不要就不要!"

第34节:离就离 无计可施(1)
  "向南,以前呢,你是对我负责,以后呢,呵呵,你要对我和孩子两个人都负责--你不是爱负责吗?这下机会来了--"

  "负就负!唉,杨晓芸,来句痛快话儿,这孩子你要不要?"

  "要!"

  "要就要!"

  杨晓芸笑了:"这才像个男人说的话,其实--"

  "要了以后这孩子你带啊,反正你也没工作了!"向南脸色一变。

  杨晓芸针锋相对:"那你挣钱啊!"

  这下向南翻脸了:"我一个月就那么点儿钱,交完月供剩下的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咱生活费都差点儿不够,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那正好可以刺激一下你,叫你对工作再上点儿心。"杨晓芸寸步不让。

  "我怎么没上心啊,天天东跑西颠儿,见人满脸堆笑,累得跟狗似的,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告诉你,我尽责任尽到这份儿上,已经到头儿了,你要是非生这孩子,你自己养!"

  杨晓芸急了:"废话,我生的孩子我不自己养谁养啊?"

  向南提高声音:"那从今天起,自己的钱自己花啊!你要没有,回家管你妈要去!"

  杨晓芸终于怒了:"这是你说的啊--你记住你的话。向南,我问你,从咱俩认识到现在,我管你要过一分钱没有?"

  "没有,都是我主动给的。"向南虽然降低了声音,却一点没服软儿。

  杨晓芸气得瞪了向南一眼,突然抱起被子冲到厅里的沙发上。

  向南追出来:"杨晓芸,我再次清楚地告诉你,你想生这孩子我不同意!我对这事儿根本没准备,我可不想以后连个节假日都没有,夜里让孩子吵得连个整觉都睡不好,黑着一眼圈儿就上班去!"

  杨晓芸从沙发上跳起来急了:"我看你不是对这个孩子没准备,你是对我,对我们的婚姻都没准备!"

  "确实是这样!"向南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你就给我滚蛋!"

  "滚就滚!"

  杨晓芸的眼泪迸出了眼眶:"明天就离婚!"

  "离就离,谁怕谁啊!"

  "你现在就滚!从我眼前消失!越快越好!"

  向南一指杨晓芸:"这是你说的?"

  "这就是我说的!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

  "我没听清楚!"

  "滚!你现在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说着,他收拾东西,走到门到口,回头看一眼杨晓芸,杨晓芸叉着腰,气哼哼地瞪着他,向南打开门就走了。

  无计可施

  向南下了楼,这是他结婚后第一次离家出走,他坐进自己的汽车,然后开着车行驶在路灯暗淡的大街上,前面是一家小饭馆,向南开过去停住,下了车,却见饭馆正在收摊儿。

  向南问一伙计:"哎,还有吃的吗?"

  "封火了,明天再来吧。"

  向南只好回到他的车上。

  现在,向南产生一种感受,即生活欺骗了他。从灵姗到杨晓芸,他对她们那么好,她们却一点也不满足他。他感到悲伤,于是放了一首悲伤的歌,开着车在街上转来转去,向南开过一条又一条的街,有繁华的,也有没人的,他面无表情,内心充满了自怜,他抽着烟,直到把烟抽完了。

  向南在一个马路边儿的小铺前停了车,走进去:"来一盒中南海,零点八的。"

  老板拿出一盒扔在柜台上,向南撕开包装纸,抽出一支烟放到嘴上点燃。

  "那个,那个再来一瓶矿泉水,烟也再要一盒。"

  老板把烟和水递给他,他转回车里。

  向南想回家,又觉得回家不知该跟杨晓芸怎么说,于是给华子打了一电话。

  华子今儿回父母家住,他刚刚把手上的一张报纸扔下,出溜进被子里,手机就响了,他又钻出来,接电话。

  "向南啊,半夜三更的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向南沙哑的气声儿从电话里响起:"你在哪儿呢?"

  "在我父母家。"

  "怎么没跟露露在一块儿?"向南没话找话地问道。

  "今天回来看看我妈,没带露露。"

  "你睡了吗?"

  "刚睡下,这不叫你给打起来了。"

  "哎,我让我媳妇给轰出来了,能不能到那你那儿混会儿,要不然就得花钱去桑拿了。"

第35节:离就离 无计可施(2)
  "成,你来吧。"

  向南走进华子父母家时,只见华子和华子妈在看电视,华子妈是失眠,华子是得等向南。

  "阿姨,华子,这么晚--真不好意思。"

  华子手一挥:"没关系,到我屋里去。"

  "阿姨好--您身体怎么样?"

  华子妈笑了:"好好,向南来了,阿姨有日子没看见你了。"

  向南也满脸堆笑:"您这新装的房子挺漂亮的--"

  华子妈:"哎--花了五万呢,坐这看看电视吧。"

  "阿姨,不了。"向南说着溜进华子的房间。

  华子和向南坐在床上,一人一头儿。

  "怎么回事儿啊?"

  向南长叹一声,抽手到口袋摸烟,几个兜儿都摸遍了,还是没摸出来。

  "烟落车里了,你有烟吗?"

  华子跳下床,走出屋门,片刻回来,手里拿着一盒烟一个火机扔到向南手里:"叹什么气呀,我妈得癌了我们家房子也烧了,我都没你那么颓,怎么啦?电话里一听声音就不对。"

  "我媳妇怀孕了。"

  "不是你的?"

  "废话,那还了得?"

  外面传来敲门声。

  华子不耐烦地问:"妈,什么事儿?"

  门开了,只见华子妈端着一盘儿切成片儿的苹果进来了。

  "向南,吃点苹果,阿姨刚削好的,你们老同学也不多来往来往,从阿姨出院,就再也没看见你了。"

  向南赶紧站起来接过盘子:"阿姨您坐,您恢复得怎么样?"

  华子妈坐下:"就是虚,你想,开刀切这么长一口子,元气都伤了,哪儿一下子就好了?"

  向南敷衍道:"那您可得注意点儿。"

  "妈,你睡觉去吧,这么晚了,我和向南说点事儿。"

  华子妈眼睛一瞪:"怎么啦?轰我走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当着你妈面儿说啊?"

  "妈,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行行行,你们聊着,阿姨走了,你们差不离儿的也早点睡吧,啊?"

  华子"啊"了一声。

  华子妈走了,华子过去关上门。

  "向南,咱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媳妇怀孕。"

  "那是喜事儿啊!"

  "喜什么喜?她想生!"

  "生就生呗,你喜欢断子绝孙啊?"

  "不是,不是这问题--问题是,现在我们俩没养孩子的实力。"

  "自由市场摆摊儿的都养得起,怎么偏你们养不起?"

  "唉,你不了解,你还没到那一步呢--我告诉你,现在养一孩子累着呢,从幼稚园开始,就分三六九等,一直分到这孩子长大。要是一开始没弄好,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从最底层混起。"

  "你不就是从最底层混起的嘛,人各有命,强求也没用。"

  "我要像你这么想得开就好了。"

  敲门声又响起,门开了,华子妈抱着一床被子走进来。

  "向南,你别嫌气,这是咱们家去年做的被子,真是新的,没人盖过,你凑合着盖吧。"

  向南连忙站起来接:"谢谢阿姨。"

  华子抢先一步接过被子扔到床上。

  华子妈却站着没动,想了想才说:"枕头我找了半天没找着,一会儿我再找找。"

  "妈,不用,随便凑合一下就成。"

  华子妈拉下脸:"那哪儿成啊,上次我生病住院,向南天天来看我,怎么能叫人睡不舒服啊?人家明儿还得上班呢,是不是向南?"

  "阿姨您真甭客气,我叠件儿衣服垫一下就行了,别麻烦了阿姨。"

  "不麻烦不麻烦--华子,我记得阳台上的那个大笨箱子里有两个荞麦皮的枕头,你是不是给人家向南找一下?我给你打手电。"

  华子有点急了,他提高声调:"妈,你出去吧,我们有话说,这些事儿我们自己解决,您就甭管了!"

  华子妈也急了:"你怎么解决我听听?"

  "妈,你怎么这样啊,你要看电视看电视,不看就睡你的,别管我们了。你要再这样,我可要走了,这事儿也太多了,连句话都说不成。"

  "有你跟你妈这么说话的吗?你妈一手把你养大的,怎么着,嫌你妈烦,是不是?"

第36节: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 完了
  "妈,我没嫌你,我和向南好长时间没见,想说会儿话,你老过来掺和什么呀?"

  "我掺和什么了,我给你们拿苹果,给你们抱被子--"

  "妈妈妈,再见,再见,明天见啊,咱有什么话明天说。"华子往外慢慢推他妈,华子妈却一拧身儿,站住了:"华子,你干什么,谁让你往屋外推我的啦?这家还是我的呢,要走也是你走!"

  "走就走!真没见过这么烦人的!"华子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走你走,有本事以后甭回来!"华子妈说着哭了起来:"老头儿,你给我起来,别睡了,你儿子嫌我烦,还轰我走,你起来跟他说说,这家到底是谁的呀?"

  向南一看苗头不对,跟着华子溜出了家门,轻手轻脚把门关上了。

  向南追上正下楼梯的华子:"你妈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生病给惯的,现在动不动就急,真受不了,你说我不回家吧,她成天打电话说想我,一回家就跟我唠叨!"说罢长叹一声。

  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

  与此同时,杨晓芸正跟夏琳打电话:"我这回非治治他不可,离家出走,我让他离家出走!"

  夏琳劝她:"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吧。"

  "今天我对这个不想负责任的人说滚,那是客气,轮到我给他打电话,哼,那就是叫他永远滚--他不是不想负责任吗,那离婚去呀!"

  向南和华子走到向南的车里坐下,一副难兄难弟的样子,华子再次长叹一声儿。

  向南奇怪地看了华子一眼:"你不是正蒸蒸日上呢吗?"

  "现在开了两个蛋糕店,一个发廊,欠陆涛好几万块钱,这就叫蒸蒸日上?那陆涛车房全齐,卡里存着二千万,你说他叫什么?"

  "有钱也没用--我看陆涛时常神情恍惚的,跟我在一起,也是强颜欢笑的,身边儿晃着一美女也不爱看一眼,全是谈恋爱谈的!"

  "还有人为当不上总统唉声叹气呢--咱跟他能比嘛--"

  "唉,最少你感情方面挺顺的呀!你跟露露过得不是挺来劲的吗?"

  "来劲我怎么回家了?"

  "你们怎么了?"

  "唉,小打小闹着呢。"

  "什么事儿啊?"

  "她想把她妈接来。"

  "接就接吧。"

  "接来我放你们家去啊--"

  此时,在青年家园,杨晓芸接到夏琳打来的电话。

  "向南回来了吗?"

  "没回来。"

  "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

  "要不你给他打一个?"

  "我打一个?我打死他!夏琳,我告诉你,对这种烂泥糊不上墙的混蛋,我可是出离了愤怒了,没什么可说的,睡觉!"

  完了

  朝阳照在北京的每一个角落,也照在向南和华子的脸上,他们坐在车里睡得很香。

  华子醒了,揉眼睛,然后推向南:"向南,向南。"

  "几点了?"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上班。"

  向南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完了,九点多了,我迟到了。"

  "哎,我得先走了,回家看看,昨儿晚上我妈一闹,今儿别出什么事儿--"

  "华子,你知道吗?这是我从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

  "怎么了?"

  向南喃喃自语:"以前不管发生什么,我上班从没迟到过。"

  "那就迟一回呗。"

  向南对着后视镜照照,看到一张疲惫的脸:"不是这回事儿,华子,我怎么觉得忽然之间,什么什么都不对了,是不是走上下坡路了?"

  "没事儿,这才到哪儿啊?肯定有好事儿在后头等着呢,咱还没开始呢!回头见!"

  向南赶到公司,坐到写字桌前,拿起一张合同纸看一看,放到一边,手放到电话上,又拿下来,有一种恐惧感袭上心头,他觉得杨晓芸的态度有点不对,他拿起电话打给杨晓芸。

  "喂?"杨晓芸没精打采的声音传来。

  "晓芸,是我。"

  "什么事儿?"

  "你在哪儿呢?"

  "我在家。"

  "你没去精品店?"

  "没去。"

  "我有话跟你说。"

  "说吧。"

第37节:离婚
  "我马上就回去,你别走,等着我啊。"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然后请了假,冲出写字间。

  向南冲回家,劈面就叫道:"晓芸,我有话跟你说。"

  杨晓芸却闪到一旁,向南一抬头,发现不仅杨晓芸在,夏琳也在,向南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晓芸却爱搭不理地说道:"说吧,夏琳也不是外人。"

  向南坐沙发边上。

  杨晓芸走上一步:"要是真没什么可说的,咱们去办离婚吧。"

  "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用不着,该说的你不是都说了吗?"

  向南用余光扫一扫夏琳,深吸一口气,忽然转了话风儿:"那我现在改主意了呢?"

  "你是不是想就这么耗下去?你觉得那有意义吗?"

  "没有。"

  "那就去民政局吧,我都打听好了,现在办起来容易,一两句话的事儿。"

  向南把目光投向夏琳。

  只见夏琳冷若冰霜地摇摇头:"刚才我们一直在说这事儿,我已经劝过了,唉,没用。"

  向南急了:"那,那孩子怎么办?"

  杨晓芸立马堵了一句:"那跟你无关--向南,我跟你说,其实怀孕没什么了不起,我一听你的态度,就知道咱们俩完了--走吧。"

  离婚

  向南几乎是被杨晓芸拉着上了车,杨晓芸指路,他很顺利地把车开到民政局门口。夏琳和杨晓芸坐在后面,神态轻松,还说着一些八卦新闻,似乎不是要去离婚,而是去郊游。夏琳刚要推开车门,忽然,陆涛的车快速冲过来,急停在他的车边上。

  杨晓芸和夏琳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儿向南?"杨晓芸问。

  "电话是我出门前在洗手间里打的,叫陆涛也来凑凑热闹。"向南冷笑一声。

  夏琳第一个下了车,她问陆涛:"陆涛,你怎么来了?"

  "向南叫我来劝劝杨晓芸。"

  杨晓芸眼睛一瞪:"向南,你还叫谁了?下一个该是我妈了吧?"

  "我没叫你妈,你妈从头儿就有点儿看不上我。"向南说。

  杨晓芸扫了陆涛和夏琳一眼:"结婚的时候有伴郎伴娘,没听说过离婚也有。"

  向南"哼"了一声:"新鲜吗?"

  "哎,杨晓芸,你们这婚离得是不是太冲动了?老听说坏人和坏人走不到一块儿去,怎么现在俩好人也合作不起来呀?"陆涛问。

  "他是好人吗?"

  向南颓废地说:"杨晓芸,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想离呀。不就是一孩子嘛,生呗,就是别人的我也不在乎。"

  杨晓芸急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几个路人纷纷往这儿看。

  "哎哎哎,你们这是卖艺呢还是要离婚呀?再吵可又要引起围观了啊!上次在商场发生的一切我现在可记忆犹新啊!"夏琳提醒道。

  杨晓芸干脆地说:"你们等等我们,走吧,向南。"

  陆涛一拉向南:"到底为什么离啊?这第三者是谁呀?"

  夏琳瞟了陆涛一眼:"你以为都像你呀,喜欢找一第三者来帮忙儿捣乱,人家不是为这个。"

  向南说:"电话里我还没来及说,是这样,杨晓芸怀孕了,我干的!她想生,我想等一段儿时间再生,前后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说着扭过脸去冲杨晓芸叫道,"哎,媳妇,你要着急非要生咱现在就生啊,我给你挡着人,免得他们偷看!"

  "别叫我媳妇!谁是你媳妇?"

  向南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眼圈儿红了,他背过身去,用手捂住脸。

  几个行人纷纷向这里张望,有一个还往边儿上凑。

  夏琳拉了一把杨晓芸:"别在这儿说了,要不咱换个地方?"

  杨晓芸脖子一梗:"你们在这儿等着吧,向南,走。"

  向南看了一眼陆涛,擦干眼泪:"妈的,我就知道一有好事儿,接下来就是坏事儿,以为那么难的合同都签成了,好事吧?没想到后面就是这么坏的事!"他把手一摊,"结婚合同黄啦--你等会儿,哥们儿一会儿就出来。"说罢,跟着杨晓芸往里走。

  陆涛还要拦,夏琳对他使了使眼色。

  陆涛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夏琳凑近陆涛:"假的。"

第38节:你好吗 接着离(1)
  此刻,杨晓芸和向南已经走出二十米了。

  "你证件都带着呢吗?"杨晓芸问。

  "放心,我什么时候落过东西呀!"

  向南这句话刚一说完,忽然看到杨晓芸的眼圈儿也红了,杨晓芸快走两步,向南紧走两步跟上了,他回头想向陆涛招一招手,却见陆涛正拉开车门,把夏琳让进车里,他没叫出声,再紧走两步,追上杨晓芸。

  你好吗

  "你好吗?"陆涛关上车门问夏琳。

  "我挺好的。"

  "什么时候走?"

  "快了,本来今儿要订机票,接杨晓芸一电话,赶过来劝她。"

  "杨晓芸真怀孕了?"

  "是啊。"

  "早知道我也让你怀孕,你就不会走了,为什么我那么笨?"

  夏琳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句下流话。"

  "说吧,我最爱听你说下流话,一说我就瞎激动。"

  "那我还是别说了。"

  "夏琳--"

  "现在我认不出自己,也认不出你了,以前,我一直给你机会,现在我要给我自己机会--我到外面站一会儿。"说罢开门下车。

  民政局内,一对夫妇正在办理离婚。

  办事员利落地问道:"刘厚明,最后问一遍,你同意与妻子朱晓红离婚吗?"

  "我同意。"

  "朱晓红,最后问你一遍,你同意与刘厚明离婚吗?"

  "我同意。"

  办事员拿起章来,"当"的一声盖在离婚证上。

  这一幕看得向南直用手捂眼睛。

  杨晓芸轻蔑地看了向南一眼:"该咱们了。"

  向南猛吸一口气,"唰"地站起来,走到办事员前面。

  杨晓芸一看就急了,她"噌"地一下冲到向南前面。

  "你干吗呀?"

  "你,你还敢先站起来?"杨晓芸用发抖的手指指着向南。

  办事员叫道:"对不起,我们的休息时间到了,下午两点继续办理。"

  向南笑了:"小姐,下午你们能不能一直休息下去?"

  杨晓芸提高声音:"你们能不能办完我们的离婚再休息?"

  办事员头也不回地走了。

  向南和杨晓芸走出民政局,眼尖的夏琳一下子跳出车门:"哎,这么快呀?这政府效率高得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杨晓芸摇摇头:"别提了,人家到点儿休息了,下午再办。"

  向南也高兴了:"最好再放三年假!"

  杨晓芸瞪了一眼向南。

  向南这下来劲了:"怎么办?"

  杨晓芸一笑:"下午来呗。"

  向南一看表:"呀,来不及了,我们头儿还找我呢!我可不想被开除了。唉,我先走一步,咱明儿办吧?"

  看着向南就这么退缩了,杨晓芸寸步不让:"明儿几点?"

  向南倒退着:"上午九点,一开门儿咱就来,争取办上第一对儿!"

  "君子一言--"

  "拖拉机都拉不回来!"向南说着,慌慌张张地钻进汽车,开跑了。

  杨晓芸一撇嘴:"你们看,这就是我丈夫向南!告儿你们,明天还有一场好戏呢!"

  接着离

  第二天近中午时分,向南和杨晓芸再次坐在民政局离婚处门口。

  "挺会算时间的呀?你不是说第一对儿吗?怎么着,又想拖到中午让人家不给办呀?"杨晓芸冲着匆匆忙忙赶来的向南叫道。

  向南冷笑:"开玩笑!我至于嘛我!"

  "你才开玩笑,拿结婚开玩笑,我看你以后还敢开!"

  "我有什么不敢的?"

  "向南、杨晓芸。"里面有人叫。

  两人相互看一眼,站起来。

  等在民政局外的陆涛和夏琳肩并肩站着。

  陆涛说:"这两人儿都那么幼稚,别回头他们俩一急真闹离了?"

  "不至于吧,杨晓芸其实就是想吓一吓他,叫他以后负点责任,别以为自己还是一单身青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要是这样对我该多好啊!我太想对你负责了,哎,给次机会吧?"

  "滚!"

  陆涛钻进车里,抱出一包零食和饮料:"哎,趁他们瞎离婚,咱俩挑着吃点儿,享受享受生活。"

第39节:你好吗 接着离(2)
  "早干吗去了?"

  "是是是--"接着,他用讨好的语气没话找话地说道,"你看那太阳多好啊,就跟天天上赶着围着你转似的--"

  夏琳白了他一眼:"别没话找话!"

  陆涛叹了口气:"我恨法国的太阳--"

  夏琳一指他:"停!"

  "好吧。"

  在离婚办事处里面,杨晓芸和向南把一个女办事员急得直拍桌子:"你们俩倒是说话啊?"

  杨晓芸和向南仍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男的先说!"

  "结婚的时候,是自愿的--"

  杨晓芸举手:"反对!"

  向南看杨晓芸:"我说什么你都反对,我怎么往下说呀!"

  "现在除了离婚,我什么都反对。"

  向南叹口气:"那好吧,我随你。"

  办事员说:"你们再想一想。"

  杨晓芸接上:"我们都想过了--"

  向南举手:"反对!"

  办事员不耐烦了:"要不你们先再商量商量,别耽误后面的人。"

  杨晓芸不答应:"别啊,那就把我给耽误了!"

  办事员长出一口气:"好吧,我再重新问一遍问题,你分别好好回答,男方先说,女方后说,不要打断对方的话。"

  向南说:"同意。"

  杨晓芸一举手:"超级同意!"

  "姓名。"

  "向南。"

  "杨晓芸。"

  "年龄。"

  "向南。"

  杨晓芸笑:"二十五。"

  "二十五,"向南说道,"我走神了。"

  办事员白了向南一眼:"职业。"

  向南说:"白领。"

  杨晓芸说:"个体。"

  办事员问:"离婚原因。"

  向南说:"怀孕。"

  杨晓芸眉飞色舞地补充:"由怀孕引起的一大串儿连锁事件!"

  办事员严肃地瞪了杨晓芸一眼:"请说详细点。"

  向南抢着说:"我们前天还好好的--"

  办事员提高声调:"女!"

  杨晓芸看着向南得意地一笑,然后转头向办事员:"这得从他对我不负责任说起,或者从我们性格不合说起,或者从我们错误的开始说起--请问,要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婚,您觉得我应该从哪里说起?"

  民政局外,陆涛看看表:"完了,他们又快拖到中午了。"

  夏琳笑了:"离婚哪儿那么容易。"

  陆涛讨好地说:"越不容易越好,有一天,要是咱俩结了婚,我第一件事儿就是把离婚办事处给炸飞了--"

  "那我要是跟别人结了婚呢?"

  "那我就把那个什么什么别人给炸飞了。"

  "陆涛,你做什么清秋大梦呢?"

  "就做跟你结婚的清秋大梦!"

  夏琳笑了:"祝你做梦顺利,我站累了,能不能到车里坐会儿?"

  陆涛跑去开车门,再次用讨好的声调说:"要不咱兜风去吧?"

  "做梦!"

  与此同时,在离婚办事处里,办事员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向南和杨晓芸,被他们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正往对方脸上吐唾沫。

  杨晓芸吐在向南左脸上:"呸!我才不爱你!"

  向南吐到杨晓芸头发上:"你给我夜煮方便面,还加俩鸡蛋,那叫不爱我?呸!"

  "我给狗煮方便面!呸!"

  向南伸出两个手指头:"给狗煮还外加两个鸡蛋?呸!"

  "我煮狗鸡蛋!呸!"

  向南把脸上的唾沫抹掉:"你就是对我好!承认了又怎么了?!"

  "呸!我就不承认!"

  向南边说边把脸往前凑:"我就是你的初恋!我就是你最爱的人!我就是你离不了的婚!"

  杨晓芸猛地往向南脸了吐了一大口唾沫:"你就是一无赖我告诉你!"

  向南反倒笑了:"谢谢您的提醒,对不起,我今儿还就赖上你了!告诉你杨晓芸,这婚你离不了了,因为我改主意啦!我不同意啦!你再跟我说离婚,我就说你别跟我开玩笑啦!"

  "呸!离婚!马上离婚!不离我现在就踩死你!"

  "呸!没门儿!"

  "呸!"

  "玩去!你给我玩去!你给我玩勺子把儿去!"

  杨晓芸气得呼呼直喘气:"你!"

  向南说着,又紧张又假装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第40节:出来了
  办事员这才反应过来:"先生,我们这里不许吸烟!"

  向南回过神来,他向四周一看,只见所有人的都在看着他们这一对。

  杨晓芸顺着他看的方向也看了一遍。

  办事员忽然看了看表,咳了一声:"对不起两位,午休时间到了,我们要休息了,你们下午再来吧。"说完站起来走了。

  向南向其他围观的人嚷嚷:"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演戏!"

  杨晓芸推向南:"凭什么不让人家看啊,懂不懂得尊重别人啊,告诉你,他们都是我的fans!"

  向南啐杨晓芸:"我呸!"

  杨晓芸抹掉脸上的唾沫,笑盈盈地:"呸什么,你就是我最超级的大fans!"

  "呸!"向南啐道。

  "我问你向南,真不明白我哪儿好啊,让你成天欲罢不能地使劲地欣赏?"

  "呸!"

  出来了

  阳光照在能照在的所有人身上,也照在民政局外面的陆涛和夏琳身上,两人都是一副悠闲满足的样子。

  陆涛忽然扭头望向夏琳,夏琳也正好转过头看他,两人的目光相遇了,两人都想说什么,却谁也没有出声,他们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叫做理解的东西,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一下子明白了生活的意义,所有的纷争与不满全是因为孤独和空虚,平平淡淡才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陆涛的声音轻轻响起:"我觉得这半天是我们在一起过得最好的半天儿,连话也不用说,浑身暖洋洋的,"他接着自言自语,"原来这才是最好的!"

  是的,这才是最好的,没有争吵,只是并排坐在一起。陆涛再一次看看夏琳,他的心里全明白了,他们不需要什么拼搏,不需要出人头地,也不需要为了自尊而伤害对方,甚至不需要爱来爱去的,他们只需要自然地待在一起。

  虽然有点儿晚,但陆涛还是明白了。

  夏琳看了一眼陆涛,陆涛停住了,不再说话,一刹那,夏琳完全懂得了陆涛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陆涛看表:"过点儿了啊,过二十分钟了,难道说这两人儿把人家公职人员的午休都给搅和黄了?"

  夏琳突然抬手一指:"出来了!"

  只见向南和杨晓芸中间隔着一米远,气哼哼地走过来。

  夏琳和陆涛立刻冲过去,一个对一个,分别把两瓶水递过去。

  陆涛笑:"同志们辛苦了!"

  向南接过陆涛的水一饮而尽,喘了口气儿:"真受不了!太丢人了!我再也不去离婚了!"

  杨晓芸也接过水一饮而尽,兴奋地叫道:"夏琳,我们又引起了围观!人山人海!都快成讲演啦,他们谁都没见过像我们这么离婚的!"

  "得了吧你!"向南不屑地说道。

  杨晓芸一推他:"去去去!"又转向夏琳,"我告儿你,这么一折腾,把我口才都练出来了,一个脏字儿都不带,骂得他直冲我吐白沫儿!"

  向南探头往杨晓芸脸上啐了一口:"呸!"

  杨晓芸也回啐了一口:"呸!"

  向南擦擦脸上的唾沫:"杨晓芸,你这'人来疯'什么时候犯不行啊,非赶上离婚的时候犯!"

  杨晓芸摇头扭腰:"我就爱在我的fans面前犯!"

  陆涛恨不得叫一声哨儿:"打住!"

  夏琳这才抓紧时间问:"离完了吗?"

  只见向南和杨晓芸两人一起得意地叫道:"没离完!"

  陆涛和夏琳一听就颓了。

  杨晓芸冲向南叫道:"全赖你,害人害已!你图的是什么呀?"

  "我图的是不争馒头争口气!"

  一些人渐渐地指指点点地围过来了,夏琳一见不妙,赶紧喊:"必须停!"

  陆涛也叫:"撤!"

  向南拉住陆涛,意犹未尽地说:"别啊,好不容易聚一块儿。"

  杨晓芸说:"我走了,去我妈那儿。"

  向南冲杨晓芸用哀求的口气说:"别啊,这样吧,咱俩一起吃顿散伙儿饭吧,你说哪儿?"

  "不去!看见你我就够了,再说我也说累了,想找个地儿休息休息。"

  不料夏琳却嚷道:"去!散伙儿又不是你们俩,咱们四个全散伙了!吃顿饭纪念一下吧?"

第41节:离婚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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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哥们儿真谢谢你了(1)
  说着走到门口儿,又不放心地回头:"你等一下,别散啊,这事儿我负责张罗!"

  十分钟后,陆涛上下跳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冲回来,他兴奋地招手:"哎,快点儿!我租到了最大的一条船!"

  哥们儿真谢谢你了

  一条大游船很有气势地驶离了岸边。

  陆涛看了一眼正往船舱里走的杨晓芸和向南,对夏琳悄声说:"刚刚我来了灵感,突然想起来了,这儿有船,船上也能吃饭,还特别保密,非常适合今天的气氛!比饭馆儿强!"

  夏琳站在船尾,看着湖上的移动美景,完全被弄晕了。这是离婚还是聚会呀?

  甲板上一阵强烈的震动,向南冲过来一把搂住陆涛的肩膀:"哎,哥们儿真谢谢你了,能在这种地方谈离婚,真是三生有幸啊!(转身喊)杨晓芸,夏琳,让我们一起记住今天这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真是太享受啦!我真心希望,陆涛能够多出点钱,拉住时间的脚步,让我们把离婚的日子过得再慢一些!"

  陆涛豪情顿生:"没问题向南!为哥们儿两肋插刀是我最强烈的冲动和愿望!"

  夏琳走进船舱,只见杨晓芸正一个人对着装修精致的船上餐厅啧啧称奇,夏琳一把抱住她:"你们家向南越来越会讲演了,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当上领导。"

  不料杨晓芸却鄙夷地说:"切!领导别人去吧!我现在讲得比他好!今天在民政局,我一讲话,把离婚调解员都给听傻了,愣是把午休时间给忘了!"

  气得夏琳直说"呸"。

  此时,陆涛和向南已走到船头,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一回身,凑近向南:"要不然,咱租一火车谈这事儿?旅游观光火车,一整列!"

  向南点头:"好主意!天才!"

  "让我再想想,唉,完了,灵感汹涌!这下是真拦不住了!"

  向南兴奋地:"很想知道!必须知道!"

  "哎,哥们儿这回想的是一真牛的场地--"

  向南急切地看着陆涛。

  陆涛伸出手,一字一顿:"人民大会堂!"

  向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儿没出来:"高,实在是高!"

  陆涛激动地说下去:"咱就说弄一现代超高新技术发布会--批下来问题不大--"

  向南快速点头。

  "浙江厅!"

  向南再次点头:"我激动得快哭了。"

  陆涛拍拍向南:"我觉得吧,浙江厅挺适合谈你们这事儿的。沙发特舒服,地毯也软,墙上是软包儿,在那儿吧,首先是不容易急,有气氛呀!我告儿你,那地儿特正式,还雄伟庄严呢!你想,杨晓芸就是再能折腾,她也不敢在人民大会堂骂大街呀,而且吧,就是真谈急了打起来也伤不着人--"

  一番话说得向南两眼直放光儿:"哟,哟,那地儿好,那地儿好!事不宜迟,赶紧安排!"

  船舱内是一间金碧辉煌的餐厅,一条长条儿桌,两边各放着六把椅子。

  杨晓芸和夏琳坐在桌子边儿上。服务员已上了几个菜。

  向南和陆涛走进来,坐到桌子边儿上。

  陆涛兴奋地叫道:"明儿--"

  夏琳一指他:"停!先说今儿的事儿!"

  向南长叹一声,从椅子上拿出自己的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两个存折来扔在桌上,然后把目光望向杨晓芸。

  "你挑吧,这是现金,这里面有两万,供房的,这里面有一万,连着我的卡,车归我,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全归你,反正写的也是你的名字,月供呢,你要不行我再背一段儿,什么时候找着下家儿了通知我一声,我手上也好再多点娱乐费。"

  杨晓芸面前摆了一杯茶,她喝了一口,然后拿起那个两万的存折:"月供卡给我,我自己背,钱我取出来全给你,回头我把你花在房子上的钱算清楚全退给你,家具电器,就按发票上的价钱算,我也全退给你。给我买的衣服就算你孝顺我,我就不计较了,反正以后你找的丑八怪也穿不了,就这样吧--我们北京妹在品质上还是说得过去的,你用不着做什么高姿态,我不稀罕--夏琳,你喝喝这这龙井,是三千一斤的吗?"

第43节:哥们儿真谢谢你了(2)
  "不行,怎么着我也当过你丈夫,耽误过你,现在你徐娘半老的,高不成低不就,门前冷落车马稀,想傍大款当二奶还得跟小姑娘竞争,想找一我这样好的比登天还难,找一年轻的过几年还得忍受人家成功以后被蹬了的痛苦。算了吧,多留点钱给自己没坏处,钱和房你都留着吧,我用不着,一辆奥拓我走天涯、走天涯!"向南说着,把存折拿起来拍到杨晓芸那一边,然后点着头,微笑着看着杨晓芸。

  杨晓芸吃惊地从向南拍在桌上的存折望向陆涛和夏琳,那两个人故意把头扭到一边,杨晓芸重新望着向南:"少废话,就按我说的办!不给你留点启动金,你到哪儿找下家去?我可不想让你以后请人家小姑娘吃饭的标准订在三十以下,然后你跟个大款似的一通高风亮节,说钱都让我老婆卷走了,就跟你以前多阔似的!要是被人家识破了一脚蹬了你,你再怪到我头上,我犯不上。现金你收着,然后我回去再算算,估计也就七八万,谁挣的归谁,这没什么可说的。你耽误我是我倒霉,谁叫我当时傻了吧唧答应你的?这事儿不要当着真正的大款面前讨论了,这不是算穷账吗?你不嫌丢人我还挂不住呢!"

  说着,把一个存折推到向南面前,另一个存折收起来。

  向南这才如释重负。

  杨晓芸放缓语气:"那你以后住哪儿?"

  向南故作轻松:"住马路边儿上图个热闹。"

  陆涛口道:"你住我那儿吧。"

  向南立刻眼睛放光,但又马上假装无所谓:"这事儿以后再商量--"他看杨晓芸,忽然提高声调,"杨晓芸,我告儿你,你要是敢退给我一分钱,我当着你面儿就烧了!你可以不珍惜我,但钱是我的心意,你不珍惜就是污辱我,现在当着陆涛和夏琳的面儿你答应我,这家就分到这儿,你二万我一万,房和东西归你,车归我。"

  杨晓芸愣了。

  夏琳看杨晓芸然后看向南:"好吧,我替晓芸答应你。"

  "不行,我要杨晓芸亲口说。"

  "好吧,谢谢你。"杨晓芸说,突然,她和向南两人都哭了起来,越哭越厉害,变成失声痛哭,看来他们动了感情。

  夏琳和陆涛面面相觑。

  服务员拿着一个茶壶推门进来,愣在那儿。

  陆涛挥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服务员出去了。

  真幸福

  向南和杨晓芸哭完,陆涛和夏琳递给他们餐巾纸。

  像传染似的,夏琳也突然哭起来,也是越哭越厉害,并且更加高声。

  向南拍夏琳,陆涛拍杨晓芸,两人先后说:"怎么了?哎,你没事儿吧?"

  夏琳抬起头:"杨晓芸,他们对咱们真好。"

  杨晓芸点头:"真幸福!"

  说完接着哭。

  陆涛突然一脆弱,眼泪也下来了,桌子一拍:"要不就别散了!你们卷了我们的钱跑了多缺德,咱们这顿饭改'和好饭'吧!我买单!"

  说完站起来拉开门对外面喊:"哎,老板,快点做一千块钱菜端上来庆祝庆祝!"

  杨晓芸抬起头:"别啊,陆涛,我们已经撑死了,把那一千给我吧?"

  向南也说:"我替你收着吧。"

  杨晓芸不甘心地:"陆涛,听说你有两千万?"

  陆涛点头:"全是白来的,不花白不花!"

  杨晓芸说:"那你要是撑得住,我们能去马尔岱夫谈离婚吗?"

  向南说:"我觉得威尼斯也不错--"

  陆涛点头:"马尔岱夫和威尼斯--没问题!--不过,"他看一眼夏琳,"咱能不能先从巴黎开始啊?"

  夏琳高兴了:"巴黎就巴黎吧,'在巴黎离婚'是个很好的创意!"

  杨晓芸再次哭了:"离婚的感觉太好了,我一点也没尝够!比结婚强多了!我再也不想结婚了,我想离婚!"

  四个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夏琳和杨晓芸困得直晃荡。

  杨晓芸冲向南:"怎么着?走吧,我都快困死了。"

  "要不明儿离吧,身体要紧。"

  "也行,我昨儿夜里没睡好。"

  "那你去哪儿?"

  "我和夏琳一起回我妈那儿,你回家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吧,把该拿走的东西拿走。"

第44节:真幸福
  "那我回去了。"

  陆涛说:"我送你们吧,我的车比出租车舒服。"

  杨晓芸和夏琳钻进陆涛的车,对向南招手再见。

  向南上了自己的车,看着陆涛的车离去,忽然,一种无助感平空袭来,他觉得自己真要离婚了。

  陆涛把杨晓芸和夏琳送到杨晓芸父母家就走了,两个人累得一进门儿就上了床。

  杨晓芸说:"这事儿弄得我心里空落落的,回头还得跟我妈说。"

  "那你妈可高兴了。"

  "是啊,她一直看不上向南,不过我奶奶喜欢向南。"

  "你奶奶?"

  "是啊,前几年,有一阵儿向南开车拉着我们一家人去看我奶奶,在那打麻将,向南老输,我奶奶打得好,就没输过,我亲眼见到我奶奶把他输的钱偷偷塞回他手里,叫他接着玩。"

  "为什么呀?"

  "我奶奶觉得他厚道。"

  "向南算厚道的吧。"

  "我妈特烦他,说他不是挣钱的料,打麻将输了也不着急,没出息。"

  "你妈也太势利了。"

  "是啊,像我妈那么鸡贼,做生意也做不大,过几天我们家那店就开张了,我得天天盯着,累死算了。哎,不说这事儿了,睡了。"

  杨晓芸更深地钻进被子,却怎么躺也找不着一个好姿式。

  "睡不着啊?我可先睡了,我昨天看法语看到后半夜,刚睡一会儿就被你叫起来了。"夏琳转了个身睡去。

  杨晓芸叹口气,也睡去了。

  伤感

  一进门,向南便疯了似的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有多久,便弄得地上东一包西一包,他伸手从衣柜里一揪,一团衣服掉出来,滚到地上散开来,其中有一些是他的,有一些是杨晓芸的,向南拿起一件杨晓芸的,看了看,忽然扔到地上。

  向南拿起电话:"喂,杨晓芸?"

  杨晓芸迷迷糊糊地接电话:"怎么了?"

  "上次让你洗的衣服你团一团儿扔衣柜算怎么回事儿?"

  "废什么话呀,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事儿别问我。"

  "你不是跟我说都洗了吗?"

  "我忘了,行了吧?"

  向南带着哭腔儿:"你怎么不洗呀?"

  杨晓芸有点醒了:"你怎么了?"

  向南缓了过来:"没事儿--我的衣服我拿走,你的我是叠好给你放回去,还是直接扔洗衣机里?"

  "扔洗衣机里吧。"

  "你干吗呢?"

  "睡觉,我困死了。"

  "你睡吧。"向南挂了电话,一件件收杨晓芸的衣服,抱到洗衣机前,忽然趴在上面哭了起来,然后把脸擦干,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忽然,他看衣服里夹着那把他送杨晓芸的哨,他拿起来,挂在脖子上,吹了一下,像吹响一种心底升起的伤感。

  向南走到音响前,收拾cd及vcd,分成两边,一边是自己的,一边是杨晓芸的,最后他放上一张cd,就坐在边儿上苦着小脸儿听,一边听,一边吹两下哨,忧伤的歌曲在房间中弥漫,正是他们结婚时曾放过的一支歌。

  向南感到压抑,不快乐,甚至有一点点愤怒。他不停地收拾房间、擦地、收拾厨房、洗手间,每一件东西都是他和杨晓芸共同买的,他难过地想,为什么杨晓芸一点也不留恋?他恨恨地觉得杨晓芸真是铁石心肠。

  最后,他把干干净净的房间走了一遍,重新检查一下落没落下东西,他看到墙上他和杨晓芸的结婚照,他把相框取下来,背朝下放到茶几上,他想让杨晓芸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都过去了,但片刻他又觉得不妥,万一杨晓芸看到他这么干急了呢?他忍住悲伤,把相框拿起来又放了回去,最后他来到饭桌前,从兜里掏出这个房间的门钥匙,犹豫了一下,扔在桌上,接着把哨子扔在钥匙边上,他看到哨子在桌上跳动了一下,他又伸手把钥匙拿了回去。

  向南走到门口,换上鞋,背上大包小包,出了门,在门边,因为背的东西太多,挤着出不去,但他最后还是出去了,门在他背后关上了,空空的房间里只有音乐在回响着。

  向南坐电梯下了楼,来到车边,把大包小包扔进汽车后备箱,剩下的放到后座上,然后上了车,打着火,狠着心准备离开。忽然,他停下来,感到心口一股剧痛袭来,他把钥匙一拧,熄了火,感到脑袋里嗡嗡乱响,他跑回楼上,冲进卫生间,从口袋掏出自己的剃须刀藏到一个角落里,然后坐到马桶上,泪如泉涌,他一伸手想拿纸,发现空了。

第45节:伤感 婆婆妈妈
  向南跑到楼下的商场,对卖东西的人说:"要一卷卫生纸。"

  人家给了一卷,他拿着纸在柜台上了磕了磕,想了想:"算了,还是要一包吧,另外纸巾再要两盒。"

  向南回到家,把纸巾和卫生纸放在一个格子上,从卫生纸里拿出一卷儿,跑到洗手间,卫生纸装到架子上,然后拿出电话,拨号。

  杨晓芸接了电话。

  "是我。"向南说。

  杨晓芸"嗯"了一声。

  "你睡着了吗?"

  "刚睡着又让你吵醒了。"

  "晓芸,我的东西收拾完了。"

  "嗯。"

  "我一收拾才发现,家里的东西差不多全是你买的。"

  "嗯。"

  "卫生纸用光了,我买了,还多买了两盒纸巾。"

  "嗯。"

  "屋子我也收拾了,房子挺好的,一个人住挺舒服的。"

  "嗯。"

  "那个,那个,我要说什么来着--"

  "你慢慢说--"

  "记得结婚前我答应过你,带你吃大餐,逛公园,去外地旅行,可是我一次都没干过。"

  "没事儿,婚前干过就行了。"

  "婚前也没干全--"

  杨晓芸想说什么,没说出来,眼泪下来了。

  "那我走了,明天我接你,一起去--"

  "好吧。"

  向南边说着随手打开冰箱,想喝点什么,冰箱是空的,他走到门口,把钥匙扔在桌上,然后走出房间,把门撞上。他觉得离婚太容易了,就像他现在的悲伤。

  婆婆妈妈

  向南打着电话钻入车内:"冰箱空了,本来想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填满了,可我没钥匙了,进不去。"

  "不用了。"杨晓芸用听起来很虚弱的声音说,她不敢刺激他。

  "嗯。"向南抽泣起来,但他不想让杨晓芸听到。

  "向南,不带这样儿的,啰里八嗦的叫人受不了!"

  "那--那就这样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说吧。"

  "好吧。"

  向南挂了电话,开动汽车。

  杨晓芸转过身。

  夏琳也转过来:"又向南吧?"

  杨晓芸点点头,用脸在枕头上擦眼泪。

  "他说什么?"

  "婆婆妈妈的真的讨厌!"说着,哭得更厉害了。

  向南把车开到楼下,陆涛出来接他,帮他把东西搬到自己家里,

  "干吗那么急着搬出来,明儿再说呀!"

  "在那屋里,想着以后不能回去了,待不住,搬出来算了。"

  两人放下东西,向南疲惫地坐到沙发上,向南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涛也神色黯然,此时,他们的社会角色被忽略了,一个成功者和一个不成功者,就一起坐在沙发上,各怀心事,分别沉浸在幽暗的自我之中。

  "你脸色有点儿不好。"陆涛说。

  "哥们儿浑身直发软--有烟吗?"

  陆涛把一盒烟和火递过去:"就住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住着空得慌。"

  "对了,杨晓芸开了一个精品装饰店,你这儿全空着,回头叫她来看一眼,缺什么从她那里买吧?"

  陆涛点点头。

  "你们也是朋友嘛--帮帮她生意吧?"

  "放心,这事儿我求她去,反正我也懒得张罗。"

  "别说是我说的,你找她说吧。"

  陆涛点点头:"成--唉,你要哪一间?"

  "哪间都行,我要那背阴的吧,反正也见不到太阳--我就是晚上回来睡一觉。"

  陆涛忽然从向南的话语里听出一种软弱与颓废,这让他想到自己,已经很久了,他每天都对自己说"振作起来",但他仍然像被浸泡在温热的油里。此时,他看到向南受到打击,正沿着他所走过的路一路下滑,不由得感到震惊与难过,他因从向南身上看到自己而羞愧,陆涛猛地起站起来,大声叫道:"睡什么觉啊,哎,向南,别垂头丧气的,你现在婚也快离了,这不是解放了嘛,振作起来,自由万岁,咱约姑娘回来玩啊!"

  向南诧异地看着陆涛:"我,我还没真离呢!"

  说完站起来,走了几步,蹲到一个旅行背包前,拉开拉锁,从里面扒出一个睡袋,抱着钻进一间卧室,倒头就睡。

  陆涛跟过去:"哎,怎么着咱晚上也得买两床被子去呀,再说你那大包小包的就不打开了--"

第46节:孩子怎么办(1)
  向南微微抬起头:"明天再说吧,我刚给杨晓芸收拾完,地就擦了两遍,累了。"

  说着,和衣钻进睡袋睡去。

  陆涛为自己的朋友而难过,他愤然叫道:"真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人,当好最后一班免费小时工是不是?"

  向南低声说:"平时都是杨晓芸收拾,我就收拾这一次。"

  "得得得,算我白说。"

  "你把我那门关上。"

  陆涛气愤地把门关上:"早知道你这样就不跟你住了,没劲。"

  孩子怎么办

  第二天早晨,向南醒了,他睁开眼睛,透过落地窗,可清楚看见对面楼的人在活动。

  他爬起来走到厅里,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

  洗手间门开了,陆涛走出来:"新生活开始了,向南,一会儿去哪儿?"

  "我那屋没窗帘--"

  "我那屋也没有,回头跟杨晓芸说说。"陆涛笑道。

  向南叹口气:"头疼!做梦看见杨晓芸跟别人上床了,气死我了!"

  "跟谁?"

  "著名演员陈道明!她特关心人家,把水端到人家面前,还帮人家擦眼镜呢,真是贱得狠。我一下子就出离了愤怒,醒了,妈的!"

  "得得得,还陈道明呢,人陈道明同意了吗?真是,哎,怎么着,吃不吃早点去?好像楼下有一家。"

  "我事儿多着呢。"说着钻进洗手间。

  陆涛跟过去:"你什么事儿?"

  "上厕所,去公司请假,离婚。"

  "那我呢?"

  "你借我车使使,杨晓芸爱坐你的车,没准儿离完以后愿意让我送她去哪儿哪儿哪儿转转。"

  陆涛把车钥匙扔到向南面前。

  向南小便完毕,把牙刷往嘴里一捅,就如同触发了某一个习惯开关,他就像一个马达那样转了起来,根本不必想,一切都是例行公事,紧张而有序,他一直冲到公司,走到前台,拿出卡来要打。

  忽然,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向南愣住了,前台小姐把打完的卡递给向南,向南没有接,而是自言自语:"可是还有孩子的事儿呢--孩子怎么办?"

  向南像火箭一样奔向杨晓芸那里。

  他一直跑到家门口,从兜里掏钥匙,掏了半天没掏不出来。忽然,他手停了,想起钥匙已经交了,不由得悲从中来,愣了片刻,向南开始敲门。

  杨晓芸的声音传来:"等一下。"

  那声音那么熟悉,向南等着,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门开了。

  向南走进去。

  "还早呢,不用着急。"杨晓芸说道。

  向南知道,她在说离婚的事儿,他几乎是迫不急待地把他的问题抛了出来:"孩子怎么办?"

  向南猜想杨晓芸是没有答案的,不料杨晓芸镇静地回答:"那是我的事儿。"

  向南提高声音:"孩子到底怎么办?"

  "你说呢?"

  向南掏出一支烟,想点火儿,到处找不到,一拉门进入洗手间,里面传出一声尖叫,向南又走出来。

  夏琳探头出来:"杨晓芸,你们家门锁怎么回事儿啊?"

  杨晓芸笑了:"被流氓看了吧?"

  "全叫他看见了,这种人是得跟他离!"向南听见夏琳从里面把门撞上再锁上。

  向南喊道:"谁让你洗个破澡还全裸的?"

  夏琳的声音隐约传来:"杨晓芸你管管你前夫吧,怎么净说废话啊!"

  向南走过去一把拉住杨晓芸:"晓芸,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把杨晓芸拉到卧室,甩到床上,把门关上,自己跪在杨晓芸脚边:"晓芸,我转过这个弯儿来了,你听我说,我真的想清楚了,想好了,晓芸,咱生个孩子吧,什么都不用你管,我能行。以前我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有五万多的股票呢,就是全套着,说了怕你跟我急,我们生得起这孩子,既然家家都得生,咱也生,你现在做人流对身体不好,再说,过几年等你真想生的时候生不出来就惨了。晓芸,我下决心了,不混了,以后就老老实实过日子,少出差,晚上一下班就回家带孩子,这个家那么温暖,对我太重要了,我离不开--我,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杨晓芸听了,在向南的注视下轻轻一笑,伸手摸着向南的头:"其实你是个好人,不过,那个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讲的关于我们的未来,都没有了--你也太粗心了,前两天明明看见我下面流血--"

第47节:孩子怎么办(2)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向南,晚了,你伤我心了--"

  "晓芸,你背着我偷偷把孩子--"

  杨晓芸点点头:"我太了解你了,你什么时候脑子里想过应该负点责任?"

  向南号啕痛哭:"我,我太混蛋了,连你怀孕我都不知道,流产也没看出来!晓芸,我错了,我以后不这样了,你说你怎么才能改主意?你说我怎么改你才能原谅我?"

  杨晓芸哭着摇摇头。

  "那我还有什么希望?"

  杨晓芸想了想,回答说:"你有你自己的希望。"

  "那我就不活了!"说着,向南就爬上窗户要往下跳。

  杨晓芸一把抱住她,用尖厉的声音叫道:"向南你疯了吧,你回来--夏琳,夏琳,救命啊!"

  夏琳裹着浴巾冲进来,一看这情况,立刻冲上去拉向南,浴巾掉了又赶紧围上,简直手忙脚乱。

  两个姑娘齐心协力,终于把向南从窗户里拉回来。

  "要跳也别在这儿跳呀!"夏琳又急又气,高声叫道。

  向南坐在地上,只是又哭又叫:"我受不了啦,我不离婚,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错了,原谅我吧--"

  夏琳和杨晓芸彼此看了一眼这种狼狈的情况,夏琳裹严浴巾,两人又看一眼向南,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哪儿像个丈夫啊,我看像你生的,就是没腾出手儿来教育--杨晓芸,你看他都这样了,你就饶了他吧。"夏琳对杨晓芸说。

  "我能饶什么呀?"

  "我哪儿知道,人家都崩溃了你还要怎么着,反正都是你们俩的事儿--要不我先出去,你们俩再谈谈。"

  "那他再玩跳楼我怎么办?"

  向南躺在地上耍赖:"那你还离不离了?"

  杨晓芸和夏琳相看一眼。

  夏琳正色道:"向南,你坐起来好好说话,别再跳楼了啊,你劲儿再大点儿我就光着被你拉出去掉楼底下了,你想我招谁惹谁了?你也太缺德了。"

  "是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向南,你坐起来好好说话,别给我来这套哀兵必胜,搞什么悲喜剧呀,丢人!"

  向南坐直身子一指起来夏琳:"她现在打扮得跟希腊妇女似的,我哪儿拉得动?"

  杨晓芸看夏琳,两人突然乐了。

  "你们聊吧,要不我找根绳子把他系暖气片上你们再开始?"夏琳走到门边儿说。

  向南说:"谢了,真的,不用。"

  夏琳走了,门关上了。

  向南站起来:"我不离婚。"

  "那你要怎么着?"

  "只要不离婚,怎么着都行。"

  "你冷静点,好好想想再说话,刚才你完全像个无赖你知道吗?"

  "我赖死也不离!"

  "是不是知道我手术做了,你麻烦没了,一下子来情绪了?"

  "晓芸,我真的离不开你,你对我最好了,可我还没报答呢!"

  "你离开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根本不像过日子,一点希望也没有。"

  "怎么没希望了?"

  "你老是一副自满自足、烂泥糊不上墙的劲儿,我能说你什么?"

  "我知道,你跟你妈一样,就是嫌我挣钱少,我以后多挣点儿不就得了吗?你说挣多少吧,说个数,我也好有个努力方向。"

  "我是说你没有责任感。"

  "责任感多少钱一斤你说说!"

  杨晓芸气得大喊:"夏琳,夏琳!你进来,他又耍上无赖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儿呢,谁耍无赖了?"

  夏琳乐呵呵地进来了,她已换上一身休闲装:"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杨晓芸一指向南:"我跟这人说不通!"

  夏琳坐到床头:"要不然,你们先别忙着离,先分开一段时间,彼此都冷静一下--"

  "我冷静着呢!是杨晓芸不冷静才突发奇想闹离婚!"

  "我突发奇想?我不冷静?我告诉你,我是又冷静又热情地向你提出离婚,冷静是因为非离不可,热情是因为想离得快点儿,夏琳你说,我对不对?"

  夏琳提高声音:"我看你们都需要再冷静一点,再说这件事。"

  两人看了看夏琳,都点点头。

  杨晓芸挥着小拳头:"那好吧,我冷我冷我冷冷冷。"

第48节:夏琳要走了
  夏琳要走了

  一个月后,在一个带有台球案子的酒吧里,陆涛华子和向南坐在一张桌边儿上喝酒。

  "向南,现在你情况怎么样?"最晚到的华子问。

  "不怎么样。"

  陆涛说:"反正我们俩住一块儿,他三天两头儿往杨晓芸那里跑,每次回来就跟迎头挨了一闷棍似的。哎,向南,你看,这儿姑娘不是多着呢吗,怎么那么想不开,就踪着杨晓芸一个?"

  向南不屑地叫道:"那些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华子笑了:"你一认识就跟你有关系了。"

  "得了吧,我没兴趣。"

  陆涛叹口气:"没想到转了一圈儿,又咱们三人儿混一起了。"

  "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华子身后还站着一筐露露什么的虾兵蟹将,陆涛我知道你的实力,富家女追你都不带答应的,我可就一个杨晓芸,一不小心,鸡飞蛋打--现在越来越觉得杨晓芸真是好。"

  "得了吧你,好你追人家灵姗?"陆涛说。

  "我哪儿追了?我不是给你创造条件呢吗?"

  华子笑了:"嘴真硬!"

  "好色就好色呗,还不承认!"陆涛说。

  "反正现在我就喜欢我们家杨晓芸!"

  "哎,向南,据你媳妇儿反应,那天你发神经病,先是猛看人家夏琳洗澡,后是假跳楼,弄得两女的抱着你在窗户上表演自杀秀。哎,你还挺能折腾的,以前没看出来啊?"华子笑道。

  "去你大爷的,我没有。"

  "那人家夏琳洗澡,你冲进去干什么?"

  "我找火儿呢,以前我老把打火机放洗手间的台子上。"

  "哪天我也得看看杨晓芸!"陆涛说。

  "看去吧,反正现在杨晓芸闲着呢!"

  华子对陆涛摇头:"完了,这话说得真自暴自弃!"他扭头对向南压低声音,"哎,向南,你觉得这俩老姑娘谁身材好?"

  "废话,当然是我们家杨晓芸了。"

  华子叹口气:"靠,这人完全疯了。我走了,服务员,买单!"

  "别别别啊,散了多没劲,我现在正打听支援大西北那边儿还要不要人,闲死我了。"

  "你可别去,你一去,把人家房价儿泡沫给吹起来了,还让不让人大西北人过了?"华子说。

  "还说呢,现在网上这房子的事儿都闹翻天了。"陆涛说。

  华子接上:"是啊,说上海人攒一辈子钱都买不起房了,这炒房子的也太缺德了。"

  向南缓过一点儿来了:"哎,陆涛,你那富爸爸不就是其中一员嘛!"

  陆涛叹口气:"你知道,有些人,像徐志森那样的,跟他们在一起,就像参加了一个抢钱团伙儿,一个个的还特有信心,一般人还真弄不过他那样的。可连他都说实力不行,你说现在这帮发展商都是什么人啊?"

  华子好奇地问:"陆涛,我问你,这帮做房地产的到底能挣多少?"

  "账面上的利润也就是百分之十到二十,账面儿下嘛,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他们的本儿都是别人的,不是拆借就是从银行贷,要是按他们自己出的钱算,完全是暴利,弄不好比贩毒还赚,也比贩毒安全。靠!盖房子是为社会作贡献嘛,在广告里胡说八道那叫会吸引眼球儿,赚多了那叫有本事,这房地产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明白了吧?借别人的钱挣自己的钱,而且要是赔了也用不着蹲监狱。呵呵,做生意就是有赔有赚嘛!唉,这几年房地产混了一圈儿,现在我已经门儿清了。"

  向南探过头去认真地说:"陆涛,我要是你,才不会愤世嫉俗呢。这社会肯定是不公平的,当然哪边儿强就站到哪一边儿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混进暴利行业,窃喜吧你!你看我和华子,不幸就站到了另一边儿。"

  "可为什么夏琳就不站在我这一边,她为什么非要离开我?你们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听杨晓芸说,夏琳就要走了。"向南说。

  "那么快?哎,哪天?什么时候?"陆涛惊叫道。

  向南慢悠悠地笑道:"夏琳没跟你说吗?"

  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夏琳要走了,夏琳要走了--"陆涛像是被这疯狂的咒语一遍遍叫醒的。那时正是上午时分,向南已去上班了,房间里寂静而空洞,而陆涛则茫然而冲动,他觉得他应该为此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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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他把车开到街上,片刻,他有了主意,把车开到电脑市场,然后径直走向ibm专卖店的柜台。

  "我要一台最好的ibm笔记本儿。"

  "最好的?"

  "最新的,配置最全的,最快的。"

  "我们这里有最新到的t41,三年全球联保,还可以送摄像头,ibm鼠标,真皮电脑包。"

  "我不要电脑包,要那个双肩背包--"

  "电脑三万二,那种电脑包要加五百八。"

  "在欧洲能用吗?"

  "电源里带一百一和二百二两种电压模式,在欧洲可以使。"

  "我什么时候能拿走?"

  "装机时间两小时。"

  "两小时以后我来拿。"

  接下来,陆涛又来到一个野外生存用品名牌店,在里面挑了好多件运动衣裤,快干、透气、保暖、防水。

  最后他顺手儿买了头巾、运动凉鞋、袜子、小手电之类,全部装在一个大背包内,他回到ibm店取了笔记本,和背包一起塞进一个旅行箱中。

  陆涛就带着些东西直奔夏琳家,他敲门,门开了,米莱出现在他眼前。

  "你也在?"

  米莱贴近了挡着他,低声说:"我才是应该在的,三年前我就在!"

  陆涛尴尬地挤了进去。

  夏琳穿着一身儿家常衣服从卧室走出来,像刚洗过澡的样子,头发湿湿的。

  "是陆涛。"米莱说。

  陆涛想故意对夏琳开句玩笑:"想偷偷溜走是不是?"

  "你好!"夏琳说,她看起来神采奕奕。

  "我送你一出国用的大箱子。"

  夏琳晃了晃地上的箱子:"我三年前就已经有了。"

  陆涛讨好地笑笑:"那你就带两个箱子走吧。"

  米莱踢了一脚陆涛的箱子:"你是不是打算自己钻进去?告诉你没戏,非让海关给罚没了不可。"

  夏琳和米莱相互看了一眼,夏琳笑了:"其实我们俩都知道你是危险品。"

  陆涛也笑:"我怎么了我?"

  米莱指着陆涛:"首先,你破坏了我和夏琳之间的友谊;其次,你破坏了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夏琳也指指点点:"接下来,你又破坏了我对你的一片痴情。"

  米莱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想想吧你,两片儿痴情,你以为是闹着玩的?"

  陆涛挺了挺胸,把手背到身后,提高声音:"现在,你们终于和好了,我很欣慰!"

  米莱气愤地说:"你在玩弄完我们两个杰出女性的纯洁感情之后居然还有脸感到欣慰,真是太无耻了你!"

  "我错了,我太羞愧了,我已经自惭形秽了还不行?"

  "你别装了你,人家夏琳都快走了,你才说出早该说的话,什么意思呀你?滚!一边待着去!"

  陆涛笑笑:"夏琳,明天上午八点我来,送你去机场,还有,箱子里面没有危险品,全是些我想着你可能用得着的东西。再见!"

  说罢,转身走出房间。

  两姑娘注视着他把门关上。

  米莱叹口气:"还玩帅呢,可恨的是,他一句话好听的话也没对我说。"

  夏琳笑了:"他是想,等我走了以后他再说。"

  米莱一听更生气了:"我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送我,还带着你来机场气我,我坐着飞机一直哭到美国。"

  "对不起,米莱,那一次,该走的人是我。你看,虽然时间晚了一点,不过,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一家人最好在一起

  夏琳送走米莱,和母亲说话直到傍晚,匆匆出了门,她临走前还有一件事要办,她来亲生父亲夏春生所在的鱼市,一直找到夏春生的鱼摊儿,走进来,她的眼睛扫来扫去,没有人。

  正犹豫间,背后传来夏春生的声音:"琳琳!"

  夏琳一转身,只见夏春生抱着一鱼缸站在她身后。

  "爸,收摊儿了吗?"

  "我女儿来看我,不收摊儿等什么呢?"

  说着,就把鱼缸一放:"走,爸跟你一起吃饭去!"

  "爸,我明天就走了。"

  夏春生搓了搓了手:"那么快?"

  夏琳笑着点头:"我来是想办两件事,第一件,这是我转送你的小礼物,陆涛给我的无息助学贷款。我自己有积蓄,用不着,给你,叫做无息创业贷款,收好。"

第50节:一家人最好在一起 记住我
  说着,把陆涛给她的信封放在夏春生手里。

  "第二件,是告诉你,我妈最近一直没找着新的,干脆说吧,她根本就没找!我走以后,她一个人的日子一定更加不好过,希望你奋斗奋斗,乘虚而入!对于咱们家,我的意见是--在不久的将来,一家人最好在一起!"

  夏春生打开信封,是一摞崭新的美元。

  "琳琳,你真懂事儿了!"

  夏琳得意地笑了:"好啦,爸,我去办其他的事儿了。"

  "那我就不收摊儿啦!"

  "爸,再见!"夏琳的声音听起来显得那么清脆而有信心。

  记住我

  北京机场候机室,陆涛推一个行李车,上面放着两个大箱子,夏琳走在他旁边。

  "你锁着箱子,我都没打开--哎,到底里面装的是什么?"夏琳问。

  "你用得着的东西。"

  "打开让我看看吧?"

  "打开就关不上了,你到巴黎安顿下来再打开吧。"说罢,把一个钥匙交到夏琳手上。

  夏琳接过来,收好,两人继续向前走。

  "看,杨晓芸和米莱在前面,她们已经到了。"夏琳说着冲前面招手。

  "哎,夏琳,我要是闲着没事儿去巴黎玩,你当我导游吧?"陆涛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夏琳假装没听见,她冲杨晓芸和米莱喊:"你们好。"

  "你们俩磨磨蹭蹭什么呢,我们都急死了。"杨晓芸叫道。

  "路上堵车,差点晚了--"

  米莱问:"你妈呢?"

  "那边呢,去药店给我买点祛火药。"

  "到了巴黎给我们来个信儿,我的msn你记了吗?"米莱说道。

  "记了,放心吧。"

  陆涛横过来:"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夏琳冲米莱一笑:"你问米莱就行了。"

  米莱点点头:"我才不给他!"

  "杨晓芸那儿也有。"夏琳说,

  杨晓芸假装没听见:"夏琳,要是有适合我的法国帅哥,早点帮我安排安排,我打着飞机赶过去。"

  三个姑娘笑起来。

  此时,夏琳妈赶过来:"琳琳,给,收好了,上火记着吃啊,昨儿晚上才想起来,外国没有祛火药。"

  "妈,我知道了。"

  杨晓芸抱住夏琳妈:"阿姨,你放心吧,到了巴黎,玩儿还玩不过来呢,哪儿有着急上火的事儿啊!"

  夏琳看看表:"时间来不及了,我得进去了,再见了。"

  说罢,推着行车入关,大家纷纷对她招手说:"再见。"

  夏琳妈叫道:"琳琳,注意身体,别忘了给妈打电话。"

  "妈,放心吧,我一到就买电话卡,每星期至少打一次。"

  "夏琳,再见。"陆涛说。

  "再见,夏琳。"米莱说。

  夏琳笑了:"哎,你们两个成功的人,祝你们幸福!"

  说罢,她忽然一把抱住杨晓芸:"晓芸,多保重,等我回来!"

  两人抱头痛哭,把大家都给看愣了!

  夏琳松开杨晓芸,说着再见进了关,大家也纷纷对夏琳说再见。

  米莱好奇地问:"杨晓芸,夏琳怎么抱着你哭啊?"

  杨晓芸用手擦着泪痕未干的眼睛:"我倒霉呗!"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陆涛冷冷地望着送行的人,神经质地往出口走了几步,一种直直的下坠感沿着脊椎直达小腹。心突然空了,他肩膀一抖,停住,转过身,觉得一切都不应该如此,他回过身,踮起脚尖,看到夏琳将要消失的背影,他忽然跑起来,穿过人群,一下撞到栏杆上,大喊:"夏琳!夏琳!夏琳!"

  夏琳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她慢了下来,站住,拖着行李车转身,看到陆涛。

  "夏琳,记住我!"陆涛喊道。

  夏琳扬了扬眉毛,好像是没听清。

  陆涛已是泪如泉涌:"夏琳,是--我,陆涛--"

  夏琳笑着点头,表示听见了。

  陆涛探身,用力探身,像是要用头够到夏琳,他用连自己的都无法相信的声音大喊:"记--住--我!"

  模糊的泪光中,他好像看到夏琳的眼睛,那眼睛美丽得犹如梦幻,闪着光,夏琳就用那双眼睛盯着陆涛,慢慢地使目光变得坚定。她已记住他,她把头向上骄傲地略略扬起,那目光似乎要把眼泪瞪出来。陆涛的声音听起来令她感到震撼,她眨了一下睛眼睛,让泪水滑落。现在她清楚地看到了陆涛,记住了他的样子,那一刻,她突然感到自己仍爱着他,她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的声音:"等着我,我对自己有信心,我爱你,我曾那么爱你,我将会回来爱你,我放了你你也跑不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了解你,了解你的光荣梦想,了解你对我一片深情,也了解你的自私愚蠢,放心吧,我会回来,你一定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第51节:了不起的人 我跟你谈件正事儿
  了不起的人

  夏琳出国犹如关掉了煤气,火熄了,锅里不再沸腾,陆涛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一星期后的一个早晨,他决定振作一下,换上一身运动服出去跑步,跑着跑着,发现身边尽是一些晨练的老人,他立刻不爱跑了。但生活仍在继续,杨晓芸的精品店开张了,她每天向客人推销各种家居产品,华子又开了一个蛋糕店,向南仍然出差,挣钱,自己擦洗他的小奥拓。

  一天,华子约陆涛向南聚聚,三个人决定怀怀旧。他们到北海公园去划船,生活枯燥而重复,如钝刀割肉,时间用它单调的节奏磨蚀人的意志,但他们正年轻,他们仍有梦,无法被打垮。

  华子用力划船,向南看陆涛的脸,见陆涛在出神儿,他们知道夏琳走了他不好受。

  "你跟夏琳说了你等她吗?"向南问陆涛。

  "我没有。"

  华子也问:"你当时想说吗?"

  "想,那是我最想说的一句话。"

  "为什么不说?"向南问。

  "我不想给她一丁点儿的压力,她需要自由,那是她早就应该得到的。"

  "不理解!这叫什么男女关系?也太狠了!"向南摇摇头。

  "学着点儿,向南!陆涛,哥们儿看出来了,你们俩都是了不起的人。"华子说道。

  向南眼睛一翻:"华子,你们的话我没听懂,你给解释解释,什么叫了不起的人?"

  华子想了想,说:"对自己越严格,对别人越宽容的人,就是越了不起的人。"

  陆涛看着华子,忍不住问:"华子,我以后能当一个了不起的人吗?"

  华子点点头:"我觉得有戏。"

  "我呢?"向南也问。

  "你?你也就当一托儿吧,没有你,即使是了不起的人,也会显得没什么了不起。"

  陆涛和华子笑。

  向南用湖里的水泼华子:"凭什么呀!"

  陆涛伸出手:"我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成为了不起的人!"

  向南在陆涛的手上拍了一下:"我试试吧,就从杨晓芸身上试!"

  华子最后拍上:"我觉得那是必须的!"

  我跟你谈件正事儿

  一天晚上,米莱接到房东的电话,她被告诉,她租的房子到期了,于是她赶过去收拾东西。她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往窗外一看,竟发现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晃动,米莱找出望远镜,透过望远镜,陆涛的举动清楚地映入她的眼帘。陆涛也在收拾东西,忽然,他直起腰来,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

  米莱被他无聊的样子逗笑了,她放下望远镜,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手电,对着陆涛的窗户晃了几晃。

  陆涛正要点烟,忽然被对面的手电光一晃,他皱了皱眉头,片刻,他明白了,是米莱,于是趴到窗边儿,拿起电话拨号。

  他看到米莱接起电话,也趴到窗边儿,正与他相对。

  "你干吗呢?"陆涛问。

  "你干吗呢,我看你茫然若失的。"

  "我就是茫然若失的。"

  "你怎么回事儿?"

  "我把这儿的东西搬到新房去,刚收拾完。"

  "找一搬家公司不就完了?"

  "我想自己搬,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咱们想一块儿去了,我也正收拾东西,这房子我退了,你们的戏演完了,我也没的可看了!"

  "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想安慰安慰你。"

  "你怎么安慰?"

  "我跟你谈件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

  "你等着啊,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米莱把电话"啪"地挂上,走到门边,换上鞋,拉开门便冲了出去。

  米莱飞快地下楼梯,忽然把脚扭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她咬了咬牙,爬起来,继续走下去,她一跳一跳的,但速度一点也不减,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儿。
第52节:这合适吗
  这合适吗

  五分钟后,米莱已坐在陆涛的沙发上,嘴里一会儿叫一会儿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陆涛在给她的膝盖上涂药水,血还在流,一直流到小腿上。

  "别喊了,再喊邻居们要报警了,说强奸犯又有新动向了。"陆涛说。

  米莱高兴地回答:"上学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喊过!"

  "哎哎哎,咱能不能把那些不知羞耻的回忆给忘掉啊!"

  米莱假装生气:"不能!我永远也忘不了,夏琳也在这儿喊过!"

  "那我自首去了,再见!"

  "你回来,陆涛,我告诉你,你当时骗了我,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我把药水放桌上去。"陆涛说着放下药瓶,把一张椅子拖过来,垫在米莱腿下,"你着什么急啊?"

  "我,我这不是怕被夏琳逮着嘛--呵呵,开玩笑,我是急着旧地重游,看看你这小淫窝儿变什么样儿了,为什么公安机关还不捣毁它?"

  "破这么大口子,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好。"

  米莱弯了一下腿,立刻皱紧了眉头:"哎哟,你说这楼梯修得跟悬崖似的,以前那帮盖房子的安的什么心?我要是碰巧儿七老八十的,这一下还不就脑溢血了?"

  "我给你倒杯水吧?"

  "我喝可乐。"

  "好像冰箱里有一瓶过期的,喝不喝?"

  "喝!作为你的过期女友儿,我也就配喝过期可乐--你毒死我算了!"

  "哎,你到底喝不喝?"

  "只要是你递给我的,什么我都敢喝,快点拿去,再喝不着我就失血而死了啊!"

  陆涛跑到厨房冰箱里找到一听可乐,拿出来,走到米莱边看,往可乐上看了一眼:"没过期,喝吧。"

  米莱接过来:"谢谢--看我摔成这样儿,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陆涛用手捂住心,想了一下:"有点儿疼!"

  "往哪儿捂呢你!你那是胃疼!"

  陆涛坐到边儿上,看了看米莱的腿:"好点吗?"

  "别往我这性感的美腿上看,回头口水掉我伤口上,化脓了我找你没完!哎哟,为了旧地重游付出那么大代价,真不值!"

  "是不值。"

  "我是说为你不值!"

  "那当然。"

  米莱喝了口可乐,把可乐筒递给陆涛:"拿不住了,给。"

  陆涛接过可乐,放到桌子上。

  "最让我生气的地方还没来得及看呢!你把我抱床上去让我看看。"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今儿晚上你想让我睡这儿啊?我从这年久失修的破椅子上掉下来谁管?"

  陆涛家看着米莱那张笑盈盈的脸,恍如回到从前,那时她也是这样对他说话,现在她仍这么说,然而日光流逝,令人伤感,米莱的声音与她的表情,仿佛一步就跨过那些时间,这一切就如同被曝光两次的照片展现在他眼前。陆涛站起来,走到米莱面前,弯下身,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米莱转动脑袋看了看四周:"一点都没变啊?"

  陆涛笑了:"放把火就全变了。"

  "滚!等我能走了再放!"

  陆涛打开衣柜,抱出一团被子:"我睡外面沙发上。"

  "废话,我都这样了,你要再摧残我,你成什么了你?"

  陆涛往外走,米莱的声从背后响起:"等会儿,陪我说两句话再走,我腿那么疼,哪儿睡得着?"

  陆涛抱着被子坐床边上:"哎,米莱,你这苦肉计跟谁学的?"

  "我就是又苦又肉,才让夏琳得逞的,要不然她哪儿就能睡这儿啊!还好,现在她知难而退,另找地儿去了,远是远了点儿,巴黎!真不知道是塞纳河边上,还是艾菲尔铁塔下面,哎,老陆,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她去?"

  "你腿好了的时候。"

  "废话,我腿好了我自己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是瞎说呢嘛--"

  "被甩了有点想不通吧?"

  "夏琳这人--"

  "我被你甩了的时候才是真想不通!夏琳至少没骗你吧?可你连骗带甩的把我的自信心完全打击为零,合适吗你?"

  "不合适。"

  "太缺德了!"

  "是,缺德。"

  "还好,我缓过来了。"

  "缓得好,缓得好。"

  "可是腿又摔了。"

  "摔得好。"

  "你说什么呐!"

  "我是说,米莱,以后,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第53节: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大房子(1)

  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三天后,黄昏的轻风吹过一个繁华的商业广场,转了个弯,最后吹到米莱和陆涛身上,两人正坐在一露天座位上喝咖啡。

  望着陆涛诚恳的目光,米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希望你为自己做点什么。"

  "我每天都为自己做呢。"

  "你做了什么?"

  "吃饭,睡觉,不然我不会活到现在。"

  "废话!"

  "其实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夏琳走了,目标没了。"

  "我刚去美国,背井离乡的,心里特不好受,所以连点新鲜劲儿都没有,那学校里有好多中国人,我也没有认识谈得来的朋友,天天独来独往的。有一天下午放学,我走在校园的路上,哭丧着脸,觉得特没劲,突然,一个女教授骑着一旧自行车停在我面前,她一指我,大声对我喊,'多好的天气呀,hi,小姑娘,爱情没有了,还有别的呢!挺起胸,打起精神来!'说着,她对我做出一个挺胸的动作,然后对我笑一笑,就骑上车走了。一下子叫我觉得生活充满了新鲜感,后来,我时常想起那一幕,每一次想,都觉得特有勇气,就好像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下似的。"

  "其实这一段儿我觉得你变化挺大的,我是说,你越变越好。"

  "陆涛,我也希望你越变越好,真的,你别再晃下去了,浪费时间就是浪费你自己,和我爸约一次谈谈吧,他那里有项目,再说,我爸也一直喜欢你。"

  "我不能去。"

  "为什么?"

  "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怎么还能面对他?"

  "那要是我爸请你去呢?"

  "那我也不好意思去。"

  "他很想你去。"

  "我不能去。"

  "是不是有了两千万,就觉得以后可以躺在上面睡大觉了?要大休等死以后完全来得及,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不是,我真的不是那意思。"

  "那为什么?"

  "我没想好--我现在什么也想不清。"

  "哎,你那富爸爸徐志森说过,'生活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你瞎想什么呀,洗干净了人模狗样儿地去工作吧!"

  大房子

  华子把车停在向南公司外面,等着他下班后一起找陆涛,露露坐在华子边上,吃着雪糕,她还没有去过陆涛那里。

  "真想看看大房子是什么样。"露露对华子说。

  "看了别眼馋留那儿啊。"

  "我才不会呢!我告诉你华子,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们也能有一套大房子。"

  忽然华子冲着车外喊:"向南!"

  只见向南一身公司职员打扮,还提着手提电脑,跑到车前,上了车。

  "等你半天了。"华子不满地说。

  "别提了,这杨晓芸不让我回去,说我一进门,她转身就走!"

  "该走走她的,跟陆涛说一声,叫她把东西拉回去,一分钱也别挣!"

  露露也说:"我觉得杨晓芸这回有点过分,给她拉生意,她还这么对你,向南你也太老实了。"

  向南苦笑。

  "我们家露露就是觉得你好,以后我们要是吹了,你们试试吧。"

  "要不现在就试试吧--你把我送到地儿了就得了,我和向南住陆涛那儿,你自己回家吧。"露露笑道。

  "向南你看,女人啊!"

  "女人怎么了?"

  "为了住大房子,不惜找哥们儿的哥们儿!"

  露露打了华子一下:"说什么呢你!"

  "哎,求你们别吵了,我现在特怕听到吵架声儿,受不了。"

  "我们不是真吵。"露露看着向南,用同情的语气说。

  "是啊,逗你玩呢!"华子说。

  不料向南看看表,正色道:"差不多到点儿了,开车吧,别逗我了,我现在一点不经逗。"

  华子和露露相互看了一眼,露露做了一个怪相儿,华子臊眉耷眼地开车走了。

  在陆涛的大房子,杨晓芸晃着一把圈尺,利落地指挥着两个店员,把一样样的装饰用品添到各处--地毯、各种风格各异的小块儿毯,奇形怪状坐起来却很舒适的椅子、各种小案几,桌子,台灯,厨房用品。

  陆涛在边儿上看着,他除了点头就是点头。

  当陆涛看到杨晓芸指挥工人往墙上挂一张有关建筑的大现代画时,门铃响了,陆涛去开门,向南等人一下走了进来。

第54节:活着,就得折腾折腾 大房子(2)
  露露伸着脖子往里看:"哎,你们怎么不脱鞋啊!"

  华子和向南站住。

  杨晓芸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是露露吧,拖鞋在门口儿的鞋柜里,十双呢,全是巴基斯坦的!"

  向南叫道:"晓芸,鞋柜呢!"

  杨晓芸看了一眼陆涛,没搭理他。

  陆涛走到门边:"这就是鞋柜。"

  华子笑了:"哟,哥们儿还以为是一古董呢!"

  "杨晓芸那儿能有什么古董啊!"向南说道。

  大家换了鞋,走进房间。

  "真漂亮,我就喜欢这个风格!"露露一下子被那种豪华的气派震慑住了。

  杨晓芸走过来,一把拉住露露的手:"我那儿现在就卖这种风格的东西,你要喜欢哪一件,我回头叫人给你们送去。"

  "我和华子的房子是租的,不值得收拾。"露露愁眉苦脸地答道。

  杨晓芸展开厅里的一个纱帘:"露露,那你看看这个纱帘,埃及货,随便挡在哪儿都行,性感吧?"

  向南想看看杨晓芸,却被拉开的纱帘挡住了,他只好走到自己的房间,只见里面也焕然一新,非常漂亮,他转回来:"晓芸,我那屋你给弄得挺好的。"

  杨晓芸假装没听见,华子走过来,看看两人,解围:"唉,向南,咱这么商量吧,你带露露走,我的店也全归你,我住这儿吧,反正你有过小日子的经验!"

  杨晓芸走了。

  华子和向南一间间房看。

  "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华子问。

  "管她呢,该生生她的,早回来一会儿看到一张不高兴的脸,这日子哥们儿以前经常过,熟悉!回头我给她来一熟能生巧!"向南强撑硬努。

  "还吹呢你!"华子笑了。

  客厅里的饭桌边,杨晓芸拿着一个单子和一个计算器在和陆涛结账,桌子边儿上的地上堆着一些剩下的东西,露露翻来翻去,然后抬起头来:"我真喜欢这些东西,我太喜欢了,每一件都像给我订做的,我觉得必须把它们挂到我们家去。杨晓芸,你还是主动派人送到我们家去吧,要不然我派华子到你们店里抢去!"

  杨晓芸笑了:"该抢抢你的,陆涛,这小挂毯拿多了一个,扣出来。"

  露露拿起挂毯对杨晓芸说:"这挂毯太漂亮了,波西米亚风格的东西今年最流行了。"

  陆涛小声对杨晓芸说:"别扣了,全送给华子他们吧。"

  杨晓芸一下子高兴了:"露露,别看了,回家看去,那些东西陆涛这儿用不着,他说都送你们--唉,陆涛,你能不能把那件三千的埃及浴衣送华子他们,我认为留在这里让向南披上完全是瞎胡闹,还不如给他披一假狼皮合适。"

  露露抬起头:"这事儿谁做主?"

  陆涛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露露在那堆东西里一件件看,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做主!哎,晓芸,就按原来的算,这些多出来的,全送给华子和露露吧。"

  "是送给华子还是露露?"露露问。

  "露露!"

  "陆涛哥,你真好!"露露站起来亲了陆涛一下。

  "华子,你们家出事儿了!"杨晓芸笑道。

  露露也兴奋地叫道:"华子,是好事儿!"

  大家笑了起来。

  杨晓芸把一张单子推到陆涛面前:"好吧,那这样,我的东西都折到最低,不过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我店里没有,全是从别处买来的,折扣--"

  陆涛看也不看:"没关系,就这么算吧,最后多少?"

  杨晓芸把单子交给陆涛:"那一共就三十二万六千四百四十,给我三十二万六千吧。"

  陆涛拉开抽屉,拿出几摞钱数了数:"这是三十三万,别找了,你也得挣点钱。"

  "我利润已经留了,别--"杨晓芸的声音都变了。

  "晓芸,别推了,再这样太不好意思了,这房子让你忙了半个月,你不能白干。"

  "要是向南不住这儿,我一定忙活两个月,非把你这儿做成顶级豪宅不可,想着让他享受,我恨不能--算了,全完了,我走了--露露,我走啦,没事儿去我店里转转吧,那个纱帘儿就剩两个了,我给你留一个。"

  "好,我一定去。"

第55节:杨晓芸要走了 我很焦虑
  杨晓芸要走了

  杨晓芸让工人们到楼下等,然后走到门口换鞋,陆涛咳了一声,大叫:"向南,杨晓芸要走了!"

  向南和华子从向南的房里钻出来,向南冲到门边儿:"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们开车来的,店里的人在下面等我,再见,华子。"杨晓芸冷淡地说。

  "再见。"华子冲杨晓芸点点头。

  杨晓芸说着夹着一包儿走了出去,向南头一低,竟跟了出去。

  两人都一语不发,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杨晓芸在前面走,向南在后面跟着。

  杨晓芸停下来:"你失信了!"

  "我--"

  "有什么事儿?"

  "我就是想谢谢你,把我那屋装得挺漂亮的,我特喜欢。"

  "是人陆涛的房子,不是你那屋--你那屋--"杨晓芸越说越来气,"你还因祸得福了你?"

  "我觉得还是咱俩住的那套小房子好,陆涛这儿--"

  "打住,你给我打住!"

  "好吧,我不说了。"

  "再见。"

  "再见。"

  杨晓芸向着停在车位里的一辆大面包车走了两步,向南跟了两步,杨晓云站住,瞪了他一眼。

  向南只好站住,再一次说:"再见。"

  杨晓芸快步上了面包车,车开走了。

  向南望着杨晓芸的车离去,伸出手挥了挥,喃喃自语道:"再见。"

  事实上,杨晓芸今天布置房间所表现出的精明干练再一次让他从内心深处涌出痛失杨晓芸的痛苦,他猛地把这痛苦吞咽下肚,咬着牙往回走。

  我很焦虑

  陆涛新居内,华子坐在陆涛对面,拍着那张刚买的罗马尼亚大橡木饭桌:"陆涛,我很焦虑,非常焦虑!这么大的房子我从来没住过,我太喜欢这里了,向南住进来了,我也想住进来,而且必须住进来,我现在就得住进来,这件事儿立刻就得办,我一分钟也不能等--"

  "我也想住进来!"露露说。

  向南更响地拍着饭桌:"不欢迎!这是单身宿舍,你们一家子住进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可以分手,算成两个单身,正好你这儿还剩两间房,我和露露一人一间!"华子说。

  "那我晚上有事儿要找露露谈谈。"

  "什么事儿啊?"陆涛笑道。

  "很大的事儿!"向南说。

  "你先找我说说--"华子接上。

  向南打断他:"我想跟女的说。"

  露露拍手尖叫:"我想听!"

  陆涛叹口气:"我可听够了。"

  向南斜了陆涛一眼:"我一点也没说够!告诉你们,我想倾诉,非常想,我太想倾诉了!我想让杨晓芸马上回来,跪在这里,求我原谅,我不原谅,她就得一直跪着,劝她起来她都不肯。今儿晚上我就想办成这件事儿,我很迫切,特别迫切,这件事必须办成,非办成不可,办不成我就不高兴,非常严重地不高兴!"

  "杨晓芸到底怎么你了?"露露好奇地问。

  "我给她开的新店介绍生意,让她挣我朋友陆涛的钱,这么重色轻友都感动不了她,她来了,我没骚扰她,让她把最后一分钱挣完,我下去送她,跟她说再见,她连句谢谢都不说,不仅不说,还不理我!"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陆涛说:"向南,我非常同情你,非常同情!"

  电话响,陆涛接:"华子,你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我特别希望杨晓芸下一次还这么折磨你,我急不可待想再看一次,我一分钟也不能等--"华子冲着向南嚷道。

  露露笑得更开心了。

  华子瞪了一眼露露,站起来:"哎,这豪宅我是参观完了,哥们儿得去蛋糕店收账了,什么时候搬过来我通知你一声。"

  "成。"陆涛边打电话边说。

  "我不同意!"向南说。

  露露急了:"凭什么啊,就许你享受?"

  "我享受不着你,就一个人使劲儿地享受陆涛的胜利成果!"向南得意地上下跳着。

  "朋友妻不可欺--我可是有主儿的人,是不是华子?"露露冲华子叫道。

  华子抱住露露亲了一口:"是!"

  "气死你!叫你独守空房!"露露一指向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第56节:受刺激 我叫你一声哥了
  受刺激

  华子手里抱着一包,露露手里也抱着那一包陆涛家用剩下的东西,两人一起走出电梯,一直走到那辆破吉普车前。

  露露把东西往车后放,一边走一边翻出一块小毯子,对华子晃晃:"华子,你说这块毯子挂沙发后面怎么样?"

  "行。"

  "这小碗垫儿我最喜欢了,你看!"

  "像咱们这样的人,吃饭哪儿用得着碗垫儿啊。"

  "咱们怎么就不能用啊?你不用我用!"

  "早晚有一天--"华子提高声音,但他没有把话说完,拉开车门,坐进车内,露露也坐到华子边儿上,华子打火,却没打着。

  华子长叹一声:"早晚有一天,我们要在漂亮的大房子里用漂亮的桌子垫着漂亮的碗垫儿吃饭--"

  露露搂住华子:"绝对!必须!"

  华子叹口气:"就是不知道那是哪一天!"

  说罢,把火打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华子和露露跑到雍和宫烧香,两人非常虔诚,不仅下跪,嘴里还念念有词儿,把每一个佛都拜了一遍,最后走到捐款箱前,华子捐了一百元,露露很舍不得地捐了五十,然后向外走。

  "你求的什么?"华子笑着问。

  "你先告诉我。"

  "你先说。"

  "有什么可说的,大房子呗。"

  "多少平方米的?"

  "三环以内一百五十平精装--你呢?"

  "第一愿:一百平方米的一居,第二愿,二百平方米的soho,第三愿,三百平方米的townhose,第四愿--"

  "你也太贪了--"

  "唉,不够住啊,你要是生三孩子还好办,你要一来劲生九个呢?"

  "我哪儿生得了那么多,我奶奶就生了六个。"

  "我觉得你行!所以啊,三愿之后,我意犹未尽呐!多许点儿呗,万一呢?"

  "那你说出来听听呗--"

  "第四愿,四百平方米的独栋别野!第五愿,五百平方米以上的loft!第六愿,六百平方米的庄园,第七愿,古堡,第八愿,等你老了我藏娇用的小金屋,第九愿:不劳而获!"

  露露大笑起来。

  华子问:"你的第二愿呢?"

  露露钻到华子耳边:"嫁给你。"

  华子亲了露露一下:"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说罢往前走。

  露露拉住他:"我还有第三愿呢?"

  "好吧,我听!"

  "把我妈和我弟接来和我们一起过。"

  华子一咧嘴,然后苦着脸儿说:"那让他们住我第八愿里的小金屋儿吧。"

  "不行!我想我妈和我弟!他们更想我!"

  华子笑了:"这事儿啊,等我第九愿不劳而获成了一块办!都好办!特别好办!"

  露露踢了华子一脚:"那我就买颗炸弹炸飞了你的小金屋儿,叫你藏娇!叫你藏个屁!"

  "语言粗俗!与周围环境不协调!"

  露露跳起来抱住华子:"跟你协调啊!"

  我叫你一声哥了

  从雍和宫出来,华子一整天都心潮澎湃的,晚上,他约了猪头在东直门一小饭馆见面,两人喝了好多酒,华子对着猪头一拍桌子:"生活对我不好,一点不好。生活对我有压力,叫我无法高兴,我感到压力,很大的压力,极大的压力!我每天想到死,但我绝不能死。猪头,我很焦虑,非常焦虑,特别焦虑。我必须要挣钱,我急不可待地要挣钱,我非常迫切,太迫切了,这件事完全是刻不容缓,我一分钟也不能等。我感到我像极了一只落水狗,靠洗头和吃蛋糕混天黑,完全没有希望,这样的生活我一分钟也不想再过下去了,我必须买房结婚,必须成功,必须高兴,猪头,哥,我叫你一声哥了,你必须帮我!"

  猪头先是笑,接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最后他收住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华子,你再叫我一声哥。"

  华子眼泪忽然下来了:"哥,哥哥。"

  "哥向你保证,哥向你保证,华子,一定让你把这钱挣上,把房买了,把婚结了,把成功呢也给它成了,这高兴呢,哥也必须让你给高上,谁让我现在是你哥了呢--"猪头忽然擦了一下眼睛,站起来,"帮不帮的咱哥俩说不上,见外,挣钱的事儿,哥也得仗着你--这个酒,哥今儿是喝不下了,这个,这个,哥不说废话了,哥现在手头正扎着一大事儿,你那手机别换号儿啊,等我信儿吧!"

第57节:好事儿 我认命了
  猪说完就走了,头也不回。

  好事儿

  在陆涛新居,一个智能自动吸尘器在地上跑,把地上的脏东西吸掉了,还能躲过作为椅子的障碍物,陆涛和米莱一起坐在饭桌上看。

  "酷吧?美国新产品!"米莱兴致勃勃地问。

  陆涛点头:"有意思。"

  "人家回国送我爸的,我跟我爸说,找人才得带上东西才显得有诚意!"

  "谢谢你爸。"

  "和我!"

  "你永远都对我那么好!"

  "下面该轮到我爸对你好了!"

  "什么意思?"

  米莱看看表:"等一会儿--哎,这房子是杨晓芸装的吧?"

  陆涛点点头。

  "就她那品味,我告儿你吧,你要是给她三万,她愣能给你装出十万的效果来,但你要是给三十万--"说着小脸儿一苦,用手向周围指了一圈,突然发出笑声,"哈哈,效果还是十万!"

  陆涛也笑了:"你真是刨根儿队儿的女一号!"

  米莱得意地点点头,然后再次看表。

  "你忙什么事儿呢?"

  "好事儿!"米莱说罢,一指电话,"响!"

  陆涛的电话真的响了起来。

  陆涛看米莱,米莱晃荡着两条腿:"接!"

  陆涛跳下桌子去接:"喂?"

  电话里传出米莱的父亲米立熊的声音:"陆涛吧?"

  "是,我是陆涛。"

  "我是米立熊,米莱的父亲,我有事儿找你商量。"

  "叔叔您说,千万别客气……"

  "你明天能不能到我公司来一下,我上午十点以后在公司。"

  我认命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陆涛准时来到米立熊的公司,米莱喜气洋洋地把他领到米立熊的办公室,三个人坐在一起说话,这一切都是她的精心安排。

  米立熊看着陆涛那熟悉的表情,想到若干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陆涛曾问他什么是生活的意义,不禁有些小感慨,很明显,陆涛已不像当初那么稚嫩了。

  "陆涛,叔叔年纪大了,但公司还要向前走,我们这个公司的特点就是自有资金多,但摊子大,管理跟不上去,我们已经尽力把效率低的资产处理掉了,现在把全部精力放地产这一块,这一块我做了这几年,上过当,受过骗,只是现在形势这么好,所以有惊无险,总算是过来了,不瞒你说,还有一部分赢利。上次我生病,叫我考虑了很多事,我们这一辈人,就是再有雄心,精力也不行了,不能不承认,我的想法跟不上形势了,落伍了,这些我跟米莱都说过了--不管你和米莱之间有过什么,但有一点叔叔看得很清楚,你能力很强,很优秀,你现在的情况叔叔也知道,怎么样,陆涛,到叔叔这儿来吧?"

  "我--"

  "陆涛,米莱一直很相信你,叔叔也很相信你。"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行。"

  "我明天答复您。"陆涛没想到米立熊这么直接。

  米莱送陆涛出去,她说有一条小路可更快速地到达地下停车场,陆涛不信,两个比赛,结果当陆涛走出电梯,来到自己的车边,米莱却从车的另一边转出来。

  "走大路的没有抄小路的近吧?"米莱问。

  陆涛笑:"小路怎么走?要不我上班儿天天绕远儿。"

  "这么说你答应啦!"

  "米莱,我不能两手空空地来,现在我心里还有疑问,得去咨询咨询。"

  "什么疑问?"

  "其实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你!"

  "我?"

  "是,你。"

  "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老是帮我?"

  "因为我看你被夏琳摧残得太可怜了,心里过意不去,就拉你一把呗!"

  "还为什么?"

  "还因为,我到现在还天真地相信你是个天才,无论干什么,都不会让人失望的!"

  "米莱,别开玩笑了。"

  米莱走近陆涛:"陆涛,真正的原因是--我就是喜欢为你做各种事情,我好像是一直在等着为你做各种事情,以前轮不到我,现在,我从队尾排到第一个啦!"

  说完米莱跳起来为自己鼓掌。

  陆涛咬咬牙,忍住心中突然升腾起的难过叫道:"米莱!"

第58节:行不行
  "住嘴!听我说!在美国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那么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样子,对于我都有意义,但如果你不在了,无论这个世界多么好,它在我眼里也是一片荒漠,而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还记得吗--《呼啸山庄》?"

  陆涛点点头。

  米莱上去抓住陆涛胸前的领带:"记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话,上学时我念给你听,你说太酸了,受不了,我现在告诉你,我觉得一点也不酸,每一个字都让我--特激动!"

  "米莱,你说的每一字都让我特内疚!"

  "第一,我命令你不许内疚!第二,我要你好起来!"

  陆涛点头:"我都能做到!"

  米莱脆声说:"记住,跟夏琳在一起的时候,你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垂头丧气,完全像个蠢货!现在,夏琳走了,你归我!等她回来以后,我要让你变回那个了不起的陆涛!我要把你推到夏琳面前,让她看看,到底我们俩谁对你好!"

  "可我对你们谁都不好。"

  "记住,在这个世界上,男人女人各有分工,男人主要用来对女人使坏,女人主要用来对男人好,以前,我对这种混账分工非常不满意,现在,我认命啦!"

  "米莱--"

  "住嘴!你只要记住最后一点就够了,那就是,只要你允许我对你好,那我就高兴,你要是敢不允许,我就不高兴!这就是我这个老姑娘的怪脾气!给我上车!"

  陆涛看着米莱,又看看空空的停车场,眼泪慢慢地流下来。

  "陆涛,你这个混蛋!这是你第一次为我而哭!谢谢!"说着,米莱给陆涛鞠了一个躬,接着走到车尾,对陆涛做了一个幅度很大的请倒车的手势。

  陆涛上了车,把车倒出来,他就从反光镜里看着米莱的脸,把车开走了。

  忽然,陆涛的车停住了,他从天窗里把头伸出去,对着米莱大声喊:"米莱,对不起!"

  米莱跳起来喊:"滚蛋!快去想办法帮我挣钱!没看见嘛,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我把人都搭进去啦!滚蛋!下次你真来了我再告诉你小路怎么走!"

  行不行

  陆涛在父母家不远的小公园里找到陆亚迅。

  看见瘦得不成样子的陆涛,陆亚迅叹口气:"怎么突然想起回家了?"

  "想和你商量件急事儿!"

  陆亚迅笑了:"你可是从来不听我的意见啊。"

  "你的意见老那么正确,我听起来自卑还不行?"

  "那你可要鼓起勇气听。"

  "我这回就是鼓起了勇气!"

  "说吧。"

  "我能请你这个盖房子的前辈吃顿饭吗?"

  陆亚迅笑了:"请我喝杯茶就行了。"

  陆涛把陆亚迅带到北海后海的一家临湖茶室,向陆亚迅讲了他的整套想法,陆亚迅一边喝茶一边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插一句嘴。

  陆涛就没完没了地说了两个小时,然后他才喝了一口陆亚迅推过来的茶:"刚才我说的行不行?"

  陆亚迅敲着桌子,眼望窗外:"节能房,节能房,节能房--"

  "到底行不行?"

  "不简单啊,要造节能房?"陆亚迅露出笑容。

  "到底行不行啊?"

  "这问题你算是问对人儿了。"

  "陆亚迅,你要急死我呀!"

  "主意不错嘛,我支持,中国本来就没什么资源,还穷浪费,目光短浅,新技术往哪儿都用,就不往房子上用,你们就往房子里多投一点钱又怎么了?中国人一辈子买的最贵的一件东西就是房子,买的还是最差的那一种,现在这地产商挣钱完全挣疯了--"

  "你怎么牢骚这么多?"

  "说说罢了。"

  "那节能房--"

  "我不久前接触了一个专门做节能房的公司,他们在全国高校转了一年多,做技术推广,报告做了上百场,效果并不好,人们还没有认识到节能的重要性,他们没有商业包装,说的都是实打实的事儿,这年头儿,这样的公司竟然没市场!可笑!陆涛,现在房托儿太多了,你们地产商自己夸自己就得了,还买通了媒体和经济学家,合伙儿骗老百姓,有本事儿啊,连政府也拿你们没办法,每条儿治你们地产商的政策下去,你们全都给转到买家手里,叫买家多花冤枉钱。这买家也太贱了,弄得卖楼的跟大爷似的,成天坐在那儿公开撒谎,什么要涨要涨,什么投资啊,什么奥运啊,就是不提房子怎么样,更不提他们从里面赚多少黑钱!难道大家就不能不买吗?我一个管规划的,干了一辈子竟然买不起一套房子,这价钱合理吗?不过话说回来,就是买得起我也不买,是真不值啊!什么cbd、什么花园别墅,胡说八道!全是破房子!工地上一个技术员儿就够了,陆涛,你拍拍良心,这事儿对吗?"

第59节:我要推出节能房
  "别激动别激动,你是生我的气,还是生地产商的气?"

  "我就生你的气。"

  "我跟那帮地产商可不是一拨儿的--"

  "你做地产不到四年,挣的比我一百年挣的还多,我问你干吗把房子卖那么贵?"

  "我跟你说,还不是买的人相互攀比,越贵越买。"

  "要不是你们花钱做宣传,人家能买吗?房价降下来你们就不神气了。"

  "据我所知,地产商根本不怕降价,降价百分之三十他们也有的挣,他们也不怕赔,地产商的钱都是银行的,大不了公司破产清算,银行接手一大堆破毛坯房,反正地产商自己早挣够了。国家也不怕降价,国家就是想让房子便宜下来,改善更多家庭的居住条件!国家更愿意人民把买房的钱拿出一部分来在其他方面消费,你想想,全国人民都勒紧裤腰带买房这事儿对吗?而且买的只是七十年产权的低质房,我告诉你,只有炒房的才怕降价,一降他们就完了。"

  "炒房的赔了其实好,让大家知道炒房不合适,太缺德还有风险!炒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炒房子,房子是老百姓的梦想,左手拿着人家的梦想在前面逗人家,右手往人家钱包里伸,这事儿太混蛋!"

  "同意!其实我知道现在的地产商真怕什么?"陆涛得意地笑道。

  我要推出节能房

  又是一小时后,父子俩来到湖边,一边走一边仍在激动地说着。

  陆亚迅的声音提高了一倍:"我也知道!还不是怕大家不买?地产商自己肯定有好房住了,他从银行借那么多钱出来盖一堆毛坯房干什么?我看这一拨儿地产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拿银行的钱,实现自己的强人梦……却想让我们买单,我就不买!上次和你妈去了趟售楼处看看,差点没把我气死,从谈房子的方式到签合同,没有一句不是在骗人……我告诉他们我是规划局的,他们还不信,看我穿得普通一点,就不搭理我……我转身就走了,我发誓,我就不买,一辈子不买!"

  "对!地产商就怕你这样的!你知道大家不买是什么后果吗?"

  "你说。"

  "第一阶段,地产商先是虚张声势,说长远看还得涨,早涨晚涨一回事儿。第二,地产商会假装用事实说话,真的涨,反正也卖不出去,那就涨一点吧。第三,地产商会等待,这期间花很少的钱雇房托儿在电视报纸上瞎分析,叫想买的人心乱如麻,有沉不住气的就去买,刚一买,房价就开始降了,其实……住的地儿谁都有,你看现在有几个人住大街上?大家使劲儿买房就是怕房价涨得太快,以后永远买不起,所以,只要有一点可能,就攀比着往上猛扑,付着利息,担着心,有什么意思啊!不过物极必反,这商业社会是大家的社会,如果对某一拨儿人太有利了,对另一拨人太不利了,就不可能长久,谁比谁傻呀!"

  "说得对。"

  "所以,我估计,这第四阶段用不了一年就会到来,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守着一大堆自己不住的空房子,除非是看房子的人才会这么干!而且,地产商百分之一百的都是鸡贼,那些赌徒型的,资金链就会撑不住,心想守空房还不如守着钱呢,于是,鸡贼里的鸡贼就会跳水,其他地产商就会深受其害,下面就轮到地产商表演火拼了,你甩我更甩,谁甩得早谁就主动,你降三百,他降八百,你降一千他降二千,还有特颓的干脆就会破罐破摔、真的赔本大甩卖,社会上会有一大批买主变成负资产,他们弄不好花上十来年才能挽回损失,他们会告诉他们的孩子,绝不能随便买房子……降价百分之十只是开始,但仍会有一批想抄底的人进来买房,他们会倒下;房价降过百分二十,就有很多人的首付就算白交了,等于全额贷款,这时进来抄底的人仍会倒下;降过百分之三十,大家全都愣了,底在哪里呢?香港那么小,人比北京集中多了吧?房价还降了一半多呢……所以这底就是没底……炒家这时该想通了吧?守着一套不住的房子,还不如守着现金呢,随时可用啊,要那么多房子干什么?带不走,拿不动,要是需要时不时住一下,还不如去住饭店!再往下降,那就有意思了,大家终于有机会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到底要不要买一套房子?那样值吗?如果我真要买,买什么样的?媒体上也会有人为地产商算一算账,他们赔了多少,他们应该建什么样的房子才能不赔……只要大家都不冲动了,都停下想一想,这房子才能往正路上走,以后大家买房就看自己真实的需要,主要看房子的位置以及质量,那时候,我要推出节能房!"

第60节:梦开始的地方
  两人走到陆涛车边,陆涛为陆亚迅打开车门,陆亚迅上了车,陆涛把车开动。

  "陆涛,有时候,人们是停不下来的。"陆亚迅终于又说了一句。

  "我估计快了,现在房价在加速涨,涨得越快,拉升的幅度也越大,直升到买得起的人不想再买了,够着买的人压力大到恨不能急疯了,而剩下的人不仅是真买不起了,而且是怎么也买不起了,到那时候,僵持就会开始,一旦成交量越缩越小,就连想买的人也得停一停,去想一想,为什么现在大家都不买?是不是还是太贵了?到那时候,就能进入我说的第一阶段……我有的是时间,等到那个时候,我杀回来当地产商,就是想造出好房子,我不喜欢现在这种局面,大家买的是地,而不是房子,买地要我这个专业人员有什么用?我的理想是造出好房子,房价不稳定,我的专业优势一点也显不出来,中国的节能房也提不到日程上来。"

  "这样吧,陆涛,我给你约一下那个节能公司的老总,你们一定谈得来,我支持你造出好房子!"

  "这可是你第一次支持我,说话算数啊?"

  "废话!我是你爸,我必须支持你,我完全不能不支持你,我不支持你谁支持你!"

  梦开始的地方

  陆涛没有食言,第二天,陆涛一身西装,精神抖擞地提着一个真皮手提包,来到米立熊办公室,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办公室里除了米立熊和米莱,还有方德昭。

  还没等米立熊说话,方德昭就站起来:"陆涛,好长时间不见了。"

  陆涛点点头坐下,把包放在桌子上。

  米立熊笑一笑:"我们正在合作一个项目。"

  "米总方总早。"陆涛说着,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摞资料,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早,陆涛,这是什么?"米立熊问。

  陆涛脸上又露出以前特有的自信的微笑:"节能房。"

  节能房的想法让米立熊很感兴趣,于是由陆涛牵头儿,带着米立熊与方德昭开始考察项目。首先他接洽了一个节能的老总赵伟义,赵伟义一说起节能房来就收不住嘴:"节能房--恒温恒湿、绿色环保、节约能源、人性化,我们一共整合了发达国家的八大节能系统,这些技术十分成熟,用来实现我们的要求,这就是那样一种住宅,根据调研,建筑费用每平米将增加大约一千元人民币--现在很多开发商做楼盘之前做一个市调,调查这个地区有多少楼盘,开发商是怎么样的,就缺少调查生活方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我们提供新的生活方式,又节省又舒适--"

  赵伟义还带着陆涛、米莱、灵姗、方德昭、米立熊参观一个节能房的现场,一边看一边做技术讲解:"这是一种最新颖的建筑用高科技玻璃产品--光电玻璃。它采用光伏电池、广电板技术,把太阳光转化为能被人们利用的电能。我们在超低能耗楼的南立面装上单晶硅光电玻璃,设计峰值发电能力为五千瓦,位于结构夹层外侧,不影响采光,同时与单元式双层皮幕墙结合组成光电幕墙,光电幕墙的电能是一种净能源,发电过程中不消耗宝贵的自然能源,也无废气、无噪声,不会污染环境,是一种'绿色幕墙',既能满足装饰、围护的功能,同时又产生电能,达到环保、节能的目的--"

  无论是陆涛还是赵伟义,都让米立熊十分兴奋,很快,他便把公司的董事们找来,开了一个大会,让陆涛全面而系统地将节能房的理念讲给董事们听,这是立项的关键,为了增强说服力,陆涛还给项目起了一个名字,他对董事们讲的第一句话是:"这个项目叫做'田园牧歌',它要传达出的信息是,在喧闹的都市里,我们也能过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父女之间

  当天夜里,董事们开会,米莱在等着米立熊回来,米立熊深夜才到家,一进门,便对米莱摇了摇头。

  "项目有什么问题?"米莱问。

  米立熊坐进沙发里,点燃一支烟,半天才说:"只有方德昭愿意投资。"

  米莱想了想,又问:"陆涛当项目经理有什么问题?"

  "会有一些问题。"

第61节:父女之间 你要给自己留一项权利
  "什么问题?"

  "他有自己的创意,他的创意很实际,并且,他的关系网和他的技术手段可以支持他完成他的想法。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涉及太多的生意,我从他的话里,一点也没有听出他在生意上有什么经验,以前可能一直是徐志森罩着他--"

  "那--这事儿干不干?"

  "如果有个人可以帮他控制住成本,耐心地协调、处理好与合作者的关系,那么,我想他就能充分发挥他的能力,但如果没有这个人,那么他也可能失败--他并不是很成熟啊。"

  "我帮他。"米莱干脆地说。

  米立熊扬起眉毛:"你?"

  第二天中午,米莱把陆涛约到一个国际俱乐部的露天咖啡座谈项目,陆涛第一句就问:"有消息吗?"

  "只有一个人愿意投资。"米莱淡淡地说。

  "方德昭!"

  "对。"

  陆涛叹了口气:"他们不相信我。"

  "我爸在想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他会作什么决定。"

  陆涛点点头。

  "你是什么态度?"

  "我?我只是作了一个项目策划。"

  "我看你最近精神好多了。"

  "我一工作,就不胡思乱想了。"

  "你想夏琳吗?你不想去巴黎看看她?"

  "去了也没有用,夏琳最烦死缠烂打的人了,我觉得,她跟我在一起不高兴,希望她有一段时间跟自己在一起。"

  "那你想她吗?"

  陆涛笑了:"想得都想不起来了!"

  米莱拿起电话晃一晃:"这话我立刻转告夏琳!"

  "别啊--"

  "你还行,没有在我面前作出对夏琳一片深情的样子刺激我,算你尊重我!"

  "我本来就尊重你。"

  "谢谢--我问你,你愿意当我的同事吗?"

  "你什么意思?"

  "你会骗我吗?"米莱严肃地问道。

  你要给自己留一项权利

  当米莱认定自己可以信任陆涛的时候,她便决定推动事情的发展。下午,她赶到马场,米立熊正在那里骑马,见到气喘吁吁的米莱,把马勒住。

  "陆涛是什么态度?"

  "他态度很好,他希望作成这个项目。"

  米立熊下了马,牵着马和米莱走。

  "项目倒是个好项目,有水准。"

  "爸,你到底对陆涛哪里不放心?"

  "陆涛--陆涛,也许他对价钱并不是十分敏感,谈合同的时候可能会不冷静,他有大局观,却不一定知道积小胜成大胜,他的想法做出来有可能十分出色,但成本不一定能被现实接受。"

  "我懂了,爸。"

  "陆涛还是有点学生气。"

  "爸你说得对,陆涛一直生活在比较友善的环境里,没什么城府,有时候会意气用事,缺乏防范意识,如果我们没有被骗过,那么,我可能现在和他一样。"

  "所以说嘛,人从每一件事中都能学到东西,吃一堑长一智--米莱,如果我们干这一件事,你要给自己留一项权力,用来控制事态进展,凡是款项涉及中等数额的合同,必须有我的签字才能有效,大的决定,必须由我们来做--"

  鸟枪换炮

  同一天,在露露蛋糕店,华子放在柜台后面的手机忽然响了,露露拿起来:"华子,电话!"

  华子走过来接电话:"喂?我是华子。"

  "我是猪头,是谁说过要让我帮着挣钱来着?"

  晚上,华子和露露来到猪头新成立的公司,猪头在前面走,露露和华子和后面跟着。

  "瞧,咱现在也鸟枪换炮了!正规化了!这是我的投资公司,不是吹出来的吧,摆这儿呢,十好几员工呢,可不是闹着玩的!以后,要是有什么好项目,缺钱找我,谁让咱是朋友呢,是不是?看,这是我的总裁办公室,这是财务室,这是办公大厅,这是会议室,唉,你们知道什么叫知本家吗?我告诉你们,我就是知本家!有知识,有本事儿,有车有房想有家就有家--我告诉你们,我这可不是摆排场,是正格的开干--谁不服想开开眼界?我一个电话叫好几个海归博士连夜跑过来冲我三鞠躬你们信不信?"

  猪头一回头,发现华子和露露都原地站着:"怎么了?客气呀?你们怎么了?"

第62节:鸟枪换炮 我要求提高待遇
  露露小声说:"你怎么了!一个人儿在前面自言自语转半天了,我们看得眼睛都花了。"

  "这不介绍介绍一下我猪头的最新动态嘛,我不说你们哪儿知道呀?我告诉你们,这儿可不是我趁别人下班租下来的地儿,这是我自己的公司,野马投资公司!……哎,名字怎么样?我自个儿起的!"

  "别说,真比叫野驴投资公司强--哎,猪头你还嫌你路子不够野啊?"

  "这名字是我花八万块钱找批八字儿的批的,你以为呢!哎,我说,诸位初来乍到,怕你们认生,我把这儿的人全轰走了,想加班都不行,哎,就当自己家啊,一切随意,想喝什么?有咖啡啊,那边还有一厕所--怎么就说到厕所啦,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说什么呢!"

  露露和华子笑了起来。

  猪头用眼睛看着露露。

  "我们希望你能坐下说。"露露说道。

  华子笑了起来。

  "得得得,去会议室,会议室,我平时爱在我的总裁办公室待着,来客人了就请到会议室。哎,华子,还记得我们做出版倒闭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吗?"

  华子摇摇头:"那么倒霉的事儿,我早忘了。"

  "算了,我也不提了,华子,露露,以后我的事儿就是你们的事儿,你们的事也是我的事儿,怎么着,华子,看见了吧,这不就是东山再起吗?太容易了!"说完回过头,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露露看着华子。

  "他就这样,一有钱就得意忘形,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一点没变,走,进去坐坐。"

  一进会议会,只见猪头把一个大烟灰缸推过来,然后从后面的一个小冰箱里拿出三瓶啤酒和三个纸杯子,猪头得意地说道:"华子,你见过有人往公司会议室放啤酒的吗?我这儿有!来,先喝一杯,还是凉的呢!"

  说着,把酒瓶打开,一人倒了一杯。没等华子动手,猪头率先一饮而尽。

  "露露,"猪头问,"知道我和华子是在哪儿认识的吗?炮儿局!"

  "真的?"

  "骗你是大孙子,哎,华子,知道往我这公司投钱的人是哪儿认识的吗?"

  "我哪儿知道?"

  "还是炮儿局--唉,你说这事儿怪了,我的朋友怎么都是从炮儿局里认识的?连我自己都想问一句……我猪头是什么人,我的朋友又是什么人?"说罢,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酒一喝就到半夜,猪头拉住华子,反反复复只说一件事:"记住,缺项目,非常缺项目,严重的缺项目,帮我找,找着了就是你的--和我的了--"

  华子只好连连点头。

  猪头看看露露:"老弟,该挣钱了,不为自己挣,也要为露露想一想,人家跟着你混,是看得起你--"

  露露看了一眼猪头,然后踢了华子一脚:"听到啦?这可是你大哥语重心长的话啊!"

  我要求提高待遇

  为了找到米莱说的马场,陆涛足足多绕了两个小时,当他见到米莱的时候,已是黄昏,米莱牵着一匹瘦马,正像一个小可怜儿一样伫立在夕阳里。

  两人来到马场另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陆涛在前面牵着马走,米莱骑在马上。

  "停!"米莱叫道。

  陆涛停下。

  "我跟马说呢,谁让你停了?"米莱叫道。

  "停什么呀,今儿天气多好啊,我还想再遛遛马和你呢!"

  米莱从马上翻下来:"陆涛,咱们今天的目标你忘了?"

  "没有。"

  "再重复一遍!"

  "不就是重建你我之间的关系吗?"

  "为什么?"

  "我们以后要一起工作!"

  "那你再说说怎么办?"

  "你不是觉得咱俩儿的关系太紧了,需要松一松嘛,我不是一直响应呢吗?"

  "那你是什么意见?"

  "我的意见是,随你!"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行,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心里就发紧,一点儿也无法冷静!我不能天天装着和你是同事的样子呀?"

  "那就再上马吧,我接着遛你们。"

  米莱爬上马背:"我怎么就是不能像对一个平常人那样对你呢?"

  "是啊!我也奇怪呢。"

第63节:时光倒流
  "你!你还敢奇怪,是不是想气死我呀?"

  "我怎么啦?"

  "因为你早就把我当成一个一般人啦!"

  "我可没有啊!"

  "那你说说,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人?"

  "初恋情人呗!"

  "过气儿的初恋情人!现在你心里红得发紫的是夏琳!你就爱牵着她的破手到处瞎走,到我这儿,就剩下牵着憔悴的我、和我可怜的英国瘦马--"

  陆涛想说什么,米莱高举马鞭,提高声调:"我要求提高待遇!我迫切要求,提高待遇!"

  陆涛笑了:"那我揪着你的马鞭子走吧?"

  天快黑的时候,两人还在马场上散步,陆涛在前面走,中间拉着一条马鞭,米莱跟在后面。

  "我还是觉得不行!"米莱宣布。

  "为什么?"

  米莱长出一口气:"你老在前面,我跟后面,老让我觉得我在追你!"

  "那我跟你后面走吧?"

  "那就更不行了!"

  "那又为什么?"

  "那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陆涛长叹一声:"哎,米总,你怎么那么拧巴啊,来句痛快话儿,到底怎么着吧?说!"

  "痛快话儿?痛快话儿应该谁说你想想吧你!"说着,一把夺回马鞭,扔到远处,接着,伸出一只手,闭上眼睛。

  陆涛看着米莱的脸在暮色中闪着光,显得十分迷人,他把手伸了过去。

  米莱抓住了他的手,那么多年了,她感到自己再一次抓住他。

  "你带我去哪里?"米莱问。

  "麦当劳怎么样?"

  米莱睁开眼睛:"你还记得?"

  陆涛点点头。

  "那是我以前觉得最幸福的地方。"

  陆涛笑了。

  "直到现在,我也再没去过,连美国的都没去过,我恨全世界所有的麦当劳!"米莱说着也笑一笑,"其实我是害怕全世界所有的麦当劳--那是我伤心之地。"

  时光倒流

  米莱的话让陆涛感到非常震惊,他没想到多年的事给米莱造成那么大的创痛,现在,在他看来,他有责任帮助她恢复过来,他把车开回北京市区,停在一家麦当劳餐厅门前,两人进入餐厅,两人排队,米莱排陆涛后面。

  米莱凑到陆涛的肩膀边上:"真香!"

  陆涛回头。

  米莱一把把他的头推回去:"没说你,我说这里面的味儿呢!"

  两人接着排队。

  一会儿,米莱又在陆涛背后的耳边小声说:"夏琳临走前,我们见了一面。"

  陆涛回过头:"她跟你说了什么?"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米莱不满的声音响起。

  陆涛眨眨眼睛。

  "自己想去!"米莱说。

  陆涛接着排队,一会儿又回过头来:"你们俩说了些什么?"

  "还是不对!"米莱说。

  陆涛再次回过头,片刻又回过来:"你跟她说了些什么?"

  米莱笑了:"这还差不多!我想想吧。"

  陆涛转回去接着排队,米莱凑到他耳边:"夏琳对我说--"

  "说什么?"

  "夏琳说,"米莱学夏琳的腔调,"公平一点说,也许你比我对陆涛更有感情,我看得出来。"

  陆涛愣了一下:"啊,知道了。"

  说完转回身去。

  米莱踢了陆涛一脚:"人家夏琳都看出来了!"

  "夏琳还说了什么?"

  米莱捅他:"排队!"

  陆涛刚要回头说什么,服务员叫道:"先生,您排到了!"

  米莱从后面一把抱住陆涛的肩膀,把他推到柜台前:"哈哈!夏琳说的就是这个!她说我排队排到啦!我占座儿去了,记住,我要我的老三样儿!"

  吃完麦当劳,两人出来,就在这一条商业街上走。

  夜色中,到处霓虹闪烁,空气中飘荡着食品的香味儿,看来米莱高兴了,陆涛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他推一推米莱:"说,你还有哪儿不能去?"

  "凡是以前咱俩去过的地儿,我都不能去!别说去,一走近我就哭!想想看,我在美国竟然没吃一次肯德鸡、麦当劳、比萨饼,你能想象吗?你害死我了你!"

  陆涛向四周看看:"你说说还有哪儿,咱就近先去?"

  米莱高兴地两臂伸开,踢起一脚:"多啦!太多啦!"

  "没事儿!咱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去!"

  米莱狂笑:"哈哈哈哈!"

  "你怎么啦?"

  米莱跳起来大喊:"我得救啦!我解放啦!我自由啦--哎,我又想起一个,跟我来!"

  说着向前面跑去。

  陆涛追上去。

  米莱灵巧地绕过行人,沿着街跑。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冰激凌店跃入陆涛的眼帘,米莱跑到门口,推开门就往里冲,陆涛跟上去,突然,米莱推着门,两臂伸开,猛一转身,往上一跳,陆涛正好儿一下抱住米莱,米莱把两条腿盘在陆涛腰上。

  米莱大笑:"你又上当啦!"

  陆涛看着米莱的脸,米莱也看着陆涛的脸,她的笑纹渐渐收住。

  陆涛想说什么,米莱轻轻摇摇头。

  陆涛把米莱放下。

  米莱笑:"谢谢你!"

  "米莱,我以前太坏了,我从没想到这几年你是这么过来的!"

  米莱撒娇:"是,我被你坑惨了!"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买冰激凌!全世界只有你才知道我最爱吃的那种口味。"

  "还有你自己。"

  米莱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已经忘了,连冰激凌是什么味儿我都忘了,"她的声音在一刹那变得尖厉,"我再也没有吃过冰激凌!"

  陆涛感到自己快哭了,他抱住米莱的肩膀往里走:"香草和咖啡!"

  两人来到柜台前,米莱哭着对售货员说:"我是香草,他是咖啡。"

  陆涛点点头:"香草和咖啡,一样两份儿!"

  售货小姐诧异地发现陆涛在流着眼泪,被弄蒙了的小姐愣愣地问:"先生您刚才说什么?"

  陆涛毫不掩饰地擦眼:"我说香草和咖啡,我说各要两份儿,我说我要两份咖啡--"

  米莱走过来哭:"我要两份香草--"

  小姐拿来两个小盆,一边放了两个香草球,一边放了两个咖啡球,端到他们面前。

  米莱哭得更厉害了:"不是这样的!"

  陆涛哭着比划:"对,不是这样--请把他们放在一个,一个纸杯里--"

  米莱边哭边用手做着搅伴的动作,用不清楚的声音说:"混起来--"

  忽然,她受不了了,蹲在地上使劲地哭起来。

  陆涛跺跺脚,擦干眼泪:"对不起,小姐,对不起!"

  他也说不下去了,只好转身,走了一圈儿,发现身后是几个排队的人,都看着他们。

  陆涛对那些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请等一下,"他转回来,长舒一口气,咬着牙,努力说了半天,才发得出声音:"把两份混起来,混匀!"

  小姐把两种冰激凌混和起来,然后插上两把冰激凌勺儿。

  米莱正好站起来,一看,又蹲下去哭了。

  陆涛蹲下去看她:"米莱!你怎么了?"

  米莱放下两只手哭得更伤心了:"不是那样的!"

  陆涛站起来,看一眼服务员,拔掉一把小勺儿,放回柜台上,然后蹲下去,用剩下的一把一小勺儿在米莱面前晃晃。

  米莱又哭又笑:"就是这样儿的。"

  "米莱,振作起来,来,站起来,走,咱吃冰激凌去!"

  说着,一手拿着冰激凌,一手拉起米莱,往远处的座位边儿上走,他与米莱一样,被一种强大的伤感痛击,他内疚而难过,为那些突然倒流回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