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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犹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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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犹湿-欧宗智
春衫犹湿---卷一---1
真:
归程,经过台南,我利用空档拨电话给你,电话没有人接。挂断电话,那铜板掉下的空洞的声音,听起来也好失望。
会不会是来车站送行? 我这么一想,立刻放亮眼睛,兴奋,焦灼的在月台寻找那熟悉得夜夜入梦的身影。没有,然而汽笛再度响了,我不得不上车,心里好空虚,因为你如果来了,那会带来多大的惊喜呢?我想我上车的样子,一定沮丧得像个失恋的小子。
不过,你的甜蜜的电报比我早一步到家,所有的一切失望与空虚立即获得了补偿。
走出凄清的台北火车站,烦嚣在夜里都沉寂了。有人说,下雨了。我抬头,毛毛雨在苍白的灯火下纷纷飘坠。来点雨水才像台北的脾气。我想,如果只有摄氏十度,那就更台北了。果然,北门的温度表正好冷冷的显示,摄氏十度。我这才发觉,真的回到家了。
不知怎么回事?老会情不自禁的哼起《惜别》,这是悲歌,唱它是在于轻声吟唱的美感,我喜欢,当然,你爱听才是我唱它的主要原因。可是,《惜别》的本意,我并不喜欢,所以唱着唱着,最后总是用and i love you so来结束。
此次南游,大致说来是愉快的,只是最后一天去佛光山,这是向往已久的地方,偏偏少了你。
归程还是经过台南,现在却已经千山万水,南北分隔了。没有你,就象一首未押韵的诗,既空洞又寂寞。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秦观不是说过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说,至少在写信时,会全心全意去想一个人。这不适用于我,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
请接受我的千吻。
宗智 1977年2月6日 凌晨
春衫犹湿---卷一---2
真:
利用时间把南游五日的日记补全,重读一次,发觉写的除了你,依然是你。
你不是说要帮我眷稿么?我手头的稿子修改得差不多了,可是你呢?我一想到你专注为我眷稿,就忍不住要搂你,吻你,尽管你会轻轻得斥责我使你分心。
昨晚回到家,小佩和小豪抢着为我提鞋。才坐定,他们便问:“阿姨呢?”“哪个阿姨?”“同学阿姨啊!”“回台南了。”“台南在哪里?远不远?为什么要回去?怎么不带阿姨回来?”这些小精灵一点也不放松。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穷追不舍。你说,我如何回答他们?
千万别说不知该写些什么?要知道,我盼望你的来信就如同你盼望我的去信是一样的。
我是黄昏后犹未靠站的浪子,在仅剩的一点余晖里,兀自伫立一个固执的等待。
宗智 1977年2月6日黄昏
春衫犹湿---卷一---3
真:
收到来信,读了又读,喜爱得不忍释手,那可比任何文学作品都吸引我。
日记写着写着才发现,剩下的页数不多了。从去年11月起,日记中便充满着你的名字、影子,甚至你的温柔及任何一句毫无意义的无心的言语。日记不曾这么美过,而写日记也从没这么盼望过。能在日记中写你想你,真是一大享受。
回台北后,我们再一道去买笔记本,并且为你选一份生日礼物,好吗?
曾经有这么一个小故事:
“以生命赌注,攀爬险峻的危岩,采来一束石南花,趁黄昏幽暗,偷偷地放在她家的阶梯上。也许她根本不知晓。”
记得这一故事,是因为其中有着说不出的甜蜜、快乐和悲伤,尤其是那一份少有的诗意,你喜欢吗?
台北放晴了,阳明山的百花正热切地等待着我们。
宗智 1977年2月7日
独立小桥风满袖(1)---欧宗智
《春衫犹湿》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纪录,从一九八一年十月开始在皇冠连载,至一九八二年五月全文刊毕。刊载以来,受到许多热心读者的关怀,这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不少来信除了为我的爱情哀伤、叹息、落泪,同时也恳切地安慰我说“盖追求世上之唯一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看来好像我这个人再也无法站起来似的。其实,我肯将恋情公诸于世,正足以表示我坚强的勇气。然而这许许多多来自社会各个角落的无私的关照,使我心胸充满着感谢,所以我愿在《春衫犹湿》出单行本之时,再说几句感谢的话,并顺便澄清某些猜测,好向皇冠的忠实读者做个交代。
是不是确有“真”这样一位如诗的女子?二人真的分手了吗?是否还有联络?不可能复合吗?我的回答是:当然有“真”这么位女子,若说《春衫犹湿》是捏造出来的,那不但侮辱了广大的读者,也侮辱了“真”以及我自己。只是《春衫犹湿》的情节,乃至姓名,重新经过细心的安排,发表时,与事实已有出入,然诚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所说的,《春衫犹湿》,写的是真感情。我和“真”是分开了,但读者千万不要怪“真”绝情。因为现实往往由不得人,而人生也常常是无奈、受苦的,人甚至不断从中学习、成长。我和“真”彼此都知道,这份感情再持续下去将毫无意义,所以我们是不会再复合了。目前,我们已失去联络,但我们彼此有共同的朋友,偶尔还是会无意的获知那么一点对方的消息。有人认为,“真”可能还在台湾,但据我所知,她在遥远的日本,至于正确地点我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我也不允许自己再去撩拨这份决心要告别的情感,我多么希望她已有美好的归宿。如果她为了我而拒绝所有想接近的感情,我将无法忍受内心深深的自责。
爱到这样的程度,为什么要分开呢?除了家人激烈而坚决地反对外,也诚如杨子《男人多薄幸》一文所说,“冰山的水平线以下部分外人常看不到,可能隐藏有不可告人的悲哀与痛苦。”这真是一针见血之论啊!我大可不顾横阻眼前的一切障碍,和“真”结成眷属,可是依她的个性,我知道她不会快乐与幸福。你说我怎能为了占有她而导致她的悲愁与苦痛?我怎能如此自私呢?然而我对于排除万难,不计后果结合的有情人,衷心敬佩,因为和他们相较之下,我是多么的平凡与无能呀!
还有人问起,是否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有一次,而以后对爱情就淡然了?这我实在难以回答,毕竟我还年轻。但可以肯定的是,爱过又失掉总比从来没有爱过好。我和“真”的确曾经分享了彼此的爱,共同燃烧了我们的生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其实“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想,有许多人即使结婚生子,却一辈子都不曾爱过,甚至也有人自以为“爱过”,说不定却是被自己欺骗了而不自知。不过,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爱情,虽然它因为我的小心(或者胆怯)而变得越来越困难。也许我一生中,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只有一次;也许还会有另一位令我心仪的女子走入我的生命,改变我的一生,但这样的爱,必定多出一分宽容、体贴与珍惜;也许…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独立小桥风满袖(2)---欧宗智
不管怎么说,我不可能忘掉“真”,毕竟存在过的都是永恒。但我真的希望,“真”的种种回忆不要阻碍我的未来。有一阵子,我为了无法忘怀“真”的一切而拒绝朋友且深深痛苦。所以我毅然决定,公开《春衫犹湿》,以作为自己对过往那心碎的感情的一个永恒的告别。在这里我也诚挚的希望,某些来信指责我公开爱情的读者,能够谅解我的心情。我自此增加了生活的智慧,获得了新的生活的勇气,也盼望其他人从黯然失意中坚强起来,结束惆怅痛苦的时刻。
也有人想知道我的爱情与婚姻观,我这么认为:爱情是诗或散文,只要感情丰富,我便拥有最大的创作自由,可以不顾一切地尽情发挥。婚姻却是长篇小说,受到故事、人物、观点或结构等等限制,你必须在形式与内容、理智与情感上都面面俱到,取得和谐,并且还要拿出最大的耐心,才能写好这一部书。
最后,我从麦帅《父亲的祷文》那儿获得了灵感,拟了一份《爱情的祷文》,谨送给可爱的、让人温暖的皇冠读者,以示我内心的感谢:
请圣洁的爱神,此我无比的勇气与魄力,使我能够以具体的追求行动替代无济于事的畏缩彷徨,放胆去爱我心目中的爱人;赐我足够的幸运,遇见欣赏我鼓励我并不顾一切爱我的人,使我拨开重重痴想的云雾,敲开爱情的门扉,成为一个既是去爱又是被爱的幸福人儿。
我祈求,不要让我的爱情走上平凡庸俗的道路,请让我的爱情接受种种灾难的磨炼与考验,而不灰心丧志:请让我的爱情从中学习,像神木一样在风暴中挺立起来;并让我从中学习,如何来宽容与同情对方,体贴与关怀对方。
请让我远离过去的浪荡无知,靠近爱人的真诚无私;使我告别自大及自卑,学会虚心和尊重;使我得以认识爱情的真谛,并成为一个真正受到爱神温慰的人。
如果我能做到以上所说的一切,我还要祈祷爱神赐给我充分的感性,这样尽管我可能要经常面对无情的现实,但不至于使生活掉进呆板枯燥的泥潭。也期盼爱神赐给我足够的理性,使我可以永远牢记,真诚成功的爱情终究是要落实的,否则爱情必将遭受到失败、悲苦的命运。
然后,性情中人的我,才敢轻声地说:“我总算对得起爱情,我终于不虚此生。”
春衫犹湿---卷一---4
真:
写日记是种享受,读日记更是。
去年9月15日开学,没找到你的名字。直到10月9日,你的三个字出现了。不久,你就逐渐在日记里出现,继而变成主角,直到现在。
我曾为我们关系的急速进展感到吃惊,其实重看日记,便清楚看出我们感情的轨迹了。我深信,唯有写日记的人才享有完整回忆的美好权利。
昨夜,在书房,熄了灯,让小小的烛光照亮自己,于是想念乃如手指,在夜的肌肤上,我默默写着你美丽的姓名以及令我羞怯的话语。
宗智 1977年2月8日
春衫犹湿---卷一---5
真:
原以为会接到缄自古成的信件,但是我只收到一个沉重的失望。
信不信?方才那支原子笔刚巧没水,已为我们的爱情鞠躬尽瘁。
昨天至真善美戏院看《爱只有一个字》,西德片,唯美的电影,同《鸳鸯恋》一样,也是悲剧收场。然而,《爱只有一个字》的剧情却强烈得多。该片大意是,男主角爱上父亲友人的太太,女主角年纪自然比男主角大得多,可是他们依然双双坠入千古以来的情网。男主角打算和女主角结婚,但父亲和爱人的丈夫的压力及阻力太大,女主角渐渐屈服了,男主角更为此备受折磨与打击。等女主角突然觉醒,重新走向年轻的男主角时,男主角已自吊于钟塔。多无奈、悲惨的结局呀!
就是这样,本片的震撼力才强过《鸳鸯恋》,尤其片中的心理描写相当细腻深刻,颇为难得。另外,导演手法新颖高明,镜头长而优美,足与《鸳鸯恋》媲美。几乎任何镜头停格,就是一个美丽迷人的画面。唯部分镜头采用鱼眼或超广角镜,显得夸张,且摇镜过于快速,令人为之目眩。大体说来,这是值得一看的电影。
看了《爱只有一个字》和《鸳鸯恋》,深深觉得,美国片与欧洲片比起来,就象块头特大的女人与娇小可爱的小姐之比,美国片粗俗,欧洲片相对的却充满韵味。我也在想,台湾片何时才能跟上这个水准呢?
不给你写信,我就觉得到处不对劲。我想我已经变成你的俘虏了,而且我非常乐于如此。
宗智 1977年2月9日
春衫犹湿---卷一---6
真:
没接到信,心里焦虑极了,如此便又引起许多无益的幻想。昨夜无眠,想念之狂烈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好在早晨起来,信差已经握着你的爱情在门口敲个不停。看到你的信,昨夜遗留下来的不适,全都扑着翅膀飞走了。
小时候,老师说:“正正得正,正负得负,负负得正。”当时我点头称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至少在感情方面,唯有正正才得正。你说是吗?
分别以来,就想化作一朵白云,沿着枕木,奔驰下去,去寻访那住在府城的古典的温柔。
宗智 1977年2月10日
春衫犹湿---卷一---7
真:
听到熟悉的声音真好!多么希望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我在台北。”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你依然在南台湾亮丽眩人的阳光里。
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三个字,使我想起1月19日的事。那天从仁爱路回景美,你抬头看我:“我不再‘喜欢’你。”我不懂地看你。接着你恶作剧得逞般,狡黠地笑起来:“那两个字已化成一个字了。”当时,我又气又笑地搂紧你,放佛要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记得吗?
宗智1977年2月11日
春衫犹湿---卷一---8
真:
山不厌高,海不嫌深。对爱情的需求也是一样的。你问我,会不会“蜜”死?告诉你,永、远、不、会。
你说,回台南就变得漂亮。我猜你读信时的特写一定很迷人。不过,由于结晶作用,我想你回到台北必更胜过在台南的美丽。你一下火车,就立即望见一个看起来顶不赖的家伙,写满一脸熬夜的相思,没命地朝你招手。我期待你那一刹那间又惊又喜的表情。
阳光晒不暖空气,台北依旧冷。虽然冷有情调,但是身边没有你,我就不喜欢这冷了。又,一冷就想起那令你脆弱的感冒,该教台南的暖和给治好了吧!千万别打喷嚏,台北的人会听见哦!
好快!胡子又长到非刮不可的地步了,摸摸嘴边不像样的胡子,记得你原喜欢这黑东西的,本想留下,觉得别扭,便刮下来了。想寄给你,又觉脏兮兮的,算了。大约再刮两次胡子,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现在别笑,请闭上眼睛,让我遥远地,吻你。
宗智 1977年2月12日
春衫犹湿---卷一---9
真:
我怎会一个人去看电影呢?《爱只有一个字》是和高中同学一道去看的,本以为没有说明的必要,因此没有提起他们。为弥补这小小的过失,等你回来,请你去看法国大导演楚浮的作品《日以继夜》,也是文艺片。我信任导演,相信水准不差。
这几天,日记写得特别节俭,能省一行则省一行,记事记人尤其精简,有如电报。这么做,只为了等你回来帮我选一本新的日记本。
听说外国有情人节那玩意儿,对你对我而言,哪天不是情人节呢?
昨夜梦见真,拥抱在一起哭了,你的泪水沾湿了我的面颊。没头没脑的,只记得这样。
不要再给寂寞任何机会。
宗智 1977年2月13日
春衫犹湿---卷一---10
真:
本该看些书的,不过到南部玩了一趟,加上接近年关,琐事繁多,一拖再拖,教那些新书寂寞了一阵。现在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可以有多一些的时间陪陪它们。不知你是否也冷落书本了?
心血来潮,翻看以前的作品,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厚,厚得连那种本该扫除掉的破东西也敢送出门,越看越觉脸红,真该“品质管制”才行。写还是要写,但多读多看多充实更为重要。人往往为某种行为沾沾自喜,但隔些时日再看,却觉得自己幼稚、肤浅得可怜。虽然这种情形很羞人,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算是进步吧!真,感谢你未取笑我,反而多加鼓励我。如果让你忍受我的庸俗,请原谅,我相信我会进步。
想到雪,雪最冬天了。遗憾的是,台北总看不见雪的踪迹。不过,我们还是可以想想这美丽的意象。看,雪象银白的画卷,慢慢摊开,在我背后做背景,然后,我在萧萧的风里向你挪近,以我长长的黑发。
喜欢吗?
宗智1977年2月14日
春衫犹湿---卷一---11
真:
到台北为小鬼买新年礼物。小豪是面敲不破的圆鼓,小珮是个色彩缤纷的万花筒,小君则为一套扮家家酒的小配备。我也替自己选了三册新书。逛呀逛的,看到一双很适合你的小脚的皮鞋,怎么形容它呢?反正等你回台北,陪你逛街买生日礼物时,我一定先带你去看这双鞋,相信你会同我一样喜欢。
三哥告诉我,将出差台南。哦,台南,多敏感的地名,我又想起那位多情的女孩了,或许她正对着窗外那株树出神,或许她正埋首写信给北台湾的人,或许正捧读充满想念的信简,或许。。。。。。
等待你走向我。等待之中,寂寞象个贪婪的,想喝尽我的血。
宗智 1977年2月16日
春衫犹湿---卷一---12
真:
终于听到你甜美柔细的声音。你问我,为什么笑?当然是因为高兴呀!长途电话须把握时间多讲话,这我知道,不过一高兴就止不住笑。我这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笑声是否也为你带来一丝快乐呢?
今年除夕,我最神气。因为我用礼物代替红包,小孩们非常喜欢,一见礼物,便把成叠的压岁钱丢开了。
现在过年是非常不年的,况且你又不在身边。你是否看见一位愁眉不展,手肘支着桌面,双手托住面颊的人独坐窗前呢?陪伴他的是深深的寂寞,长长的等待和一份感情的执着。
思念是种美丽的折磨,折磨怎不令人消瘦呢?
北台湾有个瘦了但迷人的诗人,把自己横成一列风景,等你的温柔接受。
宗智 1977年2月18日
春衫犹湿---卷一---13
真:
夜宿北投。
新年原本就静,城里偶尔有震天的爆竹声,多少冲淡些许寂寞。而北投这山城却连爆竹声也隐匿了。静,好静好静,只见寒星点点,定睛凝神,放佛能听见星星闪烁的声音。知道么?静就静到这样的程度。一静,思绪便专注而绵长,长得穿过千山万水,延伸至府城那一扇朝北的温婉的窗。
“你知道吗?可以糊里糊涂喜欢一个人,却不可毫无理由的去爱一个人。”你说:“对你,我有一千万个坚强的理由。”
这正是我所要讲的。
“愿为你受苦。如果不爱你,我会疯掉。”你两眼流露着勇敢与坚定。
想到你的话语,我感动得颤栗起来,而且不免拾回昨夜的梦来。
你端着热茶,穿过长廊,走进书房,专心写作的人全然不知。你不敢出声,只是娴静的坐在一旁满足的微笑。
虽是梦境,但景象令人喜爱不忘。
想着想着,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股化人的温柔。
希望这封信能赶上你的生日。
当你面对雪白的生日蛋糕,那温柔的烛光定将你烘托得更为美丽。虽然我不在你身旁,但我会点上你送给我的小小的烛光,想你,祝福你。
据说,吹熄蜡烛之前,阖眼祈祷,心愿必偿,十分灵验,不知你许愿了没有?
就在你阖眼祈祷的那一刹那,愿吻你永不凋谢的唇,用我颤抖的口。
宗智 1977年2月20日
春衫犹湿---卷二---1
真:
昨夜冒着风雨送你,太匆匆了,匆匆得无法好好惜别。
在夜快车上该折腾得够苦吧?我一直惦记着你,不知一路可好?更不知回到台南,你如何来面对诸多人、事的庞大的压力?
怕你不够坚强,怕你落单,怕你因着无法应付而屈服。
记得分别之际,你说,我们永远站在同一线上。不错,我们是一体的。
“等我回台北,你就知道我有多么勇敢了。”
这是你两眼含着泪水,充满信心的话语。我知道,这不仅仅表示你的勇敢,更显示你对爱情抱持的决心。而不管他人如何反对与压迫,我的立场决不游移,绝对坚定。等你回台北,你会知道我的立场有多坚定。
“我们怎么这样苦呢?”你说。
我的心好疼,因为你比我更苦。不过,熬过去就苦尽甘来了。你的苦楚我体会得到,受苦时,请想我,我们同样坚定,同样有信心度过这场传统的苦难风暴。
别忘了,有一个人在台北倾听你北上的足音,等候你的笑容。他站在华冈的高处,迎风向南,等着你来完成这一帧尚待落款的风景。
宗智 1977年4月2日
春衫犹湿---卷二---2
真:
也许通通电话也是好的。由兴奋的声音可以获知,远远的那头有着想念自己的人,这样就比较不寂寞,比较坚强些。
我关心你在台南奋斗的一切,这是一场传统战争,对于你这位坚持理想的斗士,我衷心敬佩,并且全力支援。等你回来,车站若没欢呼的群众,却也有一对热切的眼神迎你。路上没有漫天的鲜花,却也有一双值得信赖的手掌接你。
刚刚遭遇总是激烈的,迫你休学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等到他们看出你的信心不移,我想情况终必好转的。
知道吗?爱向来不知它自己的深度,直到别离的时候。
宗智 1977年4月3日
春衫犹湿---卷二---3
真:
我必须知道所有的细节。请让我分担你的痛苦。
自己要多珍重,不只为你,也是为我。
家人毕竟是亲人,请不要恨他们。
你要拿出充分的耐心,让家人谅解,你有充分的理由坚持你的选择。
小君傍晚来,我把星期五那天的糖交给她,说:“阿姨买的。”她好高兴,直问:“阿姨呢?”我说你回台南了。她又象往常一样,问了一大堆关于你的问题,我都不知道从何回答起。
窗外落雨了,凉了,冷了。天气一冷,情调就来了。好想念你。现在,请你合眼,让我好好想你,吻你。
宗智 1977年4月3日
春衫犹湿---卷二---4
真:
好吗?这一天过得如何?压力有没减轻?
从桌下找出你的球鞋,好可爱的小白布鞋,我可以想象你穿上它的样子,禁不住要笑。你是那么苦恼,皱着眉头,坐在场边,看大家跑、跳,恨不得早点下课,之后,赶到第七阅览室。因为那儿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等候着,盼着你的闪现。
我想想自己,看看自己,便能知道你寂寞的程度。
宗智 1977年4月4日
春衫犹湿---卷二---5
真:
还有什么比你回台北更教人欢欣呢?快回来!有人等着你来治愈他的相思。
不管怎样,确定了时间,请尽快告诉我。
今天是清明,家里闹空城,只剩下我一人,太静了,心思就活跃起来。我立即想起,你是否也正在想念着台北的人呢?
直到黄昏,才出去走走,舒展身心。没有清明时节纷纷雨,路上行人也不欲断魂,街头倒还喧闹着孩童的欢笑。我走着走着想,要是你能与我同行,那该有多好!
我对你的思念,就如轻吐的蚕丝,不断地缠绕胸口。
宗智 1977年4月5日
春衫犹湿---卷二---6
真:
昨夜那种倾盆大雨,那种伤心的离情,怎么能忘怀呢?等车子驶动,一个无力苍凉的手势,你是否也有昏眩的感觉?
落寞的回家,雨停了,街头冷冷清清,想起你,便全身肃然。其实暂别二个月也好,人家不是说,小的别,美丽的病吗?怕就怕一去不回,徒留北方萧条的风景。
这么漫长的暑日,做什么呢?希望你如愿工作。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写妥一部中篇小说,另外几篇构思已久的短篇小说也希望能在此时完成。除此之外,读书写报告也是重点。
要去了“诗大序”,可别忘了一天瞧它一眼,默念二字。秋来时,自能朗朗上口。
盼一切真善美。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没有心的人了。摸摸你心,看有无多出一颗心来?
宗智1977年6月30日
春衫犹湿--卷二--7
真:
台北的天气真糟,闷得教人要窒息一般。如果整个暑假都是这种动弹不得的天气,可能就要无所事事二个月了。
因为热,自然想到避暑的海边,一幢小巧精致的白屋,窗口朝海面敞开,海风夹带凉意由外头送进来,翻动摊在桌面的稿纸。或许就到海滩散步,哼哼 and i love you so 或者《缘份》。这时,夕阳在水平线那头,黄红艳丽的余晖把我们的身影拉得好长,我们就轻轻的踩着自己的影子走回小屋,等待星子的消息,然而你却偎在旁边甜蜜的睡着了。
早晨醒来,真想同以前一样,你从景美来唤醒我,惺忪的我以为是梦。再躺回床。等你再轻声唤我,才确知你在身边。
可是,现在我看见的,只是每天都一成不变的事物,没有你的面孔、声音,心里不免失望。没有你的日子的寂寞,简直无法想象。
宗智 1977年7月2日
春衫犹湿--卷二--8
真:
昨天前往世界书局买朱生豪翻译的莎士比亚剧本。回家取道西门闹区,街道艳阳灸火,但人潮汹涌,有如新年,原来大学联考结束的缘故,再加上昨天是暑假以来第一个礼拜天,所以年轻人多来西门闹区找自己想望的星期天。可是这些人却吓得我赶快回家。
我情愿清清静静的面对窗外的天空,想想我那身在台南的古希腊。不知道古希腊可想念台北的古埃及?
宗智 1977年7月6日
春衫犹湿--卷二--9
真:
你务必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想念你的声音、笑容,以及你那洁白如莲的小手的感觉。我不喜欢没有你的生活。然而你却来信怨我冷淡,怎不教人伤心?
昨夜下了场大雨,降低了热度,但读书没心情,写作没意思,只为想你。不知台南可也落雨?要是下雨,你有无想念台北清瘦的风景?可否记下了相思的话语?
宗智 1977年7月6日
春衫犹湿---卷二---10
真:
收到了来自府城的灵感,共一百零三字。
已经告诉过你,对家里或可采用甘地不合作主义。我永远支持你,不要灰心气馁。
去年,前往南海学园,史博馆边的荷池早已凋尽,只见残茎败荷,当时曾许下诺言,等荷池生机茂盛,我们再携手共赏这里比人还高的荷们。然而七月了,想来荷池已是枝繁叶茂,那风走茎摇露珠欲滴的粉红花海的形象又映入眼帘。可是你呢?
宗智 1977年7月7日
春衫犹湿---卷二---11
真:
这里有株向南的、半枯的相思树,你能想象它想望东北季风的心情吗?
在夏日,忽然觉得冬季才有意义。尤其去年冬天,好冷,可是冷得好有情调。
你说是不?
宗智1977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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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犹湿---卷二---12
真:
真愿是古井边的陶瓶,放入荡漾着春泉的井底,掬满满的爱。
我想我从来没这么寂寞了。很怕驱除寂寞不成,反惹来更多的寂寞。现在的生活,静如山湖。其实若能吹一阵轻风,激起些微的涟漪也是好的。盼那朵飘自南台湾的彩云,早早映入波心,那么欢悦必将顽固的寂寞驱逐出境。
老庄固然叫人喜欢,可是荀子尤其令我激赏,所谓“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涂之人可以为禹”,人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主宰。盼我们都努力,不要被任何压力打倒。
我相信“结晶作用”,这夏日的暂别,不但无损我们的感情,反更提升我们的爱情。我深深相信。
若不能即刻相见,请允许入梦吧!
宗智 1977年7月10日
春衫犹湿---卷二---13
真:
你的信写得真好,它对我的吸引力胜过任何一位中外作家。
好不容易,黑幕罩下来,被炎热煎熬一天了的身躯想寻一丝凉爽,可是晚风不来,汗水依然,我躺在凉席,电扇在转动,但它只是摇着头,为着吹不散热气而叹息。一直幻想自己就这么睡着了,醒来已是早晨。可是这个夜又热又长,令人痛恨,仿佛过不完似的。我又怀念起华冈的冬雨了,伞下,我们谈论着多情的浪漫。我还是认为冷较有情调,你呢?
我打算明天到克里奥泡一下午,想想那朵南台湾的微笑,想一想如何来安排炎夏之后的秋冬。
讨厌的温度是忘记了,然而你的容貌却占据我内心的每一处角落,我想我又要失眠了。
宗智 1977年7月11日凌晨
春衫犹湿---卷二---14
真:
妈说,你打长途电话来,我恰巧出门,好可惜。早知道有你电话,才不愿去看什么《笕桥英烈传》,情愿守在家里,接受来自台南的声音的抚慰。错过这一次,我简直没办法原谅我自己。
《夺标》已于昨今二日在中华副刊载毕,约有八千字,稿费应该不少。记不记得我们一同领稿费时,总会奢侈一番,这种便宜的奢侈往往为我们带来莫大的兴奋与情趣。
什么时候我们再一道去奢侈奢侈呢?
宗智 1977年7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