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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生命(官场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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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生命(官场情人)-虚名(丁志阔)
第一章:美玉乍现
五月的天河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片祥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在朝阳的映照下,散发出神秘而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通体透红、流光溢彩,就好像是一块名贵的翡翠,装点着这个美丽的城市。
身为天河市委机关干部的高明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新来的女同事孟茹总是晃动着优美的身材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无心工作,每天都心猿意马。高明知道,孟茹并非有意勾引他,只因她天生丽质、楚楚动人,就好像是上帝精心雕琢出来的一件艺术品,让人在赏心悦目的同时,难免生出一些非分的想法来。在高明的眼里,孟茹堪称完美。她高挑的身材,肤白胜雪,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副罕见的红色玉镯,更加显示出了她与众不同的气质。高明悲哀地发现,自己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孟茹,这对于已经35岁、有着7年婚龄的高明来说,显得有些不合常理。高明原本以为,如今自己早已过了冲动期,不应该这么轻易地爱上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却又如此来势汹汹,大有将他淹没的势头。
高明有些犯难了,市委宣传部是一个严肃的部门,如果真的和孟茹弄出什么绯闻来,肯定会对自己的仕途有影响。高明是个谨慎的人,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影响了大好前程。但是,如果就这么轻易地对孟茹放手,他又有些不甘心,孟茹那性感妩媚的身子每天都出现在他的面前,这着实对他是一种不小的吸引。在高明看来,仕途和女人同样重要,如果二者能够兼得,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高明和孟茹的第一次肌肤接触是在一天清晨上班后。当时高明正手拿着拖把在办公室擦地,孟茹看到后,赶紧放下皮包,争抢着来干。结果在和高明拉扯的过程中,不知怎么两只手就捏到了一起。孟茹的脸腾地就红了,她柔媚地看了高明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到卫生间打水去了。高明傻乎乎地杵在那里,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孟茹的手软软的,如羊脂般白嫩,高明无意间这么一碰,居然将自己的心都碰飞了。整个上午,高明什么也干不进去,他甚至偷偷地将碰过孟茹的那只手拿到鼻尖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一股香气直入天灵盖,灵魂都仿佛跟着出了窍。
自从孟茹来后,高明觉得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开始有了色彩,上班都比以前更有劲头了。他每天很早就起床,一边悠然自得地吹着口哨,一边心情愉快地系领带擦皮鞋。妻子淑芳疑惑地问:“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交了什么桃花运?看把你美的!”高明嬉皮笑脸地回答:“是啊,交桃花运怎么了?现在流行这个,你以为我会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啊!”淑芳上下打量了高明一眼,轻蔑地说:“德行!”
高明和妻子王淑芳结婚快7年了,在这7年时间里,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算甜蜜,虽然偶尔也有拌嘴的时候,也还过得去。在高明的眼里,婚姻是什么?婚姻就是两个人搭起灶台过日子,仅此而已。
高明和淑芳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王淑芳是一名小学教师,在天河市师范附小教小学5年级。他们有一个6岁的儿子,名叫乐乐,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高明对这个三口之家很满意,尽管他总觉得婚姻中似乎缺少了点儿什么,但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家对他来说是不能缺少的,就好像沙漠中的绿洲,当你长途跋涉累了的时候,这里能让你伫足歇息。对于人们常说的那种浪漫与激情,高明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当10年前初恋女友狠心地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对爱情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高明和孟茹的第二次肌肤相亲是在一次酒宴上。那天为了摆平一篇有关天河市的负面报道,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吕彦昆亲自出面,在天河市最大的酒店梦都大酒店宴请《龙江都市报》的两名记者。当时高明、孟茹还有宣传部的其他几个同事都在座。由于酒桌上只有孟茹一个女人,再加上孟茹长得漂亮,自然引得两个记者眼睛不住地往孟茹身上瞟。久经沙场的副部长吕彦昆当然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暗示孟茹给两个记者敬酒。孟茹立刻领会了吕部长的意图,她也真是不负重望,不但话说得十分到位,就连酒也喝得十分爽快,居然一连干了两杯白酒都面不改色,看得旁边的吕部长一个劲儿地点头。两个记者哪禁得住这样的攻势,在孟茹的不断劝说下,尽管已经喝得语无伦次了,还强打精神要和孟茹碰杯。孟茹当然不会拂了他们的面子,面含微笑地应承着,几个回合下来,终于将两个记者全部撂倒。
宴请结束,天色已晚。几个男同事见孟茹喝了不少酒,都争抢着要送孟茹回家,但被她一一拒绝了。孟茹半开玩笑地说:“看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我就不放心,要送还是让我们科长送我心里才会更踏实些。”孟茹的话音刚落,便引发了同事们的一阵笑声。大家问:“为什么非得要你们科长送啊,是不是想趁机巴结他一下啊?”孟茹说:“巴结怎么了,你们要是我的科长,我也会巴结你们。”大家听孟茹这么一说,笑声更响亮了,有几个好事的还吹起了口哨。
高明听孟茹点名要他送,在窃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顾忌,因为他怕同事们产生误会,说出什么风言风语的闲话来。这边孟茹却大方地站起身子,冲着高明说:“高科长,不好意思,只有麻烦你送我走一趟了。”高明嘴里嗯啊地应承着,表面上却故意装出严肃正经的样子,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未见同事们有更多异样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穿好外套,拿起皮包随孟茹走了出去。
在送孟茹回家的路上,高明很小心地和孟茹保持着距离。本来他想打车,但孟茹说不用了,反正也没多远,她正想走走散散心。高明便只好跟在孟茹后面,随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灯很昏暗,四周很安静,只有偶尔经过的汽车带来瞬间的光亮。高明试图打破这种沉闷,想了想说:“真没看出来,你很有酒量啊,喝那么多酒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孟茹听后,笑了笑,回答说:“哪有啊,你没看我走路都不稳当了吗?我这人喝酒有个特点,那就是当时不怎么样,过后就发作了。”正说着,孟茹忽然斜靠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弯下腰大口地喘粗气,还没等高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孟茹已经张开嘴巴“哇哇”地呕吐起来,那些还未消化完的食物夹杂着浓烈的酒精味道,瞬间就倾泻了一地。高明赶紧从皮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这时孟茹已经吐得花枝乱颤、一塌糊涂了,高明没想到一个弱女子酒劲儿发作的时候,居然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高明站在孟茹的身后,见她难受的样子,几次都忍不住想帮她敲敲后背,但一想又不妥,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孟茹蹲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来,十分难为情地说:“对不起高科长,让您见笑了,我说我喝不了多少酒的,您还不信。”高明关切地问:“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孟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前走,谁知刚迈了几步,就像中弹了一样,一头扎了下去。幸亏高明眼疾手快,迅速地张开双臂,实着着地将孟茹接在了怀里。这一下,热乎乎的一具躯体,被高明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此时的孟茹已经醉成了一摊烂泥,放开四肢,整个攀附在高明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自控能力。这下可苦了高明,怀中的女人柔若无骨,害得高明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高明想想不是办法,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架起孟茹的胳膊,好不容易将她扶到路边。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高明一摆手,车子停了下来。高明将后车门打开,把孟茹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上了车。车子将要开动时,孟茹居然还挣扎着说:“不用打……打车,我自己能走。”高明想:都喝成这样了,还能走呢。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孟茹酒劲发作了,一会儿仰靠在车后座上,一会儿又斜倚在高明的肩头,嘴里不时地哼唧着,看得出她很难受。幸好路途并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高明将孟茹扶下车来,本打算将她直接送到楼上去,可孟茹却执意要自己上楼,嘴里还说:“谢谢你了高科长,我自己能行。”高明心想被孟茹的邻居或者老公看到了也不好,便只得撒开了手,眼见着孟茹摇摇晃晃地上了楼,直到三楼她家窗口的电灯亮了,高明这才放心地离开。
送完孟茹后,高明回到家里。儿子乐乐已经睡着,妻子淑芳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高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单位有应酬,喝了点酒。”高明一边脱衣,一边回想着刚刚和孟茹的“亲密接触”,似乎还不能完全从那种状态中缓过神儿来。高明没有想到平日里让他垂涎欲滴的身体,今天晚上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碰触到了。高明试图从脑海里搜寻一些美好的细节,但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很模糊,除了那软乎乎的身子抱在怀里的美妙感觉外,其他竟一无所有。高明有些后悔,暗骂自己平时那么色,居然连这么好的占便宜机会都这么轻易地错过了,哪怕趁机摸一摸那饱满的乳房或者屁股,过过干瘾也好。
这样想着,高明一点困意都没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直达两腿之间,他忍不住向妻子淑芳靠了过去,胡乱地摸索起来。正在这时,淑芳却突然问了一句:“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一股女人的香味?”高明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说:“哪有啊?你又在瞎猜,八成是酒店的薰香吧!”说完,高明心虚地将头埋在了淑芳的胸前,像一头饥饿的猪一样拱动起来。淑芳用手掐了掐高明的屁股,嘴里嘟囔道:“谅你也不敢在外面胡来。”高明没有吭声,心里却想着孟茹妖娆的样子,情欲之火越发高涨起来。
天河市地处龙江省的东部山区,美丽的天河山将整个市区环绕在它的怀抱里,就像一个慈祥的母亲在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这里苍松翠柏,四季分明。虽然人口和耕地都不是很多,但却盛产关东三宝,更因为在抗战时期出了很多抗日英雄而名闻天下。天河市委那栋四层高的红色楼房,就是伪满时期日本人修筑的,解放后被作为市委机关留存了下来。它原本是青灰色的建筑物,但后来为了体现红色政权的进驻,才被粉刷成了红色。
高明的办公室就在市委机关三楼里侧,和高明办公室正对着的房间是市委书记齐向天的办公室。高明已经在这栋象征着威严与权力的红楼里拼死拼活地干了8年。8年啊!什么概念?这足可以完成一场轰轰烈烈的民族战争,可对于高明来说,在这人生最宝贵的8年中,他除了将自己鲜明的个性与棱角磨没了之外,其余的一无所获。同当今众多在机关里工作的年轻人一样,高明属于那种有点才气,却抑郁不得志;想要一鸣惊人,却苦于找不到机会的那一类人。随着年龄的增长,高明深知,属于自己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儿时许下的那些宏图伟愿,注定会像滚滚东去的天河水一样,一去不能复返。一想到这些,高明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其实,也难怪高明满腹怨气,他今年都35岁了,在宣传科长的位置上也已干了5年,可就是提拔不起来。领导的理由是现在政府职能弱化,领导职数减少,没有适合他的位置。但是在机关待过的人都知道,一个人如果到了三十七八岁还没有走上领导岗位,那么他的政治生命也基本上算完了。高明的宣传科长说起来好听,但天河市是一个县级市,论行政级别这个科长啥也不是,任免完全凭领导一句话。
就在高明对仕途几乎失去信心的时候,孟茹却恰如其分地出现了。这好比是久旱的沙漠降下了甘霖,让高明又重新来了劲头儿。孟茹是从文体局直接调入宣传部的,恰好分到了高明所在的科。高明把这当成是上天对他的恩赐,虽然仕途没发展了,老天却给他送来了一个女人。
自从那天晚上醉酒之后,孟茹再见高明就难免有了一些不自然,高明是何等鬼精的人物,对这个细微变化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不过孟茹也非常聪明,懂得怎样巧妙地去解开这个结。这天,趁同科室的李大姐不在,孟茹低着头面色绯红地对高明说:“高科长,对不起,那天晚上实在是喝多了,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做没做出让您见笑的事情来?”高明感觉孟茹的这句话很好笑,心想你不记得才怪,但表面上却装作不很在意的样子:“没有啊,那天晚上你表现得挺好的,就连吕部长都一个劲儿地夸你,对你相当满意。”孟茹听高明这么一说,心里十分高兴,接过话茬道:“可不是嘛,那天晚上那两个记者只冲我用劲儿,吕部长也不断地冲我使眼色,如果我再不喝,好像多不识抬举似的。”高明说:“是啊,这酒桌上的学问可真是大了,有时候你酒喝不到位,工作干得再好也是白搭。”说完,高明又列举了自己几次陪领导喝酒的经历,说了些酒场如战场之类的废话。
虽然高明和孟茹谁也没提“投怀送抱”这一细节,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尤其高明,他知道孟茹的解释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什么叫“做没做出让您见笑的事情来”,冲这话就知道孟茹对自己的行为心里有数,不过高明并不介意,他倒希望以后孟茹多给他几次这样的机会,这样就能与她多几次亲密接触了。
投怀事件之后,孟茹和高明的关系明显更进了一步,这一点从孟茹看高明的眼神中就能表现出来,那是一种慌乱中含有那么一点儿暧昧的眼神。这眼神让高明很受用。在此之前,高明都是趁孟茹不注意时,偷偷地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如今没想到却颠倒过来了,可是颠倒过来之后,高明反倒不敢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每当孟茹向高明汇报工作时,高明都尽量避开孟茹的目光,目不斜视地死盯着文件,故意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有时候,人性的虚伪让我们备感好笑,就好比市委机关的各色人等,别看他们表面上一个个道貌岸然,其实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勾当,还真是说不好。
就在高明梦想着能有机会将孟茹拿下的时候,没想到机会来了。龙江市委宣传部举办了一期业务培训班,本来类似的培训应该高明和李大姐去的,因为这两个人的资格更老一些。但李大姐借口年岁已大,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孟茹。孟茹当然愿意去,因为这种培训不但有机会接触上层领导,而且还能公费旅游。
培训总计四天时间,头两天由经贸大学新闻系的教授讲课,并组织各县区的宣传工作者就一些课题进行研讨,后两天则是参观龙江市著名的工业园区,并顺路去龙江烈士陵园凭吊。
高明和孟茹在培训的前两天没有什么接触,因为男女学员分别住在两个不同的公寓。但在培训的第三天晚上,参观完工业园区后,主办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不但有烤全羊,还有焰火和歌舞表演,最后还有舞会。或许因为在机关憋闷得太久的缘故,高明和孟茹玩得很开心。等到舞会开始的时候,孟茹自然就成了高明的舞伴。那一刻,伴着舒缓的音乐、美丽的篝火,两个人手牵着手,肩搭着肩,充满了诗情画意。尤其高明,做梦也没想到能有机会和孟茹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而且还如此的堂而皇之。等到焰火升起的时候,高明拥搂着美丽的孟茹,看着美丽的焰火在天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若置身梦境。那一刻,高明的心情真是舒爽到底。
篝火晚会结束后,高明仍然意犹未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竟大着胆子对孟茹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江边走走吧?”孟茹看了看高明,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沿着长长的龙江大堤一路走了下去。
那晚,两个人谈了很多,由单位的人际关系,谈到彼此的婚姻家庭;由上学时的纯真梦想,谈到参加工作后经历的一些无奈。也是在那晚,高明了解到原来孟茹出身于穷苦家庭,父母是欠着外债供她读完大学的,为了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毕业后,孟茹特意找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嫁了,虽然她和丈夫没有什么感情,但物质上的丰裕毕竟可以弥补一些感情上的空缺。谈到感情时,孟茹坦言,自己最爱的是大学时候的同学,但那位长着英俊面孔的男人为了能进入龙江市电视台,竟然跟台长的女儿结婚了,全然抛却了他们整整三年的感情。孟茹不无伤感地说:“你能想到吗,很多次在电视里看到他主持的节目,我都怀疑曾经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讲到这里的时候,孟茹的目光深邃幽远,仿佛在诉说着一件别人的事情。高明的心为之一动,问道:“你是不是非常恨他?”孟茹捡起了一块石子,用力扔向江心,然后说:“不!为什么要恨呢?人各有志,随他去吧,我早就想开了,得不到的莫要强求。”高明站在旁边,没有再说话,他联想到自己类似的情感经历,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孟茹心灵深处所掩藏的深深伤痛。
就这样,高明和孟茹长久地在江边站立。天上繁星点点,江中渔火闪动,偶尔传来的两声轮船汽笛响,仿佛是那姑苏城外的夜半钟声,旷古久远。高明站在江边,向远处望去,心想人世间最美的景致不过如此。一阵夜风袭来,孟茹打了个寒噤,高明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地给孟茹披上。孟茹转过头看了看高明,眼里充满了感动。那一刻,高明的心中没有了欲念,却想到了爱情。
培训的第四天基本上是自由活动时间,学员们有的出去购物,有的在培训基地游泳或者打保龄球。高明和孟茹也没闲着,两个人去了龙江市最著名的二道湾风景区,在那里玩了一天。等到登山、划船、戏水一天玩下来以后,两个人不但没有了距离感,而且在身体上也可以很自然地接触了。比如登山时,高明可以借助陡坡拉住孟茹的手,牢牢地牵住不撒开;划船时,孟茹也借故躺倒在了高明的怀里;戏水时,两个人更是将彼此的衣服都淋湿,好像只有这样才更开心尽兴。高明从孟茹那火辣辣的眼神中隐约预感到,他离彻底得到这个女人已经为时不远了。
晚上主办方安排了丰盛的酒宴,龙江市委宣传部的张部长致了祝酒辞,说了些诸如宣传工作是喉舌,各基层工作者还需要再接再厉,把握好正确的舆论导向等之类的话,然后大家就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与高明同桌的一圈人,都是各区县宣传部门的老同志,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所以都不拘谨。张部长的讲话一结束,大家就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有意思的是,吉兴县委宣传部的赵科长也是带着一个女科员一起来的,只是那女科员的模样和孟茹一比可就相去甚远了,不仅一脸的雀斑,还长着一双斗鸡眼。高明眼见赵科长一边吃饭一边不住地拿眼瞄孟茹,一脸的羡慕神情,好像在说,还是人家天河市的女人漂亮啊。高明忍不住笑了,他对这个赵科长很了解,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讲黄色笑话,在高明的眼里,他是典型的闷骚型男人。
酒宴刚开始时还有些秩序,等到张部长给每桌敬完酒之后,秩序就开始混乱起来。在赵科长的带领下,一桌子男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孟茹,开始轮番向她敬酒。高明怕孟茹像上次那样再喝多,所以每每都周旋着替她将酒喝掉。到了最后,孟茹没怎么喝,高明却喝多了。酒宴结束时,赵科长拍了拍高明的肩膀,附在他耳边小声耳语道:“兄弟,艳福不浅,这么好的女人千万别错过!”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孟茹一眼,笑嘻嘻地走了。高明借着点酒劲儿,忽然觉得赵科长的话似乎很有些道理,这年头哪个男人没三五个女人?偏偏他高明却清心寡欲地谨慎了这么多年,高明自己想想都觉得有点亏。而今,如果他连孟茹这么好的女人都错过,那他不是傻瓜是什么?这样想着,在酒精的作用下,高明越发感觉气血上涌,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孟茹那如花似玉、娇媚万千的样子,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孟茹看到高明酒气熏天、满面通红,知道他喝多了,赶紧为他递上了一瓶水。高明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结结巴巴地对孟茹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好吗?”
培训基地的后花园是个不错的所在,里面林木茂密,环境十分幽雅,这在喧闹的都市之中已是十分难得。高明和孟茹走在里面,听到周围不断传来的蛙声蝉鸣,一时竟没了话题。两个人各揣心事,内心深处好像都在期望着能够发生些什么。尤其高明,这一刻觉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他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对孟茹下手。
最终还是孟茹打破了僵局,她很轻柔地说:“谢谢你刚才替我喝了那么多的酒。”高明打了个饱嗝,醉醺醺地回答:“没事,我只是担心那帮家伙跟狼似的冲你用劲儿,怕你像上次那样喝多了,多难受啊!”一句话把孟茹说笑了:“你是怕我喝多了,还得你侍候我对吧?”高明赶紧解释说:“才不是,侍候你倒无所谓,你喝多了我会心疼!”“噢?你会心疼我?”孟茹歪过头来,好奇地问道。高明知道自己说走了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话又收不回来了,他看见孟茹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一下子将孟茹的身子扳过来,满含深情地说道:“是的,我会心疼,你信吗?”这回轮到孟茹不好意思起来,她羞涩地低下了头,高明没有再迟疑,对着孟茹那圆润的嘴唇就吻了下去。孟茹显然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被高明的突然举动弄得慌乱起来,摇摆着脑袋不停地躲闪。可高明哪里还给孟茹躲避的机会,张着满是酒气的嘴巴,随着孟茹的频率不停地捕捉着她的双唇,几个回合之后,终于被高明逮到了。高明只觉得口中一阵酥软,逮住孟茹的嘴巴就狂吻不已。刚开始时,孟茹还紧闭着牙齿,嗯嗯啊啊地挣扎着,就是不配合。渐渐地,孟茹放弃了反抗,也热烈地开始回吻高明,两个人的舌头终于纠缠到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有脚步声传来,高明和孟茹赶紧分开。待那脚步声渐去渐远了,孟茹才对高明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高明却由着性子说:“不!我还想和你再待一会儿。”一边说着,竟拉起孟茹的手,往小树林深处钻去。孟茹挣扎着说:“不要啊!”嘴里说着,脚上却不由自主地跟着高明进到了林子里。高明随便找到一棵树靠着,双手随即攀上了孟茹的胸前。孟茹挣扎着将高明的手打掉,但是高明却又不依不饶地去扯孟茹的裤子,孟茹又赶紧护住自己的裤子。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地纠缠起来,不一会儿都忙活得气喘吁吁。高明说:“你就答应了我吧,我都仰慕你好久了!”孟茹说:“不!如果我们这样被人知道了,还让我怎么活?”高明说:“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的。”嘴上说着,手上就用了力,毕竟女人的力气没有男人的大,加之孟茹也没有特别想要拒绝的意思,衣服眼看就要被高明扯了起来。最后,孟茹无奈地抓住高明的手说:“我给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对我好,不许骗我才是!”高明使劲点点头:“嗯,我答应你!”其实,即便这会儿让高明去杀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孟茹终于长叹了一口气,撒开了紧扣住衣角的双手……
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加之在这种环境下太刺激,高明只不过动作了两下,就一泻千里。这让他很是郁闷,原本指望着能在孟茹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没想到反倒丢了颜面,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孟茹没有再给高明机会,她趁高明愣神的当儿,赶紧穿好了衣物,丢下高明一个人,独自跑开了。
一阵风吹来,高明的酒醒了不少,他忽然醒悟过来,原来刚刚自己偷情了,尽管不是那么顺畅,但也算草草地完成了整个过程,这让他的心立刻沉重起来,一种好似空虚、恐惧、怅惘、彷徨的感觉深深攫住了他。高明抬起头来,那浓浓的夜色像黑幕一样向他压来,让他感到难以喘息。高明打了一个寒噤,心想此刻淑芳和乐乐都睡着了吧,这样想着,一种深深的负疚感袭上他的心头,他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不敢去想这件事情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后果,他隐约预感到这一行为在他的生命中将具有重大的意义。高明有些痛恨自己,本来无数次渴望艳遇,但当艳遇真正到来的时候,居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高明在原地愣了半天神,后来一狠心,心想一切由它去吧,只要做过了就不后悔,于是痛痛快快地在那棵柳树旁小解了一下,然后从容地提上裤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天河市这几天的天气比较燥热,整个城市像笼罩在一个闷罐里,让人的心情都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高明在自己的座位上点了一支烟,这是他培训归来后第一天上班。孟茹还没有过来。高明有些紧张,因为他不能判断孟茹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自从那天晚上和孟茹有了肌肤之亲后,高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打她手机也不接,给她发短信也不回,这让高明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高明担心,如果孟茹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而看轻他,那么两个人从此后在一起工作难免会充满了尴尬。但转念一想,高明又觉得这似乎不大可能,因为那天晚上和孟茹接吻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她的反应还是十分强烈的,这说明她对自己还是动了情。想到这里,高明有些后悔那天晚上没有发挥好,如果当时不是在小树林,而是在床上,那么一定会让孟茹感觉到他的威猛。正想着,孟茹恰好推门走了进来,高明用眼睛瞟了她一眼,发现孟茹还和以前一样,像个没事人似的,先是同李大姐打了声招呼,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整个上午,高明如坐针毡,觉得浑身不自在。孟茹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除了不搭理他以外,其他一切都很正常,甚至还和李大姐兴致勃勃地讲了培训过程,说这样的培训很享受,不过是游山玩水而已,希望下次李大姐还能把机会让给她。高明在一旁听了心里直嘀咕,难道孟茹还想创造机会和他在一起?这样想着,心情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好不容易耗到了下班时间,李大姐像每天一样,提前走了一会儿。当房间里只剩下高明和孟茹两个人的时候,高明终于忍不住了,狠下心来问孟茹:“那天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孟茹将眼皮往上撩了一下,瞪了高明一眼:“干吗接你电话,你能有什么好事,就知道欺负人!”一句话说得高明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茬才好。这时孟茹收拾东西要走,高明看了看她性感的屁股,心有不甘地问:“那你还给不给我机会亲近你啊?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孟茹拉开了门,回头冲高明莞尔一笑:“美得你!”然后蹬着高跟鞋咔哒咔哒地下楼去了,留下高明一个人坐在那里,觉得魂儿都飞了。
晚上回到家里,高明见到淑芳后,不知怎的,心里充满了歉意,甚至都不敢和淑芳的眼神对视一下。于是打这之后,高明比以前勤快多了,所有的家务活都抢着干,诸如烧菜洗碗之类,以前沾都不沾,现在却干得热火朝天。不仅如此,晚上临睡前还经常帮淑芳捶捶背、按按腰,弄得淑芳惊讶地问道:“呦,最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这样殷勤?”一句话,差点将高明的汗珠子说下来,高明心中暗自惊叹,女人的洞察力怎么会这样厉害,赶紧解释说:“哪有啊,你别总是怀疑这儿怀疑那儿的,你要是再怀疑,我就不帮你按了。”淑芳正在舒服的当口儿,只得说:“好吧,你继续按,我不怀疑就是了。”
为了不让淑芳真的产生怀疑,高明与淑芳做爱的频率明显比以前提高了不少,不过他每次干事的时候都关着灯,努力地把身下的淑芳想象成孟茹,倒也能完成的不错。可淑芳还蒙在鼓里,以为高明对她又焕发了以往的激情,每当高潮过后,淑芳都会幸福地亲吻高明一下,嘴里说道:“老公,你真棒!”然后枕着高明的胳膊满足地睡去。每当这时高明就在想,其实夫妻之间的关系,有时候想想也真够悲哀的。
自从高明和孟茹上次培训时毛毛草草地有了那么一次之后,回到单位再也没有了亲近的机会。他几次对孟茹暗示,都被孟茹委婉地拒绝了,这让高明无比懊恼。他无法明白孟茹究竟是怎样的心理,她那种欲拒还迎的态度,把高明的心撩拨得痒痒的,甚至有那么两次,高明都恨不得把孟茹按倒在办公室那张简易的单人床上,插上门狠狠地大干一番。但是情欲的火焰燃烧得再旺,也不能烧没了理智。高明强压着心头的欲火,耐心地等待着他和孟茹的第二次机会。
同全国某些县级市一样,天河市的经济状况好比是一台上了锈的机器,半死不活地运行着,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们绞尽了脑汁,想尽了一切办法,力图使这台机器高速运转,但市场经济有它的客观规律,并不是你想发展就能发展得起来的。同东部沿海地区相比,天河市明显存在着地理位置欠佳、交通闭塞等先天劣势。但在高明看来,这些都不是致命的,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人缺乏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人们过惯了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适生活,只要饿不死,没有几个人愿意主动往市场经济大潮里跳的。
不过,放下经济发展的快慢与否暂且不提,一些必要的宣传工作还是要搞的。在当前的形势下,没有哪一个领导不在乎自己的政绩问题。市委书记齐向天更是如此,他一贯重视对外宣传工作,在他眼里,有些工作是三分干、七分吹。所以,宣传工作说轻也轻、说重也重。
这一天,省电视台要在全省范围内针对林木绿化和水土保持方面做个专题报道,有意将天河市作为重点宣传对象。通知下来后,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责成宣传部务必做好相关的接待工作,任务最终落到了高明所在的宣传科。由于这次采访需要深入林区,山高路远,李大姐年岁已大,陪同采访的任务只能由高明和孟茹共同完成。一行人早上出发,在采访车上颠簸了一上午,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清牛沟林场。做完采访工作已经接近傍晚,没想到在回来的途中,采访车突然熄火,司机老王修了半天也没有修好。这下可急坏了高明,他和孟茹都是本地人,在荒村野外蹲住一宿倒也无所谓,只是省电视台两个记者还要赶着回去录制节目。万般无奈之下,高明只好站在马路中央,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一辆拉货车。高明冒着被撞到的危险强行将车拦了下来,好说歹说,给了人家50元钱才同意将那些采访设备连同老王和两个记者一同拉了回去。本来高明孟茹也想搭车回去,怎奈那车子太小,已经容不下更多人,只好作罢。
将记者送走后,高明和孟茹各自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便在附近寻找能够寄宿的人家。走了大约有四五里路,才看到一户独门独院的小房子在山脚下矗立着,房顶上正冒着袅袅的炊烟。高明和孟茹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迎出来的是一对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两个人说明了来意,夫妇俩将他们二人热情地让进屋里。正赶上晚饭时间,主人将热腾腾的红薯玉米端了上来,高明和孟茹也毫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
晚饭过后,天色已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房主二人以为高明和孟茹是夫妻,问也没问便将他们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高明正窃喜机会又来了,没想到孟茹小声对高明说:“我去那屋睡,不和你一起,免得被你占便宜。”高明没想到孟茹会是这样的态度,赶紧解释说:“人家农户就两个房间,你去那屋睡,他们两口子睡在哪儿啊?你好歹将就一宿吧!”孟茹说:“反正不管怎样,今晚不许你碰我!”说完,孟茹将被子由炕头拽到炕梢,离高明远远的。
熄灯后,高明哪有心思睡觉,总想着炕梢还有一个女人,便慢慢摸了过去。孟茹警觉地问:“你要干吗?”高明说:“我担心你害怕所以过来陪陪你!”孟茹没有说话。高明将手伸进了被窝,孟茹正背对着高明和衣而卧。高明将整个身体贴了上去,慢慢地搂住了孟茹。孟茹轻轻抖了一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窗棂上的薄纸发出呜呜的声音,格外刺耳。高明说:“我总觉得这次是老天给我们创造的一次机会,你觉得呢?”孟茹说:“别臭美了,我倒觉得是你故意将车弄坏的,谁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高明呵呵笑了起来:“我哪有那本事,我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天天创造机会和你在一起。”高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孟茹的敏感部位游走起来。孟茹感到有点浑身不自在,说道:“你别费事了,我来那个了,做不了的。”高明听了,立即停住了动作,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失望地问道:“不会吧,我真这么倒霉?我不信,你要让我摸摸看。”说着,果真将手探到了孟茹的两腿之间。孟茹嬉笑着不让高明摸到,高明这才知道孟茹是在有意戏弄他,禁不住又来了兴致,爬到孟茹身上开始孟浪了起来。两个人玩耍了一会儿,高明对孟茹说:“将衣服脱了吧,穿着多不舒服。”孟茹说:“就不脱,偏不让你得逞。”高明说:“你不脱,我来帮你脱。”说完开始真的帮孟茹解起衣服来。孟茹挣扎着故意小声喊道:“不要啊,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高明说:“你喊吧,我豁出去了,反正今天是要定你了!”
当高明一举褪下孟茹的最后一块遮羞布长驱直入时,他觉得此刻即便死都值了,那种偷情的愉悦和荒野之外的刺激,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那一晚,在那铺东北的小火炕上,高明尽情地要了孟茹四次。
尽管两个人折腾了一晚很累,但由于是借宿在别人家,起得太晚怕被人笑话,所以第二天早上,高明和孟茹早早就爬了起来,简单地喝了两碗粥,便起身向主人告辞。临走前,高明从兜里掏出100元钱对主人的盛情表示感谢。怎奈那朴实的夫妻却怎么都不肯收,嘴里还念叨说:“出门在外,谁还没有个为难着紧的时候,帮这点小忙算不得什么!”只说得高明和孟茹心里都热乎乎的,深深地被庄稼人那种纯朴和热情所打动。
高明一边往回走,一边深有感触地对孟茹说:“我现在最看不起的就是某些城里人,一遇到农民工就把鼻子捂起来绕开走,不是嫌弃农民没有文化,就是笑话农民没有教养,殊不知农民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没有农民的辛勤劳作,我们吃啥喝啥?”孟茹也跟着附和说:“是啊,如果上溯三代,谁家又不是农民出身,做人可真的不能忘本。”高明歪头看了孟茹一眼,对孟茹的话颇为赞同。心想这女人不但长得漂亮,心眼也怪好使的呢。
到了公路旁,高明拿起手机,拨通了司机老王的电话,由于处在山区信号不是太好,喂喂了老半天才得知老王刚找到拖车,要两个小时后才能赶到,这让高明一阵沮丧,索性到山坡上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将衣服铺在地上躺了下来,傻傻地望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发呆。
孟茹跟过来,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呢?”
高明说:“我在想人活一世拼死拼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还不如像那对夫妇那样,在这里盖一所小房子,种上几亩地,白天两个人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回来一起没完没了地做爱,多惬意啊!而且这里空气这么好,一定能够长寿的。”
孟茹抬头看了看风景,那秋日的天河山绵延起伏,就好像一条巨龙一样盘旋着伸向远处;半山腰随处可见的枫叶红成了一团火,仿佛要将整个秋天都点燃;头顶偶尔有两只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啁啾着掠过,带来了一丝让人心动的生命气息。
孟茹说:“是啊,如果能和心爱的人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过上一辈子,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呢?”高明说:“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和谁在这里生活呢?”高明的一句话将孟茹问愣了,她若有所思地想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半个字儿。高明笑了:“怎么?是不是可选择的人太多,一时让你拿不定主意啊?”孟茹看高明有意取笑她,故作生气地说:“是又怎么了?反正不是你就是了。”高明听孟茹这么说,立即站起来,一把将孟茹掳在身边,很认真地说:“我希望是我。”孟茹羞涩地问:“凭什么啊?”高明说:“就凭我对你的一番真心和诚意!”孟茹看着高明,似乎不大相信高明所说的话,她的眼睛直直的,好像在努力洞悉着高明的心。高明抬起头,大胆地将眼神迎上去,似乎在努力表白着自己对爱的忠贞与无悔。
就这样,两个人长久地对视着……
最终,孟茹妥协了,她扑哧一笑,忽然问道:“你说,如果两个人天天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会不会腻烦啊?”高明说:“除非那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真的相爱,一辈子都不会腻烦的!”说完之后,高明将孟茹压在身下,痴痴地问孟茹:“我想和你相爱一辈子,永远在一起,行吗?”孟茹说:“别傻了,你做不到的,世界上哪有这样的爱情!况且,我们都是已婚的人了,你还是现实些吧!”高明说:“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说完之后,高明很霸气地将孟茹撂倒在草地上,三下五除二地除去了孟茹的衣裳,庄重地挺起了身子……那场景就好像电影《红高粱》中“我爷爷”和“我奶奶”的野合。高明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让天地神灵都来见证他对孟茹的爱情。
从清牛沟林场回来之后,高明和孟茹的关系明显更进了一步。两个人在办公室也不那么拘谨了,尤其李大姐不在的时候,高明就直勾勾地看着孟茹傻笑,孟茹疑惑地问:“你总傻笑什么啊?”高明说:“没什么,喜欢你呗,笑笑还不行吗?”听高明这么一说,孟茹将媚眼一抛,说:“瞅你那傻样儿!”高明就仿佛受了鼓励,偷偷凑上前去,冷不防照着孟茹的脸蛋吧唧亲上一口。孟茹惊讶地低声呵斥道:“哎呀,你疯了啊?小心被人看到。”
孟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办公室恋情最需要的就是要保持在地下状态,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一旦被同事发现了蛛丝马迹就天下大乱了,这里面的技术含量可真是不低,好在高明和孟茹都属于高智商的人,渐渐的两个人就形成了默契。在同事们面前,孟茹始终都毕恭毕敬地称呼高明为高科长,高明也抬头挺胸,对孟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而且更为绝妙的是,私下里孟茹还会在其他同事面前说些高明的坏话,比如说什么高明架子大,不爱搭理人了之类,总之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让别人以为她和高明之间的关系好像不怎么融洽。
虽然两个人表面上伪装得很好,但是怎样解决私下里的约会问题却很让他们头疼,在办公室里做爱显然是不可能的,万一有同事突然闯进来,那两个人非羞臊得自杀不可。去外面找地方也不是很安全,天河市实在是太小了,谁知道在哪一个角落里会蹲着一个你认识的人。后来还是孟茹想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她建议高明去百里以外的龙江市,那里是省会城市,宾馆和旅店多,也不容易碰到熟人。高明当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先是乘车去龙江找家宾馆开好房间,再给孟茹打电话,告诉她在哪个宾馆几号房,然后便心情激动地等待着孟茹的到来。
等待孟茹是一个很微妙的过程,那感觉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有些期盼、有些烦乱、有些刺激、有些向往……高明一般利用这个机会先钻到卫生间去洗个热水澡,每次高明都洗得很仔细,甚至将下面都由里到外地清洗个干干净净,生怕有什么疏忽会影响了两个人的情致。
孟茹到来后,一般也是先去卫生间冲个凉,这时高明就故作镇定地看电视,其实电视里演的什么高明一点儿都看不进去,等孟茹从卫生间出来,高明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两个人干柴烈火一样纠缠在一起……亲热完之后,一般都是孟茹收拾好先走,然后高明才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去总台埋单。
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半年,果真相安无事,两个人的恋情进行得既稳妥又隐秘,没有人知道这一切。
不过自从有了婚外情之后,高明的心理变化是巨大的,这一点令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刚开始和孟茹偷情时,高明觉得很对不起淑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负疚感渐渐淡化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淑芳的厌倦。尤其是和淑芳做爱时,进去没多久就想着赶快出来了事,简直就是一种应付。和孟茹相比,淑芳的身体对高明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就好像吃惯了粗茶淡饭,忽然有一天尝到了山珍海味的滋味儿,再回过头来,那粗茶淡饭怎么吃都不香了。
好在淑芳和高明已经结婚7年了,女人到了这个年龄,对于床上的事情也不是很在意,在淑芳眼里,怎样操持这个家、抚养好孩子、教育那群学生,远比和自己的丈夫做爱更让她挂心,而这一切都做下来,往往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高明对他和淑芳的婚姻,有一种理性的态度,他深知婚姻进行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到了那种平淡如水的阶段,全国有千百万个家庭都在这种状态中进行着,无一例外地享受着婚姻带给他们的稳定与和谐,但同时也让他们忍受着没有激情所带来的焦躁与不安。为此,高明曾专门写过一篇有关婚姻与家庭问题的小论文,在全国知名的刊物《婚姻与哲学》上面发表了,还引起了不少读者的共鸣。
所以,高明在对待自己婚外情的立场上态度很明朗:首先,他不想离婚,他不会轻易抛下淑芳和孩子,更不会破坏了这个家的稳定。他知道即便是和别人重新组建家庭,时间久了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这个家的生活质量高到哪儿去。其次,他又不想让自己耗在这个家里,浪费了大好的青春,他要采取另外一种方式,充分地享受生活中美好的一切。在他的计划中,他要永远保持和孟茹的这种暧昧关系,这样既有了家的稳定,又能填补感情上的空虚,可谓是双赢。
第二章:节外生枝
高明那天和孟茹约好去龙江市见面之后,右眼就跳个不停,他总预感着好像要有什么事情发生。高明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预感很准。本来,高明想取消这次幽会,但他已经和吕部长请好假,说要去龙江市委宣传部报送个材料,另外,他已经半个月没和孟茹亲热了,内心里渴望得很。
为了能和孟茹多待一会儿,高明特地坐上了专门拉私活的捷达车,10元钱一位,坐满四个人随时就走,速度要比普通大客车快上一倍以上。但是坐上车以后高明就开始后悔,这司机就跟飚车似的,前面遇见车就超,时速始终保持140公里以上,仿佛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一样。高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自己右眼跳不是预示着要出车祸吧,他越想越怕,赶紧找出安全带想要系上,没想到安全带还坏了。万般无奈之下,高明只好央求司机慢点开,谁知司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慢点?耽误了老子挣钱你给啊?操,老实坐你的车得了!”一句话说得高明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心里万般窝火,但看那司机膀大腰圆的样子,高明敢怒不敢言,只好自认倒霉。
谢天谢地,总算安全到达了目的地,办完了该办的一切事情之后,高明来到了他和孟茹经常见面的华泰大酒店。在总台前,高明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熟练地对服务小姐说:“麻烦您,给我开半天钟点房,谢谢!”没想到小姐迅速回话说:“对不起先生,钟点房没有了,只有全天24小时的房间,您要吗?”高明愣了一下,问道:“全天的要多少钱?”“标准双人间,打折之后208元。”服务小姐用非常职业的口吻回答道。高明一边掏钱,一边低声抱怨:“妈的,连钟点房都这么抢手,难道如今人们都跑出来偷情了?”
华泰大酒店是龙江市一家不错的三星级宾馆,本来凭高明的经济实力是住不起星级宾馆的,但为了给孟茹营造个温馨浪漫的情调,高明咬咬牙每次都选在了这里。可能所有偷情的人都有这种虚荣心吧,好在这里的钟点房半天只要100元,加之他们又不经常来,所以,隔三差五的高明还能负担得起。
简单地洗浴完毕之后,高明依旧像每次一样,只穿了一个三角裤头钻到被子里等孟茹。高明一边抽烟,一边在脑海里冷静地回想着和孟茹从认识到现在的整个过程,竟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感到有些许的不真实,说不清为什么,高明总觉得孟茹离他很近又很远,就好像当初轻易得到她一样,高明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她,如果那样,他一定会伤心得不得了。
想到这儿,高明掐灭了烟头,给孟茹打了个电话:“喂——,你到哪里了,还要多久啊?”电话里,高明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心情。“噢,我马上就到,你再等等吧!”孟茹电话里的声音始终那么好听。撂下电话,高明的心乱乱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孟茹的这段感情,就好比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泊舟,他们最终漂向哪里谁也不知道,重要的是要懂得享受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否则,到头来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转眼半个小时过去了,依然不见孟茹的影子。高明有些坐不住了,他感到心烦意乱,忍不住再次给孟茹打了个电话,孟茹却在电话里说:“对不起,亲爱的,我突然有点事情,不去了行吗?”一句话,让高明的情欲火焰瞬间熄灭了下去。失望之余,高明问:“为什么呢?你知道我很想你的,房间都开好了,就等着你来呢!”孟茹想想说:“要不这样,你就再等我一会儿吧,我真的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尽量快点赶过去。”高明拿着话筒,想了想,无奈地说道:“好吧,那你要尽量快点,我等你。”
一个多小时以后,孟茹终于来了,虽然此时高明已经有点不耐烦,但看到孟茹后,一切抱怨和疑虑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高明关切地问:“怎么才来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噢!没什么,家里有点小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孟茹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高明看着孟茹将衣衫像剥竹笋一样一件件除去,感觉人世间最美丽的图景也莫过于如此。当孟茹脱到只剩下胸罩和内裤,露出粉白的身子时,高明再也按捺不住,一把从后面搂住了孟茹。孟茹看到高明猴急的样子,挣扎着说:“急什么啊?你等等,我去洗洗,刚走了一身汗。”高明却说:“不用洗,最喜欢你的香汗味!”孟茹回答:“净瞎说,哪有汗是香的啊?”高明说:“反正只要是你的味道,我都喜欢。”一边说一边将嘴巴对准了孟茹的敏感处舔起来。孟茹咯咯笑着,嘴里喊道:“不要啊,会痒痒!”高明没有停下来。在高明的进攻下,孟茹的笑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享受的呻吟声。
高明显然很懂得挑逗女人的手段,他恰到好处地撩拨着孟茹的每一根敏感神经,然后在孟茹泛滥成灾时,再一举进入孟茹的身体深处。高明也会充分地掌握做爱的火候,慢的时候有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快的时候又如暴风骤雨,仿佛可以摧毁一切。孟茹被高明掀弄得一会儿飞上了浪尖儿,一会儿又跌入了谷底,几个回合之后就已经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高潮过后是长久的沉默。高明点着一支烟慢慢地抽着,孟茹则枕在高明的胸脯上,用手指在高明的胸前划着圈儿。高明忽然看到了孟茹手上戴着的那副玉镯,忍不住问道:“见你戴很久了,很名贵吧,谁送的?”孟茹说:“哪里会有人送我,自己买的,不值几个钱。”
“哦,你很喜欢玉制品?”
“嗯,当然。因为它产自天然,高贵纯净,是黄金白银远不能比的。”
高明特意把孟茹戴玉镯的手拿过来看看,见那物件果然不同凡响,做工精细,细腻圆润,在昏暗的房间里熠熠闪光,煞是扎眼。高明忍不住赞叹道:“你戴上它真好看。”
孟茹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两个人就好像大浪过后两条搁浅的鱼儿一样,紧紧地搂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孟茹问高明:“你真的爱我吗?”高明说:“是的,自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上你了。”孟茹说:“谁要你的喜欢,我要的是爱!你回答我,是真的爱我吗?”高明回过头来,看了看孟茹,认真地说:“是的,我是真的爱你,而且爱得很深很深。”孟茹拍打了高明的胸脯一下,娇嗔道:“瞎说,谁不知道你们男人就是为了得到女人的身体才这样说,等玩腻了的时候,再一脚踹开!”高明扳过孟茹的脸,在她红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高明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你的身体而欺骗你的感情,那么就让我不得好死……”高明的话还没有说完,孟茹就用手捂住了高明的嘴巴。然后,高明看到两颗大滴的泪珠自孟茹眼角滚滚落下。高明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会引来孟茹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他也不知道在内心深处究竟爱孟茹有多深,但他能断定自己对孟茹肯定不止是性,他之所以敢发誓说什么不得好死之类的话,就是因为类似的誓言他也经常对淑芳说,完全是轻车熟路。
由于孟茹来得原本就晚,再加上两个人在床上缠绵的时间久了一点,当他们离开酒店时,已经夜幕降临了。为了安全起见,高明还是让孟茹先走,他过一会儿才出去。尽管这样,意外还是发生了。高明在总台前结账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高明一回头,竟然看到天河市委宣传部新闻科的同事赵波在他身后笑呵呵地站着。高明顿时觉得脑袋轰的一下,腿都软了。高明结结巴巴地问:“赵波?你,你……来这里干什么?”赵波说:“噢,我来接个亲戚。你呢,做什么来了?”高明说:“我……我也来送个人。”高明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发颤了,恰好这时服务小姐把结好的账单递了过来,高明赶紧接过账单揣在了兜里,又象征性地和赵波寒暄了两句,匆忙走了。
临走之前,高明感觉赵波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长,好像包含了千万种内容在里面。高明想,幸亏让孟茹先走了,否则万一被赵波撞到一定坏了大事。正想着,孟茹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孟茹的第一句话就是:“高明你出来没有呢?有没有碰到赵波啊,我刚才出酒店门口的时候碰到他了……”高明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心想:“完了,这下麻烦大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看来该来的一切迟早还是要来的。”
天河市委宣传部在编的干部总共有25人,但实际上每天坚持上班的也就十几个人,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只是档案关系挂靠在那里,人已经调到其他单位去任职了。这一现象在市委的其他部门也同样存在,用高明的话说就是:“这年头,有能耐的都调走了,只剩下咱们这些没钱没关系的在这里干熬。”凡是长脑子的人都知道,在市委工作时间不宜过长,因为这里简直就是个清水衙门,除了政治级别较高之外,没有任何油水可捞。来这里工作的人,大都是为了镀金来的,指望着能有一个好的政治前途,但如果有谁一辈子都陷在这里扮演个不痛不痒的角色,也是一种不小的悲哀。
赵波就属于那种来市委镀金的一类人,他是半年前由广播电视局调入宣传部工作的,虽然本人不是公务员,但由于关系硬,还是混了个科室负责人的名头。要不说现在机关里新鲜事多呢,虽然国家明令禁止非公务员身份人员在党政机关任职,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不让任职我就不下正式任职令,变相叫科室负责人总没什么大毛病吧!
赵波能混上科室负责人的位置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他是人大主任赵天明的公子,赵天明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当个宝贝儿似的宠着吗?可惜赵波却不争气,这些年在外面没少给老子惹祸。早在赵天明任天河市委书记那会儿,就将赵波安排进了市公安局治安大队,专管营业场所。前几年公安队伍管得不严,赵波暗地里收了不少黑钱,每天驾着他那辆丰田4500吉普车,开着警灯招摇过市,煞是牛逼。俗话说:天折腾有雨,人折腾有祸!也许是赵波折腾得太凶了,终于出了事。那天他腰别着手枪在龙江市一豪华大酒店喝酒,结果喝高了调戏服务员,服务员不从,他居然掏出枪来对着服务员比划。龙江不比天河,况且开大酒店的都有背景,保安听到吵闹声,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枪给下了。第二天,等他酒醒后想去要枪时,枪已经被酒店老板上缴到龙江市公安局。就因为这件事,赵波被开除出公安队伍。但赵天明毕竟是天河市响当当的人物,儿子被开除后没多久,就又被他安排进了广播电视局,照样每天开着小车牛逼闪闪地四处招摇。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高明虽然看不惯赵波那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姿态,但却毫无办法,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宣传部除了部长以外,赵波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每天晚来早走无组织无纪律,害得新闻科的工作让高明帮着承担了不少。最可气的是,此人德行不够,好搬弄是非讲别人的闲话,要不是因为这样,高明在华泰大酒店碰到他,也不会觉得天都塌了下来,这种瘟神躲都躲不过来,却活该倒霉让高明碰到了。其实也难怪,市委宣传部时常出入星级大酒店的也就他赵波一个人了。
自从高明那天撞见赵波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身边好像被人安装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这可真是一个让人烦恼万分的事情,高明一想到那天赵波临走之前看他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就更加烦躁不安,他甚至设想了无数次如果赵波将他和孟茹的事情说出去将会产生的严重后果,别说他和孟茹有这种关系,即便是没有任何关系,就凭赵波的为人,都免不了会添枝加叶地大肆渲染一番。一想到这些,高明就害怕得不得了。可惜他高明一直都谨慎为人,凭借这么多年努力,在机关树立了正直无私、为人正派的良好形象,难道就这样在一夜之间都被彻底毁掉?
高明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他的脑子里很乱,他想事情总该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但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出。在他的意识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赵波说出事情真相之前,让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掉,高明甚至在那一刻诅咒赵波为什么不马上出车祸撞死,尽管他知道这样的诅咒似乎有些不道德。
儿子乐乐看到爸爸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蹦一跳地跑过去,非要缠着高明和他玩打悠悠的游戏,高明哪还有这个心思,不耐烦地喝斥道:“去去去,幼儿园老师留的作业你写完了吗?就知道玩!”一句话说得乐乐嘟起了小嘴,说:“早都写完了!”“写完再给我写别的去!”乐乐看到爸爸如此恶劣的态度,委屈得大哭起来。这时淑芳从厨房走了出来,埋怨道:“你吃错药了,和孩子大呼小叫的。”说完白了高明一眼,搂着乐乐进了卧室。高明看着娘俩儿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一种强烈的负疚感涌上心头。
思来想去,高明决定要采取反客为主的方式,主动找赵波谈谈,一来试探一下他的口风,万一赵波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自己不是杞人忧天了嘛;二来,如果赵波真的已经断定了自己和孟茹的关系,那么就央求他不要说出去,实在不行哪怕给他跪下也成。高明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掐灭了烟头,其姿态悲壮得就好像即将奔赴刑场一样。
高明走进新闻科的时候,赵波正在那儿专心致志地玩着电脑游戏,见高明进来后,赵波只是将眼皮抬了一下,象征性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继续盯着屏幕目不转睛。高明在赵波的身边坐了下来,正想着该怎么没话找话地拉拉关系,却见赵波正在玩一种麻将游戏,每赢一局就会有美女将衣服脱下来一件。赵波赢得很顺利,不一会儿那女人就已经将胸罩脱了下来,象征性地用双手捂着两个奶子,穿着三角内裤在那里搔首弄姿。赵波哈哈大笑,显然兴致很高,冲着高明说:“你信不信我能将她扒个精光?要不咱俩打个赌,就赌一顿饭的!”高明说:“好啊,你要是真能将她脱光,我就请你吃饭。”现在的高明,哪里还在乎一顿饭,只要能将赵波的嘴堵住,别说一顿饭,就是请他吃十顿、一百顿,高明都愿意。
最后一局,赵波果然和了个自摸清一色,屏幕上那女人极尽媚态地将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扯下,然后摆出一个淫荡的姿势,趴在那里挺着丰满的屁股晃动不止。赵波哈哈大笑着说:“妈的,每次在电脑上打的时候手气都这么好,一到动真格的时候就总是输,真是奇了怪了。”高明适时地奉承道:“不能吧,看得出你的麻将水平还是很厉害的。”赵波听了显然很受用,得意地笑着,并从包里拽出一盒中华烟,递给高明一支,自己点着一支。高明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即说道:“咱既然打赌了,就该愿赌服输,下班后我请你吃饭!”赵波推辞说:“不用吧,我和你开玩笑的。”高明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哥儿俩谁跟谁啊?”赵波想了想:“好啊,一言为定!”
高明临出屋时,又看了看屏幕上那正撅着屁股的美女,不知为什么,脑海里忽然出现了孟茹光着身子的情景,在他眼里,孟茹的身材不知道要比这个女人好上多少倍。
天河市乐都大酒店是一家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综合性大酒店,赵波点名要到这里吃饭。高明为此特意去银行提了1000元钱,以备不时之需。在包房内高明将菜单递给赵波,故作豪爽地说:“今天想吃什么你就点什么,千万别和我客气。”赵波看都没看菜单,张口就冲着旁边的服务员叫出了一堆菜名,服务员熟练地记录着。点完菜后,赵波看偌大个房间就他们两个人,明显冷清了一些,便操起了电话,一边拨号一边说:“光咱两人多没劲儿,我给你叫几个朋友来让你认识一下。”
高明心里暗自叫苦,但嘴上却说:“好啊!人多热闹些。”趁着赵波的朋友还没来的当口儿,高明想:“得赶紧和他拉拉关系,一会儿人多了不好说话。”于是,高明给赵波斟满了酒,冲着他举起了杯子,说:“来,我敬大哥一杯,不是老弟奉承你,在天河市委整个大院里,我就看大哥你是个讲究人,重义气、够朋友。”赵波端起酒杯,嘴里说道:“说这话不是见外了吗?咱俩谁跟谁,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以后别和我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话!”高明听了,哈哈一笑,嘴里说道:“好好好!以后不和大哥见外,万一有什么事情用得着大哥的,还望大哥多帮忙周全啊?”赵波说:“一定!”然后,两个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两个人正喝着,赵波叫的几个朋友陆续走了进来,赵波给高明逐一介绍,无外乎是这个公司的经理,那个私企的老板,但在高明看来,都不是些正经鸟儿。高明热情地招呼大家入座,几个人也丝毫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放开嘴巴吃吃喝喝起来。
席间,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吵吵闹闹地讲着一些荤段子,互相揭发着彼此的风流韵事。那个什么公司的经理说,一次他和赵波去龙江某个夜总会玩,赵波看上了一对双胞胎姐妹,非要把姐儿俩一起拿下,并要他过去和那姐俩谈个价钱,他开口给5000块,结果人家姐俩没干,还把他一顿臭骂。赵波在旁边听着,嘿嘿直乐,说:“那也比你强,出门不带媳妇,专门带小姨子,那次和你小姨子在车里亲嘴,被我撞个正着不是?”这经理哈哈一笑,说道:“操,小姨子也不是外人,你没听人说吗?小姨子就是姐夫的半个屁股!”周围人听了都前仰后合地笑开了。高明一边陪着傻笑,一边想:“看起来,相比这些人,自己和孟茹这点骚事儿还真不算什么!”
好不容易陪这些人喝完了酒,高明想要去埋单,却被服务员告知账已经结完了,高明问是谁结的,服务员说是那个穿棕色西装的老板。高明回到包房,一看只有那私企老板穿棕色西装,便将手中的1000元钱甩了过去,嘴里说道:“说好了今天我请客,怎么能让你埋单呢?”那老板说:“谁花钱还不是一样,下次你再找个场合吧,今天我就抢先了啊。”说完,把钱又给高明扔了过来。高明还要和他推让一番,却被赵波扯住衣角说:“算了,还是让贾老板请吧,你就不要争了,人家吐口唾沫都是钱。”高明听赵波这么一说才悻悻地把钱揣了起来。
喝完酒后,那贾经理又动员大家去楼下唱歌,说他请客。高明闻听此言,赶紧对大家说:“我家里还有点事情,就不去了,改天我们再聚吧?”贾经理听了之后,说:“不去怎么行呢?我给你找个漂亮点的丫头,好好陪陪我们市委的高领导。”高明说:“谢谢你的好意了,我真的有事,得赶紧回去。”这时,赵波又出来打圆场说:“高明不去就不去吧,你以为人家都像你们这么色啊,我这老弟可是正经人!”赵波边说边笑呵呵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高明感到赵波的笑容又和那天一样意味深长,借着酒劲儿,高明觉得自己的脸更红了。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高明回想着白天和赵波接触的一幕幕,不禁有点沮丧,因为直到现在,他仍不能判断赵波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孟茹的事还是个未知数,可惜自己又不能和他明说。高明翻了个身,想到那经理说赵波花5000元钱找女人的事,心理又得到了一丝平衡,心想这个世界谁他妈的也不见得比谁干净多少。这样想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日子依旧平淡如水地进行着,高明瞪大了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生怕有什么风吹草动。但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同事们仍然有说有笑,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对。高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渐渐落了下来,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赵波还是一个很仗义的人,他没有将自己和孟茹的事情说出去。高明开始有些感激赵波了,暗骂自己有时把人性想得太卑劣。
自从那次在酒店遇到赵波之后,孟茹再也没有和高明幽会过,两个人都开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倒是李大姐不在的时候,他们时常会在办公室里做些眼神上的交流。高明时不时地看着孟茹傻笑,孟茹就说:“你还有心思笑,你就不怕赵波把咱俩的事给说出去?”高明说:“我看不能,他好像不能断定咱俩的事,否则要说早就说出去了。”孟茹说:“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那天上班我在路上遇到赵波,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嬉皮笑脸的,我总觉得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高明说:“别瞎猜了,就是知道了他也不能怎么样,那天我在乐都大酒店已经把话说得好好的,告诉他万事帮着周全,我想他应该给我这个面子。”孟茹看了看高明,一脸忧郁地说:“他的话你还能信?”
高明决定在天河市郊僻静处租一个房子,专门供他和孟茹约会用,他把这一想法对孟茹说了之后,孟茹坚决表示反对。孟茹说:“在龙江都会被人撞到,你真胆大,居然还要在天河租房子住?”高明说:“怕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只要我们不一起出入,各配一把钥匙,早出晚归的,没有人会知道。”孟茹说:“你爱租你租,反正我是不会去那里,这些日子我正考虑着少和你来往呢,一点儿安全感都没有。”
看到孟茹冷淡的样子,高明心里忽然觉得很失落,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孟茹,在他眼里,现在孟茹简直就如他的心肝儿肉一样。高明凑上前去,涎着脸皮对孟茹说:“我也是为了你好嘛,免得还要在龙江天河两地跑,多不方便啊,有了房子,就等于有了我们甜蜜的小窝啊!”孟茹将头别到一边去,嘴里说道:“随便你吧,反正等天下大乱了,你也就消停了。”
高明骑着自行车在天河市郊转悠了一整天,最后相中了东郊靠近天河的一处40多平方米的小居室,虽然在7楼,但价钱也便宜,全年才要2000元钱,最主要的是房间虽小,但里面装修设计得十分别致。房主是一个和高明年龄相仿的30多岁独身女人,要去南方做生意,房子一时又卖不了,所以只能租出去。高明特别喜欢房间里面的那张大床,第一眼看到它时,高明就想如果和孟茹在上面做爱一定会很爽,所以当时就定了下来。交了租金拿了钥匙,高明兴冲冲地给孟茹打电话:“亲爱的,房子找到了,你一定会喜欢的,站在这里能看到整个天河市区。”孟茹在电话里“哦”了一声,说她知道了,然后就撂了电话,显然没有高明想象中那种欢喜的感觉,高明不禁感到一丝沮丧。
令高明沮丧的事情还在后头。那天他好不容易将孟茹约到了租住的小屋,还没等高明和孟茹亲热呢,孟茹当头就给了高明一棒,说:“你知道不?赵波找我了。”高明问:“他找你干什么?”孟茹说:“他要我跟他好,还说如果不答应就把我们的事情给抖出去!”高明听了,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杂碎,怎么能这么卑鄙。”孟茹阴着脸没有说话,显然她也陷入了万分焦躁之中。高明说:“你不会真的答应他吧?”孟茹说:“我有病啊,会答应他?跟谁也不会跟他的,猪狗不如的东西。”
因为有了赵波事件的影响,两个人显然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兴致,马马虎虎地完成了一次之后,孟茹急匆匆地穿上衣服走了。高明躺在那张大床上,丝毫没有感觉到大床带给他的快感,看来性爱这东西,不但和环境有关,心情也至关重要。
现在的高明,可以说对赵波是恨之入骨,甚至都有将他千刀万剐的心。但他考虑再三,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明显斗不过赵波,明的不行就只能和他玩暗的。高明开始伺机报复赵波,他要想尽办法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给除掉,争取将赵波挤出宣传部。
高明采用的方法和手段很隐讳,他从来不在同事们面前直接说赵波的坏话,但在和同事们聊天的时候,总是技巧地影射出赵波的种种不是,然后再让对赵波有意见的同事主动说出诸如赵波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等缺点和毛病,从而使赵波陷入一种孤立的同事关系之中。在工作上,赵波显然没有什么能力水平,一般涉及接待记者等小事情他还干得来,但如果涉及上报新闻、材料的综合整理等,他显然是外行。高明抓住他这个弱点,偏在这些业务性工作上不配合他,弄得他不断出错,被领导训斥了好几回。
赵波在宣传部的境况是越来越糟糕了,人缘不好,工作也干得一塌糊涂。但好像赵波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依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晚来早走,甚至有时连假都不请索性就不来上班了,整天与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吃喝嫖赌,什么事情都干。在赵波眼里,宣传部的这份工作可有可无,反正他也不缺那两个钱儿花,要不是老子管得紧,他真想连这份工作都不要了,至于对高明他更是没有丝毫的戒备之心,他这辈子目睹别人的风流韵事多了,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无意中得罪了高明这个心机重重的男人。换句话说,对于高明和孟茹的这点破事,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但是赵波对孟茹的姿色一直比较垂涎倒是真的,他总想找机会占孟茹的便宜,这也是他赵波的一贯作风。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进入3月份,天河市委宣传部为了宣传全民创业的典型,要在全市范围内组织一次先进事迹报告会。高明所在的宣传科自然首当其冲,挑起重任。报告会总共有5个人发言,高明就负责了其中两个人的发言材料。没有办法,现在写材料的人也少,谁让高明的文笔好呢,类似的活儿每次都是高明担大头。由于准备得充分,加之材料写得好,报告会开得很成功,会场气氛热烈,台下近千人掌声不断。那天到会的有市五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市委书记齐向天听了报告会之后很高兴,原本不打算讲话的,却突然来了兴致,作了即兴发言,意思是这样的报告会以后要多搞,要让人民群众了解典型的事迹,并且以典型为榜样投身到全民创业中去,从而推动天河市经济的发展。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徐哲同志为了犒劳这次报告会的有功人员,特意在天河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席,包括两名副部长在内的宣传部所有人员都出席了。徐部长端起酒杯,心情愉悦地说:“今天我们的报告会开得很成功,得到了市委齐书记的肯定,在座的各位都很辛苦,平时我对大家要求得很严格,今天大家尽管开怀畅饮,一醉方休。”说完之后,带头将一杯白酒干了进去。其他人看到徐部长都带头将酒干了,谁还敢不干,纷纷仰脖一饮而尽。
酒桌上高明就看赵波不顺眼,谁知这厮还不知深浅,坐到了高明身边。高明碍于领导们在场,没有发作,却暗暗跟赵波较上了酒劲儿,心想我让你如此卑劣,今天有你好看。正好有徐部长开怀畅饮的话在先,高明也不客气,不住地劝赵波喝酒,趁他不注意时还偷偷地把酒往他杯里倒。赵波哪里知道高明在暗算他,本来酒量就不高,三轮过后舌头已经发硬,呈现出明显的醉态。赵波这人有个特点,就是醉酒后特别爱闹事,不但口无遮拦,而且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正喝着酒,赵波发现高明在偷偷给他倒酒,一把抓住酒瓶子说:“别啊,兄……兄弟。我知道你向着我,但是也不能总给我……我倒啊,来——,我也给你倒一杯。”说完,他果真帮高明倒满了一杯。一边倒还一边趴在高明耳边说:“兄弟你……你真有眼光,整个天河市委我……我就看孟茹漂亮,结果被你先……先弄上手了,你用的什么手段,教教哥哥。”高明看了看周围,生怕被别人听到,赶紧压低嗓门说:“别瞎说,根本没有的事情,我倒有那个心思,就怕人家孟茹不同意。”赵波淫笑着擂了高明肩膀一拳,小声说:“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说……说出去的,你要是再不承认,我可对孟茹下手了啊?”高明故作轻松地说:“你下手呗,关我什么事!”赵波用手指着高明,假装认真地说道:“这可是你……你说的噢!”
他们的谈话引起了徐部长的注意,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赵波接过话头,大声说道:“我们在夸孟茹漂……漂亮呢!”一句话说得徐部长哈哈笑了起来,旁边的同事们也以为赵波在开玩笑,跟着徐部长一起笑了起来。只有高明和孟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两个人脸上假装笑着,心里却恨不得将赵波杀掉。
赵波趁大家笑得开心,摇晃着站了起来,冲着徐部长和各位同事举起了酒杯,嘴里结结巴巴地说:“各位部长和同事,我也敬大家一杯酒。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与帮助,尤其徐部长,您……也是我爸一手提拔起来,早在您第一次去我家串……串门时,我就看您行,会来事儿,将来一定错不了。我们在座的各位一定要……向徐部长学习,他早先就是一司机……却凭着自己的努力,干到了今天这位置……多不容易!今天这酒喝得高兴……咱也别讲什么政治级别了,那都是他妈的骗人的,既然聚到一起……都是哥们儿……来,喝酒……”赵波明显已经语无伦次,说一些不分尊卑大小的醉话。高明低下头,拿眼斜觑徐部长,发现他的脸都绿了,心中暗自高兴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这赵波喝完一杯酒之后,还要和徐部长单独喝一杯,嘴里还说什么因为他爸的关系,他和徐部长就是亲兄弟。本来徐部长已经喝了不少酒,不想再喝了,但碍于情面还是少倒了一点白酒,谁知赵波却不知深浅地不依不饶,非要徐部长倒满杯不可,旁边同事来劝说赵波不要再喝了,他却挥舞着胳膊说:“这……是我和……徐大哥的感情酒,别人少鸡巴掺和。”万般无奈之下,徐部长还是耐着性子,陪赵波喝了一满杯。
敬完酒后,赵波想要坐下,谁知却因为站起来时把凳子退得太向外自己忘记了,一下子没坐到,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弄得他面前的杯盘撒了一地。徐部长阴沉着脸说:“他喝多了,送他回去!”旁边几个同事过来,一起连拉带拽地把赵波架了起来,赵波却还挣扎着说:“我没……没有喝……喝多,谁也不……不好使啊,都是个……鸡巴毛……别和我装……行不?”
高明心中暗自高兴,心想,这回他赵波可有的受了。因为凭他多年的工作经历,他非常了解徐部长的为人。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最忌讳别人在人前不给他面子,为此他已经处理过好几个说话不注意的下属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这徐部长早年是一个司机,没有什么文化和背景,只是凭着会溜须拍马,才一步步干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虽然他现在和以往身份大不相同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也有了党校的研究生学历,但是就是容不得别人在人前揭他的短。
果然不出高明所料,半个月后,部里传出了赵波要调离的消息。只是令高明意外的是,这消息竟然出自赵波自己的嘴里,而且据说调往的单位还不错,是天河市新成立的有线电视台,赵波要去那里担任副台长。听到这个消息后,高明大跌眼镜,原本以为赵波会因为得罪了徐部长,而被发配到宣传部一个下属单位,却没想到还会走到这么好的位置。要知道,有线电视每年的收费有上百万元,那里可是一个肥差。高明骂了一句:“妈的,有钱有势就是好,到哪里都有好位置。”
更让高明震惊的是,没过几天徐部长亲自找高明谈话,说现在市委写材料的人奇缺,有关领导非常欣赏他的文笔,想要调他到市委办公室综合科任科长,专门负责材料综合工作。高明一听这个消息就傻了,虽说市委办公室的综合科长要比宣传部的科长位置好些,但连傻瓜都知道,写材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还没有任何的油水可捞,高明这一去,不知又要耗到猴年马月才能出人头地。而且,尤其令他不平衡的是,有赵波调去的好单位比着,高明总觉得自己亏。可不去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高明也是一个深晓利害关系的人,他认为和组织上讨价还价是不明智的,起码目前他还没有任何的政治资本可言。
高明将即将调离的消息告诉了孟茹,没想到孟茹的震惊程度比高明还大,当时眼圈就红了,慢慢走到高明身边,一把抱住了高明。高明以为孟茹是舍不得他,赶紧安慰道:“别这样,亲爱的,我又不是永远离开你了,不过工作在楼上楼下,有事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孟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高明:“今晚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在一起。”高明说:“好啊,我们都很久没有在一起了。”高明显得很兴奋,因为自从租住房子以来,这还是孟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和他幽会。
高明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淑芳晚上值班,不回去了。然后买了一些蔬菜水果之类,打车来到了租住的小屋里。在孟茹到来之前,高明特意把房间打扫了一下,又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等孟茹进屋后,高明端出烧好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孟茹的面前。孟茹很惊讶,没想到高明还有如此好的厨艺。高明笑呵呵地说:“让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只要你永远和我好下去,我就不断地给你惊喜。”孟茹叹了一口气:“咳——,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高明抬头看了看孟茹,问:“可是什么?”孟茹顿了顿说:“可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儿呢?”高明没有说话,往各自的酒杯里倒满了葡萄酒,然后递给孟茹一杯,自己拿起一杯,满含深情地说:“亲爱的,人生一世,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过了今天你都不知道明天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重要的是要把握好现在,充分地享受生活。来,干杯!”孟茹点点头,好像非常赞同高明的话,使劲儿和高明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两个人边喝边聊,还打开了音响,一边听着音乐,一边跳起了舞。孟茹说:“你还记得上次培训的那天晚上么,篝火晚会我们跳舞的时候,我就对你有了感觉。你的眼神是那么专注,就好像含满了一汪水一样,我知道里面有很多内容,我喜欢深邃的男人。”高明说:“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也喜欢上了你,那时我就想,如果能得到你将会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而今我终于得到你了,我感受到了这种幸福。”孟茹将脸贴到了高明的胸前,高明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孟茹的额头一下,充满了柔情与爱意.孟茹说:“你看过梁家辉主演的《情人》吗?也是在这样一个下午,他和小杜拉斯演绎了一段多么完美的爱情啊。”高明说:“是啊,世人多半被名利所累,可浮华过后,终究不过是一场梦。我倒希望自己能像《失乐园》中的男主角一样,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激烈的造爱中死去,哪怕让灵魂和肉体在烈火中换取永生。”孟茹听了高明的话,禁不住将他搂得更紧。
就这样,两个人紧紧地拥搂着,恨不得将彼此镶嵌进对方的身体里。窗外,正值太阳落山的时刻,落日的余晖从窗帘的缝隙中直泻下来,铺洒了一地的金黄。
孟茹哭了,高明感到那湿漉漉的泪水沾到了他的脸上,讶异地问:“亲爱的,你怎么哭了?”孟茹擦了一下眼泪,故意笑了一下,说:“哪有啊?我这是幸福的泪水啊。”高明问:“该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吧?如果有你就告诉我好了,我会尽力帮你的。”孟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仰头深情地问高明:“你是真的爱我吗?”高明认真地点点头。孟茹又问:“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会对我好吗?”高明坚定地回答:“嗯,会的。亲爱的,我能断定自己的感情,请你相信我。”孟茹说:“那我们都离婚好吗,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高明睁大了惊愕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不是在开玩笑吧!”孟茹说:“不,我是认真的,你要是信不过,那我先离好了!”
高明做梦也没有想到孟茹会主动提出离婚,在高明的眼里,孟茹是一个比他还理智的女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婚姻。
高明问道:“为什么非得一起生活呢?难道我们这样下去不好吗?”孟茹说:“我不是非要和你一起生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绝对没有一点欺骗你的意思。”高明听了孟茹的话,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想要表达对我的感情也没有必要离婚啊,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又何谈欺骗呢?这么大人了,你该懂得关于爱情的一些道理,你真是傻得可爱。”说完,高明一转身就将孟茹按倒在了大床上,孟茹挣扎着说:“你先等等,我和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如果我们现在不离,等将来没有机会了可别后悔。”高明愣了一下,心想:“我会后悔吗?难道离婚就是最好的选择吗?难道真的该把握这个机会吗?”高明觉得这个问题太复杂,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个子丑寅卯,长叹了一口气之后,索性又开始动作起来。孟茹在高明的挑逗下,渐渐发出了呻吟声……
不知为什么,一段时间以来高明总是看淑芳不顺眼,不是嫌弃她穿衣服没有品位,就是觉得淑芳爱唠叨,一切太斤斤计较。在他的眼里,淑芳根本没法和孟茹比,孟茹穿衣服会随着季节而变化,颜色和款式搭配得恰到好处,细节之处更是装饰得滴水不露。而淑芳则恰恰相反,一年四季好像都是那身深灰色的职业女装,就连袜子都一直穿那种肉色的简易丝袜,皮鞋更是逮着一双便穿个没完没了,直到穿破了为止。高明不是那种舍不得为女人花钱的男人,多少次他都催促淑芳,喜欢什么衣物尽管去买。但每次淑芳都会说:“有那闲钱还不如先存起来,孩子大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有那么几次,高明背着淑芳为她买过几回衣物,但都招致了淑芳的一通埋怨,不是嫌弃不合身,就是说颜色太艳,偶尔碰到合适的,她又一直放在衣柜里舍不得穿,弄得高明再也没有了给她买衣服的兴致。尤其让高明感到无奈的是,淑芳总是爱唠叨高明,高明写材料爱抽烟,她就每天给高明限量,只准他抽半包;高明晚上有上网的习惯,她就在夜里11点准时关闭电源;为了防止高明乱花钱,她只准高明的钱包里带几十元钱,其余的一并收入家里的小金库由她保管,弄得高明只得不住地攒私房钱。
其实,高明也知道,很大程度上淑芳是为了这个家好,但高明认为,如果一个女人把过日子当作一道算术题来做,甚至连小数点都不省略,这也太缺乏浪漫与温情了。高明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毕竟淑芳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但没有办法,男人是一个感官动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究竟哪一个女人对他更有吸引力,更能激起他的欲望。显然,在这一点上,孟茹比淑芳更让高明痴迷。
自从那天孟茹提出要和高明一起生活,高明就总不自觉地想到和淑芳离婚会是什么样子,孟茹仿佛为高明下了一道魔咒,在这道咒语的指引下,高明像着了魔一样,下意识地在寻找和淑芳离婚的机会与理由。在淑芳面前,高明开始变得脾气暴躁,缺乏耐心。
高明和淑芳第一次激烈争吵是因为儿子乐乐。那天早上起来,乐乐不知怎么就干咳了几声,淑芳觉得苗头不对,非得要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高明说:“不就是咳嗽两声吗,又不发高烧,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我小时候经常这样。”淑芳说:“你那是什么年代,那时候孩子多,谁拿你当回事儿?你要是不陪着去医院,我自己带孩子去。”高明说:“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又没说不去。”淑芳说:“是我态度不好还是你态度不好,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高明说:“你这叫什么话?好歹也是我自己的骨肉,我能不放在心上?”
就是这么一点小事情,两个人却争吵了半天,弄得彼此心情都不怎么好,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看孩子的嗓子,又拿听诊器听了听孩子的肺,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病毒性感冒,挂两个吊瓶就会好过来。高明瞪了淑芳一眼,意思是医生都说没有什么大碍,就你大惊小怪;淑芳也回敬了高明一眼,意思说幸亏早点来吧,要不孩子病严重了,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啊。
乐乐最怕打针了,从头至尾哭了1个多小时,回到家里还嗯咿嗯咿地哭个不停,忙活得夫妻俩满脑门子的汗。时间已近中午,淑芳赶紧下厨去准备午饭,要高明陪着乐乐玩一会儿。谁知乐乐不知怎么了,任凭高明怎么哄都哄不好,还是呜呜地哭个不停。本来一上午高明就够心烦的了,乐乐这一哭,更加让他失去耐心,忍不住对乐乐大吼了两句:“都多大了,还这么不听话,不就是打了一针吗,哭到现在还没完没了,再哭我揍你了啊!”乐乐听爸爸一说要揍他,吓得哭声更大了。淑芳从厨房走过来,冲着高明喊道:“本来孩子的嗓子就不好,你还让他哭这么大声,没见过你这样没用的男人,净帮倒忙!”高明一听这话就火了,嘴里说道:“我没用,那你找有用的去啊,我不拦着你,看我不顺眼就离婚!”高明说完之后,看到淑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显然被他轻易地脱口而出的“离婚”两个字惊呆了,随后,高明又看到两颗豆大的泪珠自淑芳的眼中滚滚落下。高明知道自己达到了想要达到的目的,他煞费苦心地酝酿这句话好久了,今天终于脱口而出,但他不知道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是否恰当,他有些鄙夷自己的无耻和绝情。高明的心中有一丝慌乱,他已经无法再面对淑芳失望的眼神,于是他故作冷漠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嘴里哼了一声,然后摔门而去,饭也没有在家吃。
人们常说,两个人之所以能够结成夫妻,是因为前世已经修得了千年万年的缘分,否则今生只会擦肩而过,成为路人。高明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看来,夫妻之间就好像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完全是一种偶然组合。高明是一个无神论者,他不相信缘分,他常常想:“什么他妈的狗屁缘分,如果有缘分二字,就应该让他和曾经痴恋的女友走到一起;如果有缘分二字,也不会让他如此煞费苦心才将孟茹弄到手;如果有缘分二字,这个世界也不会有这么多有性无爱的婚姻存在!”
找了一个恰当的机会,高明还是对孟茹说起了他对淑芳提出离婚的事情,尽管事实上那根本算不得什么,充其量只不过是两个人拌了两句嘴而已,但在高明看来,这样对孟茹夸大一些,好像能够证明自己对她感情的忠贞。然而令高明感到意外的是,孟茹显然对此并不十分在意,当时孟茹一边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哦”了一声,完全没有高明想象中的那种惊喜,这和数日前她的态度已经大相径庭。高明嘴里吸着烟,眯缝眼睛端详着孟茹,越发觉得眼前的女人令人难以捉摸。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日高明对淑芳提出离婚二字之后,淑芳好像被狠狠地蜇了一下,她万万没有想到高明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提出离婚。结婚7年多来,虽然两个人偶尔也小吵两次,但从不提及“离婚”这样敏感而且伤感情的字眼儿。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个字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一旦说出来,两口子之间势必会隔心。淑芳很纳闷,为什么今天的高明会这么轻易就将这两个字说出来,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这个丈夫,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太大了,还是……淑芳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尤其对于自己男人的细微变化,她能用女人那种特有的敏感清晰地捕捉到。
高明和淑芳的感情从这一天起,开始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境地,两个人虽然还在一起生活,但是再也没有了原来那种心无间隙的感觉。淑芳依然每天为高明洗衣做饭带孩子,依然会同高明聊一些家长里短,可在内心深处,她开始意识到应该给自己留有退路,不能像以前那样,为了这段婚姻把自己完全都赌进去,免得有一天,当真正出现什么变故时会输得精光。也是从这一天起,淑芳开始留意起高明的行踪来,虽然表面上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她会暗中观察高明的一举一动,包括偷看他的手机短信,检查他衣服上是否带有女人的口红或者头发,做爱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姿势和花样……
终于有一天,淑芳看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也活该高明倒霉,那天因为工作太忙,再加上晚上多贪了几杯酒,回家之前忘了将手机短信删除,由于实在太困,到家之后便一头扎到床上呼呼睡了起来。淑芳为他挂衣服的时候,又习惯性地拿他的手机偷偷翻看了一下,无意中就看到了下面的短信对话:发件箱:a、晚上有时间吗?很想和你在一起。
收件箱:b、前天不是刚在一起嘛,怎么又想?
发件箱:a、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总也待不够。
收件箱:b、还不是想占我便宜啊,你这个大色狼,回家找你老婆去。
发件箱:a、对她没感觉,只想和你做。
收件箱:b、今晚不行,我要和他去婆婆家,改天吧!
淑芳看完短信,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伤心的眼泪一双一对地掉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头顶的这片天都塌了,看了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丈夫,淑芳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一想到7年来,她死心塌地为了这个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省吃俭用的和他过日子,为他带孩子,而今换来的结果却是他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这种痛彻骨髓的伤心和绝望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淑芳呆坐到了地上,她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四肢瘫软,眼泪似决堤之水滚滚而出,无限的委屈、辛酸、失落、憎恨、绝望……随着那泪水纷纷落下。淑芳万念俱灰,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自杀,但是她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儿子乐乐,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死不起。她又想到了要报复,她觉得此时如果跑到厨房里拿起那把菜刀,照着熟睡的丈夫砍几下,一定会很解恨。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淑芳只有任自己的眼泪这么流着。整整一个晚上,淑芳就这样坐在地板上默默地流泪,她想了很多很多,包括怎样继续今后的生活,包括是否真的该和高明离婚,包括离婚之后孩子怎么办……淑芳越想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流泪。一晚上,淑芳仿佛将一生的泪水都流了出来。天快要亮的时候,淑芳似乎想明白了,她决心要将自己的男人重新从那女人手里夺回来,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选择,都不见得比继续维持这个家的稳定更好。淑芳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看透了这个世界,更深谙如今的男人就好比是馋嘴的猫儿,没有几个不在外面偷腥的。淑芳甚至检讨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对高明要求得太苛刻了,显得自己没有女人味道,才导致高明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高明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跑去洗手间,忽然发现淑芳正坐在地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小馒头,随口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睡一会儿了?”淑芳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的那种既恨又爱的感觉陡然升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就又流了出来。高明方便完出来后,看到淑芳满脸泪水的样子,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哭什么啊?”淑芳擦了擦眼泪,站起身说:“没什么,只是有点难受。我早饭还没有做,你要是上班着急,就去楼下餐厅自己买着吃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去睡一会儿。”说完之后,就走进了儿子乐乐的房间,将门关死了。
高明看了看茶几上淑芳昨晚用过擦泪水的大堆纸巾和自己那打开机盖还没有合上的手机,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翻看自己的手机短信,之后就叫苦不迭,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懊悔不已。高明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糗事已经被淑芳洞悉。高明傻了,站在客厅里半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想挽回和解释,但又看了看自己的短信对话,知道此时自己的任何解释都将是徒劳的,淑芳的态度已经表明她知道了一切,同时她又以一个妻子的涵养和大度对这件事情做了最大的忍耐,她一没吵二没闹,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间去流泪。但越是这样,越让高明觉得心里没底,他不知道自己给淑芳究竟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更不知道这种伤害会为他们今后的生活带来什么。想到这里,高明有些怕了,他甚至想要去房间里叫出淑芳,哪怕给她跪下来认个错,但是他又确实没有这个勇气。
高明在客厅里不住地徘徊着,狠狠地抽着烟。此时的他,彻底地傻了,就像是一个不顾家长劝说的孩子,执意去做一件冒险的事情,而今知道了错误,却连道歉的勇气都没有了。思来想去,高明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最后下了狠心,心想既然一切都已经不可避免,那么就勇敢地面对吧,大不了就是个离婚,离婚了或许还可以和孟茹生活在一起。想到这儿,索性使劲捻灭了烟头,穿好衣物,拿起皮包走出了家门。
高明对孟茹说了淑芳知道他们偷情的事情,孟茹显然很惊讶,问道:“怎么办?”高明说:“我也不知道,你说呢?”孟茹没有回答,一边低头整理着文件,一边像是在深深地思索着什么。高明有些失望,因为他想再次听孟茹说:“你离婚吧,我们生活在一起!”可孟茹没有说,不仅如此,凭高明的感觉,孟茹从内心里好像也不想这么说了。
高明有些心烦,因为他隐约预感到有些事情远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
这些日子,淑芳的心情明显低落,她已经无心干任何事情了。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简单弄一点饭,把乐乐喂饱,然后自己也顾不上吃一口,就把乐乐送去了幼儿园,她也匆匆地赶往单位。她甚至几天都不收拾屋子,整个房间显得凌乱不堪,一些买了许久的萝卜土豆之类的蔬菜就随意地堆放在阳台上;几只苍蝇嗡嗡叫着肆意在房间里飞来飞去;一些换下来几天的衣服在沙发上撂着,还没有来得及洗;窗台和灶台上都沾满了肉眼能够看到的灰尘……高明站在房间里,眼望着一切,心中波澜起伏。淑芳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和他同房了,她搬去了乐乐的房间和孩子一起睡,高明没有勇气问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的问话无异于掩耳盗铃。高明有些沮丧,虽然他不能明确地把握淑芳的心理,但他已经意识到,淑芳正在用自己的行动默默地抗争着。高明感到这个家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感,就好像头顶上罩了一个巨大的雾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高明是一个需要解脱的人,他不习惯这种压抑,但他又毫无办法,他在强迫自己忍受着,尽管这滋味是如此难捱。
终于有一天,高明忍不住了。在下班后,他回到家里,看到淑芳做的晚饭依然是一盆剩粥、一碗咸菜、两个咸鸭蛋,连道像样的菜都没有。高明吃着吃着,咣当一下就将饭碗摔到了桌子上,吓得在旁边默默吃饭的淑芳和乐乐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高明圆睁着双眼,怒视着淑芳,大声说道:“你到底想咋的吧?有什么怨气你尽管直说!这算什么?每天跟冤家一样冲着我!”淑芳歪着脑袋看着高明,眼神中充满了委屈。看着看着,淑芳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然后“哇”的一声,发出了一声撕裂般的哭号,那哭声似长久压抑后的巨大释放,听得高明的心随之紧紧地抽搐了一下。淑芳歪着脑袋,边哭边大声质问高明:“高明!你拍拍良心,结婚这么多年来,我王淑芳对你咋样?你咋就这么不知足呢!你说啊?你说啊……”旁边的乐乐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先是爸爸摔饭碗就吓了一跳,紧接着妈妈如裂帛一样的哭声又让他受惊不小,一来二去被吓得也青白着小脸咧开嘴巴大哭起来。淑芳见孩子哭得厉害,忍不住一把将乐乐揽在怀里,哪还有心思再吃一口饭,抱着乐乐哭着进了卧室。高明瞅着一桌子狼藉的碗筷,又一次呆愣了起来,刚刚还气势汹汹势如斗兽,现在却似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脾气。卧室里,不时地传出淑芳娘俩儿的哭泣声,那哭声听起来是如此悲情,就好像伤到骨头里发出的那种绝望的声音,每一声都剧烈地扯动着高明的心。
高明呆望着墙上那嘀嗒嘀嗒走动的时钟,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目光是呆滞的,眼见着时钟上的卡通公鸡在随着钟摆一下一下朝他轻点着脑袋,似乎在嘲笑着高明的愚蠢和落魄。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高明的思想也在经受着炼狱般的洗礼。他想了许多,由他和淑芳的相识到结婚,再到走至今天的一幕幕;想到了自从有了儿子乐乐后,他们一家三口所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想到了他和孟茹的偷情;甚至想到了赵波那天晚上冲他做出的淫笑表情……高明觉得活着可真他妈的累。他有些困惑,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今后的生活,他觉得如今的自己,简直是一团糟。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里的哭声渐渐小了。淑芳又从里边走了出来,她红肿着眼睛,开始默默收拾饭桌上的碗筷。显然,乐乐已经睡着了。高明的眼睛随着淑芳的身影在厨房里来回转动着,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充满了惭愧,这种惭愧能让一个自以为强大的男人羞臊得无地自容。可惜淑芳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看他一下,这个善良的女人仿佛要再次将自己的委屈与泪水,深深地埋在心里。
高明有些受不了了,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开始读懂了自己的妻子,她既想原谅他的不忠,又无法抗拒自己内心的压抑,所以一直这样憋闷着自己。这是一种万分折磨人的感受,完全可以将一个好端端的人给逼疯掉。高明开始有些于心不忍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纵情竟然会给淑芳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他想他该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让淑芳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想到这里,高明站了起来,走到了淑芳的身后,用双手环住了淑芳的腰身,他感觉到淑芳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高明将嘴巴贴在淑芳的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知道该怎样向你解释和赎罪,如果你觉得打我几巴掌会好受些,那么你就尽情地打吧,我绝不还手!”怀中,淑芳再次“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然后反转身子,扑在高明怀里,用嘴咬住高明的肩头,长久地呜咽起来。高明怀抱着妻子,清晰地感觉到淑芳的双手在自己的后背使劲抓着,还有她的嘴巴,时不时地咬着自己的肩膀,虽然隔着衣物,但是高明还是感觉到了钻心的痛。高明没有躲闪,任凭淑芳抓咬着,因为在他看来,这样的抓咬虽然疼痛,却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些。
人们常说“屋漏偏逢连阴雨”,本来家庭矛盾已经够让高明心烦,谁知道更让他心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天,市委办公室的铁哥们儿郑彪得知高明要从宣传部调往市委办,特意请他吃了一顿饭以示祝贺。由于是郑彪请客,所以他把政府那边两个好友也找来一起喝酒,其中就有文体局一个姓吴的科长。席间,大家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孟茹的身上。郑彪说:“老哥从宣传部调往我们市委办,也算是又有了得以施展才华的空间,只是看你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情绪如此低落,是不是有些舍不得你们科漂亮的孟茹啊?”高明嘿嘿笑了,他知道自己和孟茹的事情郑彪不知道,平日里这小子也总爱拿孟茹和他开玩笑,有那么几次,郑彪还要高明从中牵线搭桥泡孟茹。高明故作夸张地说:“别提了,我怎么能高兴得起来?从宣传部到市委办还不是从屎窝子挪到了尿窝子,好歹在宣传部还能有漂亮的孟茹陪着,到了你们市委办连个漂亮女人都没有,工作还那么累,愁啊!”几句话说得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那吴科长显然也把这话当作一个笑话听,他接过话头说:“啊!原来孟茹在你们科啊。想当初在我们文体局就有不少人朝她用劲儿,可惜啊,大家都实力不济,早就被人抢了先!”说完还颇为惋惜地吧嗒吧嗒嘴,好像那用劲儿的人里面就有他一个似的。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充满了好奇,因为孟茹是从文体局调入宣传部的,关于孟茹的过去,吴科长当然会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所以大家都支楞起了耳朵,好奇地想听吴科长的下文,尤其高明,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一听吴科长说孟茹被别人抢了先,心里立马紧张起来,他预感到吴科长知道有关孟茹的一些内情,这也是他正急于知道的谜底。
谁知吴科长把话露了个头儿之后,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说了半截不说了,独自夹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一副高深的样子,急得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他,恨不得掰开他的牙齿,将他肚子里的话掏出来。郑彪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看吴科长这副样子,忍不住在底下踢了他一下,嘴里说道:“操,别鸡巴整半截话,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说到底被谁抢了个先啊?”这时,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问:“是啊,是啊,到底孟茹跟了谁啊?”吴科长见大家好奇的样子,颇有些成就感,环视了一圈,开始了独家爆料:“你们不知道吧,这孟茹啊,可不是简单人物,别说咱们这号人巴结不上人家,就是我们局的张副局长想要她,她都不给面子,听说有一次张副局长喝多了占她便宜,还被她甩了一巴掌,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吗?”说到这里,吴科长又停了下来,故弄玄虚地看着大家。几个人赶紧问:“为什么啊?”吴科长接着说:“因为她早就被丁副市长收了去,做了副市长的情人,我们张副局长自然就不在她的话下了,据说张副局长因此还被穿了不少小鞋呢!”
大家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哦”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吴科长说到这里,将酒杯端了起来,一边敬大家酒,一边颇有感慨地说:“这人啊,要想在仕途上走,你还真得干出个模样来,现在的女人啊,都他妈的势利眼,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谁不想找个有权有势的靠山?当然,话又说回来,我要是孟茹,我也跟丁副市长,这不,得罪了张局之后,人家也不在文体局干了,大大方方地调到了宣传部,谁能把她怎的?”
高明在旁边听完吴科长的话之后,只觉得心一下子冰凉到底。虽然他早有预感孟茹的背后会有什么隐情,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如此复杂、如此令他震惊。高明呷了一口酒,就好像喝了一口爱情的毒药,由嗓子眼火辣辣地直入心肺,他觉得孟茹欺骗了他纯真的感情,一种被愚弄的屈辱感觉瞬间充斥了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高明有些愤怒、有些懊悔,更多的则是失落和绝望,他想一定要找机会将事情向孟茹问个明白,为什么她把自己当猴儿一样耍?为什么她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还故作深情地要和他结婚?真是可惜了自己对她的一片痴情。高明觉得自己就好像辛辛苦苦地爬上了一座高山,原本指望能够看到满眼美丽的风景,却不想在山头上还没有站稳,就被人一脚踹进了万丈深渊,摔得他粉身碎骨……
第三章:苦涩的回忆
这次聚会之后,高明给孟茹发了无数条短信,打了无数个电话,非得要和孟茹见面不可。孟茹说:“你要干吗啊?我还有事,有什么话你就在电话里说吧!”高明说:“这件事情只能当面说,无论如何你要想办法和我见一面。”孟茹想了想说:“好吧,你在出租屋里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
放下电话之后的高明,心中烦乱不已,他仔细揣摩着孟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她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高明认真想了想,觉得不是。首先,孟茹虽然长得楚楚动人、万般妩媚,但言谈举止并不轻浮。其次,孟茹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对人生世事更有自己的一番真知灼见,决不是那种头脑简单、肤浅虚荣的女人。那她为何又在跟了丁副市长之后,又跟了自己呢?高明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孟茹真的对自己产生了感情?
高明想,不管怎样,他对孟茹这种脚踩两条船的做法都不会原谅的,今天晚上一定要和孟茹摊牌,将事情彻底说个明白。一想到自己深爱的女人同时也被那个已经50多岁、长得像头猪一样的丁副市长骑在胯下,高明就觉得万般屈辱,心中这个气啊,甚至都有杀了孟茹的心,一种强烈的被愚弄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高明甚至在严密计划着一会儿见到孟茹之后的细节,包括怎么开口质问她?如果她不承认该怎么办?高明想,如果孟茹要是真不承认,他就把吴科长搬出来,一定让孟茹无话可说。
正想着,孟茹开门走了进来,显然她对即将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的预感,一边脱外套还一边问高明:“什么事情啊这么急?我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
高明圆睁着双眼,怒气冲冲地看着孟茹,没有说话。孟茹显然觉出了气氛的不对,她抬起头疑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和淑芳闹别扭了?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那就离吧,大不了我跟你一起过。”孟茹不说这样的话还好点,一说这话高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将孟茹拽了过来,双手死死地钳着孟茹的胳膊,恶狠狠地说:“我问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有情人了,却还把我蒙在鼓里。你告诉我,你和丁副市长到底什么关系?”高明由于过于激动,说话的腔调都变了。
孟茹被高明的突然举动弄得有些吃惊,但她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女人,稍作调整之后,便低声喝斥高明说:“你给我放开,你凭什么质问我?我和他什么关系关你什么事!”高明一听孟茹说这话,更是气愤至极,双手一使劲儿就将孟茹甩在了那张大床上,摔得孟茹差点跌在地上。高明用手指着孟茹的鼻子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滥女人,可惜了我高明对你的一片真情。”孟茹听到高明居然骂她是不知廉耻的滥女人,顿时刺痛了她心灵深处的那根敏感神经,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哭着对高明喊道:“是我不自爱还是你不自爱?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得到了,玩够了,还不许别人碰!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私生活?”高明从孟茹的表现上,已经准确判定了她和丁副市长的事情并非谣传,于是他眼望着孟茹语音颤抖地说:“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女人,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们各不相干,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高明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孟茹站起身来,拿起外套,原本真的打算要走,但一看到高明那痛苦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感情,她觉得自己真这样走了有些于心不忍,便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心里犹疑着。最终,她慢慢地走到高明面前,轻轻地问:“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高明抬起头来,伤心万分地说:“还解释什么呢,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孟茹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听,我现在就走,如果你想听,那么你给我时间,把我的故事慢慢地讲给你听,哪怕你听完了再和我分手也不迟。”高明看了看孟茹,眼前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此刻她正用一双真诚的眼睛望着自己,这双眼睛里含满了对他的信任和真诚。高明动了恻隐之情,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眼角有泪水在晃动着,他强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孟茹蹲下身子,仔细地望着高明,用双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今晚她要对高明讲述一个女人的辛酸往事,这往事里充满了一个女人的血泪情感,也饱含着人生的无奈与屈辱,这往事同时也预示着一个漂亮女人悲剧的一生……
孟茹一直自命不凡,但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绝望地以为,此生就好比是那坠入水中的落花,纵有千般娇艳、万种风情,最终也只能落得个芳香散尽,叶瓣飘零。关于这一人生宿命,她早已有了预感。为此,她为自己特意写了一阕词以示纪念。
娥眉粉黛,国色天香,
奈何天妒人残,
枉我深情款款,情意绵绵,
又有谁怜?
掬一寂寞清泪,
叹一声似水流年,
往日情仇恩怨,
不过是流水落花,
早已烟消云散。
世事多愁苦,
生也贫贱,死也哀怨。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难觅,弦折梦断。
可叹意中人何在?
祈望三尺红线,一线姻缘。
哪怕落得个清贫依旧,
心足意满。
其实孟茹自幼出身穷苦,父亲是天河市供销系统的一名普通职工,母亲是天河市剧团的一名评剧演员,孟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小她三岁。在计划经济时期,孟茹的家庭状况还算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是个凭票供应的年代,父亲在供销社上班,是一个让无数人眼热的单位,很多熟人想买个日用品什么的,都要找到父亲帮忙。孟茹清楚地记得,那时父亲穿着整洁的中山装,每天衣着光鲜地去单位,偶尔会为孟茹和弟弟揣回来一些糖果,那时孟茹觉得自己要比其他小朋友幸福许多。关于童年,孟茹还是有一些美好回忆的:每天闲暇时分,母亲会为他们姐弟唱评剧,父亲在旁边为他们击掌合拍;过年时,别人家都买不来半斤猪肉,他们家却能买来二三斤,在年三十的晚上,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饱的红烧肉。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后来国家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父亲下岗了,母亲的评剧团也因为效益不好开不出支来,此后家里的生活开始变得拮据,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当地有句俗话叫做“穷咯吱”,这日子一不好,家庭的矛盾就开始凸现出来。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孟茹知道这都是因为生计问题引起的。让孟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父亲把母亲给打了,那次父亲下手特别狠,打得母亲满地打滚。那时孟茹已经隐约懂事,她知道父亲打母亲是因为母亲为了多赚些钱,陪剧团的团长上了床。更让孟茹震惊的是,父亲虽然下手那样狠,但母亲都没有屈服,最后父亲竟心疼地跪在地上,与母亲一起抱头痛哭。虽然那时孟茹只有8岁,但这一幕留给她的印象是深刻的。也是从那一刻起,孟茹似乎明白了,原来女人是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换钱的。
后来,孟茹上了小学。在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教育下,开始感受到了党的温暖,人民的伟大。她经常高唱着那首《我们的祖国是花园》的歌曲,憧憬着美好的生活。在她的意识里,自己就是那生长在花园里的美丽花朵,正享受着阳光和雨露,不会面对风吹雨打、肮脏罪恶。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一切梦想都被打破了。那天,刚过完9岁生日的孟茹被一个邻居叔叔诱骗到角落里,脱下了她的裤子……孟茹觉得叔叔的眼神很奇特,散发着兴奋的亮色,叔叔用手抚摸她还未发育的胸和屁股,最后还将一根手指插入了孟茹的两腿之间,孟茹觉得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哭出了声来。那时,她又看到了叔叔的另一番面目,叔叔恶狠狠地恐吓她不许哭,还威胁说再哭就把她扔到井里去。孟茹就果真吓得不敢哭了,因为她真的怕被扔到井里去,她知道那井里一定很黑很冷。
从此之后,孟茹开始讨厌男人,尤其是40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孟茹开始变得自闭内向,不愿意和同学接触,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学习中,这使她很轻松地就成为了一个好学生,并且顺利地升入了一所不错的中学。
15岁的孟茹开始了身体的发育,第一次月经初潮让她大吃一惊,联想到9岁那年邻居叔叔弄完她之后,也曾见到过类似的鲜血,孟茹甚至有些恐惧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疾病。和那次一样,她依旧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还找到了一块胶布贴到了那里。幸好母亲及时发现了女儿的这一变化,在母亲的耐心讲解下,孟茹终于知道,原来从那一刻起,自己已经有了生育功能。接下来陆续出现的乳房突起、臀部上翘等一系列变化让孟茹不再担心,她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妈妈年轻时那样,变得更加美丽。
从此以后,孟茹开始了自己的少女之路。也正是从那时起,孟茹开始接受并熟悉男人们投来的各种各样火辣辣的目光,孟茹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变得从容,并逐渐找到了作为一个美丽女孩的自信。
孟茹的第一次芳心萌动是在上初三时,当时班里新调来了一个语文老师,刚从师大毕业,小伙子二十四五岁,长得唇红齿白,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这和孟茹讨厌的那种形容猥琐、满脸胡子的男人大不相同,孟茹看到他就想起了曾读过的琼瑶小说《窗外》的故事情节,书中年轻貌美的女学生也同样喜欢上了自己的老师,孟茹甚至渴望也能像书中所描述的情节一样,和自己的语文老师发生点什么……这样想着,她就特别爱上语文课,语文老师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韩畅,孟茹喜欢直接喊他韩畅老师,而不是韩老师,孟茹觉得这样叫起来特别亲切。上课的时候,孟茹一般都用手托着下颌,两眼痴迷地盯着韩畅在三尺讲台上侃侃而谈,那时,孟茹觉得韩畅简直是帅呆了。几乎每天晚上,孟茹都会躺在床上,完成对韩畅老师的臆想,她渴望着能有一天被韩畅拥搂在怀里,轻轻地亲吻、温柔地抚摸……这臆想包含了一个少女情窦初开的全部内容。
显然,韩畅也对班里这个叫孟茹的美丽女孩儿高看一眼,因为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学习也好,尤其写得一手充满灵气的好文章。但韩畅老师毕竟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师者,他不会对自己的女学生有非分之想,也不会丧失理智地去做一些有悖于师德的事情。那时孟茹的学校还没有盖新的教学楼,教室是那种长长的平房,一些混子生课下就在房前屋后乱窜,除了抽烟打架之外,还挨个班级趴窗子,专门找漂亮女生挑逗。孟茹当然不会被他们放过,她经常收到一些无聊的情书或者求爱信之类,好事的还会把孟茹叫出去,当面对她说“我喜欢你”。孟茹对此反感至极,在她心里,只有韩畅老师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人。可不幸的是,在临近毕业的时候,孟茹被校外一个叫李勇的小青年看上了,他几乎每天都来学校找孟茹,说他如何如何喜欢孟茹,要孟茹做他的女朋友,并约孟茹一起出去玩。孟茹很坚定地拒绝了李勇无数次,但毕竟那时年纪小、社会经验少,最终经不住李勇的死缠硬磨,陪他出去了一次。可就是这一次,却险些酿成了大祸。
李勇骑着摩托车先是载着孟茹兜了一圈风,然后又去卡拉ok和电子游戏室疯了一会儿,最后李勇带着孟茹回到了家里。孟茹自始至终除了有一点恐惧之外,对此只是觉得很新鲜好玩。尤其李勇骑着摩托车带她兜风的情景,让孟茹觉得十分过瘾,习习的凉风吹在头发上,就好像一只婴儿的手在抚摸着自己,舒服极了。李勇骑摩托车的姿势很熟练也很酷,他长得人高马大,就好像一堵墙一样横在孟茹面前,让孟茹觉得坐他的车很安全。由于孟茹每天过的都是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机会,加之她年纪小,防范性也不强,所以当李勇约她去家里坐坐时,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她的意识里,这可能是她和李勇美好友谊的开始。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进了家门之后,李勇就开始对她暧昧起来,先是借着给她拿饮料的机会,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李勇又给她放了一部港台三级片,孟茹至今还记得那片子的名字叫《金瓶双艳》,里面露骨的情色镜头让孟茹面红耳赤,李勇趁机将双手环住了孟茹的腰,然后将嘴巴凑上来,在孟茹的耳边、脖颈处亲吻起来。孟茹一边挣扎着,一边嘴里低喊着:“不要这样……你别碰我!”
然而也不知是膀大腰圆的李勇太有力,还是他呼出的热气太痒痒,孟茹感觉自己逐渐地丧失了抵抗力,眼见着李勇很轻松地就褪下了自己的裤子,露出了白生生的两条腿。李勇见到这样一截粉嫩的身子展现在眼前,禁不住咽了咽口水,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三下五除二地解开腰带,挺起腰身就要长驱直入。孟茹看到李勇那恶狠狠的样子,再加上他腰间的丑东西实在是怕人,瞬间清醒过来,开始拼命挣扎。可此时的李勇已经箭在弦上,哪肯善罢甘休,好在孟茹不断地扭动着身子,让李勇无法得手。孟茹真的怕了,她没有想到原来男人欲望来临的时候,竟会变得像禽兽一般可怕。孟茹大哭着,嘴里高呼救命。李勇没有想到身下的小姑娘竟会如此难缠,不禁恼羞成怒,使出全身力气,将孟茹的身子用力一抬一撂一劈,顿时孟茹便如同那待宰的羔羊一样,门户大开。
眼见着李勇即将得逞,恰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50多岁的长者走了进来。老人见此情景,明白了怎么回事儿,拿起门边立着的扫帚就朝李勇打来,边打边说:“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想祸害多少良家少女?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李勇一边提裤子一边用胳膊挡拒着,嘴里抱怨道:“真扫兴,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他妈这个时候回来。”孟茹趁着这个当口儿,赶紧穿好了衣服,逃之夭夭。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孟茹一连几天都惊魂不定,她知道那天是自己走运,恰好让李勇的父亲撞见,才使她免遭一劫。
从此以后,任凭李勇怎样约会孟茹,孟茹都对他置之不理。孟茹决心要安心学习,再也不能给这个豺狼任何机会。但李勇岂能轻易善罢甘休,他几乎隔三差五地来到孟茹的学校,站在教室的门口,喊孟茹出去。孟茹不出去,他就在教室外高呼孟茹的名字,还吹着尖利的口哨。不仅这样,为了表明孟茹是他的,李勇还把曾经追求孟茹的几个男生给揍了,吓得孟茹每天胆战心惊,无心学习。恰在这时,韩畅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次,在他的语文课上,李勇又来到教室外,趴着窗子对孟茹挤眉弄眼。韩畅老师看到孟茹惶恐无助的样子,大声呵斥李勇走开。李勇怎会把一个文文弱弱的老师放在眼里,嘴里大骂韩畅少他妈的管闲事,还挑衅般地叫嚣,要韩畅不服就出去过几招儿。可敬的韩畅老师面对眼前这个高他一头的凶煞男人毫无畏惧,挺着胸膛就走了出去。于是,那一天,天河市第七中学三年二班的全体同学都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幕:他们的韩畅老师和一个长得像土匪一样壮实的小流氓,在教室外展开了一场恶斗,可怜的韩畅老师被小流氓打得鼻口蹿血,把雪白的衬衣也染成了鲜红色,可韩畅老师却丝毫也不屈服,被打倒了再爬起来。学生们看到韩畅老师圆睁着双眼,满脸鲜血,像战场上勇敢的斗士一样,用他正义的身子捍卫着一个老师的尊严。孟茹见此情景,吓得捂着嘴哭了起来,但她却没有勇气上前将两个男人拉开,她和同学们一起远远地站着,眼见着让她终身难忘的惨烈一幕。
最终,李勇被韩畅老师的勇气吓怕了,在韩畅老师再一次被他打倒,又吃力地爬起来的时候,李勇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看了人群里的孟茹一眼,转身走了。韩畅老师被李勇伤得很重,一连两个月没有来上班,孟茹本想单独去看看他,但却没有勇气,最终也只是和同学们一起拎了些水果去医院看望了他一次。那时,韩畅老师的脸上头上都缠着纱布,眼睛青肿得只剩下了一条缝隙,孟茹想和他说点什么,可碍于很多同学都在场,最终只得作罢。
后来,公安局介入调查了此事,李勇在不久后就被警察控制了起来。审讯的结果让人震惊,原来李勇已经利用连哄带吓的方式强奸了好几个少女。接着,有警察通过校方来找孟茹了解情况,孟茹便将那天在李勇家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问话的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下,让孟茹在询问笔录上签字画押后走了。孟茹知道,从此以后她终于彻底摆脱李勇这个恶魔了。果然,不久后就传来李勇因涉嫌强奸、流氓殴斗被正式拘捕的消息。而此时,孟茹也参加了中考,离开了那所学校。
初三这段难忘的经历,从此成为孟茹人生中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自从韩畅老师被打之后,孟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后来上高一时,孟茹曾经给韩畅老师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同时也委婉提出了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不久,韩畅老师给她回了一封信,意思是那天他并非刻意地想帮孟茹,身处当时的场景,换了任何一个老师都会挺身而出的。同时,韩畅老师还在信中暗示孟茹不要多想,应该安心学业,以后将会有更好的前程在等着她。韩畅老师还在信中说,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而且元旦就要结婚了,希望孟茹能够祝他们幸福。
孟茹接到韩畅的回信后哭了,她知道那个喜欢穿白衬衣、有一副阳光笑脸的男人,以他崇高的品质为自己上了人生中最精彩的一课,这让孟茹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坎坷与磨难,都能够坚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美好。同时,那种乐观向上、充满爱心与责任感的男人,也成为孟茹毕生的追求,她有理由相信,这样的男人才会带给自己安全与幸福,她也愿意为这样的男人献出自己的一切!
孟茹的高中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每天紧张的学习生活外,她常常会陷入对自身生活境况的反思中,因为她的高中生活过得并不快乐。这里必须强调的是,由于李勇事件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孟茹的学习精力,导致她以两分之差与重点高中失之交臂,最终只上了一所离家很近的普通高中。关于这件事情,孟茹的父母并不清楚,他们一直以为这是孟茹中考时没有发挥好所致。可孟茹自己心里最清楚,那些男生们没完没了的挑逗,李勇的连哄带吓在她生活里不断出现,根本就让她无法安下心来学习。
当然,多年以后,孟茹开始在一定程度上把责任归咎于自身,怪只怪自己长得太惹眼,怪只怪她没有足够的定力去拒绝这一切,她至今还在纳闷,为什么当初接到男生们的情书时会脸红心跳,为什么对男人们的追求既充满了胆怯又充满了好奇。孟茹甚至憎恨自己,如果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那么她一定能考上重点高中,而一旦考上重点高中了,那么她的命运也许就会从此得到改变。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从那时起,孟茹不断地将个人的经历与人生命运结合起来进行反思,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一些玄机在左右着一切,她试图想破解它们,却又显得无能为力。
孟茹高中时不快乐的第二个原因是因为自己日益贫穷的家庭状况。那时,父亲在帮人搬运东西时砸伤了腿,全家的收入都靠母亲出去干零活来维持,而刚好弟弟也上了初中,姐弟俩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穷苦人的生活是不能用文字来简单描述的,那是富人们永远也无法感知的另一个世界。孟茹清楚地记得,那时母亲每天干活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菜市场,但她去那里不是为了买菜,而是为了捡拾掉在地上的蔬菜叶子,回家好熬成汤喝。孟茹还记得,即便是父亲砸伤了腿在家休养的日子,为了多挣些钱,他也会趁着养伤的机会,帮人家粘纸盒赚钱。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是从那时起,孟茹和弟弟开始学会尽可能的帮家里干些零活来分担父母的负担。每天放学后,如果回来得早,孟茹就会将洗衣做饭这些活计全部承担下来,弟弟也会在写完作业后帮爸爸一起粘纸盒。后来父亲的腿伤渐渐好了,却落下了残疾,成了跛子,很多体力活都做不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开起了修鞋部,母亲则靠给人家刷涂料刮大白来赚钱。穷苦人的生活虽然偶尔会有温馨,但更多的则是愁苦。在孟茹的印象里,父亲和母亲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根本无暇将精力放在她们姐弟的身上。以至于在孟茹经历李勇事件的时候,父母还一直蒙在鼓里,当然,弟弟无数次在学校被人欺负,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的父母根本就不会像有钱人家的父母那样替他出头。
那段苦难的日子,带给孟茹心灵上的震撼是巨大的。她打小就知道了钱和权力的重要性,而且,她也亲眼目睹了一个家庭从殷实走向穷困的整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她真实地感受到了父母感情上经历的巨大变化。那时,父母长年累月不在一起同房,他们甚至都很少有语言上的交流,因为生活所迫,每天天不亮他们就各自出去干活了。也是从那时起,孟茹就深刻明白了,原来小说中所描述的那种为了爱在一起吃咸菜窝头也会香甜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任何一种幸福都要建立在衣食无忧的基础之上,只有保证了生存权,才有可能获得爱的权利,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正因为懂得了这些,孟茹在高中的时候才没有谈恋爱,尽管追求她的男生不下十几个。孟茹明白,如果她再重复初中时候的错误,那么她真的有可能会将自己的一生都毁掉了。
当高考终于在无数次的期盼中到来时,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孟茹犯难了。因为孟茹的母亲非让她报考师范类的学校,而孟茹自己却要报考一门艺术类的学校。母亲的道理很简单,从事艺术没有出路,她本人就是唱评剧出身,到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每天给人刷涂料的下场,而报考师范类的学校,当个老师,不但学校费用低,而且毕业工作有保障,不会轻易下岗。孟茹坚持自己的观点也有她的理由,她从小就酷爱艺术,喜欢唱歌跳舞,她期盼着有一天能够登上舞台,她觉得作为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这才是实现人生价值的最好方式。当然,孟茹也清楚地知道,艺术道路好比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多女孩子都在这条道路上夭折了,不但葬送了大好的青春,而且毁掉了原本不错的人生前程。尤其看到昔日漂亮万分的母亲,如今已变成了一个满脸斑纹、日渐苍老的女人,孟茹的心里就针扎一般难受。
在经历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之后,孟茹终于在自己的第一志愿上填报了北京市的一所著名师范类大学,第二志愿则填报了龙江市的一所艺术学院。孟茹这么做,在一定程度上为自己换来了一丝心理上的平衡,她想,无论自己最终走哪条路都是命运的安排,对此她决不后悔!
孟茹最终考上了艺术学院,而且读的是播音与主持人专业。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一天,全家人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却都在为那近万元的学费发愁:父亲不住地叹气,母亲却偷偷地抹眼泪。那时,家里已经为父亲治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根本再拿不出一分钱来供孟茹读大学。那一刻,孟茹觉得自己为家里添了麻烦,心里难过极了,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对父母说:“爸妈,要不我就不去念这个大学了?也出去找份工作,好歹能帮家里减轻一下生活负担。”孟茹的父母一听这话,都抬起了头,满脸惊讶的样子。尤其是孟茹的父亲,将手中正在缝补的鞋子往地上一摔,倔巴巴地说:“哪有考上大学不去读的道理,就是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读完大学!”说完之后,父亲就出去了,直到深夜才回来,一进屋他就兴冲冲地说:“钱弄到了!”说完就将整捆的人民币摊在了孟茹的面前。后来孟茹才知道,为了借这1万元钱,父亲求了很多亲戚朋友,但大家都知道他家没有更多的收入来源,没有人愿意借给他们。后来父亲好说歹说,恨不得给人家跪下,才从一个熟人那里花三分利借了1万元。更让孟茹揪心的是,那天晚上睡觉时,好说梦话的父亲居然喊出了一句:“别打我,明天就还你钱!”就为了这句梦话,孟茹躺在被窝里哭了半宿,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孟茹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成为富人,一定要让自己的爸爸妈妈有机会享福。
上了大学的孟茹省吃俭用,别人一顿都吃两个菜,她却只打一个馒头,就着酱豆腐和咸菜,喝点白开水咽下去。别人一个月的生活费要500元,孟茹却连100元都用不了。不但这样,从大一开始,孟茹就四处打零工赚钱。做家教、发传单、帮别人清洁卫生、甚至做导购小姐,孟茹干过很多事情。即便这样,她还是负担不了高昂的学费,她没有想到原来艺术院校的学习费用居然会这么高,她的四年大学读下来,起码要花费数万元。孟茹感觉很累,一面是喜欢的艺术事业,一面是沉重的生活负担,孟茹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恰在这时,孟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出现了,他叫张致新,时任龙江市新时代广告有限公司总经理,孟茹是在帮他的公司搞宣传时认识他的。那时张致新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有条不紊地指挥员工布置会场,显得年轻而干练。尽管艺术学院的大门口每天都停满了各种高档的小轿车,但在此之前,孟茹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有钱的大款沾上什么边儿,孟茹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为了钱出卖自己肉体和灵魂的女孩子。但张致新显然和那些粗俗的有钱人不同,他时尚帅气,并且彬彬有礼。
张致新看到孟茹的第一眼就觉得眼前一亮,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虽然年龄不算大,但却阅过女人无数,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堪称人间极品,而且他能从孟茹朴素的装扮看出,这是一个还没有经过男人开发的女人。张致新深谙对付这样女人的手段,他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尤物收入囊中。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如果带有目的去交往,那么一切就都变得不同了。张致新虽然看中了孟茹这个猎物,但是他却并不急于下嘴,而是尽量在孟茹面前展现出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比如时常给孟茹安排一些轻巧的活儿干,如果工作太晚了就开车送孟茹回学校,和孟茹谈话的时候也净说些正经话题,当了解到孟茹家境困难时,他还热心地告诉孟茹,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找他,如果孟茹不嫌弃,他愿意做孟茹的大哥哥。孟茹毕竟是一名涉世未深的在校大学生,哪里懂得社会上那些男人的鬼魅伎俩,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位热心的好人,对张致新的热心肠心里充满了感动,岂不知眼前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衣冠禽兽,他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俗话说: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孟茹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对男女之间的事情,自然也多了几分憧憬和向往。每天晚上宿舍熄灯后,孟茹都会望着窗外沙沙的树影痴痴地想,自己这辈子到底能找到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来依靠一辈子呢?孟茹喜欢像韩畅老师那样的男人,但她又觉得韩畅老师似乎清贫了点,如果他再富有一些就好了。孟茹又想到了学校里追求自己的一些男生,其中那个叫徐茂生的同班同学尤其追得凶,他人长得倒是挺高大帅气的,只是家庭条件也不是十分富裕,人也不够成熟沉稳,一身青涩懵懂的孩子气。孟茹猛然想到了张致新,似乎他才是合适人选。他年轻有为,30岁刚过就有了自己的公司,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形象。这样想着,孟茹躺在被窝里脸不禁红了,她觉得浑身燥热,真希望此时能有个温暖厚实的怀抱让她踏踏实实地靠一靠,只是她不能断定这个抱她的人应该是韩畅老师,还是徐茂生,或者是张致新?孟茹每天晚上都在这种无穷尽的幻想中进入梦乡。在梦里,她会把一切演绎得异常完美,在她看来,自己这样美丽的女子,似乎就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在等着自己……
老实说,张致新对孟茹这张网撒得并不是十分刻意,因为他的工作很忙,每天接触的漂亮女人又不计其数。相比之下,孟茹虽然清纯漂亮,但还不至于让张致新整天魂牵梦绕、食不知味。他张致新有过的女人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换句话说,他也不差孟茹这一个,如果能泡到手了,那是意外收获,泡不到手,也没什么大的损失。只是在张致新这个圈子的男人,当时都以能泡到清纯美丽的女大学生为荣,毕竟去夜总会花钱买笑的方式,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新鲜感。张致新也不例外,他也想趁着孟茹这个难得的机会,来证明一下自己勾女的实力。
张致新泡女人最擅长的一手就是心理攻势,他能用一种万分真诚的态度与你谈心,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把内心中最隐秘的部分说出来,然后他会十分妥帖地给你安慰和鼓励,让你觉得他是一个既温柔体贴,又很细腻周到的男人。纵横情场这么多年来,张致新深深懂得,一般说来,只要你把女人的心征服了,那么得到她的身体基本就不在话下了。
当孟茹在张致新的广告公司做满一个月的时候,张致新突然对孟茹说:“以后你不用再做业务了,帮我搞搞文案策划就行,工资我给你加一倍。”孟茹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为什么啊?”张致新满怀同情地对她说:“因为你学业要紧,哪有时间总去跑客户啊。另外,让你这么受苦,我这当大哥的也有点于心不忍。”孟茹听了,羞涩地低下了头,张致新就知道孟茹在心里已经对他有了感激。
孟茹自从做了文案工作之后,与张致新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越接触他就越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魅力,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现出过人的精明和干练。而且,孟茹通过侧面打听,得知张致新虽然谈过许多女朋友,但是最终却都因为各种原因而告吹了。不知为什么,当孟茹得知张致新没有结婚的消息后,心中竟是一番窃喜,当然在窃喜之后,孟茹也在内心里问了自己一下:“真奇怪,他结没结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高兴什么呢?”
有一次因为赶进度,几个同事加班贪了点黑,张致新提议请大家吃火锅。由于第二天是周日没有什么事,所以大家都喝了点酒。孟茹也推辞不过,跟着小酌了几杯,头有些晕晕的。吃饭之后,几个离家近的陆续都走了,只剩下孟茹孤伶伶的。张致新对孟茹说:“我开车送你吧!”孟茹没有说话,这正是她内心中渴望的事情。张致新打开车门,孟茹听话地坐了进去。张致新熟练地发动起奥迪车,孟茹侧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开车的张致新,那一刻,觉得他是那样地俊朗不凡。孟茹又好奇地看了看闪着红绿颜色的仪表盘,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能有机会一辈子坐在这样豪华的轿车里,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张致新突然说话了:“对了,你上学是不是缺钱用?如果没钱尽管和我说,大哥这里有钱,你可千万别见外。”一句话说到了孟茹的伤心处,她联想到父亲瘸拐着双腿去为她借钱的情景,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哭着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张致新看了孟茹一眼,好像对孟茹的表现并不感到意外,他很真诚地说:“没什么,这年头穷人家的孩子在外求学都不容易,你要懂得必须要靠自己的打拼才能赢得一切,到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努力,你要相信自己!”许多年以后,孟茹回忆起来,总觉得只有这句话才是张致新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真话。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句话,才让孟茹对张致新彻底放弃了防备,从内心深处接受了他,也正是在那天晚上,孟茹失眠了,整个脑海里都是张致新的身影。
在张致新对拿下孟茹有了十成的把握之后,他开始不动声色地创造机会。
一个周日的上午,张致新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想要和他面谈一项数额比较大的广告业务,恰好这个策划方案是孟茹做的,所以张致新就直接找到孟茹说:“你跟我跑一趟吧,你对情况比较熟悉,也正好帮我应酬一下。”孟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公司经常有类似的业务。但是在去见客户的途中,路过一家服装店的门前时,张致新突然将车子停了下来,他对孟茹说要孟茹帮忙选两件换季的衣服。孟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客气地说了一句:“我怕自己的眼光不行。”张致新说:“没有关系,只要你看着好就行。”在孟茹的参考下,张致新很快就选了两件高级夹克衫。但是,他付了钱之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很随意地指着一件时髦的女士套裙对孟茹说:“噢,对了,你试试这件,我觉得你穿这件应该很漂亮!”孟茹赶紧摆手拒绝说:“不不不!张总,我可没钱买。”张致新微笑着说:“你试试吧,如果合适,大哥帮你付钱,你穿得漂亮些,也代表着我们公司的形象啊!”在张致新的一再催促下,孟茹才不好意思地去了试衣间。数分钟后,当孟茹从试衣间内推门走出来时,张致新简直惊呆了,眼前的这个美人漂亮得宛如一个天使,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虽不施粉黛,却面若桃花、肤白如雪。尤其配上这件淡紫色裙装,更显得娇媚万千,整个房间似乎都跟着亮丽起来,就连旁边的顾客也一个劲儿地夸赞孟茹穿这件衣服好看。张致新马上对服务员说:“就要这件了!”然后潇洒地将1188元钱刷刷地点了过去。
孟茹收了张致新这么贵重的礼物,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也许是因为张大哥看她人好才会送给她的,另外,他也真是为了提升公司的形象吧?毕竟自己半年多没有买新衣服了,一直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自己都觉得有损公司形象。或许因为有了这件礼物的原因,孟茹在和客户谈判的时候,就显得特别从容镇定,她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能为张致新的公司多争取一些利益,以至于在吃饭的时候,原本不胜酒力的孟茹,在客户的不住劝说下,喝了足有半斤多的白酒。最终客户很满意,合同顺利地签了,但是孟茹也醉了。她隐约记得张致新开车拉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她甚至清楚地记得张致新脱她衣服时她还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但是她不知为什么没有拒绝。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孟茹很模糊,刚开始的时候似乎很疼,到后来就好些了,自己似乎还随着张致新的动作哼唧了几声……
天亮后,当孟茹的思维逐渐清醒时,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孟茹蜷缩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嘤嘤地抽泣个不停。那时,张致新因为折腾了一个晚上,正躺在枕头上睡得香甜,听到孟茹的哭声之后,他睁开了眼。这个惯会偷香窃玉的男人当然知道孟茹因为什么而哭,他轻轻地替孟茹擦去眼泪,万分真挚地说:“我真的是喜欢你才会对你这样,你别怪我好吗?”说完,就温柔地将孟茹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孟茹听了张致新亲口说出喜欢她的话后,心里似乎好受了些,其实她也明白,即便是自己昨晚不喝酒,如果张致新强行要和她发生关系,她可能也不会太拒绝的。当然这么做不是因为张致新给她买了一件衣服这么简单,或许是源于她对张致新日益萌生的好感,或者是源于自己内心深处对异性的好奇与渴望……关于这一切,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张致新看到孟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也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气。在张致新的眼里,现在的孟茹虽然依旧美丽,只可惜也是一个破罐子,因为他仔细地看了床单,上面没有他想见到的落红,当然他根本不会想到孟茹在小时候就已经被坏男人用手指破了处女之身。但张致新对此丝毫也不感到意外,他认为现在的女大学生不是处女蛮正常的,尤其艺术学院类的更是如此。当然,他对孟茹的哭声也同样不感到意外,在他看来,这恰恰是大学生和妓女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大学生被人占有后,会知道廉耻和羞臊的存在,所以才会哭。而妓女被占有之后,却不会这样,她们首先想到的是怎么向你要钱。
张致新搂着孟茹,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自从被张致新占有后,一连几天孟茹都处在思维的极度混乱中。她有些失落、有些恐惧、有些烦躁、有些不安,总感觉自己好像丢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到底丢了什么,这让她根本就干不进去任何事情,上课的时候,也总是眼睛盯着黑板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倒是同学们夸赞孟茹的新裙子漂亮时,多少才让她的心里得到一些满足,但是当大家问她买这裙子花多少钱的时候,她又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慌慌张张地说:“不贵,才188元!”
好在这些日子张致新对孟茹非常关爱,几乎每天都按时开车来学校接孟茹出去吃饭,然后再去他家那个200多平方米的大房子过甜蜜的二人世界。当女人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一个男人之后,也就不在乎再给他第二次、第三次了……张致新很有手段,他懂得怎么在床上挑弄女人的情欲。渐渐地,随着孟茹和张致新做爱次数的增多,她非但没有了第一次时的疼痛感,甚至还开始有了反应,那种麻酥酥、涨乎乎的感觉,让孟茹有些飘飘然,仿佛灵魂都随之升入了天堂。孟茹喜欢张致新用各种姿势弄她,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对他的忠心。每次做完之后,孟茹看到大汗淋漓、一副满足样子的张致新,都会温柔地靠过去,头枕着他的胳膊,幽幽地说:“我把第一次都给了你,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张致新一边嘴里说道:“放心吧,我会真心对你的!”一边在心里想:“第一次给了我?鬼才知道你第一次给了谁!拿我当猴耍啊!”但是狡猾的张致新并没有当面揭露孟茹,他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不到关键时候,他是不会捅破这一切的,等他玩腻了、厌烦了,再一脚将孟茹踹开,至少目前,他还没有玩够眼前这个性感妩媚的女人。
自从和张致新有了那层关系之后,孟茹就一厢情愿地把张致新当成了自己的男朋友,与公司的同事们说话也感觉底气足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张致新似乎也对此不置可否,他不时带着孟茹出入各种社交场所,还炫耀般地向很多人介绍说孟茹是他的新女友,正在读艺术学院一年级。随着与张致新交往的深入,孟茹渐渐了解了上层社会的奢靡与浮华,她甚至在张致新的调教下,学会了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十分淑女地吃西餐;也学会了在没人的路上,颇像那么回事地开开车;甚至学会了一搭眼就能看出别人用的究竟是不是正品的versace、纪梵希,还是登喜路、皮尔·卡丹。孟茹满足极了,她以为属于自己的幸福已经到来,她深爱着张致新,只要张致新喜欢的事情,她都尽量迎合着去做。张致新不让她回学校住,她就冒着被查寝的危险,陪住在张致新的家里;如果张致新有些许的不高兴,她就想方设法地逗张致新开心……
人们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等于零,兴许是孟茹第一次恋爱的缘故,她显然对这次恋爱缺乏足够而清醒的认识,以至于当打击真正到来时,她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茹发现张致新来找她的次数逐渐少了,甚至到最后一连半个月都不找她一次。孟茹有些不适应这种变化,忍不住在一个清晨主动找到了张致新的家里。当她终于敲开张致新的家门时,开门的竟是一个穿着透明睡衣的漂亮女人。孟茹以为自己敲错了门,惊讶地问:“这是张致新的家吗?”女人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说:“他在里面睡觉,你找他什么事?”孟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她看了看女人衣着暴露的样子,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她按捺不住自己,捂着嘴哭着跑开了。那一刻,孟茹绝望极了,她边跑边哭,一口气跑到了龙江边,她甚至想从高高的大堤上纵身跳下去。孟茹没想到,自己那么痴情地对待张致新,可他却人面兽心地欺骗了自己。直到这一刻,孟茹才似乎醒悟过来,原来他竟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孟茹好后悔自己轻易地就踏上了这条船。孟茹伤心地哭着,此时此刻只有眼泪是最好的宣泄方式。那天,孟茹就这样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江边,任泪水连同江水一起流个不停,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才神情抑郁地回到了学校。
后来,张致新找到了孟茹,一副假慈悲地说了些忏悔的话,诸如他是真地从内心深处喜欢孟茹,怎奈他和孟茹是两个世界的人,有着太多的不般配;还说他知道孟茹不是处女,只是以前没好意思揭露孟茹,而他的梦想是要娶一位处女作妻子;他希望孟茹不要记恨他,他会把孟茹深深地印在心里,还要孟茹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他,他还是她的好哥哥等等。孟茹默默地听着张致新伪善的道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呜呜地哭着。她原本以为张致新会向她道歉,哪怕说一些挽留的话也好,可眼前的男人似乎远比她想象的心狠,看得出他去意已决,丝毫也没有要留下的意思。孟茹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再做任何争取,只是张致新说她不是处女让她感到万分委屈,可她似乎又无力辩解,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可能是9岁那年,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混账男人夺去了她处女的贞操。孟茹也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也觉得自己不是处女,确实可以成为张致新抛弃她的理由之一,怪只怪自己命苦,谁让她摊上了如此不幸的事情呢?
最终,孟茹就这样和张致新分手了。在内心深处,孟茹没有太深地憎恨张致新,甚至她憎恨小胡子的程度都比憎恨张致新要深许多。只是,孟茹回忆起和张致新的这段感情来,总觉得似乎有哪个环节有些不妥,但她又说不清是什么。孟茹甚至不愿意去仔细地分析这段感情,因为在她看来,这毕竟是一段不光彩的人生经历。
张致新不愧为一个玩弄女人的高手,直至最后将孟茹一脚踹开的时候,还能做到让她无话可说。其实,这一切对于张致新来说,根本就是再平常不过了,孟茹同他以往的众多女人一样,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是一个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能回忆起来也许回忆不起来的生命过客。
孟茹被张致新玩弄之后,并没有导致她对男人的彻底绝望,她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悲剧还在继续上演,她对男人的认识也在不断地加深。
和张致新分手后,孟茹的学业亮起了红灯,因为长时间专心于打工赚钱,期末考试孟茹已经连续有两门不及格,学校规定如果总计四门不及格,将被开除学籍。孟茹有些害怕了,因为如果这样就意味着她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父母也会因此伤心死。好在同班那个追求她的男生徐茂生及时帮她补习功课,为她整理笔记、归纳重点,甚至在考试的时候,想方设法地帮她打小抄。终于将余下的功课顺利通过之后,孟茹仿佛也在徐茂生的身上找到了一些感觉,名正言顺地做起了他的女朋友。
在同学眼里,孟茹和徐茂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一对。徐茂生长得高大英俊,而且由于家庭出身也比较贫苦,平日里勤俭节约。两个人为了多攒些学费,甚至承包了学校的一个小卖部,过起了勤工俭学的日子。女人是感性的,如果说当初孟茹只把心思放在张致新身上,不喜欢徐茂生的幼稚和单纯,那么如今接触一段时间后,孟茹已经对徐茂生有了新的认识。她发现徐茂生身上有一股子难得的韧劲儿,这是一般男人所不具备的优点,孟茹相信这样的男人日后应该有所成就。在和徐茂生谈恋爱的将近三年时间里,孟茹为徐茂生怀了两次孕,打了两次胎,在孟茹的心里,她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徐茂生的女人,满心指望着大学毕业后,能马上和徐茂生结婚生子,过一种平静幸福的日子。
然而,临近毕业的时候,孟茹再次遭受了致命的打击。徐茂生为了能分个好一点的单位,竟然不顾和孟茹三年的感情,和电视台台长的女儿走到了一起。当徐茂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孟茹的面前,祈求孟茹能够原谅他时,孟茹欲哭无泪。当然徐茂生也列举了n个分手的理由,比如他很介意孟茹曾经和张致新的过去,也很苦恼两个人在一起即将面对的穷苦生活,更不想错过了这次能进入龙江市电视台的机会……孟茹听到徐茂生的忏悔,没有说一句话,女人本性中特有的善良并没有让她死缠住徐茂生不放,因为孟茹知道徐茂生太想有个好的事业和前途了,而电视台台长这个关系,无疑是他成功的捷径。
恰在此时,孟茹接到了弟弟从老家天河打来的电话,向她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孟茹的父母为了供他们姐弟两个上学,竟然轮番去献血。得知这个消息后,孟茹连夜坐车回到了天河市。当她挽起父母的胳膊,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针眼时,孟茹号啕大哭,她跪倒在父母的面前,发誓要用一生来报答父母的恩情。
最终,孟茹为了尽可能地照顾年迈的父母,毅然放弃了许多机会回到了天河市,在电视台做起了一名普通的播音员。不久,在别人的介绍下,孟茹认识了本市一个姓郝的富家少爷,在得到了郝家的资助承诺后,孟茹决定嫁给这个叫郝军的纨绔子弟,尽管当时她对郝军了解的还不多。
结婚的那天,孟茹看到那气派的场面、装饰一新的新房,以及满脸笑颜的父母,忽然感觉心里很踏实,她知道自己在失去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一切,而这种失去和得到恰恰是人生的一种必然,孟茹不后悔,谁让自己当初就这么选择了呢!
夜,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这个世间的一切,十月的天气,微微透出一丝寒意,如同此刻高明的心境,已经冰凉透底。
高明没有料到美艳如天仙一般的孟茹,竟会有这么多的辛酸往事,虽然这些往事似乎暗含了一个绝色女子逃不脱的人生宿命,但在高明心里依旧时不时地掀起阵阵波澜。高明坐在椅子里,眼望着孟茹回首往事悲戚哀怨的样子,心中就如同被人灌了一瓶陈年老醋,酸得让他的胃都跟着紧缩起来。高明有些不愿相信这些是事实,可这一切却又如此真实地从孟茹的口中说出。高明原以为孟茹会简单得如一泓清水,却没有料到孟茹复杂得像那饱蘸了天地寒气的露珠一样,虽然表面晶莹剔透,实则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见的凝结过程。
高明用手按着额头,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知道孟茹刚刚叙述的故事还只是她所经历的冰山一角,他甚至害怕继续听下去,害怕孟茹用残酷的回忆将他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可他又想继续听下去,他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孟茹最终投向丁副市长的怀抱,他猜测这里面并不应该仅仅是权力的压力、物欲的诱惑,可能还会涉及人性的挣扎、思想的蜕变等很多很多……
高明抬起头,眼望着孟茹冷冷地说:“既然你已经嫁了有钱人,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丁副市长呢?我不明白,难道你所有的行为都是被迫的吗?”孟茹望了望高明,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高明见此情景,仿佛更有了底气,大声质问孟茹:“你说话啊?难道被人抛弃过就可以成为你堕落的理由吗?还不是你自己意志力不强想走下坡路!”孟茹听到高明居然这样说自己,抬起头来,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死盯着高明,那眼睛里冒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寒气,高明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冷战。孟茹声调不高但绝对低沉有力地说道:“是的,我是犯贱,我主动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可你们男人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还不是千方百计地想把我们女人弄上床,包括你!”一句话,说得高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下了脑袋。是的,他联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勾引孟茹的一幕幕,的确高尚不到哪里去。
孟茹没有理会高明,她擦了擦眼泪,继续将自己的故事说了下去。
原来,孟茹嫁给郝军以后,本以为能享点清福,可刚过了两年的安生日子,郝军好逸恶劳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他不但经常聚众赌博,而且总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孟茹管不了他,这个畜牲一样的男人根本就没有人性,往往在孟茹好心劝了他两句之后,二话不说扬起拳头就将孟茹一顿痛打。不但孟茹管不了他,就连他的父母也管不了他,有一次就因为赌输了钱后向老父要钱,老父没有及时给他,他竟然将老父机械厂里价值十多万元的加工设备给砸了,后来又偷偷地将价值20多万元的轿车以低价卖掉。
眼见着郝家的家底正一点点地被郝军挥霍殆尽,孟茹的心彻底凉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孟茹以泪洗面,她觉得生活跟她开了一个大玩笑,原本指望嫁给一个有钱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没成想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孟茹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谁也指望不了,一切只能靠自己,于是她开始暗下决心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孟茹所在的电视台隶属于天河市广播电视局,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单位,它不同于省市电视台,根本就没有多少广告费、赞助费,完全靠着财政补贴艰难度日。职工们每个月领着七八百块钱的工资,吃不饱也饿不死。出于个人前程考虑,尽管孟茹很喜欢这份工作,但她还是一门心思地想跳出去,想找一个更加稳定、没有风险的岗位。
虽然电视台的效益不是很好,但是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这里还是聚集了各式各样的女人。漂亮的不漂亮的,年轻的年老的,这女人一多,麻烦自然就多了起来。争风吃醋的,说人闲话的,风骚献媚的……真是什么样的都有。孟茹身处在这个环境里,就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了一个大染缸里,想洁身自爱都很难。孟茹简直厌恶透了这里乌七八糟的风气,也难怪,谁让孟茹长得漂亮呢,女人一漂亮就格外招风,一不小心就会被扯进一桩桩绯闻轶事中去。孟茹最开始听到别人说自己的闲话,是说她跟采编室的王主任有一腿,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孟茹总是借助做节目的机会往采编室王主任的办公室跑,还说有一次两个人大中午就把办公室的门插起来,有人在门口听到了呻吟声……孟茹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将说她闲话的人嘴巴撕烂,但这些谣言究竟出自谁的口,又被谁做了艺术加工,已经无从考究。孟茹在无奈中更加看透了这个复杂的社会与人性,她的思维忽然就有了一种经历污浊之后的明净,她懒得去计较一切了,索性由它去吧,孟茹幸灾乐祸地想:“无论你活得再光鲜,早晚都会有死去的一天,谁也逃不过这个最终结局。”
其实,孟茹早就看出,对她有意思的不只是采编室的王主任,就连电视台的于台长看她时,眼神也是色迷迷的。那老家伙每次和孟茹接触的时候,都将眼睛不住地往孟茹的胸和屁股上瞟,孟茹很反感这样的眼神,当老家伙开始有意无意地安排孟茹做一些本不属于她分内工作的时候,孟茹明白,这是他故意创造机会接近自己呢。厚颜无耻的事情还在后面,于台长开始给孟茹一些小恩小惠,并且暗示孟茹如果和他在一起,将会提拔她做新闻部的主任。孟茹开始感到恶心了,她说不清为什么如此讨厌于台长,总觉得宁肯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十次,也不跟这样的男人一次。于台长不傻,在抛出诱饵几次遭到拒绝之后,他开始恼羞成怒,暴露了一个无耻小人的丑恶嘴脸,他利用手中的权力在各种场合给孟茹穿小鞋,不是说孟茹工作完成不好,就是暗指孟茹生活作风有问题,还经常在会上将孟茹作为反面典型进行批评。
孟茹受够了,她甚至有了要辞职不干的打算,并且在心里发誓,一旦有机会一定要对这个卑劣小人进行报复。恰逢天河市召开了一次盛大的联欢晚会,孟茹作为主持人之一,因表现出色,被邀请参加了招待酒会。酒会上除了于台长外,天河市主管文体工作的丁副市长也在。孟茹看到于台长对丁副市长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对自己颐指气使、横加指责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好笑。吃饭的时候,孟茹有意和丁副市长套近乎,频频向他敬酒,丁副市长很受用,接连夸赞孟茹主持得好,以后天河市再有大型活动,主持人一定非孟茹莫属。旁边的于台长看到孟茹和丁副市长聊得很投机的样子,也陪着笑脸违心地夸赞孟茹素质过硬,是台里的业务骨干。丁副市长回头对于台长说:“这样的同志以后一定要重用噢!”于台长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不知为什么,孟茹看到于台长像老鼠见猫的样子,忽然觉得很解气。但同时,她也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几乎是一念之差,孟茹决定用丁副市长这座大山压住于台长,让他翻不过身来。这样想着,孟茹就在看丁副市长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内容。丁副市长是何等人物,为官这么多年,他能从女人的一颦一笑中体味出全部含义来,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于是一切在冥冥之中开始酝酿……
如果把好色的男人比作馋嘴的猫儿,那漂亮的女人无异于就是肥美的鱼,而一旦让猫闻到了鱼腥味儿,那么你别指望它能轻易走开。
显然,丁副市长就是一只典型的馋嘴猫儿。酒会之后,丁副市长对孟茹念念不忘,除了向于台长几次三番地打听孟茹的情况之外,还对自己的秘书小曲授意,要他有时间多和电视台姓孟的女主播接触,有什么采访之类的活动尽量带上她,说孟茹模样好、气质佳,能够代表整个天河市的形象。小曲跟了丁副市长多年,主子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他都一清二楚,自然不敢怠慢,有什么大型活动只要丁副市长在,都点名要孟茹过来。本来孟茹是电视台的主播,不负责采访这类的工作,但丁副市长的话谁敢不听。其实于台长这只老狐狸也对此心知肚明,但为了卖人情,他每次都鼓励孟茹去,哪怕孟茹有播音任务他也想办法找别人替掉。
于台长虽然得不到孟茹心中有所不甘,但一想到丁副市长喜欢她,却又不惜将孟茹往火坑里推。他为了巴结领导,什么招法都能使出来,别说孟茹是旁门别姓的女人,即便是自己的老婆,如果上司喜欢,都恨不得让她陪着睡一宿。
孟茹也并非愚蠢的女人,她对于台长、丁副市长的伎俩和用心自然明了得很。说老实话,她那天之所以在酒会上对丁副市长放电,一来是想气气于台长,二来是想证明一下自己在高官面前是不是还有些魅力。但是真要她做丁副市长的情人,她在内心里还是不情愿的。尽管丁副市长在天河市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但毕竟年岁已大,他不足一米六五的身高,矮墩墩的身材,一个像怀了6个月孩子的将军肚,还是个秃顶,光秃秃的脑袋上只有两撮稀疏的头发盖在上面,还故意铺散开,特像冬天的枯草盖在了葫芦瓢上,一阵风吹来,头发会倒向一边,露出那泛着亮光的脑瓜瓢子,模样甚是滑稽。孟茹想,如果让自己和这么一个人物睡在一起还真得需要勇气。可世间的事情偏偏就这样,你不情愿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你一定不会做,那丁副市长可是想尽了办法也要和孟茹睡在一起。
一个官员想要征服女人无外乎三种手段:一是在女人面前摆威风、显阔气,让她充分体会到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二是对女人许以重金和贿赂,收买人心;三是靠权力的打压和威胁,让女人屈从于自己。丁副市长显然也会用这三种方式来引诱孟茹,他先是抓住一切表现自己的机会,在孟茹面前显摆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包括滔滔不绝地在众人面前讲话,包括毫不客气地训斥下属,包括在和孟茹讲话的时候故意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还有就是偶尔表现出的对孟茹生活的关心,比如会对她说:“小孟啊,你这些天跟着采访也挺辛苦的,回头让小曲给你搞点福利待遇。”然后,第二天孟茹就会接到曲秘书屁颠屁颠开车送来的豆油白面大米和上好的水果饮料。如果孟茹在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丁副市长会二话不说,操起电话一阵嗯啊哈的就轻松搞定。最让孟茹动心的是,丁副市长曾不止一次地提到,如果孟茹愿意,他会帮忙把她调到文体局机关来工作,将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
孟茹不傻,她在心里反复思索着这一切究竟对她有多大意义,她知道一旦得到了这些好处,自己也必将会失去一些东西,虽然将要失去的东西在她心里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迈出这一步也真的很难,因为毕竟孟茹在骨子里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就这样,孟茹在矛盾中徘徊着,虽然她被动地接受着丁副市长的各种好处,却始终不肯放弃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两个月。这一年的春季,天河市为了大力开展招商引资活动,特意组建了赴南方发达省市的招商团,由丁副市长带队前往苏州、上海等大中城市开展招商活动。曲秘书自然又在第一时间给孟茹打了电话,让她随团采访。本来孟茹是不打算去的,因为她知道这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而且在这期间,又难保丁副市长不会使出什么损招儿来诱惑她。但恰逢那几天孟茹和丈夫郝军的关系进入白热化,两个人几乎打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孟茹绝望之余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散散心。
这招商团说是出去招商,其实也就是宣传一下天河市的投资环境,再和一些客商开几个见面会,洽谈几个意向性合作项目,当然也忘不了顺便游山玩水。孟茹的任务就是随着丁副市长录录像、做做采访,然后将那些画面剪辑下来做成专题,回来的时候再向全市人民吹嘘一下招商成果。其实这些对孟茹来说都算不了什么,最让她感觉累的就是还要陪着丁副市长与客商们吃饭。孟茹很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一桌子人说着客套话,互相吹捧,净是一些虚东西。但孟茹知道这样的应酬又少不了,丁副市长让她作陪也是看得起她,好在她以一个随团记者的身份参加,任何人都不会对她起疑心。而且孟茹在酒桌上的表现也大方得体,颇令丁副市长满意。
这次出游令孟茹眼界大开,她除了亲眼目睹到发达地区的经济高速发展外,也切身感受到了地区之间贫富差距的悬殊,同时暗暗为自身生活环境和经济状况感到不满。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人,人家就能过着锦衣玉食、奢华浮糜的生活,而自己各方面的条件明明并不比那些人差,却不得不窝在一个小县城里,过着既没质量又没档次的日子。尤其让孟茹感慨的是,尽管天河市算得上全国有名的贫困县,但招商团却出手阔绰,几千元一桌的宴请稀松平常,送出去的礼物随便一个都成百上千元,丁副市长一行人花钱如流水,就好像他们背后的天河市财政有多强大似的。
招商会完毕,终于得了一天的空闲时间,丁副市长提议孟茹和曲秘书一起出去走走,顺便买些特产带回去。三个人转了s市最大的一家商城,在一个珠宝专柜面前,孟茹停下了,她看到了一对红色玉镯,那是用上好翡翠雕琢而成,做工精美,线条流畅,韵味十足,在灯光的照射下通体透明。服务员不失时机地将那手镯拿了出来,热情地介绍说:“小姐,这是缅甸正宗翡翠,如此色彩可是翡翠中的上品,您可千万不要错过,这款最适合您了。”服务员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镯子套在了孟茹的手腕上。孟茹听服务员这么一说,也冲着镜子照了照,发现戴了手镯后,镜中的自己果然气质非凡,就好像一朵盛开的鲜花,愈发显得妩媚娇艳,真是非常喜欢。旁边丁副市长见此情景,早就给曲秘书使了个眼色,等孟茹反应过来的时候,曲秘书已经付完钱拿着票据来领货了。孟茹看了看价格签,好家伙,8888元,刚要推辞,却见丁副市长像个没事人一样,早背着手悠闲地逛下一个摊位去了。曲秘书说:“你就拿着吧,好歹也是丁副市长的一点心思。”孟茹诚惶诚恐地收下了,心里却颇感不安。
这次逛商场除了给孟茹买了一对玉镯之外,曲秘书也选了一套价值3000多元的名牌西服,丁副市长有收藏的爱好,看中了一件冰底翡翠美女,由天然翡翠精雕而成,玉质细腻,滋润缜密,冰底通透。那美女造型独特,眉清目秀,开脸极好,雕刻细腻生动,发丝雕刻也一丝不苟。丁副市长把玩了半天也买下了。
丁副市长对珠宝玉器就像对女人一样,只要自己喜欢,一定要千方百计弄到手。在他的眼里,其实女人就是一块美玉,只有将她们占有了,心里面才会更踏实,尽管他并不懂得欣赏,但对他来说这并不重要。
孟茹看了看丁副市长买的这件玉器,发现虽然做工精细、材质也不错,但总觉得在人物神韵上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显然丁副市长意识不到这些,他依旧附庸风雅,假装内行地对孟茹说这东西是如何如何地好。殊不知无论是古玩字画还是女人,都需要慢慢地咀嚼与品味。
晚上,s市开发区管委会的许主任做东,宴请招商团的成员们。这许主任老家也是东北的,性情极其豪爽,在酒桌上丝毫也不忸怩,频频举杯冲着家乡人敬酒。大家难免又是一顿暴喝,丁副市长显然兴致浓厚,就连孟茹也被这火热的气氛感染,跟着多贪了几杯。
酒宴结束,孟茹回到下榻的房间,洗浴完毕,刚想躺下歇息,就听到有敲门的声音。门开处,曲秘书站在门口,说丁副市长要她过去一下,有事和她商量。孟茹犹豫了一下,换了件衣服,就随曲秘书来到了丁副市长的房间。进入房间,丁副市长看到孟茹到来后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招呼孟茹坐下,并亲自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曲秘书知趣地带上门退了出去。丁副市长说:“小孟啊,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感觉你是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人啊,无论政治素质还是能力水平,你都是出类拔萃的,不知你有没有意往更好的位置上走呢?”孟茹闻听此言,立即陪着笑脸说:“丁市长,谁不想往好的位置上走呢!可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电视台属于事业编制,我连公务员都不是,能走到哪儿去?”丁副市长看了看孟茹,意味深长地笑了,然后一屁股挪到了孟茹身边,用手拍着孟茹的肩膀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这个忙哦!”孟茹虽早有警觉,但是依旧不露声色,嘴里客气道:“如果市长您真能帮我这个忙,那可太感谢您了,回头我一定托人选一些好的古玩字画送给您。”丁副市长听孟茹这么一说,马上摇头道:“古玩字画我倒不稀罕,你是知道的,我缺的不是这些东西。”孟茹疑惑地问:“那您缺的是什么?”丁副市长脸上立即露出了淫笑说道:“我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一边说着,一边暴露出自己的本色,涎着嘴巴就朝孟茹吻去。孟茹挣扎着说:“不要……不要这样……”身体却早被丁副市长压在了沙发上,这个猪一样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对着孟茹又摸又吻又啃,孟茹闭拢了嘴巴扭动着身体不让他得逞,脑子里却是无比地清醒。两个人撕扯了好一会儿,就在丁副市长费尽力气想要扒下孟茹的裤子时,孟茹突然说道:“你等一下,我给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两件事情,如果你做不到就赶紧放开我!”
丁副市长一愣,口中说道:“什么事你就说吧!”孟茹说:“第一、你要把我调出电视台,想办法让我当上公务员;第二、我要你给我找机会报复于台长,我讨厌他。”丁副市长听了孟茹的话后,思索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孟茹见丁副市长已经点头答应,便主动站起身来,先把室内的灯光熄灭,然后将自己的衣衫一点点褪尽,如同英勇就义一般躺在了床上,摆了个大字型。这边,丁副市长早已按捺不住,像头恶狼一样扑了上去……当丁副市长终于长驱直入,一举占领孟茹温暖湿润的所在时,孟茹一声长叹,两行热泪随之滚滚而下,她没想到自己的人生竟然充满了这么多无奈与委屈,只落得了个做人身下玩物的下场。
丁副市长像个发情的种马一样肆意动作着,丝毫也不怜香惜玉,那生猛的样子和他那朽败的光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孟茹没有想到一个50多岁的糟老头子还能这样有力,许是好久没做的缘故,孟茹感觉下体竟然有一点点的疼……
丁副市长说话似乎很算数,招商回去之后没有多久,就将孟茹的关系从电视台调到了文体局,但是孟茹提出的要转为公务员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得到落实,每次孟茹催问丁副市长的时候,他总是借口这事情急不得,必须慢慢运作才行。话虽这样说,但丁副市长却丝毫也没有怠慢了自己的情欲,他每次来了兴致的时候,也不管孟茹方便不方便,总是将孟茹叫到身边尽情地玩弄一番。丁副市长玩弄女人很有一套,到了他这个年龄,对女人不仅仅是发泄这么简单了,就好像把玩一件喜爱的工艺品,他更习惯于变换不同的角度和姿势来体味其中的细节。他总是手嘴并用,如同一个饥渴的牲畜遇到了甘甜的雨露一样,又挖又抚、又吸又舔,在这样的手段下,孟茹经常会被他带入高潮。孟茹很讨厌自己的高潮,就好像很讨厌丁副市长本人一样,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不喜欢一个人,和他做爱的时候却依然会有高潮,孟茹甚至怀疑自己本就是一个淫贱的女人。
另外,更让孟茹感到惊讶的是,丁副市长虽然和自己保持着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却做得异常隐秘。当然这主要得益于曲秘书从中巧妙的斡旋,每次幽会时,都是曲秘书给孟茹打电话,然后再亲自驾车将孟茹接到幽会的地点,完事后他再偷偷将孟茹送回去。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天河市几乎没有人知道孟茹和丁副市长的关系,那些稍微捕捉到蛛丝马迹的人,也一直以为是曲秘书和孟茹关系密切呢,因为两个人看起来好像更般配些。后来孟茹和丁副市长熟悉了,才从他的嘴里得知,原来曲秘书是他的绝对心腹,两个人甚至还有点偏亲,当然这层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丁副市长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曲秘书暗中帮他一手策划的。
只是让孟茹遗憾的是,丁副市长并没有给于台长任何小鞋穿,好像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孟茹想象得那么简单。丁副市长曾亲口答应的将孟茹转为公务员和报复于台长这两件事情其实都没有立即做到,孟茹有一点失望。但如今她已经上了贼船,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而且,孟茹渐渐发现,做了副市长的情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尤其在丁副市长的帮忙下,孟茹从城建局手里买了一套价格超便宜的门市房,一转手就挣了好几万。再比如,她可以利用丁副市长这层关系,办了许多别人办不了的事情,这让认识她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她的虚荣心也得到巨大的满足。孟茹知道,丁副市长就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可供她利用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每当孟茹出入高档场合、乘坐豪华轿车、说话掷地有声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一切付出似乎很值得,虽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时不时地会涌上一股莫名奇妙的伤感,但她看开了,这年头什么都白扯,唯有权力和金钱最重要,有了这些也就拥有了一切。
自从孟茹做了丁副市长的情人以后,不知为什么,她经常会醉酒,而且醉酒之后常常会声泪俱下地痛哭一番,至于为什么会哭,没有人能知道。还有就是孟茹变得习惯于各种应酬了,在面对男人们的时候,她显得越来越游刃有余,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应对男人们的轻薄与孟浪。以前有男人跟她开玩笑她都会脸红,现在即便是有个别领导喝多了,在她的屁股上掐一把她都会佯装不知。至此,孟茹已经完成了一种蜕变,她从一个纯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女孩儿,蜕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见风使舵的女人,她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看透的结果就是从内心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绝望,绝望的结果就是变得对一切都无所谓,无所谓和不喜欢的男人上床,无所谓男人们对她没完没了的骚扰,无所谓自己将来的爱情与生活会怎样……在孟茹的眼里,人生就好像是一出戏,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会上演怎样的剧情,她自己也没有必要为了这出戏耗费太多的心神。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丁副市长和孟茹的关系做得再隐秘,也终究会有暴露的一天。
孟茹调到文体局没多久,一次陪同文体局的张副局长到下属单位检查工作,检查完之后,在回来的途中碰到了张副局长的同学宋某,宋某热情地招待张副局长一行人吃饭。本来孟茹不想去,但是不去又好像不给张副局长面子,恰好还有其他两个同事在,所以孟茹也就放心地一同前往。谁知这次饭局却差点为孟茹埋下祸根,原来张副局长属于酒后无德的人,一喝多了就张牙舞爪不安分起来。那天宋某不知是欠了张副局长什么人情,不但安排酒席的规格非常高,而且还找来了另外几个同学作陪。在酒桌上宋某等人对张副局长更是百般吹捧,一个劲儿地劝酒,夸赞张副局长能力有多强、水平有多高,同学之中只有他最有出息。张副局长在受用之余心里也暗自得意,不禁多喝了几杯,喝多了之后,就开始暴露了本性,也不知道自己是多大的官了,舌头都硬了,却还挥舞着胳膊高谈阔论。不仅如此,他还不知深浅地强迫孟茹陪他的同学们喝酒,似乎在显摆自己这个领导多有权威。本来孟茹还是很给张副局长面子的,无论张副局长让她给谁敬酒,她都笑呵呵地给对方斟满,然后陪对方喝掉。但是这男人们酒一喝多就没有了分寸,尤其同学聚到一起更是如此。张副局长的几个同学眯缝着色眼,不怀好意地开张副局长和孟茹的玩笑,话也说得很过分,意思是张副局长有了这么年轻貌美的属下,这下更闲不着了,白天晚上都够他忙活的了。说完之后,几个男人挤眉弄眼地一通坏笑。孟茹是过来人,当然明白这玩笑的意思,红着脸假装低头喝茶没听见。可张副局长却似乎很得意,甚至还别过脸来自作多情地望了孟茹一眼。
老实说,孟茹很不喜欢张副局长,这个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人,自恃能写几首歪诗就是文化人了,早几年靠溜须拍马混了个文体局副局长之后,以为自己修成了正果,动不动就高昂着头颅,在这个单位讲两句话,上那个单位题几个字,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孟茹不喜欢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居然也留了两撇令人生厌的小胡子,有那么几次,孟茹甚至都想冲上前去,一把将他那小胡子扯下来。
张副局长显然不知道孟茹心里有多讨厌他,他把孟茹在酒桌上的良好修养当成了对他的纵容,一边喝着酒,一边有意无意地将手放在孟茹的大腿上,每次孟茹都极有分寸地躲开,可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桌下骚扰孟茹。
孟茹这酒喝得憋屈极了,原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再加上丁副市长的事情让她很心烦,现在又有一个张副局长像个禽兽似的骚扰她,孟茹有些愤怒了,女人一愤怒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当张副局长再次将手伸向孟茹的两腿之间抠摸时,孟茹回头看了看留着两撇小胡子假装喝酒的张副局长,不知为什么,9岁那年猥亵自己的中年男子的猥琐形象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孟茹感到恶心极了,她忽地站了起来,一甩手就给了张副局长一个大耳刮子,嘴里骂道:“摸什么摸?要摸回家摸你老妈去!”这清脆的耳光不但将张副局长打懵了,甚至将酒桌上所有的人都打懵了,大家张大着嘴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见孟茹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包,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孟茹在酒桌上扇了张副局长一个耳光的事情迅速在小范围内传开了,大家都把这当作一个爆炸性新闻来暗中流传。一般的说法是,张副局长喝多了酒,对孟茹动手动脚,结果被烈性的孟茹扇了一个耳光。但也有人说孟茹的做法有些过分了,不就是摸了一下嘛,也不至于这么不给张副局长面子。俗话说打人还不打脸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人家一个大耳刮子,以后还让人家怎么做人。不过这次事件之后,大家对孟茹的看法有了一致性的改变,都说别看孟茹长得漂亮,但也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并不是谁都能占到她便宜的。尤其是身边那些对孟茹不怀好意的人,一想到孟茹的耳光要是扇到自己的脸上将会是怎样的情形,不禁都暗自打了个寒噤。
老实说,孟茹扇了张副局长之后,冷静下来想想,也有些后悔,毕竟人家是堂堂一个副局长,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一巴掌扇下去当时是痛快了,可以后这工作还怎么干?不过当时的情形也实在是令孟茹气愤,本来这些年在男人面前所受的委屈就够多了,她没想到一忍再忍之后,只能换来男人们的得寸进尺。孟茹当时之所以敢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如今她已经成为了副市长的情人,所以区区一个副局长她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另外她也想利用这个机会给丁副市长出出难题,看他在下属和情人之间发生冲突时,究竟能怎么袒护自己。所以,孟茹在打完张副局长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丁副市长,将当时的情况对他做了详细说明。丁副市长听完之后,脸上表情复杂,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先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这个老东西,连我的女人也敢碰!”然后又不无埋怨地对孟茹说:“你也太冲动了,当时压压火,回来跟我说不就完了吗?”孟茹手挽着丁副市长的胳膊,嘟起了小嘴,娇嗲地说道:“我不管,反正要你给我做主,帮我治治他,出出这口恶气!”丁副市长歪头看了看她,紧锁着眉头,没有吭声。
张副局长挨打之后,越想越憋屈,俗话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又怎能轻易善罢甘休。尤其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那一巴掌实在是让他颜面扫地,如果传出去让他在社会上还怎么混?张副局长仔细地在心里谋划了许久,决定采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方式搞臭孟茹。他上班后,先是在关系不错的同事们面前声称自己那天喝多了,然后说这人一喝多难免就手脚不听使唤,也不知怎么在桌下碰了孟茹一下,结果就莫名其妙地被孟茹扇了一个嘴巴。接着,张副局长又四下张望一番,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大伙说:“你们知道孟茹为什么这样嚣张吗?我暗中打听过了,原来她是丁副市长的情人!”大家听了,都忍不住“哦”了一声,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时张副局长又添油加醋地挖苦孟茹道:“不就是一破鞋吗?还故作清高,好像天下的男人都冲她用劲似的,有什么了不起!”说完之后,张副局长觉得煞是解恨,临出屋他还不忘了叮嘱大伙:“别往外乱说啊,传出去不好!”
孟茹是丁副市长情人的事情,很快就在文体局内部流传开来,孟茹知道张副局长是始作俑者,马上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丁副市长。丁副市长听了之后,恨得咬牙切齿。没多久,他就利用去文体局检查工作的机会,当着众多人的面,把张副局长一顿好损:“这工作就是你主抓的啊?怎么能干成这副样子!你天天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吗?我看你搞女人、讲闲话倒是很有一套!你要是真工作过硬也行,就你这熊样还不如趁早回家呆着去……”几句话说得张副局长低着头,汗珠顺着额头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丁副市长回来之后,知道孟茹在政府楼里是无法干下去了,又迅速地协调关系,将孟茹调到了市委宣传部,毕竟市委和政府是两套班子,又不在一起办公,一定程度上能够掩人耳目。于是便有了高明和孟茹的接触。
听到这里,高明将深埋在膝盖里的头轻轻地抬了起来,他用一种空洞无望的眼神看着孟茹,眼前的女人曾带给他无尽的遐想,如今她又亲自将这遐想击得粉碎。高明没有想到孟茹天使一样的容颜下面,居然会掩藏着这么多的肮脏与罪恶。听着孟茹平静的诉说,高明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震撼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把这一切图景勾勒得太过于美丽,而今当所有的一切都浓墨重彩地向他扑来的时候,他感觉难于应对,就好像是小心翼翼地搭积木,眼看着一层层就要搭到了顶点,顷刻之间却訇然倒塌。
高明眼睛直直地望着孟茹,他已经对眼前这个女人充满了恐惧,他甚至不能断定孟茹说的话可信度究竟能有多少,他觉得她就像一潭幽蓝的池水一样深不可测。同时,高明的心中也充满了无数疑问,他不明白为什么孟茹能够毅然决然地拒绝张副局长,却和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科长在一起?他也不明白,一个原本正统的女人难道真的就能在物欲的诱惑下,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生路?高明开始感到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趟这潭浑水,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内心遭受这样巨大的折磨!
孟茹好像洞悉了高明的内心世界,她拿出纸巾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然后放缓了语气,很轻柔地对高明说:“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和你走到今天吧?是的,我可以告诉你,我挺喜欢你的,起码你不让我反感。另外你长的还特别像一个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韩畅老师,对!你长得特别像他,容貌气质都像!”
原来孟茹调到宣传部之后,知道市委不比政府,政治性和严谨性都要高许多,孟茹也打算在这里好好工作,开始自己新的生活。然而见到高明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心里隐隐一动,一个熟悉的身影马上在她的脑海里闪现。那文质彬彬的样子,一身雪白的衬衣,还有那阳光的笑脸……孟茹忍不住笑了,刚刚经历了张副局长的两撇小胡子,现在又想起了韩畅老师的阳光笑脸,孟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一个习惯于生活在回忆里,不能轻易走出的人。人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如果某些东西在你的心中留下了某种烙印,那么,当你再遇到类似东西的时候,难免会用当初的好恶来评价它。无疑,高明是沾了韩畅老师的光,当孟茹看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对他有了好感。其实客观地说,高明这个人也确实不错,论能力水平,他在天河市委机关的年轻干部中是出类拔萃的;论道德品行,他也堪称一流。起码高明人品不坏,凡事都能够处以公心,工作也比较上进,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社会环境下,能够具备这些素质,已经很难得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以后,孟茹隐约感觉到了高明看她的眼神不对,在她做事情的时候,高明总是用眼睛的余光偷看自己;在承担工作任务的时候,高明总是抢在她的前面。孟茹是个敏感的女人,这些年所经历的坎坷和曲折,已经让她对男人了如指掌。但是,从内心里孟茹却并不想和高明发生什么,一方面是因为她还没有放荡到要见一个跟一个的地步;另一方面,经过了前面的一切事情后,她已经感觉很累了,她也想在新的环境下,让自己好好歇歇。
孟茹对高明的好感更进一步是在那次醉酒后,那天在酒桌上,高明怕孟茹喝多,几次偷偷地将酒倒进自己的杯子。后来在送孟茹回家的途中,高明也表现得颇有谦谦君子之风:孟茹呕吐,他会及时地递上纸巾;孟茹站不稳,他能迅速地将孟茹扶住。尤其可贵的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的轻佻,孟茹虽然喝多了酒,但是头脑却很清醒,当孟茹在车上将头枕在高明肩头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高明很紧张,腰板挺得直直的,连动都不敢动。那一刻,孟茹想到了韩畅老师,她想如果现在身边的人是韩畅老师,她多么希望能好好地在他的肩膀上靠一靠啊!可惜路途太短,很快就到了家门口,孟茹上楼的时候还在想,如果上苍能重新再给她一次和韩畅老师接触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轻易错过他。
醉酒事件之后,孟茹忽然发现自己有了变化,她变得越来越喜欢上班了。每天起床后,她都尽早地赶到办公室去,说不清为什么,只要高明在她就会觉得很快乐。而且,孟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和丁副市长幽会了,她不能从这个秃顶的老男人身上找到什么激情,尽管这个猪一样的男人很懂得性技巧,每每都会弄得她很舒服。但是孟茹实在不喜欢他在高潮到来的时候嗯嗯啊啊直翻白眼的样子,有一次他嘴里的哈喇子差点掉到孟茹的胸上,让孟茹觉得很恶心。尤其让孟茹感到不舒服的是,她能从丁副市长做爱时的表现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只是他床上的一个玩物而已,是一个他想怎么上就怎么上、高兴时就弄不高兴时随时可能一脚踹开的角色而已。幸好丁副市长的工作非常忙,十天半月也找不上孟茹一次,孟茹也乐得这份清闲。
在夫妻问题上,孟茹和丈夫的关系也越来越僵。那几天,郝军又背着孟茹参与赌博,一场局就输掉了近10万元,甚至连自家的房产证都作了抵押。郝军的父亲是一个很正统的老人,得知此事后,拿着拖把撵着郝军揍,郝军就楼前屋后地跑。孟茹感到很绝望,她知道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郝军会将所有的家产败光。孟茹向郝军提出了离婚的请求,谁知郝军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脑袋一歪,毫不客气地说:“离就离,谁怕谁?”孟茹看到郝军绝情寡义的样子,眼泪当时就下来了。真是“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啊。孟茹慨叹自己枉有一腔柔情、万种妩媚,却嫁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男人。相比之下,高明的努力上进、人品作为却让孟茹欣赏不已,她觉得年轻人就该像高明一样,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为人处世周全缜密,与同事关系相处融洽,还知冷知热。女人就是这样,心灵的天平一旦有了倾斜,是很难再平衡过来的。
孟茹真正喜欢上高明是在一次工作汇报会上。那是孟茹来宣传部不久,宣传部常委部长徐哲听工作汇报,轮到孟茹发言的时候,由于刚接触这项工作,业务不是很熟,孟茹将深入基层“帮研学”的相关情况没有说明白。这时,旁边的高明适时作了补充,末了还不忘强调说:“孟茹虽然刚到部里来,又是一个女同志,但是工作却不怕苦、不怕累,经常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科里所取得的成绩有她很大的功劳。”短短的几句话,听得孟茹的心里热乎乎的,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喜欢上了这个高明科长,她觉得关键时候能勇于承担责任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当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从眼神中表现出来,这也是那一段时间高明看孟茹的眼神不断放电的原因。当然,促成两个人好事的还是那次难得的培训。其实,在内心里孟茹也想和高明单独相处,但是女人的想法和男人毕竟有些不同,孟茹和高明相处也只是想在一起谈谈心、说说话,寻找一个倾诉情感的机会,而高明和孟茹单独相处无非是想把孟茹弄上床。孟茹非常怀念培训的第三天晚上,她和高明在篝火晚会上翩翩起舞,那一刻,伴着舒缓的音乐,孟茹甚至有把头枕在高明肩上的冲动。那一晚,两个人漫步在江边,谈了许多,孟茹觉得一颗冰冷的心正逐渐被高明慢慢融化……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水到渠成了。但是孟茹却没有料到高明会在户外和她发生性行为,按她的本意最多也就是给高明一个拥抱或者一个吻。培训的最后那天晚上,其实孟茹的酒喝得并不多,倒是高明为了护着她与吉兴县委宣传部的赵科长等人拼起了酒量,孟茹从高明的眼神中很清楚地感觉到,那天晚上两个人一定会发生些什么。所以,当酒宴结束以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出去漫步时,孟茹的心就开始狂跳。当高明借着点酒劲儿,终于对她说出来“我会心疼你”的时候,孟茹就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当高明勇敢地低下头来,向孟茹索吻的时候,孟茹慌乱得有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不知所措;当几个回合后,高明终于捕捉到孟茹的唇吻时,孟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瘫软了……孟茹喜欢被高明吻着,高明就好像是一团烈火,将自己燃烧起来,而自己则在这种热烈的燃烧中,一点点地被融化掉……一个行人的脚步声,冲散了两个人的拥抱。本来,孟茹想要全身而退的,没想到高明却兴致未减地拉着她进入了小树林。孟茹还没有做好准备,高明已经毛手毛脚地解开了她的衣物。那一刻,孟茹无力拒绝、也不想拒绝,在皎洁的月色下,就这样被高明一举攻占了自己的领地,当然孟茹没有忘了在高明进入她之前问了一句:“我给你可以,但是你要全心全意地对我好!”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明知道男人的话不可靠,但依旧需要男人亲口对她做出一些必要的承诺,哪怕这些承诺如风中的柳絮,很快会随风飘散,但起码日后在男人变心时,可以从这些承诺中找到一点安慰。
不能否认的是,偷情的感觉很刺激,尤其是和你喜欢的人偷情就更加刺激。当孟茹躬着身子被高明进入的时候,别说高明受不了很快就缴械了,就是孟茹也觉得兴奋异常,一种怪怪的感觉像热浪一般直涌入大脑,甚至都有站立不住的感觉。那种感觉真的很怪,既担心被别人发现,又觉得有些渴望……孟茹觉得自己要不行了,幸好高明很快就射了出来,孟茹赶紧站起身子,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扭头跑开了。
回到住处的孟茹,仰躺在床上,胸脯半天还在剧烈地起伏着,当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情。如果她和丁副市长的关系可以定义为权色交易的话,那么她和高明的关系就属于纯粹的偷情了。孟茹似乎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这一切,她总觉得自己不属于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为什么才刚刚27岁的她,就和这么多男人有了瓜葛?孟茹有些想不通,难道自己真的变坏了?
恰好这个时候,高明的电话打了过来,孟茹想都没想就挂断了。孟茹的头脑中有点乱,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同时拥有了三个男人:丁副市长、高明、还有丈夫郝军,她不知道今后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同时面对这三个男人,她更不知道在今后的生活中该怎样处理和高明之间的关系。在这三个男人当中,孟茹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丈夫郝军,尽管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男人,但自己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而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给他戴了两顶绿帽子。这样想着,孟茹的良心越发受到谴责起来,几次拿起电话想同郝军说点什么,犹豫了几次之后,终于一狠心拨通了电话:“你在哪里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孟茹听到了电话里乱糟糟的音乐声,不禁有些失望地问。“我在外面同朋友喝酒,你干什么啊?”郝军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你要少喝点酒,注意身体!”孟茹不无关切地说。“好了好了,别嗦了,哪用你管这么多!”说完郝军就挂断了电话。孟茹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心里一片茫然……她静静地脱下衣服,钻进被窝里长吁了一口气,联想到刚刚郝军的态度,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孟茹苦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很可怕,那就是习惯。当偷情也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人就会变得麻木。孟茹接受了高明的第一次之后,没能拒绝得了高明的第二次,而且让孟茹不能拒绝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发现自己对高明明显有爱的成分在里面。从高明身上,她似乎又重新找到了爱的感觉,她喜欢被高明紧紧地拥抱着,也喜欢高明深深的热吻,甚至喜欢高明身上那种淡淡的烟草香味,就连做爱的感觉也一次比一次好。在深山农户小房子里的那一晚,让孟茹觉得她和高明才是房间的主人,是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夫妻,而那铺热炕头,以及空气中混杂的泥土气息,都让孟茹觉得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她多年来似乎也一直在渴望着这样的生活,尽管不是很富有,但却踏实、温暖。女人都看重感觉,当孟茹找到了这种久违的感觉,就希望沉浸在其中,久久不愿意醒来。那一刻,孟茹甚至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真的能和高明一起生活该有多好,这样想着,就有一股深深的眷恋浮现在她的脸上。
孟茹比较心烦的就是她和丁副市长的关系。本来没有高明的时候,偶尔和他偷偷摸摸地幽会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还能从他身上得到不少实惠。但是有了高明之后,一切就随之改变了。孟茹发现与这个老男人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就连做爱都会感到恶心。孟茹开始在心里悄悄合计着,想趁早断了和丁副市长的关系,也好将全部心思用在高明身上。甚至还有一个想法在孟茹心中偷偷酝酿,那就是和郝军离婚,与高明生活在一起。她在等待着时机,必要的时候哪怕采取极端手段也要达到这个目的。
然而,一件意外事件打乱了孟茹的计划。
那天孟茹正要赴高明的约会,曲秘书就打电话过来,说要她到天河宾馆305号房。孟茹有些为难了,她刚答应过要赴高明的约会,这边又有丁副市长催她过去。以往虽然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但是却从来都相安无事,今天却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孟茹权衡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先把丁副市长搞定,因为老东西在面对她的时候,显得比高明更加霸气一些。恰好这时高明的电话打了过来,孟茹便推说有急事需要处理,恐怕赴不了这个约会了。孟茹听到了高明在电话里失望的叹息声,便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她要高明先等她一会儿,她大约半个小时以后赶到。这边孟茹又赶紧马不停蹄地赶往天河宾馆,在去宾馆的途中,孟茹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她的良心在经受着强烈谴责,她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女人,居然同时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她很纳闷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到了天河宾馆305号房,一进屋孟茹就看见丁副市长披着风衣手里掐着一根烟,故作深沉地望向窗外。孟茹很讨厌他这副样子,就像讨厌他原本没有多少文采却偏偏喜欢甩几句文词,明明不懂得收藏却还要附庸风雅地玩些古玩字画一样。孟茹没有和他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冰冰地说道:“这么急找我来干什么?我还有事情,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丁副市长显然对孟茹的态度感到十分意外,自从他将孟茹收入怀中以来,孟茹很少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老家伙显然是个玩弄女人的行家里手,他不愠不火地坐到孟茹身边,用手环住孟茹的纤腰,柔声细气地说道:“怎么了,宝贝?谁惹你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帮你出这口气!”孟茹白了他一眼,使劲儿挣脱了他的搂抱,嘴里说道:“少来这套,还帮我出气呢?我让你整治于台长,为什么到今天你连个汗毛都没有动他?还有我转公务员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整天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丁副市长听孟茹说完之后,哈哈笑道:“别生气嘛!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能够办到的,但你也要给我时间啊!”边说边涎着脸皮将那张臭嘴拱上了孟茹的脖颈处。孟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嘴里忍不住恨恨地说:“我不管,反正年底前这两件事情你要是再做不到,那我们就断了这种关系,我可不想做无谓的付出!”丁副市长装糊涂,好像没有听见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孟茹微闭着双眼,在他的摆弄下默默地承受着……
由于在丁副市长那里耗得久了一点,孟茹赶到高明那里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为了赶时间,孟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个不停。一进屋,还没等孟茹把衣服脱完,高明就将她撂倒,柔情万种地亲吻起来。孟茹想到自己的身子刚刚被丁副市长摸弄过,难免有一种肮脏的感觉,执意要去洗个澡。谁知高明却按住她不放,张着嘴巴也不管头脸四肢,四处亲吻开来。孟茹忽然感觉怪怪的,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自己就和两个不同年龄的男人发生了关系,这既让她觉着不可思议,又让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孟茹苦笑了一下,心想:“不就是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虽说以前也曾不止一次地被男人伤害过,但如今他们不也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吗?”这样想着,孟茹竟然放弃了羞涩和自责,尽情地享受起来,甚至在这种状态下达到了不止一次的高潮。
激情过后是长久的沉默。孟茹弯着身子窝在那儿,思想十分复杂,仿佛经受了炼狱般的洗礼。她不明白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也不敢想象这样做究竟会为她带来怎样的后果。孟茹觉得自己的心情糟透了,一种似空虚、似忏悔、似自责、似无助的感觉在心里慢慢滋生蔓延。孟茹望了望身边躺着的高明,忍不住问道:“你爱我吗?你是真的爱我吗?”高明看了看她,认真地说:“我是真的爱你,如果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孟茹哭了,哭得那样伤心。当然,她不止是为高明的话而感动,更是为自己多年来没有找到人间真爱而哭泣。那一刻,孟茹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尽早和郝军离婚,和高明生活在一起。
然而意外的是,赵波的出现打乱了一切。那天孟茹在华泰大酒店的门外碰到赵波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后来这个无赖竟恬不知耻地打她的主意,并以孟茹和高明的关系相威胁,孟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一刻孟茹从赵波不怀好意的笑容中发现了一丝险恶。果然,没过多久,曲秘书就向孟茹打听高明的情况,孟茹很警觉地问:“你打听他做什么?”曲秘书当时边开车边说:“没什么,丁副市长很欣赏他,想找个机会提拔提拔他。”不知为什么,曲秘书特意把“提拔”两个字说得很重。孟茹顷刻间就明白了,原来赵波这个混蛋竟然将她和高明的事情泄露到了丁副市长那里去。
孟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她完全能够预见事情的严重后果,她不能保证丁副市长会不会因此给高明小鞋穿,而高明还傻乎乎地以为交了桃花运。孟茹主动找到了丁副市长,柔中带刚地说:“如果你因为我和高科长走得很近,就借机报复他,那我肯定不会原谅你,我们之间也会因此一刀两断!”丁副市长依旧一副深沉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只是觉得市委的小高素质高、能力强,和你关系又不错,想为他找个更好的发展机会而已。”孟茹说:“我不管,反正你要是提拔他可以,要是坑害了他,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说完,孟茹摔上门走了。
当孟茹听说高明将被调往市委办公室综合科的时候,她傻了,她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丁副市长搞的鬼,她在一边慨叹丁副市长阴险狡诈、无所不能的同时,也一边暗自为高明的前途命运捏了一把汗。老实说,高明的这次职位调整让孟茹无话可说,因为市委办综合科长的职位要比宣传部的科长强许多,也有很多发展的机会。只是,那是一个比较苦的差事,不消说每天要写没完没了的材料,而且这个位置不容易出大成绩,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说不定会在这个位置上耗多少年。孟茹很明白丁副市长的用意,表面看来他是将高明提拔了,堵住了自己的嘴,实质上是硬生生地将她和高明分开了,让两个人少了很多接触的机会。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高明都不知道,他只是在无意间得知了孟茹和丁副市长的事情后,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孟茹兴师问罪,他根本不会想到其实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旋涡中,等待他的将是一条充满坎坷与曲折的政治前途。
当孟茹终于把自己的所有故事讲完,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高明已经傻了,一个人杵在那里,静静地吸着烟,一言不发。孟茹说:“我该走了,对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求得你的原谅,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当然,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丑恶。而且,请你相信,由始至终我对你是真诚的,这一点我自认为对得起我的良心。”说完,孟茹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高明没有拦她,因为他还没有从这种打击中完全醒过神来。高明没有想到自己会和这么复杂的一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也没有想到原来孟茹会对自己有着这么良苦的用心,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副市长的情敌……汗水顺着高明的额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高明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他需要重新审视和孟茹的这段婚外恋情,因为稍不小心,不仅会影响到家庭的稳定,恐怕还会给他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第四章:小人得志
天河市委办公室综合科的主要工作职责就是负责各种文字材料的综合,简单说来,小到各项工作的汇报总结,大到市委书记的讲话报告,几乎都由这一个科室来负责。综合科算高明在内,总计三个人,其中小曹刚参加工作,年纪轻,经验不足,写材料还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倒是王宝臣写得一手好材料,但由于多年未见提拔,老王的积极性已经明显减退了。照理,这个综合科科长的职位应该由老王担任才对,但就因为他不是公务员,所以这科长的头衔才落到了高明的身上。
高明在正式报到之前,市委办公室主任薛阳同志找他作了一次倾心长谈,意思是市里领导非常欣赏他的才干,所以特意将他调到更能发挥能力水平的职位上,希望他好好干,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高明默默地听着,嘴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却不止一次地问候了某个领导的母亲。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高明就明显觉出了王宝臣的不友好,这也难怪,无论换作谁都不愿意被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人领导。老王今年41岁,而高明才35岁,中国人就是这样,论资排辈惯了,一旦没有按常理行事,就难免心里不舒坦。王宝臣原来的单位是城管大队,据说来市委办之前还是一个管事的小头头,那时的王宝臣煞是威风,指挥着手下的一班人开着城管大队的专用车辆四处巡逻,见着随便摆摊设点的二话不说,一顿打砸踹,那些小商小贩见着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样,四处逃窜。逢年过节,给他请客送礼的也是络绎不绝,就连亲戚朋友们都会对他高看一眼。自从借调到市委办公室以后,老王满以为在这里镀镀金,就会得到提拔重用,可5年过去了,就是不见半点提拔的迹象。老王急了,后来找到了主管领导谈,领导的话让他心凉了半截:“现在的领导职数少,你又是事业单位出来的,我们只能给你两种选择:一是回原单位去,给你安排个科长的职位;二是继续在市委工作,人事关系我们给你调过来,选择哪种我们尊重你的意见。”老王听了之后,气得差点吐血,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一向性子耿直、脾气火爆,不懂得溜须拍马之道呢!当时老王二话没说,站起身来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将那位领导的门摔得咣当直响。
最终,老王没有回城管大队,这也难怪,人们都有个普遍心理,既然已经到了更大的衙门,再回小单位如果不被提拔面子上过不去。老王虽然很生气,但他觉得自己没脸再回城管大队去,何况如今的城管大队已经今非昔比,机构做了重新设置,规范了执法行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打砸踹,相对来说油水也少了很多。虽说在市委办公室老王没有得到重用,但好歹他的人事关系能够调进来,而且综合科就他和小曹两个人,他自然而然就成了科室负责人。但这次高明的到来却让老王心里很不爽,因为国家有明确规定,不是公务员不能担任领导职务,现在老王是有苦难言,只能乖乖让位给高明。
本来市委办公室已经召开了专门会议,由薛主任宣布了高明调入的事情,但那天早上,当高明上班到来后,只有小曹站起来热情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老王只是坐在凳子上象征性地冲他点了一下头,连动都没有动。天河市委的办公楼是坐北朝南的建筑,市委办公室综合科在走廊的南侧,一般说来,办公桌东边的位置是科长的座位,但如今却被老王坐着,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高明没有办法,只有坐在了西边的座位上。不仅如此,办公室里总共就有两台电脑,一台是品牌机,显示器是液晶的,还能上网;另一台是组装机,显示器是纯平的,不能上网。能上网的那台电脑也被老王把持着,高明进屋那会儿,老王正专心致志地在网上下着象棋。当然,这一切都被高明看在眼里,但他却懒得计较,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高明在座位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想此刻孟茹会在做什么,自从那天分手后,两个人就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冷静下来之后,高明有些后悔,后悔那天应该把孟茹留下来,起码把话说个明白才好,这样不明不白地分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而在内心里,高明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舍得让孟茹离开。其实,孟茹那天的真情道白不可谓不情真意切,高明也为孟茹的悲惨身世以及对他的一番深情所感动,但高明毕竟是一个行事谨慎周全的人,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他首先想到的是怎样尽可能地保全自己,然后才能考虑到其他。没有办法,身在机关中的男人多半如此。
所以,思来想去,高明决定暂时要将他和孟茹的事情先放一放,也顺便让自己的思想沉淀一下,等真正理出了头绪再说也不迟。
高明到市委办公室后接到的第一个大活就是省委书记要来天河市调研,需要准备一个汇报材料,届时市委书记齐向天将代表天河市委对全市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作一个全面汇报。天河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冯刚具体负责这次汇报材料的准备工作,他将手下所分管的市委办公室、组织部、政策研究室等几个部门的写作能手都组织起来,开了一个专门会议,确保汇报材料能够高质量地完成。
也正是在这次会上,高明和冯刚副书记有了第一次接触,这是一个40岁刚出头的中年男人,一米七五的个头,谈吐得体知识渊博,举手投足之间都给人一种年轻干练的感觉。在这之前,高明就对冯刚书记早有耳闻,虽然他调来天河市工作不到半年,但却口碑极好,大家都说这人年轻正派,是一个干事业的人。据说他来天河之前,在同为县级市的平原市任常委组织部长,因为工作出色才被提拔到天河市来担任主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
冯刚书记首先分析了这次调研的性质,然后将这材料分成三大部分,里面再列若干小项,每人各承担一部分,分头写,最后由市委办公室主管材料的副主任叶振华把关。布置完工作任务之后,冯刚特意强调了一句:“不要夸大,要如实汇报,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要把我们的成绩和特色写出来,当然也不要回避我们存在的问题和不足。”大家领了任务之后,马上分头行动,加班加点地忙活去了。
材料完成之后,冯刚仔细审阅了一遍,然后又与大家交换了意见,将部分内容作了删改调整,最后认为比较满意了,才交到了市委书记齐向天的案头。在这个过程中,高明明显感觉冯刚是一个具有真才实学的人,从他提出的修改意见来看,他不但懂经济工作,就连写材料也是十分内行,无论从谋篇布局,还是字句斟酌上,都看得出有着扎实的基本功。
高明原以为这样下功夫弄出来的材料一定会顺利通过,谁知齐向天看完材料之后,大发雷霆,认为存在的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没有将天河市近两年取得的业绩写出来,尤其是招商引资和畜牧业发展两大块,所列的数字不足以说明问题,应该在这个基础上再乘以2;二是材料里将天河市存在的问题暴露得太多,至于下岗失业问题和天河煤矿塌陷区的治理问题全国都存在,没有必要说得太详细,相关数字应该除以2.当时,高明和其他几个负责材料的同志都在,大家低着头默默地听着市委书记的数落,谁都没有吭声,只有冯刚通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话头接过来说:“对不起齐书记,这个思路是我定的,责任不在大家,我们马上回去重新组织,完全按照您的意思办。”然后,在他的授意下,几个人先后退出了齐向天的办公室。
高明边往回走边想,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没干到那儿却硬要往上写,但是高明脑子活,没有表态。倒是叶振华问冯刚:“冯书记,这么写行吗?这假是不是也造得太离谱了?”冯刚点着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紧皱着眉头说:“一切按照齐书记说的办!”叶振华哦了一声,于是大伙又都分头准备去了。
材料经过再次改动后,齐书记看了十分满意,然后又派人将省委书记要去调研的村屯和企业提前做了周密安排,恨不得把其他村屯的猪牛羊都集中到一个村屯来,恨不得将被调研的企业一年的生产量都在一天内赶出来。省委书记来调研那天,看到村屯内猪羊满圈,企业生产的产品堆积如山,十分高兴,对天河市近两年的经济社会发展给予了充分肯定,尤其是对招商引资工作和畜牧业发展赞不绝口,并作出了重要指示,提出要在省委的正确领导下,结合天河市的实际,争取创造出更大的业绩来。齐书记在旁边听了,连连点头哈腰地不断称是,省市电视台等媒体的记者也在旁边认真地记录着,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个不停。
整个调研的接待工作非常成功,省委书记颇有兴致地在天河宾馆吃了午饭,快到下午2点的时候,才带着车队缓缓离开。直到这时,齐向天才算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省委书记的车队在回去的途中,竟被一群上访群众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穿得十分破烂的中年妇女,竟然跪在了马路中央哭着不起来。幸亏前面开路的警车发现得早,几个警察及时下来将这女人架走,才使车队顺利通过。省委书记问身边的随从人员:“前面乱哄哄的怎么回事儿?”随从人员去看了一下,回来报告说:“是天河市工业系统的几个下岗职工,想要反映点问题,我已经安排有关人员去妥善处理了。”省委书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悦。
孟茹那天与高明分手之后,心中老大不爽,心情郁闷地赶回家里,发现丈夫郝军又不知去了哪里,都快半夜12点了还没有回来。看着偌大的一个房子,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不知为什么,孟茹一屁股坐在屋子的中央,号啕大哭起来。孟茹哭得撕心扯肺、声嘶力竭,仿佛将多年来压抑的委屈与痛苦一起都哭了出来。
孟茹知道自己苦心经营的爱情又一次破灭了,她从高明那决绝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很在意自己的过去,尤其不能原谅她和丁副市长的苟且之事。孟茹不怪高明,当孟茹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过去对高明讲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指望过他会原谅自己。孟茹觉得虽然自己很渴望真爱,但是还没有下贱到要乞求爱情的地步。孟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居然会在感情的战场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一败涂地,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如今的她没有温暖的家庭,没有知心的爱人,甚至不知不觉中还沦为了男人的泄欲工具……
孟茹有些恨男人,恨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夺去她宝贵贞操的禽兽,也恨那个戴着虚伪面具玩弄她感情的张致新,更恨那些表面装得正人君子暗地里打她主意的于台长、张副局长等人……当然,孟茹最恨的就是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无所不能的丁副市长。如果没有他,自己就不会和高明落得今天这样的结局;如果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出卖了灵魂,让良心时刻都在遭受着巨大的谴责。想到这里,孟茹突然有了个恶作剧的念头,她先是看了看表,然后拿起了电话,按下了一串熟悉的数字。听筒里一阵嘟嘟声之后,一个睡意朦胧的老男人声音传入了耳际:“谁呀?这么晚了!”孟茹故作温柔地说:“是我,我有些想你了,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对方听孟茹这样说,仿佛被电到了一样,马上清醒起来,压低了声音说:“是你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孟茹说:“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想和你说说话!”孟茹故意将声音变成暧昧的腔调,尾音拖得长长的。对方显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握着听筒半天没有说话。这时,孟茹听到了电话里传来了一个老女人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还来电话!”只听那老男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没……没事,政府办公室的电话,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你先……先睡吧!”然后,老男人语气生硬地对着话筒说:“好了,有事情明天再处理吧,就这样!”说完就将电话啪地一下挂断了。孟茹听到电话里嗡嗡的忙音,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出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感。没错,她刚刚的电话是打给丁副市长的,她知道这个时间丁副市长应该在家里,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丁副市长接到她电话时那种无奈的表情。
孟茹洗了个热水澡,忽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似乎想开了,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又何必呢?怎么还不是几十年的人生,弄得跟怨妇似的又能怎样?男人嘛,不必为他们去动真感情,权当是在跟一种动物相处罢了,把好一点儿的男人当作宠物,不好的就当作是不招人喜欢的畜生。这样想着,孟茹竟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一边往自己滑腻的身体上涂抹着浴液,一边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
第二天,孟茹早早就接到了曲秘书的电话,说丁副市长要她过去一趟。孟茹按时赶了过去,一进屋就看到丁副市长背着手表情严肃。孟茹坐到了沙发上,丁副市长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最终似笑非笑地说:“以后不要那么晚把电话打到家里去嘛,有事情白天说好啦!”
孟茹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而是用手摆弄着沙发上的高级坐垫。转而,孟茹又抬起了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娇嗲声音对丁副市长说:“人家想你嘛!打个电话有什么不可以?以后我还想经常打给你呢!”孟茹看到丁副市长的表情又严肃起来,紧锁着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觉得心里面特别过瘾。
这次见面丁副市长没有碰孟茹,他借口有个会议匆匆走了。孟茹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面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她明白,原来再霸道的男人也有他的软肋,只要你抓住了他的软肋,那么主动权就完全掌控在了你的手中。这样想着,孟茹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她觉得自己忽然什么都不怕了,从此以后,理应活得磊落大气些。
天河市的上空原本是晴天白云、碧空如洗,近几年随着城市人口的增多,开发建设力度的加大,污染也严重了起来。那高耸入云的烟囱不管白天黑夜,呼呼地冒着浓烟。天河煤矿虽然已属超量开采,但仍然是机器声轰鸣,一车车原煤不断地发往各地。
高明以前上下班的时候,习惯于走着去,因为那时空气好,呼吸一口都会心旷神怡。现在不同了,高明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有时用手一摸皮肤,似乎都能感觉到有灰尘颗粒落下来。所以,现在高明每天上班都骑自行车去,尽可能少地将自己暴露在这样的空气中。
高明一边飞快地骑着自行车,一边在思索着自己的境况,一个35岁的男人,人生的大好时光已经近半,却依然一事无成,每天还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这让他暗自恼火。高明是一个很自负的男人,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可谓没有才华,德行品质也丝毫不比别人差,工作上更是扎实肯干、无怨无悔,但为什么一直都干不上去,难道真的是由于自己没有背景和金钱的原因?这样想着,高明愈加郁闷,进入市委大门的时候,恰好身后一辆黑色的红旗小轿车驶来,一个劲儿地按喇叭,要高明给让路。高明回头瞅了一下,认出这是一个乡镇领导的车,那个领导高明认识,是一个说话办事大咧咧、素质十分低下的人物,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把持着一个地方的政权,出行远近都要以车代步,这让高明的心里十分不平衡,尽管身后的喇叭按个不停,但高明就是装作没听见,慢吞吞地骑着自行车在道上画着圈,硬是将那车憋了好远才放行。
回到办公室,一进屋高明就听到老王正绘声绘色地向小曹引述着从网上看到的一段话:“这年头教授摇唇鼓舌,四处赚钱,越来越像商人;商人现身讲坛,著书立说,越来越像教授。医生见死不救,草菅人命,越来越像杀手;杀手出手麻利,不留后患,越来越像医生。明星卖弄风骚,给钱就上,越来越像妓女;妓女楚楚动人,明码标价,越来越像明星。警察横行霸道,欺软怕硬,越来越像地痞;地痞各霸一方,敢做敢当,越来越像警察。流言有根有据,基本属实,越来越像新闻;新闻捕风捉影,随意夸大,越来越像流言。”老王读完之后,满是兴奋地一拍大腿,嘴里说道:“写得太对了,现在社会可不就是这个样子!”高明白了他一眼,心想难怪他得不到领导的重用,如此没有政治立场、说话不注意的人能出息到哪儿去?一段网络里流传的歪言邪语,居然也会成为他的兴奋点,看来这人如果在机关里憋闷太久,真说不准会产生什么样的畸形心态啊!
高明不喜欢老王,不喜欢他的原因不仅因为他衙门作风严重,还发现他这个人挺没正事的,都那么大岁数了,居然没事的时候拿着单位电话上网和女网友煲电话粥玩,而且一聊就是半个小时以上。聊就聊吧,有时还把小曹拉上,两个人围在电脑屏幕前,一边劈里啪啦地打着字,一边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嬉笑着。高明很是感慨,虽然电脑和网络的诞生提高了办公效率,但是目前政府网吧现象十分严重,导致整个机关作风漂浮、人浮于事。本来高明是一个挺开明的人,对同事们工作之余搞点小娱乐也能理解,但是后来高明发现,老王不仅是上网,更主要的是对科内工作的消极,说白了就是不想服从高明的领导,有意架空高明。
高明看清这点之后,就深深地意识到,他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必须把自己科长的位置稳固下来。为此高明动了不少脑筋,他知道既不能得罪了老王,又要让老王对自己心服口服。于是,高明利用撰写调研文章的机会,将老王和小曹上报的文章偷偷做了删改,确认已经够发表的水平之后,高明找到龙江市委宣传部门的朋友,在《龙江党建》上全文刊发,并署上了老王和小曹的名字,老王和小曹因此得到了市委冯刚书记的表扬。然后,高明又利用和一些下属单位的特殊关系,今天为老王和小曹弄两袋大米,明天再搞两桶豆油,不断给他们一些好处,博得他们的好感。再次,每遇到科里有什么大材料,基本上都是高明亲自动手,高明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能力水平,让他们两个人打心眼里服气。
果然,一段时间后,老王不但对高明的态度有了缓和,而且在外人面前也渐渐地称呼高明为高科长了。高明知道自己的策略发挥了作用,就在心里窃笑,机关里的某些小角色,往往心胸的狭隘决定了他们目光的短浅,满足于小恩小惠,这样的人真是大有人在。
进入市委办公室以后,高明接触的领导多了,才发现这机关里处处都潜伏着暗流和旋涡,人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无时无刻不在,不光表现在普通小科员的身上,就是市委常委们也不是十分和气。高明清楚地记得他参加一次常委会议的情景,那次会议的主题是研究天河市牧业小区的开发建设情况,高明作为相关文件的起草者,列席了当天的会议。会上,市委书记齐向天提出要向上争取一部分资金,财政再划拨一部分,再向银行协调一些贷款,争取投入不少于1000万元,在全市范围内建设50个牧业小区。但他的观点一提出,就遭到了市长彭山的反对,彭山认为天河市牧业基础本来就很薄弱,虽然畜牧业在全市经济中占有一定的比例,但层次却很低,表现在规模小、分散性强,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大规模建牧业小区的程度,而且政府出面投资风险太大,天河市本来就财政困难,如果将大量资金投入到像这样没有十分把握的项目上,很可能会得不偿失。彭山的话让齐向天很不爽,他扫了一眼其他常委,问别人还有什么不同意见。这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徐哲发话道:“我觉得齐书记建设牧业小区的构想还是可行的,现在上级提倡要在三农问题上有新突破,齐书记的大手笔正好符合这一要求,做好了不但会取得较好的经济效益,而且又将是我市的一个宣传亮点。”高明听了,感觉徐哲的话明显带有拍马屁的意味,但显然齐向天很受用,他满意地又四下望了望,继续问道:“其他人呢?有什么不同意见没有,有就尽管提嘛,我这个人一向很民主的。”其他几个常委显然在这个问题上都很谨慎,大家低着头半天不吭声,气氛一时显得十分沉闷。齐向天看了看副书记冯刚,努了努嘴说道:“冯刚,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冯刚听了之后,抬起头来,态度很真诚地说:“齐书记你的意思我理解,你想要把我们天河市发展成整个龙江地区的牧业基地,但是我个人意见是,能不能按步骤逐渐推进,我们政府只做好相关的服务工作,不出面、不买单,同时也不承担风险,以养殖户自发养殖为主,我们只在资金和技术上给予支持,等畜牧业生产真的上了规模,我们再加大相关的投入也不迟。”其他几个常委听冯刚说完,也都连连点头称是。齐向天脸色愈加难看,这时市长彭山又补充了几句,意思是这牧业小区万万不能建等等。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齐向天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好了,既然大家都不同意投资1000万,那么减半算了,500万,就这么定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省里汇报,今天的会就到这里。”说完,他站起身来,拎起文件夹,旁若无人地走了。其他几个常委见此情景,也都默默地收拾东西,脸上一副漠然的表情,好像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会议。
高明开会回来之后,感慨万千,在这次会上他真切地感受了一把手那不可逾越的权威。是的,在天河市,市委书记齐向天就是绝对的老大,没有人可以超越他,他说的一切话都会算数。
高明有些向往,心里对自己说:“什么时候,我也能混上市委书记的位置该有多好,那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的作派,可真是让人羡煞。”
自从被妻子发现了自己的外遇之后,高明就有所收敛了,尤其和孟茹因为丁副市长的事情闹翻后,高明每天都按时按点地上下班,他试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找回以前那种家的感觉。王淑芳表面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依旧每天接送孩子,下班后回家做饭,晚饭后在台灯下给学生们批改作业,每天都是如此。只是那张原本严肃的面孔变得愈加严肃了,很少看到笑容。高明以前就说过她:“你天天都板着脸,学生们不怕你啊?”王淑芳就回答:“怎么不怕,只要我一进教室,保证鸦雀无声。”高明说:“你该改改了,免得给孩子们的身心健康造成影响。”王淑芳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严者自威,只有让学生们惧怕你,才能达到最好的教学效果。”
而今,王淑芳直接将这种威严带到了家庭中,高明知道她不是有意的,高明的外遇带给她的伤害是巨大的,这点从她做事情不够专一就可以看出来。有几次炒菜的时候,明明菜都炒糊了,她还在那里扒拉来扒拉去地不出锅。有时高明叫她,一连喊了她几声她都听不见,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有那么几次,高明无意中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明明是刚刚哭过,高明问她,她就是不承认。高明心里很难过,他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想什么,他很后悔自己一步走错,不但伤害了自己,也使妻子同样受到了伤害。婚外情只有在造成后果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什么叫得不偿失,可当初高明面对孟茹裤裆间搭起帐篷的时候,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
孟茹这几天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清静,自从上次半夜往丁副市长家里打了骚扰电话以后,她发现丁副市长似乎有些惧怕她了,好像有意要疏远她的样子。孟茹倒不在乎丁副市长的疏远,反倒是高明的冷淡更让她伤心。自从上次分手后,高明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这让孟茹的心里无比烦恼,思念就如同疯长的野草一样,噬咬着孟茹的心。孟茹有些难过,她没有想到自己倾注无限希望的这份感情,竟这么不堪一击,也没有想到高明在爱情的考验面前,竟这么容易就退缩。不过,孟茹并不怪高明,她知道无论换作谁,都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和丁副市长的这桩丑事,何况高明更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可孟茹真的想他,想他嘴角一扬自信的微笑,想他挺拔的英姿、健美的身材,甚至想他身上那种令人迷恋的男人气味……孟茹常常傻坐在那里,盯着电话看,期待着熟悉的号码能够打进来,然而她一次次地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有那么几次,孟茹实在忍不住想给高明打个电话,可当号码拨完即将按下ok键的时候,她又停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主动找他,这不单是爱与不爱的问题,更涉及做人的尊严。孟茹不想做一个被高明看不起的女人,尽管自己是一个残花败柳,但也并非随风舞动、媚贱浅薄,孟茹想:“即便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也要堕落得有骨气。”
孟茹是在无意中得知丁副市长要竞选市长职务的。政府换届马上就要开始,不知是谁放出风来,由于天河市的领导班子配合不够默契,上级从工作全局考虑要将其进行重新整合,市长彭山将被调回龙江市江北区任职,而新市长将在天河市现有的副市级领导干部中产生,甚至小道消息还有鼻子有眼地说丁副市长和冯刚副书记最有竞争力,但究竟花落谁家还是一个未知数。
孟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禁眼前一亮,不知为什么,从内心里她特别希望丁副市长能够竞选成功,因为这样她就能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尽管她知道这个混蛋当了市长之后,未必能给天河市的百姓造多少福,但那又关自己什么事呢?为了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假,孟茹特意给丁副市长打了个电话,但是他却关机了。孟茹想了想,又联系了曲秘书,很策略地询问丁副市长最近是不是很忙,怎么不找她?曲秘书很狡猾,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最近丁副市长有重要事情要办,每天都在省市之间来回跑,根本就没有时间。孟茹问:“忙什么?该不是换届的事情吧?”曲秘书一愣,立即含糊其辞地说道:“可能吧,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要不这样吧,回头我帮你转告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孟茹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主子和奴才简直是一对狐狸。
孟茹再见丁副市长是在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当时孟茹正要收拾东西回娘家,谁知恰在这时曲秘书的电话打进来,问孟茹在哪里呢?能不能抽空出来一趟,丁副市长要见她。孟茹下楼后,远远就看见那辆尾数为8的轿车停在那里。孟茹走上前去,曲秘书打开车门,孟茹优雅地坐了进去,曲秘书径直将车开到了龙江市。
在龙江市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里,孟茹见到了丁副市长。老家伙明显气色不错,一见面就给孟茹端茶倒水,脸上显现着难得一见的笑容。还没等孟茹开口说话,丁副市长就抢先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最近农牧局将招考一批公务员,这对于你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你笔试通过了,面试我帮你想办法。”孟茹将嘴一努,故作生气地说:“农牧局有什么好?难道我考上了还能去田间地头辅导农民种田去不成!”丁副市长拍了拍孟茹的肩膀,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只要你考上了,有了公务员的身份,你想上哪个单位还不是我一句话嘛!”孟茹将眼睛一斜,轻蔑地说:“你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让你办的两件事到现在都没有办成!”丁副市长听孟茹这么一说,凑过来搂着孟茹的腰身说道:“那是从前,而今不同了,今后只要你死心塌地跟着我,保准有你的好日子过!”说着,老家伙一双禄山之爪就从孟茹的腰间探了进去。孟茹扭了扭身子,本想躲开,却没想到为老家伙更深入地摸索创造了方便。孟茹正待挣扎,却被老家伙拦腰抱起,重重地扔在了床上,然后饿虎扑食一样压了上来。老家伙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他能在几秒钟之内将女人的衣服扒个精光,那熟练程度就如同一个职业屠夫,一点都不含糊。孟茹说:“亏你还是个领导干部,怎么粗鲁得像一个民工!”丁副市长一边在孟茹的身上肆意驰骋,一边得意地说:“领导怎么了?领导也是人,也有性需求,谁说领导就该禁欲?”孟茹看了看他龇牙咧嘴的丑态,不禁感到有些恶心,索性闭上了眼睛。
丁副市长依旧卖力地忙活着,孟茹在他的身下,说不清是反感还是麻木地承受着,脑子里却在想着农牧局招考公务员的事情,她知道这对她或许真的是一次好机会,无论成败如何,她都该试试!
天河市领导班子要换届的事情传得很快,就连街上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了消息。随着换届日期的临近,大家都说副市长丁伟民铁定要做天河市的市长,而市委副书记冯刚却不知什么原因,这次没有竞争过丁伟民。
高明开始的时候不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因为他知道丁副市长是个什么货色,无论能力水平还是政治素养,都远在冯刚之下。只是他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不小,每当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的时候,丁副市长都像个哈巴狗一样跑前跑后地献殷勤,那架势恐怕就是要他给领导舔屁股他都会干。领导走了他还会想尽办法往领导的车上装东西,什么土特产品、烟酒糖茶,只要领导喜欢,一定会让领导满载而归。其实人在仕途,学会阿谀奉承倒不是什么坏事,但高明最看不惯的就是丁副市长在领导面前一套、在下属面前又一套的德性。虽然在领导面前他装得跟三孙子似的,但是对下属却没见他有多和气,往往是颐指气使、语言粗暴,三句话说不来就会大发雷霆。当然,高明不喜欢丁副市长的最直接原因还是因为孟茹的事,说白了他和丁副市长是情敌关系,而且这个情敌看起来还是如此强大,高明知道论权势地位自己根本斗不过他,他常常幻想,如果是在中世纪的欧洲就好了,那时高明肯定会拿着刀剑与他进行一场决斗,相信那老家伙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冯刚书记这两天明显情绪低落,高明进入市委办公室的一段时间来,与冯刚书记的接触日益紧密,这个国家正处级干部不但年轻干练,而且待人平顺温和,显示出了良好的道德修养。就在丁伟民为了当上市长不断在省市跑关系的时候,冯刚书记却每天叫上高明陪他一起下乡,去农村做一些调查研究。当丁伟民为了即将当上天河市市长而暗自窃喜时,冯刚却为天河市贫困山区的许多农民没有致富项目而发愁。其实冯刚不是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着想,只是他更习惯于脚踏实地干,然后正大光明地接受组织和群众的检验。有那么几次,高明在车上听到有人打电话问冯刚:“我说冯老弟啊,这都马上要换届啦,你怎么不找人疏通疏通关系?”冯书记一边苦笑着一边回答道:“该做的都做了,究竟什么结果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真的上不去,说明时机还没到啊!”虽然冯刚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高明坐在车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冯刚在下乡的路上经常会和高明探讨一些问题,他曾试探性地问高明:“小高,你怎样看待国家现行的经济和政治体制?”高明惊讶地看着冯书记,不知道领导问这话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为了避免说错话,高明只得谦逊地说:“对不起冯书记,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说不好。”冯刚态度诚恳地鼓励道:“没有关系,随便说说,说错了也不要紧,交流一下嘛!”高明看冯刚没有其他的意思,便稍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认为现行的体制中还有一些不太尽如人意的地方,主要表现在经济发展速度过快,而行政效能却显得相对落后,如果这一问题不能及时得到解决,势必会对我们的经济建设产生深远影响。”高明说完之后,为了避免话说得太过,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一问题已经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视,种种迹象表明,国家也在一直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高明说完,像等着评判似地等着冯刚的裁决,谁知冯刚两眼惘然地望向窗外,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是啊,用不了多久了!”这话好像是说给高明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河市的换届选举终于如期进行,市长的选举已经没有悬念,那天,丁伟民作为唯一的候选人是英姿勃发、红光满面。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随同市委书记齐向天一起,对代表团挨个进行慰问。每到一个团,齐向天都会向代表们推荐说:“丁伟民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同志,抓经济工作有一套,敢于碰硬,不怕得罪人,希望大家都能投他一票,确保他能够高票当选。”丁伟民站在齐向天的旁边,脸上堆满了谦恭的笑容,市长演说辞就在他的衣兜里揣着,他已经背诵了无数次,只等着选举结果公布后,他站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
高明作为计票人参加了整个选举过程,虽然明知道选举结果已不可避免,但在内心里他还是希望能出现点什么意外比较好。
下午1点整,投票工作正式开始,在欢快的乐曲声中,所有的代表都做好了投票准备,由于选票上只有丁伟民一个候选人,所以大多数代表只用了几秒钟就涂完了选票,然后大家排着队依次将选票送进了投票箱。清点选票的时候,高明甚至想搞一个恶作剧,他想把选票偷偷地改动几张,让丁伟民出出丑。可后来当他无意中发现还真有那么几张选票上画了小叉叉,心里又得到了一丝快慰。选举结果正式公布,373票同意,7人反对,3人弃权。其中一人不但没有选丁伟民,还在选票上写上了市委副书记冯刚的名字,这让丁伟民很没有面子,满指望能够全票当选,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反对他。虽然丁伟民故作镇静地开始了他的市长演说,但由于受了这个刺激,本来已经背诵得滚瓜烂熟的演说辞,中间却卡壳了两次,实在让人败兴得很。
高明站在旁边听着,心里暗自叫好,心想:“这就叫民意不可违!”
丁伟民当选为天河市的市长以后,煞是威风,很快就烧起了他的三把火。首先,他在各种会议上大放厥词,说天河市的经济之所以发展不起来,主要是政府工作不力,没有很好地贯彻执行齐向天书记的意图,今后政府要在市委的正确领导下,加大开发建设的力度,多上项目,上好项目,谁要是贻误了全局工作,别说齐书记不会答应,就是他丁伟民也决不会答应。其次,他将滨河小区的拆迁工程作为整治重点,亲自带领公安、土地、城管组成的联合拆迁队,动用了包括推土机在内的数十台车辆,浩浩荡荡开始了强制拆迁工作。在拆迁现场,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坐在自家的小平房内死活就是不出来,丁伟民一声令下:“给我拆!”然后,进去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将那老太太架了出来,随后推土机轰轰隆隆地开过去,瞬间将那小平房夷为平地,全然不顾老太太坐在地上已经哭得背过气去。丁伟民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将各部门单位统统视察了一遍,尤其是教育、公安、城建、卫生等实权部门,每到一个单位他都要听领导的汇报,而且在汇报中还专门挑这些部门单位存在的诸如财务支出不合理等问题,然后发表意见说:“你们以前怎么做的我不管,而今我当市长了,你们就必须按照我的意图办,如果有谁不识抬举,别说市财政不给你们划拨费用,就是你们的乌纱帽也别想保住!”
丁伟民的三把火烧过之后,上至政府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说啥的都有。有人说这丁伟民可了不得,和齐向天穿一条裤子,而且工作力度大,以后天河市就是他的天下了。也有些局级干部对丁伟民私下里表示了不满,说丁伟民太专权,想让所有的人都拿他当回事儿,可惜他的德行不够,不能服众。不过那些了解底细的干部都说,还是识点抬举吧,听说丁伟民在省市都有背景,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当上天河市的市长。
齐向天对丁伟民的表现颇为满意,他觉得丁伟民虽然霸气了点,但是还能够分得清大小王的,在许多场合也都给他面子,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摆在前头,而且丁伟民简单粗暴的作风虽然缺乏艺术性,但是在很多时候还是很奏效的。齐向天认为,只要丁伟民凡事都能给他摆弄明白,他也懒得花费太多精力去抓一些具体事情,正好落得个清闲自在。
丁伟民当选为市长之后,受打击最大的就是冯刚和高明两个人。当然,冯刚是因为在政治上败了一招,而高明却是在情场上输给了对方。高明那些日子心中充满了忐忑,甚至吃饭睡觉都不香,他总在想:自己的情敌都当上市长了,难保以后不被穿小鞋,本来仕途就渺茫,现在又出现了这么一个拦路虎,高明觉得简直是倒霉透顶。那些日子,天河市的上空灰蒙蒙的,高明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对于丁伟民当选为市长的事,高明总觉得有哪个环节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妥他又说不出来。高明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点着了一支烟,现在对于仕途,他是越来越心灰意冷了。
自从丁伟民成为市长以后,孟茹总是想办法和他接触,因为她觉得这个老东西还有利用的价值。只是丁伟民好像越来越忙了,接触孟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孟茹隔三差五地会在电视里看到他,他总是西装领带,在随行人员的前呼后拥下,颇有领导者的威严派头。每当这时,孟茹联想到丁伟民在她身上嗯啊哼啊的丑陋样子,就觉得这一切很好笑。
不过,孟茹发现丁伟民讲话倒是越来越有水平了,他能把国家的方针政策和天河市的实际情况很好地结合,往往也说得头头是道、滔滔不绝。那时孟茹就想,难道这人真的就是放在什么位置上就能说出什么话来?如果让高明当天河市的市长一定会比丁伟民强。在她看来,市长就好比是机械厂的技工、大酒店的厨师一样,只是一种职业而已,干久了自然就会熟能生巧。
孟茹按照丁伟民提供的信息报考了农牧局的公务员,虽然只招考5个职位,但报名的却多达200余人,竞争相当激烈。很多年轻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公务员的队伍里钻,因为大家都知道公务员的待遇会逐渐提高,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都想捧着一个吃穿不愁的铁饭碗。
孟茹毕竟毕业已经有几年了,对于文化课也有些生疏,好在复习材料拿到手后没有多少死记硬背的内容,尽管这样孟茹还是和领导请假,回家安心复习了一段时间。其实孟茹心里很清楚,如果笔试通不过,即使丁伟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公务员考试的那天孟茹起得很早,令她很意外的是,丁伟民居然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还叮嘱她答题的时候不要紧张等等。尽管孟茹打心眼里不喜欢丁伟民,可这几句话还是让她心中有些感动。
进入考场后孟茹才发现,一起参加考试的多半都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写满着对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渴望,孟茹知道这些孩子将会成为自己强劲的竞争对手。孟茹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情景,那时的她也怀揣着一份梦想与憧憬,而今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一步跋涉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孟茹欲哭无泪,走到现在她的人生究竟拥有了什么,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考试终于结束,笔试结果出来以后,孟茹排到了第15名。幸运的是,这次招考5个职位,按照1比3的比例进行面试,正好卡在第15名,孟茹赶上了面试的末班车。这样的结果同时也让孟茹充满了压力,她总觉得命运好像有意戏弄她似的,显然,以第15名的成绩参加面试不占有任何优势。孟茹马上想到了丁伟民,她知道使用丁伟民的时候到了。孟茹第一时间给丁伟民打了电话:“亲爱的,你在哪里呢……嗯,我的笔试成绩出来了……是的,名次不靠前,所以面试的时候你一定得帮我噢……”
为了保险起见,孟茹特意找机会和丁伟民见了一面。这是丁伟民当上市长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为了这次见面,孟茹约会了丁伟民好几次,他总是推托自己忙没有时间,分不开身,也不知道他是真忙还是假忙。好不容易等到了见面的时机,孟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给丁伟民下下“毛毛雨”,让他无论如何帮自己的这个忙。两个人一见面,孟茹就扑上前去,搂着丁伟民的脖子撒娇说:“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啊?人家都想死你了!”丁伟民一边脱外套,一边推开孟茹,表情严肃地说:“刚刚和中国天宇集团谈一个投资项目,一会儿还要去参加招待晚宴,我的时间不多!”
孟茹受了这样的冷遇,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心想前些日子见了我还像馋嘴的猫一样,这会儿当上了市长就摆起谱来了。于是再次靠上前去,像蛇一样攀在丁伟民的身上,嘟起了小嘴说道:“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你的那些工作!”丁伟民看到孟茹妖娆的样子,嘴里说道:“放心吧,你的事情我已经给你办好了,这次面试你们的是龙江农业大学的几个专家加上农牧局的几个领导,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孟茹听了心里一阵窃喜,忍不住替丁伟民解开了裤子的拉链,随后拉着他走到床边,主动躺了下来。丁伟民从来没有受过孟茹如此的礼遇,有点惊喜的感觉,心里面是难以形容的满足。孟茹说:“我对你好吧,你可要对得起我噢!”丁伟民对孟茹的话听得很清楚,他知道身下的这个女人并非省油的灯,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凭白无故的付出。
孟茹没有想到面试会这样顺利,那天走进面试现场孟茹就感觉特别好,也不知是因为有了丁伟民打包票心里更有底了,还是因为天气晴朗、空气新鲜让她心旷神怡,总之,拿到面试考题后,孟茹稍加思索就从容不迫地侃侃作答起来。那考题也好像是专门为孟茹出的一样,都是些诸如怎样看待当前的腐败现象、如何促进天河市的经济发展、你对破解“三农”问题有什么好的建议等问题,而这些问题无论在电视台还是宣传部孟茹都接触了无数次,回答起来自然是不在话下。再加上孟茹良好的外形气质、标准的普通话,赢得了考官们的连连点头赞许。走出考场,孟茹想即便这次没有丁伟民的暗中帮忙,或许自己都能顺利过关,早知如此就不必低三下四地巴结他了。另外,让孟茹很纳闷的是,整个面试从头到尾,丝毫也没有感觉到那些考官对她有什么暗示,她想如果丁伟民真的从中帮忙说情,考官们总该侧面问问她一些情况才对。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丁伟民这厮开的不会是空头支票吧?”
等待最后结果的日子很难熬,虽然不过几天,孟茹却如坐针毡,吃不香睡不好。没想到她最先等来的竟是丁伟民的电话,老家伙一开口就直接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面试顺利通过了,你以总成绩第5的名次被顺利录取,等体检之后就可以办录用手续了。”孟茹听了,在电话里忍不住兴奋得尖叫起来:“真的啊?太好了!”丁伟民对孟茹的兴奋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或许因为他工作太忙,只是和孟茹随便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撂下电话的孟茹依然沉浸在兴奋中,她在房间中央像个孩子似的不住蹦跳着。孟茹知道,从此以后她的命运就会因此改变,她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关中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她可以顶着公务员这个金字招牌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她的心中装满了宏图伟愿,她要让所有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她要依靠自己的努力凌驾于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之上。
孟茹忽然决定回家去看望一下自己的父母,顺便将考上公务员的事情告诉他们。自从孟茹嫁给郝军之后,满以为会依靠婆家的富庶接济一下贫穷的娘家,没想到郝军却是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弟,这些年非但没有帮上家里什么忙,还因为她和郝军不断吵架,反倒让父母操了不少心。
孟茹特意去市场买了很多鱼肉蔬菜,又带了一些医药补品,想要慰劳一下自己年迈的父母。虽然这些年孟茹为改善家中的生活做了不少努力,但毕竟是杯水车薪。如今,她的弟弟正读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将来结婚找工作都离不开她这个当姐姐的帮忙。父母虽然在她的接济下,不用再像从前那么操劳了,但还是住在那所旧房子里,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所有这些都成了孟茹的心病,如果不是为了让这个家过得更好,或许孟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身处社会这么多年,让孟茹深深地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都是自私的,在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谁都会红了眼睛似的守着自己门前那一亩三分地,在她们家陷入困境的时候,谁又帮了她们家什么忙?还不是靠着老实的父母辛勤劳动,一点点推着往前走。孟茹想到了向亲戚朋友们借钱时所遭遇的白眼,想到了父母躬腰卑膝帮人修鞋做零活的情景,孟茹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将来一定要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要让父母住上宽大舒适的新房子,让他们有个健康的身体、快乐的晚年。
回到家里,推开家门,孟茹看到了让她揪心的一幕。此刻,父亲正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夜幕已经降临,房间里却没有开灯。家里用的是那种老式的液化气灶,需要用火柴才能点燃,父亲正腋下夹着拐杖,腾出手来划火柴。一根,两根,三根……也不知是火柴受潮了还是其他原因,父亲哆嗦着身子划了半天也没有划着。窗外落日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映照在父亲的身上,愈加显出了他的瘦小孤单,也许是年纪大了,他竟然拿不住火柴,一不小心从手指间滑落到地上。他想要弯腰拾起,怎奈那残疾的双腿让他哈腰都成了困难,父亲调整了各种姿势努力着,尝试了半天也没有成功。孟茹再也看不下去了,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她跑上前去把火柴捡起,然后将父亲搀进了屋里。
孟茹从父亲的口中得知母亲去买菜了。许多年了,母亲总是坚持这个时间去市场买菜,因为这时总能买到最便宜的蔬菜,有时运气好还能捡到些白菜叶子、萝卜缨子之类的东西,回来腌制成咸菜。孟茹已经劝过母亲许多次了,要她不要这么节省,可她就是不听。
孟茹去洗手间洗了洗手,然后亲自下到厨房,将买来的鱼肉蔬菜都逐一下了锅。正忙活着,母亲回来了,手里拎着买回来的绿豆芽、小白菜之类的便宜蔬菜。孟茹埋怨母亲道:“妈,你以后再买菜早点去,这天都黑了,你能买到什么新鲜东西。”母亲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看着孟茹说:“妈还想说你呢,一个月工资挣不了多少钱,还总往家里鱼啊肉啊地拎,多浪费!”孟茹说:“你放心吧,如今你女儿都考上公务员了,再怎么也不会差你这两个钱。”母亲一听高兴万分:“真的啊,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是该好好的庆贺庆贺!”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很高兴,都为孟茹考上公务员的事情开心不已。饭后,母亲还特意把弟弟的来信给孟茹看了看,孟茹注意到弟弟在信中写道,他有意大学毕业后出国深造,但考虑到费用太高,他正努力冲刺争取得到全额奖学金。孟茹见弟弟这么上进,当即给他回了一封信,信中叮嘱他全心全意地学习,不要考虑费用的问题,只要他有这份决心,姐姐会在这边想办法为他解决。
从家里回来的路上,孟茹丝毫也没有感觉到轻松,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还很重,还有很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做,考上公务员对她来说,也只是迈出了人生的一小步,她还有许多夙愿要逐一实现。
孟茹仔细地分析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她觉得将个人前程押在丁伟民的身上没错,而将感情的宝押在高明身上是否正确就不得而知了。就目前来看,无论仕途还是感情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她觉得丁伟民虽然现在权力很大,但是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不可能无节制地往她身上投资,他们之间也只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高明,因为有了上次的事件,两个人之间也出现了难以弥合的裂痕,以后究竟能不能走到一起还不好说。孟茹很清醒地看到了自己的现在和未来,她知道目前最实际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钱!是的,孟茹想要利用丁市长这层关系,尽可能多地捞钱。她清楚地意识到,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终有一天会人老珠黄,不可能永远都能拴住男人的心。
孟茹虽然打心眼里不愿意和丁伟民见面,但是依旧不忘隔三差五地打个电话问候他一下,顺便说两句诸如想他之类的违心话语。孟茹知道这样的沟通有助于更好地与他保持关系。果然,没等孟茹开口,丁伟民就在电话里说他已经和农牧局打过招呼了,要孟茹先不必去那里上班,继续在宣传部以借调的名义干着,等下一步有机会了再帮孟茹运作一个好一点儿的单位。孟茹听了自然高兴,当时对着话筒就“吧唧”亲了一口,嘴里说道:“亲爱的,你对我真好!”
第五章:霉运
高明最近显然没有孟茹这么得意,他工作很累,虽然国家有双休日的规定,但高明却很少能休着一天,晚上加班到后半夜也是经常事。为什么这么累呢?首先,写材料本身就是一件劳神费心的活儿;其次,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规矩,不论大材料小材料,一股脑儿的都堆到了综合科,好像他们天生就该干这个活儿似的。而且市委的材料不比政府,什么都要讲个政治性,不光要求具有理论高度,凡事还要说深说透。高明最烦的就是每份材料开头的那个帽儿,都是些统一思想、加强认识之类的屁话,不写个两页三页的根本不行,实质上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在高明看来,一般的材料只要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能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没有必要长篇大论。而以市委书记齐向天为首的某些市委领导,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材料上作文章,好像只要材料写好了,即使没有干到那地步,成绩也能出来似的。
给高明印象最深的一次是,省委组织部部长来天河市调研基层组织建设情况,其中一项内容是要听村党支部书记的党建工作汇报。市委得到消息后,齐向天马上作出指示,要市委组织写作能手马上到两个村去,驻村帮助整理汇报材料。高明倒霉,被抽调负责其中的一个村,另一个交给了组织部基层组织科负责。高明在写的时候就有怨气,心想这一个小村子的汇报材料还要市委帮着写,要是国家主席来了,岂不是连说的每句话都要事先安排好?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在省委领导到来前的一刻,高明和组织科终于同时完成了汇报材料,交到了齐向天的手中。齐向天看完组织科准备的材料后很满意,认为那材料不但专业性强,而且还将市委几年来怎么抓基层组织建设的情况进行了细致地描述。等齐向天看到高明写的汇报材料之后,皱起了眉头,生气地问:“这材料是谁写的?这不是瞎胡闹嘛!一点高度都没有,怎么能代表我们天河市基层组织建设的水平?”高明听了,吓得脸都绿了,心想市委书记都不通过,那省委领导更是看不上眼了,这工作不是干砸了嘛!其实齐向天发火也难怪,因为高明的材料通篇只说了三个问题:一是该村基层组织建设的现状;二是近年来该村基层组织建设的方法措施;三是该村今后基层组织建设的努力方向。这时,幸好有市委副书记冯刚在旁边打圆场说:“齐书记,这材料虽然高度不够,但好歹还算将该村的基层组织建设情况说明白了,况且时间已经来不及,我看就用它来汇报吧?”齐向天阴沉着脸,看了看冯刚没有吭声。这时,外面有人报告省委领导的车子已经到了,齐向天赶紧一路小跑着迎了出去,脸上还堆满了笑容。
省委组织部长没有带车队,只坐了一辆普普通通的中巴过来了。车子一停下,齐向天立即到车门处,点头哈腰地恭候着省委大员的到来。部长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衫从容地走下车来,这和齐向天的西装领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部长热情地和现场每一个人握手,高明有幸,虽然站在最后头,也被部长握了一下手,握得高明的心里热乎乎的。
部长没有按照齐向天的安排看什么科技园区,而是先到村上挨家挨户走了走,顺便同老百姓座谈了一下,问了问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然后回到村里,听取村支部书记关于基层组织工作的汇报。齐向天像个哈巴狗一样跟在领导的后面,不住地说些奉承的话语,全然没有了平日在下属面前的威风。汇报开始后,村书记按照齐向天的授意,拿出了早已打印好的稿子,照本宣科地朗读起来。当然,最先读的是组织科准备的那份材料,然而没等读到一半的时候,就被省委领导打断了:“你不要读了,我想听的不是这些,你只要把你们村目前组织建设的现状说一下,你们这几年是怎么抓的,下一步打算又是什么?”高明在旁边听了,禁不住和冯刚书记对望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会意的笑容。
晚上回到家里,高明感到很累,工作的压力让他身心疲惫。好久没有做爱了,高明本想和淑芳做个爱后睡个舒服觉,怎奈爬到淑芳身上动作了没两下,就软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累,还是因为淑芳像个木头似的不配合,让他感觉索然无味。高明扫兴地从淑芳身上翻下来,那一刻,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孟茹,这一想,反倒让他的心里乱七八糟的。
高明总觉得自己最近不顺,这种不顺首先来自于仕途的不顺。大情敌丁伟民已经就任了天河市的市长,把持着天河市政界的大权,有他横在头上,高明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出息到哪儿去?其次,由于婚外情所导致的夫妻关系僵化也让他无比郁闷,现在淑芳对他的态度可谓是不冷不热,高明自己也清楚,之所以这次淑芳没有和他大吵大闹,完全是由淑芳自身的涵养决定的,她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同时也是想给高明一次改过的机会。正因为这样,高明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淑芳,他也总想找机会补偿,但又不知道该如何补偿。
就这样,高明在工作和家庭的双重煎熬下,感觉生活都没了意思,他看不到任何希望和未来,日子也是过一天算一天。甚至在偶尔闲下来的时候,高明都会和办公室的老王闲聊一番,他喜欢听老王关于人生和仕途的一些论调,虽然这样的论调充满了消极和无奈,但是也不无道理,尤其暗合了高明现在的灰暗心理。
老王常说:“高科长,不知道你发现没有,我们活着的时候拼着命去追求一些名利之类的东西,往往为了它们耗尽了心血,背叛了良心、损害了身体,做了很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当我们真正到了临死那天你会发现,你穷尽一生所追求的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每次参加葬礼的时候,我都会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明明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今天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没了生气,然后被推进炼人炉里转瞬就化为灰烬,那时你就会清晰地感受到,其实生命很短暂,轻松和快乐才最重要……”
老王还说:“你别看我们现在天河市有些干部,以为自己当了局长、市长就有什么了不起!其实,也没啥好狂妄的,那局长、市长往大了说不也就是个处级干部吗?现在全国这样的干部多了去了。况且,如果他们不昧着良心收受一些好处,就凭那千儿八百元的工资,怎么能天天喝五粮液、抽中华烟?而一旦贪了占了,又难免心里不踏实,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总担心哪一天东窗事发,被审查判刑。就算不被审查,侥幸逃过去了,那些靠非正当门路攒下的百八十万元,也仅够挥霍一时,却不能风光一世。如果摊上个病啊灾啊的,或者生个败家儿子,用不了两天就会把这些家产败光……所以看开点,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消停日子才是最快乐的。据说有关专家已经调查过了,最幸福的家庭不是处在金字塔顶端的少数富人,也不是处在金字塔底端的那些穷人,恰恰是处在中间部分的那千千万万个普通家庭,因为他们能够吃得饱、穿得暖,不为世俗名利所累,充分享受着生活带给他们的一切快乐,而这恰恰是生活最本质的内容……”
高明笑了,虽然他对老王的论调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但他知道老王说的话是对的,这些也是他经过多年所做出的精确总结。是啊,人生苦短,怎么都是活,何苦让自己每天背着包袱,弄得身心疲惫呢?这样想着,高明不禁有些羡慕起老王悠哉悠哉的日子了。现在的机关里还真有像老王这样的一批人,他们也不图往上干了,只要工作不出现大的纰漏,每个月能按时开支,就心满意足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明试图在平淡中梳理出一些人生的哲理来,没事的时候,他会翻看一些“四书五经”、“二十四史”之类的东西,他想要从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明史中探寻一些人生的真谛,结果越看越心冷,越看越绝望。因为他发现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无不充满了各种倾轧与斗争。在这种斗争中,总有一些崇尚自由和民主的人士倒下去了,当然,也有一些人在这种斗争中得利,从此过上了舒适安逸的太平日子。至于一些丑恶现象,则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尤其是蒙昧与专制的封建社会,乱臣贼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党羽宗派之间的纷争,甚至父母兄弟为了争夺皇位而反目成仇,牺牲了多少人的无辜生命……没有谁能在这种斗争中赢得绝对的胜利,而时间的长河毕竟会滚滚东去,冲刷掉一切肮脏与罪恶,还历史以本来面目。高尚的人自然会流芳千古,卑劣的人也必将会遗臭万年,而人类也终将会按照既定的轨道继续朝前发展,没有人能阻挡得了这个趋势,这就是历史、这就是生命、这就是进化、这就是轮回。
高明一时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摆正心态了,人这一生不可能都能高官显贵,重要的还是要有一颗平常心,得到了是福,得不到也不要气馁,因为生命是平等的,无论你活得多么光鲜,也终究会有死去的一天,没有人能逃脱得了生命的大限。
当然,高明的霉运并没有因为他看透了一切而停止,倒霉的事情还在继续。
那天,市委办公室接到了一项布置会场的通知,天河市委要在全市范围内召开一次“创先争优”表彰大会,由于秘书科的人手不够,所以高明所在的综合科也被抽调参与了这次活动。本来在这之前,高明已经数次参与了布置会场的任务,已经是轻车熟路,无论是领导的座次问题还是奖品的准备问题,包括会场的秩序问题,高明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谁知道在颁奖环节意外还是发生了。本来高明已经预先安排好上台领奖的10个代表,后来其中一个说他临时有事不能来了,高明就找人代替了他。没想到正式颁奖的时候,这人却突然回来了,还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跑到台上参加了领奖,这样就使领奖的人无意中就增加到了11个,而奖品却只准备了10份。音乐声响起,台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领奖人的身上,摄影机、照相机也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当颁奖结束,所有领奖者都面向台下的观众时,大家才发现11个人里有一个人正两手空空傻站在台上茫然不知所措。台下数千人被这一滑稽场面搞得哄堂大笑,本来十分严肃的表彰大会因为这一不和谐的插曲而显得不伦不类。
市委书记齐向天发火了,把市委办公室主任薛阳找来一顿好训,并且明确指示,一定要追究负责这项工作的具体人员的责任。事后,薛阳找高明谈了一次,将齐向天的意思委婉地向高明作了解释,临了薛阳说:“责任就不追究了,我帮你压一压,以后注意就是。”高明从薛阳的房间退出来,头顶上冷汗直冒,心想一个小意外,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政治前程。所幸后来齐向天淡忘了这件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却让高明明白了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凡事理应仔细些,否则芝麻绿豆大的差错,保不准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相比于工作程序上的小失误,更大的挫折还在后面。《龙江日报》的记者段昌平与高明是老相识,那时他们正在做关于县域经济发展的专题,为了能弄出新意,段某找到了高明,并与他畅谈了关于县域经济发展的一些现实问题。高明碍于朋友的面子,在肯定成绩的同时,也没有回避现实中存在的各种矛盾。谁知段昌平回去后,马上组稿刊发了一篇题为《破解县域经济发展瓶颈、产业谋划切忌假大空》的文章,在文章中列举了天河市畜牧业发展不切合实际、造成资源浪费等问题。最先对这篇文章发火的恰恰是丁伟民,当时他正想方设法地向上申请畜牧业专项发展资金,谁知这篇文章见报后,上级马上取消了天河市的专项资金请求。丁伟民对此大发雷霆,发誓一定要揪出究竟是谁透露了天河市的底细。那天高明正没事人一样在办公室写一份上报材料,忽然接到政府办公室电话,让他到丁市长的办公室去一趟。高明接到这个电话后心里就忐忑不安起来,因为他知道丁伟民找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开始时,他以为是他和孟茹的事情被这老鬼揪住不放,又要给他施加什么压力。但转念一想好像不大可能,因为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丁伟民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会和他直接摊牌。
高明胆颤心惊地敲开丁伟民的办公室后,恰好他的房间里正有两个客人在谈话,高明本想退出去,却被丁伟民叫住:“你先等会儿!”语气生硬得很。高明就听话地在办公室门口站着,虽然旁边有沙发,但是高明没敢坐,因为丁伟民好像压根儿也没有让他坐的意思。
幸好,那两个办事的人很快就走了,丁伟民这才将眼皮撩起来,仔细地看了看高明。由于市委和政府是在一个大院内办公,所以两个人经常有碰面的机会,彼此都不陌生。丁伟民看高明的眼神居高临下,充满了蔑视与不屑。高明看丁伟民的眼神虽然稍有畏惧,但是也透着一股子倔强与不屈。沉默了一小会儿,丁伟民终于发话:“你认识《龙江日报》的段昌平吧?”高明回答说:“是啊,我们是朋友。”“那天他采访你了?”丁伟民继续问道。高明看了看丁伟民仰坐在大大的皮椅之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想了想回答说:“也称不上采访,我们只是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他每次来天河都会看我的……”
没等高明把话说完,丁伟民忽地一下就从皮椅上蹿起来,手拿着一份报纸,“啪”地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嘴里大骂道:“没采访你,你他妈的胡说些什么啊?我那500万元的专项资金你给我弄丢了你知不知道啊?”高明被丁伟民骂得一头雾水,赶紧拿起那报纸翻看了一下,心里叫苦不迭,心想段昌平啊段昌平,你可是害苦了我!高明赶紧解释说:“对不起丁市长,我没有向他说我们天河市的任何坏话,也不知道他会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刊发这样的文章。”丁伟民大手一挥,嘴里继续骂道:“你少他妈的解释,你赶紧把那500万元的专项资金给我要来,还要挽回给天河市造成的负面影响,否则一切后果你负!”丁伟民暴跳如雷地骂着,将桌子拍得山响。高明还想解释,恰好这时曲秘书走了进来,将他推了出去。临出门的瞬间,高明还能听到丁伟民在他的身后不停地问候着他的母亲。
从政府回来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高明憋屈极了。首先,牧业小区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对段昌平说的,他只是随便说了说当前县域经济突破还要从传统的农牧业圈子里跳出来,以工业化思维谋划农业发展等宏观性的见解。其实,有关天河市牧业小区的事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政绩工程,段昌平也犯不着费劲巴拉地上他这儿来探底细。高明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无意间当了一次替罪羊,怪不得丁伟民恨不得将他祖宗八代都掘出来,那恶狠狠的架势明显包含着打击报复的成分。
噩梦还在继续,没过多久市委就接到了政府方面施加的压力,要对这次泄密的直接责任人高明进行处理,建议撤销综合科科长的职务。高明得知消息后,气得将桌子上的烟灰缸拿起来,当着老王和小曹的面,“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嘴里骂道:“操他妈的,让老子干老子还不干了呢!”老王和小曹赶紧上前来劝解:“高科长消消气,为了工作的事不值得!”那一刻,高明只觉得气血上涌,恨不得将整个市委的办公楼都给掀翻。
后来,市委副书记冯刚找高明谈了一次,意思是这综合科科长的位置,他还得继续干,不要因为一时的工作得失而心灰意冷。而且,冯刚一再强调说:“你放心,你的能力水平和人品素质我心里清楚,只要你将心态摆正,认真地对待本职工作,我不管别人怎样,起码我会对你负责的!”几句话说得高明心里暖乎乎的,所有的委屈在那一瞬间都烟消云散。高明的心里对冯刚充满了感激,他为市委还有冯刚这样正直无私的领导而暗自庆幸。是的,无论世界怎样黑暗,总还有一些崇尚真理的正义之士,在黑暗中高举着明灯!
关于市委副书记冯刚与市长丁伟民政见不和的事,高明并非看出了一天两天,早在换届选举的时候,高明就观察到了。其实,这也难怪,因为冯刚和丁伟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从道德品性和行为操守上来说,丁伟民没有什么德行,他独断专行、贪图权色、私心很重。而冯刚则对自己要求很严,凡事能从大局出发,作风正派,正直无私。高明很难想象这样两种不同类型的人能够和睦相处。事实上,自从丁伟民当上了天河市的市长之后,一般情况下冯刚还是很迁就他的,毕竟他是天河市的二号人物,自己排位在他的后面。况且所有的人都知道,丁伟民和市委书记齐向天是一伙的,两个人同穿一条裤子。冯刚在官场中闯荡多年,当然懂得怎样权衡这种微妙的关系,只要不是太违背原则的事情,冯刚一般都按照齐丁二人说的办。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时候,保持沉默都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有些时候太软了反倒会让别人拿你不当一回事儿。尤其作为市委常委,有权利正确行使自己的职责,而我们的组织原则也恰恰是民主集中制,这种制度的好处就是防止个别领导干部搞一言堂。
冯刚与丁伟民的第一次正面冲突是在一次书记办公会上,当时正讨论研究干部问题。丁伟民着力推荐天河经济开发区的副主任秦志峰担任天河市的财政局局长,其他几个书记都没有表态。由于冯刚是主管干部的副书记并且兼任组织部部长,他认为秦志峰这个人作风浮躁,经常吃请迎送搞不正之风,而且个人生活糜烂,让他当财政局长无异于把天河市的钱匣子放在了一个败家子的手里。于是,冯刚委婉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意思是在任用秦志峰的问题上应该慎重。谁知冯刚的意见刚提出来,就遭到了丁伟民的强烈反对,他旁敲侧击地说:“我们现在有些人就是思想保守,不懂得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果不放开手脚地干,我们的事业还怎么发展?”尤其让冯刚接受不了的是,丁伟民还特别加了一句:“我看我们的干部工作应该改一改了,现在天河市的经济上不去,就是和组织工作滞后有关系。”冯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丁伟民这样说无异于当众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一味地退让,就不仅仅涉及组织原则的问题了,更有损做人的尊严。于是冯刚义正词严地对丁伟民说:“丁市长,我不同意你的观点,这财政局长的位置非同小可,它涉及天河市数十万黎民百姓的饭碗问题,如果不找一个信得过的干部,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将这个饭碗弄砸了,所以我还是恳请各位能够慎重考虑!”冯刚说完,其他两个副书记也小声议论了起来,他们都认为冯刚的话有道理。
丁伟民用敌视的眼光望着冯刚,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最后,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市委书记齐向天的身上。其实齐向天已经闷着头在那里思索了半天,任用秦志峰的事情是他和丁伟民共同的意思,会前两个人私下里也早已碰了头,当然他不会将这件事情说破。齐向天以一种威严的姿态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说:“我比较同意伟民的观点,我们在干部的任用上,有时就应该大胆些,当然秦志峰同志的身上也确实还有一些不足,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他主流的一面嘛,比如他比较会协调关系,工作上也比较大胆、泼辣,能够勇于开拓,只要他能为我们天河市协调来钱,就是一个好干部。人无完人嘛,我们不能因为一些小的问题就否定了一位同志的大方向!”
然后,齐向天又把头转向了冯刚,态度温和地说:“冯书记啊,我们几个书记里面你最年轻,怎么思想却保守起来了?”说完,齐向天笑了笑,话锋一转,说道:“当然,你是管组织工作的,慎重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好!”齐向天低头喝了一口茶,顿了顿,继续说道:“其他几位对任用秦志峰有什么意见没有,如果没有,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市委书记齐向天表态之后,其他几个副书记当然不会再有什么意见,即便是有意见也不敢再提,上任市长彭山因为提反对意见被齐向天挤走的事情,在大家的心里已经落下了阴影。丁伟民见有齐向天给他撑腰,更是头颅扬得老高,散会的时候经过冯刚身边,白了他一眼,很不友好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散会后,冯刚没有着急收拾东西走,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思索着什么。他总觉得目前天河市的班子出了问题,这样下去,损害的不仅仅是这届班子,更有数十万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市委副书记王忠是除了冯刚以外,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当他经过冯刚身边的时候,满含深意地拍了拍冯刚的肩膀。冯刚知道王忠也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天河市如果没有王忠等几个正直的干部暗中左右着,恐怕早就乱套了。冯刚当然明白王忠拍他肩膀的意思,这让他压抑的心情多少有了一丝安慰,同时他也相信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很多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而目前天河市领导班子中存在的一些非正常现象,也将迟早得到纠正。
现在孟茹越来越感受到了作为市长情人给她带来的好处,整个天河市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是丁伟民的女人,这已成了半公开的秘密。既然是市长的情人大家自然就都会对她高看一眼,无论办什么事情也都会给她一些薄面。尤其是那些千方百计想巴结丁伟民却巴结不上的人,都试图从孟茹这里找到突破口,指望着她能在丁伟民的枕边耳畔给吹吹风。
人们都比较好奇孟茹是怎么和市长勾搭成奸的,小道消息传得也是有鼻子有眼。有人说,自从丁伟民当了市长以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多的是,而顶数孟茹最有本事,说她会媚功,早在电视台的时候就惹得好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她却一个都看不上眼,原来她有更大的野心,想要背靠着丁伟民这棵大树。还有人说,孟茹根本就不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不过是被丁伟民给霸占了而已,现在这些当官的,只要手里有钱有权,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别说是孟茹这样的,就是那些著名的歌星影星们,只要被他们看上了,不也接二连三地往怀里抱?
孟茹不傻,她当然能从人们看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些异样来,开始的时候她还对这样的眼神不适应,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尤其当她从这些眼神中感觉到,除了有一些嘲讽之外,更多的是羡慕、敬畏、讨好等等,这更加坚定了她想要走下去的决心。是的,经历了人生的种种苦难,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自己要通过怎样的途径才能实现这些愿望,别看现在人们看她的眼神有些特别,等她真正达到了人生和事业的巅峰,自然会让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而且,孟茹也是聪明的,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市长的情人,但她却极力在各种场合塑造自己的良好形象,为人处事、待人接物都不卑不亢、谦逊有礼,从不因为自己是市长的情人就刁蛮跋扈,也不会趁机四处敛财。孟茹对每一个人都报以谦逊的微笑,态度和气地与人说话办事,时间久了大家都感觉孟茹人还是不错的。尤其那些贪色的男人们,往往望着她美丽的背影暗自感慨,如果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情人该有多好。
丁伟民对待孟茹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说到底孟茹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而已,在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爱情这个概念,爱情在他看来纯粹是中看不中用的闹剧而已,而且到他这个年纪了,再谈这些也显得太可笑了。是的,你能想象一个50多岁的糟老头子和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子大谈特谈爱情吗?丁伟民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显赫的权力地位,就别指望孟茹会老老实实、服服贴贴地跟着自己。丁伟民对自己的人生清楚得很,在政治生涯里,他已经陷得太深,曾经做过的和正在做着的那些有悖于良心和原则的事情,就好像一只大手在身后,推着他不断地向更深更远的地方前行,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有些时候丁伟民也怕,怕自己被反贪局或者纪检委的同志查,他经常有半夜被噩梦惊醒的经历,那一阵强于一阵的心悸越发让他认定人生就应该及时行乐。好在他已经用金钱织就了一张大网,这些年他没少往上送,从土特产品到名贵礼品,从小额的购物券到成捆的现金,他相信一旦出了事,那些收受了他好处的人一定会力保他平安无事的,这样想着就更加让他有恃无恐。现在,在他的脑海里,经常出现的只有权力、金钱和女人。他想趁着自己有权,尽可能地多捞钱,尽可能地多玩女人。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政治生涯也已经走到了巅峰,这最后的机会如果再不把握,那么到头来可能一无所有。而孟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在性亢奋的时候需要用来发泄一下性欲的女人,和其他有胸有屁股的女人没有什么两样儿,只是在他眼里,孟茹的胸和屁股格外坚挺了一些。
考上公务员之后的孟茹似乎已经开始转运,好事一件接一件地到来。首先,天河市委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招考乡局级后备干部,孟茹毫不费力地就考上了;其次,孟茹利用丁伟民的关系,在市政府对面开了一个名烟名酒行,生意竟是出奇地好,每天都有人开着小车来成箱成批地拉货。孟茹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丁伟民来的。当然,对此孟茹也是佯装不知,无论谁来,她都张哥李哥地叫着,显得无比热情。
生意好了,腰包自然就鼓了起来,孟茹常常一边数着大把的钞票一边慨叹:现在干什么最容易赚钱?只有官商最赚钱,自己不过是凭借着丁伟民的关系,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将大把的钞票收入囊中。同时,孟茹也增长了见识,她惊讶于那些局长、镇长们出手竟是这样大方,虽说那好烟好酒都要成百上千一件,但他们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成箱往车上搬。孟茹明白,这当然不会花他们自己的钱。孟茹想,反正既然都是来路不明,那么这钱还真是不赚白不赚。
有钱了,孟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她没事的时候总去新建成的豪园新区转转,琢磨着要给父母换一套新房子。孟茹是个孝顺的女儿,亲情在她心中所占的地位始终是其他感情无法比拟的,多年来孟茹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当然,有钱后也有一个烦心事让孟茹很是无奈,那就是自己的丈夫郝军隔三差五地总会来商店向孟茹要钱。孟茹很生气,本来投资这个商店的时候,郝军就没有出过一分钱。现在挣钱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却来向她要钱去赌,孟茹对他真是失望透顶了,她不止一次地对郝军说:“你走吧,这个商店不挣钱,我也根本没有钱给你。”可郝军却像个无赖一样,硬是赖在孟茹的商店不走,看到别人来拉货付款,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货款不放,等顾客走后,郝军就不知羞耻地对孟茹说:“你还说没有钱,我都看到你刚刚收了几千块。”孟茹气得浑身发抖,嘴里说道:“有钱也不会给你拿去赌!”这时郝军就会威胁孟茹说:“别以为你那点丑事我不知道,我是最近事情多,没时间搭理你,等哪天把老子惹急了,我就连你带他一起剁了!”说完,也不管孟茹同意不同意,一把抓过那钱就扬长而去。
孟茹面对这个无赖,却毫无办法,因为有服务员在场,她碍于脸面又不能和郝军撕破脸皮打。孟茹更加坚定了离开郝军的想法,就连店里的服务员都劝她说:“孟姐,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还和他过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干脆离了算了。”是的,现在的孟茹只想着能早一天和郝军离婚,因为这样的日子根本就没个尽头,而她也实在是过够了。
当孟茹终于把离婚的想法向郝军说出时,谁知他却死活不同意。孟茹问为什么,郝军却说:“你以为我傻啊?有你这么会挣钱的老婆,我会舍得放你走?”孟茹当时望着郝军那可恶的样子,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掐死。孟茹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他这样不知廉耻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居然还成了自己的丈夫。孟茹心里对郝军充满了鄙夷,她甚至会偶尔闪过这样的念头:怎么就不让郝军出车祸死掉呢,死掉了反倒让她静心。
其实,即便是孟茹不咒他,郝军还是会出事的,这样的人注定了不会有好下场。
那天孟茹正要收拾东西去上班,忽然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郝军被刑拘了。孟茹很惊讶,以为他又参与赌博被抓了起来,赶紧打车去公安局打探消息,谁知这一去让孟茹吃惊不小。原来这个败类居然是因为盗窃小轿车被抓的,而且在这之前他已经伙同他人作过一次案。更让孟茹上火的是,他在盗窃的过程中被夜巡的民警发现,民警上前制止的时候,他居然开着车子撞警察,幸亏那警察身手敏捷,否则很可能葬送在他的车轮之下了。虽然案情很简单,但性质却很恶劣,孟茹想要见郝军一面都没有见到,公安局的人态度也很不客气,对孟茹说:“就这样的混蛋你还想见他?就让他在牢里老老实实地待一辈子吧!”孟茹刚开始的时候没以为事情会这样严重,后来她咨询了律师才明白,原来盗窃机动车辆本来就属于公安机关严打的范畴,另外他在盗窃的过程中有严重的袭警情节,所以足以判他重刑。孟茹听了之后,当时就傻了,虽说她和郝军的关系一直都不怎么融洽,但毕竟夫妻一场,当祸患真的来临时,她又怎能撇下他不管。
孟茹心急火燎地不断在公安局和看守所之间来回跑,但是由于不懂得办案程序,始终找不到解救郝军的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她最终又找到了丁伟民。当孟茹含着泪水对丁伟民说了郝军的事情后,谁知丁伟民竟像没事人似的冲着孟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你们感情本来就不好,还救他干嘛?让他在里面蹲着呗,也正好成全了咱俩!”孟茹听了,恨得咬牙切齿,她为丁伟民的无耻感到万般恶心。要说起来,人真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虽然孟茹不爱郝军,但真等到他出了事,却不愿意旁人看他的笑话。
孟茹当然知道此刻只有丁伟民能够救得了郝军,尽管她心里对丁伟民说出的话感到十分气恼,但还是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丁伟民说:“你就帮帮他嘛,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丈夫,你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丁伟民拿眼斜视了一下身边这个楚楚动人的美人,也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了想之后,他随手拿起身边的电话,给公安局的某个领导拨了过去:“噢!肖局吗?我是丁伟民啊!最近打击盗窃机动车的专项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哦,好的,干得不错!……对了,有个案子你要适当地关照一下……对,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当然,不要太违背原则哦!”丁伟民撂下电话,孟茹这才心中有了底,终于破涕为笑,两个人难免又亲热了一番。
在丁伟民的关照下,郝军的案子作了从轻处理。本来按照法律规定,足可以定他个无期,但最终却判了10年有期徒刑。法院宣判后,郝军没有上诉,他知道孟茹已经为他的案子尽了力。也正因为这样,在孟茹探望郝军的时候,郝军居然良心发现,主动提出了离婚的请求,要孟茹今后嫁个更好的男人,还说孟茹是个不错的女人,这些年跟着他受了不少委屈……直说得孟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成了泪人。两个人在探监房内搂搂抱抱,其状甚是凄惨,让人看了万般不忍,这也成了两个人结婚几年来最好的一次感情交流。
经历了郝军事件之后,孟茹发现自己更成熟了,这种成熟体现在她对很多事情已经看透了。孟茹清醒地意识到,人生中的很多事情似乎早已注定,那些得到的和失去的、罪恶的和美好的东西,在自由面前显得都不重要了,荣华富贵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谁又敢保证能够一辈子左右得了自己的命运呢?
最近天河市的领导班子里明显出现了两大阵营,一派是以丁伟民为首的“实权派”,另一派是以冯刚为代表的“无权派”。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见不到刀光剑影,但碰撞处也往往是火花四溅,在天河市的政治生活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深谙为官之道的人都懂得,这个时候往往涉及到一个站队的问题,排在哪个队伍的后面,对个人的仕途影响至关重要。现在高明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究竟站在哪支队伍的后面呢?显然,以市长丁伟民为首的一派,由于把持着天河市的党政大权而显得无比强大。相比之下,虽然冯刚等人深得天河市干部群众的人心,却因为没有实权而显得相对弱小。其实,即便高明和丁伟民不是宿敌,高明也不愿意和丁伟民这样的人站在一起。也许是小时候读的书多,受正统教育影响太深的缘故,高明总觉得丁伟民之流特别像明朝时期擅于弄权的宦官魏忠贤。很多时候,高明都想不通,像丁伟民这样的人怎么能混进官场,居然还坐到了市长的位置。后来,高明干脆把丁伟民的履历拿来研究了一番,研究的结果让他感慨万千,原来这家伙竟然是农村的大队书记出身,早些年时兴突击提拔干部,省里一个领导去他所在的村视察,丁伟民为了便于领导的车子通行,居然将全村的路现修了一遍,然后将省领导所要视察的项目都统统安排好,再加上他天生长着一张会溜须拍马的嘴,听得领导十分高兴,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话:“这样的干部怎么能不重用呢?”于是乎,他一下子就从农村大队书记的位置窜到了乡镇党委书记的位置。
迈出了这关键的一步后,丁伟民更是如鱼得水,凭借着几个政绩工程,再加上适当的金钱开道,居然在仕途一帆风顺。丁伟民的胆大是出了名的,早在他任五章县林业局局长的时候,别人动都不敢动的天然林,他却一阵乱砍乱伐,将那卖树的钱往上送了一部分之后,其余的都被他挥霍了,居然也能够平安无事。他当城建局局长的时候,更是肥得不得了,开发商想要建一栋楼,不给他送个十万八万的,根本连门儿都没有。不过丁伟民也不小气,每当有黄金地段高档楼层的时候,总是先想着领导。用丁伟民自己的话说就是:“兢兢业业、踏实干事是没有用的,只要你能说会送,就肯定会平步青云。”当然,以上这些事情都是高明道听途说来的,究竟是否属实不得而知,但高明认为这些闲话肯定是无风不起浪,最起码也是有个影儿可寻的。据说后来丁伟民实在是闹得太过分了,五章县的老百姓不断地上访告他,他才被调到天河市来,而且还被提拔为了副市长。
高明手里掐着丁伟民的履历,实在是有些想不通,这世道究竟怎么了?难道我们的干部体制真的出了问题?不!高明始终相信丁伟民属于个别现象,整个天河市的干部队伍主流是好的,这就好比一个肌体,大部分是健康的细胞,但是也难免会有那么一两个病毒。只是高明倒霉,就这么一两个病毒还让他碰上了,而且成了冤家对头。
这些日子,高明总在考虑一个问题,他想辞职不干了,仕途的无望让他觉得这么干下去简直是浪费生命,况且那每月800多元的工资对他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高明想,凭自己的能力水平在哪个私营企业打工不挣个一千两千的,所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当高明把想要辞职的想法委婉地透露给冯刚书记的时候,他坚决反对。他说:“你不要被眼前这些不正常现象弄得灰心失望,你要对我们的组织和人民有信心,有些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公道自在人心’,绝对不会总这样的,而且凭你的能力水平,以后还是会有发展的。”高明知道冯刚书记说的有道理,可他就是突然之间对仕途失去了信心。有发展又能怎样呢?大不了当个局长、市长,人模狗样地混上一番,可那还不是要被那些杂七杂八的关系所累?到那时都不知道自己是为谁活着了。不过眼下,高明还真没有找到合适的职业,他也只能按照冯刚说的,先这么糊里糊涂地干着吧,反正自己是公务员,即便丁伟民看他再不顺眼,也没有权利将他开除出公务员队伍。
高明和丁伟民搞僵之后,虽然为他的仕途发展带来了不小的阻碍,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同时也为他带来了一个直接好处,那就是他和市委副书记冯刚成为了朋友,一来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二来两个人思想认识比较接近,在很多问题上谈得来。当然,高明在与冯刚的接触上还是十分注意保持分寸的,毕竟人家是副市级领导,尽管没有架子,但也不能真的就当成哥们儿处。
孟茹和郝军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将自己居住的那套楼房退还给了郝军的父母。孟茹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人,如今郝军已经锒铛入狱,她当然不会再落井下石。虽说这房子照理也应该有她一份,但一想到两位善良的老人因为生了这么个逆子,短短几年家产几乎全部被败光,孟茹就禁不住心软起来,所以她和郝军的共同财产她一分也没要,全都留给了两位老人。两位老人对孟茹的做法感动不已,不住地叹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没有福气消受这么好的儿媳妇。孟茹搬走的那天,两位老人紧拉着孟茹的手,不住地抹眼泪,弄得孟茹心里也像堵了一团棉花,难受得不得了。
孟茹迅速在豪园新区买了一套房子,三楼,120多平方米,宽敞明亮。本来她手头的现金是不够的,但她找到了丁伟民,诉说了自己离婚后的窘境,丁伟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但资助了一部分钱给她,而且给一个包工头打了电话,装修的事情被对方全部承包下来,没用孟茹花一分钱。
搬家那天,孟茹心情极好,她将自己的父母用轿车接了过来,在新家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孟茹充满温情地对父母说:“爸、妈,以后咱家的日子好过了,你们要好好享享清福,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了。”两位老人看着装修豪华的新房子,胆颤心惊地问孟茹:“孩子,这房子得花多少钱啊?你是从哪儿弄来的钱啊?咱可千万别干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啊!”孟茹听父母这样说,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搂着父母的肩膀说:“爸妈,你们就尽管放心吧,所有这些都是女儿凭本事挣来的,是合理合法的。”孟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充满了自豪与骄傲,她知道自己已经实现了人生的第一个目标,今后,还将有更大的目标在等着她一步步地去实现。
自从丁伟民帮孟茹办了几件大事之后,孟茹在他面前变得乖巧了,每次温存的时候,孟茹都听话得像一只温顺的小猫儿,哄得老家伙很是开心。一次,两个人亲热完毕之后,老家伙一边吻着孟茹的粉颈一边说:“想不想弄个官儿当当?”孟茹还处在性爱过后的云里雾里,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应承了一声:“哦?”丁伟民又重复了一句:“我在问你想不想当官儿呢?”这次孟茹听得很清楚了,她激灵了一下,马上清醒过来,嘴里说道:“你在哄我吧?我一个女人家,能当什么官儿啊!”丁伟民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市里缺少女干部,团市委副书记的位置正空着,我看你干正合适,有没有心思?”孟茹听了之后不禁喜上眉梢,虽说团市委副书记不是什么大官儿,但好歹也是一个晋升的台阶,而且这些年从团市委出去的干部,都被提拔到了重要岗位,孟茹当然是梦寐以求了。虽然心中暗自窃喜,但孟茹还是故意装出信不过的样子,嘟着小嘴说:“得了吧,有这好事能轮到我,还不得有100个人在等着抢啊!”丁伟民看到孟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将嘴巴一撇,自信地说:“只要我丁伟民想运作的事情,没有成不了的,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孟茹见丁伟民打了包票,一边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娇滴滴地说:“行!如果你真要是帮我把这事办成了,那以后我就什么事都听你的。”说完,孟茹像蛇一样攀到了丁伟民的身上,对着他那长满胡须的嘴巴亲吻了起来。孟茹很少和老东西接吻,虽然她已经跟他睡了无数次,但是每当丁伟民要吻她的时候,她都会厌恶地把脸扭到一边去。女人的心理有时很奇怪,如果是她不喜欢的人,或许摸她的胸、弄她的下面,她都能依着你,但吻她的嘴却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孟茹今天之所以这么主动,无非是想犒劳一下丁伟民而已。
在孟茹的不断挑逗下,丁伟民很快就又硬翘翘了,他正要翻身起来,却被孟茹一把按住,嘴里娇媚地说道:“你躺着吧,别累坏了身子,还是让我来!”说话之间,孟茹翻身上马,开始上下挺动起来……丁伟民自在地躺在床上,舒服地享受着这一切,丁伟民心想还是做官好啊,不仅能受人景仰,吃遍山珍海味,还能尽情地享受这人间美色。这样想着,只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都随之飞上了天……
一切好像真的都在丁伟民的掌控之下一样,天河市果真在小范围内调整了干部,市委书记齐向天亲自做出了指示,要重点培养那些年纪轻、学历高、能力强的后备干部,要在干部的使用上大胆再大胆些。孟茹有幸,在丁伟民的运作下,被直接调入了团市委任副书记,享受副乡局级待遇。虽然有人对此持有不同意见,但孟茹调入的理由似乎也很充分:首先她是妇女干部,属于三少干部的一种;另外孟茹年纪轻,又在市委宣传部干过,工作经验比较足。还别说,真正符合这些条件的人,在整个天河市也不多。孟茹知道她又用自己的智慧和魅力,在人生的目标上更近了一步。当孟茹坐到团市委自己崭新的办公桌前时,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孟茹当上了团市委副书记的事传到了高明耳朵里的时候,别提高明的心里有多不是滋味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孟茹牺牲色相的结果。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从丁伟民那里得到了好处,而如果跟着他,指不定会受到怎样的排挤呢!这样想着,高明的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尤其一想到原本在自己手下做事的孟茹,如今却干到了他的头上,高明就觉得无比窝囊。那一刻,他真想冲着苍天大呼:“老天啊,你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让这是非黑白颠倒,连个正常的规矩方圆都没有了啊!”
孟茹当上团市委副书记之后,工作很小心谨慎,与同事的关系相处得也很好。团市委总共也不过七八个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无非是做些青少年的思想教育之类的工作。
孟茹很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整天和孩子们接触,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年轻更纯净一些,尽管她的心里已经沧桑阴暗了许多。孟茹偶尔会去一些学校参加各种文化活动,在活动中她也偶尔会代表团市委讲几句话,当然讲的内容大都是鼓励青少年要好好读书、健康向上,培养良好的道德情操之类的话。每当讲这些话的时候,孟茹都在想,想当年自己在听到类似话语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多少美好的向往啊。而今自己身处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回过头来再讲这些话,就难免多了许多感慨。孟茹总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具有高尚情操的人了,她甚至把自己看成是一个为了实现人生目标不择手段,甘愿出卖灵魂和肉体的坏女人。可笑的是,自己这样的坏女人却要从事教育青少年的崇高事业,这让她的心里或多或少感到有一些不安,总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讽刺。所以,每一次发言的时候,孟茹总是讲得很真诚,因为她真心希望台下那些具有清澈眸光的孩子,将来不要走她现在这样的路。
第六章:旧情复燃
时间在一天天地流逝着,那朝来暮去的日子亘古没有改变。
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切万分顺意,但孟茹发现自己的生活中好像缺了点什么,总也开心不起来。在工作之余,孟茹时常会想起高明,在她心里,高明就像落地生根的藤蔓一样,缠得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同孟茹不一样的是,高明对孟茹的思念却没有那样深。在他心里,孟茹就如同三伏天沁凉的冰水,只有在渴了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喝上几口。在高明的内心里,更多的是对孟茹的遗憾和失望,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美丽不凡的女子,最终却选择了这样一条令人唾弃的人生之路。
这一年的秋天,全市召开了经济工作会议。开会那天高明去得很晚,本来这样的会议他都是旁听的,去了也感觉没劲。而且,高明非常不喜欢丁伟民那令人生厌的声音,每次他在台上讲,高明就在底下瞅他用劲,尤其联想到他肥腻的蠢相,却将如花似玉的孟茹压在身下,高明都恨不得冲上台去,将他揪起来一顿狠揍。
会议开始10分钟后,高明才迈着方步走了进去,由于会场里面人很多,高明找了一个靠后的位子坐了下来。坐下之后,高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拿起纸笔煞有介事地记些什么,而是微闭着眼睛在那里养神。台上,丁伟民正在侃侃而谈,说什么今年要实现几个目标,上几个台阶之类的屁话,其中谈到经济总量要有一个质的飞跃的时候,他把跃字读成了yao,高明心中觉得十分可笑,心想就凭你那点水平,我看你最终能飞跃(yao)到哪儿去?
现在机关单位的关键位置往往由丁伟民这类人把持着,对此,高明非常气愤。这些人是特定时代的产物,虽然没念过几年书,却统治着大学本科、甚至研究生以上学历的知识分子。他们谙熟于官场上的左右逢源、阿谀奉承,却容不得年轻人讲真话、办实事;他们习惯于做表面文章、搞政绩工程,却不允许年轻人在工作中开拓创新、提高办事效率。如果有哪个年轻人胆敢冒尖,用创新思维否定了他们程序化的工作方式,那么他们就会站起来捋着胡须说一些“这样的年轻人政治上不成熟,还需要不断磨练”之类的屁话。
想到这里,高明抬起了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他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天河市究竟有多少年富力强能够开拓创新的年轻干部,因为这次来参加会议的干部比较全。然而这一望不要紧,高明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聚精会神地听讲话。高明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
是的,高明看到了孟茹,她就坐在前三排的位置,正拿着笔刷刷地在记录着什么。高明顿时觉得心里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都涌了上来。
单从侧面看,孟茹还是老样子,只是显得更加成熟而有风韵了,时髦而得体的装束,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忽闪着,光滑洁净的前额,还有几根刘海遮在上面。尤其孟茹一边听,一边认真做记录的样子,这一切在高明眼里依旧那么有魅力。
高明的心禁不住痛起来,想想眼前这个女人,曾经那样温柔地躺在自己的怀里,而今却被别人独自霸占了,那酸涩的感觉就如同老婆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一样。
高明已经无心再听了,剩下的时间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趴在桌子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孟茹看,他要用目光把孟茹定格在灵魂里。此刻,高明的心态很复杂,如果说当初得知孟茹跟丁伟民有一腿让他备感屈辱的话,那么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后,在屈辱的同时,他又多了一些落寞和伤感。显然,孟茹现在活得比他滋润,不但穿着打扮更加时髦了,而且还当上了团市委副书记。高明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大有鸡飞蛋打的感觉。高明甚至在心里有些后悔,莫不如当初继续和孟茹交往下去,反正不管她对丁伟民怎样,只要对自己好就成了,无非就是一个情人关系,考虑那么多干吗。
不过一想到丁伟民,高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厮此刻正没完没了地在台上聒噪个不停,再加上台下孟茹无比认真地做记录的样子,这一切都让高明的内心十分不舒服。忽然之间,他有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忍不住拿起了手机,稍加考虑了一下,然后编辑了如下短信给孟茹发了过去:“你最近好吗?我很想你!”
发完之后,高明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紧张得不得了,只觉得心咕咚咕咚地,就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高明在确认短信发过去之后,就赶紧趴在了桌子上,拿眼偷偷瞄着孟茹的反应。果然,孟茹听到有短信来,悄悄低下头,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看得出孟茹看了短信之后很惊讶,她回过头来,四下里瞅了瞅。高明迅速猫下身子,避免被孟茹看到。因为人太多的缘故,孟茹在张望了一圈之后,没有看到高明的影子,于是在桌子底下给高明回了短信:“你在哪里呢?我也很想你,为什么你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呢?难道你真的就这么狠心?”
高明接到这个短信之后,心里忽然就不好受起来,确实上次和孟茹分手完全是他采取主动,而从孟茹的短信来看,她明显对他痴情不改。这样想着,高明心里很惭愧,赶紧又给孟茹回了一条短信:“我就在你身后呢,这些日子没有联系你是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毕竟你不是完全属于我的。而且离开了我,你现在不是生活得挺好嘛!”
孟茹读完短信马上回过头来张望了一下,这次高明没有躲闪,而是将身子挺了起来,迎着孟茹的目光望了过去。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凝固了。高明从孟茹的眼神中读到了惊喜、慌乱、嗔怪、幽怨等很多内容。孟茹则从高明的眼神里看到了伤痛、彷徨、失意、颓废等众多情感。由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着太多的不便,所以两个人的眼神只是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流,就匆匆移开了。
孟茹又迅速给高明回了一条短信:“我看到你了,你还是老样子,而我却没有你好,你别看我表面好像不错,其实我的内心里一点儿都不快乐,你知道吗?”
高明:“快乐不快乐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既然选择了,就得面对一切结果!”孟茹:“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总之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我想见你,你安排时间我们见面吧?”高明:“你让我想想吧,我怕给你带来麻烦!”孟茹:“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反正我很想见你!”
于是,两个人一来二去地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摸地发起了短信,也不去认真听会了。好在原本认真听会的人也没有几个,那些想要往上干的还装模作样地拿笔胡乱记一下,不想往上干的干脆闭着眼睛在那里睡觉,没有人关心高明和孟茹在干什么。倒是台上的丁伟民偶尔会拿眼睛扫孟茹两眼,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在和他的情敌用短信暧昧地交流着。
高明之所以和孟茹再次接触,一方面是因为他难忘旧情;另一方面,他也有一种奇怪的心理,你丁伟民不是看我不顺眼吗?反正我也不想往上干了,偏要和你作对,就是要和你争女人,看你能把我怎的?所以在经过慎重考虑后,高明决定再次约会孟茹。
高明给孟茹打了电话,问她星期五有没有时间,他想下班后请她吃饭。孟茹接到电话后惊喜万分,说当然没事了,一定会到的。
这次电话之后,两个人都在急切中等待着周五的到来。尤其高明,约会完了就骂自己,莫不如把约会的日子定在当天晚上呢,非得耍小聪明赶在一个大周末,让自己捱得难受。
两个人的这次见面不同以往,仿如大病初愈或者生离死别之后的又一次重逢,就连心态也有了很多变化。好不容易捱到了周五,高明下午连班都没有上,特意去理了理发,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高明照了照镜子,自觉得神清气爽了,才向约会地点进发。孟茹也是,将自己好一番装扮,连换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不满意,最后还往耳边、脖颈处洒了一点香水,甚至还仔细地闻了闻,生怕味道太浓了让高明反感,太淡了又怕他闻不到。
两个人的约会地点定在了龙江市一家大酒店的西餐厅,因为天河市太小,到处都是熟人,高明想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高明早于约会时间半个小时来到了约会地点。但是他并没有急于进去,而是四处转了转。他这么做是不想让孟茹感觉到自己的迫不及待,因为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无论到什么时候,做人的尊严还是要的。高明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躲了起来,他在暗中默默观察着门口的动静。
大约离约会时间还差15分钟的时候,孟茹来了。她刚从出租车里下来,高明一眼就看到了她。她那摇曳的身姿、成熟的风韵,依旧是那么撩人。高明顿时觉得心又狂跳起来。孟茹下车后,从容地走进了西餐厅,四下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高明的影子,就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高明的手机:“喂!你在哪里呢?我到了。”高明赶紧接起电话,慌乱地回答说:“我马上就到,你先找个位置坐下吧。”然后,高明就看到孟茹坐到了靠西北角的位置上,并向服务生要了一些饮料果盘。
好不容易又强忍了5分钟之后,高明这才整了整衣服,故作沉稳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孟茹看到高明走进来,马上站了起来,眼泪汪汪地直盯着他。高明不敢和孟茹对视,而是径直走到座位边,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虚伪地问孟茹来多久了,是不是打车过来之类的废话。然后他坐了下来,并拿起孟茹为他点的咖啡,细品了一小口。
孟茹始终没有说话,两眼一直盯着他看,直看得高明不得不抬起头来和她对视,高明这才发现,早有两颗豆大的泪珠挂在了孟茹的眼角处。正在高明看过去的当口儿,那两颗泪珠竟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一样,潸然滚落。高明的心里忽然就不好受起来,他清晰地感觉到孟茹是真的为他动了情,于是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呢?”孟茹拿出纸巾,默不作声地擦了擦,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对不起,没什么!”话虽如此,但高明还是从孟茹的表情里,读出了对他的痴爱和不舍。
高明有些于心不忍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慢慢地向孟茹伸了过去,孟茹看到高明的手伸过来,也将自己的手一点点地移向高明。近一点,再近一点……当两只手终于紧紧地攥到一起的时候,一种人世间最浓烈的情感在两个人之间迅速地传递着。两个人就这样紧握着手,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千言万语已经通过这双手在默默地表达着。
终于,高明说:“你坐我这边来吧!”孟茹听话地“嗯”了一声,真的坐到了高明的身边。这西餐厅的座位是那种专门为情侣准备的带有竹蔓的双人藤椅,还能摇晃着打秋千。两个人坐在藤椅上,高明很自然地环住了孟茹的腰,孟茹也将头靠在了高明的肩上,两个人似乎又寻回了原有的默契。西餐厅内,抒情的乐曲在缓缓地流淌着,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体味着久别重逢之后的温馨与甜蜜。
不知过了多久,高明对怀里的孟茹说:“我们上楼开个房间吧,今晚就不回去了好吗?”孟茹“嗯”了一声,再次听话地点点头。于是,高明掏钱付了账,两个人像初恋的情人一样相拥着上了楼。由始至终,高明都没有撒开手,他将孟茹拥得紧紧的,不知为什么,即便是此刻再遇到像赵波那样的同事,高明也不害怕了,经历了这一段时期的变故之后,高明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反而看得越来越坦然。
两个人一进入房间,立即黏在了一起,唇吻相接,手脚并用,恨不得像烈火一样将对方熔化掉。高明用脚将房间的门踢死,然后将孟茹抵在墙壁上,由上到下地亲吻起来。当高明吻到孟茹的胸前时,孟茹仰起了脖颈,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啊——”声。高明像一个丢失心爱宝贝很久的孩子,而今他又将这宝贝找了回来,又怎能不贪婪地把玩个够。所以,高明尽情施展开了手段,往孟茹身上所有的敏感部位“袭击”着,孟茹在高明的强大攻势下,几乎站立不住,大有顺着墙壁瘫倒下去的趋势。
当所有的前戏终于做足,高明将孟茹拦腰抱起,重重地扔到了床上,然后迅速除去了彼此所有的衣衫。床上,孟茹玉体横陈,水嫩丰满的身子如同圆润的玉器,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仿如艺术家手下经典的艺术作品。高明看了看那关键的部位,心想要不是被丁伟民占有过,他甚至都有要俯身吻下去的冲动。高明再次将双手从孟茹的大腿内侧上移到胸前耳边,每到一处都像一缕风一样轻轻拂过。孟茹早已在高明的爱抚下呻吟成了一团。据说,女人只有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才会盛开成一朵娇艳的鲜花,此刻的孟茹无疑已经完全对着高明盛开了。
孟茹在高明的身下,紧闭着双眼,微张着嘴巴,随着高明的动作而不断地“嗯——啊”着。此刻的孟茹,心里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想着要把自己完整地奉献给高明,任他怎样都行,哪怕是将自己蹂躏成一摊泥、撕碎成一堆纸,也在所不惜。
这一次的性爱持续时间不长,也许是好久没有做的缘故,再加上太刺激,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高明在一阵酥麻的快感中结束了。他翻身下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汗津津的,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找出纸巾擦了擦,然后又拿了些纸巾递给了孟茹,孟茹也简单处理了一下之后,两个人又躺倒在了一起。一时无话,孟茹还像从前那样,躺在高明的怀里,用手指在高明的胸前划着圈圈。
高明像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看了看表,然后拿起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淑芳晚上加班不回去了,淑芳只是在电话里“哦”了一声,说她知道了,然后就挂了电话。高明又将电话递给孟茹:“你要不要也往家里打个电话?”孟茹看了看高明,说:“不用了,我已经离婚了。”高明很惊讶,张大了嘴巴:“不会吧,真的假的?”孟茹就将丈夫郝军怎么不务正业,又怎么被公安局抓,直至最后被判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高明默默地听着,心里不住地感慨,原来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那你最近还和那个老混蛋联系吗?”虽然忍了好几忍,但高明最终还是问出了明知故问的一句话。
孟茹窝在高明的怀里半天没有吭声,很久才回答了一句:“很少了!”
高明当然能听出很少联系就是还有联系,他用手摸了摸孟茹还戴着的那副红手镯,心里瞬间又充满了醋意。孟茹当然明白高明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不喜欢我戴它们,那我马上就摘了。”说着就要动手摘掉。高明忍不住歪过头来,望了望孟茹说:“算了,无所谓的,都是一种形式而已,我不在乎。”高明按住了孟茹的手,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狗日的丁伟民,你不是和我作对吗?那好,如今你的女人不也一样被我睡在身下嘛!”这样想着,高明的心中竟然掠过了一丝快感,二话没说,再次翻身上马,骑到了孟茹的身上。这一次,高明更是耍得虎虎生风。孟茹看到高明卖力的样子,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你爱我吗?你是真的爱我吗?”高明闷着脸就是不吭声,孟茹每问一句,高明就更加用力一些。直至后来孟茹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高明才停止了动作。孟茹边哭边说:“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你的心里压根儿没有我,你根本就不是真的爱我!”
高明忽然没有了继续做爱的兴致,他从孟茹的身上翻下来,恨恨地说道:“谁说我的心里没有你?只要你和那老东西彻底断了,我保证和你在一起。”这次轮到孟茹不吭声了,她仰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高明知道说到了孟茹的痛处,又得理不饶人地强调了一句:“你别总是埋怨我好不好?你想过没有,有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女人脚踏两条船?”
孟茹听高明这样说,忽然抬起头来,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说:“你给我时间,我一定会离开他的,跟你在一起!好吗?”
高明和孟茹又重归于好的事天河市没有人知道,其实最初他俩的事情除了赵波之外知道的人也很少,一方面是他俩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另一方面随着人们观念的开放,绯闻轶事都多到漫天飞了,谁还会关心他俩这点儿破事。有能耐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赚钱去了,没能耐的也每天忙于打麻将见网友玩游戏,如果听到谁和谁好上了,谁和谁又有了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人们只会漫不经心地哦一声,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出轨一样。
其实在高明和孟茹的关系中,高明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妻子淑芳,这个善良的女人,以她崇高的品质、无限的宽容原谅了丈夫的不忠,但是高明也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出轨事件带给妻子的伤害是巨大的,这一点单从生活的细节就可以观察出来。首先,淑芳的笑容比以前少了;其次,在做爱的时候,淑芳表现得也明显不够投入。还有就是她对高明的关心似乎也不如从前,大有你爱咋咋地吧,我懒得管你的态势。高明是一个聪明的男人,他当然懂得去尽力挽回对妻子的伤害。所以在周末没事的时候,他常常会带着妻子和孩子出去走走,尽量创造跟淑芳沟通的机会。
淑芳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在她与高明的谈话中更多的是涉及她的教学问题。无非是班级某个学生又取得某个竞赛的冠军,或者某个孩子的学习又有了下降的趋势等等。高明当然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但是他又故意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听着,还时不时地给妻子一些建议和鼓励。当淑芳谈到现在的学校也不如从前,一些老师为了能带个好班,或者能有轻松一点的教学任务,不惜给校长送礼,甚至陪校长上床的时候,高明立马就来了精神,满是惊讶地问:“不会吧?现在的学校也这么乱!”淑芳白了高明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从你们机关里面学的!”一句话说得高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耷拉下脑袋半天没有吭声。淑芳没有理他,继续说道:“我正考虑着咱们是不是也请主管校长吃顿饭,沟通一下关系,我想争取下学期带毕业班,顺便多挣点加班费。”
高明对妻子的话当然不能反驳,但是他却对淑芳所说的学校里已经有了请客送礼,甚至性贿赂等不正之风很是介意。说老实话,他可不想妻子也参与到这里面去,尤其现在妻子已经知道自己出轨,难保不为了寻求心理平衡而做出这样的傻事来。这样想着,高明说:“请他吃顿饭可以,但是上床咱可千万不能干啊!”淑芳把头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高明说:“你有病啊?我能看上他?”
淑芳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很清高的女人,一般的男人在她眼里根本就看不上眼。另外,她的道德品质也绝对没有问题,她一直视那种乱搞两性关系的人为猪狗不如,让她做这种事情,就目前来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高明当然会帮妻子淑芳圆下这个面子,在他的直接邀请下,在本市豪华的聚宾楼,两人请淑芳学校主管教学的校长吃了一顿饭。校长到来后,高明热情地迎上前去,与之握手寒暄,说了些欢迎赏脸之类的客套话。双方落座后,高明将菜谱潇洒地递过去,故作轻松地说:“随便点,这里我能签单的,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其实高明能签单不假,因为这聚宾楼是市委招待的一个点儿,来这儿之前,高明已经和办公室主任薛阳打过招呼,将签单的事儿先说了一遍。但高明也明白,如果消费得太多,他在脸面上也说不过去。幸好这个校长只点了一些家常小菜而已,高明一算计也就200多元,心里也就有了底。
吃饭时,高明不住地向校长敬酒,当然也说了一些诸如感谢以往对妻子工作的支持和帮助之类的话,还说以后要有能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吱声,千万别和他客气,他高明大事办不了,但涉及到协调关系之类的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那校长也很是客气,在他眼里高明这个市委干部可得罪不起,谁知道哪天派下来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是矜矜持持、规规矩矩,好不容易结束了,高明又打车将校长送了回去。
淑芳对高明的表现很满意,因为她能从校长的表情里看出,他对自己的丈夫还是很在意的。所以在回家的路上,淑芳很亲昵地挎着高明的胳膊,心情愉快地往回走。高明则将胸脯挺着,装出一副能办大事的样子。
孟茹对高明能够和她重归于好很是高兴,她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缺了,不但事业如意,而且巨大的情感空缺也得到了有效填补。只是高明提出要她和丁伟民断了关系这件事情,却让她很是难做,因为丁伟民刚刚提拔她为团市委副书记没多久,她就一脚将丁伟民踹开,显然有些不合情理。而且,孟茹也难保今后不会有用得着老东西的地方,如果真把这个小人得罪了,肯定也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孟茹倒不是怕他,只是觉得现在还犯不着与他把关系搞僵。所以,反复思忖了一下,孟茹决定采取冷处理的方式来对待这件事情,一方面她要渐渐远离丁伟民,另一方面也要趁这个机会,观察一下高明对她的感情是否是真的。
丁伟民现在的事业可谓是如日中天,当市长的感觉就是好,尤其经历了一段时期的磨合以后,他的地位已经稳固了下来,没有人胆敢再对他持有任何反对意见。他说一不二、粗暴蛮横的作风被他贯彻到了工作的方方面面,那些原本站在冯刚队伍后面采取观望态度的人,也慢慢地站在了丁伟民队伍的后面。
只有高明一边死心塌地地维护着冯刚,一边慨叹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倒是冯刚本人看得更淡些,一边安心干好本职工作,一边利用空闲时间看看报纸、练练书法。高明很佩服冯刚的沉稳与大度,从这一点上他也看到了自己与这个市委副书记的差距。高明曾经委婉地问过冯刚:“冯书记,你不觉得政府那边有些现象不正常么?我发现好像有些矛头指向您呢!”冯刚听高明这么一说,停下了手中的笔,歪过头看了高明一眼,然后很认真地说道:“身在仕途,难免会经历一些波折,重要的是摆正心态,把它看成是生活中的一件平常事,这就好比我们的身体,不可能一辈子都是完好的,总会有病了的时候,病了不可怕,只要及时打针吃药,还是会好过来的。”高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时冯刚又回过头去,认认真真地把余下的字写完。高明看到,冯刚写的是四个大字:心如明镜。那字体遒劲有力,宛如镌刻在了纸上一样。
相对于市委的沉闷,政府那边却热闹得很,以丁伟民为首的一班人,创新的花招是一个接着一个:今天提出要搞招商引资上大项目,明天又征出一块地皮大搞开发建设,后天还要投资发展特色产业……简直不知道怎么折腾才好。口号也是喊得一个比一个响,说什么要“连年翻番,争取10年内进入中国十强县。”高明听了之后哭笑不得,天河市上一年全地区生产总值不过78亿元,人均gdp才576美元,而中国十强县最末一位的华康县当年生产总值已经达到328亿元,人均gdp达5750美元。高明想:你就吹吧,就是人家华康县的经济停滞不前,10年后你也甭想赶上人家。更让高明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天河市把牧业小区建设写进了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5年规划里,写就写吧,但是所列的数字实在令人震惊,说什么5年后要将商品猪发展到500万头,肉蛋鸡分别为8000万只和1000万只,肉奶牛分别为100万头和2万头。这些数字差点让高明吐血,因为道理明摆着,如果真的实现了这个目标,那么天河市全年100万吨的粮食产量,别说是人吃了,就是这些牲畜吃也不够用。高明想,如果到了那时,漫山遍野都是牲畜在和人争抢食物,树木花草都将被吃得精光,这将是何等壮观的一种景象啊!
虽然牛皮吹得大了些,但是丁伟民可尝到了吹牛皮的甜头,每天报纸都是他的头条,配着他的大幅照片,说什么他是一个有魄力的市长,敢想敢干,有了他是天河市老百姓的福气。而且那些利益关系也逐渐向他靠拢,因为他实在是太有权了,批个地皮,建栋楼房,甚至发包个工程,哪个不是他说了算?只要和他的关系搞好了,自然就是财源滚滚了。当然,这也正是丁伟民所期望的,他深深地明白,只有往大里“折腾”,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赚钱机会,自己所得到的实惠也会越来越大。
尽管丁伟民自己并不廉洁,但是他却没有忘记在人前装出廉洁的样子,甚至还煞有介事地利用过节的机会,主动向组织上缴5万元礼金,说这些都是别人送的,自己推辞不过,为了表示自己的清廉,现将这些礼金一并交公。不但如此,丁伟民还利用一切公众场合,比如在电视讲话中,摆出一个廉政干部的形象,大讲经济发展和反腐倡廉之道,而且说到动情处也是语音高亢,一副坚决要将廉政建设进行到底的样子。
高明总在想,也不知在全国的县级市中,究竟还有多少像丁伟民这样的领导干部?高明认为肯定不会很多,但是也不能说就他丁伟民一个。不过高明相信,领导干部越是官职高,素质也相对越高,换作是地市级以上的领导干部,肯定不会像丁伟民这个样子。高明就接触过省委和地委的一些要员,他们都很谦虚谨慎,说话和气,办事踏实。高明发现,往往就是这些县级市以下的一些小官们,不知道天高地厚,一副唯我独尊、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中央有好的方针政策到了他们这里,要么是执行不力,要么就是走了样儿,最终损害的都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不过高明也相信,就他丁伟民这个样子,能侥幸当上市长也算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不过就凭他现在这样的折腾法,恐怕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乌云终究是遮不住太阳的!
其实,丁伟民能当上市长也有他的道行,客观地看,他确实是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尤其在谋划一些事情上比较有头脑,即便是吹牛也吹得跟真的似的,而且丁伟民说话办事比较爽快,基本上是说一不二,表面看来能够给人一种雷厉风行的印象。
一个领导干部,别人对他的评价无外乎有三种:一种是好的,一种是不好的,还有一种就是不好也不坏的。丁伟民也同样如此,那些站在他队伍后面追捧他的人,肯定会说他的好话;那些受过他打击迫害的人,自然少不了在背后骂他;至于那些对政治漠不关心的一些人,则对丁伟民没有什么感觉,随便他怎么样都可以。不过最近一个时期以来,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骂丁伟民的人越来越多了。俗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管丁伟民怎样标榜自己,但是天河市的一些干部群众依然不买他的账,尤其那些在他的政绩工程中利益受损的人,背地里都骂他是一个黑心市长,说他就会玩虚的,为了追求自己的政绩,不顾老百姓的死活。而且,已经不断有揭发检举信飞向各级纪检监察部门了。当然,丁伟民对此也早有察觉,但是他却自信这些人奈何不了他,早在五章县的时候,就曾经有人控告他,他还不是一样平安无事?在丁伟民的为官哲学里,一个人要想做官,就得霸气些,至于被人告那也是在所难免的,只要将某些关键环节打通了,自然就会万事大吉。表面看来也确实如此,甚至揭发检举信都曾经有不少转到丁伟民手里的。当然,丁伟民也不会对那些举报人太客气,暗中对他们进行了多种方式的打击报复。
说实话,孟茹在心理上不愿意参与丁伟民的贪赃枉法行为,因为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做丁伟民的情人可以,从他的身上适当地捞取一些好处也无可厚非,如果真的卷进他的受贿暗流中,那么很可能就没有了退路。好在丁伟民也没有让她参与的意思,这个老东西在涉及一些隐私好处的时候,总是让孟茹回避,这让孟茹更加觉得自己不过是老东西手里的一个玩物而已,永远也不会成为他的贴心人。
即便丁伟民做得再隐秘,孟茹还是隐隐约约地对他的违法违纪行为有一些了解。有一次,孟茹突然接到丁伟民的电话,让她一起去邻省的凤凰池风景区游玩。本来孟茹是不想去的,无奈丁伟民反复强调说没有外人,只是和一个最要好的朋友而已,而且这次去也不是办什么公事,就是出去放松放松。孟茹去了,这才知道丁伟民的所谓朋友,不过是天河市最大的一个私营煤矿老板,姓马,叫马英凡。在天河的时候,孟茹就听说过这人有钱,说他拥有上亿元的资产。那天,这个马老板也带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20岁左右的样子,外表看起来更像一个女大学生。开始,孟茹还以为她是马老板的女儿呢,后来在路上,孟茹看到这女孩儿不住地和马老板撒娇卖嗲,这才知道原来这女人居然是马老板的小情人。不过孟茹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想想现在这些有钱的老板们,哪一个没有几个这样的小情人呢?
那天,丁伟民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运动休闲装,戴了一副高级变色太阳镜。由于他身材短小粗悍,从外表看来,更像是一只鼓胀着眼睛的大肚子蛤蟆,那模样甚是滑稽。不过,丁伟民似乎对自己的扮相相当满意,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哼起了五六十年代的小曲小调。孟茹虽然从心底里看不起他这个土不土、洋不洋的样子,但还是不得不佩服老家伙很懂得享受生活,从这次游玩的种种迹象来看,他是真的出来放松了,不但连曲秘书都没有带,就连车都是由马老板准备的。
一行人悄悄进发,不过是两个多钟头的工夫就到了紧邻边境的凤凰池风景区。吃过午饭之后,他们先去几大景点游玩了一圈,然后就去洗温泉浴。丁伟民提议所有的人一块儿洗,但是孟茹实在难以接受,坚持要分开洗。倒是那马老板和他的小情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给了孟茹一个很不好的印象,总觉得他们在这之前肯定一起洗过。在孟茹的坚持下,最终他们各自分开了洗。丁伟民脱得一丝不挂,在水中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身子,一副享受的样子。他还边洗边把玩着孟茹的身体,劲头儿上来的时候,借着水的浮力,在那雾气弥漫的温泉里要了孟茹一次。这是孟茹第一次在温泉中做爱,感觉很是有些不同的滋味。只是孟茹有些遗憾,心想如果这回和她做爱的人不是丁伟民,而是高明,肯定会更好些。
洗完温泉浴之后,大家在一起吃了点东西。孟茹看到那女孩儿也是面色绯红,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必也是刚和马老板亲热完毕的缘故吧。女孩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小倩。这让孟茹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部香港电影,名字叫《倩女幽魂》,里面女主人公的名字也叫小倩。不过那个小倩是一位多情的女鬼,孟茹就想,是不是所有陪在有钱男人身边的女人,都是女鬼呢?她们为了自己能够获取新生,吸尽男人的精血,榨干男人的骨髓。这样想着,孟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扪心自问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在扮演着类似小倩的角色,这样想来,心中竟有一丝愧疚。
马老板和丁伟民显然心情极好,他们一边慢慢地啜饮着红酒,一边谈论着煤矿投资的问题,虽然孟茹没有刻意地想知道他们的事情,但她还是隐约听到马老板好像要给丁伟民多少股份,说什么要有钱一起赚。孟茹感到很无聊,她看到小倩像一只慵懒的小猫躺在马老板的怀里,马老板一边说话,一边不时地嘴对嘴喂她一些东西吃。每次马老板喂她的时候,小倩都会将嘴巴抬起来,就好像《动物世界》里面的成年鸟儿给幼鸟喂食的动作一样。这一情景让孟茹感觉很不舒服,因为一个50多岁的糟老头子给一个20岁左右的小女孩儿这样喂东西吃,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接受的。更让她感到恶心的是,两个人喂完了之后,嘴唇并不马上离开,还要黏在一起亲吻几下。看着看着,孟茹也恶心起来,想到她也偶有和丁伟民亲吻的时候,她又和小倩有什么两样?孟茹心情突然不好起来,借口上厕所,跑去洗手间呕吐不止。好在这会儿丁伟民在专心致志地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倒是一边与马老板谈投资,一边偶尔拿眼瞟一瞟躺在马老板怀里风情万种的小倩。
终于酒足饭饱,马老板说要带大家出去潇洒潇洒。后来孟茹才知道,他们所谓的潇洒潇洒是出去赌博。原来,凤凰池风景区与境外某个不法分子开设的赌场相邻,马老板没事的时候经常来这里赌上一番。傍晚时分,一行人在有关人员的安排下出了境,孟茹看到马老板的随从人员拎了一个黑色的大皮箱,后来打开皮箱看时,竟是满满一箱子人民币,都是连着号的。马老板回过头来说:“尽情地玩啊,钱咱有的是。”孟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那钱怎么也得有上百万之多。而且,她还听说这马老板出去玩,即便不带现金也可以,赌场在境内设有专门机构,负责现金转账兑换等一切事宜。
一行人坐着车子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山庄前停了下来,展现在面前的不过是一栋普普通通的楼房,但是里面却别有一番景象,不但装潢不比星级酒店差多少,而且有正规的保安人员和服务小姐。一行人在服务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一间贵宾室。紧接着,一个好像是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热情地和马老板握手,然后马老板又将丁伟民介绍给对方,当然,他只说丁伟民是他的一个好朋友。那人握着丁伟民的手说:“您尽管玩得开心,这里绝对安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千万别客气。”丁伟民依旧戴着他那副太阳镜,也不管房间里的光线是否昏暗,显得颇为拘束和谨慎。
几个人在贵宾室稍作休息之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了赌场大厅。马老板将那黑皮箱里的钱换成了一大堆筹码,然后将筹码分给了孟茹和小倩各一部分,并对小倩说:“你领着孟姐随便在大厅里玩玩,我和大哥去楼上玩。”小倩高兴地答应道:“你们就放心去吧,我一定陪好孟姐。”说完,小倩就兴奋地拽着孟茹向赌场大厅跑去。孟茹这才有机会看清赌场的模样,只见数百平方米的房间内,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赌博工具,什么百家乐、轮盘、二十一点、老虎机等等,简直应有尽有。赌博的人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小倩说:“孟姐,你玩过吗?”孟茹摇头。小倩很热情地说:“没关系,我来教你,这东西很好玩的。”说完,小倩将筹码拿出一部分,押在了轮盘上。孟茹问:“咱们这筹码相当于多少钱?”小倩看了看手里的筹码说:“10多万吧,够我们玩一会儿的了,这次他还不算吝啬,每次他带我来的时候,只给我两三万元,玩起来都不过瘾。”孟茹惊讶地问:“这么多钱,输了怎么办啊?”小倩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放心啦,他有的是钱,输了都算他的!”说完,小倩也懒得搭理孟茹了,专心致志地去赌了。孟茹手中握着一大把筹码,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两个小些的押上去,偶有一些输赢。玩儿了一会儿,孟茹觉得这种事挺没意思的,再也赌不下去了,索性在边上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无聊地打发起时间来。
看了一会儿,孟茹渐渐发现,来这里赌博的人大都是中国人,听口音都是从内地过来的,也有少数几个外国人掺杂在里面,大家说着不同的语言,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聚到了一起。孟茹漠然地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猜测着这面孔下的人究竟有着怎样不同的人生。孟茹看到有两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在里面来回徘徊,这边瞧瞧、那边看看,一副想要下赌又怕输的样子,心想这一定是机关干部。孟茹又看到有几个剃着板儿寸的彪形大汉叫嚷着:“开开开!中中中!”孟茹想,这一定是社会上的黑道人物。孟茹还看到几个穿着时髦、打扮妖艳的中年妇人,一边优雅地叼着香烟,一边很有风度地赌着,孟茹想,这恐怕就是那些单身富婆了。
孟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郝军,此刻的他还在狱中受苦,如果他不迷恋上赌博,那么她很可能会和他很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样想着,孟茹竟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看赌场中央吊着的那盏巨大的琉璃水晶灯,心想这灯怎么不掉下来呢?如果真的掉下来,正好砸在下面那些专心赌博的人头上,就会有很多人命丧黄泉,这样世间也会因此少了很多悲剧。孟茹很为自己这奇怪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小倩终于从参赌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嘴里嘟囔着说道:“妈的,今天手气真背,不赌了。”孟茹勉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怎么样啊?”小倩泄气地说:“输了5万多。”孟茹说:“要不,你拿我的这些去翻翻本吧?”小倩惊讶地看了孟茹一眼,很感激地说:“不用了。”说完,小倩拉着孟茹的手,神秘兮兮地问:“孟姐,你还赌吗?如果不赌,我们去换筹码吧!”孟茹说:“好啊,我早就不想赌了。”然后,孟茹就跟随小倩来到了换筹码的地方。孟茹将手里的筹码都交给了小倩,很快,小倩就将那些筹码都换成了现金,将其中的10万元交给了孟茹,将赌剩的4万多元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孟茹推辞不要,小倩说:“你就收起来吧,他给我们玩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往回要。”孟茹心中有些忐忑,执意不要,但小倩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小倩说:“孟姐,你还跟这些臭男人客气什么,我们也不能白让他们作践,这钱是我们应得的。”孟茹听了小倩的这番话,想想也是,犹豫中也就将那钱收了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丁伟民终于和马老板从楼上走了下来。马老板搂过小倩,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问道:“小宝贝,今天手气怎么样啊?”小倩嘟起小嘴,故意撒娇道:“我和孟姐都输了个精光,你要帮我们翻本噢!”马老板听了哈哈大笑,豪爽地说:“好说好说,下次来,一定让你们翻本。”说完,马老板看了孟茹一眼,会意地笑笑。这一笑让孟茹浑身不自在,此时那10万元钱就整齐地码在她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她本想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马老板,可是转念又一想,似乎又没这个必要,所以最终也没有吭声。幸好马老板压根儿没在意这事儿,早和丁伟民谈论别的话题去了。
回来的路上,孟茹隐约从丁伟民的口中听说,他们这次赢了170多万,赢了钱的丁伟民显然心情不错,一路上谈笑风生。到了下榻的酒店后,更是饶有兴致地和马老板喝起了酒,小倩也心情愉悦地与他们对饮起来,几个人喝得歪歪倒倒、醉成了一团。然后,他们又兴致勃勃地唱起了卡拉ok,丁伟民选择的歌曲是《我和我的祖国》,虽然声音比较高亢,但明显跑调。尤其孟茹一联想到丁伟民为祖国做出的“贡献”,就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借口喝多了,跑去楼上房间休息。临走的时候,孟茹发现丁伟民和小倩居然对唱起了情歌,并且丁伟民的手自然地搭在了小倩的肩膀上……
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孟茹和衣钻到了被窝里,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心事。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敲门声传来,孟茹随口说道:“进来吧,房间的门没锁。”推门进来的却不是丁伟民,而是马老板。孟茹惊讶地坐起来,问道:“他们两个呢?”马老板诡秘地笑笑说:“他们喝多了,找地方休息了。”孟茹“噢”了一声,心中却充满了狐疑,因为她不确定丁伟民是不是和小倩睡到了一起。这样想着,孟茹立刻警觉起来,问道:“那你来干什么?”马老板并没有急于回答孟茹的问题,而是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拽出了一支烟,点着,深吸一口,然后说:“没什么,睡不着觉,想找你聊聊天!”孟茹说:“和我有什么好聊的?”马老板看了孟茹一眼,嘿嘿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说:“你觉得丁大哥这个人怎么样?”孟茹看了马老板一眼,发现他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便没有吭声。马老板似乎也不用孟茹做出回答,他继续说:“我看丁大哥这个人不错,你跟了他也是你的福气。”孟茹很反感马老板说的话,不悦立即写在了脸上,可马老板似乎对此并没有察觉,而是继续自顾自地问道:“你觉得一个男人是有权更有魅力呢?还是有钱更有魅力?”孟茹一脸严肃地瞪着马老板,依旧没有回答。马老板说:“我知道你对有权的男人很感兴趣,可你如果也喜欢钱,可以跟我说,我有的是钱,要多少我都给你。”马老板边说边言语轻浮起来,身体也跟着往前凑了过来。
如果说刚才孟茹对马老板的话只是反感的话,那么现在就有些恶心了,孟茹已经清楚地看清了他的丑恶嘴脸,再也不能忍耐了,义正辞严地说:“对不起,我对你的钱不感兴趣,你和丁伟民不是好哥们儿嘛,他都喝多了,你快去照顾好他吧。”说完,孟茹站起来,一副要送客的样子。马老板看到孟茹根本就不吃他这套,而且话也说得异常坚决,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来,心有不甘地退出了孟茹的房间。
送走马老板之后,孟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仔细地将房间的门锁好。当孟茹再次躺在床上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遇到这么荒唐无耻的事情,她对丁伟民等人的禽兽行为充满了愤怒,那一刻,孟茹铁了心要离开丁伟民这个败类。
第二天早上,丁伟民心情爽极,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见到孟茹后,还悠闲自得地问她昨天晚上睡得好吗。孟茹白了他一眼,故意扬起头说:“睡得好啊,你不在身边烦我,当然睡得好。”然后,孟茹又转过头来看了看小倩,只见她依旧窝在马老板的怀里,与他窃窃私语着什么,显得无比亲密。孟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执意要提前回去。丁伟民拗不过她,也只好依着她的性子,提前一天离开了凤凰池风景区。
经历了参赌事件之后,孟茹离开丁伟民的念头是越来越强了,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丁伟民非但不爱她,甚至最起码的尊重也不能给她。再对比一下高明与自己相处的种种,孟茹越来越渴望和高明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和高明才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孟茹忍不住又给高明打了电话:“喂,你在哪里呢?我很想见你!”高明说:“我在忙一份材料,得下班之后才有时间,怎么了?有急事吗?”孟茹说:“噢,也没什么急事,那就等你下班之后再说吧!”说完,孟茹便挂了电话。
虽然孟茹嘴上说不急,其实心里却很急,但更急的是高明,他正忙着向龙江市委报送一份汇报材料。这材料通知是早上接到的,要求下班之前务必传真过去,内容涉及全市近半年来的劳动力输出情况,不但要求汇报出具体的数字,而且要对劳务输出工作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作全面分析,还要附带各个乡镇劳务输出情况一览表。
高明很烦,不为别的,只为龙江市委某些处室的领导没脑子,即便是用脚丫子分析也能知道,写一份成形的汇报材料至少也要两天时间,而且里面还涉及到一些具体数字,这些数字都需要向下面要,而相应的统计工作没有三五天的工夫也下不来。他们却要下班之前报上去,这不明显的在糊弄人吗?
高明嘴里嘟囔着:“妈的,这算啥工作?一级糊弄一级,没他妈好了,竟搞这些形式主义!”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高明还是叫小曹马上打电话给劳动就业保障局等相关单位,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数字可用。小曹打电话反馈的结果是,只有去年的统计数字,今年的统计结果还没有出来。高明说别管了,就把去年的拿来用一用吧,大不了在去年的基础上再增加20%.然后,高明为了图省事,专门上网下载了一篇关于劳务输出问题的汇报材料,然后掐头去尾,又结合天河市的实际情况,增加了一些内容,就给龙江市委传真过去了。对方看完之后,居然还对这份材料相当满意。高明长吁了一口气,看看下班的时间已到,便收拾妥当,赶赴孟茹的约会。
两个人一见面,孟茹就嗔怪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高明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别提了,最近被工作给缠上了,这材料是左一个右一个,都快把我给埋了,唉!也不知道哪天才是个头儿,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得累死在这里面。”高明抱怨着。
孟茹说:“写材料不是挺好的吗?如果写得好还会被领导重用。”高明说:“得了吧,那是前些年,现在谁还拿写材料的人当回事儿,都拿我们当三孙子使唤,而且最可气的是有些人还说风凉话,说我们写材料的天生就该写材料,干别的不行。我操他妈,一听这话我就气!就他们行?他们干的工作我也看到了,不就是喝酒吹牛说大话吗,我也照样行。”孟茹见高明满腹牢骚的样子,忍不住心疼地问:“如果你真不愿意干了,我帮你活动活动,从里面调出来吧?”高明听孟茹这么说,立马抬起头来:“你不会是找丁伟民帮忙吧?那我倒情愿累死在里面,也不会出来的!”
孟茹没想到高明会反应这样快,其实她的本意是不希望高明这么辛苦,但是却忘记了丁伟民是他的一个痛处。孟茹见状迎上前去,搂着高明的脖子说:“亲爱的,你何苦这样较真呢,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受一点委屈又何妨呢?”高明看了孟茹一眼,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涉及做人尊严的问题,丝毫没有妥协让步的余地,于是态度很坚决地对孟茹说:“即便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求到那个混蛋的头上。而且我还要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他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我不会再容忍你和他继续交往下去了。”
高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孟茹一下子就吻住了嘴巴,高明试图摆脱,却早有一根湿软的舌头滑了进来,一种香甜的感觉立即充溢了他的口腔。孟茹显然很会与男人调情,高明虽然刚才还情绪激动,却被孟茹简单的一挑一缠一啜一吸,就完全没了脾气,只觉得热血上涌,情不自禁地与孟茹的舌头纠缠到了一起……两个人深吻了半天才分开,各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孟茹很动情地抬起头来,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决定离开他了,我的心里只有你,请你相信我。”说完之后,孟茹将头靠在了高明的胸脯上,然后闭上眼睛,认真地享受着这幸福的感觉。高明双手紧搂着孟茹,长叹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就曾经梦想,如果能和你这样的女人相知相爱,那将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是……”高明欲言又止。
孟茹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可是什么?”看高明没吭声儿,她摇晃着高明的胳膊追问道:“说啊,到底可是什么啊?”高明看了看孟茹美丽的容颜,万分伤感地说道:“可是……如果你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经历,没有和那狗日的丁伟民有那么多瓜葛该有多好啊!”孟茹听了,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是啊,如果我们再早认识10年就好了!”说完又将头靠在了高明的胸前,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相拥着,生怕将彼此失去,此时在两人的心中,仿佛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第七章:权力的背后
高明发现最近妻子淑芳对他的态度有些缓和,尤其上次宴请了校长以后,高明在淑芳眼里似乎也并非一无是处。而在这之前,淑芳一直以为高明只是市委的一个小角色而已,没想到真正办起事情来也有些力度。
现在的淑芳,不但如愿以偿当上了一个快班的班主任,而且还被评为了市级优秀教师,她知道能够实现这一切高明功不可没。更让淑芳高兴的是,儿子乐乐也上小学了,这孩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脑子特别聪明,学习也认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淑芳想,从表面看,他们夫妻双方都有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在旁人眼里应该是很幸福的了。只是,高明出轨的事情在她心里始终都有个阴影,她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原谅高明,但结果总是不能如愿。这就好比是一面镜子,一旦被打碎了,无论再怎样粘合也会存在裂痕。虽然淑芳明白,现在的男人没有几个不偷腥的,只要他能有点良心,就应该给他改过的机会。淑芳也相信能以自己的宽容和大度将高明再次拉回身边来。她深深地知道,高明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即便他对婚姻没了兴趣,也不会轻易舍弃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说孩子就是他心头无法割舍的一块肉。
可怜淑芳做梦也没有想到高明会再一次和孟茹旧情复发,她天真地以为就凭她和高明结婚多年的感情,高明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而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显然只能导致淑芳在日后受到更深的伤害。高明不但又和孟茹走到了一起,而且有了上一次麻痹大意的经验,这一次较上次做得更加隐秘。自从又和孟茹好上以后,高明十分小心自己的言行,在家中尽力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不但每天准时下班回家,而且对淑芳和孩子总是露出一副笑脸,就连腿脚也比以前勤快了许多,每遇到丈母娘生病,或者淑芳过生日等需要他表现的机会,他都绝对不会错过,总是想尽办法屁颠屁颠地去献殷勤。
淑芳满意了,她趁儿子不在,偎在高明的怀里问他:“你是不是良心发现了,最近表现这么好?现在知道老婆孩子多重要了吧,这个世界上真心对你的,只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外面的女人再漂亮也是白搭。”高明说:“我当然知道,你放心,以后不会了。”淑芳说:“那你要对我发誓。”高明说:“不用发誓的,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不为你着想还为孩子着想呢,以后真的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淑芳说:“不行,你一定要对我发誓,如果我再发现你在外面胡搞,就把你这东西割下来。”说完,淑芳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在高明的两腿之间捏了一把。高明实在是拗不过淑芳,嘴里只好应承道:“好吧,如果我以后再在外面找女人,你就把我的小弟弟割下来喂狗吃。”听高明这么一说,淑芳这才放心地笑了,将头埋在了高明的怀里。
高明怀搂着妻子,忽然有了一种担心:万一有一天淑芳发现了他再次出轨的事,会不会真的趁他熟睡时把他的小弟弟割下来?这样想着,高明不禁有一种冷汗直冒的感觉。
丁伟民现在真可谓春风得意,越来越感受到了权力带给他的好处,整个天河市已经完全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市委书记齐向天只做一些宏观性的工作,具体工作都由丁伟民来亲自操作,这就为他的弄权创造了便利条件。
作为一市之长的丁伟民,他的权力究竟有多大,这是一个不大好说的问题。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他丁伟民想做的事,在天河市基本上没有做不到的。他可以扶植一个新项目上马,也可以轻松地搞垮一个企业;他可以制定出台一项新规定,也可以随意废止一些对他不利的行文。
而丁伟民究竟为天河市的老百姓带来了什么呢?丁伟民上任仅仅一年多,天河市的经济增长速度就明显放慢,下岗失业人数急剧增多,社会治安一片混乱。而且,天河市有限的财政资金都投向了一些政绩工程。牧业小区建了100多个,可成排的圈舍里面就是看不到牲畜,不是政府的工作做得不够,而是老百姓根本就不给予配合。因为畜牧业生产也有风险,并不是猪牛羊养起来就一定赚钱,还要受价格周期、市场供求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约影响,老百姓禁不起太多折腾,所以他们不看准了绝对不会去冒险。再来看企业改制,虽然国家已经有政策支持一些效益不好的国有企业可以申请破产,但丁伟民所领导的天河市政府显然对企业改制的困难估计不足,在改制成本还没有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贸然宣布一些企业进入破产程序,导致一些新情况、新问题、新矛盾层出不穷,上访告状的下岗工人每天都围在市政府的大门口,黑压压一片,有的甚至打出了这样的标语:“下岗职工吃不上饭,饿死谁来管?”高明就曾经见过让他揪心的一幕:一次他去天河煤矿沉陷区下岗工人家中调研,其中一户住的是那种不到20平方米的土砖房,因为煤矿采空,地下塌陷,房子已经被撕裂了好几处口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高明进屋时,看到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正眯缝着眼睛缝补衣服,由于眼花,她缝得很费劲。旁边的小火炕上,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在午睡,那男孩的脸蛋红扑扑的,虽然有点脏,但他却睡得很香甜。尤其引起高明注意的是,那小男孩的身上不是盖了一层被子,而是罩上了一张吃饭用的四角炕桌。高明不解地问老大娘这是为什么?老人家叹了一口气说:“还不是担心房子会随时倒塌,我年纪大了,老筋巴骨的砸死了不要紧,如果砸着了孩子,我怎么向他妈妈交待啊!”高明这才明白。一瞬间,高明的心里难过得很。高明又问:“那孩子的父母呢?”老太太回答说:“孩子的爸妈离婚了,孩子判给了他妈,他妈为了养活这个家,外出打工赚钱去了,只留下我这个当姥姥的领着孩子,每个月靠捡破烂和孩子他妈邮寄的生活费为生。”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高明的心里很痛,从这户人家出来之后,街道办事处的随行人员告诉高明说,其实孩子的父亲在天河煤矿下岗后,因为生活所迫,参与了抢劫,已经被法院判了刑。孩子的母亲也不是外出打工,而是为了养活这个家去南方某地做了小姐。随行人员轻描淡写的陈述却在高明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想象不出一个三十好几的女人做小姐能赚多少钱,他联想到那些在火车站附近几十元就陪睡一次的女人们,她们一个月要做多少次才能攒够孩子的生活费。这样想着,高明的心情忽然不好起来,他又转身回到了那户人家,从口袋里掏出200元钱交到了老太太的手中。老太太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钱,对高明千恩万谢,差点给他跪下。
虽然天河市的老百姓们生活困苦、度日如年,但是一些官员们却生活得无比滋润、活赛神仙。他们出门就坐高档小轿车,动辄一顿饭就花去上千元。在他们眼里这车、这钱、这待遇,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他们这种倒行逆施,与老百姓的清苦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导致干群关系日益激化,上访告状的群众络绎不绝,各种揭发检举材料也像雪片一样飞向了各级纪检监察部门。
丁伟民和普通的官员不一样,他每天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想,自己今年都54岁了,也干不了几年了,最好趁着自己位高权重,再狠狠地捞一把,然后退到人大或者政协去养老。在丁伟民的人生观里,不管你采取何种手段,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标,那你就是王者。别看丁伟民没读过几年书,但是他却经常捧起《厚黑学》研究一番,他认为做人只有心狠手辣才能另辟蹊径,独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丁伟民甚至在心里计划着,等到自己退休了,就在南方沿海城市买一栋别墅,然后雇佣年轻漂亮的女人每天侍候自己,好好地颐养天年。
丁伟民捞钱的手段和其他贪官们没有什么两样:一是逢年过节收受的礼金;二是替别人办事摆事接受的好处;三是发包一些关键工程取得的回扣;四是提拔任用干部得到的报酬;五是利用亲戚朋友办公司实体的方式,直接或者变相转移、侵吞国家财产。不过现在丁伟民变聪明了,他知道大面积收受礼金风险太大,也显得太张扬。尤其当了市长以后,一些小来小去的礼份子他都拒绝了,他想,要收就收大的,保密工作容易做,而且很“解渴”。
这不,恰逢丁伟民的父亲突然去世。丁伟民马上告诉家人和身边的工作人员要暗中操办,不要太张扬。可是,丁伟民是一市之长,市长的父亲去世怎么得了,不到半天工夫,天河市大大小小的人物都传了个遍。这下可好,各式各样的小轿车络绎不绝地往来于丁伟民的豪苑花园。各局的局长、乡镇长、党委书记,以及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大小干部,一个个穿着深色的衣服,表情凝重,那情景就好像他们死了爹一样。这让高明联想到每逢教师节,一些学生家长们给淑芳送钱送物的情景,淑芳不收,他们就会从门缝中塞进去,然后跑掉,害得淑芳没有办法。后来高明和单位中家里有孩子的同事们聊天,得知其实家长们也不想送,可是不送又担心别的家长送,然后老师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关心。高明不知道如今的社会究竟怎么了,也不知道谁定下的规矩,难道送了就一定会好吗?
既然已经有人送了,丁伟民当然不太好拒绝,尤其这丧事不比喜事,来吊唁一下也算人之常情。所以丁伟民指派了两个亲戚坐在大门的入口处,专门负责收受别人送来的钱物。一般吊唁的人来了之后,都要到门口处,先从桌子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钱款放入信封里封好,交给收款的人统一保存起来。在所有吊唁的人里面,顶数新任财政局长秦志峰的信封最厚,他甚至都没有将钱交给收款的人,而是趁人不注意直接给了丁伟民的太太。丁太太倒也不客气,将那信封迅速地塞进了衣服下面的大口袋里,一切做得熟练而自然。
丁伟民父亲的丧事刚办完,就有举报信飞到了龙江市纪检委。那举报的人懂得举报丁伟民这样的“大官”要到他的上级主管部门。但是令举报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龙江市纪检委收到举报信的当天,消息就反馈到了丁伟民的耳朵里,反馈消息的人不仅提醒丁伟民有人在告他,还委婉地表达了对他父亲去世的哀悼。
丁伟民依旧得势,得势的原因并非由于上级主管部门失察,对其监管不力;也不是由于丁伟民伪装得好,以致人们对他的劣迹和恶行一无所知,而是因为丁伟民也确实在天河市打了几个“响炮”:首先,有关国有企业改革方面,别的县区不过是刚进行了一半,但是天河市却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虽然上访告状的很多,但丁伟民的解释却似乎很有道理,他说:“改革嘛,总是要牺牲一部分人利益的,所以有一点反对的声音也是正常的,我还没见有哪个地区涉及改革,能够做到没有一点反对意见。”
其次,关于新城区的改造方面,几届班子都遇到了阻力,而唯独到了丁伟民这届却进行得无比顺利。丁伟民一声令下,也不管是谁家的房子,也不管什么政策法规,需要拆迁的都先拆了了事,遇到什么困难和问题,也要等到拆完了之后再处理。这种铁腕行为换来的结果是,旧城区很快就被崛起的新城区所取代,市容市貌也较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观。
再次,无论天河市的财政多么困难,丁伟民也要保证干部职工按月足额开支,他甚至不只一次去银行或者上级部门筹款,因为他知道要在一定范围内培育一批支持者,尤其这些机关干部们是得罪不起的,免得他们每天清闲的时候嚼他的舌头。
丁伟民之所以能在仕途上走得这么顺,除了上述三点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早年巴结了一些上层人物,而这些人依旧当权在位,理所当然地给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对他起到了很好的庇护作用。
孟茹最近很是心烦,心烦的原因有两个:一方面她认清了自己只是丁伟民的一个玩偶,别指望这个“老油条”会对自己付出什么真感情,尤其经历了上次的参赌事件之后,孟茹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只是丁伟民的一件衣裳,想穿就穿,想脱就脱,否则他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去和小倩风流,而把自己甩给了马老板;让孟茹心烦的第二个面原因就是,直到现在她也不能判断高明对她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说高明真的爱她吧,凭借女人的细腻,她又觉得高明根本就没有想离婚和她一起生活的打算;说不是真感情吧,孟茹还是能够感受到高明与她在一起时候的用心用情,甚至他亲吻她时的样子,都能让孟茹体会到高明对她的怜惜和疼爱。
孟茹的内心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巨大的煎熬,她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虽然作为团市委副书记,在很多场合也会有很多人吹捧她,但俗语说得好:鞋子穿在自己脚上,合适与否只有自己知道。每天晚上,当孟茹躺在床上,无比伤感地思索着自身的境况时,那种孤独和凄凉是没有人能够体会的。孟茹甚至想着能有机会从这个肮脏的泥沼中拔出来,哪怕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过男耕女织的日子,她也认了。但现在看来,这可能吗?
这天周末,孟茹正打算去龙江市买两件换季的衣服,忽然接到丁伟民的电话,说有个重要的朋友想见她,要她马上过去。
孟茹见到了丁伟民所谓的重要朋友,原来是龙江市委的一个副书记,姓曲。他和丁伟民是多年的至交,早在丁伟民做五章县城建局局长的时候,这人就担任五章县的县委书记,据说丁伟民之所以能有今天,与他还有直接的关系。
孟茹到来后,丁伟民马上热情地为曲书记介绍说:“这就是我经常与你提起的团市委副书记孟茹同志。”然后,又为孟茹介绍说:“这是我们龙江市委的曲书记,我的老上级。”孟茹当然知道龙江市委副书记是什么级别的领导,马上伸出手去,礼貌地问候道:“您好曲书记,很高兴见到您!”这曲书记一见到孟茹好像熟透了的樱桃一样的脸庞,娇嫩欲滴、楚楚动人,不禁面带微笑地说:“你好啊小孟,经常听伟民提起你,说你年轻有才华,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孟茹说:“哪里,您过奖了,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提携才好!”曲书记一边将孟茹的手紧紧握住,一边说:“没问题,没问题!”
趁曲书记去洗手间时,孟茹问丁伟民:“你和曲书记会面,找我来做什么?”丁伟民笑嘻嘻地说:“你不知道,曲书记很欣赏你,有意要提拔你。”孟茹疑惑地问:“他怎么知道我的?”丁伟民回答道:“我说的呗,我和他的关系就好比是亲兄弟,怎么会不向他推荐你?所以今天你一定要陪好他!”孟茹说:“陪好他?怎么陪?你不会让我陪他上床吧?”丁伟民哈哈大笑着说:“只要你不介意,我也没有意见。”孟茹狠狠地瞪了丁伟民一眼说:“你做梦吧,当我是什么啊?你说陪谁上床就陪谁上床?”丁伟民马上改口说:“我又没说要你和他上床,是你自己说的,我只要你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就可以了。”说完,丁伟民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孟茹,孟茹忽然觉得丁伟民的表情里有些内容难以捉摸。
丁伟民说得没错,曲书记毕竟是比他高一个层次的领导,不同于一般的酒色之徒,除了和孟茹、丁伟民喝喝酒、打打球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不轨的行为。曲书记身高1.80米以上,身材高大伟岸,虽然年龄比丁伟民大一些,看起来却比丁伟民年轻许多。孟茹比较喜欢看曲书记打球的姿态,他总是用最大号的保龄球,而且偏爱天蓝色的那个。他一般先将球拿起来,用抹布仔细地擦一擦,然后在球道前屏气凝神地站上几秒钟,眼睛紧紧盯着球道尽头的球瓶,再深吸一口气,用标准的跨步快速向前移动,下蹲、出手……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只见那球在球道上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在接近球瓶时正击中二号瓶和三号瓶的中间位置,顿时哗啦啦地倒下一大片。相比之下,丁伟民打球则显得粗糙了许多,他一米六几的身高,矮墩墩的,打球也不讲究个姿势技法,好像一个瓜农提着一个大西瓜,走到球道前乱扔一通,那球刚开始还走直线,滚着滚着就直奔旁边的沟里去了,很多时候连球瓶都沾不上。但是,丁伟民对此好像并不在意,他每打完一局就像完成任务似的坐下来,一边喝着饮料,一边不紧不慢地与曲书记回忆当年在五章县的一些往事。
孟茹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上高中时,班里有个男生篮球打得特好,孟茹就经常去操场上看他打球,每每都会陶醉其中。那男孩子也有1.80米的身高,身型健美,在球场上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马驹一样奔腾活跃,招得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他。孟茹想,有时喜欢一个人还真就这么简单,可能一首歌、一项运动,或者一句动情的话语,都能够将自己的心征服。当然,说这话并不是说孟茹喜欢上了曲书记,事实上她也过了轻易喜欢一个人的年龄。但与曲书记相对比,孟茹觉得丁伟民更加一无是处。孟茹甚至很奇怪地设想,反正都是情人,跟了曲书记,肯定要比丁伟民好许多。当这种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孟茹吓了一跳,她想,自己怎么了?难道真的变得下贱了,居然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想法。
显然曲书记对孟茹细微的心理变化并没有注意,他依旧十分放松地与丁伟民打球聊天,孟茹看到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适时地将一条湿毛巾递了过去,嘴里甜腻腻地说:“曲书记,您擦擦汗吧,如果累了,您就歇一会儿,一定要保重身体。”曲书记接过毛巾,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边擦汗边说:“如今年纪大了,体力不行了,这要是10年前,一连几个小时都不会喘。现在工作太忙,这样的锻炼机会太少了。”孟茹在旁边附和着说:“可不是吗?像您这样的领导干部,都是国家的栋梁,你们每时每刻都在为工作操劳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太少了,其实真应该多给你们一些私人的空间。”曲书记见孟茹这样通情达理,颇为赞同地抬起了头,嘴里说:“小孟啊,你想不想有机会来龙江发展啊?我看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推荐啊!”孟茹听曲书记这么一说,面露欣喜之色,马上回答道:“当然想了,如果能得到曲书记的推荐,那可是我孟茹的福分哦!”孟茹一边说着,一边为曲书记递上了一杯饮料。曲书记喝了一口,忽然看到了孟茹手腕戴着的手镯,蛮有兴趣地问道:“翡翠的吧?”孟茹惊讶地说:“曲书记真是内行,一眼就看出来了。”旁边丁伟民适时地讨好道:“那当然,曲书记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曲书记呵呵笑道:“行家倒谈不上,不过好东西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孟茹“哦”了一声,十分感兴趣地问:“那您快说说,怎样才能判断出一块好玉来?”曲书记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其实也不难,看玉器无外乎是从材质、颜色、做工等几个方面来评判,一块好玉首先要有好的材质,一般说来,产自缅甸的老坑种是上好的品种,最具保值、升值的空间。我们判断一块好玉,颜色是首要因素,颜色差一点点,价值就差很多。一块好玉,从颜色上看,应该具备浓、正、鲜、均四个特点。好玉器在灯光下看颜色会显得鲜艳些,饱和度也会高一些,所谓‘月下美人,灯下玉’指的就是这一点。当然,玉器的最后工艺造型、做工精细与否也是决定其价值的决定因素。你手上戴的这副玉镯,属于高档的红色翡翠,非常少见,也属于翡翠中的上品了。”孟茹听了曲书记的一番话,顿时觉得豁然开朗,深感到他的品位确实比丁伟民强了许多。
旁边丁伟民插话道:“对了曲书记,前些日子,我托人弄到了一块上好的玉器,您要是喜欢,回头我给您送去。”曲书记说:“别别别,你珍藏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还是你自己留着吧!”丁伟民听了,假装生气道:“您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啊,我的不就是您的吗?”曲书记假装没有听见,故意转过头岔开话题,对孟茹说:“小孟啊,关于你调龙江市的事情,回头别忘了主动给我打电话,提醒我一下,我怕事情太多给你忘记了。”孟茹说:“好的,那可太谢谢您了曲书记!”
尽管曲书记答应要为孟茹调动工作,但是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身在官场这么多年,类似的话也听到了不少,她知道这些领导们都犯这个毛病,高兴的时候,恨不得给你许诺个“金山”,但是你如果不奉献、不出血,到头来很可能还是一纸空文。不过曲书记的话还是足以成为孟茹兴奋的理由,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有一丝希望可以期盼。
这次聚会和孟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几个人只是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之后就分开了。孟茹想,领导干部做到了曲书记这个级别,应该是很成熟了吧,她分明从曲书记身上感受到了有别于丁伟民的很多东西,但她始终弄不明白的是,丁伟民叫她来参加这个聚会究竟有什么目的?凭女人特有的直觉推断,事情绝对不会仅仅是喝喝酒、聊聊天这么简单。
果然,没过多久,丁伟民就在一次和孟茹做爱之后,趴在孟茹的身上,看似很随意地说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曲书记其实很喜欢你的?”孟茹激灵了一下,立即警觉起来,说:“喜欢又怎样?”丁伟民说:“如果你想往上干,就表示一下呗,曲书记不会亏待你的。”孟茹问:“那得表示多少啊?三万五万的我有,太多了我可拿不起。”丁伟民听了,“嘿嘿”地咧着嘴笑了起来,“你以为曲书记会差你那两个钱啊,不瞒你说,你得表示别的。”孟茹在身下疑惑地问:“别的?什么意思?”丁伟民故意在孟茹的两腿之间顶了两下说:“就这样呗!”孟茹听了,生气至极,一把将丁伟民掀翻在床上,嘴里骂道:“你个没廉耻的东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说完,她穿上衣服转身要走。丁伟民在她的身后涎着脸皮说:“生气干吗,不就是两腿一张吗,忍几分钟就完事了,之后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了。”孟茹越发感觉到了丁伟民的恶心,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万分坚决地对丁伟民说:“让你老婆去陪他睡吧,反正打死我也不会去干这种事情的!”说完,孟茹砰地一下摔上门走了,留下丁伟民傻愣愣地坐在床上发呆。
其实孟茹并非真的不在意曲书记这条大鱼,只是丁伟民的行为让她很反感,丁伟民明显是为了仕途想要牺牲自己,孟茹不是傻瓜,岂能连他的这点企图都看不出来,她之所以对丁伟民发火,是为丁伟民的无耻感到愤怒,她要保留自己最起码的一份做人的尊严,绝对不会允许丁伟民把自己象件物品一样随意转送出去。
孟茹这次是铁定心要离开丁伟民了,因为她看透了这个阴险的男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说不定哪一天会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真的就把她推进火坑里。
从孟茹决定离开丁伟民的那一刻起,就马上想到了高明,她真的很希望和高明生活在一起,但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高明根本就没有和她一起生活的打算,这是一个让孟茹无比心烦的问题。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孟茹已经厌倦了那种没有归属感的孤寂日子,她好想找一个真正喜欢的男人嫁了,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而眼前来看,高明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一个女人,当她完全沉陷于感情的旋涡之中时,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孟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她当然知道应该通过怎样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特意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给高明打电话说:“你在哪呢?我想请你吃顿饭,顺便和你说件事情。”高明对孟茹主动约会他很意外,当时他正骑着自行车接儿子乐乐回家,妻子淑芳去外地进修学习去了,本来高明打算晚上陪乐乐去儿童乐园玩,但接到孟茹的电话后,高明就改变了主意。他对孟茹说:“你等我一会儿吧,我手头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然后马上过去。”撂下电话后,高明对乐乐说:“儿子,爸爸单位有事情,晚上不能陪你了,送你去奶奶家住吧。”乐乐一听,马上不高兴起来,嘟起小嘴道:“爸爸你怎么总是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要陪我去儿童乐园玩,你却耍赖?”高明说:“爸爸这不是有工作吗?我不是跟你说过,当工作和娱乐有冲突的时候,一定要把工作放在最前面。”乐乐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高明拍了拍乐乐的脑袋,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乖儿子,爸爸下次一定带你去。”
送走了乐乐,高明心急火燎地往约会地点赶。路上,高明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挺没正事的,非但没有陪儿子玩,反而丢下孩子不管,一个人偷偷跑去约会,可怜孩子还以为自己去忙于工作。高明想,人这一辈子说不好会干多少类似违背良心的事情。高明叹了一口气,似乎毫无办法,因为孟茹对他来说,实在是有着太大的诱惑力。
高明见到孟茹的时候,眼前一亮,他明显感觉今天的孟茹较往日又多了几分妩媚:高高挽起的发髻,衬托出她的高贵气质;一袭紧身衣,愈发将她凹凸有致的身子暴露无遗;一点淡妆,几分忧郁的气质,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无不显示着这个女人的与众不同……这所有的一切,足以令天下所有的男人着迷。
高明一边落座一边心想,恐怕整个天河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孟茹这样有韵味的女人了,他高明还是幸运的,不管怎样,起码和市长平分了这个女人的美色。这样想着,高明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莫名奇妙的成就感。
孟茹看到高明到来,心中爱的情愫又骤然升起。眼前的男人眉清目秀、鼻正口方,炯炯含神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子咄咄逼人的英武之气。尤其他健美挺拔的身子,和偶尔露出的阳光笑脸,都显示出成年男子那种无法比拟的阳刚气息,这种气息在丁伟民的身上是永远也找不到的。孟茹想,都说现在的女人向往有钱有权的男人,但是如果这男人除了有钱有权以外,再无其他优点,那也是一种不小的残缺和遗憾。现在的孟茹就深深地体味着这种遗憾,她曾经仔细地问过自己,她根本就不喜欢丁伟民,一点都不喜欢。基于这一点,她知道自己是不幸福的。她知道,缺少了男人发自内心的疼爱,就是得到了再多的金钱、再大的权力,也不会是一个完美的人生。
想到这里,孟茹抬起了头,风情万种地对高明说:“约你出来就是想送你一样东西。”说完,孟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礼品盒。高明疑惑地问:“非年非节的,送我东西干什么?”孟茹说:“你甭管了,就是想送你。”说完,打开了那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金光灿灿的手表。只见那手表造型别致,做工精美,是瑞士原装进口的,表身镶嵌着一圈珍贵的钻石。高明虽然不识货,但他能从这表的外形上看出它的价格不菲。于是忍不住问道:“要多少钱啊?”孟茹一边帮高明将表戴到手腕上,一边说:“不贵,才11888元。”高明吓了一跳,嘴里说道:“要一万多块,还说不贵?我可不要,太让你破费了!”见高明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孟茹说:“要你拿着你就拿着,专门为你买的,花这点钱算什么,只要你今后一心一意对我好,就比什么都强了。”高明见孟茹说得坚决,一时拿不定主意,只是两眼望着那手表发呆。还别说,戴了这块手表的高明,立刻就显得身价不同起来,正如那配了好鞍的骏马,一下子显出了高明卓尔不凡的一面。
虽然心里面感觉甜滋滋的,但高明表面上还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毕竟这是他长这么大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这时,孟茹已经转移了话题,很真诚地说:“你知道吗,我已经和他彻底断了,今后我要专心对你一个人好,所以你一定要珍惜我。”孟茹将头靠在高明的肩上,一副无限深情的样子。
高明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也不免动情地回答说:“如果你真的和那老东西断了,那么你放心,我一定会真心实意地对你。”孟茹抬起了头,用那种充满渴望的眼神看高明,高明也将那炽热的目光迎合了上去……两个人就这样用眼神交流着,慢慢地,两只手又紧紧地攥到了一起……窗外,一丝光线映射了进来,正照在那块新买的手表上,熠熠闪光。
虽然接受了孟茹的礼物,但这块手表着实让高明费了一番心思。戴在手腕上,怕被淑芳看到,不戴吧,又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左思右想之后,高明编造了一个自认为可以蒙混过关的谎言。果然,有一天回家之后,淑芳无意之间发现高明的手腕上多了一块金光闪闪的东西,便忍不住问道:“谁送的?该不会是老情人的定情之物吧?”高明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又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别瞎说,哪是什么定情之物,不过是前两天和市委领导出去招商,一个企业老板送的,每人一块,我只是跟着沾了光而已。”高明说的不假,以往陪领导出去的时候,经常会得到一些相关单位送的纪念品和小礼物。淑芳对高明的解释还很满意,尽管如此,她还是仔细看了看手表的款式和做工,忍不住说道:“这表看起来真不错,估计这圈钻石是假的,要不说它值1万元也有人信。”一句话,说得高明的冷汗差点掉下来,他立马解释说:“当然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也轮不到咱这样的小跟班啊!”
总算过了淑芳这道关后,高明长出了一口气,他兀自躺在床上,傻愣愣地看着这块表发呆。老实说,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接受孟茹的礼物,难道在情感上他真的需要孟茹为他投入一些什么吗?或者他仅仅是想通过这份礼物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高明没有弄明白,也根本就弄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很喜欢这份礼物,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是孟茹送的,而且它很贵重。高明望着这块相当于他一年工资的手表,想象着自己现在的生活,心中感慨万千。有过在机关工作经验的人都会知道,市委的这些科长们基本上都属于清水衙门中的一族。一般说来,市政府的科长要远比市委的科长油水多些,一般的中层科长都会借着科室的职能捞些小油水,否则仅靠每月七八百元的工资根本就无法生活下去。当然,由于科室的职能和分工不同,所得的好处差别也很大。就拿财政局的科长来说,就要比高明这个市委综合科科长强百倍,人家随随便便一年就可以多得个几万元。而高明就不行了,铆足了劲儿一年也就捞那么几千块钱外快,这还得算上奖金福利在内。一想起这些高明就气,他不明白同样是公务员,为什么收入的差距这样大?
自从高明接受了孟茹的这块手表之后,每当他看时间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孟茹。这时,他忽然明白孟茹送他这份礼物的真正用意,原来她是想用这份礼物来拴住自己的心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孟茹就是希望高明时刻想念她,心里有她。不仅如此,她还策划着要和高明生活在一起,因为她断定了这个有些才气和正义感的男人适合做自己的丈夫,虽然他胆子不大,但是却知冷知热,而这一切正是孟茹所需要的。现在,孟茹正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心智,一步步实施着自己鸠占鹊巢的计划。
一次,在偷情完毕后,孟茹搂着高明的脖子问:“你喜欢车吗?如果你喜欢,我就给你买一辆开,反正我现在存的钱也差不多了!”高明很是惊讶,接受孟茹的一块手表已经让他感觉很过意不去,如果再让孟茹给他买辆车,就更显得不合情理了。高明赶紧拒绝:“不不不,就是喜欢也不能让你给我买,这算咋回事啊,我还没有给你买什么合适的礼物呢,岂能让你一再破费!”孟茹趴在高明的胸脯上,幽幽地说道:“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做什么我都愿意。”说这话的时候,孟茹两眼含泪、深情无限。
高明当然相信孟茹所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也很感动孟茹舍得往他身上投资,但在感动的同时,他也很奇怪孟茹怎么会在短短的几年内,攒了这么多的钱?高明分析,肯定不是她的丈夫郝军留下的,那郝军嗜赌如命,已经将家产败得精光,不可能再为孟茹留下什么家产。高明分析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孟茹靠做生意挣的?但分析来分析去,这种可能也排除了,因为如果单纯依靠开名烟名酒行就赚这么多钱,那赚钱的速度也太快了。最终,高明断定孟茹之所以有这么多钱,肯定和丁伟民有直接的关系。这样想着,高明的心情突然又不好起来,不知不觉中,竟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孟茹奇怪地问:“亲爱的,你为什么叹气?”高明说:“没什么,我只是有一种担心。”孟茹问:“你担心什么?”高明看了看孟茹,将头凑了过来,对着孟茹认真地说:“我只是希望你用合法的方式赚钱,千万不能干违法的事情!”孟茹听了高明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她将头枕在高明的胸脯上,半天没有吭声。高明见孟茹没有说话,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孟茹的痛处,便又继续劝道:“人在仕途上走,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小恩小惠的倒无所谓,但在大事情上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否则一旦把握不住自己,一头栽进去,那肯定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了……”高明本打算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孟茹一把捂住了嘴巴:“哎呀,我知道了,你不用提醒我的,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这些钱都是我凭本事赚的,算不得违法。”高明拿开了孟茹的手,说:“只要不违法就好,别等到有一天因为钱的问题搞出什么事端来,让我跟着你一块上火。尤其你要防备丁伟民那厮,他可不是一个什么干净货色,你一定要和他划清界限,免得将来有一天被他牵扯进去。”孟茹说:“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我的钱干净得很,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说完,孟茹将身子完全趴到了高明的身上,与高明严丝合缝地摞到了一起,然后鼻对着鼻、嘴对着嘴,吹气如兰地问高明:“你爱我吗?”高明虽然话还没有说完,但面对着孟茹的此种举动,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深问下去,只好傻乎乎地回答道:“爱!”但接下来的话,就有些让高明意外了,只听孟茹继续说:“既然你爱我,那你离婚吧,我们生活在一起。”高明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孟茹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他离婚的请求,他有些预感到眼前这个女人做这一切事情都有她自己的目的。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那婚是说结就结、说离就离的吗?哪有那么容易!”孟茹说:“我不管,你不离婚就不是真爱我,如果你是真的爱我,那么离婚又有什么难?”高明在孟茹的追问下,赶紧解释说:“不一样的,我和淑芳之间还有孩子,如果离婚,伤害了淑芳倒也无所谓,只是我不想伤害了孩子。”孟茹说:“那你离婚吧,大不了孩子我养着,我会送他去贵族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然后我们再买一个大房子,过快快乐乐的生活……”
老实说,高明对孟茹描绘的美丽蓝图并非完全不感兴趣,在内心里,他也想找一个心爱的女人,与她过上衣食无忧、富足祥和的日子。可是,离婚对于他来说,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今天,当孟茹再一次将它郑重地提了出来,这让高明不得不仔细对它进行了一番分析。高明想到了很多,包括离婚后孩子的抚养问题,包括婚后自己的生活问题,甚至连离婚将会带给淑芳怎样的伤害,他都想得很清楚。
孟茹见高明傻愣愣地半天没有吭声,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回答我啊,离婚好不好嘛?我真的很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高明抬眼望了一下眼前这个妩媚万分的女人,不禁心为所动,他手摸着女人细腻光滑的脸颊,十分认真地回答道:“宝贝,你给我时间好吗?让我再仔细地考虑一下,然后答复你。”孟茹看到高明认真地样子,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为离婚的事情动了心思,她明白此时此刻,确实需要给他时间,让他考虑周全,而一味地逼迫显然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孟茹“嗯”地应承了一声,听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任何话语,却将身子直立起来,然后将满头乌黑的长发小心地盘起,再俯下身子沿着高明的头脸、脖子、前胸……一路吻将下去……高明陶醉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性爱带给他感官的刺激,然而头脑里却不时地浮现出离婚后淑芳抱着儿子乐乐大哭的情景。
高明虽然嘴里答应要和孟茹生活在一起,但那是在床上,一旦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高明不自觉地就把这些话淡忘了。高明和孟茹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和她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但分开之后,反而就不这么想了,他马上想到孟茹曾经是丁伟民的女人,高明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在他的观念里,自己的女人起码要对自己忠诚才行,这种忠诚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而与孟茹做情人还可以,如果真的成为了夫妻,从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这一天,高明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一份未打完的文稿,这个活儿他已经干了两天了,不知为什么,就是懒得将它完成。高明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上了一口,然后很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不幸的,因为看不到美好的政治前途。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尽管事业上没有发展了,但同时可以得到两个女人的爱,这边淑芳作为一个贤妻良母,很好地为他照顾好家庭和孩子,那边孟茹为他倾尽一切,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高明想,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能一辈子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他也心足意满了。尽管这想法看起来有那么一点龌龊,可天下有着这样龌龊想法的男人多了,谁不想找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做老婆,然后再找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做情人。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高明从沉思中惊醒,接起来却是市委副书记冯刚的电话:“高明吗?你马上下楼,和我一起去迎接龙江市委关于农业产业化的检查。”高明不敢怠慢,赶紧收拾好东西,拿起皮包匆匆下楼。高明后来才知道,这所谓的检查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调研而已,总共才来了三个人,为首的是龙江市委的一个处长。别看这处长官儿不大,摆的谱儿却不小,不但要市委副书记亲自陪同,并且不时指手画脚、问这儿问那儿。高明向来对这种来基层混事的小官儿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知道这些人常年待在机关里,一轮到有下乡的机会,都恨不得弄个八抬大轿抬着,前面再有随从鸣金开道。高明懒得搭理他们,便一边跟在检查队伍的后面,一边和当地的一个乡镇党委书记闲扯起来。这党委书记姓李,与高明早就认识,他属于那种大大咧咧的角色,说起话来总是很随意。高明每次下乡的时候,都愿意和这帮党委书记闲扯,因为从他们身上,高明能够看到最底层老百姓的一些喜怒哀乐,了解人民群众的真实呼声。这次,李书记对高明讲了一个黄色笑话,他说有一年下乡插队,他所在的那个村的娘们甚是泼辣,总想找机会捉弄他。有一次村里开大会,其中一个妇女趁他不注意,将一包给老母猪催情的药偷偷地洒在了他的茶水里。幸好这一幕给村会计看到了,村会计暗中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李书记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偷偷地将那杯茶水给女人换了回去,结果那女人喝了茶水以后,不一会儿就发作起来,坐在那里浑身流汗,脸色绯红,满嘴淌哈喇子,甚至连衬衣的纽扣都解开了,直露出了白晃晃的半边乳房。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也顾不得廉耻了,拽起自己的老爷们儿撒腿就往家里跑,至于回到家里把自己的爷们儿怎样一番折腾,就不得而知了。高明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心想这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高明的笑声引起了检查组的注意,他们回过头来问高明笑什么?高明说:“没什么,我听李书记讲他的创业史呢!”检查组的人一下子来了兴趣,一致要求李书记也给他们讲讲。这李书记倒也丝毫不觉忸怩,张开嘴巴侃侃而谈起来,他从全镇的产业布局谈到未来的发展方向,从招商引资谈到今天的创业成果,直谈得检查组的人连连点头,还不时地拿起笔记录一些什么。高明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好笑,心想,这李书记简直也太能吹了,根本没有的事却能被他说得头头是道。而检查组的这些人,一看就不了解基层情况,居然能被李书记的胡吹神侃弄得晕头转向,殊不知这些党委书记们都是吹牛的行家,他们能将一堆土吹出一座山来,能把一条小溪说成一条大河。当然,如果没有这两下子,在乡镇也干不了。乡镇的复杂情况,就是某些理论水平极高的专家教授们,也未必能应付得了。
检查告一段落,终于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每到这时,高明都会感觉很难过,因为陪领导们吃饭简直就是受罪,明明都很饿了,却不能敞开肚子吃,而要等酒桌上的程序一一进行完才行;明明不想喝酒,可是领导一声令下,你就得使劲儿灌。有句话说得好,“酒瓶代表水平”,所以,每到这种场合,高明都特别想念家里那热乎乎的豆腐白菜蛋炒饭。心想,还是家里的饭菜吃起来可口啊。
冯刚和李书记当然知道酒桌的重要性,他们想尽办法也要陪好检查组的人,一时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本来是一个小时的饭,却吃了有三个小时。高明很佩服冯刚书记,虽然他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但却丝毫也不表现出来,脸上始终挂着一副谦和的笑容,显得既儒雅又有涵养。喝酒的时候,冯刚书记也深藏不漏,不但将该喝的酒都喝掉,而且话也说得十分到位。意思是我们的工作还有不足,希望检查组的人能够多多给予指点,以便我们及时改正,不断进步。再看那检查组的人,刚开始的时候还拿腔作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喝得也开心了,吃得也满意了,说话也不那么原则了,当即在酒桌上发表了一些高论,意思是天河市的农村产业化发展招法新颖、措施得力,确实有不少亮点,回去以后他们一定向有关领导如实汇报,争取将天河市作为这方面的工作典型。高明在旁边听着,反感得要死,心想这种毫无意义的检查和调研,今后还是少些为好。
事后,高明问冯刚:“冯书记,您为什么拿这些小处长们这么在意?”冯刚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处长们就好比是那小鬼,如果有哪个环节怠慢了,难保他们不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做出让人失望的行为来。”高明一听,不禁暗暗佩服冯刚为人处事的周全。
高明觉得很累,这种累表现为身心俱疲。当一个人有远大的理想,一腔的抱负,却没有机会施展和实现时,就会变得有些神经质甚至愤世嫉俗。高明就是这样,一会儿觉得对生活的现状挺满足的,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有些不甘心。他恨不能有个战争什么的,他好上战场拼杀一下,哪怕为国捐躯了也算死得其所。
但和平时期哪有什么仗要打,倒是生活中的琐事不断。这不,高明唯一的哥哥要做生意,因为手头的资金不够,找到了高明借钱。本来高明是没钱可借的,但一看到哥哥唉声叹气、等米下锅的样子,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想到他们兄弟之间情同手足,岂能坐视不管。他马上想到了孟茹,犹豫再三,高明还是向孟茹张了口。孟茹也真是好样的,二话没说就送来了5万元。这件事虽小,却让高明感动不已,这年头能把5万元轻易地借给别人实属不易,而且连借条都没打,孟茹还说这钱不要利息,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无形之中,高明觉得自己又欠了孟茹一笔,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和孟茹的关系非同一般,但他高明也并非一个不知深浅的人。事后,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5万元钱借得有些唐突,要是自己有急用还说得过去,偏偏还是自己的哥哥要做生意,自己居然把钱借到了情人这里,好像有意要占孟茹便宜似的。所以找了一个特别的机会,高明还是向孟茹作了解释:“亲爱的,这钱我本来是不想向你借的,但是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他头一次向我张口,我不帮他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你放心,等他赚了钱之后,一定会把钱还给你,如果他不还,我会替他还,而且还少不了你的利息。”孟茹听了,十分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呢?你的哥哥不就是我的哥哥吗,总和我分得那么清楚干吗?只要你以后一心一意地对我好,别说这点钱,就是其他任何东西我都情愿给你,当然,也包括我自己。”说完,孟茹羞涩地躺在了高明的怀里。高明怀搂着孟茹,心想以后还真得对孟茹好些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将来如果自己真的辜负了孟茹的一番情意,于情于理,似乎都说不过去了!
自从收了孟茹的一块手表,又向她借了5万元钱之后,高明觉得自己和孟茹的关系更是丢扯不开了。两人不但频繁地约会,而且在一起的时候,话题也聊得更加深入。孟茹说:“你知道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梦想着能够和你生活在一起,就像我们上次去的那户人家一样,在风景秀丽的山脚下盖一栋小房子,然后过着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高明也说:“你以为我不想啊,我也向往能够过上那样的日子,白天我下地干活,你在家给我洗衣做饭,晚上回到家里,我和你在热炕头上做爱,然后你再给我生一大群孩子……那样的日子多浪漫。”孟茹使劲捶了高明一拳,娇嗔地说:“你就往邪处想,你当我是猪啊,让我生那么多孩子,况且国家也不允许啊!”高明嘿嘿地一阵傻笑。
第八章:明争暗斗
就当高明以为可以一边体味家庭的温暖,一边享受情人的刺激时,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危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这一天,高明正一个人下班往家走的时候,忽然从胡同里窜出几个人,不容分说照着高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在高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打倒在地,躺在那里呻吟不已。其中为首的一个人在临走之前还扔下了一句话:“你他妈的识相点,谁的女人你都敢碰,以后再他妈的不注意,小心割下了你的东西。”高明马上就想到了这件事情可能与丁日民有关,十有八九是他派人干的。
果然没过多久,高明在参加市政府那边召开的一个调度会的时候,忽然就被丁日民刁难。本来高明是不愿意去的,但那天恰好市委办公室主任薛阳有事,让他代替参加一下。当时大家正在讨论一件事情,对一些细节问题怎么也想不起来,恰好高明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无意中插了一嘴。在此之前,每当领导们有什么事情记不太清楚的时候,高明作为市委干部也偶尔会帮忙提醒一下。谁知道高明的这次插话却捅了马蜂窝,丁日民阴沉着脸指着高明说道:“政府开会,你算干啥的,马上给我出去。”高明觉得很没面子,他本来就心里有气,所以也忍不住回敬道:“你以为我爱参加啊,要不是我们薛主任有事情,我才懒得参加呢!”说完,高明将那记录本“啪”地往桌子上一摔,穿起外套就往外走。丁日民见高明丝毫也没有畏惧他的意思,态度十分强硬,不禁怒火中烧,喊道:“这样素质的人怎么能用?回头建议薛阳把他的科长给撤了。”高明回头,瞪着丁日民说:“不用你撤,你让老子干,老子还不干了呢!”随即,高明潇洒地转身,扬长而去。身后,丁日民鼻子都被气歪了。在场的人对这一突发事件都感到很不可思议,原本很平常的事情,却被两个人搞得这么尴尬,不过明眼人还是能够从丁日民和高明的对话里看出两个人积怨甚深。后来市委书记齐向天知道了此事,对副书记冯刚说:“把他的科长职位撤了吧,对领导这么不尊重,就是再有能力也不能用。”冯刚的脸色很难看,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事后,冯刚找高明谈了话。语重心长地说:“我送你去进修学习吧,正好龙江大学有个后备干部进修班,你先去那里待半年,对你有好处,工作上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高明当然知道冯刚是为他好,心想篓子都是自己捅出来的,也只有默默地听从冯刚的安排。
冷静下来的高明也为自己当时的冲动懊悔不已,照理他是不该顶撞领导的,但是像丁日民这样的混蛋,不顶撞又实在是忍无可忍,这已经不仅仅是政治上成熟与否的问题了,更涉及到做人的尊严。高明进入市委机关也已多年,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丁日民这样没有修养的领导,他的言行举止不像是执掌着数十万人民福祉的一市之长,倒活脱脱像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高明很纳闷,这样素质的人怎么能当上市长呢?
当高明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后,便有了一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政治前途没了,那种苦心经营多年、付出多年、劳累多年却换来的失落结局,让他一时无所适从。高明有些后悔,莫不如当初不走仕途,如果也像其他同学那样下海经商,恐怕这些年也会积攒下不少钱,而今他却一无所有、两手空空。高明有些恨,恨那些在官场中兴风作浪的贪官们,更恨丁日民这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当高明真的拎着行李到龙江大学报到时,内心的怅惘与心酸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他有一种被发配充军的感觉,他没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样可悲的下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一心要做一个清官、好官,真心实意想为老百姓做点事情的高明不见了。如今的高明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溺水者,不但浑身湿透,而且呛了一肚子水,还差点被淹死在这个深不可测的潭水里。现在他已经对仕途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甚至就连这份工作他都不想再要了。到龙江大学报到之后,他也基本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没事的时候,高明会特别注意报纸上的招聘启事,他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工作辞掉,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孟茹对高明最近的变故很是过意不去,她知道高明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完全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对丁日民的为人太了解了,这个老东西阴险狡诈,往往为了个人私利不择手段,卑鄙至极。孟茹也猜测上次高明挨打就是和丁日民有关,虽然他不至于直接实施这种无耻行为,但他的侄子丁猛就是天河市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只要丁日民一个电话打过去,基本上没有什么摆不平的事。为此,孟茹当着高明的面说了一些道歉的话,意思要不是因为她,高明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高明却硬充男子汉,嘴上说着没事,说什么他不会怕那个老东西的,如果不把老东西扳倒,那么他誓不罢休。孟茹说:“算了吧,你斗不过他的,他恶毒的很,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高明握紧了拳头,咬着牙说:“我就不信,难道他丁日民还无法无天了不成?”
高明说的并非是假话,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尽办法也要把丁日民搞下台。以前没有和丁日民结怨之前,这种想法还不算强烈,如今他和丁日民彻底成为冤家对头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心想自己都这副样子了,还考虑什么后果?既然你丁日民用权力来迫害我,那么我也不让你有好日子过,一定要来个鱼死网破不可。
高明写的第一封揭发检举信可谓是费尽了心机,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才思来列举丁日民的违法违纪事实,那检举信写的是声情并茂,大有罄竹难书的意味。高明很懂得保护自己,他将那举报信用电脑打印出来之后,或者不属名字,或者属别人的名字,偷偷向省市的很多部门投递了过去。可让高明失望的是,那许多举报信都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丁日民依旧没事人一样稳坐在市长的宝座上,春风得意。高明有些心凉,他不知道是自己的举报信写得没有水平,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奈何不了丁日民。高明甚至怀疑可能是自己没有署名的原因,可高明实在没有勇气把自己的名字署上去,他怕丁日民的打击报复,也怕那纪检监察部门的人来找他核实情况,高明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切还是在暗中进行比较稳妥。
其实状告丁日民的并非只有高明一个人,那天河市早已有部分干部群众通过各种方式来揭发检举丁日民的问题,但是却收效甚微。上级纪检部门也派人来调查过丁日民的事情,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就是丁日民提前做了工作,最后都不了了之。这样一来,渐渐地在天河市的干部群众中造成了一个恶劣影响,大家都认为丁日民的根子硬,关系网庞大,任凭谁都拿他没有办法。时间久了,丁日民更加有恃无恐,认为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那些反对他的小草民们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高明当然不会就这样屈服,他除了不时地写些匿名举报信外,也逐渐地沉下心来,认真地琢磨着怎样才能将丁日民扳倒。高明有些想不通,他不明白为什么扳倒一个贪官这样难,倒是龙江大学一个老教授的话让他茅塞顿开,那老教授说:“当前,我国正处在新旧两种体制转轨的过程中,在这种背景下,容易诱发腐败现象的发生。但是,出了问题并不可怕,只要针对问题制定措施,从根源上预防腐败,这才是关键。大家要充分相信法律,相信党和政府,相信人民的智慧,只要我们加强制度建设,建立一系列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相适应的政治经济体制,包括预防与惩治并重的反腐败体制,那么中国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说到这里,老教授顿了顿,然后透过厚厚的老花镜看了看台下的学员们,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是国家的后备干部,中国未来的希望就在你们身上,请你们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伤害了人民群众的感情,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失去了民心,那么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否则人民群众绝不会答应你,甚至很可能会把你送上断头台。”高明在台下听得真切,心想:“说得真好啊!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可恶的贪官丁日民送上断头台呢?”
至此,天河市的经济和社会问题已经是危机四伏,当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不断有突发事件发生。首先,发生了惊动公安部的严重暴力抗法事件。市政府在招商引资过程中,由于在征地补偿上没有给老百姓满意的答复,所以遭到了群众的集体阻挠。市政府派出了包括公安干警在内的上百名执法人员前往制止,结果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多名执法人员和人民群众在冲突中受伤住院。第二件事是由于对天河市的部分权力部门监督失控,导致出租车行业的管理费用不断增高,致使全市的出租车全部拒绝营运,并组成庞大的上访车队将整个市政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要求降低出租车的营运费用。那清一色的红色车队排起了长龙,延伸至几公里以外,其场面蔚为壮观。第三件事情是,一个下岗女工因为没有被落实最低生活保障费,生活没有出路,在市政府大门的石狮子旁边喝农药自杀身亡,其状甚是悲惨,七窍流血,双眼望向市政府的高墙深院,似乎在控诉着什么,害得很长一段时间内,晚上加班的工作人员都不敢一个人进出市政府的大门。这些都在天河市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不但普通人民群众对丁日民是怨声载道,就连政府机关的一些官员们也越来越对丁日民的所作所为不满,因为大家看出这届政府不是一届务实干事的政府,丁日民也不是一个能够统揽大局、为民造福的好干部,那反对的声音是越来越强了。尤其市委政府中那些退休的老干部们,他们心存正义,加之资历又比较深,敢于和丁日民抗争,不断通过各种渠道反映丁日民的问题。
就连孟茹也预感到丁日民这样下去迟早会有翻船的一天,所以想尽办法疏远丁日民。自从上次和丁日民闹僵之后,孟茹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倒是丁日民主动给她打过两次电话,说是曲书记要约她喝茶,但都被孟茹推托有事拒绝了。丁日民在电话里似乎很生气,说了些软硬兼施的话,意思是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惹他不高兴了,不会有孟茹的好果子吃。孟茹说:“我哪敢啊,你是一市之长,你就是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我是真的有事抽不开身,等哪天没事了,再陪你们喝茶吧。”
虽然孟茹有意疏远丁日民,但是却和高明走得更近了。在高明进修的一段时间里,孟茹经常过去陪他。有时在睡梦里,孟茹会突然听见高明大声地说梦话,吵嚷道:“我不怕你,我就是要和你斗……呜呜,还有没有王法了啊?”然后孟茹就会听到高明在梦里哭。每当这时,她的心里就会针扎一般地难受,心疼地将高明从噩梦中摇醒。惊醒之后的高明,往往是满头满脸的汗,当他意识到自己又做了一个噩梦后,会很眷恋地将孟茹紧紧地抱住,动情地说:“宝贝,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再和丁日民那个混蛋在一起了,好吗?”孟茹看到高明这副可怜样子,一边亲吻他,一边心疼地说:“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今生今世都要和你在一起。”说完,孟茹将高明紧紧地抱住,两个人会一眼不眨,一直相守到天亮。
孟茹真的想和高明一起生活,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经历了这么多男人,她当然知道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本性,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自私、虚伪、好色。当然,她也了解高明,她知道高明本性不坏,虽然有点小男人的偏执与狭隘,但骨子里还是很善良、很有责任心的,孟茹认为这样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另外,孟茹想要和高明在一起生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对高明特别有感觉,这种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东西。她喜欢高明的一切,包括他的笑容、他的脾气、甚至他的气味。
女人是感性的,这种感性尤其表现在对待感情上。孟茹马上就29岁了,她知道女人一旦到了30岁,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岁月会毫不留情地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那引以为自豪的青春和美丽也将会一去不复返。而女人迟早是要嫁的,有个完好的归宿才是自己最明智的选择。不知为什么,29岁的孟茹现在对婚姻特别的渴望,也许是她已经看透了世间的一切,感觉到很累,不想再漂泊了,很想找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好好地歇一歇。
其实,孟茹是不大支持高明告发丁日民的,因为有丁日民在,他或许还能对自己的仕途有一些帮助。如果丁日民下台了,那么她也就失去了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所以,孟茹经常技巧地安慰高明,意思是仕途走不通了,可以尝试做点其它事情,他那么有才华,窝在机关里实在是可惜了。高明当然知道凭借他的能力水平,在哪儿都能混口饭吃,但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虽然表面上他对孟茹说自己的心态很平和,其实内心里,他都恨不得将丁日民千刀万剐。
为了讨高明的欢心,孟茹真的买了一辆价值10多万元的小轿车,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将车子给高明,但是她却将钥匙交到了高明的手中,要高明随便开着玩。高明虽然很喜欢车,但是他也明白,如果不和孟茹生活在一起,那么这车子就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孟茹怎样在物质上满足他,他也不会仅仅因为一块手表、一辆车子就完全被孟茹收服,高明属于那种好高骛远的男人。不过,眼下来看,他正处在虎落平原的落魄时期,在这个时候,能有孟茹这样一个美人整天陪着他,却也能排遣心中的孤寂和抑郁。
高明和孟茹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每天私缠在一起。没事时,两个人就一起开着车,一边沿着龙江大堤缓缓行驶,一边欣赏着那江岸两边美好的景致,却也别有一番情趣。高明常常在孟茹的身后环拥着她说:“亲爱的,你说这样的日子如果能够永远的延续下去该有多好啊!”孟茹听高明这样说,便颇有心机地回答道:“那还不容易,你娶我啊,娶了我,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高明听孟茹这样说,立即就萎蔫下来,一声不吭。
高明常常这样慨叹,他觉得自己的爱情就好比是那晶莹剔透、瑰丽无比的冰雕,触得到,摸得着,但是它却只能存在于寒冷的冬天,一旦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的时候,那冰雕就会融化掉了,最后变成一团水汽,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高明的眼里,孟茹就是那一块冰,只是它的内里已经有了瑕疵,有一粒灰尘冻结在这冰的中心,永远也不能剔除了,只会随着它的最终融化一起消失。
尽管这样,高明还是贪恋于两个人花前月下的那种浪漫,贪恋于床第之间的那种缱绻和柔情,甚至贪恋于孟茹的一颦一笑。高明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是的,身边有这样一个美人陪伴着,似乎功名利禄都不重要了,即便图一个风流快活也是值得的。高明真希望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永远都不要有尽头……
可生活真的会永远这样平静如水吗?难道一切都会按照高明事先预想的那样,平静地发展下去吗?事实证明,这只能是高明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天,高明周末回到了家里,却见到只有乐乐一个人趴在书桌上写作业。乐乐看到爸爸进来之后,高兴地蹦跳起来,嘴里喊着:“爸爸——”然后扑进了高明的怀里。高明抱起儿子,亲了他的脸蛋一口,嘴里问道:“妈妈呢?”乐乐说:“妈妈下楼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高明便饶有兴致地与孩子疯玩了一会儿,等了许久也不见淑芳回来,高明心中有些纳闷儿,便问乐乐道:“妈妈经常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吗?”乐乐天真地点了点头:“嗯,有时妈妈去买菜,我就一个人在家里,乖乖地等妈妈回来,爸爸你说我听话吧?”高明赞赏地摸了摸了儿子的脑袋,忽然又若有所思地问:“平时你们都去哪里玩啊?妈妈最近有没有和哪个叔叔在一起?”高明问完之后,心里暗骂自己的龌龊,明明自己不怎么样,却要怀疑淑芳出轨,还使出这种手段套问儿子的口风。
所幸乐乐还是一个孩子,他不知道爸爸问这话的真正意图,只是照直说道:“妈妈每天下班后哪儿也不去,就是帮我辅导作业,然后我看电视,她上网。”说完之后,乐乐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妈妈每天都上网好晚,有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她都没有睡。”高明听儿子这样一说,陡然来了精神,忍不住来到电脑前,打开了电源。经过短暂的黑屏之后,终于进入了电脑操作页面,这时一个聊天对话框突然跳了出来,显示要输入密码。高明知道,淑芳每天熬夜上网肯定就是用这个东西和别人聊天的,高明很想知道淑芳究竟都聊了些什么,他甚至能够预见这个东西里一定掩藏着什么秘密。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高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里面的聊天内容,可眼前必须解决的问题是,一定要知道正确的密码才行。高明当然不知道淑芳的密码是什么,但他知道淑芳存钱的时候有拿生日当密码的习惯,所以就将淑芳的生日输入了进去,可按了回车键之后,显示密码输入错误。高明有些失望,想了一想,又将儿子乐乐的生日输入了进去,却依然显示密码输入错误。高明有些不甘心,反复地输入了几次之后,结果依然显示密码输入错误。高明有些泄气了,那汗水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点着了一支烟,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迅速地将自己和乐乐的生日组合在一起输入了进去,按了回车键之后,终于显示登陆成功。高明心中一阵狂喜,他有一种打开神秘之门的成就感。但在窃喜的同时,高明也充满了感动,他没有想到淑芳会把自己和儿子的生日放在前面,这说明淑芳的心中装满的是这个家,是他和孩子。
怀着阴暗的心理,高明终于慢慢地翻看起了淑芳的聊天记录,这不看则已,一看让高明大吃一惊……
原来淑芳一直在和一个叫做悲情男人的网友聊着,高明看了看两个人最早的聊天记录,大约是在半年前,也就是他和孟茹旧情复燃的那段日子。从聊天记录上可以看出,当初淑芳并没有想要和他发生什么的意思,对那男人也是爱理不理的,可那男人却像个癞皮狗一样死缠着淑芳不放,这一点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就可以看出。
悲情男人:怎么不说话呢?
芳芳:……
悲情男人:能和你聊聊么?
芳芳:对不起,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悲情男人:哦?怎么了,可以帮你么?
芳芳:不,不用了,没有人能帮得了我!
悲情男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感情的麻烦?
芳芳:……
悲情男人:看开些,身体是自己的,开心快乐最重要!
芳芳:你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那种可以相濡以沫、一辈子不变心的爱么?
悲情男人:应该有,不过要看你选择的对象是谁?
芳芳:难道是我选择错了?
悲情男人:他是谁?
芳芳:我的丈夫。他出轨了,我原谅他了,可我发现他又出轨了,我很伤心,不知怎么办才好?
悲情男人:为什么这样容忍他?为什么不选择离婚呢?
芳芳:想过。但是,我离不开他,爱他。我们还有孩子,我不想伤害了孩子。而且离婚了就一定会比现在好么?
……
看到这里,高明马上就意识到原来妻子淑芳早就对他再次出轨的事情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有说破而已。高明不禁为淑芳的细心和忍耐感叹不已,那额头的冷汗也不知不觉冒了出来。高明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接下来的内容就有些在意料之中了,那个叫悲情男人的家伙在网络里给了淑芳许多宽慰和理解,而淑芳也像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样,一古脑儿地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来。几乎每天晚上,淑芳都和悲情男人在网络里交流着,由刚开始单纯的谈论感情问题,到互相了解对方的情况;由最初的陌生,到逐渐变得熟悉。原来这个叫做悲情男人的人是一个搞软件开发的,在龙江市有着自己的一个小公司,他说愿意做淑芳最知心的朋友,替她分担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他情愿做一束花、一株草,盛开在淑芳最落寞的人生时刻,将她荒芜的情感沙漠染绿……淑芳有些被感动了,说:“谢谢你能在我最失意的时候陪着我,但我们的交流只能停留在网络里,我还没有勇气将这种友谊延伸到现实生活中,因为我无法背叛自己的家庭和丈夫。”悲情男人说:“你还坚持什么呢?可是你的丈夫已经背叛了你啊,你何苦还要委屈着自己?”淑芳说:“你不懂的,有些时候,女人要的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宣泄和解脱,要我做出有悖于良心的事情,那是永远也不可能的。”悲情男人说:“你真是一个好女人,真为你的丈夫遗憾,有这样的一个好老婆,居然不知道珍惜!”
高明默默地看着聊天记录,内心为淑芳对他的一番真情感动不已,他知道自己的出轨深深地伤害了妻子,而妻子却以她的宽容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着他。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感自心头油然而生,高明恨不得举起拳头将自己的脑袋敲碎,他痛恨自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卑劣之徒,一点也不懂得珍惜家庭的和睦、被爱的幸福。同时,高明也对那个叫悲情男人的家伙充满了憎恶,凭借他对男人的认知与了解,高明分明感到这个家伙是在耍手段勾引自己的妻子。高明强迫自己继续把那聊天记录看下去,果然,在与淑芳聊了一段时间以后,那悲情男人开始暴露了他的丑陋本性,开始在网络里直接对淑芳进行色诱。
悲情男人:都聊了这么久了,我们见面吧?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芳芳:不!我说了,我们的交流只能停留在网络里。
悲情男人:你这是何苦呢,既然已经触摸到了自己的疤痕,为什么不想尽办法将它抚平呢?
芳芳:难道见面了就能抚平我的伤疤吗?你怎么知道我这伤疤不会越扯越大呢?
悲情男人:相信我,我会给你激情与体贴,我会让你快乐的。
芳芳:不!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我只想让你听听我的故事,有些话说出来,或许心里才会好受些。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继续听下去,我也不会强求你。
悲情男人:好的,你尽管说,我愿意做你永远的听众。
然后,淑芳又絮絮叨叨地对这个男人诉说这些年来她和高明一起走过的日子,包括经历了多少风雨,两个人是如何的相识相爱,有了孩子后又如何为了生计而不断打拼,甚至连高明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脾气秉性都不厌其烦地唠叨了出来。高明还真是佩服悲情男人的耐性,无论淑芳怎样唠叨他都不表露出一丝心烦,依旧像个忠实的听众一样在网络里与淑芳纠缠着。
直到后来,淑芳自己都有些坚持不住了,尤其在高明接受了孟茹的一块手表后,淑芳与悲情男人的对话也明显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焦躁与不安。
芳芳:他在外地培训,但我能感觉他们每天都在一起。
悲情男人:为什么不当面揭露他呢,或者找那个女人理论一番?
芳芳:不!没有用的,既然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揭露了又有什么用呢?
悲情男人:那你就宁愿咽下这口恶气?
芳芳:不!我是在给他机会,我相信他们不会长久,迟早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的,我了解自己的男人。
悲情男人:噢,你真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
芳芳:不!我不善解人意,也不通情达理,其实我也好想放纵自己一次,我想知道那放纵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悲情男人:真的吗?那你来找我吧,我给你一次这样的机会。
芳芳:为什么要找你呢?
悲情男人:因为我绝对安全,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芳芳:你说得对,我需要安全。
……
看到这里,高明有些怕了,因为他意识到淑芳的心里已经出现了动摇,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淑芳灵魂深处的挣扎与徘徊,在这个时候,人是很脆弱的,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高明有些不敢想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淑芳会不会真的和这个悲情男人见面?见面了会不会真的上床?虽然聊天记录只看了一半,但高明实在没有耐性一点点看下去了,他索性直接将聊天记录翻到了最后一页,他想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高明看到了结尾处这样的一段对话:
悲情男人:这次见面你的感觉怎样?
芳芳:没什么感觉。
悲情男人:那你对我的印象还好吗?
芳芳:还可以。
悲情男人:那以后还见么?
芳芳:再说吧!
……
高明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他心想完了,他们果然见了,见了一定会发生什么吧?这样想着,高明又赶紧把聊天记录往前翻,结果恰在此时,他听到了按门铃的声音,原来是淑芳回来了。高明赶紧将电脑关闭,然后深呼吸了两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给淑芳开门。
淑芳双手拎着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高明在家,有一丝意外,问道:“你回来多久了?”“有一会儿了。”高明反问道:“对了,你买菜怎么去这么久?扔下孩子一个人在家你也放心!”淑芳说:“有什么不放心的,都上小学了,男孩子就该锻炼他的独立能力。“淑芳边说边到厨房忙活去了。
淑芳一边做饭,一边不时地将脑袋探出来对高明说:“对了,跟你说件事情,我在市场碰到咱原来的邻居小梅了,我和她聊了半天,你猜她现在怎么着?离婚后居然找了一个有钱的大款,日子过得好像还不错,穿着貂皮大衣,一身的珠光宝气……”高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说话,脑袋里想着聊天记录的事情,再瞅淑芳就有些不顺眼,一股无名怒火强压在心头,心想你背着我和男人鬼混还装得像个没事人似的。淑芳当然不知道高明的心里所想,依旧不厌其烦地唠叨着小梅的事情,嘴里说道:“这人啊,还别说谁离开谁就活不了,想当初小梅和他老公多恩爱,是咱们邻居公认的模范夫妻,到如今不也闹得个分崩离兮……”高明心想,还说别人呐,咱们过到哪天还不一定呢,如果我确定你已经背叛了我,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和你离婚的。
尽管淑芳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但高明却吃得很没有滋味,一想到淑芳可能出轨他就心里难受得要死,可高明毕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虽然他心里难受,但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将晚饭吃完,就借口打游戏坐到了电脑前。利用淑芳刷碗的工夫,高明又偷偷将那聊天记录打开,找到没看完的部分,认真地看了起来,他想彻底的将这个谜底揭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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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男人:真的要见我吗?你不骗我?
芳芳:嗯,但是事先说好,我最多只能和你一起吃顿饭。
悲情男人:可以啊,什么时候,在哪里见?你说吧!
芳芳:明天中午,你在天河西餐厅等我,我午休之后就过去。
悲情男人:好的,不见不散。
……
以下对话显然发生在见面后。
……
芳芳:谢谢你的饭,本来应该我请你的,却让你破费。
悲情男人:没什么,和女人一起吃饭,就该男人买单,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很遗憾?
芳芳:什么事情?
悲情男人:你为什么不给我更多的接触机会呢?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我大老远的从龙江跑来看你,结果你却仅仅陪我吃了一顿饭。
芳芳:我说过了,我有自己的底线,有些事情我做不出来。
悲情男人:我知道你心里很想,只是你有些放不开而已。
芳芳:不!你想多了,我和你见面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心情太压抑了,想找个陌生人说说话而已。
悲情男人:真的这么简单?
芳芳:真的。
……
看到这里,高明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高明有一种经历了大劫难之后,却安然无恙的庆幸感,他感觉浑身湿乎乎的,用手摸了摸,原来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高明很清醒地意识到,现在他和淑芳的感情已经到了危险的悬崖边缘,虽然这次淑芳没有出轨,但并不保证她今后不会出轨,那来自于网络的诱惑还时时刻刻存在,他有必要采取一些措施将淑芳从悬崖边缘拉回来。
想到这里,高明关闭了电脑,来到了厨房里。此刻,淑芳正在专心地擦拭着炉具。高明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她的身后,用手环住了她的腰。淑芳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高明,便小声地说道:“挺大个人了,这么没正经,小心被孩子看到。”高明说:“看吧,我是他爹,给他做个榜样,免得他以后不会跟女孩子亲热。”淑芳说:“亏你说得出口,孩子以后要真像你这样,那就没什么大出息了。”高明听了,嘿嘿地一阵傻笑,依旧抱着淑芳不撒手。淑芳很久没有得到丈夫如此的温存了,不禁有些意外,放下了手里的活儿,闭上眼睛任凭高明缠了一会儿。
好像达成了默契,晚上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看了一会儿电视,大约在9点左右,淑芳把乐乐哄睡着了之后,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当她一身清爽地从卫生间出来以后,高明早已经躺在床上等她。淑芳斜靠在床头,用手摆弄着湿漉漉的头发,高明侧过脸认真地看着她,忽然若有所思地问:“淑芳,你说结婚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淑芳歪过脸,满是诧异地回答说:“挺好的啊,问这儿干嘛?”高明说:“没啥,我也觉得对你们娘俩儿挺好的。”高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你应该知道,一个男人在外面打拼也挺不容易的,尤其像我们机关里面,有很多复杂的关系,哪一个摆布不好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淑芳说:“我懂的,要不我能这么支持你的工作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拖你后腿了?”高明说:“嗯,你确实做得不错,其实我也挺感激你的,你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好妻子。”说到这里,高明靠上前来,用半截身子压住淑芳,很认真地说:“亲爱的,以后让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共同把这个家维护好,把乐乐抚养成人,好吗?”淑芳说:“你净说那废话,我什么时候没和你好好过日子了,倒是你整天朝三暮四的,总想着在外面打野食。”高明举起右手,作发誓状:“以后不会了,从今往后我会安心和你过日子,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不为你着想也要为孩子着想,你说对吧?”说完之后,高明就满含深情地对着妻子吻了下去。淑芳挣扎了一下,嘴里说道:“等一下,头发还没干呢!”高明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将那亲吻的动作进行得温柔而富有质感,淑芳在高明的挑逗下,不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高明这次做爱很用心,几乎施展了全部热情来讨妻子的欢心。也许是高明真正用心的缘故,淑芳也渐渐地进入了状态……正当两个人水到渠成,行将入港的刹那儿,忽然床头柜上高明的手机叮铃了响一下,是短信的声音。高明拿过手机,打开来看,却是孟茹发来的一句话:“我想你!”高明心头一动,迅速将那短信删掉,然后毫不犹豫地关机。淑芳关切地问:“谁发来的短信?”高明说:“又是那可恶的办证信息。”说完,身下用了力,将那该进行的事情,一并进行到了底。
自从高明意识到淑芳行将出轨之后,就隔三差五地往家里跑,总是创造机会和淑芳在一起。高明知道,只有从感情上关心淑芳才有可能唤回她的心,所以他除了经常对淑芳说一些体贴的话语外,每当淑芳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他都会马上跑去买药;淑芳晚上补课回来晚了,他就亲自去接;淑芳工作累得腰酸腿疼了;他就为她按摩捶背。不仅如此,高明还时常和淑芳规划着美好的未来。高明说:“等过几年乐乐大了,我们把他送去住校读书,然后我们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快乐,到时候带你到全国各地走走,人这一辈子不能光为了生活而拼搏,该享受也得享受,你说呢?”高明的几句话,把淑芳感动得不行,她头枕在高明的臂弯里,眼泪汪汪地说:“你要是真能对我这么好,那我这辈子跟你也就知足了。”高明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对淑芳说:“你放心吧,这些年你跟我在一起也没享到什么福,如果连这个愿望我都实现不了,那我还是男人吗!”说这话的时候,高明将淑芳搂得很紧,目光里透出一种少有的坚定。
高明与淑芳的这些感情变化当然不会逃过孟茹的眼睛,孟茹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时间,高明对她的态度竟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不但不和她在一起幽会了,而且还经常拒绝接听她的电话。孟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她问高明:“你这些日子怎么了?为什么对我不冷不热的。”高明说:“哪有啊,我不是一直这个样子吗?”孟茹说:“你别骗我,相处这么久了,我还不了解你?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让你满意了,你才会这样?”高明看孟茹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犹豫了再三,终于把淑芳与网友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孟茹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原来只是和网友见了个面,就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这不是正好么,你就抓住这个机会和她离婚算了,然后我们在一起。”高明说:“你说得倒轻巧,离婚哪有那么容易,孩子怎么办?”孟茹说:“孩子能归她最好,我们每个月给一笔生活费。如果实在不行,归你也可以,你放心,我会对你儿子好的。”高明看着孟茹认真的样子,知道她不是简单的说笑,不禁越发心烦意乱起来,随口回答道:“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没到那步呢!”
孟茹对高明的一句“以后再说吧”很不满意,因为她已经试探高明很多次了,每次高明都是这样搪塞的话语,孟茹岂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知道高明轻易不会离婚的,而她自己已经对这份感情倾注了太多东西,如果不能如愿以偿地与高明结婚,那么,无疑在这场感情的角斗中,她将是输得最惨的一个人。孟茹是一个多么富有心机的女人,她怎么会轻易言败?她不但想要事业上的成功,同时也要得到家庭的幸福。当孟茹意识到靠正当的方式无法得到高明的时候,她就开始在心里酝酿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来逼迫高明离婚,当这一想法逐渐在心中成熟时,孟茹都为自己感到无耻,但她已经管不了那许多了,如果她现在不去努力争取,真的等到有一天红颜老去一场空的时候,谁又会去可怜她呢?
显然,高明对孟茹的复杂用心并不了解,他还天真地以为能像以往那样,轻松地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其实男人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有时很是木讷,不像女人那样精细。就拿高明、孟茹、淑芳三个人来说,孟茹和淑芳的心思就远在高明之上,高明一直都在被这两个女人牵着走。这就好比一场拔河比赛,孟茹和淑芳各把两边,高明就是界定输赢的红绸,象征胜利的高明最终归属于哪一边,这就要看谁的力量更大一些。
这边孟茹已经做好了要角斗的准备,她开始一点点实施自己的计划。她会故意趁高明在家的时候打电话给他,问一些看起来好像很重要,其实又不很重要的事情,迫使高明不想聊也得和她聊上三五分钟。即使高明不在家,她也会偶尔打电话到高明家里,每当淑芳接起电话她都不说话,等到淑芳喂到第三声的时候,她就把电话挂掉。同时,她开始更多地在高明面前提起想要和他结婚的念头,并且张罗着要买一处新房,让高明意识到她想要嫁给他。
在孟茹的逼迫下,高明有些心烦了,他对孟茹说:“你不要总往我家里打电话,本来淑芳就怀疑我们在一起,你这样会更让她对我没信心的。”孟茹说:“我找你不是有事嘛,难道打个电话都不行?”高明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有事情可以等我们见面的时候再说啊,也不用那么着急?”听高明这么一说,孟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委屈地哭诉道:“是的,你的心里只有你的那个家,根本就没有我,你总怕我破坏了你的家庭,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我是什么啊?”孟茹边说边哭,好像是带雨的梨花,哭得是伤心至极。高明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一见孟茹哭他就慌乱不已,赶紧陪着笑脸道:“你别哭了,谁说我的心里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还能每天创造机会和你在一起?但你也要考虑到我的苦衷才好,怎么说我也是一个有家室的人。”孟茹擦了擦眼泪说:“我不管,反正你爱我就要想办法和我生活在一起,否则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只相信实际行动。”高明说:“好吧,我答应你,但你得给我时间,她对我那么好,我现在想要离婚也没有借口啊?”孟茹说:“不管怎样,如果半年之内你还不离婚,那么我就彻底离开你,你别指望我再见你,我会在心里恨你的!”孟茹故意将“恨”字说得很重。高明听孟茹这样一说,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想当初勾引孟茹上床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现在他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了。
孟茹当然没有被高明一时的缓兵之计所迷惑,她仍旧采取各种方式对高明施压,包括偶尔往高明家里打电话。这天下午,当孟茹又一次把电话打到高明家里的时候,接电话的是淑芳,孟茹照例没有说话,正当孟茹想要撂下电话的时候,淑芳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谁,我奉劝你今后还是别打了,你就是再打我的男人也不会跟你,因为他是我儿子的父亲,他的心里还有这个家,而你只是他消遣的工具而已,想想我都替你感到悲哀……”说完,淑芳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淑芳的话让孟茹感到很意外,她很窝火,也很沮丧,那感觉就如同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没有想到淑芳会说出这样噎人的话来。淑芳居高临下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果真就是那被消遣的工具。放下电话后,孟茹难过得嚎啕大哭起来,她为自己角色的悲哀而哭泣,也为自己行为的无耻而自责,更为自己头脑的愚笨而恼火。等终于哭够了,她抬起头来照了照镜子,然后洗了一把脸,又补了补妆。联想到刚刚淑芳说过的话,孟茹忽然有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和淑芳斗下去,看看究竟谁能胜过谁,淑芳的话激起了她的斗志,同样是女人,她不相信自己就一定会输给淑芳。
女人往往就是这样,最容不得同性的侮辱和蔑视,当涉及自身尊严的时候,往往会不顾一切,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反应。现在的孟茹就是这样,身处在感情的漩涡中,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知道感情的路最终走向哪里,她之所以想和高明生活在一起,那是因为她厌倦了偷偷摸摸的日子,她想名正言顺地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今,淑芳的一句话更加坚定了她这种想法,她要让淑芳为自己说出的话付出代价,她要让淑芳后悔用这么尖酸刻薄的语言来刺激她,在孟茹心里,这已经不止是爱高明多深的问题了,更涉及到做人的尊严。孟茹就是这样一个不服输的女人,她那争强好胜的性格不仅体现在仕途上,在感情生活上,也同样如此。
其实,淑芳也并非有意去伤害孟茹。作为一个妻子,她已经做得够好,之所以说出那些话,也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因为她实在被那骚扰电话弄得心烦,本来自己的丈夫出轨已经够让她上火,没想到这女人还接二连三地把电话打到家里来,这是无论换作谁都无法容忍的。照说淑芳的修养已经不错,如果是别的女人,保不准会找到孟茹一顿打闹,现实中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说到底,两个女人都没有错,只是她们所扮演的角色不同。当孟茹成为高明的情人那天起,她就注定成为淑芳的敌人,这就好比是自然界中的两只兽类,往往为了争夺异性的宠爱,而厮杀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们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尽管两个女人已经暗中较上了劲儿,但是高明却毫不知情,两个女人的细微变化,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或许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还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占据着高明的心灵。此刻的高明,脑子里只装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样才能扳倒丁日民,然后找到机会重新杀回市委去,重新开创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在写了无数封匿名信都没有结果后,高明开始上网发贴,他在龙江、天河市的公共网站匿名揭露丁日民的罪行,虽然那帖子很多都被版主删掉了,但仍旧有一些在网络里暗中流行,甚至还有不少回复的帖子在支持着他,高明很有一种成就感,心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看你丁日民还能撑多久。果然,没过多久高明就接到了恐吓电话,说如果他再不识抬举乱讲话,那么就有他好看。高明的心中获得了一丝难得的快感,他知道捅到了丁日民的痛处,事到如今他又岂能轻易善罢甘休,他下定决心要继续做下去,直到把丁日民搞臭为止。当然,他也没拿那恐吓电话当回事,心想现在是法制社会,看你还能把我怎样,大不了再找黑社会的人揍我一顿,只要打不死我,那么我就要一定会继续告下去。
如果说在这之前,高明一直是躲在幕后告发丁日民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就彻底将高明从幕后推向了前台。
这一天,高明突然接到了淑芳的电话,说乐乐不见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高明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问道:“到底是咋回事?你说得详细点。”淑芳说:“乐乐每天放学后,都会来我的办公室等我,然后与我一起回家。可今天放学后他就一直没有过来,我还以为他在操场玩,就去操场找他,结果同学都说他走了,打电话去他奶奶家也没有……”高明说:“你报警没?”淑芳说:“还没有,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情,还用报警么?”淑芳用试探的语气问高明,显然拿不定主意。高明语气坚决地说:“你马上报警,我这就回去!”高明火速打车赶回了天河市,下车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学校跑,见到淑芳后,高明问:“警察呢?”淑芳说道:“警察说孩子肯定是贪玩,说不定和同学一起出去玩了,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他们以前遇到过很多类似的情况,让我们先找找,他们警力有限,如果找不到他们再过来。”高明一听,怒从心起,马上再次拨打了110,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现在报警,我怀疑我的孩子遭到了绑架,如果你们不及时出警,那么所产生的一切后果都由你们负责!”对方显然被高明的蛮横态度吓着了,赶紧询问高明在什么方位,他们将马上派人过来。此刻,天已经黑透,依然没有乐乐的消息,高明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已经预感到这件事情很可能与丁日民有关,说不定又是他指使黑社会的人所为,高明没有想到这个杂碎会想出这么下三烂的手段来对付他。高明有些怕了,如果说单枪匹马的和丁日民斗,他死都不怕,但假如伤及了孩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的……高明有些不敢想了。
大约10分钟后,警车呼啸着赶来了,从车上跳下来几个民警,询问高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高明便将乐乐可能遭遇绑架的事情,简单跟民警说了一遍。民警迅速地将信息反馈给了市局指挥中心,指挥中心立即下令要求全市的公安干警,注意在各自管区内搜寻一个8岁左右的小男孩。这边,高明和淑芳也分头去乐乐可能去的地方进行寻找,时间一点点过去了,依旧没有乐乐的半点消息,高明的心此刻已经冰凉到底,那种不祥之感越发强烈起来。淑芳作为一个母亲,更是急得像疯了一样,也不管黑灯瞎火,只顾着深一脚浅一脚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闯。
正当高明几近绝望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在为民小区的胡同内发现一个小男孩,和乐乐的体貌特征很类似,让高明马上前去认领。高明大喜过望,赶紧和淑芳一同打车急急地赶往为民小区。
当他们赶到那个胡同时,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两个民警正在将一个小男孩往车上抱,那男孩不知怎么了,耷拉着脑袋,满头满脸脏兮兮的,神情比较恍惚,好像被人虐待过了一样。淑芳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儿子乐乐,大哭着跑到近前,嘴里喊道:“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妈妈在这儿呢!”警察一把将淑芳拦住,善意地提醒道:“赶快把孩子送医院吧,晚了恐怕有生命危险。”一行人不容分说,马上抱着孩子上了警车,以最快的速度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马上进入急诊室进行救治,高明和淑芳等在走廊里,心如刀绞。直到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一种不祥之感笼罩在他们的心头。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医生走了出来,语气比较沉重地对夫妻二人说道:“孩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也不知是谁这么残忍,居然给孩子灌了不少酱油,孩子的身心受到了很大影响,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医生的话还没有说完,淑芳就“嘤咛”一声晕厥过去,旁边的人赶紧将淑芳抬到病床上进行救治,高明则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彻底的惊呆了,他为自己的鲁莽无知而懊悔不已,他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早知如此,他宁愿当初不去告发丁日民,也不愿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可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
淑芳在众人的救治下,很快就苏醒过来,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扑到儿子乐乐的病床前,抱着仍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孩子痛哭不已。医生和护士赶紧把淑芳搀了出来,要她稳定一下情绪,说孩子也需要休息。淑芳在走廊里号啕大哭,当她看到傻站在旁边的高明后,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对着高明劈头盖脸地乱打乱抓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孩子也不会弄成这样!”高明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任凭淑芳抓挠着,那血印子瞬间就出现在高明的脸上,高明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甚至希望淑芳打骂得更激烈一些才好,这样反倒能够让他的心里好受些。
等淑芳终于打累了,两手攀着高明的脖子,逐渐瘫软在了他的身上。高明无比心痛地将淑芳抱在了怀里,淑芳仍在不停地哭泣着,嘴里喃喃道:“老天啊,怎么会这样啊?我可怜的孩子啊!”那悲伤的样子,让在场的其他人都跟着唏嘘不已,大家都在诅咒做这件事情的王八蛋,将来一定会断子绝孙。
这时,有两个警察走了过来,用比较温和地态度对高明说:“你们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跟我们到派出所去一趟吧,协助我们将事情调查清楚。”高明一见到警察,立马又来了精神,语调激动地说:“我知道是谁干的,你们必须将这个禽兽给我抓起来,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警察立即制止高明说:“你先别激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场合再说吧!”高明一听也有道理,便留下淑芳照看乐乐,随即跟着两个警察来到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之后,高明情绪依旧比较激动,他一口咬定了这件事情和丁日民有关,一定是他指使别人干的,强烈要求将丁日民绳之以法。派出所的人当然知道丁日民是谁,几个负责询问的警察面面相觑,心想这案子牵扯到市长,不能草率行事,一边认真地做着笔录,一边安慰高明不要激动,就目前来看,光说是谁干的还不行,最重要的是拿出证据才好。高明哪里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只是咬定说他和丁日民有恩怨,这件事情就是丁日民指使他侄子丁猛干的。警察们当然不会相信高明的一面之词,做完高明的笔录之后,告诉他先回去等消息,警方会认真调查此事的,相信最终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回到家里,高明心里憋屈极了,虽然乐乐的身体逐渐得到了恢复,但是由于孩子受到了严重惊吓,精神状态显然不如以前好,变得不爱说话,并且总是睁着恐惧的眼睛,一见到生人就大喊大叫,抱着淑芳不撒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为严重的是,高明得知被灌了酱油的孩子,以后生长发育都会成为问题,不会长大个儿,身体会呈现明显的亚健康状态,甚至可能会对将来的生活产生影响。
看到神志不清的乐乐和哭成泪人的淑芳,高明有一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他心里不服,心想难道被人暗算了就这样不了了之?不!那绝对不符合高明的性格。高明心中暗自发誓:“既然你不让我有好日子过,那么我也不会让你安生,就是死,我也要拽着你一起死。”
那些日子,高明几乎天天都跑去派出所,询问案件的进展情况。但是派出所的答复似乎永远都是那句:“我们正在调查,你先回去等消息!”后来,高明实在忍无可忍了,站在派出所的走廊里大骂了一顿,骂他们警察不作为,说他们害怕丁日民的权势不敢去调查。刚开始时,几个警察看到高明情绪激动没有理睬他,后来高明再喊叫的时候,就有几个老警过来警告高明,说如果他再无理取闹,那么就要以扰乱办公秩序的名义拘留他,说完将高明推搡着赶出了派出所。
出了派出所的高明看到满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有一种绝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就仿如大海中的一滴水,沙漠中的一粒沙,有谁会关心他的死活。他抬起头来,无意中瞥见市政府大楼上高高飘起的五星红旗,心想如此太平盛世,竟然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存在,就不信没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忽然一个坚定的信念在心中升起:现在是党和人民的天下,就是告到北京,也要将贪官丁日民拉下马来,否则誓不罢休!
这次高明变聪明了,他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比较薄弱,便开始下意识地寻找那些受到丁日民迫害的机关干部、城市下岗职工、以及在征地拆迁中利益受损的平民百姓,采取联名的方式控告丁日民。
高明准备得很充分,他通过广泛地收集证据,走访当事人,共列举了丁日民的十大罪状:一、通过征地拆迁、发包工程等手段,疯狂敛财数百万;二、与人合伙融资入股开设煤矿,攫取巨额利润;三、不按干部管理使用条例任免干部,买官卖官,随意突击提拔使用干部;四、大搞政绩工程,致使巨额国有资产流失;五、个人生活糜烂,铺张浪费,乱搞两性关系;六、领导方式粗暴,与黑社会分子勾结,对持不同意见者打击报复……高明所列的每一项,都有翔实的内容可查,数字真实可信,并且附上了揭发检举人的姓名和联系电话。自从儿子被灌了酱油之后,高明对一切都无所谓了,什么他妈的政治前途,什么他妈的社会影响,都不及儿子的身体健康重要,如果扳不倒丁日民,那他活得再风光又有什么意义?
那段时间,通过调查走访,高明充分体味到了天河市老百姓的艰辛。他没有想到原来还有那么多同他一样的普通群众,在丁日民的淫威下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印象中比较深刻的有这么几件事情。在滨河小区的拆迁过程中,政府允诺的拆迁配套资金迟迟不到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开发商就是不开工,导致100多户居民无家可归。很多人就在路边搭了一个帐篷,艰难度日。高明眼见那帐篷内苍蝇飞舞、闷热无比,一位60多岁的老人,因为居住条件差,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好,很快就支撑不住,病死在了帐篷内。尸体是一星期后才被发现的,已经高度腐烂,可惜他临死之前也没有看到那新楼的样子。
在上访的群众中,还有一对夫妻特别引起高明的注意。丈夫坐在轮椅上,口眼歪斜,目光呆滞,妻子推着丈夫,满脸泪痕。原来,他们本是一对幸福的小两口儿,在站前广场附近开了一家特色酒店,生意很是红火。谁知丁日民的侄子丁猛看了之后眼热起来,执意要将酒店霸占到手,胁迫夫妻二人将酒店低价转兑给他,夫妻二人不从,他就致使一些爪牙去酒店内寻衅滋事,丈夫出面制止,就被打成重度伤残。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可是由于丁日民这层关系,打人者至今逍遥法外。
还有一位离职的乡局级领导干部,今年不过45岁,原本是事业发展的好时候,怎奈就因为一句话得罪了丁日民,被从重要岗位上调离了下来,安排进残联任职。他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宁肯赋闲在家。当他得知高明正在搜集证据告发丁日民时,激动地握着高明的手说:“告吧,有什么需要大哥支持你,如果不把丁日民告下来,天河市的老百姓就别想翻身。”
更让高明感动的是,听说有人要带头告状,天河市机械厂的300名下岗职工自发地为高明捐款捐物,作为告状必要的开销。原来那机械厂虽说不是一个效益非常好的企业,但是也能维持职工的正常开支,谁知却被丁日民以国有企业改制为借口,低价卖给了一个与丁日民关系密切的私人老板,原本价值数千万元的机械厂,却仅仅以900万元人民币成交,为此机械厂的职工曾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这一问题,却始终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现在那机械厂已经在私人老板的运作下,继续生产了,而300名职工一夜之间就丢掉了自己的饭碗。
当这300名下岗职工将按着他们手印的上访信交到高明手里时,高明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上访信,而是300颗火热跳动的心啊!
告,一定要告!
高明怀揣着写有数百名干部群众签名的上访信,心中信心百倍,他想证据如此确凿,准备如此充分,一定能够告赢!
于是高明开始了他那漫漫的上访之路,原本以为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阳光大道,谁知道却是一条布满荆棘与坎坷的崎岖小路,高明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告倒一个人竟会这样难。
高明所到的第一站是省政府的信访局办公室,虽然搜集了足够的证据,但高明知道自己不能违反了信访条例,所以只和天河市机械厂原工会主席老黄一同前往。而且高明很聪明,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反复告诫老黄,如果有人问起他时,就说他也是一名下岗职工。
在信访局办公室,高明和老黄说明了来意,工作人员很客气地接待了他们,询问了相关的细节内容,并且拿出记录本,刷刷地记录着。整个上访过程将近1个小时,进行得异常顺利,临走之前,接访人员还客气地和二人握了握手,说会尽快将事情反映给有关领导,请二人放心地回去等消息。
出了省信访局办公室的大门,高明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第一次上访竟然会如此顺利。但是老黄的一句话却给高明提了个醒,他说咱们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按照经验来说,虽然对方已经把这事情记录了下来,但最终能不能交办还是一个问题。老黄说,他们以前就经常有被信访部门的人热情接待,然后回去等消息的经历,结果却是干等也没有消息。老黄是一个老上访户了,他说的话,高明当然得信。
事情果然和老黄说的如出一辙,高明回到天河市很久了,也没有任何消息。后来他打电话到省政府信访局,信访局的人说他们已经将情况反馈给相关部门了,相关部门不落实,他们也没有办法。高明很激动,又亲自几次跑到省信访局询问情况,询问的结果大同小异,而且让高明感到心里不舒服的是,那接访人员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差,看他的眼神中明显含有不耐烦的表情。
高明当然不会甘心,从信访局出来,迎着头顶上红得刺眼的太阳,他犹疑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就在一瞬间,高明忽然决定要去北京碰碰运气,因为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信念,他相信党、相信人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正义和公理。
当高明终于踏上了进京的列车后,他有一种悲壮的感觉,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让党培养了这么多年,非但没为祖国和人民做出多少贡献,相反却成了社会异己,居然要上京告状。高明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又有谁生来就爱告状呢!”高明茫然地望向窗外,只见铁路两旁到处是绿油油的庄稼,成排的高楼大厦,高明心里颇有感慨:改革开放的这些年,国家的变化真的是日新月益,不过也出现了与这个时代不合节拍的东西――那就是无处不在的腐败现象,诸如丁日民之类的腐败分子,已经越来越成为这个社会的一个毒瘤,如果不铲除他们,我们改革开放的很多成果,将会被他们蛀蚀。高明相信这次进京,一定能为天河市的黎民百姓讨个说法,让丁日民之类的贪官们得到应有的下场!
到了北京后,高明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到了中央信访接待室。高明向接待员慎重地说明了来意,并且出示了大量详实的证据材料。接访员很重视高明反映的情况,立即将情况汇报给了接访组组长,接访组组长亲自坐下来倾听高明的反映的情况,并且嘱咐身边的工作人员做好记录。从接访人员的表情和态度上,高明预感到这次上访一定会有结果了,绝对不会让他再空跑一趟。果然,接访结束之后,那接访组组长握着高明的手说:“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迅速地把相关材料转给有关部门,并且密切关注事情的处理结果,及时地给你反馈回去。”高明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手握着那接访组组长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由于此行收获甚大,高明的心情也不错,他在北京逗留了一天,甚至很有兴致地游览了一下故宫和长城。站在八达岭的那段城墙上,高明遥望那横跨在崇山峻岭之间绵延起伏的长城,心想我们老祖宗拥有如此光辉灿烂的文化,创造了5000年的优秀文明,却依然无法改变人性中的那种贪婪和私欲,这是一个让人多么无奈和苦恼的事实。高明忽然间有了一种感悟,其实人活一世,就是为了欲念和私利不断折腾的过程,但无论是谁,终究也折腾不出上帝安排给我们的宿命,那就是死亡。俗话说得好:“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或受万人敬仰,或遭人唾弃。”自古以来莫不是如此。
果然,在中央的关注下,事情马上就有了进展。据高明所知,中央有关部门将相关材料转到省纪检部门,省纪检部门自然不敢怠慢,马上组成了调查组直奔天河市,他们先是在外围做了一些调查取证工作,初步了解了一下情况,并且通过材料上留下的联系方式找到了高明和老曹等人。
高明一见到省纪检委的人,激动的不得了,将丁日民在天河市的独行专断、骄横跋扈、索贿受贿、贪污腐化等诸般行径,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那纪检委的人一个个显得高深莫测,既没有对高明的遭遇表示同情,也没有对丁日民的恶行表示愤慨。
即便如此,高明还是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家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淑芳。当时淑芳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为乐乐喂饭,当她听到这个消息后,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因为她终于看到了为儿子报仇雪恨的机会。
虽然乐乐恢复得很快,但是明显较以往蔫了许多,而且最让夫妻二人担心的是,以后能不能影响孩子的生长发育。高明万万没有想到,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会转嫁到孩子身上,这对高明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一击。也正因为如此,高明才被彻底激怒,誓死要将丁日民拉下马来。
正当高明满怀信心地以为这次足可以将丁日民弄下台时,谁知又出了岔头。这天高明忽然接到调查组打来的电话,让他过去了解点情况。高明迅速地赶到了调查组所在的馨园宾馆。一进屋,那调查组的人就直接问道:“你是公务员?”高明一愣,随即磕磕巴巴地说:“我是不是公务员,跟反映情况没……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吧?”那调查组的人态度威严地说:“你只要回答你是不是公务员?”高明心里一时没了底,只得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那调查组的人接着问:“你是公务员怎么还进京去告状?”高明被问得有些恼火,随即说道:“谁规定公务员就不能告状了?公务员管理条例上不明明写着公务员有申诉、控告的权利么?”那调查组的人看了高明一眼,没有说话,认真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你和丁日民之间有过节吧,听说你们不止一次地争吵过?”高明被问得又是一愣,他没有想到调查组的人居然能将情况掌握得这么清楚,便回答说:“是的,我们有过两次争吵,但那责任不在我,都是他耍领导权威,随意诬陷我……”调查组的人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你的孩子一定是被丁日民给灌了酱油呢?有什么证据吗?”高明说:“我没有证据,但我断定了是他,因为只有他才和我有这么大的仇恨,我总告他,他当然要报复我!”调查组的人冷冷地看了高明半天,然后说:“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们再找你。”
出了馨园宾馆的大门,高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事情又有了变化,眼前的形势瞬间又变得扑朔迷离。高明断定了这是丁日民在背后捣的鬼。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了调查组的消息,倒是冯刚在这期间给高明打了一次电话,说有人拿他是公务员身份这件事情做文章,想要给他处分,被他给压下了。然后,冯刚很善意地提醒高明,要他以后做事情技巧些,不要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这样很容易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高明忽然明白在新一轮的斗争中,又一次被丁日民占了上风,这让他心凉得很。经过反复的思忖和酝酿,高明决定第二次进京上访。可当高明真的第二次进京之后,结果却让他无可奈何,那中央信访局的同志说,此事已经得到了省纪检部门的反馈,调查结果与高明所反映的情况不完全相同,所以不能受理高明的举报了。说完之后,那接访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高明,似乎在说你这个人怎么能诬告人呢?
等到高明第三次进京的时候,境况就更糟糕了,天河市政府派去的两名警察时刻都不离高明的左右,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地把高明给弄了回来。
走在天河市的大街上,秋风萧瑟,那风儿裹挟着落叶在清冷的街路上打了个旋儿,然后又向下一处吹去。高明一个人踽踽独行,心中是无比的凄凉,他感觉头顶的天空一片灰暗。
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从高明的身后急驰而来,径直朝高明撞去,高明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那车子擦着高明的身子呼啸而过,高明被撞倒在马路的一侧。车子在不远处停下,车窗内一个脑袋探了出来,狰狞着面孔冲高明冷笑两声,然后扬长而去。高明挣扎着从街面上爬起来,身上多处都被擦伤了皮,浑身酸疼得很。高明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他的生命就攥在别人的手心里,只要人家一使劲儿,他就会粉身碎骨。
高明有些怕了,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这个敌人只手遮天,可以颠覆一切,而他就好像是一粒微小的灰尘,随时都会被人碾碎了,丢弃在秋风里……
第九章:老天有眼
其实,孟茹这段时间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当那天听说乐乐被灌了酱油以后,她的心中蓦然一惊,心想此事该不会又和丁日民有什么关系吧?孟茹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虽说她很希望能和高明生活在一起,但是却万万不会在孩子身上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孟茹也是一个出身于穷苦家庭的孩子,当然能够体会父母对子女的那种深深的爱意。孟茹原本还想寻找机会逼迫高明离婚,但是经历了这件事情,她决定暂时先放弃这个念头。自从乐乐被灌了酱油后,孟茹看到高明身心疲惫、万念俱灰,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受,忍不住打电话把高明约出来,想安慰他几句,可是高明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情绪有些失控地对孟茹咆哮:“你知道吗,这件事情就是丁日民做的,他居然敢动我的儿子,我要是不将他告下来,这辈子就算我白活!”孟茹对高明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没有责怪,她能理解高明的这种心情,这件事情无论是换作谁都会受不了的,而且她也觉得整件事情和她有直接关系,虽然高明没有直接将矛头对准她,但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丁日民也不会和高明结仇,更不会有今天乐乐受伤害的事情发生。孟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任凭高明的发泄,高明常常是借酒浇愁,自斟自饮,全然不顾孟茹的劝阻。高明原本酒量不大,再加上情绪低落,往往几杯酒下肚就醉得一塌糊涂。他会拽着孟茹的手,悲愤地念叨着:“丁日民这个王八蛋,与我有仇也用不着拿孩子撒气啊,你就是捅我几刀,我也能受着,却偏偏要对我的孩子下手……”孟茹看着绝望而无助的高明,一颗心都快碎掉了。
孟茹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找到了丁日民,见面劈头就问:“高明的儿子是不是你找人做的?”丁日民“哦?”了一声,很惊讶地问:“高明的儿子怎么了?”孟茹说:“他的儿子被人灌了酱油,难道你不知道?”丁日民听了,稍稍感觉有些惊讶,狞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幸灾乐祸地说:“真是活该!他不总是在背后告我吗,我早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了。”孟茹见丁日民这样的态度,越发认定了是丁日民做的无疑,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姓丁的,没有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一个人,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如此毒手。”丁日民没有想到平日里对他温柔万分的美人,今日竟会指着鼻子骂他,他有些恼怒,低声喝道:“你别瞎胡闹,我迫害了谁的儿子,请你搞清楚了再骂!”孟茹情绪激动地说:“你敢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吗?我早知道你看高明不顺眼,你不想我和他在一起,便使出了如此卑鄙的手段,实话告诉你吧,我不但要和他在一起,而且我还要嫁给他!”孟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都没想就一股脑儿地把话说了出去。丁日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辱骂,不禁恼羞成怒,扬起巴掌用力地朝孟茹扇去,嘴里喊道:“臭女人,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孟茹捂着脸,用那种仇恨的目光看着丁日民,忿忿地说:“好,姓丁的,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一刀两断。”说完之后,孟茹恶狠狠地瞪了丁日民一眼,转身而去。丁日民也被孟茹搞得情绪激动,本来他就对孟茹与高明在一起耿耿于怀,没想到孟茹居然为了高明的事情来找他问罪,还指着鼻子骂他,岂能不让他生气?
丁日民呼呼喘着粗气,一屁股重重地坐到了座位上。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迅速地拿起电话,拨通了侄子丁猛的手机:“我问你,高明儿子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丁猛听到是叔叔的声音,立即兴奋地说:“三叔,我正要告诉你呢,这次估计那姓高的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我给他的儿子灌了酱油……”丁猛的话还没有说完,丁日民就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道:“净给我瞎胡闹,我让你教训他,也没让你拿他的儿子开刀,以后做事情多给我用点脑子……”丁猛原本以为会得到叔叔的一顿夸奖,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耷拉着脑袋在电话那边唯唯诺诺地应承着。
丁日民对他这个侄子很没有办法,丁猛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十几岁就跟社会上的小痞子混在一起,凭着打打杀杀闯出了名声。这几年因为有了丁日民的庇护,越发猖獗起来,逐渐发展成为天河市最大的黑社会头子。只是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好冲动,很少细心圆满地考虑问题,虽说这几年他为丁日民做了不少事,但也捅了不少篓子,甚至连人命案子都惹上了,要不是丁日民暗中安排,找了替罪羊,恐怕他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呢。撂下电话后,丁日民长叹了一口气,虽说自己在天河市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是对于高明这样的眼中钉、肉中刺,也让他感到心烦。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希望有人整天告他,他知道对高明这样的人大意不得,俗话说“打雁的偏被雁啄了眼,阴沟里也能把船翻”,弄不好自己真的会栽到高明这样的小人物手里。
孟茹再见高明的时候,直接说道:“你不是想告丁日民吗?你就告吧,我绝不拦你,如果不把这个混蛋告下来,真不知道会坑害了多少人?”高明“哦?”了一声,疑惑地问:“怎么你的态度变化这样大,原来你不是不同意我告他吗?”孟茹说:“我已经和他闹翻了,他简直就是一个吃人的禽兽,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你也要小心点,不要再遭到他的暗算!”高明听说孟茹已经和丁日民闹翻,心中不禁一阵窃喜,赶紧又问道:“你既然同意我告他,那你有没有他违法违纪的直接证据,告诉我好吗?”孟茹白了高明一眼,说道:“没有,即便是有我也不会告诉你,你要是想告,就自己搜集去。”说完,孟茹趴在了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高明对孟茹的态度十分不解,既然她不反对告丁日民,但是为什么又不给他提供强有力的证据呢?后来高明分析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孟茹本性善良,和丁日民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二是孟茹也害怕卷入丁日民的事件中,影响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事实证明高明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包括分手后孟茹之所以会哭,就是因为失去了丁日民这棵大树,今后在仕途上没有了依靠,让她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另外,孟茹也为自己这些年的坎坷遭遇而流泪,她不知道今后自己的感情归宿会在哪里?
高明看到孟茹十分伤心的样子,体贴地偎了上去,温柔地说道:“别哭了,和他分手了,你不是还有我吗?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对你好的,只要把丁日民弄下来,我就天天和你在一起。”听高明这么一说,孟茹马上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高明用力地点点头:“嗯!都是真心话。”孟茹把头埋在高明的怀里,万分疲惫地说:“我有些累了,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想能和你生活在一起,为你生个孩子,哪怕是过那种粗茶淡饭的日子我也愿意。”高明怀搂着孟茹,心中涌起了点点感动,他能感受到怀中女人对他的无限深情。
自从经历了上次被撞事件之后,高明知道丁日民开始对他下手了,他也处处充满了小心,生怕再次遭到丁日民的报复,他已经看清了丁日民的凶残面目,知道这个败类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如今的高明,重新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审视,他甚至怀疑自己这么执拗地与一个明显斗不过的人作对,是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没事的时候,高明常常弄那么一碟花生米,两盘小菜,喝得酩酊大醉。他常常在烂醉之后产生这样的疑问:这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公正与合理?人与人之间能不能真正做到互敬互爱,没有倾轧与迫害?高明想到了小时候树立的那些远大理想,他一直以为世界是美好的,生活中永远会充满阳光与鲜花、歌声与欢笑。现在看来,这一切变成了多么绝妙的讽刺,可笑高明还雄心勃勃地想要为国家和人民做些有益的事情。
当一个人完全失去信仰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颓废是令人惊讶的,高明就是这样,他觉得生命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倒是每当看到淑芳和乐乐的时候,他的心情才会平静些。乐乐最近一段时间恢复得不错,又能背着书包上学了。淑芳为孩子付出了全部心血,每天变着法儿地给乐乐补充各种营养,乐乐上学她也不离左右,生怕再出现被人绑架的事情来。看着淑芳每天为了乐乐忙里忙外的样子,高明忽然很感动,他深刻地领会到这个世界有一种情感永远都不会变,那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可能最终你的很多东西都是别人的,但孩子却始终都是自己的。现在,摆在高明面前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尽量把自己的家照顾好,不能再让这个饱受伤害的家,再经历任何的风吹雨打。
公安局那边依旧没有什么消息,高明已经对此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他知道因为有丁日民这层关系,警察不可能为这件案子付出多大的努力。但高明还是在乐乐完全恢复后,将从他口中得知的一些信息,提供给了公安局。据乐乐所讲,原来给他灌酱油的是两个30岁左右的男子,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其中高个子那人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现在孟茹的日子并不好过,自从她和丁日民闹翻后,高明就成了她全部的精神寄托。可高明显然不在状态里,乐乐事件已经让他无暇顾及和孟茹的感情。此刻孟茹的心态是复杂的,她一方面很理解高明,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毕竟和丁日民在一起也有三年多了,虽说没有什么感情,然而一旦离开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孟茹这几天常常魂不守舍,几次把钥匙锁在了屋子里,开车的时候还总闯红灯。她知道自己正在经历着一次人生转折,虽然这种转折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带给她的影响势必会是深远的。其实,孟茹也并非完全对高明寄予厚望,经历了这么多,她当然知道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一种动物。她之所以把宝押在了高明身上,也是一种逼不得已的选择。这个世界,男人离不开女人,女人也离不开男人,这是任凭谁都无法改变的法则。
孟茹常常手摸着高明的脸颊,含情脉脉地问:“亲爱的,如今为了你,我可是什么都能舍弃了,而且已经和丁日民分了手,你可要一心一意地对我好?”高明说:“你就放心吧宝贝,如今我们两个走到现在,虽说算不上患难与共,但也共同经历了一些风雨,如果我对你不好,相信老天都会惩罚我的。”孟茹听了,满足地偎依在高明的怀里:“嗯,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负心的男人!”
虽然在丁日民的不断打压下,高明告状的劲头小了许多,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总是在寻找着一切可能的机会,伺机对丁日民进行反戈一击。没事时,他会关注报纸和电视上的新闻,每当听说有哪个贪官被查了,他就兴奋的不得了。高明想,那个叫胡长清的副省级干部倒了;沈阳的慕马大案也已尘埃落定,还有那个叫程维高的省委书记、李纪周的副部长,也相继被中纪委处理……这么多根基牢固的腐败分子都能被国家查处,他丁日民区区一个县处级干部,查处起来又有何难?高明始终坚信这样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多行不义必自毙。”等到一个人胡作非为到了一定程度,惹得天怒人怨了,自然所有的报应都会到来,高明在心里默默地期待着这一天……
果然不出高明所料,在看似平静外衣笼罩下的天河市,终于等来了它不平静的一天。
这一天下午,高明信步走出屋外,正打算晒晒太阳,忽然见楼下一群邻居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不知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高明走上前去,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老大爷将嘴巴凑上前来,很神秘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出大事了,咱们的兴安煤矿发生了严重的透水事故,听说有好几十号人困在地下呢……”高明一听,知道肯定又和安全生产有关,联想到曾听人说起丁日民入股兴安煤矿的事情,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或许是扳倒丁日民的绝好机会。来不及换衣服,高明打车径直来到了兴安煤矿。
一下车,高明就见到有黑压压一群人围在了井口处,不时有哭喊声传来。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男人的名字。不远处,正有一些家属陆陆续续地往这里赶,他们的面部表情里写满了焦虑与担忧。那矿井的周围也早已被人拉起了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些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正在做安慰家属的工作,告诉大家要稳定情绪,他们正在努力开展救援工作。
高明在周围转了一圈,找到熟悉情况的矿工,详细了解了实情的经过。原来事故发生时,正有100多人在井下作业,除了一部分人幸运逃脱外,尚有40多人被困于井下。其中一位幸免于难的矿工心有余悸地对高明说,就在半个月前,他们在井下干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井下煤层蓄水仓有渗水现象,并向矿主作了报告,可矿主对于煤层渗水的事情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只是吩咐简单地用水泥糊了糊,依然让矿工们继续下井作业。当时有矿工说不干了,可老板不给退‘安全金’,所以他们只能坚持到现在。高明知道矿工们所说的“安全金”是兴安煤矿每个月从工人的工资中扣除5%的安全风险金。按照矿上的规定,如果在一年之内没有发生任何工伤事故,工人才能拿到全额的安全风险金。事实上,这笔安全风险金应该由矿主向安监部门缴纳,而在兴安煤矿,矿主却把这笔钱转嫁到了矿工们的身上。
高明又听矿工们说,事故发生后,矿主已经放出风来,让家属们先不要对外声张,如果谁家真要是死了人,每人将得到10万元的赔偿。那矿工说:“10万元是不少,但是用来买我们的命其实也不多啊,要知道一家老小还等着我们养活呢,如果我们死了,他们还怎么活?”这个矿工一边说着,一边抹起了眼泪。
正当高明在向矿工了解情况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围了上来,要他们马上撤离,不能在这里聚集。高明认出其中的一个人是市委的熟人老夏,于是高明凑上前去,向老夏打听情况。老夏也没拿高明见外,坦诚相告说:“已经确定有48个人被困在井下,估计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市里暂时先不让向外界透露消息,争取把事情偷偷压下来。”高明听了老夏的描述,心里有了底,思索了再三,终于悄悄走到了角落里,他拿起电话,先是给《龙江日报》的记者段昌平打了电话:“老段啊,你不是一直让我给你提供有价值的新闻线索吗,现在有了,你马上过来吧,兴安煤矿发生透水事故了,有40多人被困井下呢……”然后,高明又拨通了中央某报社驻龙江办事处的电话,当初在宣传部的时候,高明就与这些大报的记者们有过接触,所以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喂,是张大哥么?我是高明啊!我向你提供一个新闻线索,我们天河市兴安煤矿发生了特大透水事故,有48人被困井下,生死未卜,我就在现场呢,你要不要过来采访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丁日民最近总是感觉心里发毛,眼皮也跳个不停,他好像预感到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虽说这些年官场得意,但是丁日民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不消说每天为了往上爬处心积虑,就是这贪占二字就着实让他费了一番心思。你说这不贪不占吧,又没钱累积政治资本。一旦贪占了,这10万元和100万元其实是一个概念,多少已经无所谓了,最主要的是做得隐秘。同所有的贪官一样,其实要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暗地里丁日民也没少为自己祈祷,这些年光是算命破灾就花了数万元钱。有时丁日民也在想,趁着这几年自己正当权,赶紧饱饱地搂上一些,然后退到二线去颐养天年,再也不用这样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了。
这天下午,丁日民正从龙江开会回来,走在半路上就接到了煤老板马英凡打来的电话:“大哥,不……不好了,煤矿出事了!”丁日民当时正坐在他的丰田4500吉普车里面闭目养神,听了电话之后,一个激灵坐起来,困意全无:“你说什么,出了什么事?”马英凡紧张地回答道:“煤矿透……透水了,好几十人被困在里面呢,怎么办?”丁日民听了之后,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凉了半截。但他毕竟是一个经历过大风浪的人,短暂地思索之后,马上叮嘱马英凡,要他立即做好家属的安抚工作,一定要严密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走漏了任何风声。赶到天河市以后,丁日民躲在幕后,想尽一切办法指挥着抢险救援工作,他希望能将损失减少到最小程度。
然而,令丁日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事隔两天,有关天河市兴安煤矿发生特大透水事故的新闻就已经见报了,而且附有记者现场采访的照片和家属的访谈记录。丁日民拿着那报纸,只觉得天旋地转、两耳轰鸣,他清楚地知道,事情闹大了,想要遮掩已是不可能……
转天,全国各地的新闻媒体一齐涌向天河市,密切关注着兴安煤矿透水事件的进展情况,中央和省市也组成了调查组,连夜赶赴天河市,展开了对事件的调查。丁日民一看事情不妙,赶紧给马英凡打电话让他出去避避风头,并再三警告他,一旦被查到头上,千万不能说有他入股的事情,他会在背后做好相关的协调工作。那马英凡自然领会了丁日民的意图,赶紧携款外逃。当丁日民意识到整个事件已经无法隐瞒的时候,他又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与天河市的其他官员们一起,亲临兴安煤矿透水事故现场,冒雨指挥抢险救助工作。而且,为了显示市政府对这次事件的高度重视,他还面对着电视镜头,发表了一份心情沉重的讲话,表示对这次事件的悲痛与惋惜,并将全力做好被困矿工的救助以及遇难家属的安抚工作。然而,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有经验的猎手。当中央和省市的调查组抵达天河市之后,整个事件的掌控权就完全不在丁日民的手中了。那调查组是由中央纪委执法监察室、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总局、国务院法制局、国家农业部和最高人民检察院等有关部门组成的,省委书记、省长、以及龙江市委政府的一些主要领导也亲临了事故现场,共同指挥抢险救助工作。同时,关于事件的相应调查工作也迅速展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那马英凡没有跑出多远,就被省公安厅的一个通缉令给抓了回来。随着马英凡的被抓,丁日民的内心也忐忑不安起来,就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但是,在中央和省市调查组的面前,他依然装出一副干练稳健、事不关己的样子。抢险救助工作依旧在紧张的进行,整个事件也渐渐浮出了水面。摆在调查组面前有三点疑问:其一,这个煤矿在1999年转制后,就一直没有办理采矿证和工商营业执照,应该属于非法经营。这也就意味着兴安煤矿从1999年转制为私营以后非法生产达5年之久,这5年中,难道当地政府一点都不知情吗?其二,尽管是非法经营,但兴安煤矿居然被颁发了今年的"安全生产许可证"。安全生产许可证发放了,可发放的依据是什么?为何在颁发后不到两个月就出现事故,有关部门为什么没有查出它有安全隐患?其三,透水事件发生在8月20日,为什么直到8月22日事件被有关媒体披露后,当地政府才上报相关情况?兴安煤矿是当地4个大矿之一,在当地几乎人人耳熟能详,难道此前他们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虽然经过全力抢救,但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矿井下面情况复杂,上报的时间又晚,48名被困井下的矿工竟无一人生还。当那些遇难矿工们的尸体被一具具打捞上来的时候,因为长时间被水浸泡,已经变了形。遇难者的家属们悲痛欲绝,那哭天抢地的样子真是让人不忍目睹。丁日民本打算动用各方面的关系,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奈中央领导同志对此事高度关注,责成调查组的同志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遇难者的家属们也不依不饶,哭喊着要政府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并且已经有人把丁日民入股兴安煤矿的事情反映到了调查组的耳朵里。现在,提审煤老板马英凡已经成了整个案件的关键,调查组的人也下定决心打算在马英凡身上打开突破口,怎奈真正审讯起来,却遇到了难题。这煤老板马英凡居然是一条硬汉子,一口咬定这件事情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整个煤矿只有他一人的股份。当然,马英凡这么说也有他自己的道理,倒并不是他多么仗义,只是他知道只要不将丁日民供出,那么丁日民一定会在背后想方设法地去为他斡旋。事实也确实如此,就在调查组深入开展调查的同时,丁日民也在背后不断地"活动"着,说什么兴安煤矿透水事件完全是一个意外,当然作为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他也难逃其咎,存在着监管不力的责任,他本人也愿意接受任何党纪政纪的处分。事情发展至此,整个调查工作已经陷入了僵局,似乎再没有什么值得深入追究的问题了,按照常理,只要给丁日民等相关责任人一个行政处分,再对遇难者家属做好善后赔偿工作,此事也就能够不了了之了。就在调查组几乎将整个事件定性为特大安全生产事故的时候,事情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机。这天晚上,高明接到了市委副书记冯刚打来的电话,开始的时候,冯刚只是与高明随便聊了聊,当高明把自己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再次向冯刚倾诉的时候,冯刚对他表示了深切的同情。临放下电话之前,冯刚提示高明道:“我觉得如果你真有什么委屈的话,应当通过正当渠道反映一下,现在中央调查组就在天河宾馆,相信组织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撂下电话后,高明觉得冯刚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在做了简单的准备之后,他拿着相关的揭发检举材料,直奔天河宾馆。在天河宾馆,高明除了向调查组举报丁日民存在严重的贪污受贿、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等违法违纪事实外,同时也提出了他入股兴安煤矿,致使煤矿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最终导致了透水事件的发生。中央调查组的同志听了高明反映的有关丁日民违法违纪的情况后,十分重视,查阅了相关检举材料,认为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反映的问题十分重大,于是决定先从外围入手,采取抽丝剥茧的办法,一点点寻找突破口。调查组根据有力证据,先是将丁日民的秘书小曲秘密控制了起来,并抽调精干的办案人员对小曲进行了讯问。令人十分意外的是,这个平日里被丁日民视为心腹干将的家伙,在办案人员的强大攻势下,连哄带吓没几个回合就全都撂了出来。他不但供述了参与丁日民违法违纪的全部犯罪事实,而且还一个劲儿地申辩这些事情与他无关,都是丁日民指使他这么干的。在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之后,调查组又马不停蹄、乘胜追击,逮捕了丁日民的侄子,也就是天河市最大的黑社会流氓头子丁猛。很快,案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包括一些包工头、私营业主、乡局级干部在内的一些人,相继被调查组传唤,一些人甚至直接被刑事拘留。丁日民坐不住凳子了,此刻的他如同惊弓之鸟,正打算着是不是该转移财产,准备外逃,却被调查组正式宣布双规。双规那天,丁日民正在常委会议室开会,工作人员过来附在他耳边说:"调查组的同志来找您到天河宾馆去一趟。"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坐在边上的冯刚听得很清楚。丁日民听后脸色大变,他觉得自己双腿不听使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了衣物皮包,随同办案人员走了出去。冯刚看到丁日民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心有所会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到了天河宾馆后,丁日民被安排在一个专门的房间里,一名调查人员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丁市长您喝点水,稍等!"说完走出去,留下两名调查人员在房间里。5分钟后,又有两名同志进来,年轻一些的带着纸笔。落座后,年长的开始说话,询问丁日民的姓名年龄等基本情况后,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是调查组工作人员,今天找你来,是因为这次事故涉及到你的违法违纪问题,经上级批准,调查组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你实行双规,现在宣布双规纪律……”丁日民头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讯问丁日民的过程并不顺利,同许多罪大恶极的腐败分子一样,丁日民对所犯下的种种罪行拒不交待。而“双规”又不比公安机关的审讯,在问话的方式上显然要温和许多。尽管调查人员义正词严地要丁日民好好反省,争取组织的宽大处理。但丁日民就是只字不提自己的违法违纪问题,还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满腹委屈地说什么组织上不应该这样对待他,这些年他为国家也算尽心竭力,而且接连列举自己做成了多少事业,取得了哪些成绩,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到动情处居然声泪俱下。
检查组的人当然不会被他的假象所蒙蔽,他们见惯了腐败分子的这种惺惺丑态,等丁日民“表演”够了,他们才毫不留情地抛出了杀手锏,严肃地说:“你所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但成绩掩盖不了你的违纪事实。既然我们找你谈话,就已经掌握了你的足够证据,这大摞材料都是我们在调查过程中的谈话记录和到各单位取来的财务证据……”谈话人扬扬手中的材料,接着说:“但有一点你要明白,现在是组织上给你的一个机会,有什么问题可以在党内解决,如果你自己都不把握,后果会怎么样,我想你是知道的。”说完之后,谈话人拿出几张单据,送到丁日民面前,说:“既然你想不起来,我们可以给你提示,你一条一条地回答,请先说明一下这几张单据是怎么回事?”丁日民一看,汗水当时就流了下来,他也不哭不闹了,脸色变得惨白,由最初的百般抵赖到最后的一言不发,行为举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这期间,值得注意的一个情况就是,虽然丁日民已经被“双规”,但是仍有省市的一些重要人物,或打电话、或采取其他一些方式替丁日民说话求情。对此,调查组不动声色,暗中一一将情况做了记录。
案件调查艰难地进行着,调查组成员由原来的19人增加到26人。其中6人负责谈话,其余大量人力物力用在外调上,证据也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强大的证据压力面前,丁日民一步步退却了,开始承认自己收受过他人钱财,但又补充说都是私交深厚人情往来,万般无奈收下的。调查组根据案件的进展情况,协同公安检察院等有关部门,开始对丁日民的资产收入情况进行调查。由此,丁日民贪污腐败案开始露出了冰山一角。初步查明,丁日民拥有存款人民币307万元,美金17万元。另外还拥有价值300多万元的住房、轿车等固定资产。据调查,丁日民光在龙江市就有高档商品楼三处,还有价值数百万元的古玩字画等贵重物品,总资产近千万元。这还不包括丁日民可能已经转移或以其亲友名义隐匿的财物。
当调查人员再次将这些有力证据摆在丁日民的面前时,他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至此,他知道无论是谁都回天无力了。现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保住这条老命,只要不让调查组查出他入股兴安煤矿的事情,那么最多也就判他个无期,好歹也能活命下去。
人一旦到了危难时刻,那种强烈的求生欲望是常人所无法体味的。那一刻,丁日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后悔,什么是生命的自由和可贵。回想起人生经历的一幕幕,虽然风光有过、享乐有过、女人有过,但此刻都成了过眼烟云。曾经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只有眼前隔离室内简单的桌椅板凳真实地撕裂着他的神经。丁日民已经预感到自己余下的生命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将以失去自由为代价,换来今天的一切。
在“双规”的日子里,丁日民有足够的时间将自己的思绪梳理,他忽然间感悟到,原来人生一世,荣华富贵并非生命的全部,而自由、平安、祥和才是人生的真谛。丁日民真的后悔了,他出身贫苦,若不是苦心经营、历经磨难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那么他很可能会同儿时的玩伴一样,现在依旧耕种在老家黄牛沟那片肥沃的黑土地上。如果真的耕种在黑土地上,或许,他也会儿孙满堂,尽享天伦,农闲时节,抽着旱烟,哄着自己的小孙子,在偌大的庭院中听蛙声蝉鸣,然后红光满面地在对未来的企盼中,逐渐地老去……丁日民想,如果真的在老家务农,那么或许他会健康地活到90岁,而90年幸福无忧的人生,相比自己这短暂如焰火的绚烂生命,哪一个更让他留恋?此刻,丁日民的肠子已经悔青,可惜的是,老天根本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调查工作依旧在进行着……
随着丁日民的被抓,孟茹也感到有些紧张了,她知道自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丁日民的违法违纪行为,但她与丁日民的不正当两性关系,很可能会通过这次审查而大白于天下。为此,孟茹也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来面对任何可能突发的事情。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几乎成了最后一批被调查组传唤的人。当孟茹接到调查组要她过去了解相关情况的通知时,孟茹的心态平静得很,她整了整衣服,心想该来的迟早都要来的。
进入问话地点后,调查组的人员首先问了她的工作单位、职位、级别等基本情况,然后就直接了当地切入了主题,问她和丁日民究竟是什么关系。孟茹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心想这些年就是这双玉镯套住了自己,内心中忍不住泛起了阵阵酸楚。调查组的同志抬高了声调,再次严肃地问道:“请你回答,你和丁日民到底属于什么关系?”孟茹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些威严的工作人员,长出了一口气,很平静地说道:“情人关系!”调查组的同志们面面相觑,他们对孟茹这样直接的回答感到很惊讶,稍稍停顿了一下,他们继续问道:“既然你们是情人关系,希望你能如实反映他的情况,对我们的调查工作给予配合……”
孟茹低下了头,再次陷入了巨大的思想斗争,她不知道该和调查组的人说些什么?该怎样说?事实上她也没掌握多少丁日民的犯罪证据,即便掌握了,她也不愿意说。毕竟这个男人曾经以情人的角色,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孟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丁日民相处的一幕幕,包括丁日民为讨她欢心一掷千金的情景,包括丁日民与她闹僵时甩她的那一记响亮耳光。丁日民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以他的特殊身份,成为孟茹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任凭往事怎样不堪回首,也注定了无法从记忆中抹去。对丁日民,她谈不上爱,也称不上恨。她与丁日民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那是一件永远也无法说清的事情。至于今后丁日民又会给她带来什么,她也无法预知。此刻,作为一个官场情人,孟茹已经对这个特殊身份的悲情冷暖,有了深深的认知。
孟茹在记忆中极力搜寻着,她知道自己所掌握的事情,调查组也一定都很清楚。孟茹是聪明的,从认识丁日民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过问和参与丁日民的任何事情,她知道给自己留有一条后路,莫要在丁日民这条贼船上漂得更远,她预感到这个贪得无厌、骄横跋扈的人,注定了迟早都会有翻船的那一天。
孟茹絮絮叨叨地说着,调查组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当然她所提供的那些内容对调查组来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问话终于在规定的程序中结束了,孟茹开始起身整理衣物,准备要走。调查组的人见孟茹并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忍不住提醒孟茹道:“有件事情我们有必要告诉你,丁日民并非只有你一个女人,据我们所知,除了你之外,丁日民至少还同时和其他三位女性保持着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孟茹听了工作人员的话有些震惊,虽然她对丁日民的劣行心知肚明,但是当今天终于得到证实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她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感到悲哀。
那调查组的人员见孟茹没有什么反映,也开始收起记录本,准备要结束这段对话。正当调查组的人员转身要走的瞬间,孟茹考虑再三终于说出了这样的话:“对了,有件事情或许对你们有用,据我所知,丁日民和煤老板马英凡关系密切,有一次我曾亲眼见他们一起出去赌博……”调查组的人员立住了,听了孟茹的话眼前一亮,赶紧重新摊开记录本,认真地做着记录。
可能身陷囹圄的丁日民永远也不会知道,正是因为孟茹的这一句话,最终他被送上了断头台,从而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可叹的是,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曾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任凭他呼之即来、招之则去,被他肆意地压在身下,柔情万种。自古道“红颜祸水”,可许多凡尘俗世中的好色之徒,并未参悟其中的真正涵义,仍为女色二字而苦苦追求,直到大难临头,甚至身首异处了,还蒙在鼓中。
接受问话之后,孟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她钻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她想要洗尽自己一身的肮脏与疲惫,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这种全新的生活对她充满了未知。孟茹有些彷徨、有些焦虑,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充溢着全身。
从卫生间出来,孟茹简单擦洗了一下,就一头扎在了床上。她睁大着眼睛想着心事。母亲推门走了进来,坐在床边,轻轻地用手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孟茹回过头来,用那柔柔颤颤地声音叫了一声:“妈——”母亲慈祥地端详着自己的女儿,在她的眼里,女儿听话懂事,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虽然女儿很少回家对她倾诉自己的委屈,但是作为母亲,她又怎能不知女儿一个人在外打拼的不易。此刻,眼见着女儿情绪低落、神情恍惚,她又怎能无动于衷。
母亲一边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一边十分关切地问道:“小茹,妈知道你很不开心,告诉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孟茹看了看母亲,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妈,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我只是这两天身子不舒服,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母亲看了看日渐消瘦的女儿,禁不住万般心疼,于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茹啊,这些年妈很少过问你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妈知道你是个要强的人,你也很少让妈操心,可有句话妈还得对你说,作为一个女儿家,凡事努力过就行了,不要奢求得太多,最终还得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女人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啊!”
母亲的一句话,触动了孟茹心里面最脆弱的一根神经,看着母亲满脸沧桑的样子,孟茹知道母亲的这番话是用自己的一生总结出来的。孟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妈——”,然后一头扎在母亲的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母亲怀搂着女儿,觉得自己的心都伴随着女儿的哭声一起碎掉了。
调查组的人根据孟茹提供的情况,马上提审了煤老板马英凡。本来马英凡还想抵赖,当调查组的人将那次参赌的时间地点经过一一列举出来的时候,在强大的事实压力面前,马英凡知道再抵赖下去是没有任何意义了,加之那审问他的人动不动就给他一点“关照”,这样的日子也实在是难挨,马英凡想想还是招认算了,怎么也难躲这牢狱之灾。于是他便将怎么和丁日民相识,怎么与他沆瀣一气投资矿山,丁日民又怎么给予他关照,他又给了丁日民多少好处的事实,一一供述了出来。当调查组的人员拿着这些证据材料,再次与丁日民对话时,丁日民彻底地崩溃了,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性命难保,一下子瘫软在问话现场。
至此,丁日民违法犯罪的事实已经基本清楚,证据比较充分,案件也被正式移交至检察机关继续进行侦查处理。
丁日民被正式批捕的那天,高明正在一处小树林里散步,当他从电话里得知这个消息后,泪如雨下,大喊了一声:“老天啊,你终于睁眼了啊!”高明哭得很痛快,压抑了这么久,他的情感第一次得到了尽情地释放,那泪水就如同决堤的江水一样奔涌而出。旁边正有两个锻炼的老人,他们看到高明年纪轻轻,却举止异常的样子,便善意地围了过来,站在高明的身边观望了一会儿,看没有什么大碍才慢慢地离开。
高明站在那里,一边流泪一边回想着和丁日民发生争斗的这些日子,忽然间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勤劳善良的劳苦大众构成了这个社会的主流,人心都是向善的,大家为了人与人之间的自由平等而不懈努力着,那贪得无厌、善于钻营的毕竟是一少部分人,但恰恰是这一少部分人侵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破坏了整个社会的和谐与稳定,从而也将自己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高明想起了上访告状时,那成千上万下岗职工期待的眼神,想起了煤矿透水事故现场痛哭不已的家属,高明知道,丁日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下场,不是某个人的功劳,而是他失去了天理、违反了民意,自古以来,任何一个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高明一个人在小树林里徘徊了很久,当那喜悦兴奋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之后,高明也感到了有些迷惘。是啊,今后的路该怎样走?自己又将何去何从?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现在的高明已经对从政失去了任何的兴趣,他只想着能将丁日民扳下马后,就离开政坛,再觅一清净悠闲的岗位了却残生。经历了这么多,高明似乎对仕途已经看透,而生性倔强、刚直不阿的他似乎也不适合再在这个泥潭里面混下去。
高明拍了拍满身的尘土,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时,正有一群洁白的鸽子从头顶飞过,高明仰头望了望,夕阳笼罩下的天河市仿佛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显得是那么庄重美丽。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汽车的喇叭声,正值下班的人流在匆匆往家里赶,城市依然是这个城市,它虽然经历了日寇的铁蹄,经历了腐败分子的蛀蚀,但还会继续一往无前地发展下去,这就是趋势,这就是潮流,大自然的这种规律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丁日民被检查机关正式批捕的消息迅速在天河市传开,曾经与丁日民有过瓜葛的人,都坐立不安起来,早在丁日民被双规的时候,整个天河市就已经人心惶惶,尤其是政府机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干部们,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丁日民的案子给牵扯进去。如今丁日民被批捕的消息得到证实后,天河市的干部队伍中出现了一种有趣的现象,那些曾经自诩为丁日民“嫡系”的人,如今也不说自己是“嫡系”了,都恨不得立马与丁日民划清界限,而这在以前,他们可是逢人就说自己和丁市长的关系有多么“密切”。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某局的一个局长,得知丁日民被批捕的消息后,居然在人前历数丁日民的不是,说他早就看出丁日民不是什么好鸟,在这之前,丁日民曾经要他做几件违背原则的事情,他都没有答应。谁知,刚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这个局长就被检查机关逮捕,理由恰恰就是因为他参与了丁日民违法违纪的犯罪事实。
天河市的老百姓得知丁日民被批捕的消息后,整个城市都沸腾起来,像过节一样热闹,鞭炮声不时地从各处传来。一位退休的老干部得知丁日民被抓后,拄着拐杖,眼噙着泪花,激动地说道:“天河市的天,终于亮了!”
上级组织部门根据天河市的具体情况,从工作大局出发,立即对天河市的班子进行了调整,市委副书记冯刚代理天河市的市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并且在与冯刚谈话的时候提出了三点要求,一是要确保天河市局势的稳定;二是要迅速扭转由丁日民造成的不利工作局面;三要使天河市尽快步入经济发展的快车道。
冯刚临危受命,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召开了政府工作会议,重申了上级的各项决定。同时反复强调,天河市的干部不要受一些事情的影响,要安下心来努力工作,只要大家做得好,就一定会得到组织上的认可。而且他保证在短期内绝对不会对干部进行调整。随后,冯刚又对近期的工作做了布置,尤其对一些方向性错误的工作进行了及时纠正,确保了政府工作能够得到有效运转。
高明接到冯刚电话的时候,他正领着乐乐在滑冰,自从乐乐被黑社会分子迫害后,高明总觉得在心灵上愧对儿子,他也试图用实际行动对儿子做出一些补偿,所以趁着赋闲在家,他都尽可能花多些时间陪乐乐一起玩。
电话里,冯刚单刀直入地说道:“现在市里面正是用人的时候,你回来上班吧?”高明听到冯刚让他回去,心里很意外,转而又不无伤感地说道:“回去还能干什么呢?那综合科长的位置不是已经有人了么?”冯刚说:“你别在市委干了,来政府上班,办公室还缺一个管材料的副主任,你来干吧”冯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在高明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老实说,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是一个让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好位置,可经历了这么多之后,高明真的对仕途丧失了兴趣。高明没有立即回答冯刚,他很客气地说道:“谢谢你冯书记,容我再考虑一下答复你好么?”
撂下电话后,高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自从龙江大学的培训结束后,高明已经在家赋闲了一段时间,是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上班。在这段时间里,高明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深刻的总结。如今他已经接近40岁,他这40年的人生过得浑浑噩噩、平平淡淡,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尤其和孟茹成为情人,又和丁日民有了纠葛后,高明觉得自己真是经历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虽然如今他已经如愿以偿地扳倒了丁日民,但高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成就感,他知道自己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在状告丁日民的过程中,高明感觉到自己还太不成熟,需要历练和捶打的地方还有许多。
当一个人经历了一次大磨难,再次重新审视自己,难免就客观了许多。如今的高明,已经和一年前的自己有了本质的区别,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寡言,没事时总是将一丝微笑挂在脸上,他对人对事也轻易不发表自己的看法了。高明知道,无论你感悟了多少,也无法用怨言和牢骚去改变一切,这个世界需要我们去做的事情有太多太多,而你如果违背常规、标新立异地去行事,那么你只能落得个四处碰壁、遍体鳞伤的结果。只有顺应历史和潮流,在各种丑恶面前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原则,不要违背了良心和公理,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高明想起了冯刚,他一直认为冯刚的思想境界是高的,但他却懂得将锋芒内敛,面对邪恶和丑陋时,他在技巧地作着斗争。高明相信,在我们的党内,还有一大批类似冯刚这样的好干部存在着,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懂得事物的发展规律,虽然在政治生涯中他们经历了许多困难,但他们却没有放弃,一直都在默默地努力着,能够以一颗博大无私的心,为党和人民做着实实在在的事。
高明想到了自己的未来,他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怎么都能混口饭吃,但那曾经有过的抱负和追求将注定了无从实现。而且客观地说,公务员毕竟是一个相对稳定的职业,如果放弃了这个职业,自己还面临着重新找工作的问题。与其这样,还不如像冯刚那样,在仕途上重新定位自己,给有限的生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想到这些,高明决定给冯刚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愿意回去重新工作,但同时也附带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要让他做太久的文字工作,他对写材料这种枯燥无味的事情已经厌烦透了,他觉得自己的能量和价值也绝对不止体现在写材料这一件事情上。
冯刚在电话里听到高明给他的答复后,意味深长地笑了。
高明回到政府办公室上班的事情并未引起多大的关注,就像他和孟茹的这段婚外恋情一样,只是圈子里一小部分人知道。在整个机关里,高明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人们习惯于将更多的目光投向各个市长、局长的身上,至于小人物的绯闻轶事每天都有,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不过似乎所有熟悉高明的人都认为,他适合坐办公室副主任这个位置,因为他文笔好,思维敏捷,对政治经济工作了解。
当第一天有人称呼高明为高主任的时候,高明的心里蓦然一动,当他意识到这是在叫他的时候,他有些诚惶诚恐地“嗯”了一声。主任这个不大不小的称谓对高明来说意义深刻,曾几何时,他就梦想着能走上领导岗位。可今天真的有人叫他主任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些许的迷惘,难道自己朝思暮想的就是为了这一句称谓么?
重新走上工作岗位的高明,工作做派完全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个性上的东西少了许多,只是踏踏实实地做着事情。一个熟悉高明的领导说:“咦!高明,我发现你不过是学习了半年,怎么成熟进步了这么多?”高明谦虚地说道:“哪有,我还不是老样子,可能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吧!”其实说这话时,高明内心的苦没有人能够懂得。
第十章:意外怀孕
高明最近与孟茹的幽会也是越来越少了,自从丁日民被批捕后,两个人也在不知不觉中收敛了许多。高明偶尔会收到孟茹发来的短信,都是些“你想我么?怎么不和我联系?”之类的话。高明收到后,真的会很想念孟茹,这时脑海中一个身姿绰约的女人就会浮现出来,冲他莞尔地微笑着。那女子是如此的风情万种、妩媚动人,高明有心奔她而去,但当女子转身的刹那,不知怎的就会长出一身的毒刺来,像仙人掌一样竖立着,让高明远远地就望而却步。
人是一个很复杂的动物,这个复杂的动物有着复杂的感情,人的感情是瞬息万变的,往往很难说清楚。此刻的高明,就难以说清楚他对孟茹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如果说单纯是为了性吧,还有一丝爱的成分在里面;如果说是爱吧,好像还爱得不那么纯粹。高明常常想,如果孟茹没有那些复杂的经历,如果她不是丁日民的情人,他可能真的会义无返顾地与孟茹相爱下去。但如今的孟茹就好像被打碎了的花瓶,又被重新粘合在了一起,高明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有不甘。他常常在做这样一种假设,如果当初孟茹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么他也不会与之成为情人,更不会因此得罪了丁日民,乐乐也不可能被人灌了酱油……这是一个让人无比心碎的逻辑,尽管高明不愿意这么推理,但事实如此,已经无法改变。
高明虽然不想给孟茹回短信,但是每每感动于孟茹对他的一片痴情,还是给她回那么一两条:“嗯,我最近很忙,我也想你!”
相比于高明的冷淡,真正难过的还是孟茹。随着丁日民的翻身落马,她预感到自己的冬天已经来临,她仿如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阴冷和恐惧袭裹着她,她不知道自己最终将飘向哪里。随着丁日民案件的不断深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她就是丁日民的情人,各种流言蜚语像冬日的寒风一样扑面而来。孟茹走在路上,都能感觉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有无数双眼睛投来鄙夷的目光。
“这个女人好漂亮啊,她是谁?”
“你连她都不认识啊,她就是丁日民的情人啊!”
“丁日民不是被抓了么?这回看她还得意什么。”
“是啊,没想到她也有今天啊,据说她还是团市委副书记呢!”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陪市长睡觉么?我要是那么不要脸,我也能当上团市委副书记。”
“……”
孟茹真想冲上去,将那些嚼舌根子的女人嘴巴撕烂。可是她不能,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计较的,她对这些流言蜚语只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可她的心里却难过得要死,就如同有千万支钢针在往心口上戳一样。
孟茹有些想不通,想当初那些同样在机关工作姿色不比孟茹的女人们,是多么羡慕孟茹能够成为市长的情人。而今,同样是这些女人,却换了一副面孔,她们对孟茹的际遇冷嘲热讽,那一副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好像地狱里一张张狰狞的鬼脸,让孟茹倍感恶心的同时,又不寒而栗。
孟茹有些担心,虽然她和丁日民的事情检察机关并没有深入调查,但是她知道自己最终能逃得了法律的制裁,却不见得能躲过党纪政纪的处分。孟茹甚至找来相关的法律文书,参考了一些相似的案例,她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处分,可最后查阅的结果却很让她失望,全国各地的判例千差万别,那些官员的情人们有锒铛入狱的,也有平安无事的,刑法中也找不到任何一则关于官场情人的处罚条款。孟茹常常反问自己,她的这种行为属于犯罪么?是的,她是与丁日民有过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也从丁日民那里捞到了一点好处,但是她却没有直接参与丁日民违法违纪的犯罪事实啊!孟茹甚至对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她想大不了被判三缓三,不管怎样,她都认了。
此刻的孟茹,是孤单的,也是落寞的,她需要一个肩膀来让她依靠。
孟茹给高明打了电话:“你在哪里呢?我想见你!”
高明说:“我在单位,正在赶一份稿子,不方便。”
孟茹:“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到你。”
“……”高明沉默不语。
孟茹:“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如果你讨厌我就直接告诉我,我不缠着你!”孟茹边说边在电话里呜呜啕啕地哭了起来。
高明说:“好吧,你等我,我就过去!”
当高明出现在孟茹视线里的时候,孟茹立即小跑几步,一下扑进了高明的怀里,那委屈的泪水就像积攒了几百年一样,劈里啪啦地往下掉。
“你知道么?我想我快死了!”孟茹用牙齿咬着高明肩上的衣服说道。
高明:“你别这样宝贝,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孟茹:“不知道。我好害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么?我需要你!”
“我这不是在你身边呢么?”高明边说边将孟茹环在了怀里。
孟茹没有再说话,拼尽了力气将高明搂得紧紧地,生怕将他失去。
高明睁大着眼睛,感受着怀中女人细微的情感变化,她清楚地捕捉到了孟茹内心的惶恐和无助。怀中的女人热热的、软软的,随着她的啜泣,那丰满的身子上下起伏。高明喜欢将这具美艳肉体抱在怀里的感觉,他觉得做男人只有拥搂了这样的肉体才不白活一回。高明低下头来,将鼻孔贴在孟茹的发梢处,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呼入的是孟茹身上那种好闻的女人味道,高明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了一下,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醉了。
孟茹在高明的怀里趴了半天,等她哭够了,终于抬起头来对高明说:“陪我出去走走吧?”高明点了点头。孟茹拉着高明坐到了车子里,然后熟练地发动起车子,一溜烟地疾驰而去。
车子在乡路上行驶着,高明和孟茹谁都没有说话,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两个人的内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车子沿着乡村小路颠簸了很久,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山区,高明觉得这个地方非常熟悉,高明看了看不远处的天河山,忽然记起这是他曾经和孟茹下乡借宿的地方,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孟茹将车子开到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面向西方把车子停好,然后将发动机熄火。周围忽然就安静下来。此刻,已近黄昏,那血红的太阳正像一个大红球一样慢慢地沉向地平线,山脚下一处孤伶伶地小房子矗立着,不时地冒出袅袅的炊烟。高明记得,当初就是在那座小房子里,他和孟茹度过了激情的夜晚。高明看了看孟茹,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孟茹两眼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高明好奇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叹气?”孟茹说:“你记不记得当初在这里,你对我说过了什么?”高明疑惑地“哦”了一声,回答道:“不记得了。”孟茹转头看了看高明,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确信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不禁有些失望。转而提醒高明道:“你曾经对我说,你要和我相爱一辈子,永远在一起,你真的忘记了?”高明心头一震,真还不记得当初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但看到孟茹认真的样子,不忍心让她失望,硬着头皮回答道:“记得啊,怎么能不记得呢!”孟茹说:“既然你记得,那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高明又故作干脆地回答:“算数啊,当然算数!”孟茹将头转过来,死死地盯着高明,长久地看着,似乎在洞悉着高明的内心世界。高明被孟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中慌乱地说:“你这样看我干嘛?”孟茹没有直接回答高明,只是进一步逼问道:“既然算数,你娶我好么?”
高明没想到孟茹会问得这么直接,忽然就语塞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孟茹才好。孟茹看着高明不知所措的样子,哈哈狂笑起来,边笑边推开车门,向不远处的悬崖边走去。高明生怕孟茹有什么意外,赶紧跟了出去。孟茹在悬崖边站着,两眼直愣愣地望向悬崖的底部,若有所思地说道:“真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会有什么感觉?”高明立即用手抓住了孟茹的胳膊:“你别瞎说,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跳下去?”孟茹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问高明:“如果我跳下去,你愿意和我一起跳么?”高明只觉得自己的头发茬子直竖,心中恐惧得紧。他近乎哀求地对孟茹说道:“亲爱的,你别瞎想了,我其实还是很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我答应你,只要你给我时间,一旦时机成熟,我一定和淑芳离婚,然后与你一起生活。”孟茹听了之后,再次哈哈地狂笑起来,她边笑边对高明说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在逼你?如果你真这么想,你就错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在想,其实死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已。”
无论孟茹说什么,高明都听不进去了,他只想带着孟茹离开这个鬼地方,因为他分明感觉到此刻的孟茹有些不正常,保不准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于是,高明强拉着孟茹回到了车里,说道:“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孟茹看了看惊慌失措的高明,嘴角一扬,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吧!”
孟茹再次发动起车子,脚下加大了油门,那车子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汉,跌跌撞撞地朝山下驶去,高明赶紧一边系好安全带,一边叮嘱孟茹慢点开,高明越是这样说,孟茹越是不予理睬,就好像逞疯一样,非要和高明玩点惊险刺激不可,惊出了高明一身冷汗。
孟茹并没有直接按原路返回,而是将车子径直驶向了山脚下的那所小房子。孟茹拉着高明走进了小房子里,那对夫妇正在吃饭,见到一对陌生男女走了进来,一副惊讶的表情。孟茹赶紧发话道:“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可能你们不记得了,我们两年前曾在你们这里借宿过,我们今天路过这里,特地向你们表示感谢的。”夫妻二人经过孟茹的提示,好像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赶紧热情地招呼两个人坐下,并且问他们吃饭了没有,要他们如果不嫌弃就一起用晚饭。孟茹说不用了,他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只是来看望一下两位好心人。说完,孟茹打开皮包,拿出1000元钱,递到了夫妻二人的手上,说是一点心思,一定要他们收下。夫妻二人看到这么多钱,很是惊讶,死活也不收,嘴里说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这点忙真的算不了什么。孟茹看夫妻二人执意不收,索性将那钱扔到了炕里面,然后拉着高明迅速地走掉了。等到夫妻二人再次拿着钱追出门外时,孟茹和高明已经发动起车子驶出了好远。
孟茹通过后视镜看到夫妻二人站在门口,一脸茫然的样子,禁不住问高明:“你说这个世界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高明对孟茹的问题没有丝毫准备,他仔细地用心想了想说:“不知道,应该是好人多吧!”但是,转而高明又想到了丁日民和那些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腐败分子,又补充道:“当然,坏人也不少!”孟茹说:“是啊!这个世界,好人真的不多了,所有的人都在金钱和权欲的魅惑下,变得自私自利,很少能真正地为别人着想,那种只讲奉献、不求索取的人已经没有了。”高明说:“即便好人再少,你也不用给他们1000元钱啊,扔下200元钱表表心意足够了,多可惜!”孟茹看了看高明:“你懂什么,有时候,一份好心情是用金钱买不来的,他们曾经给了我一份好心情,所以我就要感谢他们。”高明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孟茹的话里有些影射他的意思,但高明还是觉得孟茹的举止行为有些不正常,这让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落底。
本来高明和孟茹两个人约好了回到天河市后,先去吃饭,然后一起过夜,但车子刚刚驶入天河市区的时候,高明忽然接到了儿子乐乐打来的电话。电话中乐乐很撒娇地问道:“爸爸你在哪里呢?我很无聊,想你回来陪我!”高明听到儿子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忍,想了想说:“嗯,爸爸在外面办事,一会儿就回去陪你,你等我吧。”挂了电话之后,高明歪头看着正在开车的孟茹,用目光征求孟茹的意见。孟茹打了转向灯,说:“你不用看我,我知道你有老婆孩子要陪,回去吧!”说完,就将车子朝高明所在的小区驶去。高明坐在车里,看到孟茹一脸失望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挺不落忍的,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孟茹白了高明一眼,嘴里说道:“算了,你就是陪我,心也不在我这里,有什么意思。”
终于到了地方,高明赖在车里不下去,似乎还要解释和说明什么,孟茹有些不耐烦了,冲着他大吼道:“下车!”那声音声嘶力竭,骇得高明吓了一大跳,赶紧畏畏缩缩地下车去,孟茹一踩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孟茹将车子开到没人的地方,好一阵痛哭!
孟茹忽然就决定要采取行动了,她不能让自己总是做别人的地下情人。一个女人,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发意识到婚姻的重要性。此刻的孟茹,正经历人生的低谷,更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来让她随时依靠,因为那种空虚、无助、恐惧、落寞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将她扼杀。女人一旦成为了一个已婚男人的情人,其角色是悲惨的,这在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然而每当逢年过节,窗外万家灯火,鞭炮齐鸣,她自己却一个人在房间里品味孤独,那种伤心旁人根本无法体会。
回到家里的孟茹开启了一瓶红酒,她蹲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过往的一切如同电影一样从脑海中飞过。孟茹边喝酒边流泪,她不知道人生的要义究竟是什么,而她作为一个弱女子,究竟怎样的生活才是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孟茹的内心充满了困惑与迷惘。其实孟茹也清楚地知道,高明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他有些偏执,也有些小气,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他的爱。这些年来,她已经对男人有了透彻的了解,她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那种所谓的完美无缺的男人,完美也是相对的。但是孟茹知道高明本性是善良的,对待女人是细心的,身上有着很多让她着迷的东西,这些已经足够了,如果真的能够和高明生活在一起,肯定能够幸福,而她自己又多么地渴望这种幸福。
孟茹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在想,此刻高明在干什么,是不是在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享受天伦之乐,而她自己却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咀嚼伤悲,这样的感觉让孟茹的心里十分不爽,她在无比郁闷中几乎喝光了整瓶红酒,孟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浑身的热血都涌上了头颅,那一刻,孟茹下定决心要把高明争取到自己的身边来。是的,同样是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夺回”属于自己的幸福,你高明不是也说爱我吗,那好,你爱我就要娶我,就要与我生活在一起。
孟茹先是给高明写了一封信,发到了高明的邮箱里,然后打电话要他去看,信的内容大致这样:
高明:
我其实挺恨我自己的,恨自己不该对你这么多情,明知道你和我之间只是一个游戏,而我却几次三番地认真,还奢望着能跟你一起生活,想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我这几天没有联系你,心里面一直想着我们的事情,也曾下定决心离开你,不让你在老婆孩子与我之间为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这个决心却迟迟下不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对你痴心无悔的爱么?
高明,其实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家庭,淑芳对你好,还比我贤惠,乐乐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而相比之下我只是一个有着“污点”的坏女人,只配做你胯下的玩伴,不配做你的妻子。这几天,我的心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是个可恶的第三者,是我破坏了你家庭的和谐与完整。可能你不知道,淑芳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始终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她说你是属于她们母子的,而我只是你消遣的工具而已,她都替我感到悲哀。你知道么?那次电话之后,我有种多强的挫败感,是啊,她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而我是什么?我根本就不配和她争抢你。
高明,我想我是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我脆弱的感情已经不容许我再折腾下去了,如果那样,我迟早会疯掉的。我要么和你生活在一起,要么离开你,我别无选择。高明,我之所以今天给你写这封信,并不是逼迫你,我是真的舍不得我们曾经的感情,我爱你,不想离开你,我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真的最终选择放弃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跟我走到一起,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请你看到我的信后,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好吗?
期待着你的回信。
高明读到孟茹的信后,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这种不是滋味缘自孟茹已经洞悉了他的内心所想,同时,他也为自己没能给多情的孟茹想要的爱情而自责不已。其实,高明的内心也是无奈的,他又何尝不想不计后果、不求得失,撇下一切地去爱一场,可他能么?他不能!每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眼前都会浮现淑芳在家辛勤忙碌的身影,还有乐乐那天真可爱的笑容,他知道一旦自己这么做了,必然会伤及到无辜的亲人,而这绝对是一种自私的表现。高明不能这么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现在已经是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了,大小也算一个国家干部,如果闹婚变,肯定会使自己的政治前途受到影响,而且婚变的对象还是丁日民的昔日情人,这事情一旦传出去,会让领导和同事们怎么想?所以思前想后,高明还是万般谨慎地给孟茹回了一封信。信的全文如下:
亲爱的:认真地读了你的信,知道你如此深地爱着我,感觉很甜蜜。同时,也感觉到了你内心的无助和委屈,让我很不安,我为自己没能给你想要的幸福惭愧不已,但是老天可以作证,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对于你说的,我只把你当成胯下玩伴的事情,我不想过多地解释,再多的解释都会显得苍白。不能否认的是,当初我和你跨出那一步,确实有冲动的成分,但随着我们交往的深入,我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你。那时我真的想与你牵起手来,重寻属于我们的幸福。可是后来丁日民那个混蛋的出现,让这一切都改变了,他不但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伤害了我的家人和孩子,是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得复杂化了。如今,我已经做不到一身轻松地离开我那个已经饱受伤害的家庭,这不仅涉及到做人的原则问题,更有道义和良心,所以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我们这种关系持续下去会有怎样的结果。我也做好了应对各种可能的准备,但有一点必须坦诚地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给你想要的爱,希望你不要逼迫我非要给你什么结果,因为我真的无法选择。如果你非要让我在去与留之间作一个选择的话,那么对不起,亲爱的,我只能选择离开你。说这话时,我的心里也在滴泪,你知道我对你是多么的不舍。其实,我更希望我们再这样继续交往下去,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之间可能会有更好的选择。亲爱的,我希望你对我的建议能慎重考虑。
不管你最终的决定怎样,我都感谢上帝能让我和你相识,我觉得这是老天对我高明的恩赐。在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你爱得执著而热烈,我爱得谨慎而小心。真的宝贝,此刻的我,内心深处对你是愧疚的,你是那么真实善良,而相比之下,我是那么的虚伪矫情,我不配得到你的爱,更不配让你伤心。如果你真的选择离开,那么我希望你能在今后的生活中,找到一位与你真心相爱的男子,能够与你携手今生,共度爱河!我会向上苍祈祷,愿你一生幸福。
吻你!
曾经爱你的、正在爱你的、今后还会爱你的——高明留
孟茹收到高明的信后,真是失望至极,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虽然她对信的内容早有预料,但她还是不希望高明对她这样的态度。孟茹是何等聪明的女人,她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高明既想保持情人关系,又不想影响家庭稳定的矛盾心理,如今的孟茹不会再让高明得逞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情。
当孟茹下定决心离开高明后,她的心是针扎刀剜一般的疼。在孟茹的心里,她和高明的这段感情是一生中最难忘的情感经历,因为她确实为之付出了真感情,而今这段感情就要随风飘逝,怎能不让她无比伤怀。现在孟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床上哭,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已经深入骨髓的时候,怎会轻易地舍得放弃,在女人的世界里,有时爱情比生命更重要。
辗转反侧了几天之后,孟茹决定见高明最后一面,一来将有些该说还未说的话说完,二来权当是对两个人的感情做个最终了结。权衡了再三,孟茹给高明打了电话。电话里,孟茹语音幽怨:“你能来么?”孟茹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我想在分手之前见你最后一面。”高明接到电话后,心有戚戚焉,听孟茹说分手之前想见她最后一面,当然无论如何都得答应。
高明如约来到了见面的地点,当两个人四目相对的刹那,竟然多了几分生疏和拘束。高明见到孟茹形容憔悴、脸色蜡黄,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含满了对高明的依恋与不舍。高明望着孟茹,万般心疼地问道:“为什么非要选择分手呢,难道就不能有第三种选择?”孟茹噙着泪花摇头:“不!我不想再让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生活下去了,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疼爱我的丈夫。”高明双手搂着孟茹的双肩,激动地说道:“可我舍不得你,你知道么?”说完高明一把拥孟茹入怀,搂得紧紧的,竟然也受了分别情绪的感染,语音哽咽起来。
好像两个人都十分珍惜分手前这最后一次相聚的机会,手牵着手、肩挨着肩,说了很多惜别的话语,共同回忆了在一起时的美好时光,两个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由最初的拥抱接吻,直至发展成了激烈的造爱。这一次,他们比其它任何一次都放得开。高明深情地亲吻着孟茹,孟茹仰躺在床上,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接受着高明的爱抚。高明不放过孟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那热吻如雨点般地落下,孟茹呻吟着,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等待着暴风骤雨将它熄灭。高明终于在最后一次“品尝”完这具美妙的胴体后,进入了她。他像一个勇猛的骑士一样用各种姿势冲刺着,由床上到床下,就好像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的垂死挣扎。孟茹努力地配合着高明的抽送,两个人能动的地方都在动着,空气中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大声地呻吟。这是一个足可以让时间停止的时刻,没有了羞臊与烦忧,没有了私心和杂念,有的只是纯粹的肉体欢娱。当最后的高潮到来时,孟茹尖叫了一声,在高明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鲜血瞬间就从高明的肩头渗出。高明丝毫也没有感觉到疼痛,挺直了身子,死命地抵在孟茹的身体里,将自己的数亿男精倾泄在孟茹的子宫深处。
高潮过后,两个人湿漉漉地躺在那里,空气瞬间又变得凝重。
高明问:“你为什么咬我?”孟茹回答:“我要让你记住我,在你的身上留下记号。”高明沉默,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这时,忽然有电话响起,高明接起,原来是政府办公室打来的,有急事要他回去。高明匆忙穿好了衣服,然后站在床前,小声说道:“我要走了!”孟茹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高明抬高了声调,继续说道:“我要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孟茹依旧没有说话,像睡着了一样。高明站立着,像个等待大人评判的孩子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终于,高明转过身子,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就在房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两颗豆大的泪珠自孟茹的眼中潸然落下……
故事似乎到这里该结束了。孟茹也想摆正心态,将高明彻底地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从此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意外情况突然出现了,一个多月过去后,她的例假却迟迟没有来。孟茹在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可能怀孕了,因为她上次和高明的性爱没有采取任何的防护措施,恰巧那几天还不是安全期。孟茹赶紧去药店买了早孕试纸进行测试,谁知测试的结果很清晰地显示着两条红杠杠。是的,孟茹怀孕了,这是她所预料不到的事情,本来孟茹是属于那种不容易怀孕的女人,结婚几年都一直没有孩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这么准。孟茹在心里慨叹着:“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孟茹怀孕的事情最初高明并不知道,他上次离开孟茹后,走出房间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觉就好像卸下了一块千斤巨石一样,一身轻松。是的,自从和孟茹相识、相爱以来,他就被卷入了一种漩涡里,不消说那种来自道德和舆论的压力,让他一刻都不得轻松,尤其又冒出个丁日民以后,高明在这种三角关系里苦不堪言,他所受到的打击和付出的代价已有太多太多。虽然他与孟茹的婚外情给他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新鲜刺激,但是其“负面效应”也同样不容忽视。高明终于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得到,所谓有得必有失,你享受了婚外情的刺激,那么你就要从其它方面付出相应的代价。如今,丁日民已经被拘捕,他与孟茹之间似乎也已经有了一个了断,从此以后,他又可以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了。高明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真想冲着蓝天大吼一声,抒发一下长久以来积聚在心中的郁闷。
走在回单位的路上,高明觉得脚下的步子都十分有力。是的,他下定决心从此以后要努力工作,争取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出一些成绩来,男人如果在事业上不能小有成就,也枉费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走了一遭。现在的高明,心中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回到办公室后,高明听说原来是冯刚找他,赶紧拿了纸笔,小跑了几步,来到了冯刚办公室的门前。高明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听到“请进”的声音后,高明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冯刚看到高明走进屋内,说道:“就等你来呢!”高明放眼望去,早有一些相关部门的领导等在那里。高明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冯刚说:“要开人代会了,我召集大家过来,就是想就明年的工作,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争取将政府工作报告弄得更完善些。”
高明听到冯刚的讲话,认真地摊开纸笔,尽可能详细地记录着。冯刚说:“不能否认的是,以前在我们的工作中还存在着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尤其是观念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改变。以前我们一直以“老大”自居,凡事都想“我说得算”,这对经济社会的发展是绝对不利的。我认为当前我们的各级政府都应该弱化管理职能,突出服务职能,千万不要什么事情都想插手,把着权力不放,这样下去的结果只能把自己逼进死胡同。现在世界经济的一体化和全球化,已经不允许我们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面看问题,你的经济发展软环境不好,客商就不到你这里来投资,你的服务不到位,客商即使来你这里投资了,最终也会走掉。所以,我讲的服务可不是狭义意义上的服务,而是基于那种切实想为客商解决问题,切实想要为我市的经济发展创造良好软环境的大服务观念,这种观念包括各职能部门绝对不能再吃、拿、卡、要,也包括我们要设身处地的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所以,在下步工作中我建议要尽可能地突出一个“实”字,要少说多干,无论是定目标、定发展方向,都要符合实际,切忌假大浮夸,要坚决做到统筹兼顾,可持续发展……下面,请各位结合各自的工作,谈谈各自的看法,要多提好的建议。”冯刚说完,看了看高明,高明会意地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发言中,虽然十分踊跃,但是高明也看出了一些问题。这些部门的负责人都是丁日民在任时期提拔的干部,他们囿于丁日民的工作思路,提出来的建议和问题要么显得过于单薄,要么就根本不切合实际。有那么一两个干部虽然有些思想,但是说话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非常注意把握尺度,好像既不想否定了老市长,又不想得罪了新市长,一副官场老滑头的派头。他们的发言不消说冯刚听得直皱眉头,就是高明记录起来都觉得没有意思,因为真正有价值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几条。
会后,冯刚把高明留了下来。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冯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拿起一包烟,递给高明一支,自己点着一支,深吸了一口,然后说道:“刚才的会议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高明看了看冯刚,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意图,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什么问题?我没看出来。”冯刚说:“你觉得这些人说真话了吗?或者说他们有说真话的能力吗?”高明似乎略有醒悟,问道:“你是说我们的干部队伍有问题?”冯刚掐灭了烟头,十分肯定地说道:“嗯,我们天河市要想发展经济,必须首先从干事的人入手,切实加强干部队伍的建设。”说完,冯刚掉过头来,对高明说道:“我会和书记建议,对一些重要部门的领导做些调整,你也下去帮我酝酿一个经济工作考核方案,今后我们要严格按照干部的工作实绩使用干部,决不能像以前那样“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了,我们要建立能上能下的干部考核任用机制,靠机制管住干部。”说完,冯刚又将具体的考核办法与高明商量了一下,让他先拿出初稿,然后再提交常委会讨论。
从冯刚的办公室出来,高明清晰地感觉到,原来冯刚终于要对干部开刀了。
高明对起草经济工作考核方案的事情并不是十分有把握,本来他想借口这是组织部门的事情推托掉。但冯刚说,你先拿初稿吧,因为这种考核涉及经济工作比较多,组织部门也弄不大明白,回头我再征求他们的意见。
回来之后,一连几天高明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知道以往我们之所以出现了一些用人上的不正之风,就是跟干部的考核跟不上时代步伐有关系。以往我们在使用干部的时候,往往是个别领导一个人说得算,常常以个人的好恶任免干部,难免出现偏差。现在,要想改变这种状况,必须从根本入手,把干部的任免真正变成为集体决策。当然,高明也知道,这件事情说出来容易,真正落实起来却很难,因为没有几个人愿意把人事任免权放开。不过,高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想采用与否是你的事情,提不提出来却是我的事情。
在加强干部选任透明度的同时,高明认为,完善对干部的监督制约机制也同样重要。以往我们的一些干部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之后,因为缺少相应的监督制约机制,导致他们的工作没有动力,往往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是将心思用在做好本职工作上,而是得过且过,只要工作不出现大纰漏,指望着在下一次的干部调整中,通过请客送礼、跑官要官,再争取更好的领导岗位。显然,这样的工作状态对经济社会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经过慎重考虑,高明认为要想彻底改变干部使用过程中的不公正问题,必须从关键环节入手,完善对干部任职期间的考评监督,建立能上能下的干部考核任用机制。
初步想法有了以后,高明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经过夜以继日地工作,一套系统完整的《天河市经济工作考核方案》终于出台。方案中,明确提出了今后天河市干部的使用要严格按照干部的工作实绩,执行“常委会票决制”,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决定重要干部的任免,决不能再出现一个人拍板说得算的情况。另外,高明又根据干部的性质,将干部队伍细分为农村干部、市直干部、驻市垂直部门干部三种类型,并按照工作性质的不同,制定了三套不同类型的经济考核方案。在方案中,高明将干部工作细分为若干小项,每一项都有具体的评分标准,从德、能、勤、绩等诸方面对干部进行系统的考核,同时又尽量避免因为标准不同而带来的不公正现象,使考核方案具有一定的灵活性、适用性和可操作性。
方案递交到冯刚的案头之后,冯刚看后十分满意,同时又询问了几个相关问题,高明都一一作了说明。冯刚说:“整体上来看,这套方案系统完整,切实可行,但在一些细节问题上我们还需要不断完善。”高明说:“别的我不担心,就担心这套方案书记那里不会通过?”冯刚笑了:“这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不是还有我呢么?这事由我负责。”高明看到冯刚自信的样子,心里也有了谱。是的,自从丁日民被检察机关逮捕后,不知道为什么,市委书记齐向天也低调了许多,凡事只要冯刚能拍板决定的,他绝不插手。事实上市委和政府的两套班子,都是由冯刚一个人在主事呢。高明又小心翼翼地问冯刚:“你真打算对干部进行调整?”冯刚看了看高明,认真地说:“除非是特别重要的岗位,个别必须调整的人,其他的出于稳定方面的考虑,我先不动他们,目的也是想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这不是已经有了考核方案么,今后我要严格按照考核方案的规定执行,如果一年以后有谁还胆敢占着位置不干活,那么我就毫不留情地让他滚蛋。”冯刚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透出一种少见的坚定和冷峻。
正如冯刚所说,没过几天,考核方案又经过组织部门的修改完善后,被常委会顺利讨论通过,并以文件的形式全市下发,自公布之日起开始正式施行。
高明看到自己亲手起草的文件变成红头之后,心中竟然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他知道这才是为天河市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别看考核方案不过区区两万多字,但它究竟会给天河市的老百姓带来多少福祉,实在是无法说清楚的事情。
果然,考核方案正式下发后,在天河市的干部队伍中产生了强烈反响,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了危机感。因为方案中已经有了明确规定,完成任务指标的干部,不但有物质方面的奖励,还会被提拔重用;而完不成工作任务的干部,轻则会被调整工作岗位,重则会被就地免职。这下可好,天河市的所有干部都不敢混日子了,都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定指标、分解工作任务,生怕到年终的时候完不成工作指标丢掉了乌纱帽。
高明觉得最近心情很不错,一方面工作有了新起色,另一方面他和孟茹的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回到家里,他特意让淑芳为他烫了二两烧酒,他打算要好好地喝上一杯。一个男人,当他真正地卷入到婚外情中“折腾”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归家庭,就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家对他有多重要了。高明一边嗞嗞地喝着酒,一边歪头看着儿子乐乐在虎头虎脑地吃饭,脸上漾满了幸福的表情。淑芳问:“你怎么这样看儿子?”高明没有回答,而是弯下身子,照着乐乐的小脸蛋吧唧亲了一口,嘴里说道:“乖儿子,爸爸爱死你了!”乐乐被亲得一激灵,不自觉地歪着脑袋躲避了一下,当他意识到高明是在和他亲热的时候,他故作委屈地对淑芳说:“妈妈,爸爸的胡子好扎!”淑芳看着爷俩儿调皮的样子,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晚饭过后,高明和淑芳洗浴完毕,双双躺在了床上。高明说:“马上来到春节了,冯市长一直对我们很关照,我打算去他家串个门,你看我拿什么礼物好呢?”高明说的都是实话,虽说这些年他也去相关领导家走动了多次,但是这次却有所不同,以前他去的都是“小领导”家,这次去的却是市长家,当然要好好地斟酌一番。而且,他听人说冯刚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收礼的。其实,高明也很讨厌送礼,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他都十分心烦,因为不送吧,显得自己不会处事;送吧,有时真的不知道送什么好。都说送礼是一门学问,送太贵重的东西自己心疼,送便宜的又怕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高明实在是讨厌透了这些迎来送往的行为。但是对于这次给冯刚送礼却有所不同,高明是发自内心地想对冯刚表示一下感谢,因为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冯刚给了他很多帮助,可以说没有冯刚就没有他高明的今天。都说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贵人,高明知道冯刚就是他最重要的贵人之一。
淑芳问高明:“那你想送多少钱的东西呢?”高明说:“不在乎钱多少,只要能表达出我的这番心意就好,我想2000元左右应该足够了吧。”淑芳听了之后,随口说出了一些诸如烟酒糖茶之类的物品,高明都不满意,说是太俗,要送就送别人没有送过的,不但要有新意,而且还要让冯刚乐于接受。淑芳是一个小学教师,哪经过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躺在床上,憋了半天也没拿出一个好主意。高明说:“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还有些日子呢,我也再考虑考虑。”说完,他从被窝里伸出双手来,轻车熟路地放在淑芳的胸前,左三圈右三圈地揉搓起来。淑芳被他揉得浑身不自在,回过头来将嘴巴递给了高明,高明适时地含住,只是简单地吧唧了两下,就翻身上马,没用多少前奏,就抽送起来。淑芳在底下偶尔随着高明的用力会嗯嗯两声,声音缺少起伏,也不婉转。高明感觉淑芳的那个部位有些干涩,不是十分通畅,不知为什么,他竟想起了孟茹在自己身下妖娆的样子来,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竟也一泄如注。高明翻身下来,脑海里是一种空空的感觉,他很怨恨生活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完美,好在如今他已经对这些不完美看透,并且学会了习惯与适应。高明的思维有些混乱,眼前总是浮现出孟茹的音容笑貌,高明有些怀恋与孟茹在一起的日子,他甚至偶尔会质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当高明终于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又见到自己和孟茹在一起,两个人跑在江边的堤岸上,孟茹时不时地会扑在他的身上,开心地笑着叫着……
由于做了一晚上的梦,高明显然没有休息好,坐在办公室里就哈欠连天的。办事员小王又拿来了厚厚一摞子的材料递给了他,高明索然无味地翻看了两眼,然后就扔在了一边,那无非是一些上传下达的东西,高明早就看腻了。这时身边一本杂志的封面引起了高明的注意,那上面正有一个性感美女,在张扬着她的曼妙身姿。那女人身穿一袭红色的纱质低胸礼服,饱满的乳房将胸前的衣服高高顶起,仿佛要把衣服撑爆一样,一副呼之欲出的状态,甚至露出了半边白晃晃的乳肉。高明不自觉地就将这对乳房和孟茹的比了比,比的结果高明认为孟茹的应该和她不相上下。高明有些庆幸,心想这么美丽的奶子也曾被自己把玩于双手之下,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摇头暗骂自己的龌龊下流。正当高明欲将目光移开时,忽然无意中扫到了那封面女郎的眼睛,他发现这女郎的眼神竟是无比的孤傲冷艳,无形中透出一股摄人魂魄的力量。高明与这眼神对视了几分钟,脑海里不自然地就联想到这女人背后的故事,他在猜想这女人会不会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经历,她难道是某个地产大亨包养的金丝雀,或者是某个政界要人身下的玩物?她的生活一定很快乐么?她会不会也有忧伤和烦恼?这样想着,高明不自觉地就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想到了孟茹,他在想孟茹的人生真可谓悲欢离合,他很遗憾自己没有给孟茹她想要的幸福。
高明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默默地瞅着那蓝色的手机屏幕发呆,他真想给孟茹打个电话,问问她此刻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无聊的时候偶尔想起他。正当高明发呆的时候,忽然一个电话拨入的声音把他惊醒,他仔细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鬼使神差般,居然真的是孟茹打来的电话。高明心中有些兴奋,虽然理智告诉他一切该结束了,但是在情感上,高明还是希望孟茹能够时不时地记起他,并且偶尔打个电话来,倾诉一下对他的思念。这或许就是男人那一点可怜的虚荣心在作祟吧。
高明平静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故意等到铃声响了三遍以后他才接起电话,原本以为他会在电话里听到孟茹充满柔情蜜意的话语,没想到传入耳际的居然是孟茹冷冰冰的声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这个月的大姨妈没有来。”高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是谁没有来?”孟茹叹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我这个月的月经没有来,我想我可能怀孕了。”当孟茹说完之后,电话这头的高明傻了,当他反应过来孟茹在说什么的时候,赶紧问道:“那你没买一贴早孕试纸试一下?”孟茹说:“已经试过了,显示是阳性。”高明听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电话那头的孟茹看高明半天没有反应,很平静地说道:“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而已,我自己能处理的。”说完孟茹啪地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电话中已经出现了忙音,但是高明依然手拿着电话,傻傻地愣在那里,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凭着经验判断,高明知道这次麻烦事情又来了。老实说,在此之前的无数次约会,高明都尽量避免让孟茹怀孕,因为他知道怀孕确确实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消说可能会引起他们二人感情上的一些变化,就是打胎也是对孟茹身体上的一种严重摧残。因此,每次在他和孟茹做爱的时候,他都会采取一些避孕措施,比如戴安全套,或者在非安全期的时候选择体外射精,这样一直走过来,居然也平安无事。没想到的是,临了临了,两个人都要分手了,却出现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让人沮丧至极。
虽然电话中孟茹已经说了她自己能处理,但高明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管怎么说自己一个大男人,如果真的把人家女人弄大了肚子而又漠不关心,这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一件事情。高明一边在办公室内来回地徘徊,一边想着事情的对策。此刻,高明的思想是复杂的,他一会儿在想孟茹是不是没有怀孕,只是为了试探他,才故意说自己怀孕了?一会儿又在想,即便孟茹真的怀孕了,这孩子会不会肯定是他的种,如果是别人的种,他可不能傻乎乎地去承担什么责任。不过,高明转念一想,似乎这又不大可能,因为丁日民被抓几个月了,他也没听说孟茹跟别人有染过啊,而且孟茹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高明想如果孟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那么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把这个孩子做掉,否则真是后患无穷。
高明这些天来原本不错的心情,因为孟茹怀孕的这件事被搞得一团糟,他抽掉了整整半盒烟,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后来他掐灭了烟头,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见上孟茹一面,至于孟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怀孕了究竟该怎么处理,只有等到见面之后,才能真正见分晓。
高明给孟茹打了电话,故作温柔地说:“我想见你!”孟茹问:“你见我做什么?”高明有些迟疑地问:“你真的怀孕了?”孟茹说:“怎么,你怀疑?”高明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你在哪里呢?你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高明见到孟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手把着孟茹的双肩,很认真地问:“告诉我,你是真的怀孕了么?”孟茹说:“难道这还有假?”高明说:“你不会骗我吧?”孟茹疑惑不解地问:“我为什么要骗你?”高明看孟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心中残存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他撒开了孟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脑子里想着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在高明的本意里,他既不想伤害了孟茹的感情,又想让孟茹心甘情愿地将这个孩子做掉。
尽管高明在面部表情上尽量装出一副沉住气的样子,但孟茹已经看出了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于是说道:“你放心吧,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会把他做掉的。”高明听孟茹这样一说,充满希望地抬起了头,半是真诚半是虚伪地说道:“亲爱的,其实我何尝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凭我们现在的这种状况,即便是要了他,又怎么能将他健康的抚养长大呢?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啊……”说完之后,高明好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孟茹见高明一副无奈的样子,忍不住动情地说道:“别的你倒不用担心,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我就给你生下来,我相信我能把他抚养成人。”孟茹半跪在高明的面前,抬起头望着高明,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高明没想到孟茹真的会说出要把孩子生下来,他在感动的同时,对自己刚才的语误也懊悔不已。是啊,明明自己想要她打胎,还假惺惺地说想要这个孩子干嘛?高明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所以,高明赶紧扭转话题道:“算了,亲爱的,你还是打掉吧,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孩子带大。”说完之后,高明站起身来:“你找个时间,我陪你去龙江市医院把孩子做掉,我等你电话。”说完之后,高明在孟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拿起衣物走了。
高明走后,孟茹一个人躺在屋里,仔细分析着高明的态度,她好像明白了高明从内心里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是刚刚的一段对话,却忽然让孟茹真的有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想法。一来自己不大容易怀孕,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打掉了实在可惜;二来高明好歹也算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为了他生一个孩子,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孟茹年龄大了,不想再折腾下去了,即便做个单亲妈妈她也认了。当然,还有一点不能称之为原因的原因是,孟茹对打胎充满了恐惧感,总觉得那是一件很作孽的事情。
想到这里,孟茹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虽然才不过一个多月,从外形上丝毫也看不出有任何变化,但孟茹清楚,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了。
在经历了几天的犹豫徘徊再犹豫之后,孟茹想把孩子生下来的愿望更加强烈了。因为自从怀了孩子之后,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变得踏实多了,平时她会感觉到孤独和害怕,现在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亲人,这个孩子将会来到这个世上陪伴她,这是她的亲骨肉,一定会和她相依为命,体贴她,孝顺她,还会亲热地喊她妈妈。
高明等了几天都不见孟茹有动静,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赶紧给孟茹打电话问孩子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当他听孟茹说不想做掉孩子,想要生下来的时候,高明慌了手脚,在电话里就心急火燎地对孟茹吼道:“生下来?那怎么能行呢!生下来谁养啊?别人又会怎么看你?你简直是开玩笑,别任性了,要不你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就去龙江市把孩子做了,错过了最佳时机,打胎都不会很容易的……”孟茹手把着电话,听高明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很平静。从高明急切的态度里,孟茹感觉到了高明想要打掉孩子的迫切心情,但高明越是这样,孟茹越是不想把孩子打掉,孟茹似乎找到了可以牵制高明的感觉,现在主动权真正掌握在了她的手里,孟茹觉得这种感觉真是不错。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自古以来就有许许多多的说不清,好像上帝有意造就男人和女人,然后让他们互相吸引,并由此产生爱情。正因为有了爱情,所以生活才更加美好,人类才有了不断繁衍发展的动力。不过说起这爱情,可谓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有悱恻缠绵的,有凄婉哀绝的;有猛如烈火的,有细密如丝的;也有因爱不成而反目成仇,最后由爱生恨的;也有爱来爱去没了感觉,最后不了了之的。总之,只要人类存在一天,我们就会一刻不停地爱下去,这是不容质疑的人生规律。
其实很多时候,当我们在爱的过程中,是能够澄明其间的利害得失,甚至预见最终结局的,但不知为什么,一旦我们真正遇到爱情抉择的时候,却往往做不到当断则断,偏偏抱有幻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一些无谓的争取,没有办法,这可能就是爱情的魔力所在吧。
孟茹和高明之间的感情,也大抵如此。尽管孟茹明知道高明不愿意舍弃家庭,但自从她怀孕后,她的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孟茹知道高明对这个孩子是介意的,如果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凭高明的为人,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撒手不管。退一万步讲,即便高明不能给她什么,她也不着急打胎,她想用孩子这最后一张王牌,试探一下高明对她的感情究竟能有多深,如果她发现高明真的是那种畏畏缩缩、负不起责任的男人,那也算看清了他的真实面目,到那时再将孩子做掉也不迟。而且,没准就因为这个孩子,她真的能有机会与高明生活在一起,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所以,当高明在电话里再次动员孟茹将孩子做掉的时候,孟茹想都没想地拒绝了:“我不想做了,我要将他生下来,我一个人能把他养大。”高明听到孟茹在电话中坚决的声音,禁不住慌了手脚,本来让自己的情人怀孕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没想到情人居然还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怎么能行呢?于是,高明在电话里反复地做孟茹的工作,说什么要从大局出发,你我的身份都不允许我们做这么不计后果的事情等话语。孟茹手把着电话要么不吭声,要么就说:“反正我就是要生下来,孩子在我的肚子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高明在电话的那边急得都要哭出来了,连声音都变了调:“姑奶奶啊,就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这不是瞎胡闹呢么?你生下来,谁养他啊?他跟谁姓啊?我又不能天天陪在你身边,他能得到完整的父爱么?”“得到得不到父爱那是你的事情,我反正我能给她完整的母爱就是。”电话里高明越是着急,孟茹心里越是得意,不知为什么,这次他总算逮着了牵制高明的机会,所以她下定决心要将这一机会发挥到极致。孟茹说:“好了,就这样吧,我都说过不用你管了,你着什么急啊?我自己能处理好的。”说完后,她故意决绝地将电话啪的一下挂断了,全然不顾高明仍旧像个痴婆子一样唠叨个不停。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高明愣在了那里,他没有想到孟茹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这么执拗。高明的心里有些气,当然也有些感动,因为他明白一个女人能下定决心为你生个孩子,起码证明这个女人是爱你的。
放下电话后的高明左思右想还是不行,必须得让孟茹把孩子做掉,否则这个孩子真的出世了,他很难摆正自己的关系。高明是个软心肠的男人,他做不到让孟茹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拉扯孩子,必然会在两个家之间来回周旋,这对于想要全心全意成就事业的高明来说,无异于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情,这件事情让高明想一想都觉得头疼,而他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份能力养活两个家庭。所以,经过慎重的思索之后,高明还是决定再找孟茹,不管采取什么措施,无论如何也要动员她把孩子做掉,以绝后患。
中午,孟茹刚吃完午饭想要躺下休息一会儿,就见高明满头大汗地赶来了。一进门高明就说:“你简单收拾一下吧,我请了一下午的假,带你去龙江市把孩子做掉。”孟茹白了他一眼,理都没有理他,继续躺在床上,背对着他说道:“算了,我不想做了。”高明说:“为什么不做?你疯了还是咋的,做事情怎么就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呢!”孟茹说:“能有什么后果?我的孩子,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高明说:“你这叫什么话!那我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么?我难道就不能有个决定权?”孟茹侧过脸来,故意气高明道:“是不是你的孩子还不一定呢,决定权不在你!”高明听孟茹这样一说,真的就扑到床边,一把将孟茹拽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孟茹说:“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的?不会真是丁日民那狗东西的野种吧?”孟茹听高明居然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之类的话,真是气急了,想都没想挥手就给了高明一个耳光,心想你污辱我可以,绝对不可以污辱我肚子里的孩子。高明也没有防备,只听“啪唧”一声脆响,这耳光实着着地掴在了高明的脸颊上。这是孟茹第一次动手打高明,打完后,高明懵了,孟茹也懵了,两个人都愣在那里,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此刻,两个人的内心感受是微妙而复杂的。高明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一句话会引起孟茹那么大的反应,更没有想到曾经对他万般柔媚、百依百顺的孟茹,居然会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女人打男人,这在高明的字典里是不合情理的,高明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女人打过,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是火辣辣的烫,掺杂着一丝疼痛,不时地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当孟茹意识到自己果真扇了高明一个大嘴巴之后,手还没有撤回来就有些后悔。她知道自己可能有些过分了,但是,她的这巴掌打得是有道理的。首先在与高明的这场感情纠葛中,高明一直都处于被动地位,她几次想要和高明抛却一切共同生活在一起,都被高明以种种理由搪塞了,弄得孟茹一直都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无奈的很。不仅这样,孟茹如此深爱着高明,不惜为他怀孕、生孩子,他居然还会说出那样令人伤心的话来,说她怀的是野种,孟茹觉得这话不仅污辱了她,连肚子里那纯洁可爱的小生命都污辱了,这是她万万不能容忍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气氛无比尴尬。孟茹透过高明的眼睛,看到了他的惊讶、疑惑、屈辱,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愤怒。的确,现在高明百思不得其解:“即便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能动手打我啊?何况我仅仅是说错了一句话而已。”孟茹对视着高明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她不知道该怎样化解这尴尬的气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只有用哭声来倾诉心中所有的委屈。孟茹边哭边说:“亏你说得出口,我这么真心实意地对你,你却把好心当成驴肝肺,非但不领情,还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你要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好,我现在就毁掉他。”说完之后,孟茹真就举起了双拳猛烈地砸向了自己的肚子,砸了几下之后觉得还不过瘾,还疯了一样地四处寻觅着可以使用的工具,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剪刀,真一半假一半地就要照自己的小腹戳去。
高明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赶紧跑过去,顾不得被剪刀划伤的危险,拼命去和孟茹进行抢夺。到底是男人劲大,再加上孟茹压根儿也没想真扎自己,几个回合后,那剪刀还是落到了高明的手里。高明一甩手,剪刀飞出老远,落在了孟茹够不到的一个角落,然后他一把将孟茹抱住,把她压倒在了那宽大的席梦思床上。身下,孟茹还在大吵大叫:“你不要管我,我和你没有关系,你让我去死吧!”孟茹边挣扎边哭喊着,她挥舞着双臂,高明好不容易才将她的胳膊按牢,很是费了一番力气,然后冲着孟茹大喊道:“你闹够了没有?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孟茹停止了挣扎,抽泣着说道:“可……可这真是你的孩子啊,你也不想想,那姓丁的都被抓进去2个多月了,而我才怀孕40几天。呜呜……你不爱我没有关系,但是我不许你侮辱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高明压在孟茹的身上,心中充满了羞愧。孟茹继续哭诉道:“或许你不相信,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了,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呜呜……你说你不希望我们的感情影响了你的家庭,我就强忍着自己,无论多么想你都不去打扰你;你说你喜欢开车,我就无论如何也要给你买一辆,呜呜……为了你,我甚至都宁愿做一个单身妈妈,可你怎么还不知足呢?可恨的是,你居然还忍心来伤害我,难道你非要等到我死了之后,才能明白我对你的这份感情有多深么……呜呜……”高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他觉得自己羞愧难当,真是对不起孟茹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干脆一下子用嘴巴堵住了孟茹的嘴巴,再也不允许她继续说下去。本来孟茹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对高明说,却被高明吻住了嘴巴,她移了几次都没有移开,高明吻得紧紧地,而且满含了深情。孟茹先是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两声,后来渐渐放弃了挣扎,伴随着高明的热吻慢慢地回吻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吻累了,高明从孟茹的身上翻下来,躺在旁边轻轻地喘着粗气。孟茹侧转身子,用眼睛望着高明,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躺着,想着各自不同的心事。孟茹睁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正陷入深思中的男人,揣摩着他的内心究竟在想着什么,他是不是真心愿意和自己去寻找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呢?他在爱的抉择面前能不能真正做到敢做敢当、拿得起放得下呢?
孟茹说:“如果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那我们就改天做掉吧,今天恐怕不行了,天色已晚,我也不想为难你,我知道你担心这个孩子给你带来麻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什么时候去做?”高明听孟茹这样一说,侧过脸来,很认真地问道:“你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么?”孟茹坚定地点头:“嗯,医生说我不容易怀孕的,而且我愿意为你生个孩子,哪怕你不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再苦再累我也认了。”高明听了孟茹的话,内心中充满了感动,眼泪不自觉的就从眼角中滑落下来,他将胳膊从孟茹的脖后伸过去,然后将孟茹的头揽在怀里,一边低头亲吻着孟茹,一边说:“你容我再考虑考虑好吗?毕竟这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其实说老实话,我也想和你每天生活在一起,过一种恩爱幸福的生活,可是……”说到这里,高明停住了。孟茹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忍心伤害了淑芳和乐乐,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即便不伤害他们,但你也会伤害我们母子啊,在感情上说,我们母子和淑芳母子是平等的啊!”
高明听孟茹说完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难以抉择的表情。的确,现在的高明已经没有了全身而退的可能,他无论怎么选择都会伤害到一方的感情。这对于万事都追求完美的高明来说,无异于品尝到了自己亲手酿成的恶果。
孟茹没有给高明更多思考的机会,她趁热打铁地说道:“以前,我从来没有逼迫你离婚,可如今不同了,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们完全可以重新组建一个家庭,而且我手中还有一定的积蓄,大不了给淑芳他们母子一些补偿,我们照样可以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啊,你说对么?”
高明的心完全被打乱了,他没有想到原本是找孟茹打胎的,却闹出了这样的结果。先是孟茹打了自己一记耳光,后是孟茹要自残,发展到现在,他居然和孟茹谈到重新组建家庭上来了。而且,更让高明感到不安的是,他分明感觉自己已经动了心。高明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或者婚外情原本就该面对这些痛苦的抉择?高明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高明离开孟茹的家门时,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倒是临走前孟茹印在他唇上的那一个热吻,让他感觉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而是他无法逃避又必须面对的活生生的生活现实。不管怎样,高明现在都得做出一个慎重的选择,他祈祷这个选择对他来说是正确的。
第十一章:最后的藏品
淑芳这些日子觉察到了高明的烦躁情绪,每次问高明怎么了,他都说没怎么,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但细心的淑芳凭借女人的直觉发现,高明的坏心情远不止工作这么简单,因为高明会长时间的瞅着乐乐发呆,偶尔还会莫名其妙地问淑芳:“我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是不是很记恨我?”淑芳说:“人做什么事情都凭自己的良心,如果你今后能够真心实意地对我们娘俩儿好,我是会原谅你的。”高明却说:“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得并不好,你会不会离开我呢?”淑芳听高明这样一说,警觉地抬起了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在和她联系,或者你又有了新的目标?”高明赶紧将淑芳搂过来,解释道:“哪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别瞎想。”淑芳嘟着嘴说:“你别指望我再给你第二次机会,如果我发现你还在外面乱来,我非和你离婚不可。”
不知道为什么,高明听了淑芳说要和她离婚的话,反倒舒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你放心吧,如果真的离婚了,我也会给你一笔补偿金的,不管怎么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非但没享到什么福,反倒吃了不少苦,我也该补偿你。”淑芳听高明这么一说,立即挖苦道:“你给我补偿金?好啊,那你给我100万,我立马和你离婚,让你和相好的生活在一起。不过不是我小看你,就你这副穷样子,等你攒够100万的时候,估计也老得快掉渣了,那时离不离婚也没什么意义了。”高明说:“这你就别管了,反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会撇下你们娘俩儿撒手不管的,我保证会给你们留下一笔钱,说到做到。”
淑芳窝在高明的怀里,没有再说话,她对眼前这个称之为丈夫的男人充满了陌生感,她感觉这个男人离她越来越远,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说话都会脸红、敢爱敢恨的毛头小子了。其实淑芳也明白,这或许就是男人所谓的成熟,一个即将步入中年的男人必将会在他的身上发生一些改变,这些改变会让他丧失很多本色的东西,变得不那么纯净透明,变得难以捉摸、高深莫测。老实说,淑芳不大喜欢高明的这种改变,她希望一切简单,包括生活的简单、爱情的简单、婚姻的简单,但很显然,这种简单目前已经不存在了,不知道为什么,淑芳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其实高明也感觉自己变成熟了,这种成熟尤其体现在工作上,自从他担任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以来,接触的人多了,层次上升了,人也变得圆滑了许多。表现在从来不在人前谈论是非,在领导面前卑躬屈膝,勤请示、勤汇报,工作上兢兢业业,早来晚走。高明梦想着有一天能靠自己的谦虚谨慎、为人勤快,为自己换来再次升迁的机会,因为只有再次升迁,才可能担任重要的领导岗位,他现在的副主任职位,说到底还是一个只干活没有实权的小角色。男人似乎只有拥有了权力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高明在内心里是不服气的,他常常想,那些能力水平远远不如他的窝囊废们都能担任比他高许多的官职,他为什么就不能凭自己的实力一步步地爬上去。
当然,高明并不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他也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应该往上送礼,可是送给谁、送多少也是一个技巧问题。虽然天河市的人事大权依旧把持在市委书记齐向天的手里,但是给他送是不可能了,因为齐向天对他的印象并没有多好,即便是送了也不见得能起多大作用。况且,凭借高明的实力,他也知道自己送不起,拿个千八百块钱的东西,人家齐向天根本就看不上眼。眼前看,只有送给冯刚最实际,一来冯刚很欣赏高明;二来在冯刚面前,高明也敢说话,不至于在送的时候显得很唐突。高明知道,人在仕途,只要将关键的领导巴解上一两个,那么就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高明一咬牙,去银行支了5000元钱,他想要趁着春节临近去冯刚家串个门,进一步拉拉关系。来到银行后,高明填好单子、递上折子,服务小姐很快就从窗口甩出了5000元钱过来,高明小心翼翼地点好,然后放进了口袋里。他正要回走,一转身,忽然看到旁边窗口提钱的人拎着个手提包,有说有笑地将那整捆的佰圆大钞往包里装,那钱少说也有10万元,可对人家来说似乎还只是一个零头而已。高明的心理瞬间又不平衡了,深刻地体会到了穷人和富人的巨大差距。他拿出自己的存折看看,里面只剩下9000多元了,这些钱都是他和淑芳过日子一点点攒下的,而今他却要将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拱手送给别人,高明的心里还真不是滋味。高明想到了将来供乐乐读书还需要大笔的钱,想到了自己到老了还没有更多的保障,一种巨大的压力和悲情自心头涌起。高明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走出了银行的大门。
去冯刚家串门对高明来说是一件很让他头疼的事情,一来他对冯刚是不是敢“收礼”还把握不准;二来他对该送什么、送多少心里也没有底。思来想去,高明决定豁出去了,他想这年头往上干,哪有不送礼的,反正他还没有听说哪个干部因为送礼而被领导赶下台的。
拿定主意之后,高明特意去名烟名酒行买了两瓶茅台酒,然后将那5000元钱装进一个信封里,长吁了一口气,就向冯刚家走去。
冯刚家的大致位置高明是知道的,来到了那个小区的楼下,高明给冯刚打了一个电话:“冯市长啊,我是高明,我就在你家楼下呢……嗯,我想上去看看您,顺便向您汇报汇报工作。”高明在得到冯刚的允许后,拎着东西走上了楼,他边走边在心里合计,一会儿见面话该怎么说,钱该怎么送。终于到了冯刚的家门口,高明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按响了门铃。门迅速地被打开了,冯刚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并且为高明递上了一双拖鞋。高明一边换鞋,一边打量着冯刚家里的布局,这是一个简单的三居室住宅,房间内的装潢设计并未见多么奢华,和这个城市中的大多数家庭并无两样。
高明将茅台酒放在了门口内侧,冯刚瞥见后嘴里说道:“来就来嘛,还拿什么东西!”高明故意套近乎地说道:“头一次登门,你总不至于让我空手吧。”冯刚也没有和高明计较,嘴里喊着:“慧兰,来客人了,你炒两个小菜,我要和高主任喝两杯。”高明赶紧说道:“我已经吃过饭了,这酒就免了。”冯刚拉着高明的胳膊不放手:“那怎么行,你吃过了,我还没吃呢,你今儿个就是陪我,也要再喝两杯。”高明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了。这时,早有冯刚的妻子慧兰走进了厨房,乒乒乓乓地炒起菜来。高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冯刚的夫人,那个叫惠兰的女人,这才发现她五短身材、黝黑的皮肤,并不比自己的妻子淑芳漂亮多少。高明早就听说冯刚最初是借助岳父的权势一点点起步的,不禁在心里猜测,莫非冯刚也是为了事业选择了婚姻,和所谓的爱情并无多大关系。这样想着,心中不禁慨叹:“这世界怎么了,难道真如古人所说,注定了‘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英雄都配不上美女?”
趁着炒菜的时机,高明浏览了冯刚的书房,发现了很多根雕字画之类的东西,高明十分好奇地问:“冯市长也喜欢搞收藏吗?”冯刚听了,哈哈笑道:“哪有啊,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的作品。”高明听了很惊讶,手摸着一件栩栩如生的雄鹰展翅根雕说:“这也是出自你的手?”冯刚说:“是啊,让你见笑了,平生也没什么爱好,一有点时间,就花在了这上面。”高明不无遗憾地说:“早知你喜欢这个,我去市场给你选几件好东西来。”冯刚听了,马上打断说:“市面上卖的那些东西,我从来都不收藏,以前有别人要送,都被我给回绝了。个人认为,玩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陶冶心性而已,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动手,如果是买来的,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而且,弄不好自己反倒容易被玷污了,做人啊,千万不能被这些东西所累。”高明听了,觉得冯刚的话很有道理,心想这才是玩收藏呢,玩到他这个境界也实属不容易了。
冯夫人倒是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几个下酒小菜就摆上了桌子,高明赶紧跟冯夫人客气道:“给您添麻烦了!”惠兰微笑着说道:“说哪儿的话呢,我们家冯刚经常提起你呢,说你很有才华,市里的大小材料都出自你的手。”高明听冯夫人这样一说,不禁心里暖乎乎的,再看冯夫人忽然觉得她漂亮了许多。
冯刚为高明斟满了一杯酒,嘴里说道:“我最近正在为考核方案的事情发愁呢,现在有人反映我们对考核的尺度把握不准,难以体现出公平性,而且下面有些单位为了迎合考核方案弄虚作假的也不少,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高明与冯刚碰了一下杯子,喝了一口酒,略一沉吟说道:“现在参与考核的都是些职能部门,与被考核单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比如说农牧局要考核各乡镇,外经局要考核招商引资工作,这些部门单位之间以前就有业务往来,早就彼此熟悉,在考核的时候难免有人情的因素在里面,难保考核的公正性。另外有些单位的工作也确实难以量化,比如组宣监等部门干的都是意识形态的事情,你让他们完成多少指标也不现实,我看能不能那样,专门成立一个考核办公室,抽调政治业务素质好的精干力量,专门负责考核工作,由您和书记直接领导,这样效果或许会好些。”冯刚听了,点点头:“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但说实话,这样的考核要说做到百分之百的公平公正也确实是难,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起到激励和推动作用就可以了,我们的干部也确实需要给他们加加压,否则他们也真不干活。”
高明和冯刚的这顿酒喝得很痛快,冯刚与他探讨了天河市的许多热点难点问题,比如下岗失业问题,农民看病难问题,教育乱收费问题,也许是在冯刚家里的缘故,高明说话比较放得开,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观点,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冯刚不住地点头。高明当然不是一个不知深浅的人,他不会在冯刚家里逗留太久,他看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借口有事起身告辞。恰好这时冯刚正读高三的女儿上晚自习回来了,高明适时地拿出了那装好5000元现金的信封,递给了冯刚的女儿,嘴里说道:“高叔第一次见你,也没给你买什么礼物,这是高叔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点学习用品。”冯刚显然没有想到高明还有这样的举动,赶紧将那钱抢了过来,然后硬塞给高明,嘴里说:“这可不行,你的酒我留下了,但是这个你一定要拿回去。”高明执意要给,冯刚执意不收,两个人撕扯得脸红脖子粗,最后高明看冯刚面有愠色了,才不得不罢手,任凭冯刚将那钱又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高明不好意思地说道:“冯市长,不瞒你说,我这次是特意登门向你表示感谢的,我高明能有今天,全凭您的提携和关心,我心中岂能没数。”冯刚说:“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也是爱才之人,我们市里正需要你这样的干部,另外我也当你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和我太见外。”说完之后,冯刚对着屋内喊了一句:“惠兰,你把我的茶叶拿两桶来。”很快冯夫人就拎了两桶茶叶递了过来。冯刚递给高明说:“你尝尝,正宗的铁观音,我同学从南方寄过来的。”高明推辞不要,冯刚说:“你要是不拿着,你的茅台我也不要了。”高明无奈,只有接过了茶叶,冯刚这才喜笑颜开,一直送高明到楼下,两个人挥手告别。
从冯刚处回来,高明觉得这礼送得有些说不过去,十分不合逻辑。高明看了看手中的茶叶,是啊,这算怎么回事,非但没有送礼成功,反而还占了人家便宜,要知道这两桶铁观音少说也要上千元,远比他那茅台酒贵。高明在脑子里仔细琢磨着冯刚算不算一个清廉的干部,琢磨来琢磨去,反倒糊涂了。要说冯刚清廉吧,茅台酒他也收了;要说不清廉吧,人家也确实没占自己的便宜,思来想去高明似乎明白了,这或许就叫领导艺术,人家一方面没有卷了你的面子,另一方面也很好地沟通了彼此的感情。
高明长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办法,中国是一个人情社会,就讲究这个。想到这里,高明手拎着茶叶,忍不住笑了。
天河市最近盛传市委班子要有调整,说市委书记齐向天将被调离,去邻近的清水县担任人大主任,新市委书记由上级另行委派。果然,消息不久后就得到了证实,齐向天被调离,一个叫刘仲文的人接任天河市市委书记的职位,据说此人来天河市前曾就任龙江市江北区的副区长,对经济工作非常在行,曾领导了江北区著名的高新技术开发区筹建工作。而且此人非常年轻,50岁不到,属于年轻干练型的领导。
随着新市委书记的到来,天河市的干部们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齐向天之所以被调离,是受了丁日民事件的影响。众所周知,丁日民能走到今天,与齐向天的包庇纵容有直接关系,上级没有追究齐向天的责任,已经算给足了他的面子,但人大主任的位置毕竟不比市委书记,意味着齐向天的政治生涯已基本完结。
随着新市委书记的到来,天河市的干部队伍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天河市干部们见风使舵的本领也实在是强,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学来的本事,无论“侍候”什么样的领导都能迅速地进入角色。当他们跟丁日民混日子的时候,习惯于搞假大浮夸那一套东西。等新领导上任后,他们又习惯了那种谦虚、低调、务实、干事的工作作风。高明对此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他在心中想:“难道我们的干部可塑性真的就那么强?”
天河市领导班子的变动令很多人的内心都十分不安,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孟茹。在此之前,孟茹就听有人放出风来,说新领导已经掌握了她与丁日民的不正当两性关系,市委考虑到社会影响,有可能对她的职位进行调整。孟茹心中那个怕啊,她可不想让自己苦心经营的政治前途就这么没了。经历了这么多,孟茹何尝不知这样一个道理:这年头谁都靠不住,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只有掌握了权势和金钱,才有可能挺直腰杆子,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
孟茹在焦虑中反复思忖着,她希望能依靠疏通关系,改变自己的被动局面。可就目前天河市的政局来看,她孟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物了,虽说高明与她的关系不可谓不暧昧,但是就凭高明目前的能量,也未必能帮上她什么大忙。而且,她和高明的婚外情还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高明能不能与她走到一起还是一个未知数,更别说费心巴力地帮她往上爬了。
正当孟茹无比绝望的时候,她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似乎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尽管她曾经不屑与他进一步地接触,但是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不利用他似乎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他就是曾经与孟茹有过一面之缘的龙江市委曲副书记,丁日民曾经几次当孟茹的面提起过,曲副书记对她的印象非常好,而且有意要提携她。孟茹知道如果她求到了曲副书记的头上,曲副书记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孟茹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走这样一步棋,因为她真的从内心里很反感自己这样做,尽管这步棋对她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现在的孟茹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孟茹犹豫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她试图从高明那里得到一些答案,她拿起了电话,稍加思索,拨通了高明的手机,不一会儿话筒中传来了高明好听的声音:“喂,有什么事?”孟茹说:“没什么,我想要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心里闷得很。”“你闷什么啊?赶紧去龙江市把孩子做了,这样一切就都会好了。”孟茹说:“与孩子无关,我就是心情不好。”高明说:“别再犹豫了,你有时候太任性了,如果你一意孤行,迟早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孟茹说:“高明,我说了与孩子无关,你能不能不逼我啊?如果你真的心疼我,那你现在就过来陪陪我,我想你在我身边,哪怕是陪我说说话也好。”高明听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行,我手头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你自己先躺下好好休息吧!”孟茹手拿着电话,眼泪止不住就落了下来,嘴里说道:“好吧!“然后就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
撂下电话后,孟茹忽然对她与高明之间的这段感情很绝望,其实她内心里也知道这是一段不可以下全部赌注的感情,她有必要为自己留有后路。这样想着,孟茹找出了电话号码本,她想要翻看一下是不是自己曾经记下了曲书记的电话号码,如果没有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真的让她找到了,虽然这电话号码已经是半年前的了,孟茹就想那就拨过去试试,看看这电话能不能打得通,如果打不通那就算了。可碰巧的是居然被她打通了,当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时,孟茹的心里一阵紧张。终于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从电话的那端传来:“喂,哪位?”孟茹赶紧用甜润的声音回答说:“是曲书记么?我是天河市团市委的孟茹啊!”对方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孟茹是何许人也,不自觉地“哦?”了一声,孟茹看对方忘了自己是谁,无奈之下不得不继续提醒道:“您可能忘记了,我们曾经和丁市长一起打过保龄球啊!”说完之后,孟茹都觉得自己无耻,因为她真的不想再和丁日民有任何瓜葛。
显然,孟茹的这句话是奏效的,一下子就唤起了曲书记的记忆,他连忙在电话里说:“噢,是小孟啊,你最近可好,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孟茹看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嘴里马上甜甜地说道:“您好啊曲书记,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好久没有和您联系了,想要问候您一下,改天我去龙江市,一定要登门拜访您,顺便给您带些天河市的土特产品啊!”那曲书记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客气道:“土特产品嘛,就免了,不过你来了,我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才好哦。”孟茹说:“哪能要您请呢,要请也是该我请您才对啊!”两个人在电话里一阵寒暄之后,算是提前作了感情沟通,为进一步接触打下了基础。
撂下电话后,孟茹心里既有些沮丧,又有些安慰。沮丧的是人家曲副书记居然忘记了自己是谁,安慰的是当确定了她的身份后,从曲副书记的热情态度里看得出,他仍然对自己是垂涎的。孟茹在心里谋划着,是不是该赴曲书记的约会?如果去了,不用想也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不去,那她的政治前途或许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孟茹反复地思索着,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很好的办法,后来干脆心一横,心想:“算了,不就是陪男人上床么?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贞节玉女了,大不了裤子一脱,两腿一劈,忍他个十分二十分钟就算完事。”这样想着,孟茹都为自己的无耻感到恶心,但她似乎又毫无办法。
孟茹对自己的这次龙江之行是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她是反复地思索,反复地考虑,自始至终都处在矛盾之中。这一选择对她来说是艰难无比的,非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走这最后一步棋。但事情偏偏就往这方面赶,那天负责丁日民案件的专案组成员又找到了她,了解相关的情况,紧接着天河市纪检委和组织部的领导同志也策略地找她谈了话,虽然组织上还没有明确对她进行处理,但她自己也明白,丁日民事件不可避免地把她牵扯了进去,她现在想要全身而退,不借助外力根本就不行。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孟茹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几次都从噩梦中惊醒,梦到自己被专案组的人员带走,押进了大牢。梦到自己众叛亲离,孑然一身,变得一无所有。醒来后,孟茹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内心里充满了恐惧感。她知道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想办法,很可能真会落得个和梦中一样的下场。孟茹怕极了,经历过以往的风光日子,她真的不愿意再次尝试人生的苦难,关键时刻,她宁肯牺牲自己的一些什么,也要换取那种来之不易的平和与安定。
经过再三思索,孟茹决定去找曲书记。当然,在这之前她也作了精心的策划。首先,她要保证自己尽可能地不受曲书记的骚扰和侵犯,尽量不把自己的身子搭进去,如果送钱送物就能解决问题,她就尽量送钱送物。其次,如果曲书记果真是一个好色之徒,那么她也要得到他的亲口承诺后,才把身子给他,否则不见兔子绝对不撒鹰。当然,按照孟茹的想法,最好是把自己从天河调到龙江去,远离天河那是非之地,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想好之后,孟茹特意准备了一些土特产品,带了一张存有5万元钱的银行卡。然后精心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开着车,一大早就赶往了龙江市。
到了龙江后,孟茹泊好车,十分谨慎地给曲书记打了个电话:“曲书记啊,我是天河市的小孟,今天恰好来龙江办事,顺便给您带来了一些天河市的特产,您现在哪里呢?”曲书记在电话里听到孟茹的声音,稍微有些意外,然后客气地说道:“小孟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我看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也不缺这些!”孟茹说:“那怎么能行呢,您看我大老远的已经给您带过来了,您不收下,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曲书记说:“这……如果这样,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要不你送到清明街13号,有个叫清香园的酒店,你放在那里就行了,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能过去陪你了啊!”显然,曲副书记对孟茹的土特产品并不感兴趣,其实人家那么大个领导,也确实不缺这点东西。孟茹听到曲副书记说不能陪她之类的话,不禁感到有些扫兴,她知道不见面就意味着自己很可能白跑一趟,因为有些话不见面根本就说不清。无奈之下,孟茹只好将车开到了清明街13号,将土特产品搬到了那个叫清香园的酒店里。那酒店老板听说是曲副书记的东西,也不多问,很快开了一个房间,让服务生帮着将东西迅速地卸完。孟茹心想,看来这里肯定是曲书记的亲戚开的,收受礼品已经成了平常事。
卸完东西之后,孟茹想想不甘心,又拿起了电话,拨打了曲书记的手机:“曲书记啊,东西我已经给您放在酒店了,对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跟您见个面,有些话要当面跟您说一下。”孟茹在电话里,尽量用那种娇滴滴的声音。这曲书记接了电话之后“哦?”了一声,显然对孟茹的态度有些意外,他略有些迟疑,思索了几秒钟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下班之后再给我打吧,我正在开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孟茹听到电话里的忙音,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她判断不出曲副书记是否愿意和她见面,这让孟茹感到一丝茫然,同时也隐约觉得自己有几分不值钱,好像在死皮赖脸地巴结曲书记一样。撂下电话后,孟茹很无聊,索性去龙江市医院作了一下全面检查,咨询了堕胎的相关事宜,当她听说胎儿在肚子里已经有50多天了,医生说想要药流就应该抓紧时间,那一瞬间孟茹真想就将孩子做掉算了。但是一念之差,她还是从医院转了出来,因为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高明,她要用孩子作最后一次赌注,争取将高明从淑芳的身边夺过来。这样想着,孟茹又去天河市的各大商场和超市转了转,随便买了一些衣物用品,甚至还到婴幼儿柜台转悠了一圈,心里合计着将来怎样给自己的宝宝打扮得更漂亮些。中午,百无聊赖的孟茹胡乱去麦当劳吃了一点东西,算是填饱了肚子。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的时间,孟茹给曲书记打了个电话,谁知接通的声音刚响了两声,就被对方给挂了。孟茹心想这是完了,人家曲书记根本就不想和自己见面,看来这最后一条路也走不通了。
正当孟茹万分沮丧地想要开车回家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打开一看居然是曲书记的号码,她赶忙接起:“喂——你好!”曲书记在电话里轻声说道:“小孟,你在哪里?”孟茹忙不迭地回答:“噢,我在百货大楼附近呢,曲书记你在哪里?”曲副书记说道:“我还在办公室。对了小孟,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我现在身边没人,有话你就直说好了。”孟茹听后,立即用一种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曲书记,我找您还真有事情请您帮忙,但是在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还真说不清楚,我想和您见上一面,行么?”曲书记听了之后,很是犹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吧,一个小时后,你去龙江花园118栋楼找我吧,我在那里等你。”孟茹放下电话后,心中一阵狂喜,她知道,只要自己能够和曲副书记见面,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她也就有了发挥的空间,事情就大有希望了。想到这里,孟茹赶紧上车,利用车的后视镜又精心地补了补妆,往脖颈耳根处洒了一些香水,自认为拾掇得光彩照人了,才开着车信心十足地向龙江宾馆驶去!
当孟茹站在龙江花园118栋楼房间的门口时,心中还是充满了忐忑不安,她简单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用手轻轻敲了敲房间的门,咚咚咚——咚咚咚——敲了半天也没有动静,正当孟茹将耳朵贴在门缝处听里面的动静时,却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孟啊?是你吧!”孟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却见曲书记站在身后,正笑呵呵地看着她。孟茹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脸腾地红成了一个大苹果。这时曲书记又说道:“噢,对不起,我刚才处理点事情,才赶过来,让你久等了。”孟茹说:“没有关系,我也是刚刚过来。”孟茹心想这个曲书记走路怎么这么轻,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她都不知道。这时,曲书记用钥匙打开了房间的门,示意孟茹进屋。
孟茹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仔细端详房间的布局,这才发现里面装修甚是奢华,相当于总统套房的标准,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尤其是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巨型山水画,显示了主人的与众不同,那山水画是本市著名的画家墨本所作,据说他的画作轻易不送人,现在的市面价格已经达到了数十万元一幅。孟茹猜想这么大的一幅画,价格肯定不菲,因为此前她曾在丁日民的住处见到一幅比这个小得多的,还价值20多万元。
孟茹刚在沙发上坐好,曲书记就递上来一杯热气腾腾地茶水。孟茹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曲书记微笑着问孟茹:“天河市我好久都没有去了,最近发展得怎么样?”孟茹说:“还好,齐书记被调走了,又新去了一个刘书记,丁市长不是出事了么,现在冯刚在做代市长,这些想必您都知道吧?”曲书记听孟茹这样一说,连忙点头:“知道,我都知道。这个丁日民,当初我就劝他做事情低调点,他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枪打出头鸟了不是。”说完,曲书记皱着眉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烟点着,看得出,他也为丁日民的事情很上火。孟茹看既然话题已经扯到这上面,也不避讳,直接对曲书记说道:“曲书记,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找您,也与这件事情有关,这不是么,天河市的人都知道我和丁市长关系比较密切,丁市长出事后,有些人看我不顺眼,想要对我下手,恐怕团市委副书记的位子我坐不长了。”曲书记“哦”了一声,惊讶地问道:“有这等事情?”孟茹说:“可不是么!本来我对前程已经不抱多大希望,但是既然走到了今天,不争取一下也实在可惜,况且有曲书记您这个大好人,我知道您会帮我这个忙的,是吗?”孟茹一边说着,一边早将那媚眼抛了过去。曲书记被孟茹的媚眼电了一下,身子一激灵,赶紧将目光移开,假装喝茶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孟茹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调离天河市,我觉得那里已经容不下我了。”曲书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踱步到窗边,两眼望着窗外,目光迷离地说道:“不瞒你说小孟,丁日民的事情不但影响到了你,连我都差点惹上麻烦,最近一段时间,我为他的事情做了不少工作,现在外面的风声很紧,你的事情恐怕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运作。”孟茹见曲书记的话里面明显有推托的意思,赶紧站起身来补充道:“曲书记,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帮这个忙的,这里有一张5万元的银行卡,您可以拿去作为疏通关系的必要花费。”说完,孟茹大方地将那银行卡递了过去。曲书记显然没有想到孟茹还会有这么一手,赶紧拒绝道:“你这不是见外了么?你放心,你的事情我岂能袖手旁观,能帮的我会尽力帮的,用不着这个。”孟茹说:“那哪能行呢,我怎会让你白帮我这个忙,你一定要收下。”这边孟茹执意要给,那边曲书记执意不收,在互相推拒之中,两只手不知怎么就攥到了一起。孟茹的脸腾地又红了起来,一副娇羞可爱的模样。曲书记手里握着孟茹葱样白嫩的玉手,真是舍不得撒开。再加上孟茹玲珑剔透、凹凸有致的身材呈现在眼前,那妩媚的形态,风流的眼神,仿佛都能滴出水来,任凭是铁打的男人也会动心的。一瞬间,曲书记觉得自己周身热血上涌,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虽说这只老狐狸已经在孟茹的面前故作正经了好半天,但终究还是暴露了他禽兽的本性。他一边握着孟茹的手不撒开,一边将那银行卡死死地压在孟茹的手心,嘴里说道:“小孟啊,你就别和我客气了,难道我还能差你这点儿钱么?听话啊,钱你拿回去,事情嘛……”曲书记故意停了一下“我会尽力而为的。”嘴上说着,低下握着孟茹的手暗示着用了用力。孟茹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瞬间就明白了曲书记的真正用意,看来他真的对钱不敢兴趣,感兴趣的是她这个人。孟茹想,看来今天自己是在劫难逃了,于是识趣地说道:“既然曲书记不和我见外,那我也就不和您客气了,如果您真的帮了我这个忙,您的大恩大德我将永世难忘,今后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说完之后,孟茹也故意用手指勾了勾曲书记的手心,两个人完成了某种暗示和默契。
孟茹将手抽开之后,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暧昧了,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孟茹用眼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周围,然后没话找话地说道:“曲书记也是一个高雅之人,对古玩字画很感兴趣是吧,改天我找人给您送几幅过来!”曲书记说:“哪里,我也只是懂得皮毛而已,算是附庸风雅吧!”孟茹说:“您又谦虚了不是,我看您这房间里挂的可都是少见的精品哦。”曲书记听孟茹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噢,真没看出来,小孟原来还是内行之人,既然你这么懂行,我就给你看样好东西。”说完,他便领着孟茹来到了里间,从一个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上锁的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孟茹拿眼望去,却是一棵翡翠白菜,只见其质地细润,通体呈浅豆绿色。玉雕正面为白菜葫芦豆瓜,谐音为百财福禄到家,背面为山秀水灵蝶舞,整体艳丽鲜亮,上面数只蝈蝈栩栩如生,底座为红豆木宝座,造型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国宝级的珍品。孟茹看得有些呆了,不知道曲书记从哪里弄来这么好的东西,心想单凭这一棵白菜,恐怕也能够生活一辈子吧。孟茹适时地递上了溢美之词,夸赞曲书记有眼光,收藏了旷世之作,这翡翠白菜真乃稀世珍品。曲书记则站在孟茹的身后,脸上极尽得意之色,还不时地解释说该玉雕原料取自缅甸密支那地区的翡翠岩,是正宗的老坑玻璃种,并由国内著名的工艺美术大师雕制,现大师已经辞世,世间仅存此一件。
两个人在品评宝物的时候,本来身体一前一后站得就近,加之孟茹长得丰满,那后翘的臀部不时地碰到曲书记的下体,曲书记登时就觉得有了反映,渐渐心思就不在那宝物上面,睁大了色眼从身后对孟茹偷窥起来。眼前的孟茹千般风流、万种柔情,近在咫尺的身子香气扑鼻,微微前倾着,凸显出一个滚圆的屁股,煞是性感。直看得曲书记心猿意马,方寸大乱。想当初,曲书记对孟茹垂涎不止一日,甚至煞费苦心想要从丁日民的手中弄过来,饱尝孟茹的秀色。怎奈孟茹不为所动,导致此事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今日孟茹居然主动送上门来,这到嘴的肥肉怎能不吃?这样想着,曲书记动作更加放肆起来,几乎将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孟茹听到耳畔这个男人粗重的呼吸,感觉身后有异物不时地顶撞自己的臀部,觉察出了曲书记的异样变化,她回过头来,冲着他莞尔一笑,百媚俱生,曲书记理智的堤岸瞬间被冲垮,猛地将孟茹拦腰抱起,迅速地朝那龙榻一样奢华的床边走去……
这一夜,孟茹觉得自己过得有些离奇,曲书记的行为十分怪异,他先是如饥似渴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每解开一件就拿到鼻子边嗅个不停,其状就好像是一只觅食的狗一样。更离奇的事情还在后面,他突然跪倒在孟茹的腿边,举起孟茹的双脚不停地吮吸,嘴里“嗯、啊、哈”地叫唤着,表情是如醉如痴。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荒唐,他爬到孟茹的两腿之间,举起那杆枪就要冲刺,怎奈那东西软软的竟然不听使唤,他急得满头大汗,忙活了半天,最后竟然在孟茹的大腿边喷射出来,然后他就像喝醉了酒的醉汉,一头栽倒在了孟茹的身上。孟茹躺在曲书记的身下,忽然感到有些好笑,看来上帝是公平的,他让你得到了高官厚禄,却并不一定让你得到性爱的和谐与完美,他从来不会把所有的幸运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
第二天早上孟茹醒来时,曲书记已经起床,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表情上依旧是一副严肃不可侵犯的样子。他见孟茹醒来,礼貌地招呼道:“昨晚睡得还好吧,小孟。”孟茹嗯了一声,头脑里却是一片混乱,她怀疑自己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一切变得都不再真实。孟茹赶戴整齐,洗漱完毕,简单和曲书记告了别,然后率先离开了房间。
当然她离开房间时,没有忘记提醒曲书记一定要帮她办了那件事情。曲书记端坐在沙发里,手拿着报纸,蛮有力度地点了点头。
孟茹从龙江市回来后,没有把见曲书记的事情说给高明听,当然,她也永远不会让高明知道这件事情。表面看来,孟茹似乎并不是一个对感情忠贞的女人,因为她一方面标榜自己如何爱高明,另一方面,却偷偷跑去和一个高官幽会,这分明就是一种欺骗行为。可在孟茹的内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她是被逼无奈的,作为一个柔弱的女人,在这种涉及人生前途、生死命运的时候,如果再不为自己着想,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孟茹想到了年迈的父母,想到了正在读书的弟弟,她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她的处境不好,那么一家人的生活都将没有着落。孟茹不是一个小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生活的苦难,她看透了一切,她知道与其像个英雄一样站直了死去,不如像个汉奸一样苟延残喘着。因为这个世道变了,再也不是几十年前仰慕英雄的时代,人们都以奢华富足为荣。换句话说,只要你想尽办法得到了名利地位,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会换来人们的景仰和羡慕;如果你穷困潦倒,不名一文,不要说别人,就是亲戚朋友都会看不起你,这确实是一句大实话。
孟茹在内心中对高明说:“高明,请你原谅,我不是有意欺骗你,可我真的别无选择。”孟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钻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她想洗掉身上所有的污垢,因为她自己都觉得脏。她用浴液仔细地擦洗着周身的每一处皮肤,看到那白白的泡沫漾满了周身,孟茹也明白,她能洗掉身上的污垢,却剔不除心灵的肮脏,她将永远无法回复到少女时代那种冰清玉洁的纯净,这对她不能不说是一种天大的悲哀。孟茹哭了,在卫生间内大放悲声,那泪水连同洗澡水顺流而下,模糊了双眼,她环抱着双肩,蜷缩着身子,蹲缩在角落里,是那样可怜。现在,孟茹唯一祈盼的是,她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她希望曲书记能够真心帮助她,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孟茹真的就会如愿么?
高明显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两天里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他的情人暗地里又和别人跑去幽会。而他却以为她怀着他的孩子,正对他忠心耿耿,这是一个多么绝妙的讽刺,事实上,这样的讽刺每一天都会在不同的人身上上演。
这些日子,高明觉得自己渐渐找到了从政的感觉,也许政府办公室繁忙紧张的工作环境让他感觉很充实,这政府办不比市委办,工作性质决定了政府办比较务实,所干的工作大都与经济社会发展有关,高明喜欢这样的工作,他觉得做人就该干点实实在在的事情,而以前在市委办所做的那些工作,大都是上纲上线务虚的东西,什么都要讲个政治高度,动不动就摆个花架子,唱个赞歌,简直让高明厌烦透顶。
这一天,高明又早早地来到单位,正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忽然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坐在楼梯口,畏畏缩缩的样子。高明知道这又是一个上访者,本来打算绕过去,因为上访接待是楼下信访办公室的事情。但高明一想到自己曾经上访遭到的白眼,忽然就起了同情心,迈上楼梯的脚步又退了回来,耐心地问道:“大爷,您有什么事情么?”老人看到高明问他,立即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却是一份合同书。老大爷一边给高明看合同书,一边对高明哭诉着事情的经过。原来老爷子早几年从村上承包了一块荒地,他和老伴辛辛苦苦地栽上了树木,这几年树长起来了,眼看能够卖上一笔好价钱,但是村上一些干部却眼热,要提前收回那块地,理由是那合同是上届村班子签的,在他们这届没有效力。高明一听就火了,心想我们下面的一些干部简直不是人,专拣那老实人欺负,高明说:“大爷你别哭,你来我办公室,这个问题我帮你解决。”
进了办公室后,高明抄起电话,直接给老爷子所在的乡政府拨了过去,开门见山地说了这个问题。高明说这份合同完全具有法律效力,村干部的行为是一种违法行为,希望乡政府能够主持公道,不要让老爷子总来市政府找,这样无论对谁影响都不好。乡政府的人听了唯唯诺诺,说马上派人把老爷子接回去,涉及的问题立即解决。后来,当乡政府派来的专车将老爷子接走时,老爷子居然扑通一声给高明跪倒,口口声声尊称高明是青天大老爷。高明心中有些自嘲,什么青天大老爷,自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机关干部,但是老爷子的称呼却差点将他的眼泪喊下来,感觉心里热乎乎的。高明为老爷子的幸运而感动,想当年自己为了告倒丁日民,不知上访了多少部门都没有结果,而今老爷子终于能够在他这里把问题解决了。高明知道老百姓是弱势群体,他们的生活还有许多需要我们去关爱的地方。但高明同时也明白,中国太大了,什么事情都有,这些上访的也并非个个是良民,大有一些人混在里面,属于无理取闹的类型。高明就遇到过那种明明在搬迁的时候,已经按政策给他搬迁补偿,他却嫌钱少,愣是不搬还反复上访的钉子户。总之一句话,正因为祖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再赶上改革的非常时期,各种矛盾难免层出不穷,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这些机关干部,放下架子,深入到老百姓中间,实实在在地为他们做一些事情,这也是对国家公务员的最完整定义。
当然,高明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纯属一厢情愿,在既得利益没有完全平衡的情况下,你要公务员们不计所得,不求回报,完全凭着高尚情操去讲奉献,也不是一件实际的事情。那么,中国这么庞大的政府机构,拥有数百万国家工作人员,他们究竟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为民执政呢?高明认为,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在整个中国,不知道有多少类似他这样的小人物,整天忙碌于机关的高宅深院里,怀揣着梦想,拥有雄心抱负,一心想为老百姓做些事情。
高明就曾参加过一次让他难忘的聚会。那天,机关的一些同事们借着加班的机会聚到了一起,吃饭的时候,由于没有领导在场,大家难免多贪了几杯。正在这时,忽听隔壁房间里传来骂人的声音,几个个体户装扮的人在大骂现实的黑暗,他们说现在的公务员队伍没有好人,处处卡油,不是贪就是占。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过来,大家互相对望着,心中无比沉重。其中高明的一个同事再也忍不住,借着酒劲儿腾地就站了起来,手拎着一个酒瓶子就过到了隔壁,开门见山地说:“几位大哥别骂了,我就是公务员,首先我承认现在的腐败现象很严重,但是大哥们说这个队伍里没有好人我不同意,我不知道别人,但是我和我的这些同事们就一没贪二没占,不但没贪没占,就连今天加班的这顿饭,都是我们自掏腰包,我们每个月只开800多元的工资,都快活不下去了。所以,请大哥以后再骂的时候,尽管骂那些贪官,别把我们捎带上好么?而且不但你们要骂,我们也要陪你们一起骂,我操他祖宗八代的,正是这群王八羔子把我们的公务员队伍搞臭的!”
几个个体户看到突然出现的这个不速之客,禁不住面面相觑,高明的这个同事红着眼珠子把上述的几句话说完之后,又往那几个小老板的杯里倒满了酒,硬着舌头说:“来,要是相信兄弟的这番话,就给兄弟个面子,陪……陪兄弟喝了这杯酒。”那几个人岂敢不给面子,一个个举着杯子,滋溜一声都喝了个底朝上。
等高明的这个同事回到座位上时,大家很自然地就谈到了改革成果的分配问题,无一例外地都承认改革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但同时也指出改革造成了利益分配的失衡,尤其以他们为代表的这些小公务员们,同众多处于金字塔底层的普通老百姓一样,显然不是改革的受益者。他们每个月拿着不到1000元的工资,不消说买车买房,就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平时,总有老百姓说公务员队伍腐败,但真正腐败的是少数手中握有重权,可以呼风唤雨的贪官们。大多数公务员还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人民公仆的角色。的确,改革是一个利益再分配的过程,如果利益分配严重失衡,必然会导致各种社会矛盾凸显,如果不及时加以遏制,甚至会影响到政权的稳定。对于这一问题,大家认为必须依靠健全的法律、完善的机制、必要的监督来保证。当然他们从不怀疑党的领导,他们知道一党专政还是符合现阶段中国的国情的,而党和国家的领导人也在积极破解一些发展中的难题,在保证经济持续快速健康发展的同时,也在努力缩小贫富差距,调整利益分配走向,使政策倾向于广大的中低收入人群,维护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后来几个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又扯到了人生价值上,一时气氛竟无比凝重起来,因为谁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原本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这要是在青少年时期,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堆雄心抱负,可现在却变得无比复杂,经历了人生种种,大家都发现自己是越活越糊涂了。后来还是有人一语道破了天机,说产生这种现象跟社会缺少主流信仰有关,改革开放的这些年,虽然经济得到了大发展,物质生活水平也提高得很快,但是人们的精神生活却日益贫乏了,尤其是信仰的缺失,已经成为不容忽视的大问题。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是危险的民族,它很可能导致这个民族最终走向衰败甚至覆灭。说到这里,几个人开始怀念起解放前后,那段崇尚真理和自由的年代,多少仁人志士为了民族的解放,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活得多么有价值。而今,真正到了和平年代,却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如今确实需要建立一个主流信仰,让人们有目标可循,有生活的动力,当然这个信仰最好是以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为基础,再加上自由、平等、民主、奉献等内容,将会更加完美。
当几个人议论起这些“天下大事”的时候,个个表情严肃,表现出强烈的忧国忧民的样子。高明就想,别看这些小公务员们平时在领导面前不敢乱说话,私下里交流起来,他们还是很有思想的。
孟茹这几天变得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为什么,她的右眼皮跳得紧,好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虽然说曲书记那天答应好好的会帮她这个忙,但孟茹也清楚,现在的事情谁也吃不准,经常都会有在前一天都板上钉钉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就变了样。再说曲书记也是只老狐狸,当然会明白孟茹委身于他完全是形势所迫,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说白了,这也是相互利用而已。
就这样,孟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些日子。
这天,孟茹正在办公室,忽然接到组织部打来的电话,让他到部长办公室去一趟。孟茹心里一惊,心想组织部长找她谈话,很可能与她的个人前途有关,莫不是曲书记的话起作用了。孟茹这样猜测着,来到了四楼的部长办公室。孟茹与组织部长很熟悉,他就是原来宣传部长徐哲,当冯刚被提拔为市长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走到了组织部长的位置。徐哲看到孟茹后,客气地招呼孟茹坐下,然后抬眼看了孟茹一下,孟茹心中原本就没底,被徐哲这一看,越发显出了一丝慌乱。徐哲故作关切地问道:“最近工作还顺心吧?”孟茹说:“还好,整天和青少年们打交道,心情也会好些。”徐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天找你来,我是代表市委征求你的意见,市委决定,派你到妇联去工作。当然,具体原因嘛,我也不便多说,想必你也明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市委申请,保留你的副乡局级待遇不变……”徐哲的话还没有说完,孟茹立马就明白了,原来噩梦终于来了,自己这是被从副局级岗位上给撤下来了,去妇联任一名普通科员,那所谓的副乡局级待遇也是一句屁话,因为不过就是每个月多那么二三十块钱的工资而已。
虽然心里面禁受了巨大的痛苦,但孟茹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着对徐哲说:“行!我一切听从组织上的安排。”事实上,孟茹自己也清楚,这个时候,想不听从组织的安排也不行。
徐哲看着孟茹微笑的样子,仔细观察孟茹的表情,似乎想要洞悉孟茹的内心世界。同时,他也不忘适当安慰孟茹说:“希望你也不要多想,摆正心态,到新的岗位上好好工作,你要知道,你的事情市委领导压力很大,为你做了很多努力,今天这个结果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孟茹站起身来,冲着徐哲哈了一下腰,嘴里说道:“感谢领导的关爱了,如果没有事情我先回去了。”然后孟茹怀着一颗抑郁的心走出了徐哲的房间。
回到家里后,孟茹大哭,她没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政治前途就这么没了,而今落得个行政撤职的下场。如今的人们都有一个普遍心理,那就是走向更高的岗位还可以,如果从一个较高的岗位走向一个较低的岗位,则会心里一百个不舒服。孟茹联想到今后将再也不能在人们的簇拥下走向台前讲话;再也不会接受孟书记这个让她感到巨大满足的称呼;再也没有机会实现那心中的政治梦想,孟茹的心里面就仿佛被掏空了一样。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从得到到失去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现在孟茹正真切体会着这一过程的残酷。
等孟茹哭够了,才想起应该给曲书记这个禽兽打个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帮她的忙,如果真的是曲书记有意推托,她就利用那天晚上的事情威胁他,大不了弄个鱼死网破。想到这里,孟茹拨打了曲书记的手机,谁知却是关机的声音,然后孟茹又利用其它的方式联系他,怎奈想尽了一切办法都联系不上。
大约在几天后,孟茹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原来曲书记也被双规了,正是由丁日民的案件所牵扯出来的。至此,丁日民的案件已经基本审查结束,共涉及大小党政干部24人,其中副省级领导1人,厅级领导2人,处级领导7人,涉及钱款达人民币近亿元。而且,此案有严重的黑社会背景,经查共伤害致人死亡1人,致残3人,轻伤20多人。乐乐被灌酱油的打击报复案件,确实是丁日民的侄子丁猛所为。而且,尤其让孟茹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丁日民的众多情人当中,有两个因为参与了丁日民的违法犯罪活动,已经被刑事拘留。中央主管政法工作的领导对此案相当重视,作出重要批示,要求从重从快处理此案,消除社会影响。没几天,法院公开审理了此案,一审判处丁日民和他的侄子死刑,其他涉案人员从无期徒刑到有期徒刑不等,其中就连丁日民的两个情妇也没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各得了判三缓三的下场。
孟茹听到这个消息后,懵了。她亲眼目睹了一个权力集团的覆灭,而她自己恰恰游走在这个权力集团的边缘,曾经依靠它得到了利益,而今也因为她失去了很多东西。孟茹感慨着,人生就像一场大梦一样,得到和失去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尽管你现在可能处在权力的巅峰,但你无法预知下一秒钟将会发生什么,兴许一夜之间,你就会沦为万人唾弃的阶下囚。
孟茹斜倚在窗前,看着街面上来往不绝的车流,心中充满了无限悲意。
现在的孟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靠山,没有了官职,就连名烟名酒行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丁日民下台后,捧她场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孟茹感到了那种大难来临之后的凄凉与落寞。尤其让孟茹心里不舒服的是,当她歇息了几天之后去妇联上班,却看到了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似乎在唾弃她活该会有今天这个可悲的下场。孟茹觉得这个世界人情是如此淡漠,她所面对的是一张张冷若冰霜的面孔,那些面孔扭曲着、狞笑着,仿佛要将她吞噬掉。那一瞬间,孟茹开始变得憎恶这个社会,她感觉人与人之间是如此虚伪,人性的丑陋与卑劣让她心灰意冷,现在的她对未来不抱有任何希望,她只想过个安稳的日子,像个正常人一样度过余下的生命。
孟茹低下头来,看了看肚子里的孩子,她知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孩子,只有这个孩子还可能带给她一些生命中的惊喜。孟茹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自己这辈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挫折与磨难,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辙。
到妇联报到之后,孟茹就很少去上班了,因为她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人们的闲言碎语。另外,妇联的工作对她也实在没有任何吸引力。好在单位的领导对孟茹也是网开一面,再加上县级市的妇联整天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更多时候,孟茹还是猫在自己的店里,打点着那半死不活的生意。
关于丁日民被一审判处死刑的事情,早就成为一条爆炸新闻,迅速地在天河市传开。天河市数十万黎民百姓拍手称快,称天河市终于除去了一个大祸害。然而令高明不解的是,居然也有个别干部唱反调,说什么丁日民的倒台实属一个意外,如果没有煤矿的透水事件,说不定丁日民的官会越做越大。还说看问题要辩证地看,虽然丁日民贪占了不少钱款,但他的能力也确实超凡,没有他,天河市的城市建设步伐就不会这么快;没有他,天河市干部职工的工资说不定到现在还开不出来。高明就感叹,现在的人们究竟怎么了?难道我们真就没有那种既能干事又不贪占的领导了?难道如果一个人能干点事情,即便贪点占点也是应该了?
更让高明感到恐惧的是,他和孟茹的事情随着丁日民案件的曝光,也被摆在台面上来。那天,他和市委办的一个熟人聊天,那人居然直言不讳的问高明:“听说你和丁市长的情人孟茹有一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高明当时就被唬了一跳,脸登时就红到了脖子根儿。“你听谁瞎说的?根本就没有的事情!”高明赶紧辩解道。那人却继续调侃高明说:“你就别狡辩了,现在外面都传遍了,不过大家都夸你小子厉害呢,连丁日民的情人你都敢碰,要是放在我身上,即便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说完还故作敬佩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高明心想,还厉害呢,当初碰她的时候,压根儿就不知道她是丁日民的情人,如果知道,自己也不会碰她,结果导致不但丢了官职,还差点被丁日民那厮害死。
经历了这件事情,高明在心中警告自己,看来以后和孟茹接触更应该小心了,自己身为国家公务人员,却与别人乱搞两性关系,而且这对象还是前任市长的情人,这些闲话传出去,多多少少都会对仕途造成影响。高明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尤其经历了这么多曲折,再重新走入机关,能不加倍小心么!
然而,高明越是怕什么,就越出现什么。
这天,他正一个人在办公室瞅着墙上的时钟发呆,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孟茹的号码,不知为什么,高明打心眼里就不想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想当初和孟茹刚相识时,整天盼着她的电话,发展到今天居然怕她的电话,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深思的转变。
虽然高明迟迟没有接听孟茹的电话,但那电话就是响个不停,响完第一遍紧接着响第二遍,第二遍响完了再响第三遍,直到后来高明都不忍心的时候,终于接起了电话。电话中孟茹语音平静地问道:“高明,我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在忙什么?”高明愣了一下,然后故意装出很忙的样子说:“嗯,你别提了,这不是要开人代会么,我正忙着政府工作报告的事情呢。”孟茹说:“你忙什么我不管,你不想我可以,但你总该想想肚子里面你的孩子啊!”就这一句话,让高明的冷汗忽地就冒了出来,他忽然意识到孟茹那看似平静的语音下面,蕴藏着巨大的杀伤力。是的,他现在无论如何也脱不了与孟茹的干系,理智告诉他,现在选择逃避是不明智的,不管怎样,他都要亲自解决这一让他难缠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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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两个女人
高明再见孟茹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些水果,包括她平时最爱吃的大红樱桃。一进门,高明就故作关切地问孟茹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孟茹用那种嗔怨的眼神看了高明一眼,嘴里说道:“不好,没有你的日子什么都不好。”高明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孟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我这不是来了么,再说我哪有那么重要?”孟茹深情地望着高明说:“你就是重要,我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高明知道孟茹所说的天天在一起的真正含义,无非是想要与他生活在一起。一想到这个问题,高明的心马上就沉重起来。这情人之间,如果不涉及婚嫁的问题还好些,如果非要扯破了硬要往一起走,很多好感觉都会随之烟消云散。
高明现在就是如此,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结识孟茹时的那种新奇刺激,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无奈的累赘之感。尤其当孟茹怀了身孕之后,高明觉得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高明甚至后悔没有在孟茹怀孕之前找个机会与她分手,而今再想与她分手已经来不及。高明知道,当今的权宜之计只有想办法稳住孟茹,找机会动员她把孩子打掉,然后再一点点地与她断绝关系。当然,高明这样做并非心里面不爱孟茹,也不是把她玩够了想要将她抛弃。事实上,已经步入成熟年龄的高明,知道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在关键时候懂得取舍,把握大局。其实在内心里,高明更希望能和孟茹有张有驰、互不干涉地保持一辈子的情人关系,彼此和谐地相处一辈子,但是它已经从孟茹的行为上看出,这一切根本就不可能,。孟茹现在是铁定了心要与他生活在一起,否则也绝对不会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
孟茹偎依在高明的身边问:“你真的忍心这个孩子生下来就看不到爸爸?”高明说:“那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让我抛弃淑芳母子,与你生活在一起?”孟茹说:“你别动不动就把淑芳和乐乐扯到一起,我可没让你抛弃他们,我只想争取我们母子的权利。”高明没好气地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孟茹说:“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只是你要对得起我们母子就好。”高明叹了一口气,沉吟半天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把孩子打掉,然后我们还像以前那样,未尝不是一种快乐!”高明说完之后,自以为出了一个好主意,没想到孟茹却马上反驳说:“你还想让我偷偷摸摸、名不正言不顺地与你接触?你别做梦了,我都快30岁的人了,你不为我的明天着想,我还得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呢!”说完之后,孟茹伤心地哭了起来。高明问:“你哭什么?”孟茹说:“冲你这话就知道你不爱我,否则怎么会做出这么绝情寡义的事情来?难道淑芳是你的女人,我就不是?难道乐乐是你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宝宝就不是?亏你还说我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看来一切都是假的。”孟茹说完之后,哭得是越发伤心。高明被孟茹抢白得如同噎了一团棉花,半天说不出话来,憋红着脸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孟茹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看这事情好办,不如你直接和淑芳摊牌,告诉她我怀了你的孩子,反正她也知道我们的事情,看她的反应如何,如果她主动提出离婚,我们就顺水推舟,再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这也算皆大欢喜的结局。”高明听完后,赶忙摇手说:“这可万万使不得,你怀孕的事情千万不能让淑芳知道,即便这样离婚成功,那对她的伤害也太大了。”孟茹说:“有什么使不得的,你不是说你不爱她么?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你还坚持什么劲儿啊?”高明说:“是的,我是不爱她,但是她爱我啊!而且离婚了,乐乐怎么办?我不忍心我的儿子被人伤害后,再让他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孟茹说:“反正如果你不这么做,就说明你不爱我!”高明情绪激动地说:“这和爱不爱你没有关系,如果我这么做了,良心会受到谴责的!”孟茹马上质问高明道:“难道你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再狠心将我抛弃,良心就不会受到谴责了?”高明被孟茹问得干张着嘴:“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结果是越吵越僵,最后竟不欢而散。
高明从孟茹处出来,感觉很是有些自嘲,一个男人,抱着好奇的态度尝试了婚外情,没想到玩大了,竟导致情人怀孕,一心想要嫁给他,弄得他进退两难。高明想这可真是自作自受,他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活该如此,谁让当初就没有管住自己的下体。”
这边孟茹也是边擦眼泪边想:“是啊,你玩够了,想要抽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不是害怕淑芳知道我怀孕的事情么,如果把我惹急了,我就偏要让她知道,看你到时怎么办?”
两个人复杂的心理活动,虽然有悖于爱情的纯洁与真挚,但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与女人,因爱而衍生出来的纠葛无法计数。我们任何人都不能说当初高明和孟茹就没有爱的成分,可事情发展到今天,可以肯定地说,两个人之间已经不止爱这么简单了,更像是一场博弈,双方都赌上了本钱,非要弄出个输赢来。事已至此,结局已经无法避免,注定了是个悲剧。
高明与孟茹争吵完后,心情烦闷地回到家里。
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高明知道淑芳今天做的又是小鱼酱。要说淑芳真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她知道高明爱吃小鱼酱,就隔三差五买来那寸八长的小鱼,也不嫌厌烦,蹲在那里一条一条地清理那小鱼体内的脏物,然后放在盐水里面仔细清洗,再加入豆瓣酱,用慢火烹制出最佳味道来。
淑芳见高明进屋,简单洗了下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外衣,嘴里说道:“正想给你打电话呢,生怕你在外面吃,要不然我的工夫又白费了。”高明没有搭话,只是反问了一句:“儿子呢?”淑芳说:“刚吃完饭,和三楼的明明一起下楼踢球去了。”高明听后埋怨道:“别让他总往外跑,现在治安这么差,万一再有个好歹怎么办?”淑芳疑惑地问道:“自从丁猛团伙被打掉后,最近天河市的治安挺好啊,那些地痞流氓好像都销声匿迹了……”高明不耐烦地打断淑芳的话,高声说道:“我让你看好他,你照做就是了,如果出了事情你负得起责任啊?”淑芳被高明的恶劣态度弄愣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男人心情不是很好,凭着女性特有的宽容,她也没有和高明计较,只是默默地解开了围裙,下楼找乐乐去了。
不一会儿,乐乐被淑芳牵着小手一脸不高兴地回来了。进屋后,乐乐连话都没有跟高明说。高明知道孩子没有玩够,在跟他赌气呢,想想也怪于心不忍的。便走到近前,拍了拍儿子脏兮兮的小脸蛋说:“儿子,听话,去洗把脸,等爸爸吃完饭和你一起踢球去。”乐乐听说爸爸要和他一起踢球,立即高兴起来,用怀疑的口气问道:“真的啊!你不骗我?”高明拍一下他的小屁股,嘴里说道:“骗你干什么,快去吧!”乐乐蹦跳着跑去了洗手间。淑芳看到爷俩儿高兴的样子,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尽管是高明爱吃的小鱼酱,但由于心里装着事,高明还是吃得很没味道,简单地扒拉了两口,就撂下了碗筷。淑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高明望了淑芳一眼,心里有鬼地回答说:“没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情呢。”淑芳忍不住开导他道:“工作上的事情看开点,你总是急于求成,现在咱家的日子挺好的,又不缺吃少穿,你没必要那么拼命。另外你的倔脾气也该改改,遇事跟着了火一样,好得罪人,外人怎么会像老婆孩子一样担待你?”高明虽然知道淑芳说的都是好话,但他还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拉着乐乐去广场踢球去了。
孟茹与高明争吵后,情绪也低落至极,当晚就一个人去了酒吧。
在酒吧那振耳的音乐声中,孟茹左一杯右一杯,喝得是醉眼迷离。尤其当巫启贤的那首《太傻》响起后,孟茹的眼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守住你的承诺太傻,只怪自己被爱迷惑/说过的话已不重要,可是我从不曾忘掉/守住你的承诺太傻,只怪自己被爱迷惑/醉过的心哪里去找,对著满满空虚回忆怎么逃……”孟茹随着这音乐唱和着,眼泪与酒水一起被吞进了肚子里,那种苦涩的滋味,只有她自己能够体味。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身边多了一双男人的手,然后她看到有一瓶酒递了过来。孟茹抬起头来,碰到了一道犀利的目光,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眼睛:“怎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要不要一起喝一杯?”男人边说边为孟茹斟满了酒。孟茹迟疑了一下,还是与他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男人说:“我猜你肯定是因为感情的事情而不开心?”孟茹看了男人一眼,没有吭声。男人继续说道:“其实像你这么漂亮,没有必要为感情而烦恼,看开点,这个世界谁还拿爱情当回事儿,现在那东西已经贬值到一文不值了。”孟茹听男人这么一说,忍不住再次抬起头来,看了男人一眼,然后趴在桌子上没有吭声。男人停顿了一下,似乎不说服孟茹心有不甘,继续唠叨道:“我很早以前就不相信爱情了,5年前前妻弃我而去,3年前情人又与我分手和别人好上了,你说我还能相信谁?这人哪,就是贱,你越是介意什么,就越是失去什么……”孟茹终于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问道:“那你没问问自己,你由始至终都是一直真心地爱她们的么?”孟茹的反问让男人愣了一下,他故作肯定地回答道:“当然,我一直爱她们的!”孟茹继续问道:“那你再问问自己,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谁?”男人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或许是下一个吧!”孟茹苦笑了一下,是的,不用男人回答,她早就看清了天下所有男人的丑陋嘴脸,孟茹在心里发誓:“不管怎样,高明一定是自己这辈子的最后一个男人!”然后她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要走,由于喝多了酒,她的脚步难免踉跄了一下,男人适时地跟了过来,用手扶住孟茹的腰:“我送你回去吧?”孟茹感到一丝恶心,嘴里低喝道:“滚开!”然后,挣脱男人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孟茹站在大街上,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拿出电话,拨通了高明的手机,当听筒里高明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孟茹说:“高明,我要嫁给你!”高明似乎没有听清,问道:“你在说什么?”孟茹说:“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说完之后,孟茹就将电话挂掉,然后一个人流着眼泪,又哭又笑地向家里走去……
孟茹觉得最近身子很不舒服,一是妊娠反应很厉害,总是呕吐不止;二是浑身无力,还冒虚汗,有两次甚至在内裤上发现了血迹。孟茹有些害怕了,赶紧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告诉她孩子有要流产的迹象,让她注意饮食规律,不要乱走,更不要喝酒,还给她开了一堆保胎药,让她按时吃。
从医院回来后,孟茹心里越发慌乱,她很担心万一这个孩子保不住,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孟茹,就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随着丁日民的倒台,她失去了政治权力,如今,她不想再因为孩子而失去了她的爱情。在孟茹看来,权力和爱情是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两样东西。一个生性好强的女人,处处都是不服输的。孟茹要不是因为这种不服输的性格,当初也不会委身于丁日民,说白了就是为了从丁日民的身上实现权力欲。包括后来与高明的接触,也是她追求生活质量的一种表现,她指望着能从高明的身上实现自己的爱情梦想。
人活在世上,往往都像孟茹一样,想方设法地使自己生活得更好,甚至不惜做一些有悖于良心的事情。当我们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时,又非常害怕失去,于是便穷尽一切办法也要保全那拥有的东西。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好像是一种钻牛角尖的表现,事实上我们每一个身处在局中的人,哪一个不都在钻这种牛角尖,否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生生死死、悲欢离合的故事发生了。
再说高明,自从那晚上接到孟茹醉酒后打来的电话后,他是寝食难安,因为电话里孟茹半真半假地说,如果这辈子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就死给他看。高明相信凭孟茹的个性,她能做得出来:一个多情善感的女人,为自己编织了美丽的爱情梦想,当这个梦想破灭时,难保不做出什么有反常理的事情来。通过近一段时间的接触,高明感到孟茹的心理健康出了问题,她变得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凡事百依百顺、处处都为他着想的孟茹了。至此,高明很为自己的这段婚外情后悔,想当初在小树林里,他兴致勃勃地扒下孟茹的裤子时,显然对这一后果估计不足。如果他知道婚外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么即便孟茹脱光了衣服让他上,他也会很好的考虑。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高明知道得想办法把这一麻烦事搞定才行。思来想去,高明也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后来他竟然想要采取冷处理的方式,让孟茹主动退出。那就是对孟茹能躲就躲,要让她感觉到自己的不冷不热,只要孟茹死心了,就会自己打掉孩子,从而结束这场让他心力交瘁的三角之恋。
于是,每当看到孟茹打来的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接起来只说个三五句话就借故挂断。孟茹对高明的态度很是失望,如今她想要和自己心爱的男人说上几句话都成了一种奢望。孟茹猜到了这是高明对付她的一种手段,于是她也开始采取相应的措施对付高明。这次,她变换了打电话的时间,偏赶上高明下班在家的时候打给他。如果高明关机,她就打座机。若是淑芳接,她就还用老办法,手拿着话筒不说话;如果高明接,她就情意绵绵地和他聊上几句。这一招果然奏效,几次之后高明就受不了了,生怕孟茹的电话惹得淑芳怀疑,再次引发家庭危机,于是他主动要求约孟茹见面谈谈。
这次见面,高明可谓是做了精心准备,正好他哥哥将借孟茹的那5万元钱还了回来,高明为了不欠孟茹太多人情,自己还垫上了几千元利息。然后,他又精心组织了一下语言,想了想见面时话应该怎样说,要在尽可能少伤害孟茹的前提下,让她主动离自己而去。
两个人的这次见面,选在了龙江市他们经常幽会的那家宾馆,当高明去的时候,孟茹早已开好了房间在等他。自从两个人成为情人以来,开始时高明花费的还多些,等到后来,几乎都是孟茹在消费了,因为凭高明的经济实力,根本就承担不起这笔不小的开销。事实上,孟茹也真没和他计较,包括给他买衣物和手表,为了讨高明的欢心,还专门买了一部车子,以便两个人游玩的时候更方便。
一进屋,高明就将那5万元钱放在了茶几上,嘴里说:“给,这是上次借你的5万元钱,还给你。对了,这里还有按照银行标准计算的利息,你点点看对不对?总计是55000元,我哥叮嘱我,让我代他好好谢谢你。”孟茹用眼瞟了一下那钱,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本钱我留下,利息你拿回去。”高明说:“那怎么成,一码是一码嘛,你就收下吧!”孟茹说:“怎么?你要和我划清界限了是吧,这就拿我当外人了?”就这一句话,说得高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很惊讶孟茹能将他的内心洞悉得一清二楚。无奈之下,只好乖乖地将那5000元钱揣了起来。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再提那钱的茬儿,孟茹又扑在高明的怀里,诉说她对他的思念。孟茹说:“你知道吗高明,其实每次和你在这里幽会都会感到很幸福,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我宁愿和你在这里度过一辈子。如今,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完全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和孩子就是你的全部,我们会好好的爱你。”高明用手半拥着孟茹,很遗憾自己准备好的台词一句也用不上,原本以为见了面,会和孟茹大吵一顿,但是聪明的孟茹似乎根本不给他机会,让他没有理由将那些分手的话说出来。不仅如此,在孟茹的感染下,高明开始随着孟茹的思路走,他甚至想如果和孟茹生活在一起,日子肯定也会挺好的。高明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多么没有主见的人,身在哪里,心就会在哪里。
高明低头看了看孟茹,怀中的美人泪花点点,真是让人万般怜爱。高明又想到了淑芳和乐乐,这一想不打紧,真是进退两难!高明长叹了一口气,对孟茹说:“亲爱的,其实我何尝不想与你生活在一起,只是一想到淑芳和乐乐,就于心不忍,毕竟我与淑芳生活了这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如果咱们走在一起,对她们母子的伤害是巨大的,我的良心也不会好过。”孟茹用手摸着高明的脸颊说:“事已至此,想要没有伤害是不可能的,反正你不伤害她们,也要伤害我们母子,无论怎样,最终你都要选择一个啊!”高明听了此话,眼角居然滚落了两滴泪水来,痛苦地低下了头。是的,两边都是肉,割舍了哪一边,他都会疼。孟茹见高明已经动了心,赶紧趁热打铁说:“如果你不忍心对淑芳说,我对她说去,我就说和你感情很深,还怀了你的孩子,希望她能将你让给我,如果她答应了,我会给她20万元作为补偿。”高明说:“这样不好吧?”孟茹说:“没什么不好的,反正迟早都要出头的事情,你别管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了。”高明说:“不!我不允许你这样做,等我考虑好了再说吧。”孟茹说:“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这种事情越考虑烦心事越多,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好!”
就这样,孟茹坚持要向淑芳摊牌,高明却一直要求等等再说,两个人最终也没达成统一意见,这次见面又一次不了了之。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高明觉得也无可奈何,如今的他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一切只能顺其自然。高明甚至一厢情愿地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总会迎刃而解,这个自负的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事情有一天竟然会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那一天,高明参加完一个聚会之后回到家里,醉醺醺的打开家门,满以为淑芳会像往常一样,及时为他递来毛巾,给他打来洗脚水。然而他喊了半天也没见淑芳迎出来,他还故作男人地敲打着茶几,意思淑芳怎么能如此怠慢他。敲了好半天之后,才见淑芳慢吞吞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高明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淑芳正红肿着双眼,他还不知深浅地对淑芳说:“怎么才出来?没看到我喝多了吗?赶快给我弄些茶水来,我有些口渴。”谁知说完之后,淑芳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高明有些不耐烦了,抬高声调说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咋的?我让你给我弄点水来!”淑芳抬起头,用那种陌生的眼光看着他,那目光仿佛一把利剑,想要将高明洞穿。当高明意识到淑芳的眼神不对时,正琢磨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淑芳开了口,那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听说你在外面有了私生子?”高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问:“你说啥?”淑芳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用一种气愤至极的腔调说道:“那女人今天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怀了你的孩子。”闻听此言,高明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马上在脑海里分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当他意识到原来是孟茹给淑芳打了电话时,高明真是又气又恼,他没有想到孟茹会这么不计后果,果真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向淑芳摊牌。一瞬间,高明像泄了气的皮球,故意装糊涂地狡辩道:“谁啊,不会吧?你说啥呢,我听不懂!”高明的话音刚落,淑芳像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冲着高明劈头盖脸地又抓又挠,嘴里还骂道:“高明,你这个混蛋,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亏我对你还这么好,你在外面有女人,我不和你计较,你居然还和那臭女人有了孩子!”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高明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淑芳抓了个正着。瞬间,他的脸上脖子上出现了一道道血印子,高明感到火燎燎地疼。出于本能反应,高明一使劲儿,将淑芳甩在了地上,说道:“你疯了啊,不问青红皂白,胡闹什么啊!”淑芳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真是撕心扯肺、伤心至极。高明还想解释,怎奈淑芳就是不听,这时高明才意识到,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一刻,高明恨孟茹恨得要死,他没有想到孟茹真的会把他逼上绝路。高明眼珠子不住地打转,想着合适的解决办法,他想要将事情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于是,他待了一会儿,看淑芳哭得差不多了,低下身子去拉她,嘴里还解释道:“你别听别人瞎说,她那是别有用心的,想要故意拆散我们,你听我解释好不好?”谁知他的手还没有碰到淑芳,就听淑芳像被电击了一样尖叫道:“你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高明的双手停在半空中,不知怎么办才好。
淑芳依旧痛哭着,任凭高明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显然她已经意识到孟茹说的并非是假话。看到淑芳被伤透心的样子,高明此刻都恨不得将孟茹千刀万剐,要不是她也不会将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此时,淑芳的哭声越来越大,高明很担心被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不好,于是央求淑芳道:“你小点声好不好,被别人听到了多丢人。”淑芳大哭着说:“你还知道丢人啊,当初你跟别人搞在一起的时候咋就不知道丢人?”高明对淑芳的质问很没办法,站在那里直搓脚,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在这时,乐乐出现在了父母面前,孩子被客厅里的哭喊声惊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卧室门口。眼前的一幕让乐乐瞪大了惊恐的眼睛,他看到母亲坐在地上大放悲声,父亲则站在一边茫然不知所措。孩子幼小的心灵哪禁得起这样的场面,当他意识到父母在吵架的时候,也跟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高明满以为乐乐哭了以后,淑芳会照顾孩子的感觉,结束与他的对峙。没想到淑芳仿佛没见到乐乐一样,依旧继续着她伤心的哭泣。高明从淑芳的态度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往两个人吵架,只要乐乐一出现,两个人就像没事人似的重归于好,为的就是不想在孩子幼小的心灵中投下任何阴影。而此次,显然淑芳已经不在乎乐乐的感受了。是的,当自己的家庭能否保全都是个问题的时候,孩子能不能受到伤害还算得了什么。
高明看着站在卧室门口大哭的乐乐,再看看坐在地上伤痛欲绝的淑芳,他觉得天都好像要塌了下来。万般无奈之下,高明向乐乐走去,想要把孩子揽在怀里。谁知乐乐看到母亲受到了委屈,对高明也充满了敌意,他挣脱了爸爸的怀抱,径直扑向了淑芳的怀里,淑芳怀搂着乐乐,娘俩个哭得是昏天黑地。
这一晚,对于高明一家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任凭高明怎样解释,淑芳都认定了高明在外面有了私生子。后来,高明实在没有办法,索性对淑芳说:“那你到底想怎样?”淑芳说:“我不想怎样,只想和你离婚,明天就离。”高明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别再哭了,怎么都行。”淑芳怀抱着乐乐,哭得更凶了。那一刻,高明望着娘俩儿,竟然悲从心起,一种深深地愧疚涌上心头。高明觉得娘俩儿无比可怜,他在心里痛恨自己竟然做出了如此不齿的事情,高明的灵魂经受着难以形容的折磨,他的心在滴血。
第二天一早,淑芳没有给高明机会,送走了孩子,请了一天假,拉着高明就去办理离婚手续。高明当然是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去,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你想好了吗,这样离了多可惜啊?孩子怎么办?看在夫妻多年的感情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淑芳说:“还让我怎么原谅你?当初要不是因为原谅你,也不会弄出这个私生子,如果我再原谅你,说不定还会弄出三个四个来,今天这婚我是离定了。”说完,淑芳带上各种证件,拉着高明就要往外走。高明看淑芳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心中不免害怕起来。虽然在此之前,高明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跟淑芳离婚的情景,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高明还是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在初春料峭的寒风里,高明和淑芳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淑芳走在前面,高明跟在后面,虽然是很短的一段路,高明却觉得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他耷拉着脑袋,双手紧紧插在衣兜里,神情真是沮丧至极。高明回想起和淑芳结婚以来的一幕幕,心中不免戚戚焉。的确,这些年来与淑芳生活在一起,很难说有什么地方让他不满意。淑芳是一个贤妻良母,为了这个家她几乎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记得结婚前,高明的家庭生活困难,买不起楼,还是淑芳拿出多年的积蓄与高明一起完成了这个心愿。婚后,淑芳勤俭持家、温柔贤惠,在婆婆生病住院期间,她像老人的亲生女儿一样照看在病床前,端屎端尿,从来就不嫌脏累,连医院的大夫都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孝顺的儿媳。生乐乐那会儿,恰逢淑芳难产,医院的大夫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淑芳拉着高明的手说:“还是保孩子吧,能为你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我就是死也知足了……”高明的眼泪当时就流了下来,所幸后来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但通过这件事情,高明知道了淑芳对这个家是多么的无私。这些年两个人的日子好过了,淑芳总是幸福地偎依在高明的身边,忽闪着眼睛畅想明天:“亲爱的,等我们把乐乐养大成人了,一定要好好地享受一下我们的二人世界,我最向往西藏了,那里的蓝天白云、雪域高原一定很美很美……”
高明这样回忆着,越发觉得脚下的步子迈得沉重,忽然他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高明坐在马路边的石礅上赖着不走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淑芳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目光中充满了对他的蔑视和绝望。高明被看得心寒,就想:“这生活竟是这样一种残酷的游戏,它没有规则,变幻莫测,就好像你在精心雕刻的一件工艺品,眼看着大功告成,可一不小心却被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将这件工艺品击得粉碎。”高明长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一边假装用手揉着脚脖子,一边想着事情的对策。淑芳见高明坐在那里不走了,便问道:“怎么不走了?”高明没好气地说:“走什么啊,还没说好孩子和房子归谁,就盲目地去离婚,开什么玩笑啊!”淑芳瞪着他,嘴里说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孩子跟我,房子和存款都归你总行了吧?高明,我没想到和你夫妻一场,直到今天你还和我算计这个!”淑芳说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弄得高明很没趣地坐在那里。其实高明并不是想和淑芳算计,他只是为了挨时间,想要推辞一下才这么说的,没想到淑芳闻听此言后情绪越发激动。高明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十分不情愿地随着淑芳慢慢向婚姻登记处走去。
婚姻登记处这几年的变化很大,首先在办理结婚和离婚的手续上就简便了许多,高明还记得当年他与淑芳结婚时,不但要出示双方所在街道和单位的证明,还要强制性地进行体检和买一些书籍药品才行。如今这一切繁琐的事项均已被除去,结婚和离婚只要男女双方都同意,交上相关的证件就可以了。
高明正神情沮丧地随着淑芳往婚姻登记处里面走,刚到大门的拐角处,忽然从里面出来一个人,与高明打了一个照面,高明看那人颇为面熟,正要低头过去,那人却一眼认出了他,热情地与他打招呼:“吆,这不是高主任么,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到我的办公室坐坐。”高明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婚姻登记处的牛主任,赶紧上前与之握手,嘴里寒暄着:“噢,牛主任啊,我到这里办点事情,办完就回去了,不敢打扰哦!”牛主任客气地说道:“你这不是见外了吗,到我这里还跟我客气什么,有啥事情尽管说,我一定包办到底。”高明心里暗暗叫苦,这离婚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可不想让牛主任知道,正想找个岔子打过去,谁知淑芳却不管那套,已经一脸不悦地跟到了高明身边。牛主任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礼貌地问道:“这位是?”高明赶紧介绍说:“这是你弟妹,今天过来跟我一起咨询点事情。”然后高明又对淑芳说:“这是登记处的牛主任。”由于淑芳的心情实在不是很好,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也没和牛主任多客套两句,扳着脸径直朝婚姻登记处里面走去。高明有些尴尬,冲着牛主任挤出了一丝苦笑,赶紧随后跟了进去。
办理离婚的房间内,淑芳说明了来意,将那结婚证书以及身份证、户口本统统都递了上去。高明站在淑芳的身后,看到淑芳决然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能接受这近10年的缘分就这么没了,多年的夫妻从此就会成为陌路……高明这样想着,只觉得这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那一刻,高明真想上前阻止淑芳,认真地对她说:“你再考虑考虑好么?毕竟夫妻一场不容易。”但也许出于自尊的原因,高明站在那里最终没有动。
眼见着离婚手续正要办理,这时身后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呵呵,感情你们两口子这是在闹矛盾啊?真是的,有矛盾解决不就行了,离什么婚啊!赶快到我的办公室来,我可要和你们好好谈谈。”原来这笑声来自于牛主任,他刚刚看到两个人的情绪不对就跟了进来,这个牛主任是个热心肠的人,他与高明也算老相识,换作别人他可能会不管,但是高明的家事,他决不会看笑话的。牛主任给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然后连拉带拽地将高明夫妻二人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端茶倒水之后,牛主任开始了他苦口婆心的劝解工作。他说:“我不知道你们二位因为什么离婚,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两口子过日子,就好比是在大海上行船,必然会经历一些风浪。不怕你们笑话,别看我是搞婚姻登记的,我和你嫂子就离了三次婚,但最后都没离成,现在还稀里糊涂地过着呢。这结婚和离婚说白了都不过是办个证的事情,看似简单,但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时间久了,无论谁都会产生感情。况且还有孩子,离婚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啊,我曾亲眼看见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最终都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再说,就是离婚了,再找的那个也不见得会比现在这个强多少,就连生活方式和习惯都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和你嫂子看明白了这一切,也就不去瞎折腾了。”
高明在旁边听着牛主任的话,心中暗暗佩服老牛不愧为婚姻登记处的主任,这思想政治工作就是做得好。旁边淑芳听了牛主任的话,显然也是往心里去了,低着头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牛主任与高明对视了一下,高明给牛主任使了一个眼色,牛主任心领神会地走到淑芳面前,继续说道:“弟妹啊,大哥知道你跟高明在一起可能受了不少委屈,我们在机关工作的男人都比较忙,对家庭照顾得少些,再加上这个环境工作压力大,情绪比较容易波动,难免会做出一些错事来,但我们对家庭的责任还是比较看重的。再说了,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犯错了就改还是好同志嘛。弟妹,你听我的,今天我就做这个和事佬,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日子该过还得过。”
淑芳一听这牛主任明显有撮合两个人重归于好的意思,不由得委屈地说道:“牛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就别劝了,我和高明的情况不同,哪怕我们还能有一点生活在一起的希望,我也不会跟他闹到这里来,你不知道他有多过分……”淑芳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捂着嘴又伤心地哭了起来。牛主任看淑芳的思想疙瘩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便采取了以退为进的方式,对淑芳说道:“弟妹啊,不管怎样,这离婚的事情必须慎重考虑,这样吧,如果你真要和高明离婚,大哥我也不拦你,但是大哥劝你再好好考虑几天,这事情一定要从长计议,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批评批评高明,谁让他把你伤害得这样苦。”说完,牛主任也不管淑芳同意不同意,拉着高明就往外走,边走还边对淑芳说:“你就把高明交给我吧,我找个地方批评他去了啊,你放心,不把他教育好了,我绝对不给你送回来。”淑芳正要喊住二人,怎奈那牛主任行动迅速,转眼工夫拉着高明就没了踪影。
在婚姻登记处不远处的一家小酒馆内,牛主任和高明两个人是边喝酒边聊天。牛主任说:“究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离婚不可。”高明喝了一大口白酒,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没啥事,女人瞎胡闹呗。”牛主任说:“你还别瞒我,我看弟妹不是一个不通情理的人,这责任多半在你。”高明说:“不信拉倒,我能有什么责任?”牛主任噗嗤一笑,也跟着喝了一口酒,然后笑嘻嘻地问道:“说实话,是不是在外面搞女人被老婆知道了?”高明心里一惊,看了牛主任一眼,没有说话,心想自己与孟茹的事情多半牛主任也知道。牛主任没有管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也是,对女人说两句好话、服个软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能闹到婚姻登记处来啊?万一冲动之下,今天把婚离了多可惜!再说这年头男人有几个不在外面搞女人,也没看谁动不动就闹到离婚的程度,没想到你老弟工作干得不错,家庭生活却处理得不咋样。”牛主任的一番话说得高明脸红一阵、白一阵,越发觉得自己这段感情失败得很,千万种怨恨都集中在孟茹一个人身上,心想这一切要不是因为孟茹,也不会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这酒喝得就愈加憋闷,不知不觉中竟然酩酊大醉。牛主任看高明实在心情不好,一边劝他少喝两杯,一边付了帐,搀扶着高明要送他回去。高明谢过了,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上了一辆出租车,也没有回家,直接奔向孟茹的住处。此刻的高明,心头压着一股无名怒火,他铆足了劲儿要找孟茹算帐,问问她究竟想要干什么,难不成非要把人逼上绝路不可。
高明找到孟茹时,她当时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高明一把就将她从床上拽起来,血红着眼睛问道:“是你给淑芳打的电话,说怀了我的孩子?”孟茹看到像雄狮一样发怒的高明,知道这件事情给他的刺激不小,但丝毫也没有畏惧,挺着胸脯说:“对啊,是我说的。”高明得到了孟茹的证实后,千万种怨恨都集中在了右手上,他扬起巴掌,使尽浑身力气就狠狠地扇了下去,正打在孟茹的左腮上,孟茹嘤咛一声倒在了床上。
高明指着孟茹大声骂道:“你到底是何居心?我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先不要向淑芳摊牌,可你偏不听,这下可好,淑芳和我成为仇人了,你满意了?”
孟茹手捂着左腮,半天才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高明说道:“你居然敢打我?”说完孟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大义凛然地站在了高明面前:“你打吧,任由你打,我看你高明究竟怎样对我下得了手。”
高明被孟茹的突然举动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指着孟茹的鼻子继续骂道:“没想到你是这么阴险狡诈的女人,竟然会使出这样恶毒的手段来拆散别人的家庭。”孟茹闻听此言,用那种陌生的眼光看着高明,针锋相对地回敬道:“是我恶毒还是你恶毒?高明,你别装高尚了,我早就看透了你,你一方面想要玩弄我,一方面还不想负责任是不是?最可气的是你还要打着爱情的幌子,口口声声地说爱我,你拍拍自己的良心,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你自己最清楚!”孟茹的一句话像一发重磅炮弹落在了高明的头上,当时就将他的嚣张气焰给打了下去。
高明看了孟茹一眼,没有吭声,一屁股坐到沙发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孟茹继续说道:“刚开始和你交往时,我真的以为遇到了期待已久的爱情,你就是我梦中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你不过和其他臭男人一样,自私、虚伪,时时处处都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你拿不起、放不下。你为了保持家庭的完整,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利用爱情来几次三番地欺骗我。包括这次怀孕,我本想将孩子做掉的,但是你却还假惺惺地跟我说,想要跟我生个孩子,想要跟我组建一个家庭。高明,我受够你了,我要让你为自己的谎言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孟茹突然从枕下抽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一下子就抵在了自己的胸前,泪流满面地对高明说道:“高明,我今天再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你身下的玩物?”高明看到孟茹的举动,当时就愣在了那里,当他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烟头都没有来得及掐,就要冲过去抢夺那刀子。孟茹大吼一声:“你别过来,如果过来我就捅进去。”说完一用力,那锋利的刀尖就没入了衣服里。高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孟茹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威胁自己,赶紧摆着手大声央求道:“不要啊,有话好好说不行么,千万别这样!”孟茹边流泪,边摇头说:“高明,算了,一切该结束了,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心里面只有你的那个家,你居然为了淑芳而打我,你太让我伤心了。”说完之后,孟茹痛苦地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看那样子就要将刀子捅下去。高明见此情形,心想不得了,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倒,哭着说:“孟茹,求求你了,不要这样啊!你就别再逼我了好不好?”高明说完之后,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啕啕地哭了起来。
孟茹看到高明堂堂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竟然给她跪下了,而且鼻涕眼泪地哭得一塌糊涂,心中也有了一些犹疑,拿刀子的手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高明一边哭着,一边跪爬到孟茹的跟前,双手抱紧她的双腿,摇晃着问道:“你怎么能干如此的傻事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我着想啊,你死了我能心安吗,还让我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孟茹心里一软,拿刀子的手一松,那刀子就从她的手中脱落下来,咣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茹也慢慢地低下身来,与高明抱在一起,两个人失声痛哭。
等哭够了,高明才慢慢地向孟茹道出了事情的原委,他说:“淑芳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后很生气,已经和我闹到了婚姻登记处,差一点就将婚离了。”孟茹说:“那怎么没离呢?”高明回答:“正好碰到一个熟人,将我们劝了回来。”孟茹听了很生气,从高明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不悦地说:“还是你不想离,如果想离的话,都到婚姻登记处了,还能离不了?”高明支吾着辩解道:“这不是有特殊情况嘛,再说我们关于财产分割和孩子抚养等问题还没有谈好,现在离显得有些操之过急。”孟茹说:“有什么好谈的,我都说一百遍了,所有的财产都归她,孩子由她抚养,你净身出户就行了。如果她还觉得亏,那我再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高明听孟茹这样一说,叹了一口气,窝在那里没有吭声。
孟茹见状,指着高明的鼻子继续说道:“高明,我跟你说,不用你现在前怕狼后怕虎的举棋不定,如果这个机会你再把握不住,等一切都错过了你后悔都来不及。你想想,如果咱们两个生活到一起,是多好的日子,物质上宽裕不说,就是感情上也没有任何问题。而你和淑芳之间,现在就好像是面破裂的镜子,再怎么粘合也会有裂痕了,莫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她彻底了断,免得夜长梦多。”孟茹开始对高明做起思想工作来,她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现在的境况谈到将来的生活;从感情的取舍谈到人生的价值。刚开始时,高明还无动于衷,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低头抽闷烟,后来他越来越觉得孟茹说的话很在理,索性站起身来,一狠心掐灭了烟头,嘴里说道:“也罢,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离了算了。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回去和她办手续。”说完之后,高明推开房门,大步离去。
身后,孟茹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高明现在就好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也没了主见,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棘手的感情问题。他心情烦闷地回到家里,一推开家门,就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亲人们都来了,她的父母和哥嫂坐满了一客厅,正在和淑芳耐心地谈话。淑芳坐在沙发上,怀搂着乐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原来淑芳和高明在婚姻登记处分手后,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把婚离了,反正责任不在自己,好歹也要把这情况向高明的家人说明一下才好。于是淑芳就把高明的父母还有兄嫂都召集到了一起,当着他们的面,将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边说还边流眼泪,弄得大家一边对淑芳充满了同情,一边对高明愤恨不已。尤其高明的父母,两位老人平日里得到了淑芳无数的好处,怎能容忍儿媳受这等委屈,当时就叫大儿子打电话给高明,马上要他回来,当面把事情说清楚。谁知高明已经关机,电话拨了无数次就是打不通。众人无奈,只得一边等高明,一边做淑芳的工作。
这高明的嫂子做工作很有一套,这个女人是多年做生意出身,生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她一边以妯娌的身份安慰淑芳,一边痛陈高明的不是,最后还摆事实讲道理地对淑芳说:“虽说这件事情一万个都是高明的不是,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这年头有几个男人不在外面胡搞的啊,你大哥就有那么一阶段和隔壁服装店的老板娘打得火热,后来被我一顿臭骂,才算收敛了许多。再说,你和高明这件事情,摆明了是被那狐狸精挑拨离间呢,她巴不得你和高明离婚,拆散你们然后她好和高明生活在一起。妹子,你可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我要是你啊,偏不和高明离,反正咱是原配,能耗得起。她就不行了,她属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情妇,如果她怀孕的事情是真的,等她肚子大了看她还怎么见人……”大嫂的一番话,说得淑芳惊叹不已,她没想到原来事情还有这么多的奥妙在里面,不过想想大嫂的话还真是十分有道理,不禁暗暗佩服大嫂为人的老练。这样想着,淑芳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心想这离婚的事情还真得仔细考虑才行,怎么也不能让那臭女人轻易占了便宜。现在的淑芳,真是恨孟茹恨得要死。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淑芳时,高明灰头灰脸地走了进来,这下大家可找到了出气筒,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也不分青红皂白,冲着高明就是狗血喷头地一顿臭骂。心直口快的嫂子对着高明冷嘲热讽地说道:“怎么的高明,也学会与时俱进了啊,听说你在外面找情人了,还有了私生子?你也太拿我们淑芳不当回事儿了啊,是不是我们淑芳妹子把你侍候得太舒服了!”这边大哥也指着高明的鼻子骂道:“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多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在外面胡扯,你能对得起谁!”尤其让高明感到心里难过的是,自己体弱多病的母亲也用拐杖敲打着地面说:“作孽啊,你是犯愁你妈不早死啊,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老太太边说,边伤心地抹眼泪。高明那脾气倔强的父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没说,操起拖把就要揍高明,被手疾眼快的哥哥嫂子赶紧给拦住了。
高明原本下定了决心回到家里和淑芳彻底摊牌,没有料到却遇到了这么一出,原本焦头烂额的他,又遭到了一通劈头盖脸地抨击,高明心里面那个滋味啊,别提多难过了,就好像是吞了一肚子的辣椒油,翻江倒海般地难受,恨不得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高明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了,万般无奈之下,他冲着大伙儿怒吼了一声:“你们别吵了,我的事情不要你们管,我自己能处理。”说完之后,也不管大家的情绪如何,他摔门而去。
身后,传来了父亲的咒骂和母亲的哭泣声,高明的心里感到锥刺了一样难受。
出了家门的高明,心情无比烦乱,他信步来到天河岸边,沿着长长的堤岸缓缓而行。
初春的季节,天河已经冰雪融化,那整块的冰排撕裂开来,分割成若干个小块,沿河水顺流而下,场面甚是壮观。这让高明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自己破碎的心,不也正像这散开的冰排一样四处飘零吗。高明顺手捡起一块石头,用力向河心扔去,只听喀吧一声脆响,将一整块冰砸得四分五裂,高明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不由得发出了一阵阴森的冷笑,然后他又捡起几块石头,接连向河心砸去,每砸一下,高明就狂笑几声,如此反复地重复着这一个动作。
身边,一对中年男女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地走了过来,看到高明举止异常的样子,远远地绕开,走过之后还不忘回头张望。高明心想:“望个屁啊,一看就不是正当的男女关系,别看现在甜甜蜜蜜的,将来迟早都会有像我这一天,靠砸冰排来出气。”
高明在河边待了很久,夜幕渐渐降临,他感觉又饿又冷,但是他不想回家,他拿出了手机,按下了开机键,不一会儿就有若干个短信涌进来,其中大哥发来的最多,无非是让他早点回去,好好向淑芳赔礼道歉。高明当然不愿意回去,倒不是怕向淑芳赔礼道歉,只是他觉得道歉已经不能说明问题。而且,高明也不想向淑芳道歉,做了就做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此刻天塌下来由他一个人撑着。要说这男人的心理很奇怪,当事情没有败露时,他掖着藏着,生怕别人知道。而事情一旦败露了,他又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爱咋咋的。
正当高明还要将电话再次关机时,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原来是孟茹的。高明本想不接,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你在哪里?”孟茹的声音温柔地传来。高明停顿了一下,情绪低落地说:“我在外面。”孟茹问:“吃晚饭了吗?”高明咽了口吐沫,回答说:“还没吃。”“那你来我这里吧,我给你煮热汤面吃。”孟茹说完后,不待高明回答就挂断了电话。高明心里很是感叹孟茹总会恰如其分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这让高明在惊讶之余也感到一丝可怕,他总觉得在他和孟茹之间,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们拴得紧紧的,他怕自己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高明打车来到孟茹的住处,发现孟茹已经关闭了店门。高明知道平时孟茹就住在店里,高明敲了敲那蓝色的卷帘门,门很快打开了。高明闪身进入。孟茹说:“我给你煮好了热汤面,你趁热吃吧。”走入里面的居室,高明看到一碗热腾腾的热汤面摆在桌上,上面还覆盖了两个荷包蛋。高明感觉自己真是饿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旁边孟茹用那种温情地眼神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对他的怜爱。
吃饱之后,高明用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拿起遥控器拨了一圈电视频道。可能由于心情不好的缘故,平时很多爱看的节目都看不进去。这时孟茹已经将碗筷收拾完毕,悄悄地坐到高明身边来。高明啪地一下将电视关掉,歪过头来心情沉重地对孟茹说:“淑芳把我们的事情跟我父母说了,现在事情越闹越大了,你说怎么办?”孟茹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那你父母是什么态度?”高明说:“我父母当然很生气,他们主张我和淑芳和好。”孟茹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高明说:“我还能怎么想,事已至此,爱怎样就怎样吧,随它去!”说完之后,高明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将外衣脱下来,一下仰躺在孟茹的大床上,故意摆出放松的样子。
孟茹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去拿苹果,然后将削好的苹果递到高明嘴边,一口一口地喂高明吃。高明吃着苹果,脑袋里想,如果真的和孟茹生活在一起,这日子也应该挺好的吧?此刻,他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再是也不是当初逢场作戏时的心态,他已经不自觉地进入了角色,果真认真地思索起他和孟茹的生活来。
夜渐渐的深了,孟茹一边爱抚着高明,一边用手去解高明的扣子。高明看了看孟茹说:“要不我回单位睡吧?“孟茹故作生气地说:“这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为什么要回单位睡?”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她一件一件地将高明身上的衣物除去。高明躺在那里没有动,任凭孟茹将自己脱光。这时,孟茹开始由上至下亲吻高明,不放过他周身的每一寸肌肤。当她吻到高明的两腿之间时,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张开樱桃小口,将那东西轻轻含住,再用舌尖反复地在那头部划圈……高明明显受不了了,立即有了反映。孟茹觉察到了高明的变化,柔媚地问道:“你想要吗?”高明老实地点点头。孟茹莞尔一笑,立即脱掉自己的衣服。高明疑惑地问:“恐怕不行吧,你刚怀了孩子,听人说怀孕头两个月做不了,容易流产。”孟茹说:“看你憋得难受不忍心,要不我们侧身来,你浅点进入,应该没有关系。”孟茹说完之后,果真侧卧在那里,露出了雪白的一截身子,等待着高明的进入。高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那长物抵了上去,就在这时,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他和淑芳离婚,那么他就能天天和孟茹干这事了,那时候自己会不会也一样厌倦起来。这样想着,那身下的东西竟突然软了下来,高名做了几次努力,就是不见进入分毫。孟茹感觉到了异样,问道:“怎么了?”高明说:“算了,我有心理障碍,总担心伤了孩子。”孟茹说:“那我用嘴帮你吧?”说完之后,再次翻过身来,低头含住了高明的东西,吞进吐出地为高明口交起来。
高明看到孟茹卖力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伸出手来将孟茹拉到身上,嘴里说道:“亲爱的,别做了,早点休息吧!”孟茹看了高明一眼,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只有我对你最好!”高明看到孟茹认真的样子,很感动地说:“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然后他紧紧地将孟茹揽在了怀里。孟茹则头枕着高明厚实的胸肌,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听着孟茹匀称的鼻息,高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出现淑芳和乐乐的身影,还有母亲伤心流泪的样子……高明觉得他对将来的生活一点把握都没有,他很担心自己一步走错,现在可是决定他一辈子命运的时刻,弄不好将会遗恨终生。
接下来的几天高明没有回家住,要么住在孟茹这里,要么住在办公室。尽管这样,他也没得安生,找他谈话的人很多,先是哥哥嫂子找到他,劝他从大局出发,说淑芳已经基本被他们说通了,只要他回去好好道个歉,淑芳肯定会原谅他。然后,又有小姨子找到他的办公室,见面直接质问道:“姐夫你真是一个混蛋,我姐对你多好,你就能忍心在外面干那缺德事?这次,你要是能认真改过还罢了,如若不然,别指望能过消停日子,我一定天天来你办公室闹你,让你全单位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高明看到小姨子那泼辣样儿,真是敢怒不敢言,他知道生性率直的小姨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最让高明感到心烦的是,他那60多岁的老母亲居然也手拄着拐杖找到他的单位来,见面就泪眼婆娑地说:“你这不孝顺的东西,都快40岁的人了,还让妈这么操心。”高明说:“妈,你不了解情况,我和淑芳之间的事情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老太太说:“我怎么不了解情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你在外面做了对不起淑芳的事。”老太太用拐杖指着高明的额头说:“我告诉你,你立即回家向淑芳赔个不是,否则我饶不了你。”高明认真地跟老太太解释道:“妈,你也太固执了,淑芳咋就那么好呢,我和她离婚了,照样能给你领回来一个俊俏的儿媳妇。”老太太随手就给了高明一拐杖,激动地说:“你就是领回来一个天仙我也不稀罕,反正你要是和淑芳离婚,我就死给你看!”高明看到老太太一副坚决的样子,真是心乱如麻,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她,高明又重新回到座位上,仰躺在那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送走了老太太之后,高明什么事情都干不下去了,离家的这几天,该找他的人都找遍了,唯独淑芳没有找他,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淑芳的态度让高明很是纳闷,他揣测不出淑芳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知为什么,高明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几天孟茹一直对他很好,可谓是体贴入微,这让高明充分体会到了另一种温暖,高明知道这是孟茹在想办法留住他,但是高明不确定自己留下究竟对不对。
不管怎样,高明还是决定回家看看。
到了临近下班的时间,高明回到了家里,打开家门后发现没有人。高明看了看表,原来淑芳和乐乐还没有放学。高明又来到了学校,他想亲自接乐乐回去。刚好是放学时间,高明看到乐乐背着书包从班级里走了出来。高明迎上前去。乐乐看到爸爸后,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了一种惊讶的表情。高明满以为儿子见到他后,会高兴地扑到他的怀里,谁知道乐乐却木然地站在那里。高明将乐乐拉到角落里,奇怪地问道:“儿子,怎么?见到爸爸不高兴吗?”乐乐嘟起小嘴,很认真地问道:“妈妈说爸爸不要我们了,说爸爸在外面又有了小弟弟,爸爸你真的不要乐乐了吗?”乐乐说完之后,小身体居然抽搐了两下,眼泪一双一对地掉了下来。高明面对儿子的质问,心如刀绞。赶紧将孩子搂入怀中,拍着他的后背说:“乐乐别听妈妈瞎说,爸爸永远都会和乐乐在一起,爸爸不会离开乐乐的。”乐乐听话地趴在爸爸的怀里,用小手环绕着爸爸的脖子,生怕一撒手了爸爸就会离开。
正当爷俩儿搂在那里无比伤怀的时候,高明猛一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淑芳已经站在了他们的面前。高明赶紧站起来说:“我来接孩子。”淑芳没有说话,白了他一眼,转身在前面先走了,高明赶紧拉着乐乐的手跟在后面。
回到家里,淑芳依旧无话,默默地钻进厨房做晚饭。高明一边哄乐乐玩,一边用眼观察淑芳,指望着能从淑芳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来。怎奈淑芳由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高明不存在一样,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高明很是无趣地吃过了晚饭,趁着乐乐下楼去玩的当口,终于忍不住问淑芳:“你到底想怎样?”淑芳听高明这么一问,停下了手中的活,冷冷地说:“我不想怎样!”高明问:“那这婚还离不离了?”淑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道:“是不是我和你离了,你就会和她在一起?”高明没有吭声,只是心情烦闷地点着了一支烟。淑芳说:“那我不离了,怎么也不能成全了那女人。”高明很意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淑芳说:“看什么,别以为我是在乎你,即便不离,你也别指望我会像从前那样对你,我不会那么傻了,这么做只是不想让那女人得逞,我偏不让你和她在一起。”淑芳说这话时,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高明和淑芳谈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谈出个子丑寅卯。但高明明显从谈话中感受到了淑芳的态度,那就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孟茹的计划得逞,她要报复孟茹,要让孟茹知道伤害别人的家庭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当晚,高明和淑芳的谈话无果而终,原本高明想要取得淑芳的原谅,但是淑芳却十分坚定地说不可能;高明说:“既然不可能,那就干脆离婚算了,我也不想拖累你。”淑芳却说:“离婚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高明问:“那是什么时候?”淑芳说:“等那个女人离开你的时候。”高明气愤地说:“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淑芳歪着脑袋说:“我就无理取闹了,你能把我咋的?”高明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个人最后不欢而散,高明也没在家里住,他随便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气呼呼地出了家门。临走时,淑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丁点挽留他的意思,这让高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高明再见到孟茹的时候,就将淑芳的态度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孟茹听,孟茹听后很是惊讶,她没有想到淑芳居然会是这么一个难对付的女人,她显然低估了淑芳的智商。孟茹听高明说完之后,也跟着忿忿地说:“她说不离就不离啊,这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大不了你去法院请求判决离婚!”高明仰起头,反驳道:“你说的倒轻巧,明明我是过错方,我还能厚着脸皮主动闹到法院去?话又说回来,即便真的到了法院,事情也不见得马上解决,如果她真铁定了心就是不离,我又拿她有什么办法。”高明说完后,孟茹半天没有作声,她锁紧了眉头,窝在沙发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看得出孟茹很心烦。高明靠上前去,本想安慰孟茹几句,于是搂着她的肩膀故作亲昵地问:“怎么了亲爱的?你也别太心急了,再说这事情根本就不是着急的事情。”孟茹一抖肩膀,甩开了高明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当然不急,谁知道你心里面怎么想?没准你还希望一只脚踩两条船呢,让老婆和情人都围着你转。实话对你,这事情你能拖得起,我可拖不起,如果我的肚子真的大起来,你还怎么让我有脸出去见人?”高明试探地说道:“要不你把孩子打掉算了,我总觉得这个孩子留在世上是个祸端。”孟茹闻听此言勃然大怒:“你做梦!孩子是我的,打不打掉我说了算,我不但要留下他,还要给他一个名分,我要让他生下来就有一个完整的家。”高明惶恐不安地问:“可是当初你并不是这样说的啊?当初你不是说,不管怎样都愿意为我生一个孩子吗,哪怕你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都在所不惜,现在怎么反倒要起名分来了?”孟茹狠狠地瞪了高明一眼,说:“你怎么那样自私呢,难道我不要名分白白为你拉扯孩子,你就高兴了?这世界上哪有如此坐享其成的好事情。是的,坦白说当初我是想不计名分地为你生个孩子,但现在我不想了,就冲淑芳的态度,我也要坚决和她斗到底,原本属于我的幸福我为什么不要?她不是不让我们走到一起吗,我却偏要和你走到一起给她看看,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我要让他享有所有孩子应有的父爱,让他一生下来就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高明听了孟茹的话,感觉头是越来越大,他知道事情已经糟成了一团,现在两个女人明显较起劲来,而他自己夹在中间也好不到哪儿去。高明没想到当初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婚外情,会给他带来这样一个结果。他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非但不见半点成效,甚至还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高明感到心中无比烦躁,他在不断地反思自己的行为,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一味地迁就和忍让并不见得能为他带来多好的结果,关键时刻他也该拿出点做男人的魄力来。高明横下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今往后对待两个女人的态度都要强硬些,再不能任她们所为了,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自己非被她们折磨死不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高明和两个女人玩起了冷战。对待孟茹、淑芳,他都板起脸,经常是一言不发。如果被问急了,顶多是说上那么一两句含糊其词的话。高明的这种态度,淑芳倒无所谓,但是孟茹却受不了,因为她是耗不起的,于是三番五次地追问高明,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如果再不离婚她就死给他看。高明说:“这件事不是我说得算啊,淑芳死拖着不离我有什么办法。”孟茹说:“那如果淑芳同意了离婚,你是不是一定会离?”高明看了孟茹一眼说:“废话,如果她同意了,我肯定会和她离。”孟茹说:“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高明说:“我有必要反悔么,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孟茹说:“那好,明天我就找淑芳当面谈,看她凭什么跟我过不去,既然你们之间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死拽着你不放。”高明听说孟茹要亲自找淑芳谈,吃惊不小,张大着嘴巴问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事情哪有当面谈的?”孟茹说:“不用你管,我就是疯了!”
尽管孟茹说要找淑芳当面谈,高明还是当她一时冲动而已,不相信她会有这个勇气,所以依旧没事人一样照常上班。
最近天河市的各项工作已经有了转机,经济发展出现了抬头态势,市长冯刚在群众中的口碑也是越来越好,老百姓都评价他是一个能干事、会干事的市长,相比于丁日民的奢侈腐化,冯刚显然成了老百姓眼里的福星。
高明在政府办公室的根基也越来越牢固,一个有能力和水平的中层干部,原本就该得到重用,如今的一切对他来说,显然来得已经太迟了。尽管这样,高明在本职工作上也是尽心竭力的,他不像有些机关干部那样,领着薪水不干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正因为如此,冯刚对他才高看一眼,当然,这也得益于两个人当初在市委时就关系融洽。作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高明,他的职责就是为领导做好各方面的服务。当然,冯刚对高明也是信任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愿意带着他,有什么问题也喜欢征求他的意见,高明鞍前马后也侍候得万分周到。
冯刚私下里问高明:“你说天河市除了发展传统的农牧业之外,还可以在哪些方面有所突破?”高明眨巴了一下眼睛,稍作思考说:“除了传统农牧业,发展招商引资,以及有色金属深加工外,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冯刚瞪了高明一眼:“怎么,跟我也忸怩起来了,有什么话尽管直接说。”高明咂吧了一下嘴:“当然,我这个想法还不成熟,我认为天河山就是一个开发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利用它发展旅游业应该很有前景。”冯刚“哦”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高明看冯刚对此很感兴趣,便继续说道:“现在全国各地都在打旅游这张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旅游业必将成为21世纪的朝阳产业,而我们天河市有着丰富的旅游资源,我们可以依托天河山,以特色农家乐,高句丽朝鲜族民俗游为特色,应该能有所作为。”高明说完之后,冯刚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半晌之后,冯刚说道:“这个想法很好,这样吧,回头你给我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来,我提交常委会讨论一下。”高明接到了冯刚的指示,自然不敢怠慢,撅着屁股,屁颠屁颠地忙活去了,当然,他丝毫也没有预料到,这边孟茹果真已经策划好了要和淑芳进行一次谈判。
为了这次谈判,孟茹可谓是煞费苦心,精心准备。其实,作为一个第三者,原本是没有勇气直接和原配夫人直接面对的,但此刻的孟茹,显然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因为此刻淑芳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如果孟茹再不采取行动,事情将会无限期地拖下去,这样她就会一直陷于被动地位。
当然,孟茹之所以敢于和淑芳见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她摸透了淑芳的为人,她知道淑芳本性善良,不会做出太极端的事情来,只要态度诚恳一些,抓住淑芳的弱点,就能够和淑芳很好的交流,或许能通过这种方式做通淑芳的思想工作,让她主动退出,这样自己就能够在这场角斗中大获全胜了。当然,孟茹也作了十二分的准备,预想了淑芳的n种过激行为,包括淑芳有可能对自己破口大骂,或者动手厮打。但不管怎样,孟茹都认了,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而言,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一走。
一切都想好了之后,孟茹拨通了淑芳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个孩子:“爸爸吗?你在哪里,回家啊,我想你!”孟茹的心里一紧,她知道这是乐乐的声音。沉默了片刻之后,孟茹缓缓地说道:“乐乐,妈妈在吗?你把电话给妈妈,我有话要跟妈妈说。”乐乐一听不是爸爸的声音,显然很失望,冲着不远处的淑芳喊道:“妈妈,你的电话!”淑芳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问道:“是谁啊?”乐乐说:“我也不知道,一个阿姨打过来的。”淑芳擦了擦手,接起电话,语气很轻柔地问道:“喂——哪位?”电话里,孟茹很友善地说:“大姐,是我!”淑芳一愣,手拿着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孟茹说:“大姐,我知道你很恨我,我不怪你。其实我也挺恨我自己的,是我破坏了你的家庭,我有罪,我都恨不得自己能下地狱。但是大姐,我怀了他的孩子,现在我没有退路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说到这里,孟茹在电话那边呜呜地哭了起来。淑芳听到孟茹伤心的哭泣,拿电话的手有些颤抖,因为她分明感觉到了一个女人对待感情无奈的抉择,而这种无奈又何尝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东西。
原本想要对孟茹发火的淑芳,因为听到了孟茹的哭声,再也没有了火气,她只是冲着话筒冷冷地说道:“这些事情都是你自找的,你这叫自作自受。”孟茹说:“是的,我知道,我这是自作自受,我已经遭到报应了,我现在过得并不好,我都快要崩溃了……”淑芳依旧冰冷地说:“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不关我的事,如果没什么事,我要挂电话了。”说完,淑芳就想撂下电话。孟茹赶紧说道:“大姐,你先不要挂电话,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淑芳警觉地问:“你想干什么?”孟茹说:“我想和你见一面,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无论是赎罪也好,倾诉也罢,有些话不当面说给你听,我的心里会憋闷死。”淑芳说:“可是我不想见你!”孟茹手拿着话筒,近似哀求地说道:“就算我求你了,见了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了,而且,我觉得有必要把我和高明之间的事情向你说明一下,你听了之后无论怎么恨我,我都无话可说。”
又是长久的沉默,淑芳终于动了恻隐之心,说道:“好吧,明天下午4点,梦缘咖啡语茶见。”孟茹说:“好的,不见不散,我一定准时到达!”
撂下电话之后的孟茹,心中一阵窃喜,她知道只要和淑芳正面交锋,就一定会有机会战胜她。在孟茹的心里,她认为凭借自己的智商,应该能够取得绝对的胜利。她要利用女人的弱点,让淑芳主动退出这场战争。
再说淑芳,虽然答应了孟茹的见面请求,但过后却越想越不对劲儿,是啊,明明孟茹是第三者,为什么还理直气壮地约自己见面。冷静下来的淑芳,仔细地分析着孟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思来想去,淑芳认为孟茹约自己见面,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是利用这次见面,说服自己离开高明,她好鸠占鹊巢;二是她真的有了悔意,意识到自己拆散了别人的家庭,良心受到了谴责,想要借助这个机会忏悔一下。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淑芳总觉得第一种可能性要大些,或许这就是女人特有的直觉吧。
几乎整个晚上,淑芳都没有入眠,脑海里想着乱糟糟的东西。尤其想到和高明生活了这么多年所经历的一幕幕,在淑芳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从内心来说,淑芳是深爱高明的,她喜欢高明身上的那种才气和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当然她也知道高明同众多男人一样,有那么一点狭隘与偏执,但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将高明定义为一个坏男人。包括他的出轨,一方面是因为他主观好色外,另一方面,也与当前的社会环境有着直接关系。是的,纵观周围的整个人群,还有几个好男人?即便是个别好男人,也禁不住孟茹这样的风骚女人勾引。这样想着,淑芳再次把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孟茹一个人身上,联想到明天即将到来的会面,淑芳把它当成了一场战斗。是的,她要与那个抢夺她丈夫的女人正面交锋,虽然不一定厮打在一起,但那较量也肯定是你死我活的,在她的生命中,将具有特殊的意义。
淑芳翻了一个身,看到身边乐乐正鼻息融融。自从高明搬出去住以后,淑芳就和乐乐睡到了一张床上,丈夫不在,只有儿子睡在身边,才能让她的心里感觉更踏实。这样想着,淑芳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她暗自慨叹自己的命苦,不幸的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早知道会禁受这么多的心理折磨,还不如让自己当初蒙在鼓里更好些。
在不断地辗转反侧中,天终于放亮了。这是一个全新的一天,艳阳高照、春光明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日子很平常,在这样的日子里,可以去垂钓,也可以去结伴旅行,甚至可以蒙上被子好好地睡上一觉。但这样的日子对于淑芳和孟茹这两个女人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这一天她们要进行一次特殊意义的见面,这次见面很有可能会改变两个女人的一生。
在白天里,两个女人几乎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精心打扮自己。她们都想以最完美的方式出场,要让对方感觉到自己的独特魅力,都想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两个人都去重新做了头发,然后从细节开始,对自己精心进行雕琢。小到一个发夹,大到整个衣物颜色款式的搭配,都做得一丝不苟。淑芳甚至特意花一千多元去专卖店买了一套新款女装,这是她结婚以来买的最贵的一套衣服,她要让孟茹知道自己并非人老珠黄,仍然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抗衡。
下午3点40分,淑芳先孟茹一步来到了梦缘咖啡语茶,她随便点了一杯饮料,然后静静地坐下来,等待着孟茹的到来。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时刻,淑芳内心中有些紧张,也有些渴望,她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可以轻易地将自己的男人俘虏,如今这个谜底即将揭开,她的内心激动得很。淑芳将眼睛紧紧地盯在门口处,她知道这个女人将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甚至不能断定自己会不会冲动地冲上去,与她厮打在一起。
下午3点55分左右,咖啡屋的门开了,一个身穿紫色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嫩、气质高雅,像极了一个著名综艺节目的主持人,她美得让人惊叹,美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只见她稍微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径直向淑芳走来。来到淑芳面前,她轻声问道:“您是淑芳大姐吧?”淑芳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知道来人就是孟茹。在确认了淑芳的身份后,孟茹很礼貌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淑芳没有说话,用那种冷漠的眼神审视她。显然,孟茹对淑芳的眼神并不介意,她没有直接和淑芳对视,而是从容地坐下,然后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咖啡,一边用小匙搅拌,一边低下头思考着什么,一脸的忧郁。
短时间的沉默,双方谁也没有说话。淑芳用眼睛观望着孟茹,她想要知道孟茹究竟想要干什么。孟茹却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忽然,淑芳发现有大滴的泪水自孟茹的眼角涌出,吧嗒吧嗒地掉在了桌子上,溅起了一圈圈的小水花。淑芳没有对孟茹的这个举动感到意外,她镇定地坐在那里,静观着孟茹的变化。孟茹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包纸巾,仔细地将眼泪擦拭。之后,抬起头来,满是伤感地对淑芳说:“大姐,我知道你非常恨我,我这次约你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说句老实话,我很后悔和高明走到今天。”说到这里,孟茹又抽泣着哭了。
尽管孟茹说得情真意切,但淑芳听了,依旧感到十分不满,她厉声质问道:“道歉?你破坏了别人的家庭,随便说两句道歉的话就可以了吗?难道当初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就没有考虑到它的严重后果?你知不知道你不负责任的行为伤害了多少无辜的心灵?你知不知道在你快乐的背后给我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被你毁了,你知道吗!”当淑芳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感觉声音都在发颤。在淑芳义正词严的质问下,孟茹惭愧地低下了头。
淑芳微微调整了一下身子,压低声调继续说道:“好吧,我不管你在这之前做了些什么,这些对我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是我非常不理解你今天居然还会约我见面,如果你想通过见面来说服我离开高明,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实话告诉你,我不会和高明离婚的。”淑芳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斩钉截铁,孟茹听了,止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心中暗暗佩服淑芳的果敢与坚决。一直充满自信的孟茹不知怎么,忽然就找不到了那种自信的感觉。在淑芳面前,孟茹总觉得低人一等,或许是因为她做了对不起淑芳的事情让她感到愧疚,也或许是淑芳身上那种不容侵犯的气质让她感到敬畏,总之她感觉自己今天发挥不好,先前准备的一切也好像派不上了用场。
但孟茹毕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人,她简单调整了一下心态,长叹一口气说:“大姐,我想你可能把我想的太丑恶了,我觉得有必要把我和高明的故事讲给你听。”淑芳马上说:“不!我不想听,怕脏了自己的耳朵,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我要走了。”说罢,淑芳拿起自己的皮包,站起身子就要离开。孟茹听淑芳说怕脏了自己的耳朵之类的话,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咖啡,也不管淑芳是不是愿意听,自顾自地说道:“当初我和高明之所以走到一起,其实是他主动追求我的,不信,你可以回头问他。当然,我不否认主观上我也对他很有好感。你是她的妻子,想必你也了解他,我觉得他这人本质上不坏,为人有正义感,所以我没有太过拒绝他。但是大姐,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和他在一起绝对不是为了简单地寻求刺激,我真的很喜欢他,我甚至愿意为他献出我的一切……”孟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淑芳,刚好淑芳也在注视着她,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孟茹与淑芳对视了一下,就赶紧将眼睛移开,望向别处。淑芳见孟茹有意要向自己讲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心中也想揭开这个谜团,便索性又坐了回来,但拿包的手却没有移开,做出了随时要走的架势。
孟茹继续说道:“大姐,你一定以为我是一个很不自爱的女人,是的,我原本不应该答应高明,即便他再好也是属于你的,可是当初他招惹我的时候,我不知怎么就向他妥协了,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还说不清楚。”说到这里,孟茹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状。
淑芳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以破坏别人的家庭为代价换来的感情,那配称得上是爱吗?充其量只能算作一种道德败坏而已!”淑芳的话语里难以掩饰自己的愤慨。
孟茹再次冷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大姐,有些事情我不想解释,你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我们女人活在这个世上,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比什么都重要。而话又说回来,这个世上又有多少女人,虽然身边伴着一个男人,却未必能够得到这个男人的真心。”孟茹说到这里,似有意无意地瞟了淑芳一眼,淑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知道孟茹在拿话影射她,心中感觉十分不舒服,但她没有作声,只是圆睁着双目,一眼不眨地盯着孟茹,她想要看孟茹怎么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孟茹略加犹豫,然后启口说道:“大姐,我不怕你不高兴,其实当初要不是高明说他和你之间的感情不是很融洽,我也不会介入到你们中间的。那时他口口声声地说爱我,并且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想充分地享受这份爱。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和别的男人一样,并非对我用的什么真感情,只是为了寻求一种刺激而已。当情欲来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跟你在一起;而当情欲退去的时候,他又会怕你缠上他,萎萎缩缩地,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个样子。”
淑芳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扬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内心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感。
孟茹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淑芳说道:“大姐,你信么?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哪个男人对女人一辈子忠心耿耿,感情那东西都是用来骗人的,男人只会想着怎么能把你压在身下,发泄他们永远也发泄不完的情欲而已。只可惜我们女人还蒙在鼓里,梦想着能被男人宠爱。说白了,我们只是男人们实现权力欲望的一种工具,永远不可能被他们摆在最重要的位置。真的,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注定了会被别人所取代,这就是我们做女人的悲哀。”说到这里,孟茹又啜泣起来,似乎真的在慨叹着命运的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孟茹的后面几句话,还真说到了淑芳心里去,博得了她的一点认同。淑芳也认为男人天生就骚情,面对女人,他们像一只只发情的公狗一样,整天围着你转,等真的有一天你完全归属于他的时候,他们又会摇摆着尾巴奔向下一个目标。
“所以,我想好了,决定和高明分手。”孟茹继续说道:“这也是我今天约你见面的一个重要原因,我要将他完整地还给你,这样的男人我情愿不要。”淑芳看了孟茹一眼,对她的话有些意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噢,怎么?你不想和高明生活在一起了?”孟茹说:“是的,不想了!看透了,没什么意思。”淑芳接着问:“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淑芳似乎问到了孟茹的痛处,孟茹果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哭得更伤心了:“没有办法,只有打掉呗。大姐不瞒你说,医生说我的卵巢有些问题,不容易怀孕的,我还真舍不得这个孩子,自己年龄大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做一个母亲。”说到这里,孟茹的眼泪流得更多了,那模样甚是可怜。
淑芳有些心软了,如果说前面孟茹的话她可以不往心里去,但是后面一提到孩子,淑芳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她也是一个母亲,当然知道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尤其听到孟茹患有先天疾病不容易怀孕的时候,她也有些于心不忍。淑芳是一个凡事都先为别人考虑的女人,她在想,如果孟茹真的打掉了这个孩子,万一这辈子不能怀孕了,那么对她也是一种很残忍的事情。想到这里,淑芳抬起头来,很认真地对孟茹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非要和你争男人,对于高明,我早就失望了。之所以我不打算将他让给你,就是想让你知道,靠抢夺别人的丈夫来实现自己所谓的幸福,绝对是一种不道德的表现。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我不妨告诉你,我和高明离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想再继续和他过下去了,不过你们究竟能不能生活在一起,就看你的造化了。当然,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惧怕你,我是看在同为一个女人和母亲的份上,才给你这样一次公平的机会。最后,我送你一句话,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做女人的不容易,那我们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淑芳说完之后,站起身来,收拾好衣物,又一次仔细地将孟茹周身上下端详了一下,然后从容地离去。
孟茹呆坐在那里,望着淑芳离去的背影,对淑芳最后的话揣摩不已。孟茹有些沮丧,如果说这次见面真的是一场较量的话,那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如果说胜了,可是她却丝毫也感觉不到那种胜利的喜悦,从头至尾,淑芳那种不容侵犯的气质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如果说败了,她却达到了目的,淑芳已经答应退出这场争斗,将高明让给她。孟茹端坐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刚刚见面的环节,她总感觉自己比淑芳矮了一大截。而且,淑芳将高明让给她,也是出于对她的怜悯,孟茹是一个生性倔强的女人,她当然不希罕别人的施舍。孟茹的心情忽然不好起来,尽管医生一再叮嘱她不要喝酒,但她还是招呼服务生给她拿来了一瓶酒,心情郁闷地痛饮起来。
第十三章:玉碎
政府办公室的综合楼内,高明还在忙碌着天河市开发旅游资源的事情,他所拟定的可行性分析报告已经顺利地通过了常委会的讨论,正在针对一些具体细节问题进行磋商,包括搜集一些相关素材,邀请一些专家进行论证。当然,他还不知道两个女人已经偷偷地见了面,在高明的人生哲学里,事业永远比爱情重要,工作永远比女人重要,这也是当今机关中一部分公务员的普遍心理。
这一天,当高明忙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想起好几天没有见到乐乐了,心里感觉有些想儿子,所以他决定回家看看。当高明步入家门的时候,正赶上淑芳和乐乐正在吃饭。高明凑上前去,冲着乐乐的小脸蛋亲个不停,乐乐被高明亲得痒痒的,将那满嘴的饭都笑喷了出来。淑芳瞪了高明一眼,说:“你就不能等孩子把饭吃完再亲他啊!”高明听了,这才住手。淑芳问:“你吃了没有,要不要在家吃一口?”高明说吃过了,一边说着嘴里却不住地咽着唾沫,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吃。淑芳也没有和高明谦让,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高明感觉这个家相比从前少了很多东西,但他自己又说不清少了些什么。好不容易等乐乐吃完,高明领着儿子在书房里下了一会儿棋,觉得时间耗得差不多了,就和乐乐说:“你自己玩吧,爸爸要走了。”乐乐正在兴头上,问道:“爸爸你要去哪里?”高明心头一振,说:“爸爸晚上要加班,你在家乖乖听妈妈话,不许调皮啊。”乐乐嘟起了小嘴:“爸爸和乐乐撒谎,爸爸根本就不是加班,爸爸想不要乐乐了是不是?最近爸爸都不在家里住,妈妈说你和别人在一起。”高明低下头来,摸着儿子的脑袋,满是慈爱地说道:“爸爸没有撒谎,爸爸怎么会不要乐乐呢,你永远都是爸爸的乖儿子,爸爸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说完之后,在乐乐的脸蛋上又吧唧亲了一口。乐乐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当高明穿好了衣服,转身要离开家门的时候,淑芳却叫住了他:“你等一下,有件事情要对你说。”高明停下了脚步,心中充满了狐疑。淑芳却欲言又止,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高明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直说吧!”淑芳想了想,然后说道:“我和她见面了,是她约的我。”高明睁大了惊讶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就猜她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们一没打二没骂,只是在一起喝了点东西。”淑芳继续说道。
高明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忍不住问道:“那你们见面干什么?”淑芳说:“没干什么,她说是要向我道歉,但我想她还是要我主动离开你。”高明听了,满脸的怒色,心想这孟茹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居然没有通过他的允许,就这么胡折腾,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样想着,嘴里不由自主地说道:“回头再找她算账。”淑芳当然知道高明找她算账的意思,说道:“算了,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好歹也怀了你的孩子,你要对她好些才是。”高明看了淑芳一眼,心里很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淑芳说:“看我干什么,我想开了,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决意和我离婚,我答应你,什么时候办手续你说的算。另外,我再忠告你一句,既然你决定要娶人家,就别三心二意的,否则小心遭到报应。”高明很惊讶淑芳一时之间竟然变得这么开通,但嘴里还是辩解道:“谁说我要娶她了,即便是我和你离婚了,也不见得会和她生活在一起。”淑芳对高明的话很厌恶,知道他这话里面充满了虚伪,理都没理他,独自一人走到里屋去了。高明很没趣,只好灰溜溜地走出了家门。
至此,淑芳对高明的感情,已经完成了由忠贞到绝望的彻底改变。在淑芳的眼里,高明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一个贤淑的女人,满以为自己的丈夫一辈子会对自己忠心耿耿,谁知道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在情感的三岔路口。淑芳的心凉了,从此后,她的世界里唯一重要的只有孩子了,至于高明,有他当没他,一切随他去吧。淑芳一声长叹,眼角边滚下的是两行伤心的泪水。
高明当然会找孟茹问个明白,他对孟茹不计后果地约淑芳见面这件事情,感到很恐惧。因为这意味着孟茹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而且事情搞得这么大,他已经没有了退路。高明越想越怕,只觉得这后脊梁嗖嗖地直冒冷气。
找到孟茹后,孟茹的态度倒很好,对约淑芳见面这件事情供认不讳。高明勃然大怒,厉声质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商量一声,你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孟茹看高明激动的样子,反倒很平静地说:“我跟你说过啊,谁让你当初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高明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指着孟茹:“你,你……”孟茹歪着眼睛看高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得意。高明很是无奈,说:“好,见面不见面的先不说了,你告诉我,你们在一起都谈了些什么?”孟茹说:“没谈什么啊,我们只是在一起随便聊了聊家常。”高明说:“鬼才信你!你肯定是用什么手段让她离开我了,对不对?”高明的一句话,一下伤到了孟茹的自尊心,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姓高的,你把话说明白,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卑劣?实话告诉你,我没有逼迫她做任何事情,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高明望着哇哇大哭的孟茹,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仍然对孟茹的话将信将疑。
孟茹越哭越伤心,想想自己是为了和高明在一起,才约淑芳见面的,却换来了高明对她如此粗暴的态度,她真为自己觉得不值。这样想着,哭声越发大了。高明站在旁边,觉得自己也有些过分,不管怎样,孟茹也是为了他好,不论孟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都该原谅的。这样想着,又觉得孟茹很值得疼爱。于是,高明走上前去,搂着孟茹说:“好了,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只是这么大的事情,你好歹跟我商量一下才好!”孟茹抖了一下肩膀,装出很生气的样子:“看得出来,你压根就不想和她离婚,你在乎她要远远超过我。”高明说:“哪有啊,我心里面最爱的人还是你,真的不骗你!”孟茹说:“我才不信,那你刚才对我那么凶?要不,你对我发誓,说你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一辈子都不变心。”高明说:“好好好!我发誓,对你一辈子不变心,真心爱你!”高明边说边举起了右手,作发誓状。孟茹这才破涕为笑,搂着高明的脖子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淑芳可是答应要把你让给我了。”高明听孟茹这么一说,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孟茹见状使劲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嘴里说道:“就知道你在敷衍我,你压根儿就不想跟我生活在一起是不是?”高明被掐得哎吆一声,赶紧解释道:“哪有啊,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孟茹说:“那好,这两天你赶紧去和淑芳办理离婚手续,免得夜长梦多,然后趁着我肚子还没有鼓起来,咱们赶紧把婚事办了,否则我都没脸见人了。”高明说:“嗯,好吧,我会尽力的,请你放心好了。”孟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将头靠在高明的身上,一脸地幸福状。
孟茹觉得自己很是得意,首先是他和高明的感情似乎有了头绪,另外她的家庭生活也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孟茹唯一的弟弟已经从国外学成归来,一家人又团聚到了一起。
这天,孟茹买了很多美味佳肴,早早地回到父母那里,想要庆贺一番。
酒桌上,还没等孟茹说话,倒是她的弟弟先开了口:“姐,这些年咱们这个家全靠你支撑了,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我要好好地敬你一杯,姐你辛苦了!”弟弟边说边举起了杯子。孟茹听了弟弟的话,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回想起这些年为了养家糊口,她所受到的种种委屈,那万般感慨都化成了辛酸的泪水。孟茹找出手帕,在两个眼角处擦了擦,然后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说:“小弟,姐看到你已经学有所成,心里比什么都高兴。如果说以前这个家我付出的多些,那么以后就全靠你了,你才是我们家的男子汉啊!”“姐,你就放心吧,以后家里无论什么事情都不用你管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我的了。”弟弟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孟茹看着弟弟,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自信,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一家人高兴地碰了碰杯子,然后将那酒一饮而尽。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围坐在一起,似乎有唠不完的话。当孟茹听说弟弟这次回国之后,打算自己成立一家科技公司,不禁关切地问:“还有什么困难没有?要不要姐姐帮忙。”弟弟说:“别的困难倒没有了,只是还差点启动资金,我和龙江市的一家高科技企业签订了协议,他们已经先期投入了一部分钱在里面,按照合同约定,如果项目完成投入生产后,我将获得很大的收益。”孟茹再次关切地问:“你对这次合作把握大么?”弟弟说:“你就放心吧姐姐,在国外我就是专门研究这个课题的,现在已经完成80%的内容了,只是我留了一个心眼,没对他们说,所以这次合作对我来说简直是零风险。”
孟茹听了很高兴,便对弟弟说:“钱的事情你不用急,姐姐帮你想办法。”
第二天,孟茹果真把银行的存款17万元支了出来,送到了弟弟的手里,当她听弟弟说还差一点的时候,孟茹就说没有关系,她再想别的办法。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孟茹都在琢磨着怎么样能弄到更多的钱,帮弟弟解决这个燃眉之急。她甚至考虑将门市房卖了,或者将名烟名酒行兑出去。但转念一想不行,这种做法无异于杀鸡取卵,应该将眼光放长远些才好。
这一天傍晚,孟茹正独自一人在名烟名酒行内发呆,考虑着怎么能将这生意做得更好,忽然推门进来一个人,这人边走边大笑着说:“孟老板发大财啊!”孟茹定睛一看,原来是同事赵波,心想他怎么来了,当初要不是因为他,她和高明的事情或许露得不会这么快。虽然心里很厌恶,但孟茹还是在脸上挂满了微笑,说道:“呦,这不是赵台长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赵波听孟茹称呼他为台长,心里美滋滋地,大咧咧地说道:“没啥事,我们单位最近要搞些福利,所以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合适的东西没有。”孟茹听说赵波要来他这里买东西,自然不敢怠慢,知道他这人财大气粗,从他身上捞些好处会很容易。于是,孟茹忙不迭地向赵波介绍说:“你算来着了,我新进的好烟好酒都在这里,你要是相中了,我一定给你打折。”赵波只是象征性地看了看,然后说道:“都是公家的事情,打折不打折的无所谓,再说咱也是老同事了,我不捧你捧谁啊,你说呢?”赵波说完之后,故意用那种暧昧的眼神扫了孟茹一眼。孟茹当然不傻,这样挑逗的眼神见多了,但为了做成这笔生意,她还是笑着说:“那当然,我知道赵哥是个讲究人。”赵波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讲究也要分跟谁啊,跟你在一起我自然会讲究,跟别人就不一定了啊。”说完,赵波立即操起了电话:“小张啊,我在政府门前的名烟名酒行呢,你过来一下,我发现这里的东西不错,咱们就在这里定了。”孟茹心里一阵窃喜,心想这傻帽儿还真听不得好话,他的钱赚起来太容易啦。
最后赵波果真在这里定下了10多万元的货,而且第二天就让单位的会计带着现金来结账了。孟茹一算账,净赚了3万多,心里那个高兴啊。心想如果靠着赵波这棵大树,没准也能小富一把,因为这家伙交际广、朋友多,认识的还都是些有钱的主儿,如果他再介绍一些熟人过来,那名烟名酒行的生意一定会有新起色。赵波自己也说:“孟茹啊,以后你这里可就是我的据点了啊,我每年都要用不少东西,就从你这里拿了啊。”孟茹说:“欢迎赵哥常来,想要用什么,尽管吱声好了。”
赵波还果真说话算话,打这以后隔三差五地来孟茹这里买东西,不但如此,还领来很多狐朋狗友一起来,那花钱大把大把的,就如流水一样,让孟茹看了直咂舌。当然,每次来的时候,赵波都不忘了和孟茹说一些近似打情骂俏的荤话,孟茹都能不咸不淡地给应付过去。印象中比较过分的一次是,赵波开着他那辆丰田吉普车,和一群朋友喝醉了酒,呼啦啦地过来,进屋就指着孟茹对大家介绍说:“这是我老相好的,你们以后谁也不能去别处买东西啊,都得来这里捧场。”大家看着孟茹一副妖娆的样子,还真相信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孟茹赶紧解释说:“你们别听他瞎说,我是他小姨,哪里是他什么相好的。”大伙听了,就一阵哄堂大笑,赵波自己也跟着一通傻笑。
很多次,孟茹望着赵波一伙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都在想,和赵波这厮这样接触下去对不对,虽然孟茹很清楚赵波的为人,但是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领导干部了,如果再不想办法找个靠山,以后的生活都是个问题。当然,在孟茹的心里,压根儿也没想和赵波怎样,她只想利用赵波多赚些钱而已,如果这个时候疏远了赵波,那岂不是和钱过不去吗?这样想着,孟茹在心里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知正是因为孟茹贪图小便宜,结果却出了大事情。
这天,刚要打烊的时候,赵波却一个人醉醺醺地推门进来了。孟茹正在清点帐目,服务员刚刚回家,整个店里只剩下孟茹一个人。赵波进屋就说:“妹子,刚好路过你这儿,哥哥喝多了,进来讨杯茶喝。”孟茹一边给赵波泡茶,一边说:“没有酒量就不要喝那么多,真搞不懂你们男人,每次喝酒不喝多就好象不够朋友似的。”赵波说:“你说得对,男人嘛,活在这个世界上无非就是酒色财气四个字,如果连这四个字都没整明白,那可真是白活了。”孟茹给赵波倒完茶之后,递给他,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到一边儿继续算账去了。满以为赵波喝完茶后,坐一会儿就会走。谁知这厮却磨磨蹭蹭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一边喝茶,还一边用那色迷迷地眼神看着孟茹。孟茹似有警觉,抬起头来问道:“你看我干嘛,喝完茶早点回去休息吧,小心回去晚了老婆收拾你。”赵波却冲着孟茹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一句:“你真美!”孟茹看赵波说出的话实在是不在行,面露愠色,刚要发作,却见赵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孟茹以为他要回家,谁知他到了门口之后,将那卷帘门一下子就拉到了底,咣当一声,他们两个人整个被关在了店里。孟茹暗叫一声不好,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跑,当她经过赵波身边的时候,一把就被赵波拽在了怀里。赵波喘着粗气说:“妹子,你赵哥都想你好久了,今儿个你就从了我吧?”说罢就将那胡子拉碴的嘴巴往孟茹的脸上亲。孟茹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立即拼命地摇头抗拒着,嘴上说道:“赵哥,你喝多了,快放开,被人知道了不好!”赵波哪里肯放,那情欲就像开闸的洪水,止也止不住了。尤其怀抱着孟茹那与众不同的丰满身子,赵波都恨不得将孟茹活生生地吃下去。孟茹看软的不行,便开始开口大骂:“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喊人啦!”赵波一边用力地撕扯孟茹的衣服,一边说:“你喊吧,我今天是要定了你!”孟茹嘴里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拼命地用手抓挠赵波的脸。赵波被烈性的孟茹抓得生疼。赵波勃然大怒,使出浑身力气一个大耳光照孟茹的脸颊就扇了过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孟茹嘤咛一声被打倒在地,浑身瘫软,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赵波走上前去,一边撕扯孟茹的衣服,一边嘴里骂道:“臭婊子,居然敢反抗,我操你是看得起你,别以为你的骚事我不知道,就行高明操你,为什么不行我操?我比他差在哪里。”孟茹在身下听着赵波满嘴的污言秽语,恼羞至极,抬起膝盖就要冲着赵波的老二顶去,谁知赵波却早有防备,一下子就拦住了孟茹的双腿,然后紧紧地压在了身子底下。孟茹动弹不得,眼见着自己最后的一丝遮羞布被赵波扯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当孟茹粉白的一截身子裸露在赵波的面前,赵波瞪大了双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赶紧猴急地脱下自己的裤子,露出那丑陋地孽根,对准了孟茹那密林深处就要顶进。孟茹嘴里哭嚎着,近似哀求地说:“赵哥不要啊,你就放过我吧,我求你了好不好?”此刻的赵波,哪里还听得进去孟茹的只字片言,他早已丧失了人性,扭曲着脸上的肌肉,底下一用力就顶了进去。孟茹一声惨叫,好象整个灵魂都被洞穿了。赵波丝毫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只顾着自己呱呱唧唧地抽送着。孟茹仰躺在身下,眼看着赵波的丑物在自己的两腿之间进进出出,想要反抗却浑身无力,不仅羞愧难当,只觉得两耳轰鸣、天旋地转,竟然昏死了过去。赵波哪管她愁红惨绿,只是一味地粗暴进攻,直到他的最后一丝快感来临,才死抵着孟茹的身子一泄如注。
发泄完毕之后的赵波,似乎酒劲儿也醒了不少,将手放到孟茹的鼻下,感觉还有呼吸。这才放心地提上裤子,简单地帮孟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将她抱到沙发上亲了一口,关上门扬长而去。
孟茹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想要动弹一下却感觉浑身酸痛。这才记起曾被赵波强暴过,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下身居然流了一大滩鲜红的血迹。孟茹一时呆傻在了那里,她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她死活也不会接触赵波这个禽兽。孟茹扯开喉咙一声尖叫,凄厉地哭声在漆黑的夜晚久久回荡。
强奸事件之后,令孟茹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不幸流产了,老天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千方百计想要保住的孩子,终于没有保住。此刻的孟茹,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她一想到赵波狰狞的面孔,就浑身打颤。她再也无力去经营自己的生意,只好把名烟名酒行交给服务员照看,自己回家慢慢休养。
刚开始的时候,高明并不知道孟茹流产了,后来他发现孟茹的气色不对,还总躺在家里,便起了疑心,问孟茹究竟怎么了,孟茹原本不想把流产的事情告诉高明,因为没有了孩子无异于丢失了一个重要的砝码,但转念一想,这事情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便哭着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想到孩子就流产了。当然,她没有把自己被赵波强奸的真相说出来。高明听说孟茹流产了,开始时有些惊讶,但慢慢地就感觉到了一丝轻松,说心里话,他一点也不为失去这个孩子感到惋惜,相反还总觉得去掉了一块心头之病。高明拉着孟茹的手,故作安慰地说道:“流产就流产吧,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再生。”孟茹听着高明的话,心里面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是有苦说不出,眼泪顺着孟茹的眼角哗哗地淌下来。
赵波也许是坏事干得太多了,强奸了孟茹之后,却像一个没事人似的。他以为像孟茹这样的女人,干了也是白干。这天,当他路过孟茹的名烟名酒行时,依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当他看到整个店里只有服务员在时,就问:“你们老板呢?”服务员如实回答说:“老板身子不舒服,在家休养呢!”赵波立刻就明白了,原来都是自己造的孽。便拿出电话,直接给孟茹打电话问道:“怎么了,妹子,身子还不舒服吗?那天大哥实在喝多了啊,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原谅!”孟茹一听是赵波的声音,立即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畜牲,还有脸打电话来,你就不怕我告你强奸,让你蹲大牢?”赵波一愣,旋即说道:“妹子,你说啥呢?大哥对你可是不错的啊,别人想要我多看一眼我还懒得看呢。”孟茹被气得咬牙切齿,甚至都有将他千刀万剐的心。
撂下电话后,孟茹心想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想办法报复赵波才对,但怎么报复她还没有想好。本来她是想去公安局告发赵波的,但转念一想,即便能送他进监狱,但自己的名声同时也完了,而且现在又是她和高明感情的关键时期,她可不想因为此事给两人之间带来什么影响。后来孟茹又想到应该花钱找黑社会狠狠地教训赵波一顿,哪怕让他折个胳膊、断个腿的也成,但后来想想这个办法也不妥,一来自己不精于此道,二来万一掌握不好尺度将人打死,自己也会连带吃了官司。思来想去,孟茹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她心中万般不甘,心想:“难道就这样白白让赵波给强奸了?不,决不会!一定要找机会报复这个混蛋。”孟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给赵波点颜色看看。
再说高明,自打知道孟茹流产以后,心头就像卸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感觉有说不出的轻松。虽然孟茹再三催促他去和淑芳办理离婚手续,但他就是不急,还一个劲儿地说:“反正孩子也没了,又不怕被别人看到大肚子,等你养好了身子我再去也不迟。”在高明的思想里,他还想将事情拖一拖,看看还会有怎样的变化。孟茹对高明的这种态度也很没有办法。
在工作上,高明似乎迎来了又一个转机,由于他关于开发天河市旅游资源的建议,得到了市委的认可,天河市领导班子一致决定,要在天河市成立一个旅游局,专门负责天河市旅游产业开发等相关事宜。这就为高明带来了一个机会,那旅游局的局长位置还空缺着,虽然旅游局并不是什么好局,但也属于正(乡)局级设置,每年财政还会拨付不少的专项资金,总比他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强很多。而且市长冯刚已经明确表示,一旦旅游局成立,他一定会力荐高明去当这个局长。
高明那几天就像上满了发条的时钟,全速运转着,每天都干劲儿十足。他甚至把儿女情长等诸般事情,都远远地抛在了脑后。作为一个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男人,高明已经预感到,他的机会到了,如果能够把握住,那么他的政治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
这一天,天河市关于拟成立旅游局的书记办公会终于召开,会上在讨论旅游局局长的人选时,冯刚提出让政府办公室副主任高明担任比较合适。冯刚的这个建议提出后,马上就有人委婉地指出,虽然高明的能力水平都没得说,但好像生活作风有点问题。市委书记刘仲文听后一愣,马上将目光对准了冯刚:“这是真的吧?”冯刚立即解释道:“好像他最近正在闹离婚,但我认为咱们在使用干部的时候,也要用其所长,现在整个天河市,没有第二个人比他做这个旅游局局长更合适了,整个前期策划到方案最后的制定,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对业务熟悉得很,这样的干部不用实在可惜。”市委书记刘仲文手按着太阳穴半天没说话。最后其他几个书记也提出了一些人选,大家讨论了半天,都觉得不如高明更合适。市委书记刘仲文说,要不这事情先放一放,回头再定。
会后,冯刚及时找高明作了一次倾心长谈。开诚布公地指出关于他任旅游局长的事情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人反映他生活作风有问题。高明听了,直冒冷汗,低头斜觑着冯刚不知说什么才好。冯刚看了看坐在沙发里如同霜打茄子一样的高明,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以前对你的事情早有耳闻,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谈这个问题,我认为男人在外面偶有一些风流韵事可以理解,但像你这样弄得满城风雨就不可思议了。你高明也是一个聪明的男人,怎么能因为女人而影响自己的政治前途呢,这样也太不成熟了啊!我劝你趁早和她一刀两断,如果你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那么你就把家庭生活给我弄得稳稳当当的,否则你就别在机关里干。”冯刚的一席话可谓是发自肺腑,高明知道冯刚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这么说的,一个劲儿地点头连连称是。
从冯刚处回来,高明心中万分郁闷。冯刚的话不无道理,一个想要成大事的人,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毁了自己,这点高明自己也清楚得很。但是他不知怎么就和孟茹走到了今天,如今想要抽身而退已经变得不那么容易,孟茹就好像一块黏糕一样,紧紧地粘住了自己。
高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孟茹那里,他一个人孤独地走在天河市的大街上。时值傍晚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稀少,高明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独自流浪着,他不知道该去向哪里,归宿又在何方。现在高明有充裕的时间将自己的思想沉淀,他想要弄明白今后的路该怎样去走。高明想到了自己的过去,那时候他踌躇满志,一心想要成就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甚至以为这辈子能够当上市长,每天为百姓的安危、国家的繁荣而忙碌。时至今日,这一梦想已经变得遥远而渺茫。高明枉自嗟叹,没想到人生的旅途上会遭遇这么多的坎坷与曲折,高明开始质疑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否选择得正确。他想到了冯刚的话,是的,如果打算继续在机关干下去,就必须摒弃儿女情长,起码在外人看来,也要有一个看起来和谐稳定的家。高明十分叹服冯刚为人的成熟,从冯刚身上,他看到了新一代党员领导干部的完好形象。是的,这是一个年轻干练的群体,他们有学识有魄力,他们识大局顾大体。他们的心中始终装着一杆秤,一头装着自己的良心,一头装着我们的老百姓。国家需要这样的领导者,人民需要这样的好干部。高明也想加入到这个群体中来,虽然他知道自己还需要不断地加强历练,继续提升道德水平修养,但他有信心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会成为像冯刚那样的领导者。这样想着,高明心中的理想更加坚定了,是的,作为一个想要成大事的人,什么情人不情人的,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没有舍就不会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以事业为重。高明下定了决心,不能和孟茹再这么耗下去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她彻底分手,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孩子,从而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也合该有事。这天下班后,高明信步走出市政府大院,脑海里正想着他和孟茹之间的事情,就感到像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出了市政府的大门,高明不由自主地向孟茹的名烟名酒行望去,由于孟茹的名烟名酒行就在对面,高明每次走到这里都会习惯于望向那里。但也就是这无意中的一望,高明发现了赵波那带有5个8牌照的丰田吉普车停在门口,内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丝狐疑。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高明借着买一包烟的机会,想要进去看个究竟。高明穿过马路,径直来到那名烟名酒行的门前,略一思索,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赵波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沙发里抽烟。孟茹不在,只有两个服务员在旁边自顾自地忙活着。高明看到赵波后,故意很吃惊地问:“呀!真巧啊,你老兄也在这里啊?”赵波发现高明走了进来,感到有一丝意外:“嗯,这不是吗,来拉几箱货。”赵波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旁边的几箱五粮液道:“孟茹说让我多捧捧她的场,我怎敢不从啊?”说完之后,邪笑着问高明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找孟茹啊?哦,她不在。”高明知道赵波的笑里面包含着其他内容,就赶紧解释说:“别瞎说,我是路过进来买一包烟。”赵波听了哈哈打趣道:“怎么?不和孟茹相好啦?”高明瞪了赵波一眼,怕被服务员听到,说:“我什么时候和她相好了,你老哥能不能不和我说笑?”赵波听了把嘴一撇说:“还不承认,你要是真不和她相好,那我可要下手啦。”说到这里,赵波故意压低声音:“这样风骚正点的娘们儿,打着灯笼都难找。”高明听了,虽然内心里对赵波极其反感,但在表面上故意装出大度的样子说:“你有能耐就下手呗,要是真能把她拿下,我还要恭喜你呢!”赵波听高明这么一说,脸上立即露出了一副淫贱的微笑,恬不知耻地说:“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高明出了名烟名酒行,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立刻给孟茹打了一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我看到赵波在你的店里,怎么,他经常去你那儿吗?”孟茹正在为被赵波强奸的事情身心俱裂,忽然接到高明的电话,顿时就乱了方寸,支支吾吾地说:“不!他不……不常来啊!”高明感觉到孟茹的态度有些异常,心中更加怀疑,继续问道:“那赵波说他总去你那里,还说是你要他去捧场的呢?”孟茹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都是没有的事。”高明皱紧了眉头,好意相劝道:“不是我小心眼,像赵波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一些为好,你可千万别贪图了小便宜,反倒容易吃了大亏。”高明的一番话,正说到了孟茹的痛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孟茹情绪低落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这次电话之后,高明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蹊跷在里面,一时在心中划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孟茹生怕高明知道了赵波强奸她的事情,打完电话之后,立即给赵波回了个电话,非常坚决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到店里去,那里不欢迎他。赵波听了电话后,十分不满意地问道:“为什么不欢迎我去?是不是怕那姓高的知道?我就不明白了,你跟着他有什么好,看他那酸腐的样子就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你还不如跟着我,老子有的是钱,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孟茹听了赵波的话,心中恶心至极,但为了不让他弄出什么乱子来,强压住怒火说道:“关高明什么事情,我只是担心你总去我那里,万一被别人说出闲话来不好。”赵波听了之后,哈哈地一阵狂笑,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如果传出闲话更好,我倒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呢,真的妹子,那一晚我到现在还难忘呢,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让我销魂的女人……”赵波越说越离谱,孟茹实在听不下去了,都快被气疯了,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孟茹恨不得现在就提着刀子将赵波杀掉。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是赵波有意渲染他和孟茹的事情,还是他嘴巴不严无意中泄漏了天机,也可能是他去孟茹的名烟名酒行次数太多的缘故,总之有关他和孟茹有一腿的消息不胫而走,而且越传越玄乎,人们都说孟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滥女人,最初看中了丁日民的权势,并且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情人,后来丁日民倒台了,她又缠上了有才有貌的高明,没想到高明也没能留住她的心,最后她又对纨绔子弟赵波投怀送抱,大家都说这样的女人简直和一个妓女没什么差别。
渐渐地,高明也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不对,身后看他的异样眼神多了,另外他也偶尔听说了孟茹和赵波的一些风言风语。高明本来就因为提拔受挫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再加上孟茹和赵波的小道消息更让他雪上加霜。高明感到十分恼怒,心想孟茹啊孟茹,要不是因为你,我旅游局局长的位置早坐上了,如今你却给我扣了这么一顶绿帽子!高明心中暗自发誓,如果孟茹和赵波的事情是真的,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与孟茹分手。
孟茹似乎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头,她听服务员说赵波依旧有事没事总去她的店里溜达,而高明却与她联系的越来越少了,每次她主动打电话给高明,他的态度都不是很友好,不但冲劲儿十足,还总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在里面。孟茹的内心里有些发慌,本来孩子流产了她就心里没底,如今又出现了赵波这个岔头横在里面,更是让她感觉到诚惶诚恐,不过是简单地休养了半个月,她再也等不到身体完全康复,便急急地赶到了店里。一进店,孟茹就埋怨服务员道:“我不是告诉你,赵波来的时候不做他生意吗,为什么他还总来?”服务员是孟茹的一个远房亲戚,所以孟茹和她说话并不客气。服务员委屈地说道:“我是说过不做他生意,可他每次来的时候却总是赖着不走,我有什么办法!”孟茹说:“你怎么那么笨呢,往外撵啊!”服务员嘟囔道:“我怎么好意思往外撵,毕竟人家也是一个大男人。”孟茹听她这么说,很为她没有坚决的态度而生气。
一连几日,孟茹都守在店里,专等着赵波再来,她将会有一肚子的恶毒语言回击他,让他从此滚得远远地。然而奇怪的是,赵波像消失了一样,一连几天都没有再来她的店里。
这一日,又是行将打烊的时间,孟茹正要关闭店门,赵波却又一次醉醺醺地走了进来。他看到孟茹一个人在里面,心中窃喜,立即涎着脸皮靠上前来,嬉皮笑脸地说道:“这几天你哪儿去了,我都想死你了。”孟茹看到是他,赶紧将店门大开,坐到门口,以防这个禽兽再次做出什么不轨的事情来。然后,孟茹圆睁着怒目,直接指着赵波的鼻子说:“姓赵的,我实话告诉你,今后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我奉劝你离我远点,否则的话,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肯定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赵波被孟茹强硬的态度吓了一跳,但立即他就恢复了原来的表情,嘻笑着说:“妹子,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呢,我知道那天对你粗鲁了一点,但是你也要理解,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那样的。”孟茹说:“放屁,喜欢我就强暴我,你还是不是人?”赵波说:“对你,我情愿不是人了,只要能得到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孟茹说:“亏你还是一个单位的领导,咋就不知道羞臊呢,你就不怕你的所作所为给你的工作带来影响。”赵波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妹子,一个有线电视台,那算什么破单位,况且我又不想往上干,这年头有钱就比什么都强了。再说了,现在天河市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我家老爷子在位的时候提拔起来的,谁还不给我个薄面?所以啊,只要你跟了我,保准你有享不完的福。”也许是赵波喝多了酒的缘故,语气十分狂妄,好像整个天河市都是他家的一样,一切都不在话下。孟茹对他的行为十分反感,也不愿意再听他唠叨下去,摆着手说:“好了,你有钱那是你的事情,我不希罕,你赶快走吧,以后别到我的店里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说完就要关门送客。
赵波哪里是一个省油的灯,他见孟茹要撵他走,立即显露出了无赖的本性,借着点酒劲儿,嚷道:“干嘛啊?我还没和你说完话呢,你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嘛。”说完就要往屋子里面冲,孟茹就使劲地往外推他。正在两个人拉扯的过程中,忽然门外走来了一个人。两个人同时回头看,来人竟是高明。孟茹赶紧放手,只有赵波还傻乎乎地拽着孟茹不撒开,孟茹扯了好几扯,才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再看高明,脸色甚是难看,开口便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孟茹没有想到高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走进来,表情慌乱地解释道:“我正在往外推他呢,他就是赖着不走。”高明没有正眼看她,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赵波,满含讥讽地说道:“老兄真是不食言啊,怎么,这就动起手来了?”赵波显然对高明的突然闯入感觉十分不爽,带有挑衅地回答道:“动手怎么了,就行你碰她,就不行我动手啊?实话对你说,她早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公平竞争。”孟茹想要拦住赵波的话,可是已经来不及,这个混蛋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高明听了赵波的话,嘴角处闪过了一丝冷笑,说道:“行,你怎么做都行,没人跟你竞争,我也只是路过而已,看到你们在,进来打声招呼。好了,我走了,你们继续。”说完,高明转身就要走,旁边孟茹受不了了,哭喊着说道:“你别走,他说的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孟茹的话音刚落,赵波就在旁边插话道:“妹子,你就让他走吧,难道咱们的事情还怕他知道怎的?”孟茹真是忍无可忍了,顺手抄起柜台上的水杯、计算器之类的东西,像疯了一样劈头盖脸地朝赵波的身上砸去,边砸还边说:“我打死你这个混蛋,我打死你这个混蛋!”赵波对孟茹的突然举动措手不及,身上早就挨了几下子,赶紧用胳膊护住头部,向门外退去。孟茹哪里肯放手,追到门外,拣起砖头瓦块之类,继续朝赵波的头脸打去,赵波看孟茹精神都有些不太正常了,预感到大事不好,赶紧驾车逃之夭夭。孟茹一屁股坐在门口,被气得号啕大哭,引得旁边路过的人,纷纷驻足。这边高明还没有走远,看到孟茹这样也不是办法,只好重新折回来将孟茹拽到屋子里,然后将店门紧闭。
房间里,孟茹双手拉着高明的胳膊,近似乞求地说道:“你不要相信他的话,那不是真的!”高明看着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孟茹,一句话都不说。孟茹继续解释道:“是他总死乞百赖的来我这里纠缠,你刚才看到了,我已经把他打走了。”说完,孟茹想要求得高明的谅解,故意将头靠在高明的胸前,谁知高明却一下子将她推开了。孟茹睁大了惊愕的眼睛:“怎么,你不相信我?”高明死死地盯住孟茹:“我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在骗我,现在外面已经传遍了,原本我不相信,还好我今天亲眼所见,我真没想到你孟茹居然是这种女人。”孟茹哭着摇头:“不!这不是真的,高明,你听我解释。”高明说:“你还解释什么,当初你跟丁日民的时候我就听你解释,今天你跟赵波扯到了一起,你还要我听你解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敢说你没有和赵波上床?难道你敢说没有接受赵波的好处?我算看透你了,你把我高明当作一个大傻瓜来耍,你也太让人伤心了,我看我们到此结束吧,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也再不会上你的当。”说完,高明转身就要走。孟茹见此情景,一把扑上去,死死地拽住高明的胳膊,大哭着说:“不,我不让你走,你要听我的解释,你不能离开我。”高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孟茹一眼,那眼神中含满了怨恨,然后一使劲儿甩开了双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孟茹跌坐在地板上,看着高明远去的背影,哭得昏天黑地。
这次事件,无疑又让孟茹遭受了一次沉重打击。过后,虽然孟茹主动给高明打了无数次电话,可高明就是不接,他已经铁定了心要和孟茹断绝关系。孟茹心里难过极了,本来遭遇了强奸,失去了孩子,已经让她饱受摧残,如今就连她苦心经营的爱情,最终也落得了个如此结果。此刻,孟茹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就连神志都变得有些恍惚。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向往美好的爱情,却一再被残酷的现实所折磨?为什么自己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却总是受到无辜的伤害?
孟茹站在镜子前,仔细地看着里面的那个人,她知道自己从头到脚都有了蜕变,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了,这就好像一杯清水,里面被人撒入了灰尘,变成了混浆浆的一杯泥水。曾经的那些美好梦想,从此将彻底破灭。回想自己的境况,事业上已经没有了出路,感情上又遭受了如此重创,就连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孩子,都没能保得住,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再留恋的了。那一刻,孟茹心灰意冷,心里面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她真想一死了之,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年迈的父母,还好自己的弟弟已经长大成人,完全能够挑得起这个家的重任,想想自己这些年虽然没有完全尽到做女儿的孝道,但为了这个家已经付出的够多,她已经问心无愧。
孟茹冷笑了一下,她想自己如果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和高明生活在一起,她曾经多么渴望能够找到一个像高明一样的男子,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哪怕生活很平淡很无味,哪怕两个人会偶尔吵架拌嘴。她知道,只有这样的生活才是最真实的,而所谓的荣华富贵,最终都会烟消云散,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里,孟茹决定不管怎样都要和高明见上一面,向他说明一切,希望能够求得他的谅解。如果高明真的不能原谅她,那么在这个世上,她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孟茹想要把自己被赵波强奸的事情告诉高明,她想凭高明的为人,知道自己是被赵波强奸的后,应该不会把这个罪责强加到她的头上。这样想着,孟茹决定亲自去找高明一趟,要和他好好谈谈。
再说高明,自从那晚看到孟茹和赵波拉扯在一起后,心中就如同打翻了醋瓶子,那感觉真不是一个滋味,这就更加证实了人们的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要说当初孟茹跟丁日民是为了丁的权势还有情可原,但孟茹跟赵波就让高明有些想不通了。赵波要才没才、要貌没貌,人品还不好,高明真想不出孟茹图他什么。高明甚至开始怀疑孟茹的为人,难道她真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高明自认为看人挺准的,怎么想孟茹都不会是那样的人。高明断定了其中必有什么隐情,但他实在不想再听孟茹任何解释了。事情发展到今天,高明已经很累了,他深深地感觉到,婚外情他玩不起。如果说当初和孟茹发生关系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头脑发热,那么两个人走到今天,已经不能单纯用冲动来定义这一切了。高明决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和孟茹分手,他知道这次机会对他来说十分难得,以前他想要摆脱孟茹都不可能,而今他离开孟茹,孟茹将无话可说。
这样拿定了主意后,高明狠下心来,无论孟茹打过来多少电话,他都不接,他要用行动告诉孟茹,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
这天,到了下班的时间,高明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刚到大门拐角处,冷不防冒出一个人,吓了高明一跳。高明定睛细看,竟是孟茹。几日不见,孟茹又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眼睛黯淡无光,俨然换了一个人。孟茹说:“我找你有些话说,就几分钟可以吗?”高明看了看来往不绝的同事,有些迟疑。孟茹说:“你要是觉得这里不方便,就去我店里好吗?”高明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就这么算了吧。”说完,转身要走,孟茹在身后大声喊道:“高明!难道你真这么狠心?”高明打了一个寒噤,愣在了那里。孟茹哭着说道:“你离开我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呢?”高明回过头来,发现孟茹已经是泪流满面。门口正陆续有熟人走出来,高明怕被别人看到不好,赶紧拉着孟茹,进入了马路对面孟茹的店里。
在名烟名酒行的里间,孟茹和高明相对而坐,两个人的心态都比较复杂。短暂的沉默过后,高明率先开了口:“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快说吧,说完我好走。”孟茹看到高明决绝的样子,心里面很是难过,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以为我是死缠着你不放是不是?其实即便你今天离开我,我都不会拦着你。今天之所以找你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没有背叛你,我是被赵波强奸的。”高明听了,瞪大了惊讶的眼睛:“他强奸了你?他怎么会强奸你呢!”于是孟茹就把赵波怎么来她的店里买东西,又怎么被赵波强奸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高明说了一遍。高明低着头,半天没有吭声,脸色甚是难看。其实高明早就预料到这其中必有隐情,但还是没想到赵波这个混蛋会干出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来,高明有些愤怒,也有些伤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件事情。在内心里,他恨赵波恨得要死,那种感觉就和赵波上了自己的老婆没什么两样,高明的心里窝火得很。
孟茹继续说道:“你一定以为我这么说是为了赢得你的同情,不管你是否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如果你现在决定要离开我,我绝不拦你,你自己选择吧。”孟茹说完,泪眼婆娑,模样甚是可怜。
高明听了孟茹的话,知道皮球又被孟茹踢了过来。显然,在这种前提下,如果高明因为孟茹被强奸就离开则显得十分小气,但是如果高明再不借助这个机会抽身而退,那么他将继续纠缠在和孟茹没完没了的感情漩涡里。此刻的高明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从内心说他是爱孟茹的,但男人不能因为爱情就放弃了家庭和事业,起码对于高明这样的男人不能。高明再次想到了市长冯刚对他说过的话,如果还想在政府机关混下去,就要彻底摒弃儿女情长,尤其是要和孟茹这样的女人断了联系。想到这里,高明狠了狠心站起来,对孟茹说了如下的话:
“孟茹,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已经很累了。虽然说赵波强奸了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贪图小便宜,给了赵波机会,他又怎么会强奸你?你口口声声的说爱我,但是为什么当初出现了一个丁日民,如今又出现了一个赵波?谁能保证将来的某一天会不会又出现另外一个男人呢?孟茹,我们结束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将我们的这份感情继续下去了,不管你说我心狠也好,懦弱也罢,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迟早都会疯掉。好了,我走了,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了,忘记我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多保重!”说完,高明看了孟茹最后一眼,眼神中浸透着无限的苍凉与绝望。就这样,高明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他走得是那样坚决,那样义无反顾。
孟茹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任泪水无声地落下。高明最后的那几句话,让孟茹无言以对。她知道从此后,这一段浸透着她全部心血的情感经历将彻底结束。在这段感情里,她付出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终究是一场空。
而作为高明,此刻正一身轻松地行走在夜色中,他知道从此后,他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里程。而与孟茹的这一段并不光彩的人生经历,也将会被他当作记忆小心收起,放在无人探知的角落,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翻找出来细细感知一番。在高明的主观意愿里,这段经历,就好像一场戏,这场戏从头到结尾都是他一手策划。他既是导演,又是演员,尽管他演得并不是很出色,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当这出戏即将落幕的时候,他希望会有一个相对完好的结局。
可是,事实果真如此吗?
一阵狂风夹杂着一阵暴雨,转眼,天河市的雨季来临了。在这样的日子里,难得见到几个好天气,那风雨肆虐着,经常会裹挟着街道两旁不知谁丢弃的纸屑果皮,在空中飞舞。紧接着,一声接一声的电闪雷鸣,以万钧之势滚落到大地之上,街道两旁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棵郁郁葱葱的树木被雷电击中,那焦糊的枝丫垂落下来,露出里面带有年轮的树芯,令过往的行人看了,都会莫名慨叹,这么年轻旺盛的生命也会突然被终止,谁能说人生不充满了变数?
这几日,孟茹的行踪比较诡秘,她先是低价卖掉了名烟名酒行和车子,然后将所筹集的钱款都集中起来,存到了弟弟的户头上,按她的说法是要全力帮弟弟度过难关。然后,没事的时候,孟茹经常会去教堂坐坐,面对着耶稣的圣像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忏悔着什么。
孟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常常是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细心的母亲看到了她的这些变化,安慰她道:“小茹啊,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凡事都要想开啊,千万不要钻牛角尖。”孟茹看了看母亲,眼含热泪地问道:“妈,你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生来就是受苦的,为什么我们想要竭力过上舒心的好日子,偏偏却得不到呢?”母亲怜爱地拍了拍孟茹的脑袋:“那是因为你的欲望太多了,只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所以一定要想开哦。”孟茹又说:“世人都说无欲无求才好,可是真正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还不是每天都在为了功名、为了权力、为了安逸、为了享乐而拼命吗?”母亲被问得无言,只是含糊地说道:“反正只要你不这样就好了。”
事情至此,似乎一切都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高明也搬回了家里住,他很真诚地向淑芳检讨了自己的错误,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犯。淑芳对高明的检讨很漠然,似乎他的检讨根本就不会起什么作用,另外也与自己无关。
一连下了一周的雨,总算晴天了。
这天孟茹早早地起来,很认真地为自己梳洗打扮,她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穿上了最艳丽的服装,她要去做一件早已酝酿好的大事。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孟茹给赵波打了一个电话:“喂?赵哥吗,我是孟茹,你在哪里呢?我想和你见上一面。”赵波接到孟茹的电话显然很意外,尤其孟茹还甜甜蜜蜜地称呼他为赵哥,这让赵波简直是受宠若惊,短暂的迟疑后,赶紧回答道:“原来是妹子啊,我正在外面办事呢,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嗯,是这样的,我和高明分手了,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想找你说说话,可以吗?当然,如果你没有时间就算了。”孟茹故意十分失落地说。赵波听了,连忙回答道:“我有时间,你在哪里呢,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当赵波开着他那辆丰田吉普车来到约定的地点后,不禁眼前一亮,今天的孟茹显然是经过了一番刻意打扮,那一身得体的紧身衣,将她的完美身材暴露无遗;美丽的脸上轻施粉黛,愈加显得楚楚动人;一双顾盼留情的眼睛,仿佛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足可以把人掉到里面去。不知为什么,赵波一见到孟茹就忍不住起生理反应,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真的和高明分手了?”孟茹看到赵波色相十足的样子,对他抛了一个媚眼:“我还能骗你不成!”赵波顿时觉得自己的魂魄都飞了。“就是啊,我早就对你说过,跟着那个穷鬼有什么意思,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一看就知道没有多大发展。”孟茹说:“那我跟了你会有什么好处啊?”赵波听了哈哈大笑着说:“别的我不敢说,起码在物质上我会满足你。”孟茹也笑了:“好啊,那你有多少钱要给我啊?”赵波嬉皮笑脸地回答道:“只要你跟了我,要多少我给你多少?”边说边轻浮地用手来搂孟茹的肩膀。孟茹一侧身,故意撒娇说:“谁稀罕你的臭钱,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心情不好,想要散散心,你陪我去吧,天河市熟人太多不方便,我们去龙江市吧。”赵波一听说孟茹要和他去龙江,马上就联想到上次她和高明在龙江某大酒店开房的事情,心里也痒痒起来,心想如果他们也能在龙江市开房,那将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啊。这样想着,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对孟茹爽快地说:“好啊,我们这就走。”
在去往龙江的公路上,赵波驾驶着车子正做着他的春秋大梦,他妄想着半个小时以后,就可以将孟茹弄到床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想着,裤裆处都搭起了帐篷。赵波一边开着车,一边侧头看孟茹,越看越觉得她美,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来,去摸孟茹的手。孟茹提醒道:“小心开车,别动手动脚的。”赵波嘻嘻地笑了一下听话地将手缩了回来。孟茹看了赵波一眼,说:“你这辈子上过不少女人吧?”赵波一愣,不知道孟茹什么用意。孟茹说:“没有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只要对我说实话就好。”赵波犹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具体多少我也记不清楚了,应该有一百多个吧,怎么?”孟茹听了,心里很惊讶,但在表情上没有流露出来,依旧故作玩笑地问:“不会都是被你强迫的吧?”赵波说:“哪能呢,实话跟你说吧,很多女人都是自愿跟我上床的。这年头只要你手里有了钱,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赵波说着,脸上流露出得意的表情。孟茹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此刻手里要是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她一定会一刀一刀地将赵波的肉割下来,直到他疼得慢慢地死去,若非这样,不能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孟茹强忍着怒火,继续问道:“那你说说,你上过的所有女人中,哪一个让你最难忘?”赵波嘿嘿傻笑着说:“当然是你了,够美、够辣,我喜欢。”孟茹没有料到赵波会说她,心里面有些意外,故意生气地说:“去!我不算,除了我以外呢?”赵波看了孟茹一眼,略加思考:“噢,我上过一对母女,一老一少两个人一同侍候我,那感觉实在太棒了!”孟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赵波说:“怎么?不相信啊?比这荒唐的事情还有呢,这个世界只要你敢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赵波说完,一脸的成就感。孟茹问:“你做了这么多荒唐事,就不怕遭到报应?”赵波说:“报应什么啊,你没见现在很多人比我还荒唐,不也一样好好地活着吗?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谁知道哪天两眼一闭,就一命归西了。反正只要好东西都享受到了,即便死了也够本了。”孟茹听了,半天没有说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赵波歪过头来问:“怎么妹子,哥哥说得不对吗?”孟茹说:“对,你说得很对,看来你这辈子真不白活啊。”赵波听到孟茹的赞美,越发来劲了:“就是啊,所以你以后跟了我,会有享不完的福。”说着,又把手探到了孟茹的大腿上,开始来回摩挲起来。孟茹没有拒绝,任他摸了一会儿,然后说:“我来开车吧,你这样容易分神。”赵波以为孟茹要给他提供方便,高兴地说:“好啊。”说完嘎地一下,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迅速地下车与孟茹调换了位置。孟茹熟练地将车子发动后,那吉普车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快速地朝前驶去。赵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边看着美人驾车的优美姿势,一边再次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孟茹的两腿之间,来回地动作着,心中感觉是超常的刺激。孟茹两眼紧盯着前方,任凭赵波在身下孟浪。
车子以每小时140公里的速度高速行驶着,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货车,旁边赵波依旧沉醉在那美梦里,不知灾难已经来临。孟茹打定了主意,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疾射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大货车的尾部,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紧急刹车的声音,那本已超载的大货车仿佛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一下子被顶出去了老远,丰田吉普车撞在大货车的后面,又被弹了回来,在马路上打了一个旋儿,然后侧翻在那里,玻璃等杂物碎了一地。
那大货车的司机将车子紧急制动之后,赶紧打开车门走下来,惊慌失措地观察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看到一辆吉普车正歪倒在马路中央,车体因为重创已经严重变形,心中叫苦不迭,他不明白怎么就会和别人的车子撞到了一起,明明自己刚才紧贴着公路的右侧匀速行驶,怎么就会和别人追尾了呢。大货车的司机都快哭了,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张罗着赶紧救人。这时周围已经有好心人围了过来,大家试图将吉普车内的人拽出来,可是当他们看到车内的一对男女已经被撞得脑浆直流、面目全非,就都放弃了努力。不一会儿,交警大队的民警们来了,他们一边维持着现场秩序,一边寻找着事故的原因。那两具尸体也被从车内拽出来,放在别的车子里。在搬运尸体的时候人们发现,那女人撞得很惨,就连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都被撞成了碎片。
孟茹和赵波出车祸的事情迅速在天河市内传开,大家都说孟茹和赵波早就有染,这次两个人去龙江市偷情,由于车速过快才导致车祸的发生。当时高明正在和同事们商议下午开会的事情,当他从外面匆匆赶进来的小王口中听说孟茹出车祸死了时,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差点晕过去。孟茹的死让他感到十分震惊,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一种深深地悲痛笼罩在心头。当他又听说同时出车祸的还有赵波时,他又为自己的这种悲痛感到不值。一整天,高明什么也干不进去,心里面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总觉得好像丢了一样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坐立不安,不住地在房间里徘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虽然高明经历过很多的人生变故,但他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感到十分突然,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高明的脑海里不住地浮现出孟茹的音容笑貌,他妄图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高明本想利用葬礼的机会去送送孟茹,但不知为什么,思索再三,他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只能蜷缩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沉浸在对孟茹的无限哀思中……
殡仪馆的吊唁厅内,孟茹的葬礼如期举行,前来参加吊唁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的亲友外,剩下的就是她生前几个要好的同事。大家围绕着孟茹的遗体转了一圈,然后鞠躬向她告别。孟茹静静地躺着,脸色是灰白的,那经过化妆师缝补过后的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旁边,有一对老夫妻放声哭嚎着,用手不住地拍打着尸体上的玻璃,一个长相俊雅的年轻人,流着眼泪搀扶着两位老人,其景象甚是凄凉。
当天晚上,高明回到家里连晚饭都没有吃,早早地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淑芳走了进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半天,高明才从被子里探出了头说:“孟茹死了,是车祸。”淑芳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吭声,她的眼神里中透出了一丝惋惜,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掉了。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时光似乎从来没有因为那么一两个人的离去而停止过。
大约半个月后,高明无意中在家上网,打开电脑,发现了孟茹写给他的一封信,而那封信正是写于半个月前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信的内容如下:
高明: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们已经生死两隔,请不要说我愚蠢地选择了死亡,这个世界我已经看透,除了亲情,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只是今生没有和你在一起,成为了我最大的遗憾。
自从和你相识以来,我曾经那样深地爱着你,并且妄图从你那里收获爱情的甜蜜,但是我错了,我收获的不过是镜中的花朵、水中的月亮,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起码在我生命最脆弱的时刻,你给了我一些亮丽的颜色。
高明,如果说在我们的爱情抉择中你表现得相对懦弱,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要怪我只怪这个社会,这个丑陋的人生,竟然容不得我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在刚才,我又把你的照片翻出来,看到你那样甜蜜地冲我笑着,那是怎样一种醉人的幸福啊。高明,如果有来生,我还祈求上苍能够让我和你在一起,哪怕以我今生的死去为代价,我也愿意。
高明我走了,请不要为我的离去感到有任何一点惋惜,我是一个不值得你留恋的女人,是的,我没能把最纯洁的身子给你,我让你在这场感情中,背负了太多你不愿意背负的东西。这些都是我的不对,但我敢保证对你的爱是纯洁的,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像我这样如此深地爱着你。
至于赵波,那是我犯下的一个低级的错误。你说得对,我就不该给这个禽兽任何接触我的机会,我自己酿下的苦果,我必须自己品尝。如果在我死亡的时候还带走一条罪恶的生命,那么请你不要感到震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
高明,总结我的一生,我个性好强,也许是因为家境的原因,我追求了太多虚无缥缈的东西,金钱、权力、名誉、地位……我想使自己和家人生活得更好。可到头看来,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包括你的爱情。高明,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梦想着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牵着自己爱人的手,一起跑呀跑呀,没有尽头……这个梦想我坚持了很多年,始终没有改变。高明,既然今生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将这个梦想实现,那么让来世再实现它好吗?我走了,去另外一个世界等着你,我希望来世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给我一份完美的爱情,不要虚伪、不要矫情、不要畏缩、不要犹疑,只要你用全部身心来爱我,好么?
高明,永别了,希望你今生多保重,为了淑芳,为了乐乐,为了你的事业……我会在遥远的天堂为你祝福!
此致!
一直深爱你的孟茹
xx年xx月xx日
读罢孟茹的信,高明泪如雨下。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故事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个天大的秘密。高明任凭泪水肆意地流着,流出了他的悔恨,流出了他的自责,流出了他今生今世都难以弥补的愧疚……整个上午,高明都在电脑前傻傻地坐着,他一边听着伤感的乐曲,一边怀念着孟茹的样子。
故事至此,似乎已经结束了。
如果把这所有的一切比作一场戏,这场戏尽管由高明一手导演策划,却已经远远地超越了他所预先设置好的结局。因为还有更意外的事情在后面,当高明无意中打开淑芳电脑中的聊天记录时,看到了如下的对话:
……
芳芳:你在么?我想见你?
悲情男人:真的啊?
芳芳:嗯
悲情男人:你不是说不见吗,为什么又突然想见了?
芳芳:我想尝试一下堕落的滋味,就一次。
悲情男人:为什么啊?
芳芳:因为我发现如果不这么做,没法求得心灵上的平衡,也不能更好地投入到新的生活。
悲情男人: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求得解脱?
芳芳:对!但我只给自己这一次机会。
悲情男人:哦,我明白了,你们女人可真是奇怪的动物。
芳芳:或许吧,你到底想不想见我,如果你不想见,我找别人,是谁我都无所谓。
悲情男人:哦,那好吧!
芳芳:……
———————————————————
悲情男人:亲爱的,这次见面感觉好吗?你对我的表现满意吗?
芳芳:我没有感觉,也无所谓满意。
悲情男人:哦,可是我对你却很满意,你在床上表现得好棒哦!
芳芳:……
悲情男人:我还想见你?我是多么迷恋你。
芳芳:不!不会有下次了。
悲情男人: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芳芳:不,和你没有关系,我说过了,今生只给自己这一次机会,你以后不要再找我,我也不会再搭理你,再见!
悲情男人:……
……
高明看完这段对话后,仿佛被雷击了一样,呆坐在那里。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他满以为失去了孟茹,还有淑芳坚守着自己,却没想到淑芳也偷偷地背叛了他。高明哈哈狂笑起来,嘴里喃喃着:“报应啊,一切都是报应!”高明浑身无力地瘫软在了电脑桌旁,灵魂都仿佛随之出了窍,整个人呆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电话铃声将他惊醒,高明慢慢地苏醒过来,看了看来电显示,原来是市长冯刚打来的:“高明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高明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物,然后站起身子。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关于淑芳出轨的事情,他决定暂时不向淑芳摊牌,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高明明白,有些事情捅破了并不见得比糊涂着好多少,他现在还需要这个家,需要生活的安定与和谐。
至于冯刚要告诉他什么好消息,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如今他的心态已经平和,无论生命再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高明拿起公文包,推开房门,走在了秋日的阳光里。此刻,正值夕阳西下,那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了血红色,一些鱼鳞状的云彩零零散散地挂在天边,就好像破碎了的红翡翠一样,浸透出一丝无法形容的悲凉。
高明迈开稳健的步伐,隐约地觉得,无论是在家庭生活上,还是政治上,他都变得更成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