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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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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篇小说_
罗马惊艳

这是我第一次来罗马。我来自乡下,虽然还只有二十四岁,但几年的奔波已经足够让我对生活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不再那么单纯而好幻想,因而来罗马之前,并不指望在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大城市里获得什么惊喜,更没有奢望不期而遇的罗曼史,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我已不再指望什么。
罗马的风光虽然并没有人传说的那么美,但由于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感觉过分的失望。生命中比预想要糟糕的事随处可见。在这样古老而繁华的大城市中,人又怎么能只有一种感觉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独自漫步在罗马街头,两边的霓虹灯总是在以出乎人意料的节奏闪烁,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各种音乐的喇叭在高歌、啼叫、冷笑、哀呜。车灯闪烁而过,映得行人的脸庞阴晴不定,似滑稽剧中的角色。罗马的歌剧总是以热闹著称,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任务。街上的行人就似歌剧中的角色,匆匆赶赴自己的夜生活。罗马是一个以夜生活为目的的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夜生活。
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我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孤独的。这种感觉让我有些伤感,忽而又有些自豪,毕竟我是与众不同的。我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探险者,在这个一无所知的城市里寻找着与众不同的经历。已经有几年没有这种少年的自作多情了。我不由加快了脚步。
我穿过罗马最拥挤的一条小街,街两边拥挤着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咖啡厅,还有一座造型奇特的中世纪风格的小教堂。在小街的尽头,我走上石阶,转向另一条路,想绕回自己的旅店。
这是一条古老的街道,路两边斑驳的石阶诉说着它的沧桑。
路上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虽然与刚才那条街只隔了一个街区,但却恍若两个世纪。路的尽头,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座大教堂。路的左边,是一片黑漆漆的公墓,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比萨饼的香气。
我意识到,自己是这个路上唯一的行人,这条路是属于我的。
当我正为这个想法更加伤感而兴奋时,忽然发现从路的那一端走来一个女子。
她越走越近。我发现她的穿着非常素雅,携着一只有拉丁文字的手包。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像时装店里的名模,但绝对没有摇摆得那么夸张,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便仰慕不已的姿势,是一种极有品味的步态。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面纱,看不清楚,但让人想像她相貌不美简直是不可能的。
她越走越近。但却让我感觉更加缥缈,宛如这空虚凄迷的夜色一般,又好像整个夜晚的情绪都凝聚在她身上。我不由微侧过肩膀,想把头转向一边。她的出现无疑加剧了我今夜所有的情绪:伤感、凄凉、潇洒、孤单。
擦肩而过,我本打算把头别过一边。伤感的矜持让我不相信这个城市有任何的罗曼。但在转过头之前,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脸一眼。只一眼。
我不由呆住了。我紧紧地盯着她那张如梦一般美丽的脸。霎那问后的清醒使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的美丽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在笑。笑得有些犹豫,有些矜持。
“妓女。”我头脑中居然本能地闪出这个字眼。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的笑不是职业性的,不是那种馅媚与功利的笑,而是笑得有些清冷,有些空灵。
她居然先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好听。
“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这个夜晚的确很美……也许你也很孤单,像我一样……”她的美让我惊诧。我一时竟无法回答。但我知道我用微笑回报她。我确信自己对她笑了。
她好像受到我笑的鼓励,放松了一些。但她的声音仍旧有些犹豫:“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走走,一块吃点东西……”我终于镇定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声带。“当然……可以。我非常荣幸,那边的街上有许多不错的餐馆。”
她又笑了。“不用客气,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我们在沉默中并肩向回走。虽然我已走过这段路,但忽然发觉倒回头来看时,路上的景气竟截然不同。也许,景色是没什么变化的,变的只是我的心境。但我是根本不相信在罗马这样的城市里会有什么罗曼的呀!我还没那么幼稚。
夜意微凉。她走在我身边,轻轻颔着头,脸庞更加朦胧闪烁。
微风轻送,吹动着她的细纱披风,勾勒出丰腴微耸的双肩,我隐隐感到她半透明白皙的肌肤,闪着美丽的光泽,有些像法式的奶酪,但要清冷得多,也许更应说像月光下的霜露。我偷眼看去,侧影中她的睫毛很长,挑出一道优美的曲线,轻颤颤的,似乎一下子长起来,使人感觉一厘米的睫毛能无限伸展,织成一张只有竖纹的网。
我知道再这样看下去,我会自己投入网中。我不相信生活中有过分美丽的事。我已经二十四岁了。这里是罗马。
我刚从她的网中敛定心神。忽然发觉我们已来到一座大房子前。她站定,伸右手向我示意,然后掏出一支金色的大钥匙,打开了铁栅栏门。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微有些清瘦,纤细的指甲涂着玫瑰色的指甲油。
一个穿着制服、管家打扮的男仆从房子里迎出来。她轻轻吩咐了几句,用手示意有客人。管家躬身向我示礼,然后快步退下。
我随着她沿着细石铺成的路,穿过一大片草坪,眼前是一个有喷泉的游泳池。池边摆着桌椅和凉篷。灯光从池水中向上射出,明亮而柔和。
我们一起坐在池边。微笑中开始闲淡。我已经二十四岁了,长得绝不算丑陋,因而并不缺少与女孩约会的经验。与女人闲聊更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曾为此颇为自鸣得意。虽然我出生在乡下,但读过很多书,因而了解罗马的历史,尤其了解罗马的神话传说。
我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亚平宁半岛上发生过那么多浪漫的故事,我们有无尽的谈资。
男仆端上来加冰的葡萄酒。酒色很浓,像红宝石的色泽。她微笑着举杯向我致意。我们轻轻碰杯。酒人口很凉,清爽宜人;但到了食道便开始温暖起来;到了胃中,竟有些灼热。我还从没喝过这样的美酒。她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轻声告诉我这酒产自波斯。
也许就是因为这酒的作用,我才可能会与一个陌生女子有这么好的谈兴。我自己原来是并不相信浪漫的呀。
她的眼神若即若离地盯着我,眼波更加朦胧,那是葡萄酒的颜色。她的嘴唇半闭半启,在我的伏闻和笑语中丰富多姿地变化,像是在对我示意着什么。
我必须要小心。我是不相信浪漫的,我知道如果要不发生什么,最好现在告辞。我站起身来,感谢她的款待,正要婉转地提出离开的套辞。
她忽然打断我。先是轻轻一笑,然后是很忧伤的表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会儿吗?我知道这很失礼,您一定以为我另有别的目的。毕竟我们一个小时前才认识,换了我也会猜疑。”
“绝对没有,小姐。我怎么会胡乱猜疑您的诚意呢?”
“坦率他说,我虽然并不了解您,但我觉得您绝不是罗马那些无聊透顶的有钱人可比的,您身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气质吸引我。
在街上我一眼就觉出您是有性格又有深度的男人,所以才会与你攀谈。别问为什么,这是女人的直觉。您能……再陪陪我吗?”
我怎么能走开呢?我不相信浪漫,是因为我多年以来一直渴望浪漫,而生活总是无情地嘲笑我。今天的邂逅是我多年来的梦想。虽然我对罗马充满戒心,但如果此时我就这样走开,那么我会遗憾一生。我不是一个胆小鬼,也不是一个恐惧美丽的人。虽然,我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这女子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韵吸引我。我信任她。生活总应有美丽的时候,生活又怎么应该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呢?
我应她的邀请共进晚餐。仆人们穿梭不停。晚餐丰盛极了。
油虾、火鸡、牛牛排、馅饼、水果……还有杜松子酒。
晚餐之后,我们坐在草地边的沙发上。仆人们已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夜光如幕,罩在房子周围,天地间显得极空阔。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忽然发觉,她已不知什么时候倒在我的怀里。
我们在宁静的氛围中依偎,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轻轻牵着我的手臂,向房子走去。
好静埃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难以打破的沉静。我已不知该说什么。她的手在轻轻牵着我的手。
我们走过大厅大理石的地面。我的心在紧张地跳动,我甚至可以听到跳的声音。恐惧?不,不是,我赶快否定这一点。我绝不是一个世俗得恐惧美丽的人,正如生活不应是彻头彻尾的阴暗。
我只是兴奋,在这样一个人美丽迷人的夜晚,我只是兴奋——嗅,差点忘了,我还应该有些热情才对。
我们在心跳声中走上楼梯,走进她的卧室。床头上挂着一张她的全身照片,只穿着薄薄的纱衣,似法国画家笔下的天使。我回转头,发觉她本人比照片还要美。她已在我看照片时脱去了外衣。
一切都太美妙了。这个夜晚,简直毫无缺憾。无论如何,我又能吃什么亏呢?我说过我不是一个世俗得拒绝美丽的人。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渴望罗曼的心,我为什么要抑制呢?事实上,我根本来不及对自己说什么,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很轻盈。她的嘴辱微微上翘,她的曲线紧贴着我,她的手轻巧地解开我衬衫的钮扣。
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不该吗?我的兴奋和热情已让我不能思考。生活真美。爱情原来如此奇妙。
我们已赤裸地倒在她的床上,我的唇正要印上她那如花一样绽放的唇——忽然间,我感觉到一种不对的地方。我停住,仔细地观察、倾听、嗅闻……她仰卧在我的身边,那么完美,膝陇,热情,期待。她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猛然意识到,不对劲的是自己。
我太心急,居然忘了关上天花板正中明亮的吊灯。这种灯光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我不习惯在这么强的光线下做爱。我依稀记得开关应该在门边的墙上。该不该去关掉灯,我不由犹豫了一下。
她抬起长长颤动的睫毛,看到我盯着开关,马上明白了我的意图。
她的眼波闪烁着,在我身下轻声呢喃,“我亲爱的,别担心——不要动,不要离开我……”她伸出手。她的手越变越大,她的臂越伸越长。她的手臂伸出床外,伸过床帘,跨过地毯,横穿过长长的卧室,在灯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她的手臂直伸到十几米外门边的墙上。巨大的食指触到开关。
“咔嚓。”清脆的一声。
她关掉了灯。
希区柯克短篇小说坦白

巴利太太下葬后的一个早晨,巴利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满脸不悦地望着挂在对面的油画,那是他太太的画像。
画上,他的太太非常漂亮,这倒不是画家的修饰,海伦的确是位非常漂亮的女人。
巴利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打电话的是米勒警官。
“没有,先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米勒警官告诉巴利。“我们走投无路了。坦白地说,我想我们破不了你太太这案子——除非凶手自首招供。”
巴利抿了一下薄薄的嘴唇,说:“我很忙,警官,我准备今天离开这栋房子,暂时搬到城中的俱乐部去祝所以——”“是的,先生。我打电话来,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看过你的信件。”
巴利眨眨眼睛,扭头瞥了一眼门边桌上的那堆信件和名信片。
自从上星期海伦去世后,他翻阅过两次那堆信件,看看有没有生意上的重要函件被忽略;其他的他懒得拆。他知道那些差不多都是安慰他的信件。
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凶手可能也会寄张慰问卡或信,”警官解释说。“因为凶手几乎可以确定是——嗯——你的一位朋友,因为他不寄慰问卡的话,会引起怀疑,我相信他了解这一点。”
“我根本不认为他会寄一封仟悔书给我。”
“当然不会,先生。可是,他可能会流露出一些疑虑——当然,是不自觉的。这种事以前发生过。总之,我希望你今天早晨就查一下信件,回头我再来亲自检查。”
“好吧.”巴利无精打采地说,“可是,我仍然不相信,参加宴会的朋友会杀害海伦。我认识他们很多年了,都是些生意上的朋友”停了一会儿,警官小心地说:“问题是,参加宴会的人都承认,酒喝得太多了,你自己也这么说过。”
巴利咧嘴一笑。实际上,上星期六那次鸡尾酒会完全失控。
假如不是在海滨举行的话,一定会引起邻居的抗议。
警官继续说:“上位客人离开你灯火通明的后院;发现你太太独自一人在树林中的空地上,那地方离你家有段距离。或许他是尾随她去的。无论如何,那位客人借酒装疯想调戏她。你太太奋力抵抗,那人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打她,打得太重,失手杀了她。就是这样。”
巴利不想回忆那天晚上的事,但是他说:“你确认不是过路人干的吗?”
“哦,别这么想,巴利先生。你的房屋四周有围栏,你家四周的路上巡逻车不断……”警官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知道你不愿承认凶手是你的一位朋友,但我担心事实就是如此。”
“我懂了,很好,警官。关于信件的事,我愿意照你的意思做。”
巴利放下电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吧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举杯向海伦的画像致意。画像死板地微笑着。
宴会那天晚上,当他们发现海伦的尸体时,她并没有微笑。她躺在屋后林中的月光下,衣服撕裂,头浸在血泊中。
就像巴利击中她脑袋后,离开时的样子……现在,他坚决地摇摇头,想要摇掉这回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被牵扯进去。他就希望这样。身为一个成功的推销部主任,他早就学习到,推销的秘密首先是自己要相信。在这种情况下,这表示他要先说服自己,他和太太之死毫无关系。
好在现在没有人怀疑他。但是,他私下里总是有些遗憾,他本来是想嫁祸于卡蒙,这一点却没有成功。
谁会预料到,客人们到林中寻找海伦之前,卡蒙就恢复了知觉,逃之夭夭了!
门铃响起,巴利吓得跳了起来。门铃声听上去陌生而遥远。
然后,他明白了,这不是前门的铃声,而是有人在按厨房过去的后门门铃。
他低声咒骂着,穿过屋子,推开后门。
他大吃一惊。
卡蒙站在那里,他肥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全是汗水,看来好像随时就要哭起来一样。他哑着嗓子问:“你看到了没有?”
“看——什么?你怎么搞的,卡蒙?为什么走后门?”
卡蒙似乎轻松了点。不顾巴利的抗议,他径自穿过厨房,走进客厅,坐到一张靠背椅上。
巴利跟在他身后,低头盯着他:“卡蒙,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卡蒙用手抹了一把脸,说:“是我杀死海伦的。”
“你?”
“昨晚我寄了一封信给你,告诉你。我知道,我知道,这让人难以置信。我无法解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巴利,我醉了,但那不是借口。我看见海伦独自一人在树林里,她是那么美丽——”卡蒙用手捂住脸。
巴利没有说话。他没有料到卡蒙自己会相信他杀了海伦。可是,为什么不呢?他昏了过去,喝醉了酒,而且醒来时发现自己手中握着沾有血渍的石头,身边是已经断气的海伦。
巴利几乎要笑起来。他这一着干得比预期的还要好。
“我不记得,”卡蒙呜咽道,“我和海伦说话——她回答——我向她走去。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我——我知道我杀了他。”
“信是怎么回事?”巴利不高兴地问。
“昨天晚上,我再也受不了了,葬礼结束后,我写了一封信,在我还有勇气时,急急忙忙地寄出去。你知道,我企图自杀。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巴利,我就是做不到。”
卡蒙从粗呢外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手枪,怀疑地看着它。
巴利咽了口唾沫。“卡蒙,我还没有看你的信,今天早上的信件我根本还没有看过呢。信就在你身后的桌子上。”
“我并不想杀害她,天知道,我并不想杀害她,”卡蒙哀叹道,“自从事情发生后,我一直倍受煎熬。但是,今天早晨,我领悟到我有太太,我有家庭,我要为他们考虑。因此,我来取回那封信,巴利——”巴利根本不在乎卡蒙手里拿着枪,他不像是会使用枪的人。
“取信,”巴利说,“取信,然后马上毁掉它。我决不会把它还给你——”“别傻了,”卡蒙说,站起身。“当然,你会给我的。巴利,我很抱歉,但是,我必须杀死你。”
巴利既像哭泣又像呻吟地说:“你不能!卡蒙,听我说。你没有杀死海伦!我肯定你没有。”
卡蒙犹豫地问:“什么?”
“是我杀死她的!我看见你们俩——”
“你胡说,”卡蒙说。“我企图——占个便宜。海伦拒绝,然后我——”“但是,她没有拒绝,”巴利尖叫道,回忆中的愤怒和目前的恐俱,使他说出了真相。“你们俩在草地上拥抱,然后,你倒下,昏了过去。我打她的时候,海伦正跪着低头看你。后来,我重新布置了现常”卡蒙皱起眉头。“我非常希望我能相信你的话,但是,我不相信,石头就在那里,就在我的手中。”
“我告诉你——”
“不,巴利,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怪你。但是,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别无选择。”卡蒙举起手枪,瞄准。“我希望有别的办法。”
在巴利生命最后的几秒钟里,他也希望有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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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下手为强

华伦先生吻吻太太,说了声“早晨好”,再从太太的胖手里接过一杯咖啡,然后在报纸后面坐下来,假装看报。其实,他正在盘算如何把她干掉。
他们已经结婚两年了,不错,这个老女人很有钱,可是,凯琳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亲爱的,我们阳台的正下面,开了一朵玫瑰花,”华伦太太走进来说,“这太有意思了。对吗?就像是我们自己的小花园。今天晚上之前,它会开花的。我们结婚两周年的舞会上,我要把它摘下来戴在头上。”
就在那一刻,华伦先生脑子一闪,想出了一个主意。今天晚上,他要带她出去,走到阳台上,叫她指给他看那朵玫瑰花,然后,一抬,一推……他可以想象阳台下面,阳伞和桌子中间,有一团不成形有东西;他还可以听到自己痛苦地低语:“她为了看那些玫瑰花。身子一定是太探出去了。”
当然,他会继承她所有的金钱,也会受到人们的怀疑,不过,谁也不会看见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没有过硬的证据,就没有关系,他并不在乎人家怎么想。
凯琳住在一栋廉价的房子里。身边这个老女人对他是够大方的,经常送他礼物,为他付帐,但是,对他的零用钱扣得很紧,使他无法在凯琳身上花多少钱。凯琳中午十一点钟等他,他必须找个借口,比如理发或者买衬衫等等类似的这样的理由溜出去。华伦太太对他说,他整个上午都是他的,可以自由安排。她并没有说中午是不是回家吃饭,因为她答应到迪奥旅馆,然后去上舞蹈课。
“你和你的舞蹈课!”华伦先生说,开玩笑地拍拍她,“我想你是爱上那个叫毕克的舞蹈教师了,你总是和他跳舞。”
“噢,亲爱的,我以前总是和你一个人跳,可是,结婚后,你似乎放弃跳舞了。”
“记不记得在乔治家的那个晚上,我们一起跳‘蓝色多瑙河’情景吗?”
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回忆一下过去,让她高兴高兴。
“那天晚上,你不肯接受小费,你说,不愿意让金钱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爱情,所以,第二天我就买了一只金表送给你,作为补偿,你还记得吗?”
他们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然后分手,各干各的去了。
华伦先生趴在一张椅子上,向他的情人凯琳说出他的计划。凯琳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因为有些激动,本来就高耸的胸脯此时一起一伏的,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诱人气息。她恨不得马上就和华伦过上富足的生活。
与此同时,华伦太太正在舞蹈老师毕克的怀里,笨拙地扭着舞步,嘴里还哼着调子。毕克凑近华伦太太的耳边,说:“可爱的小女孩,昨晚我没有接受你慷慨的馈赠,你没有生气吧?我只是不想让金钱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华伦太太一点也不难过,她带来一只白金手表来补偿他曾经拒收的小费。
华伦先生回家时,带着一只二手的钻石发夹,准备送给太太。花那么多钱买礼物是有点浪费,但是,事成之后,他可以随时把它转送给凯琳。绝对没有人会怀疑,一位刚刚买钻石发夹送给太太做结婚周年礼物的人,会是谋害太太的凶手。
看到礼物,太太显得非常高兴,现在需要的是把一朵玫瑰插到头发上面,然后,她就准备和丈夫一起下楼吃晚饭。
华伦先生觉得,真正的谋杀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
他们一起来到阳台,探险身向下望去。
一抬,一推…… 一声惊恐的哭叫。下面,一群人从阳伞下跑向那个摔成一团的人。出人命啦!快叫救护车,报警,用旅馆的桌布盖一下……
警察冲进旅馆套房,不错,沙发上坐着紧握双手,头发凌乱,猫哭耗子的人。那个人痛哭流涕地向警方讲述那可怕的故事:
“他一定是为了看玫瑰花,身子太探出去了。”华伦太太开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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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己说再见

凯伦那年九岁,个子小小的,皮肤黑黑的,是个近视眼。她没有朋友,和哥哥嫂嫂住在一起。
哥哥比她大二十岁,一双眼睛离得很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们家的人都长得不好看。
嫂嫂以前很漂亮,可是她越来越胖,当她穿上比基尼泳装时,活象个摔跤选手。凯伦非常想拥有一套比基尼泳装,但嫂嫂不肯给她买。凯伦常常想,如果她有一套黄色比基尼泳装的话,到海滨就不怕水了。凯伦七岁时,有一天爸爸妈妈一起出去购物,结果,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嫂嫂说,因为有人抢劫银行,那人像疯子一样乱开枪,把爸爸妈妈打死了。
在爸爸妈妈外出购物前,凯伦知道自己必须向他们说再见。她先慢慢地、清晰地向妈妈说再见,然后再向爸爸说再见,但当时没有人注意到什么。只是事后哥哥记起来,对嫂子说:“小妹向爸爸妈妈说再见的样子,就像她早就知道会出事一样。”
嫂子说:“天哪,她怎么可能知道呢!别瞎说了。”她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想,今后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由我们负责了。”
嫂子说这话时,显得很不高兴。
搬来和哥哥嫂嫂同住之后,有一天晚上,凯伦知道,她必须向嫂嫂的弟弟说再见。那天他正在客厅里和哥哥嫂嫂玩纸牌。嫂嫂抬头看见凯伦走过来,说:“凯伦,你不能自己上床去睡觉吗?”凯伦好像没有听见嫂嫂的话,径直走到嫂嫂的弟弟面前,笔直地站着,双手放在前面,就像在学校里要唱圣歌时,法勒老师教的那种站姿。
她慢慢地、清晰地对狄克——嫂嫂的弟弟——说声“再见”,而嫂嫂的脸上露出一种怪怪的神色。
狄克没有抬头,仍然玩着牌,说声“晚安,小家伙。”
第二天晚上,凯伦再见到他之前,他已经患一种叫做“腹膜炎”的急病死了。
嫂嫂对哥哥说,“昨晚你听没听到她怎样向狄克说再见?”
哥哥喘着气说,“我早告诉过你,这个小家伙古里古怪的。她的怪异让我害怕,我真想知道她下一次要向谁说再见?”哥哥的气喘病又犯了。
嫂嫂安慰哥哥说,“好了,宝贝,好了,先安静下来。”
这时,凯伦从后门走出来,她一直躲在那儿偷听。她说:“别担心,哥哥,你没有事。”
哥哥被她的举动吓得脸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唇色也变蓝了。他压低声问凯伦,“你怎么知道?”
多笨的问题,凯伦想,好像如果我知道,我会告诉他一样。
嫂嫂弯身下来,凑近凯伦的脸,凯伦甚至可以闻道她吐出来的烟味、酒味和大蒜味。嫂嫂皱着眉头,严肃地说:“以后不许再向任何人说再见!不许再说!”
问题是,凯伦忍不住会说。
这以后,有一段时间事情还算顺利。凯伦以为,也许哥哥和嫂嫂已经把事情全都忘光了,但是嫂嫂仍然不肯给她买一套比基尼。
后来,有一天在学校里,凯伦知道她必须向她的同学巴利、爱玛、苏茜和丽兹说“再见”。凯伦双掌合十,慢慢地、清晰地向她们说再见。
法勒老师奇怪地问:“天哪,凯伦,为什么要这么庄重?”
凯伦说:“嗯,你看,他们就要死了。”
“凯伦,你真是个残酷古怪的孩子,你不应该说这种话。你瞧,你伤害了苏茜,看着她哭泣,并不是件有趣的事情。”说着,法勒老师招呼苏茜说,“上车去吧,一会儿就到家,到了家就平安了。”
于是,苏茜擦干眼泪,跟在巴利、爱玛和丽兹的后面跑上了汽车,坐在爱玛母亲的旁边,因为那个星期轮到爱玛的妈妈开车接送孩子。
那是凯伦最后一次看见她们。因为汽车在山路行驶时,滑到路旁滚到下面的山谷,爆炸、燃烧。
第二天没有上课,大家都去参加葬礼,为她们唱歌,在坟墓上撒话。
没有人喜欢站在凯伦身旁。
葬礼完毕之后,法勒老师来看嫂嫂。
在会客厅,凯伦向老师说,“晚安。”老师回答了,但是眼睛没有看凯伦,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嫂嫂对凯伦说:“好了,上楼做你的功课去吧。”把凯伦打发出去。
当法勒老师离开之后,嫂嫂把凯伦叫进去。她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千万千万不能再跟任何人说‘再见’!”
她紧紧地抓住凯伦,眼睛里的怒火好像在燃烧。她扭住凯伦的手臂,扭得很痛。凯伦尖叫道:“别扭我,求求你,别扭我。”
但是她继续扭,一直扭着。于是凯伦说,“假如你不放手的话,我要向哥哥说再见。”
那是凯伦唯一想到能叫她住手的办法。
她立刻停止扭凯伦的手臂,不过没有放手。她说:“哦,天哪,你意思是说,你能够让别人死亡。”
嗯,凯伦当然不能,但她不告诉嫂嫂,深怕她再弄疼自己,所以凯伦说,“是的,我能够。”
嫂嫂猛地放开凯伦,她一下子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凯伦。”嫂嫂急切地问。
凯伦揉着疼痛的胳膊,说:“是的,很疼,你最好别再这样粗暴地对我。”
嫂嫂说:“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我不是真心的。”
于是,凯伦知道嫂嫂惧怕自己。
凯伦说:“我要一套黄色的比基尼,因为我喜欢黄色。”
嫂嫂说:“凯伦,你知道,我们得节约开支。”
“你要不要我对哥哥说‘再见’?”凯伦斜着眼睛悄悄观察嫂嫂的反应。
嫂嫂靠到墙上,闭上双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凯伦问:“你在干什么?”
嫂嫂说:“我在考虑。”
然后,嫂嫂突然睁开眼睛,笑着说:“我们明天去海滨好吗?我们带午餐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买一套新比基尼泳衣?”
嫂嫂说:“对,你想要什么都行。”
于是,那天下午他们一起去买了一套黄色的比基尼。第二天早上,嫂嫂在厨房做了许多野餐用的食品:炸鸡、沙拉、巧克力蛋糕和圆糖果。她问:“凯伦,这些够吗?”
凯伦说:“太棒了,现在我有比基尼穿,我不怕海浪了。”
嫂嫂大笑起来,把午餐篮提到汽车上。她有着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她说:“是的,我想你不会再害怕海浪了。”
然后凯伦上了楼,回到卧室,把新买的比基尼穿上,泳衣非常合身。她走到镜子前,得意地转了几个圈,左看右看,然后,很庄重地双掌合十,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慢慢地、清晰地对镜中人说:“再见,凯伦,再见,凯伦,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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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太太

他的太太要求离他而去,但不是因为另有男人。
"我不再想当家庭主妇,"她说,"时代不同了,所以,也许我们还会再见。"于是,她搬入城边的一处单身公寓中。
整个事件让他懊丧不已。她居然这样离开他,而且走得潇洒之极。更让他沮丧的是,他甚至跪下来求她,但她毫不为所动。无论他如何委曲求全,她都丝毫没有留下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她吃过的香蕉的皮,被随手扔入垃圾箱中。
因此,他的爱变为恨,真正的仇恨。可以猜想一下,他是否想复仇?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个有信心、有主见、生活积极主动的人。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一点离开他的。
他每天做着白日梦,却根本想不清楚自己是否该报复一下,在日思夜想的如意算盘中,他的失眠症更加严重。
因而,他夜里辗转反侧,经常惊醒,噩梦连连。
这天凌晨三点,他又一次惊醒,喉部觉得冷冰冰的,有一支枪顶在他喉咙上。这次不再是梦。"站起来,打开灯。"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腿脚发软,但被手枪顶着下巴抬了起来。
"进去,"那男人把他推进起居室,"我要看个清楚。"那男人扭亮电灯,把他推进沙发里。
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灯光下,他看见手枪管上套着消音器,这说明不可能是玩具手枪。
"可怜虫。"那男人冷笑道,"你的汗水都可以装满一游泳池,他自己也知道,身上的冷汗已经打透了睡袍。
"你是谁?"他几乎辨不出自己的声音。"一个等了很久的人。"
这时他才看清来人。个子高大、肤色苍白、淡黄色的眼睛、黑黑的头发、长长的络腮胡子修剪得斜斜的,似两把利剑。
从来人的口气看,他觉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可是为什么呢?
"肯定有误会。"他说,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误会?"来人狞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条尼龙绳,紧紧地捆住他的干腕。绳子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肉里。如果你想叫喊的话,随你的便!"
他知道自己即使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他住在郊区,半里方圆内并无邻居。
来人又捆住了他的脚踝。
"来吧,要下手就快一点给我一个痛快。"他忽然冒出一句电影里常听到的台词。
"没那么便宜。"来人恶狠狠他说,"我会让你死个明白,但绝不让你死得太快。"
他四肢被捆住,已毫无反抗之力。其实,即使没被捆住,他也根本不字反抗。不光是因为来人手里有枪,而是他天性犹豫怯懦。
他甚至敌不过他的太太。
来人在沙发上坐下来,面对着他,手枪放在扶手上,跷起二郎腿。"这沙发不错,你活得挺舒服。你们住在郊区,枫树街一零六"二四号,克莱尔,我是在电话本上找到你的。请放心,绝没有人看见我进来,我保证也不会有人见到我离开。我现在要看一看你痛不欲生样子,也要你像我一样生不如死。为这一天,我足足等了五年,五年……"
"你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肯定是误会。"他说。
"少来这一套。"来人用手抚摸着程亮的手枪,"你以为我这五年是在哪儿过的。"
他忽然感觉不大紧张了。他已经投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全由对方决定。大不了就是太阳穴上挨一枪,他可能根本来不及痛苦就死掉了。他活着已经够痛苦的了。
"你我素不相识,我怎么知道你这五年在哪里?"
"鬼才相信你的话。我这五年一直被关在牢里。就在河上游那个监狱。五年前,我的罪名是持枪抢劫。"来人咬着牙说。
"我还是听不懂你的话。"他说。
来人气极而笑。"当我在那个阴冷恶臭的监牢里苦挨时光的时候,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外面有个好女人在等我。后来,玛丽来了一封信,说有一个精明狡猾的律师已经出面替她打赢了离婚官司。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一个旧车胎一样爆开了花。不过,我同时又找到了一条活下来的理由--就是要亲眼看见你的脑袋开花。"
"所以你就在电话本上找到克莱尔?"
"是的,律师先生。假如你要在我面前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正是你帮助玛丽和我离婚,她又再婚,却与她第二个丈夫一起死于车祸。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来人的手停止抚摸手枪,抓住枪柄。"你说,我们怎么会是素不相识?"
"可是,我也失去了老婆。"他说。
"真让人遗憾。"来人讽刺道。同时,慢慢抬起手枪。
"我和你一样想报仇。"他说,"她嘲笑我,作践我,让我跪在地上,还冲我吐口水,最后离开我。"
"很高兴你也知道被人抛弃的滋味。"来人的手枪正指在他两眼之间。
"她的名字叫克莱尔!"
手枪慢慢垂下,指在他胸口,来人一脸疑惑。
"事情很简单。"他说,"克莱尔是女人的名字。她总是骑在我头上,我们不是婚姻--是主人和奴隶。我连接电话都不自由,所以电话本上是她的名字--克莱尔,律师。"手枪彻底垂下来。
"是我老婆为你老婆打的离婚官司。"他说,"我真的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我叫克里特,写小说为生。假如你不相信,可以看我的身份证。"
他四肢被捆,很难动弹。他不得不把克莱尔现在的地址告诉那人--手枪顶头,他怎能抗拒。
那人像一只丛林里的黑豹,迅速离开。他真希望自己也有这么矫健的身手。因为这样的话,他可以快一点扭动着穿过走廊,进入厨房,找东西割断尼龙绳。那人离开已经有三十多分钟了吧?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他可能应该先扭到电话机前,虽说被捆得很惨,但他捆着的双手可以把电话摘下来,找接线员通知克莱尔。
然而,当他向电话机那边扭动时,他又在想,也许先到厨房把绳子割断,再打电话要快一些。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他必须要好好想一想。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
克莱尔正是因为这个离开他的。
开车到克莱尔的公寓大约四十分钟。
赌徒的遗书

你的丈夫死了,你该怎么处理遗书?看完遗书后你又该怎么办?跑出卧室,把直挺挺的人体留在床上,难道你不害怕吗?伊夫琳麻木地问着自己。
她把遗书扔在厨房桌上,看着它,心里明白,遗书必须交给警方做证据。
现在她想起来了,应该报警。她僵直地走到墙边,取下电话,对着话筒里的嗡嗡声说:“我要报案,我丈夫自杀了。”
话筒里的嗡嗡声继续响着,像是在嘲弄她,她开始号啕大哭,同时拨通警察局。
伊夫琳有生以来还没有给警察局打过电话。记得有一次后院有个人影,母亲误认为是窃贼,打电话报了警,结果是父亲酒后踉踉跄跄地回来,误把鸡窝的门当成厨房门。那次他们为这件事笑了好长时间。
父亲出了不少类似的笑话丢人现眼,在家乡那个农场里,大家笑过就算了。但是那些事都不像眼前这件事这样可怕,而且还这么丑陋。
伊夫琳走到门外,去了梅丽的家。
警察都很好,他们很仁慈、和善,很会安慰人,做事利落,技术高超。他们的动作就像她小时候接受女童子军训练那么规范。她对自己说,今后再也不信别人嘲笑警察无能的话了。
现在,警察都离开了,每个人都离去了,连她热爱的丈夫卢克也离去了,永远离去了。
他们用担架把他抬走,好心的邻居梅丽握着她的手,劝她不要太痛苦,她说人一生遇到的每件事都有道理。
那天有很多的人来,警察取走了卢克的咖啡杯子,里面还留有咖啡残渣;记者;还有卢克工作的那家银行的职员;还有邻居们。
但是现在他们全走了,连好朋友梅丽也走了。梅丽有家,要做晚饭,还有两个小女儿要照顾,她答应过会儿再来。如今,只剩下伊夫琳孤零零一个人。
她坐在厨房桌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块薄金属板,上面刻着有趣的字眼:“上帝降福吾宅”。她把视线移到厨房正面的挂钟上,时间是六点三十分,平常每到这时刻,卢克就会按响门铃,然后冲进来告诉她一天经历过的事。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把他每天的下班称为“灾祸”?
当然。所谓的灾祸并不那么可怕。卢克爱热闹,很健谈,长得年轻英俊,却入不敷出,又喜欢结交一些如她母亲说的“问题朋友”。其实哈罗德也不是不好,他有九个孩子和一位当公司董事长的妻子,哈罗德爱赌马,如此而已。
今后再也听不到卢克的笑声,看不见他走进厨房说伊夫琳是全市最可爱的唠叨者了。欢乐过去了,恐惧和恶兆也都过去了,剩下的是忧伤和羞耻。伊夫琳双臂搁在桌子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警察局的罗杰警官事后说,他按了三次门铃,又使劲敲门,心里都开始紧张起来,伊夫琳才满脸泪痕地来开门。
她请他进入整洁的小起居室。事实上,看见这位警察时她就放下心来。他几乎和她的父亲年纪一样大,至少是她记忆中的父亲的年龄。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向他保证,她可以从丈夫的去世带来的悲伤中熬过去,继续生活下去。
“卢克是个仁慈可爱的人。”当他们坐下来喝咖啡时,她平静地说,“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从没骂过我,都是我骂他。他只是,……”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我想你可以称他是个无法自制的赌徒,我意思是,他真是不能自制。你相信吗,罗杰先生?”
他点点头说:“当然,我相信,这种人相当普遍,他们什么都要赔。即使他现在坐在这里,可能也要和我赌,赌五分钟之内会有电话铃响。我认识一个人——实际上是我的一位老乡,他太太在医院生孩子,他去医院看太太,看见病房里有玫瑰花,他就和护土打赌:第二天早上,有两朵蓓蕾会开花,然后脑中便只有蓓蕾,没有婴儿。第二天上午再到医院去收赌金,你说怪不怪?”
伊夫琳同意他的话:“卢克就是那样。我曾经告诉过他;有像‘戒酒会’那样的‘戒赌会’……”
罗杰警官笑笑说:“我那位老乡就加入了那个会,而且受益匪浅。”
“卢克根本不参加。他说:‘宝贝儿,你想破坏我的生活乐趣吗?我只不过是玩玩罢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可是,当他开始挪用公款去赌时,那可就不是玩玩了。真造孽,一个不能自制的赌徒居然在银行工作。”
伊夫琳站起来,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着,双手不停地拨弄黑色的长发。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警官昨夜他们夫妻吵架的事。当时她骂丈夫说:“有些人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失去名誉比死了还糟,我碰巧就是这种人!”
她正在犹豫,罗杰警官说话了:“银行给我们打了电话,说了短缺公款的事,证实了你说的一切。”
她还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几乎没听进他的话。
几星期前他说:“宝贝儿,这回准错不了,这匹马绝对可靠,星期一老头子一上班,钱就都回银行了。”可是,那匹马并不可靠,钱也没有回银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第一次有了个想法。
“警官先生,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轻轻拍拍她的手说:“我挺惦记你。我对你有一种特别的同情,因为我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现在你想干什么?”
伊夫琳想到了未来,她说:“我想回家,回印第安那。其实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在州立大学遇见了卢克,他花言巧语把我带到城里。那是三年前的事。我们曾经回家乡一次,但是他讨厌农场,那儿唯一叫他觉得有趣的是母牛生小牛时打赌生公牛还是母牛。”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伊夫琳看着手里的咖啡杯,罗杰警官怜悯地看着她。最后,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那份遗书,她一看见它就激动起来。
“求求你!我不想再看见它!”
他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想看。但有些事我必须问你。”
他打开揉皱的纸,大声读道:“原谅我,亲爱的,你说得对。告诉老头子,我运气不好。’”她小声说:“老头子就是尤金先生,卢克的老板。”
罗杰警官慢慢地说:“尤金先生两星期前就退休回他的老家了,你丈夫没有向你提起过吗?”他的两眼盯着她。
伊夫琳的脸色和厨房的墙一样白。不,他没有提起过,不论他们之间是甜言蜜语,还是恶语相向,卢克都没有提到老板已退休的事。也许他说过,但她没听到,如果听到的话,就可以挽救她了。
唔,事情居然会败在遗书上。把药倒进他的咖啡里已经够可怕的了。他痛苦的呻吟令她心碎,和他的吻别也很凄楚,但没料到最让人难受的还是伪造那简单几个字的遗书露了馅儿。
老江湖

趁售货员转身到后面的货架上取另外一些手套的时候,我把柜台上的一副晚宴用的长手套塞进背包里,售货员把几副手套放在柜台上和原有的几副混在了一起。
“小姐,这些手套怎么样?”售货员问,声音带些疲惫。
我皱了皱眉,挑了一下,“不,我都不喜欢,谢谢。”
我挪步走开了,心中暗自好笑。我和她磨了大约十五分钟,使她忙得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然后再偷偷地取走一副值二十块钱的手套。
这家百货公司有八层,从一层到现在——五层,我是得心应手,顺顺利利,真感谢我肩上的这个大背包。有一次,我拿了一台烤面包机装在里面,居然没有人发现异常。
这一天是周末,百货公司里十分拥挤,但还没到摩肩擦踵、寸步难行的地步,只是便于你在人群中隐蔽自己。这可是一个顺手牵羊的理想环境,只要留心公司里的保安就行了。公司里既有穿制服的保安也有穿便衣的。那些穿便衣的习惯于双手放在背后,站在电梯旁边,在行家的眼里,便衣比穿制服的更显眼。
“嘿,小姐。”
我的心一惊,可能是售货员或保安,我转过身,但不是,是一位面带微笑的白发绅士。
“什么事?”
他靠近我压低声音说:“你在后面玩的把戏真不高明。”
也许他是公司里的便衣保安,我终究被逮住了,“我……”我刚想辩解。
“小点声,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吧!”
“你想怎么样?”
“帮助你,”他说,“你是位漂亮的小姐,但是坐牢时漂亮是没有用的。相信我,小姐,从你的身手来看你离牢房不远了。瞧瞧你自己——牛仔裤、褪色夹克,单是肩上那个背包就是死路一条。如果不是那个售货员眼睛有问题的话,你早就被抓住了。”
“嘿,你是这家公司的保安还是什么?”
他光润的脸上的笑容扩大了,有些得意,“不是,小姐。”他的手挥了一下,仍面带笑容,“我想帮你,你会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现在留心看我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朝化妆品柜台走去。柜台上有几瓶香水和香水精,是样品。他混进顾客里,一个动作,仅仅一个动作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瓶香水精样品偷走了。如果事先他没要我留心他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手脚之利索干净让人叹为观止,然后他朝我走了过来。
“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我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你还吃奶的时候,我就靠这行吃饭了。我可以说是这行的老大。
通常我是不展露我的身手的,但你是位可爱的小姐。今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到时我多教你些这行的技巧。”
我掏出我的工作证,上面证明我是“艾登侦探所”的职员。我专门负责检查零售部门的安全工作,发现哪处薄弱,以便在安全措施上有所改进。过去我从没碰到过这种自投罗网的人,此公不请自来,我可能会因此获得两天假或一点奖金。
无论怎么说我还是挺感激那人的,虽然干顺手牵羊的事有了工作证会非常安全,但艺不压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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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女贼

她是一个在百货公司顺手牵羊的女贼。两年以来,她总在“街上购物中心”作案,但从没被人怀疑过。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充满纯真,一双手灵活敏捷,左肩上常挂着一只皮包,不大,也不校她的行窃技术,就像以快手法变魔术一样,右手做障眼动作,左手下手偷窃。她抓住看中的东西,小指头打开皮包,手一弯,就把东西扔进去,然后再用时自然地一压,将皮包搭扣扣上,一点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套手法她进行了长时间的练习。最后她做的完美程度就像天鹅拨水那样。她可以轻松地把袋子在左手臂上滑上滑下,就像赋予了它生命。
当然那里通常也有很多危险。有些店员目光敏锐,不停闪动的目光四处扫视,使大多数人感到胆怯,不敢冒险。百货公司还雇佣一些男女帮忙看守。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出现。像普通顾客那样从这个店到那个店,从容浏览,总是佯装购买东西来掩护其战术。
此外还有身着绿色制服的保安人员,他们活像用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些保安人员很可能就是在购物中心的宽阔走道里拦住你的人。当你经过结账的柜台后,如果你可疑的话,他们就会搜查你的提袋,有时这些提袋本身就是偷来的。不过她注意到,这个任务他们宁可在购物中心外执行,那样脏物正在你身上,你完全没有借口。不过她很自信,她一点也不害怕。
如果缺乏自信,你就会露出马脚。虽然你的技巧纯熟,但总有一阵子呼吸困难,或一阵子犹豫不决,或者突然地斜瞟一眼,一阵焦急,一阵紧张。总之,有一百种细微的方式让缺乏自信的你露出马脚。
另一方面,如果自信,你会给人一种令人尊敬的气息。它可以把你归入好人的行列,也就是从容、诚实购物的人,而不会使你和顺手牵羊者扯上干系。而她有的就是自信,她不仅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也自信自己不会被抓祝一天,当她满怀自信地离开购物中心时,她感到有人在她右肩上很权威地一拍。她转过身,间道:“什么事?”声音镇静,不带一点忧虑。
保安员个子很高,身材健美,面目英俊,即使穿着制服也挺好看。“对不起,小姐,我必须搜查你的提包。“我的皮包?为什么?”“偷窃商品,小姐。”
“偷东西!她纯洁的蓝眼明显地睁大了。
“老天,”她喘着气,“你以为我是一个扒手?”
“对不起,”保安员说,“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她恼怒起来,是那种一个美丽小姐的诚实遭到怀疑时引起的恼怒,“哼,好大的胆子。”他推推帽子,露出黑色的卷发,说:“请,小姐。”
实际上,从一开始他就把她困在购物中心的红色砖墙的墙角里,再过一会儿,他就要采取强制行动了。
她移了移身子,用质询的口吻说:“我偷了什么东西?”
“一个相机,一个昂贵的打火机,可能还有别的。为了你自己起见,我希望我的消息不正确。现在,如果你不介意……”“哼,好吧!”她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好!”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阵布鞋脚步声传来,皮包就被人夺了过去。一个瘦长的人影飞快地跑开,带着“证据”在拐角上消失。“该死!保安员叫到。
女孩子也大声地叫起来:“抓贼呀,快来人,抓贼。”
保安员锐利地目光打量着她。“你干嘛那么大喊大叫?他刚才明明救了你一马。”
“哼,”她趾高气扬,装腔作势他说:“我皮包被人抢走的时候,我总是那样大喊大叫的。”“现在也是?”
“当然是。”她两眼明亮,美丽的嘴唇轻轻翘起。她在嘲笑他,他知道。
他低头想了一会,看着她,说:“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希望你找回你的包。真的,真的希望。”
当回到公寓时,她仍在微笑。哈利已把包里的东西倒在桌子上,而且正在研究照相机。”
“你的速度真该参加世界运动会。”她说,“他的脚还没有站定,你已经跑得没影了,你的时间也算得很准。”“我知道。”他简单他说。
“或许我该换一家购物中心了。”
“对,到另外一家没人知道你的购物中心去。”他把照相机,打火机,手表和其它的东西放在一只小皮袋子里,“我今晚送到老板那儿去。”
谈话中,他警告她,以后做这件事要特别小心,今天他救了她,必要时,他会再救她一次,但可能第三次他就不会再行动了。
听到他的话,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沮丧。
“我想我得歇会儿,”说着他洒脱地晃一下脑袋。这个动作她一直都认为很吸引人。他还向她送上足以令人心荡神移的微笑:“一起轻松一下吧。”
然后,一切又和好如初……
坎伯兰购物中心在城区的另一边。她花费了一个星期熟悉环境,在各个店铺看了看,选择了一些出口,观察哪些人是监视者。
这儿的保安人员的制眼是蓝灰色的,剪裁也并不是很讲究。她看见经常有四个人在巡视,他们戴着帽子,穿着制服,看上去一模一样,连表情也毫无区别,全都露着厌烦之色。
很快她又重施故技,让柜台上或者货架上的东西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她做得很顺利,自信心也恢复了。哈利也很高兴,生活像往常那样平静地过着。
然而,有一天她的生活突然变得不顺利起来。
她的皮包里装了一些精美的首饰,刚刚走出购物中心。突然一只手轻轻拍在她的右肩上。她转过身,问:“什么事?”声音镇静,毫无忧虑。
那位保安人员个子高大,身材很好,长得也不错。“对不起,小姐,”他说,“我必须搜查你的皮包。”“为什么?”“偷窃的东西,小姐。”
“偷东西!”她纯真的蓝眼睛睁得大大的,喘着气说:“老天,你以为我是个扒手!哼,好大的胆子。”他伸出手,“请,小姐。”
他逼她站到墙边,几分钟内,他就要取过她的皮包,进行搜查。
她移了移身子。“哦,好吧!”说着把皮包从肩上拿下来。
只听一阵穿布鞋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一把把皮包从她手中夺了过去。就在这时,保安员抓住她的右腕,把他的高个子侧过来,旋转一下,他坚硬的鞋尖碰到一只软软的布鞋,哈利飞了起来,脸向下摔到水泥地上。女孩子由于保安员的一拉,也倒在保安员身上。当他把她扶起来时,她看见他的帽子掉下来,露出黑色的卷发,她认出了他。“是你,”她叫道,“你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哦,”他说,“自从你从我手里溜走后我就申请调职,然后开始查还有哪些购物中心可能是你下一个目标。”
“抓到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她说:“你要是放了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
“我所向往的可比你能给我的多得多。”
“什么?”
“我看好了一家珠宝店。”他说,“可我缺少一个有技巧而又自信的女搭档。”
希区柯克短篇小说惩罚

这是一个温暖的初夏夜晚,刺鼻的烟味和金银花芬芳的香味混在一起,小屋后面的柳木花园和草坪里,蟋蟀在单调地吟唱,树蛙在拼命地吼叫。
琳达和乔治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头,他们没有凝视对方,也没有抚摸对方,他们在聆听夜声,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
最后,乔治终于开口了,声音轻得像在耳语:“琳达,你在想什么?”
“你真想知道吗?”
“我不是在问你吗?”
“我正在想我们做的那个完美的案子,”她轻声说,“我在想汤姆。”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问:“为什么?”
“我们杀害他的那个晚上,就像今晚一样。”她说。
“别用那个字眼!”
“这里没人听见。”
“别用那个字眼,琳达,我们说过,不用那个字眼的。”
“那是一个和今晚一样的夜晚,”她又说。“你记得吗,乔治?”
“我能忘记吗?”
“那时我们真不该那么频繁见面,”她说,“如果我们小心点,他就不会当场抓住我们。但那是一个可爱的晚上……”
“听着,”乔治说。“就是那晚不被撞见,也是早晚的事,我们掩盖不了多久的。”
“那倒是。”
“一切都很顺利,”乔治说,“那晚没有人,我们的计划成功了。”
“乔治!为什么我们那时不一起私奔呢?在那天晚上之前?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到某个地方去呢?”
“别傻了!”他说。“你知道我没有钱,我们能到哪儿去呢?”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假如汤姆不是那么嫉妒的话,”琳达说,“我可以请求他离婚,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也就不会做那种事了。”
“可是,他的嫉妒心实在太强了,”乔治说,“他太嫉妒,他是个傻瓜,我不后悔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也不后悔,”她说,“可是,现在……”“你今晚怎么啦?琳达,你真奇怪。”
“那晚和今晚非常相似,”她第三次说道,“金银花、烟、蟋蟀和树蛙,和今晚一模一样,乔治。”
“别说傻话了。”
琳达在黑暗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乔治,为什么我们要杀害他?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因为他撞见我们,所以我们那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
“那时候,我们说因为我们相爱。”
“是的,这是原因之一。”
“原因之一,”琳达重复道,同时急促地笑了一声。“那时候有这个原因就行了,有这个原因就什么都可以做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乔治严肃他说。“我们完成了一桩完美的谋杀,琳达,那时你也是这么说的——至今没有人怀疑过,他们都认为是意外事件。”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们的看法。”
“那么,你怎么了?”
琳达轻声说:“乔治,那样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我们厮守在一起,我们结婚了,不是吗?”
“是的。”
“我们一直很幸福。”
“我想是的。”
“你总是说你很幸福。”
“你呢,乔治?”
“我当然幸福埃”
琳达沉默了。远处传来一条狗的吠声,以及蟋蟀的合奏声。
最后她说:“我真希望我们没有做那事。”
“琳达,那是一次完美的谋杀!”
“是吗,乔治?真的吗?”
“我认为是的。”
“以前我也这么认为,但现在不这么想了。”
“别这么说。”
她长叹了一声:“我忍不住,我害怕,我已经害怕很久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乔治说。“我们不会被抓到,你和我都不会。”“我们都不会。”
“我们也不会受到惩罚的,不是吗?”
“我们不会吗?”她轻轻地说。
“琳达——”
“没有什么完美的谋杀,乔治,”她说。“我知道,你现在也知道。”
“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的,就像我知道一样,我们心底深处,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不是没受到惩罚,乔治——也没有罚够,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
此后,他们默默地坐着,无话可说。金银花浓郁的香味紧紧地裹着他们,蟋蟀的叫声几乎震破他们的耳朵。他们不看对方,不碰对方,只默默地坐在阴暗的门廊尽头……回忆……等候……琳达和乔治就这么坐着,他们已经是七十九和八十一的高龄了,五十年前,他们做了那桩完美的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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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杀手

“罗伊。”一个温和的声音兀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把他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试着清醒一下。当他的眼睛习惯于黑暗的时候,旅馆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天花板中间垂下的灯射下耀眼的光芒,他的视觉暂时茫然了。慢漫的当他的视线变清楚时,他看见一个衣着整齐中等个头的人站在床尾。
罗伊迅速地眨了几下眼睛,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距,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手中正握着一把大口径的自动手枪,枪口因为加了消音器而显得格外长。
“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罗伊痛心地说,“这场追杀终于要结束了。谁会想到事情会这样结束——在西班牙巴塞罗那这地方,这样一个破旧肮脏的小旅馆里。”
那个人冷冷地回答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从考里昂先生雇佣我到现在已经九个多月了;这可是一段艰苦的日子,好几次我还以为把你给追丢了。但是我得承认 ,这是一场精彩的‘狩猎’——加拿大、墨西哥、中美洲、南非、摩洛哥,然后是这里。”
当那人以一种自我欣赏的口气说话时,罗伊正把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向枕头下面,那儿有一把上了子弹的左轮手枪。他在绝望中幻想趁那人说话时能抓到手枪 ,然后在那人——杀手出手之前,把子弹射进他的胸膛。“罗伊,我早就把你的左 轮手枪给拿走了,”杀手以一种不耐烦的声音说,“我们不要再玩这些无聊的把戏 了,好不好?”
罗伊的手嘎然停了下来,心顿时也凉了不少,他的手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枕头了。“我是一个非常警党的人,”罗伊带着敬畏地说,“你能进入我的房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枕头下把枪拿走,你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你究竟是谁?我想至 少我应该知道一位即将杀我的人的名字。”杀手点了点头说:“威廉,格登·威廉, 我自信我是此行中的佼佼者,我的酬金很高。考里昂先生肯定很在乎你,方肯出那 么多钱干掉你。”
罗伊无奈地笑了。“那是该事情中最好笑的部分,考里昂先生实际上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厌恶帮会里的勾当,所以我想离开。
我根本就没打算去出卖他,但考里昂却不这么想。,,“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罗伊,”格登有礼貌地说,“我仍必须要执行我的任务,你的时间不多了。”
罗伊意识到死神在向他招手,大颗的汗粒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突然央求说:“如果有任何可以挽回的方法,请您提出来,你要什么,我给什么,我有的是钱。”
格登摇了摇头平静他说:“对不起,我已经接受了这份任务,假如我不完成的话,这会对我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我想你会明白这一点。”
“那好吧,”罗伊温和他说,“在你杀我之后,请帮我做件事。在你身后的写字台中间抽屉里有一个信封。我希望你能打开它,读完后再送给考里昂,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我会的。”格登回答说。然后在没有任何警告下扣动了扳机,手枪沉闷地响了一声,罗伊的前额中间出现了一个洞。子弹的力量使罗伊身体向后倒去,脸朝上四肢张开躺在床上。
格登收好枪,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袖珍照相机,拍了许多张罗伊的脸部照片。这是他应该做的,他需要任务完成的证据。
正要离开房间时,他突然想到罗伊临死前的请求。他走到写字台取出里面的信封,抽出一张打在白纸上的短信,看完后又轻轻地把信塞回信封里,然后对房间扫视一下,打开门看了看外边离开了。
考里昂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当格登从西班牙完成任务回来见他时,他跳到格登面前抓住他的手,“啊!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去了我的一块心玻只要那人活着一天我就如鲠在喉。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得感谢你,我想看看你拍的照片。”
格登一语未发,取出照片给了他。考里昂一把抓回照片,从头到尾反复看了几遍,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出他对此很满意。然后他对格登说:“你的全部酬金,我已经给你汇入你在瑞士银行的户头,我向你致以最大最深的谢意。在你走之前,我想再问你一件事,告诉我你开枪前他是什么表情?他有没有哭,或者乞求你手下留情什么的?我敢打赌,这个胆小鬼一定会那样做的。”
格登没有表情地回答:“不,正好相反,他很从容,他对死亡的态度,比我所知道的所有人都好。”
考里昂对格登的回答很不满意,因此粗鲁他说:“我想你一定相当累,你应该休息,我就不挽留你了。”
格登冷冷地一笑,“在我走之前,我得把这封信给你,是罗伊写的,我希望你能读一下。”
考里昂困惑地接过信封,抽出了信。信是用打字机打的,打得很整齐。考里昂念道:“我知道你会花钱雇人来杀我,为了公平起见,假如那个人把这封信交给你的话,那说明他已经接受了我装在信封里的两万块钱,并且同意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见了,考里昂先生。”
那信从考里昂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像惊弓之鸟一样扑倒在地上,但是在他还没有着地之前,他的前额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洞,和罗伊的一模一样。
希区柯克短篇小说报复

今晚我要报复。我已经等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我心中充满憎恨。今天晚上,我要报复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莱丽看中我什么,大概是我的幽默感吧。我长得不英俊,没什么钱,聪明是有点儿,但没有到可以炫耀的程度。
我当过兵,到过欧洲和太平洋,但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
也许是我的幽默感,使我每个周末都能和漂亮妞儿约会。平常有空的时候,我身边也不缺乏伴侣。女孩子们说,我很有趣。
我很喜欢笑,现在仍然如此。笑是全球语言,是连结各种族、各阶级、各宗教的链子,也是最好的医药。
总之,也许我的笑吸引了莱丽。她本来可以随心所欲挑男人的。莱丽可真是漂亮,一头柔软的头发,披在她雪白的肩膀上,一张大理石般的脸,修长纤细的指头,指甲像珍珠一样美丽,她活脱脱就是个女神。
我在一个舞会上认识她,当时我带着女伴,莱丽是和另一个男士来的。结果离开时,我是和莱丽一起走的。
订婚三个月后,戴维森走进我们的生活。说得更确切些,他是“跛”进的。他的脚中了纳粹的霰弹,戴着紫星勋章,英俊整洁的脸上,蓄着八字胡。
他聪明、狡黠。
星期天上午在教堂,他第一次接近我们。牧师布完道,唱完诗歌后,他向我们做了自我介绍,说是新来此地,并且邀请我们第二天到他家吃晚饭。我立刻感觉不妙。但是,在教堂里,我能说什么呢?尤其是莱丽,表现得非常热情。
第二天晚上,我们到他家,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其他女孩。
戴维森的意图非常明显。他长得很英俊,充满活力,对莱丽一见钟情。我想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但是,没有用,事情的发展就像是我不在场一样。
莱丽非常高兴。戴维森虽然不比我有钱,但是,他想办法在桌子上摆出我没有吃过的食物,和从没听说过的酒。恐惧和憎恨交织在我胸中,几乎把我闷死。我吃不下饭,而莱丽则吃得兴高采烈,完全忘记了我这个未婚夫。
饭后不久,我们就告辞了,因为第二天我得上班,我说我需要早点休息。戴维森说,如果莱丽想多坐一会儿的话,回头他可以送她回家。她看看我,眼睛里很明显已经同意了。我很不高兴地说:“这不好。”拉着她离开了。
两天后,她又和他一起吃晚饭,并没有邀请我,我的嫉妒开始变成憎恨。
那个周末,莱丽借口说头疼,取消了和我的约会。晚些时候,我打电话给她,看看她头疼是否好些,结果发现她不在家。
我说过,我喜欢开朗的大笑。几个星期后,他们一起来看我,莱丽还给我订婚戒指,并告诉我,她就要和戴维森结婚了,这时,我勉强大笑一声,告诉他们我毫不介意,并且与戴维森热烈握手,问他们要我做什么。
戴维森说,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所以能不能——我咽下心中的愤怒,接受了戴维森给我的“荣誉”。下一星期,当他和莱丽结婚时,我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伴郎。结婚仪式上,我一直笑容可掬,给他递戒指,吻他的新娘,而实际上,我的心几乎要爆炸了。
婚宴非常丰盛可口,那是戴维森亲自选择的菜。就在我看见莱丽咯咯笑着咬一口戴维森递给她的蛋糕时,我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非常聪明的念头。
我要报复,戴维森偷走她,偷走莱丽,我的莱丽,我要报复!
当我向快乐的新婚夫妇扔米粒时,我的笑声是非常真诚的,我笑着看他们走下我们相逢时的教堂台阶,进入汽车,开走了。
是的,我已经报复了,只是……
今晚,就是今晚。
多年来,我一直和他们交往,现在我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家的常客。每当他们邀我吃饭时,我就带着蛋糕和巧克力,作为礼物。
我很关心莱丽,鼓励她吃,眼看我报复的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
今晚,就是今晚,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探过身,拍拍戴维森的肩膀,他抬起脸,满脸皱纹,一头白发。我指指坐在房间对面的莱丽。她现在身体圆乎乎的,有两百多磅重,皮肤软塌塌的,面孔又红又粗,双手粗糙,有许多裂缝……我放声大笑……然后,我轻声问:“你想不到她会变成一个汽油桶吧?”
戴维森瞪着我,他又妒又恨又悔,他知道我太太娇小玲珑,年轻美艳。
病人与杀手

那天晚上,秋天的夜幕很快降临了,像黑色的雾,笼罩着新犁的田,将缎带一般、通过农舍的州际公路捂得严严实实。
农舍前的黑暗处,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悄悄地行动,如同无声的影子。他停在农舍附近,打量前门上的一盏小灯,窗帘后面的房屋里,也有其他灯光亮着,他摇摇头,好像正在考虑是去敲前门,还是敲后门?
现在,他静静地迈开大步向前走。当他走近前门时,他听见屋里有男人说话的声音。他停在小灯泡所射出的黄色灯光里,凝神倾听。他听出那是收音机或电视的播音员的声音。
“……警方正在全力寻找今天下午从州立精神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那个病人是在杀死医院的一位职员之后逃走的。我们再次重复先前的警告,虽然病人外表显得柔弱无害,但病一发作,就会造成伤害……对此稍后我们将作更详尽的报道。一位目击者说,一位金发女子有一次在一家偏僻的加油站进行抢劫,这件重要消息之后……”他一直等候着,一直到插播广告时才敲门。播音员那充满生气的声音立刻被切断,现在,屋里传来的只是轻轻的脚步声,然后突然停止。
虽然在敲门时他就知道纱门没有上锁,但他知道里面的木门是锁着的。他推测,主人正在门上的了望孔里对他作初步的审视,他满不在乎的看看四周,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这时他看见门前有一块蓝色的门垫,上面却有白色的“默迪”








她一转身进去,比恩立刻悄无声息地跟入里面,悄悄地穿过前面客厅。当她接过水,从水槽边转过身,他正好站在厨房门口。
她吓了一跳,吓得睁大眼睛,杯中的水溅出了一点,她生气地训斥,“没有人请你进来。”“请不要生气,太太,我不会伤害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像那样跟在我后面?”
“我知道,”比恩点点头,同时想用微笑来使他难看的脸明朗些、好看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粗壮、丑陋、又不聪明,你要说,尽管说,以前我已听过很多次了。”
“我没有那意思,比恩先生,真的,我无意伤害你,很对不起,我并没有在想你的长相。这是你的水,喝完之后,请离开。”他很快喝完水,像很久没喝过水一样,一口喝干。她伸手出来接茶杯,但他并没有递还给她。“你知道,”他说,“像这样的夜晚,你不该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很好,现在,请你离开。”
“我听新闻报道,今天有一位病人从”精神病院“逃出来,那地方距此不远,现在他可能直接来到这儿。那些人有时候很可怕,当他们发现你一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你想想出他们会做什么事?”
“我相信我可以照顾自己,谢谢你。现在请你离开,让我锁上所有的门,我会安排得很好。”
比恩摇摇头,摇摇大脑袋。“默迪太太,你根本不了解,当那种人决心做什么事,或到什么地方的时候,门窗都挡不住他们。他们可以像猴子一样,进出自如;

































隔壁的门是另一个房间,黑漆漆的,比恩摸索着开了灯,走进去。
他倒吸了口气,凝视床上的女人。她是一位红发女人,胸口插了一把刀,人已香消玉殒。
比恩皱皱眉,摇摇头,想理解眼前的事。他麻木地将视线从床上的人移开,然后游目回顾。
他看见梳妆台上有一张彩色的结婚照,男人的衣服上有一朵花,但是比恩的眼睛却落在穿白婚纱的新娘上。她有一头火红的头发,和躺在床上,如今已死亡的人是同一个人。
比恩打量着在他怀中的女人。
为什么?她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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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篇小说门牙

太阳穿过厚厚的窗帘,照在杜克警官的房间,我们正在他的房间里。
我掏出手枪,对着他宽阔的腰部,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罗伯特,”他是,“你这是干什么?”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
“你在开玩笑。”
“别动,”我说。“我不是开玩笑,杜克,你猜不出来吗?”
“哥儿们,别把那东西对着我。”
“我不是你的哥儿们,杜克。”
我非常憎恨他,也非常担心失去琼,迫不及待地想要扣动扳机,但是,我渴望看到杜克惊慌的样子,他应该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咽了一口唾沫,皱皱眉,咧了咧嘴,露出一颗门牙,那颗门牙歪歪的,好像随时就要掉下来。他伸手摸了一下那颗牙,然后捋了捋稀疏的金发,黑眼睛紧盯着我。
“好,罗伯特,这是怎么回事?”
“我要杀了你,杜克,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罗伯特,”他眼中显出困惑的神情,因为他渐渐明白,我是来跟他算账的。他正在努力想出个头绪。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吗?”
他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来,他试图笑笑,举起一只手,又放下。
“你和琼,”我说,“你认为你们瞒得住,以为我不知道——”“琼?”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们玩了不少花样,”我说,非常愤怒。“她是我的,杜克,你早该明白。
我们共事多年,你知道,谁夺走我的情人,我都受不了“”罗伯特,你把事情想清楚,琼不是你太太,她是一位小姐,一位不属于任何人的小姐。我是和她约会,但那又怎么了?你迟早会发现,琼准备告诉你的。“
“她没有告诉我,现在她也不必了,她可以彻底忘记你了,杜克。”
“罗伯特,”他说,举起双手,向前迈了一步。“罗伯特,听我说”最好站祝“他站在那里,你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试图想办法让我回心转意。














“宝贝。”
我们互相望着对方,我不能相信她和杜克约会,但那是事实。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说。
“来看看你,局里的人知道我在这里,我告诉他们我可能来吃午饭。”
“现在不是午饭时间,罗伯特。”
“我正在办件事,还没有吃午饭。”
“我给你做点东西,三明治怎么样?”
“好,我不是很饿。”
我怎么看她都看不够,她真漂亮,长长的金发,心形的脸庞,丰满的嘴唇,一对动人的眼睛。她穿着一件鲜艳的黄色短裙子,看上去秀色可餐。她对我太重要了。
她住在一间小画室里,自己画一点画,同时接受别人的委托出售一些画。
“到厨房里来。”她说。
我们走进厨房,我正要伸手抱她,电话铃响了。我有点紧张,但不可能这么快,会是打给我的吗?唔,可能是打给我的,因为杜克和我一向很亲近,但也可能不是找我的,我很紧张。她跑去接电话。
“是的,是的,他在这儿。罗伯特?”
我走过去,接过电话,那是亨利警官,他告诉我杜克遇害,他们要我负责这个案子。亨利和我关系很好,他知道我对杜克的感情。
“真让人难过,罗伯特。”
“你是说在他的公寓?”
“是的,在那里。”
“我就来,”我挂上电话,悲伤地看着琼。
“什么事?”她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就像个魔鬼,然后很平静地说:“是杜克的事,他遇害了。”
她怔住了。“你是说杜克?”




“当然。”
我点点头,我得离开这儿。过一会儿,我会显得自然,但是现在不行。
我到杜克的公寓,我看看他,哼哼哈哈支吾着,摄影人员在拍照,指纹组的人在提取指纹。我留在那里,到处翻翻,装出一副查看现场的样子。当我离开时,天已经黑了。那真是漫长的一天。
我离开时,亨利刚好走进楼下的走廊。
“有什么发现?”他问。
我耸耸肩。
“今晚告诉我好吗?那时候我们可以认真讨论。嘿,今晚你过来吗?”
“当然过来,亨利。”
他朝电梯走去,我走到外面,心想,他苍白的脸和柔和的眼睛是多么诚实啊!
每星期二晚上,亨利和我总要聚一聚,喝点酒,我们俩都喜欢喝酒。我们坐着,聊聊案子,这习惯已经有三年了。亨利是个好人。
我到琼的住处,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先是不停他说话、微笑,然后就坐在那里,那种沉默简直要让我发疯了。
最后,她走到我坐的椅子旁,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她的臀部碰到我的肩膀,一只手抚弄着我的头发。
“啊,”她说。“就剩下你我两人了。”
“对极了。”
她探过身,轻轻吻吻我的额头。我像块木头一样坐着。我成功了,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的。
“我随便吃点东西,”我说。“我要去见亨利,今天是星期一晚上。”
“我给你做一点什么。”
“不用了,我到街上买点吃,谢谢你,宝贝。”
“可是我喜欢给你做点吃的东西。”
“我不饿,琼。”
“我明白了,好吧,罗伯特。”
“也许回头再来看你。”
她冲我笑笑。“好吧。”
我在街上小店买了一个三明治,非常难吃。平常我最喜欢五香牛肉,但今天它吃起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厌恶地离开了。
亨利亲自开门。
“你好。”我说。
“海伦正要去看电影,屋里就我们两人。”
海伦从过道走过来,她活泼开朗,穿着茶色外套,正在把厚厚的黑发弄到领子外面。她说:“罗伯特,你好,别喝多了。”
“今晚应该喝白酒,”亨利说。
“你们两个别喝醉了,”她吻吻亨利,拧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走了。
我们走进客厅,面对面在壁炉旁坐下。
“喝吗?”
“当然。”
“白葡萄酒,”他说,举起一个细长的瓶子。“很漂亮啊!”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进口的,最上等的,我都等不及了。”
“下个星期我要请客,亨利,我弄到了一样会让你大吃一惊的东西。”
“啊,那我得看看。”
他倒了酒,我们坐在那里慢慢喝,同样是好酒,但往日的那种欢乐气氛没有了。
“杜克的事你查到什么了?”他终于开口问道。
我点着烟斗,靠在椅背上,吸着烟。我说:“我认为,那是仇杀,由某些歹徒策划的。你知道杜克这个人,杜克打开门,让他进去,嘿,他们是怎么——”我停下来,我正想问他,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尸体。
“什么?”亨利问。
“事情发生在发现前不久?”
“一个小时,也许半个小时之前,清洁女工发现的。”
“他吞下了他的大门牙,”我说,“可怜的杜克的门牙,那颗牙一直让他心烦。”
“不,”亨利说。“他并没有吞下,罗伯特,验尸没有发现,也不在他的喉部,我们到处找,也没有找到。”
“我要抓住杀他的凶手,亨利,一定要抓住我真不敢相信杜克死了。”
“我知道你的感受,罗伯特。”
我吸烟。
“你怎么样?和琼相处得还好吗?”
“好。”
“我说,罗伯特,我们以后再谈杜克的事吧,现在谈点别的吧。 前天出了件怪事。“
“哦?”
“有人在钟楼杀人。”
我很感兴趣,把身体向后一靠,右腿踝放到左膝盖上,习惯性地开始转动,这时,有东西落到地上。
亨利坐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地板,他那样子让我觉得很奇怪。
“亨利,钟楼案子是怎么回事?”
“罗伯特——”他蹲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我把右脚从膝盖上放下,凝视着亨利的手。他伸出手掌,掌中是杜克的门牙。
“它从你裤脚的反褶部分掉下来的,罗伯特,我亲眼看见的,”亨利说。“亲眼看见它掉下来,落到地板上。”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亨利站起身,托着那颗该死的门牙,站在那里。我可以想像得出,它是杜克下巴碰到地上时,弹到我裤脚的反褶部分的。
“是不是因为琼?”亨利问。
“是埃”
“我知道那事,罗伯特,我以为你和杜克的事会和平解决。他对女人就是那样的,谁都要勾引。”
“是哎”
“杜克即使罪该万死,但是,你不能做这种事。杀人是犯法的,罗伯特。”亨利说、“你最好把你的手枪给我。”
我把枪递给他,然后说:“如果我喝完这杯酒,你不介意吧?”
亨利看着我说:“你可以喝完整瓶酒,罗伯特,我一点也不想喝。”
男人爱女人的最好方式

他们初次相遇时,他只是一个字幕设计师,尽管读完剧本后他的脑海中便会出现整部电影,但没有人重视他。而成绩优秀的她因为患上舞蹈症被迫放弃学业,成了电影公司的剪辑师。他只比她大一天,而她在拍电影方面的知识比他多得多。
她第一次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她咯咯的笑声和别致的红头发。
那时的她漂亮热情,是一个善于交际、特别有吸引力的女孩。尽管他对她一见钟情,可是,他觉得马上就向她示爱并不合适,他自卑而害羞。一个男人在长相上不如意,就只能靠事业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他决定等自己成为副导演后再去追求她。
他和她交往的方式非常不浪漫,她认识他后不久就失业了,他是以提供工作机会的方式接近她并向她求爱的。
婚后,他们有永远说不完的话题,他觉得他们的婚姻本身就像一部电影。
他一次次把自己的作品推向成功的巅峰,但她知道,无论他在事业上取得多么大的成就,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是一个不安的害怕黑暗的孩子。
他对黑暗的恐惧来自童年时期。他是一个蔬果商家里最小的孩子,父亲经营的那类商品容易腐烂的特质经常令他感到不安。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黑暗中醒来,整间屋子一片黑暗,他找不到父母,他们出去散步了。此后,对黑暗的厌恶伴随了他一生。
他觉得黑暗代表的是一个未知的世界,而他一直喜欢熟悉的事物。他说:“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潜伏着,也不希望知道,看不见的东西才会让你感到害怕。”
他不喜欢改变,尤其不喜欢搬家,他觉得那就像在承受一种病痛。她便陪着他,不搬到更大的房于里。
他热衷于减肥,为了让他觉得好受一些,她便陪着他一起减肥。他吃什么,她也吃什么,结果他没瘦下来,她却瘦了下来。他曾笑着告诉朋友,他不敢减肥太久,否则他那尊敬的夫人很可能会瘦到完全消失。
他们相伴了一生,他最感激最心爱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有人说,导演的创作激情缘于对女演员的爱,可她从不怀疑他,也不嫉妒那些金发佳人。她知道,电影一结束,他最想回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家。 当年迈的他们被病痛折磨时,他最难过的是,让她感兴趣的事越来越少,她的虚荣心已经消失了,他很怀念它。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他从没想过他会比她后死,这太可怕了。
他们最后一次出席公开场合的活动是那次美国电影研究院颁给他终身成就奖的大会。
在大会上,他提到四个人:“四个人中的第一位是电影剪辑师,第二位是编剧,第三位是我女儿帕特的母亲,第四位是一直在厨房中展现奇迹的优秀厨师——她们的名字都是阿尔玛·雷维尔。”
他伤感地说,这可能是他和她最后一次出席这种场合,可能是他在公众面前向她表示敬意的最后一次机会。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除了他的妻子阿尔玛——多次中风的她,身体早已很虚弱了,这天能来到这儿,完全是依靠她对丈夫的爱。
回顾这一生,她说:“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的丈夫从未让我觉得无聊,我相信不会有很多女人这么说。”
是的,男人爱女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让自己的女人觉得无聊。
他是谁
现在,我要趁记忆还有一点,赶快把它记下来。
病情有起色之后,院方把我从一个照顾周到的病房转到一个普通单人房,它位置在心脏病房的末端。
这个房间长而窄,灯光照明不十分好。病房两边大约还有十余间单人病房。
头一两天,我经常紧闭房门以阻挡其他房间传来的收音机声和电视声,我喜欢静静地看书。
有一天,我正在阅读时,房门轻轻开启。我没有听到开门声,不过不用抬头,我能感觉到有人站在门边。
我希望来者是位访客,但是很失望,也烦躁,来者居然是医院的理发师。他穿一件薄薄的,看来褴楼的羊驼呢夹克,手提一只难看的黑色袋子。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抬起浓厚的眉毛,做无言的问语。
我摇摇头。“现在不理,或许晚些时候。”
他露出没有掩饰的失望神色,在门边逗留一会儿。最后转身,悄然掩上门。
不知为什么,我无法再静下心来看书。我自己承认,他吓我一跳,他的打扰令我生气。我也明白,对一位心脏病患者,这种情况是不适合的。
我服下镇静剂,想休息——但没有成功。虽然如此,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坏(在安眠药的帮助下),第二天上午,在一连串洗澡、换床单、量体温与各种事情之后,我坐下来准备再看书。
我发现我仍不能集中精神看书,虽然前一天那本书很吸引我。
最后,当我环顾四周时,我懊恼地皱眉,因为我明白烦恼是什么啦。
在我的请求下,门再次关上。但是现在,说不出为什么,我发觉自己居然不想它关上。因为我仍不能起床行走。所以,我按铃找护士。
一位活泼、浅黄头发的瑞典籍女护士进来。她说:“已经厌倦隐士的生活啦?
我的余生里,将永远有一个问题: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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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区柯克短篇小说漏洞

达尔文食品店副总经理柯文用对讲机问他的秘书:“那个大脑袋侦探来了没有?”

“他正在过道上。”

“立刻带他进来。”

“是的。”

“还有,昨晚六十六支店结的账目,我也要看看。”

一会儿,秘书小姐抱着一个牛皮纸夹子走进来,身后跟着秘密调查协会的伯德。

伯德的样子真不像是一位私人侦探。他又矮又胖,挺着肚皮,和蔼的神色,只有在中世纪绘画中的神父脸上才可看到。

柯文直截了当进入话题:“伯德先生,我们似乎找不出什么眉目,自从你和你的人员着手调查这件事以来,已经七个星期了,到目前还没有明显的结果。”

“我亲爱的先生,”伯德的嗓音低沉而和蔼,“你认为还不明显的事情,对我们也许就明显了。”

“别来这套,伯德先生,总经理和董事会都不吃这套,他们现在都认为六十六支店正被有计划地每星期劫走

“从平面图上看是没什么,我也看见有十二个现金柜和十二个柜台,但是,昨天上午当我拿着冻火鸡站在主妇行列中排队付款时,我无聊地数了数柜台的数目,结果总共是十三个。我立刻明白漏洞在哪里。这在六十六支店开业前就已部署好了,特文森设立了自己的现金柜和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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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与气味

丹尼尔一打开门,就看到乌黑的枪口,他马上意识到,这可不是普通的客人。拿枪的那位不速之客是个独眼龙,他打开门,一辆黑色汽车停在公寓外的停车场,丹尼尔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司机,就被戴上眼罩,绑住双手推进后座。

汽车向右转了六次,向左转了三次,做了两次u形转弯。一分钟后,丹尼尔被粗鲁地带下车,他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丹尼尔觉得。这地方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一种声音,一种气味,或一种无法确切说出的东西。

取下眼罩。他看清那里坐着的一个人。他大约50岁,头发灰白稀疏,一张脸僵硬地笑着,露出一颗金牙。

“你是切割钻石的专家?”老头取出一个灰色的铁盒。放到丹尼尔面前说:“打开它!”

丹尼尔立刻认出了它。

“这是明克斯家的钻石!”丹尼尔说,“这么说,你们是——”

老头点点头。

三天前,明克斯家被窃一事,成了本地的头条新闻。这钻石如果不是全世界最美丽、最昂贵的项链,那也是全美国首屈一指的。它重达150克拉,另外还有一百多粒的小钻石,镶在大钻石的四周。

“我要你切割这颗钻石。”

丹尼尔差点儿跳起来,“为什么?”

“明克斯的钻石太出名。我必须分割零售。”

“可这钻石根本不值钱,这是假的,做得非常好,但是是假的。”丹尼尔说。

“不可能,”老头说,“你胡说。”

丹尼尔又拿起项链,仔细看看:“这东西是亨利做的,”他说,“这是按保险规则做的,真品从来没有戴过。”

“我们干切割这一行的自成一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亨利和我交情不错。至于保险规则嘛,那是很普通的常识。”

“可是,就我所知,这些钻石是真的。”

“好吧,”丹尼尔说,“如果你要我证明,我可以替你切开。切开后,我愿意花十万元从你手里买下它。这条项链骗过大部分人,甚至专家。”丹尼尔停了一会儿,看着那老头,“如果你要找个人到这儿来鉴定,那人告诉你,这是真的。那么你就把我再带来,帮你切割,然后杀我灭口?你知道我是这一行中最好的,像这种钻石,你不会轻易找别人去切的,手一滑,它就是一堆不值钱的废物。坦白地说,我很高兴它是假的,我还不愿负破坏五百万钻石的责任。”

老头骂了一声,对独眼龙说:“把他送回家,我们可能还需要他。”

很快地,丹尼尔又被绑起来,罩上眼睛。当丹尼尔在等候开门时,他嗅到熟悉的气味。那个时候,丹尼尔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摘下眼罩,丹尼尔发现自己在一条胡同里,距离自己的住处并不远。当丹尼尔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的时候,瞥了一眼对门让他心动的那个公寓。对面没有一点动静。他走进屋里拿起电话。

“抢劫科,我是霍克警官。”

“关于明克斯钻石,它的新主人住在海洋车道139,2g。”

五分钟内。警察就到了丹尼尔的公寓。丹尼尔从门缝里看到两个穿制服的人大步走到对面,在敲2g的门。

丹尼尔听到对面一阵骚动,紧接着大楼后面传来响动。几分钟后,那个老头和独眼龙出现了。警察押着他们,他们的手被铐着。

第二天,明克斯钻石失而复得,成为头条新闻。警察很快就会捉到那个租公寓的可爱女人。丹尼尔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她被抓到,因为那两个歹徒的被捕,她有很大的功劳。正是她身上昂贵的香水,向丹尼尔透露了消息。在那个城市,能用得起那么名贵香水的人不多。

当然,那是真正的明克斯钻石,谁也无法伪造。说到亨利。他只会做菜,他是那个城市波蜜餐厅的大师傅,有时间你可以尝尝他的手艺。
爱情与投资

爱德华说,没有一桩投资是不冒风险的。

“你是股票经纪人,最有发言权,”乔治说,他是一位医生,很注意投资。“不过,我喜欢投资股票,它比较保险。”

“公共基金更好,”亨利说,他是一位律师。

他们三个是好朋友,正在爱德华家聊天。

“很难说风险有多大,”爱德华继续说。“比如,有些好像非常保险的投资,最后却一败涂地。人类感情方面也一样,也有风险。”

“感情?”乔治说。“在股票上?”

爱德华说:“投资人要经历恐惧、贪婪、期待、不安、空虚、满足。

失望等感情。把感情转变成行动,你就可以看到其价值了。“

这时候,爱德华太太走进来,三位男士高兴地看着她。她比爱德华年轻二十岁,有一头闪亮的褐发、一张美丽的脸庞和诱人的身段。她微笑着问:“你们需要什么吗?”她看看四周,从电壶里为他们倒咖啡。“爱德华,我要出去一下,过几个小时回来。”

“好好玩去吧!”爱德华说。

她深情地看着他,靠着他肥胖的肩膀,轻轻地吻他的太阳穴。

然后,她走了出去。

“我又要说了,爱德华,”亨利说。“你运气真好。”

乔治说:“如果我有个像她那样迷人的太太,我决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因为可能有人会抢走她。”

“不可能,”爱德华相当自信地说,“她不会看别人一眼的。”

乔治好奇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会这么自信呢?像你这样的人,她究竟看中了什么呢?”“很多东西。贝丝是我最成功的投资之一。”

亨利问:“金融家,你的一切都是投资吗?甚至你的太太?”

“我可以向你们承认,”爱德华说。“是,她是我的投资。”

“那么,你怎么会这么相信她呢?”亨利问。“你刚刚说过,没有一桩投资是没有风险的。”

“不错,不过,我对贝丝的风险已经过去了。”爱德华说到这里,闭上了嘴,但是,另外两人期待地盯着他。最后,爱德华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说完,他却又沉默不语。

“你对她的投资是有意识的吗?”

“对,”爱德华承认说。“你们知道,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我自己。

我看事情看得很透彻,这是我事业能够成功的原因。我不是美男子,从来就不是,更糟的是,我对女人根本没有吸引力,因此,我一直没有结婚。直到几年前认识贝丝,才决定投资。

“我在一位顾客的办公室遇见她,一见面,我就很想要她。爱情?不,我想要过许多女孩子。有时候,我对自己不能得到可爱的女子而沮丧。但是,贝丝是那些女子中我最想要的,她是她们的象征。

“我早就可以结婚,我有的是钱,但是,我不想买太太,对贝丝我也不想买,我要用感情打动她。

“我告诉自己,把她当成一种投资,一种高级的投资。这个可爱的女子可以永久保留,她会给我快乐。

“像任何投资一样,我估计了它的风险。我说过,风险是很难估算清楚的。一位聪明的投资者并不总是寻求风险低的。在这件事上,风险并不低。一个像贝丝那样诱人的女子,加上她本身的虚荣和自私,我估计可能很容易不忠。她可能厌倦她年纪大、又不英俊的丈夫,也可能和我离婚,但我认为,值得一试。我诱导她嫁给我,或者说嫁给我和我的金钱。

“最初她颇为满意。我纵容她,娇惯她,让她过得舒服,她以片刻的柔情、屈服,甚至快乐来回报我。不过,那不是爱。

“我知道有一些男人在勾引她,这是我预料中的,我不在乎他们的态度,只关心她的。

“直到她遇见安东尼,我才开始担心。安东尼是一位电视明星,被人带来参加贝丝举行的宴会。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声音低沉,看到他和贝丝说话的样子,我就感到不妙。”我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约会,这很容易,请个私人侦探就行了。我觉得她渐渐对我冷淡。

“有一阵,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希望他们只是逢场作戏,很快就会过去。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后来,贝丝邀请安东尼来我们家小祝这真是太过分了。他认为我是瞎子吗?

“当一项投资情况不好时,我们有两种选择:撤出投资,或者冒险买进,以期望未来能得到更多的回报。在这件事上,我决定冒险买进。

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劝他们和我一起乘车兜风。我沿着宽阔的道路行驶,那时,路上车辆很少。我摸摸我太太的大腿,它柔软、温暖地紧贴着我的腿,那感受已经好久没有了。

我加大油门,猛踩加速器,我们很快超过前面的几辆车。

“开慢点,爱德华,”贝丝严厉地说。“你平常不是这样的。”她说得对,她习惯了一位保守的丈夫,或许这就是麻烦的一部分。我决定让他们尝尝味道吧。我干巴巴地说:“在这么晴朗美好的日子去世,真是遗憾。”安东尼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很简单,今天我们得算账了。”“开慢点,爱德华”贝丝说。“别胡说八道。”平常我会服从她的命令,但那时我说:“我知道你们俩的事,你们以为我是傻瓜吗?”安东尼说:“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和我太太鬼混。明白了吗?”安东尼笑起来,他真是一位好演员。他说:“你发疯了。”我说:“安东尼,我曾经派侦探调查过你们俩,所以别装了。”贝丝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一踩油门,汽车的速度更快了。安东尼说:“好吧,你想干什么?”“我要你从车上跳下去,这很可能要了你的命。”我说。你会马上死去,不会痛苦。“你疯了。”

“对,”我说,“我要你死。”“你为什么不回家去大哭一场?爱德华、你这个杀人犯,我可不怕你。”“我不是杀人犯,”我说。你身上没有我施暴的痕迹,任何情况下,贝丝都无法作证指认她丈夫。不,安东尼,他们会认为是意外事故,门开了,你跌了出去。“你想得倒好,”安东尼说,但是,我怀疑,你用什么办法逼我跳车?我没有说话,但我的心怦怦直跳,驾车的手在发抖。如果你不跳,我就让我们同归于尽,撞得粉碎,只要拐个弯就行了。

贝丝看着我,好像我是个陌生人。

“你开什么玩笑?”安东尼说。

“我准备一死了之”我说。“生活没有意义。”

如果你跳车,就会救贝丝的命。

“你别吓唬人,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转动方向盘,汽车失去平衡,它滑向一边,乱转起来,车胎在地上划得吱吱乱响。我不停地摆弄着方向盘和脚踏板。我的技术一向很好。过了一会儿,我又让汽车平稳下来。

贝丝不由自主地呻吟起来,安东尼有点慌张地叫道:“别太过分了,你这个傻瓜!”

“我要你先尝尝滋味”我说。下一次,我们就要一块完了。

只有你的爱才能救贝丝,快点行动吧。“你这是虚张声势。”“我从不虚张声势”我说。我愿意再给你一分钟,你想要贝丝,但对她的生死好像并不关心。我感到他的脚在动,他是不是想关掉汽车的引擎?在这种速度下,猛地一关,必死无疑,我仍有时间把车撞个粉碎。

“你这是虚张声势”他又说,这一次有些紧张了。

贝丝突然说:“安东尼,他不是在吓唬人,他是真的。”我一直在等这句话;我知道我这位自负的太太,不仅要人讨好她,还要人肯为她而死。一个人对自己所投资的东西应该了如指掌。

贝丝说:“别让我死,安东尼,你可以救我。”安东尼恼怒地说:“我死就没有关系,是吗?你认为我是什么东西?”贝丝看着他,我觉得她一下子冷下来。她说:“算了。”

“你根本不关心我,是吗?”安东尼说。

“算了”贝丝说。我总算明白了你对我的感情。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

时间到了,就是那棵树,再见,贝丝,我亲爱的。我故意这么说,向那棵树驶去,树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车胎在尖叫,风在哀鸣,世界在哭泣。我们正冲向死亡。

“等等!”贝丝喊道。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我们从那棵树边绕过,冲过道路,我慢慢减速,滑行了一会儿,然后汽车的行驶正常了。我们直挺挺地坐着。

“给我……一个机会,爱德华,求求你。”贝丝恳求道。

“我告诉你,他这是虚张声势”安东尼说。

“求求你,别说了,安东尼。”贝丝说。

“为什么?为了救你的命?”

为了救我们的命,我从不知道我对你有那么重要的意义,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永远相守吗,贝丝?永远。好吧,我轻踩油门。

当我们在家门前停下时,安东尼跳下车,咕哝道:“我应该揍扁你。”

“你会后悔的”我说,自信而冷静。他看看我,大步走开了。

贝丝投入我的怀中,全身发抖,我明白我的投资又安全了。

“你已经成功了”她说,盯着我的脸。

“是的”我说。我知道她现在相信我非常爱她,不惜一切要拥有她。她会永远记住这件事,永远有点怕我。我的冒险很成功。

“爱德华,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亨利说。“按照你的计划,无论如何都是你赢,安东尼输。可是,告诉我,如果他决定跳,怎么办呢?”“那就让他跳吧。”爱德华冷静地说。

“你会让他死吗?”

“当然,他企图偷盗我的投资。”

“你真是个冷酷的家伙,爱德华,但是,等一等,假如贝丝没有那么叫,怎么办?那你的大话不就被揭穿了吗?”

“是啊,”乔治说。“我也这么想。”

“我再说一遍,”爱德华说。“要投资某件事件,总会有感情上的冒险。你们知道,在冲向死亡、面对永恒的最后一瞬,我第一次了解自己,我领悟到我根本不是虚张声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