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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手点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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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生 《玉手点将录》
第一回 临终遗命
九月里的太行山,木叶淅沥凋零。
连日绵绵秋雨,山中寒意已浓,前往山里烧香还愿的香客们,比往常少了很多。
这晚约摸二更光景,山下突然奔来一条硕长黑衣大汉,冒雨冲风,沿着一条高岗向山中疾奔。
突地,山岗下一声唿哨,冲出一群手执兵刃的江湖豪客,把去路挡住,黑衣大汉一惊之下,抱拳朗声说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拦阻拦下有何教谕?”
就地说话的功夫,对方已摆开了围攻阵势,黑衣大汉不由怒火上冲,复又高声道:
“兄弟陆子俊,久已不在江湖走动,诸位莫找错了人?”
只听人群中一声暴吼道:“错不了。”
呼地一把锯齿刀当头劈下,刀沉猛地带起一片啸风之声。
黑衣大汉外号“铁掌震三湘”,久闻江湖,经验丰富。一见对方出手之势,便知遇上劲敌,身形微偏,举手一掌将刀震开。
盛名之下无虚士,陆子俊一双铁掌的威势果见惊人,出手一招使伤了二人,但也因此激起了群豪的怒火,呼哨一声,一齐猛攻而上。
陆子俊身手矫健,膘悍异常,掌招有若铁槌击岩,巨斧开山,围攻的人数虽多,可并未占得便宜,人群中不时传出惨叫闷呼之声,动手仅顿饭时刻,已倒下六七人。
双方搏斗了足足有一个多更次,参与围攻之人已倒下了十之八九,而陆子俊也已浑身染血,步履踉跄,当他奋起余力,一掌把使锯齿刀的汉子劈倒后,也颓然滚下岗去。
狂风仍自怒吼,雨后暴发的山洪,恍如千军万马,顺着山势往低洼处奔流,昏厥后的陆子俊,经山洪一冲,倏然醒转,他似具有一种超越常人的异禀,在洪流中翻滚挣扎了一阵,终于抓住一丛杂草,借势爬上坡来,爬爬跌跌向一条空谷奔去。
这座空谷极是静僻,谷内依山建有两间茅屋,屋内一灯如豆。散发着暗淡的黄光,使屋内景物依稀可辨。靠墙一张木榻,卧有一个头发斑白,瘦骨嶙峋,气息奄奄的妇儿。
一位年在廿上下的玉面少年,满面愁容地立在榻前发愣。
只听那妇人嘶哑着嗓音呻吟道:“孩子,娘……恐怕……不……不行了……”
少年俯下身去,柔声安慰道:“您别伤心,爹今天就可回来了。”
妇人唉声叹道:“娘知道药王的丹药可以起死回生,可是对娘来说,纵有灵丹也没有用了……”
少年耳听门外风狂雨骤,山洪怒吼,暗忖:“似这等天气,就算讨了丹药,恐怕也赶不回来。”想这事,不自觉地黯然摇了摇头。
妇人感伤了一阵,突起一阵剧烈咳嗽。少年赶忙伸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好半晌,少年对病妇人又道:“娘,您别想得太多了,好好歇歇一会见吧。爹一身武功,不是轻易受人欺的。”
妇人深沉一叹,伸出鸡爪似的手掌,紧紧抓住了少年的手,泪珠突然泉涌般地滚了出来。
蓦地门外噗通一声,似有重物倒地,少年骇然一惊,霍地转过身来,喝道:“外面什么人?”
妇人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沙哑地喊道:“快出去看看,一定是你爹回来了。”
少年暗中提功戒备,缓缓越近门后,倾耳听了听,门外隐隐似有呻吟之声,当下猛地把门一拉,一阵狂风夹着雨点,扑面袭来,使他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急拢目光,向门外看去,赫然一个黑衣大汉,倒卧在雨水之中,心头大吃一惊,急步冲出,颤抖着双手,扳过身子细细一看,果是他母子朝夕盼望的“铁掌震三湘”陆子俊。
此时茅屋内传来病妇人微弱的呼声道:“飞儿,门外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爹爹回来了?”
少年飞快将陆子俊轻轻放置在竹榻之上,深吁一口气,迅速为他说去湿衣,只见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肉模糊。
病榻上的妇人,早为这景况惊呆了,啊呀一声,晕厥过去。把少年惊得手足无措,急用棉被将伤者盖好,奔到榻前,捏着妇人入中,一阵推拿,半晌方悠悠醒转。
少年见她醒转,顾不得和她说话,翻身又赶到竹榻前,摸摸伤者,鼻孔尚有微息,只是各处伤痕,经雨水泡浸,已呈白色,最重的一处刀伤,是在肩胛,已然深入肺腑,鲜血兀自汨汨冒出。
少年乃是陈子俊之独子,名叫陆文飞,自幼经陆子俊送至一位好友处习艺,近因乃母病危,方行赶来探视,此刻见爹爹伤势如此严重,心中早凉了半截,先行倒了一杯烧酒灌下去,跟着点了他几处穴道。
陆子俊功力深厚,禀赋极佳,经陆文飞一阵推拿,缓缓地醒过来,张口喷出一滩瘀血,喘息着道:“飞儿,你娘的病况如何?”
他于伤重垂危之际,仍念念不忘病榻上的妻子,可见伉俪之间,情深意重,不同凡俗。陆文飞忍着悲痛,轻声答道:“娘的病还是老样子。”偷瞥了病妇人一眼,又悄声问道:“爹出了什么事,怎会伤成这样?”
陆子使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两道怨忿光芒,粗声吼道:“爹遇伏了,这批人不是普通江湖草莽,至少有五个门派以上的人在内……”
他伤势极重,经这一阵冲动,伤口进发,又流出鲜血。
陆文飞急挥手点了他二处穴道,将血止住,却不敢再和他说话。
陆子俊喘息了一阵,复又开口道:“爹近日听江湖传言许多难惹的武林人物,都纷纷赶到太行山,是以连夜赶回,不想竟然逍伏……”
陆文飞忍不住插言道:“他们是来向爹爹寻仇的吗?”
陆子梭摇头叹道:“爹近几年来,深居简出,极少行走江湖,自觉未结什么怨仇,他们这次伏击为父,只怕是另有原因。”
陆文飞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心中却是疑云重重。陆子俊断断续续又道:“爹择在这荒僻的山谷居住并非避仇,乃是为了故主的一桩心愿……”
突然他似想起了一件急事,喘吁吁哑声吼道:“快到我衣服内找找,我替你娘讨来的丹药只怕不能用了。”
陆文飞依言在湿衣内找了一阵,衣上满是泥浆与血水,根本找不出什么来。
陆子俊感叹地道:“你娘得这病,全是为父害的,她若不是因为住在这样一处荒僻山谷,怎会害上这场病,唉……”
病榻上的妇人虽已病危,耳力并未失灵,陆子俊所说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一面为丈夫情意所感动,一面为他的重伤而悲哀,呜咽着泣道:“子俊,你不必管我了,我已灯尽油枯,纵有灵丹,也难挽回劫运,只是你可万万死……死不得!”说到这里已位不成声。
陆文飞自幼离家,在外学艺,不想艺成回转时,双亲俱已命在垂危,心中有如刀割,急奔到病相前泣道:“娘,您不用难过,您的病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一定会……”
病妇人强挣扎说了几句话后,已是气若游丝,张着嘴不住地喘。
陆文飞着在眼里,一阵强烈的心酸,直冲上来,热泪夺眶而出。
突然,陆子俊大声嘶吼道:“飞儿,此刻不是哭的时候,快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文飞忍着悲痛,伏到竹榻之前,陆子俊圆睁双目,喘息着道:“爹剑鞘之内,有张秘图,乃是当年晋王所付托,须等待另两位持图的人前来,三方将图拼凑,才可得知图中之秘。”
陆文飞插言道:“爹,你还是静静养伤吧,想那晋王所付托之事,无非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此刻提它干什么?”
陆子俊摇头道:“你切莫将此事等闲视之,想那晋王天纵睿智,胸罗万有,奉诏赐死,但文采武学谁不敬眼?所付托之事,自是十分重要了。”
陆文飞从未在江湖走动,也未听过晋王其人其事,陆子俊虽在重伤垂危之际,将秘图之事谆谆嘱咐并未放在心上,当不轻声安慰道:“爹,你少劳点神吧,飞凡先替你上点刀伤药好吗?”
陆子俊强提一口真气,摇头道:“不用了,趁爹还有一口气在,听爹把话说完。”
咳嗽了一阵,喘息道:“许多武林人赶来太行,事非偶然,爹突然遭人伏击,更非无固,此地你绝不能呆了,爹死之后,你可护送你娘,去你师父那里暂避……”
陆文飞当下轻声道:“娘的病哪能长途跋涉呀?”
陆子俊叹道:“情势危急,这是没办法的事,见了你师父,可把交换秘图的暗语,对他说明,他乃一代大侠……”
蓦地一阵狂吼,伤口进裂,-口鲜血喷了出来,双腿一蹬,一位铁铮铮的硬汉,竟然饮恨长逝!含忿而死。
陆文飞本已悲不自胜,目睹惨状,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子俊堪堪气绝,病榻的陆夫人突起一阵急喘,浊痰疾涌,也伸腿咽了气。
陆文飞抱着爹爹的尸体,痛哭了一阵,转过身来,发觉母亲也已死去,只呜咽着喊了一声:“娘……”随即扑通倒地,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陆文飞才悠悠苏醒,摇晃着身形立起,定了定神,缓缓行出门外。
此时雨已停歇,狂风亦停,朝阳穿过浓雾,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陆文飞迎着晨曦,深深呼了一口气,他原属至情至性之人,突遭此重大变故,心灵大受创伤。
只觉脑际空洞洞,万念俱灰。
在门外徘徊了一会,这才想到死人入土之事,寻了一把锄头,暂时把父母埋葬起来,心中暗暗盘忖道:“爹爹再三嘱咐我去师父那里,想是那秘图之事,十分重要,我若不遵照他老人家遗命,岂不是陆门之不肖子弟……”
经这一阵思索,顿觉心急起来,匆匆收拾一个包袱佩上长剑,将门反锁,随即上路。
约摸未牌时光,已到山下一处镇集,这镇集他曾来过,往常来往之人皆系山居土著,此刻竟有许多挎刀佩剑的外来人,心中大感奇异。
突然一阵浓郁香味飘人鼻孔,抬头一看,镇上不知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座酒馆,里面一片人声,生意似是十分兴旺,他本不喝酒,但一种好奇心,令他非进去看看不可。
跨进店门,里面竟然十分宽敞,帐房之内,端然坐着一位满脸黝黑的女掌柜,见他进来,站起身子,微微笑道:“容官是找人还是独酌?”
陆文飞漫应道:“找一个坐位就行了。”
黑面女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客官若是还要进山,本店有洁净的上房可以往下。”陆文飞暗暗诧异,忖道:“这女子何以如此问我?倒得问个明白。”当下说道:
“你怎知我是进山去的呢?”
黑面女笑了笑道:“近日来来往往的江湖人物极多,大部分是朝山进香的,我见客官佩着宝剑,想来也是朝山的人了。”
陆文飞随口应了声道:“那你就替我留个单间吧。”
此时堂倌已为他找了个座位,上前招呼道:“客官这边坐。”
陆文飞随着他穿过几张桌子,只见一位蓝衫文生,独占一张桌子坐着,堂倌朝那座子一让道:“客官请给这位相公空个位子来。”
那蓝衫文生后头皱了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仍自低头吃喝。
陆文飞对他点头打了一个招呼,又对堂倌吩咐了酒菜,这才坐下,他实在想不透,平日冷落的小镇,今天一下热闹起来。
一个练武的人,纵是毫无江湖阅历,但对武林人物,可是到眼便知,陆文飞坐下暗中一打量,已然觉出这满堂的酒客中,大部分是江湖人物。
对面那位俊美文生,虽叫了不少菜,吃起来却是星星点点,他好象在等什么人,拿着筷子,只是东瞧西看。突然目光停在陆文飞脸上徐徐道:“见台印堂晦黯,面带优苦,想是新近遭逢了重大变故。”
陆文飞心中大为骇异,点头道:“寒门不幸,近日父母双亡……”
文生一语触动,竟令他止不住滴下泪来。
文生经喟一声道:“人生祸福无常,见台要节哀顺便才是。”
陆文飞忽感自己不应如此失态,暗啄一口气,压下悲痛缓缓说道:“兄合所差极是。”文生又道:“兄台似是从山里来,莫非尊府就住在太行山内?”
陆文飞暗里又是一惊,忖道:“他怎知我住在山里,莫非此人乃伏击爹爹有关之八?”文生见他脸上惊疑不定,微微笑道:“兄台不必多疑,近日山中大雨,小弟因见兄台靴上沾满黄泥,所以猜想你是从山里出来。”
陆文飞低头一看,果见靴面裤上均溅满泥浆,不禁哑然失笑,忽觉文生年龄与自己相仿,竟能觉察入微,确比自己强多了,禁不住抬头对他望去,而文生也恰正望着他,四目相接,只觉对方双目,莹澈有如秋水,于是讪讪一笑道:“见台尊性大名?”
少年文生笑答道:“小弟王孙,祖藉燕京。”
陆文飞又道:“兄台一派斯文,看来不像在江湖行走之人。”
王孙笑道:“兄台问得太奇妙,难道不是江湖人,就不能来太行寻幽览胜吗?”
陆文飞不擅言词,对方一反问,顿时语塞,想不出什么来回答。
王孙笑一笑又遭:“小弟果不是江湖人.只因小弟性喜游山玩水,故而常在江湖中走动。”
此时陆文飞已吃喝完毕,摸出银子丢在桌上,吩咐店小二道:“连王相公的酒帐一起总算,多余的银子赏你。”
堂倌哈腰谢了,王孙并不谦让,起身道:“小弟就住在这店内,兄告如若没事,何妨屋里谈谈。”
陆文飞想了想道:“小弟也住在此店,兄台有兴,小弟遵命就是。”
随着王孙转入后院,里面竟有好几个院落,王孙所住乃是上房,独占一个院落,甚是宽敞洁净。
王孙侧身让客,陆文飞举步入内,道:“真不曾想到小小山镇会有这么大的客寓。”
王孙嗤的一笑道:“不曾想到的事还多呢。”
陆文飞知他话中有话,随道:“兄台是指什么而言?”
王孙为他倒了一杯香茗道:“兄台家住太行,应该想得到,虽然山中时有香客来往,但以土著居多,能化得起钱吃喝住店的,恐怕太少了,像近日这么多江湖豪客前来,算不算是头一次?”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王兄可知是什么缘故呢?”
王孙笑道:“你这话也许是明知故问,但我说的,井不是这件事。”端起茶呷了一口,把声音放低道:“我所说的是这家店主人。他花了甚多的银钱,来此山村开这样大一个客栈,难道预知会有江湖人来吃喝住店吗?”
陆文飞恍然大悟道:“是啊!若是和往常一般,只是几个赶集的乡下人,不用二、三个月,准得关门大吉。”
王孙微微一笑道:“是以小弟断定他是有所为而来。”不待陆文飞接话,又道:
“这和令等选择山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陆文飞立时变色,霍然起立,冷冷喝道:“阁下是什么人?”
王孙端坐不动,微微笑道:“你不嫌这样子太过冲动吗?”
陆文飞自觉失态,缓缓落坐,沉声道:“兄弟乃是一介武夫不喜转弯抹角说话,你把我请来此地,就是为了打听这件事吗?”
王孙摇手道:“稍安勿躁,你好好坐着,听我说。”抬头见他仍然满脸怒容,禁不住笑道:“兄弟一看便知你是初出茅庐,是以才突然约你来此一谈。不用多谈,兄弟对阁下绝无恶意。”
王孙跟着又道:“小弟对兄台的姓氏,以及令尊是何许人物,均一无所知,所有言语,均属依情理推断之词,兄台如此沉不住气,到引起小弟甚多疑窦。”
陆文飞道:“小弟姓陆名文飞,至于先父的名讳,怨我暂时不便奉告。”
王孙一笑道:“兄弟一向不拘小气。”跟着一整面色又道:“据兄弟推断,不论会尊是在此地择居甚久;或是最近迁来太行,都是旨在有所图谋,既被人伏击,那证明他所谋之事,与另外一伙人有了冲突,陆兄今后倒真得提防一些呢。”
陆文飞道:“王兄所言极是。”
王孙大感意外,想了想道:“令等对你难道没有什么遗言?”
陆文飞沉吟良久,默然无语。
王孙又道:“近日江湖纷纷传言,当今天下武林人物,都赶来了太行山,见台定是早已听到了。”
陆文飞道:“小弟来到镇上时,才觉事情有些蹊跷,但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王孙道:“此是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只怕不出几天,便有热闹好瞧了,你我躬逢其盛,岂可错过大好良机?”
陆文飞暗忖:“莫非均是为了那张秘图而来?”
王孙见他沉吟不语,复又道:“就以店主来说.只怕也不简单呢!”
陆文飞想起掌柜的那个黑女子,果觉得有些可疑。
就在这时,一个店小二推门而入,欠身对陆文飞道:“客官的屋子收拾好了,可要去看看?”
陆文飞起身拱手道:“小弟且去看看房子,有空再来讨教。”
王孙微微笑道:“陆见请便,过一会小弟当去致候。”
随着店小二行入一间室内,那是靠近过道的一个单间,里面也很洁净,他久处山林,生活极是简朴,当下点头道:“很好!很好!”
小二退出,陆文飞随即往床上一躺,脑际思潮起伏,暗忖:“我若此刻赶去庐山五老峰,谒见师父他老人家,往返至少要二三个月,万一现二位持图之人前来,岂不是错过了会面机会……”
长长吁了一口气,又自忖道:“爹爹忽遭人伏击,可证明这秘图之事已然泄露,我若留在山中,那是等着人来劫夺。”
他反复盘算了许久,终想不出一个妥善办法,于是,当于起身,举步向门外行去。
步入大厅,只见厅中灯烛辉煌,人头晃动,至少坐有七八十人,他心中有些烦躁,不愿细看,昂头挺胸,行出店去。
这处集镇,总共不过百十户人家,有三四十间店铺,除了这家“不醉居”酒馆外,大多已关起店门,街上冷清清的,已然没有行人。
陆文飞漫无目的,信步行出街头,突见一条人影,由山上奔下,直向镇集行来,心头一动,身形在道旁一闪。
来人身法极快,晃眼已到镇内,不走前门,径向客钱后门越墙而入。
陆文飞心念一转,急步奔至后门,也越墙而入,目光扫处,瞥见那条人影已进入一座楼阁之内。
这客栈那座小楼阁乃是店主人居住之所,陆文飞略事迟疑,也纵身飞向楼阁,隐于窗外,向内探望。
只见闻内红烛高烧,一个身着黄衫、手扶竹杖的老者,盘坐在一张大椅子上,一个身着玄衣的江湖汉子,正自躬身对老者说话。
陆文飞屏息侧耳细听,只听玄衣人微喘着气道:“弟子今晨至那窄谷,发现那‘铁掌震三湘’夫妇已然死去……”
盘坐的黄衫老者身躯微微一震,双目一翻,睁起一双白果眼道:“快说下去,如何死的?”
玄衣人接道:“弟子曾至他茅屋内查看,床前瘀血极多,想是被人袭击,伤重而死。”黄衫老者急道:“可有人比你先到?”
玄衣人道:“他夫妇已然下葬,并立有一块简单的墓碑,看来似是他的子侄辈所殓……”
黄衫老者颓然一声长叹,复又把双目闭上。
陆文飞暗忖道:“此人虽非杀死父亲之人,但对父亲似是十分注意,那是定有所图了。”
只听玄衣人又道:“这日山中搜寻人极多……”
蓦听盲目者者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陆文卫吃了一惊,还未及转念,飒然一阵风响,一条人影穿窗而入,娇声道:“是我……”
落地竟是柜上那黑面女子。
盲目老者道:“云娘,今天店内有些什么人来呢?”
黑女道:“今天来的人更多了,有黑龙帮的易晓天,川西张门的张南,金陵谢家的谢一飞,好像白骨教也有人来了呢。”
盲目老者听了似是十分激动,深吁一口气道:“看来咱们要栽了,黑龙帮、白骨教,还有谢家、张家,哪一伙咱们都惹不起,唉……”
黑面女道:“那可不一定,要凭借人多势众,咱们人虽不多,可是人多不一定就有用啊!”
盲目老者一皱眉头道:“再想想看,可还有什么扎眼的人?”
黑面介人想了想道:“有个神态飘逸年轻文生,还有个愣头呆脑的佩剑少年,也都住在咱们店里。”
盲目老者呼了一声道:“后生晚辈提他作甚,爹问的是老一辈的人物。”
黑面女摇头道:“没有了。”盲目老者又问道:“落在店里的,有些什么人?”
黑面女子道:“落店的都是单帮客人,像黑龙帮、白骨教之类的帮派,都进山了。”
盲目老者霍地立起,一顿竹杖道:“看来咱们也不能久等了,即刻进山。”
黑面女道:“爹爹,何必着急?就算他们都进山了,到只有什么用呢?”
盲目老者激动地道:“爹守在家里等了八九年,不见本人来寻找,是以才想了个守株待兔办法,开设这间客栈,近日太行风云突紧,定必是爹等待之人出了事。这消息才传遍江湖,万一东西落入邪魔之后,爹怎对得起故主一再嘱托?”
陆文飞心中大为骇异,暗忖地道:“这位老者所说的话,和爹爹所说的甚多相同之处,莫非说是另一位持有秘图之个?”
但听一阵脚步声响,三人已行出闯外,刚想出声招呼,总感自己这种偷窥行动有欠光明,正自犹豫不决之际——一侧阴暗处,突起一阵哈哈朗笑,缓步行出一人,对那盲目老者一拱手:“多年不见,原来公孙兄竟在这里纳起福来了。”
盲目老者听音辨人,接道:“原来是‘玉面神判’易当家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荒村野店。”
来人冷冷道:“雪山盲叟名不虚传,竟脱口说出易晓天之名,兄弟佩服。”
盲目老者冷笑:“好说,好说,兄弟久已不问江湖之事,不知易兄簧夜来此,有何教谕?”
易晓天踱前两步,徐徐道:“有一项买卖欲请公孙兄合作,若公孙兄能答允,你我双方彼此有益。
雪山盲叟心头一震,故作不解道:“黑龙帮高手如云难道还用得我这残废之人吗?”
易晓天阴森笑道:“答应不答应,但听公孙兄一句话。”
雪山盲叟敛去笑容道:“什么话?”
易晓天道:“请公孙兄答应与我们合作!”
雪山育叟张口向外突喊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躲在窗外?”
陆文卫心头一惊,易晓天已拍窗一拳击出,他被拿风一扫,不得不从隐身处,一长身站起跨入屋内。
“在下是住店的。”陆文飞稍微红了脸回答道。
“既是住店的为何藏身在楼阁窗下偷听?”
陆文飞不擅词令,一时之间竟无言可对。
易晓天见他默然不答.不由怒道:“老夫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
一派教训的口吻,顿时激起陆文飞怒火,反唇相讥道:“半夜三更大呼小叫,搅人清梦,是以出来看看,难道有什么不对?”
易晓天在黑龙帮地位极高,平日对帮内之人颐指气使已惯,冷哼一声道:“你小子是对老夫说话吗?”
陆文飞冷笑道:“阁下出口伤人,这把年纪,怎的毫无教养!”
易晓天大怒道:“你敢对老夫如此。”挥手一掌推出,一股巨大潜力直涌过去。
陆文飞斜跨半步,呛了一声,长剑出鞘,随手划出一道剑光,掌力滑身而过。
易晓天一笑道:“好身法。”
呼地又是一掌推来,他功力深湛,第二掌力道强猛,犹过第一掌。
陆文飞马步沉稳,长剑挥处,银虹电闪,狂涛巨浪似的掌风一入剑影之内,竟然无影无踪。
易晓天暴怒之余,目注剑尖。不言不动,忽然想起一个人,心头不觉一粟,脱口问道:“看在令师的份上,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去吧!”
陆文飞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以为对方果与师父认识,虽满怀怒火,却不便发作,闻言纳剑入鞘,正待回房。
只听易晓天哈哈朗笑道:“既承公孙凤千金一诺,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咱们找个地方详谈。”
雪山盲叟翻着白果眼道:“就在寒舍不行吗?”
易晓天道:“兄弟那面还有几位朋友等着公孙兄呢。”
雪山盲叟淡淡一笑道:“大家如此看重我,真叫我受宠若惊。”
一阵脚步声,几个人都随着易晓天行去,那黑女有意无意之间,回头瞥了陆文飞一眼,急步追上了盲叟。
陆文飞静立庭中,突起一阵孤独悲凉之感,想到这短短数日之内,父亲惨死.生母病亡,业师虽是一代大侠,但已然成为废人,茫茫人海,竟无一个可资臂助之八。
回到房中,已是更鼓三响,突然想起爹爹的遗言,随手解下佩剑,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察看,剑鞘乃是古铜银花,古色斑烂,用力一抽,里面果有夹层,衬着一块宽有一寸,长约半尺的金牌,牌上纹路纵横,并有唐诗一句,乃是陈子昂的五言短歌一句:
“前不见古人”。
只因陆子俊重伤垂危,语焉不详,看了这块似图非图的金牌,竟是茫然不解,把诗句反复念了几遍,强作解忖道:“是了,想那晋王定是自觉才华绝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因恃才傲物,难获朝廷信任,是以写下这样一句,以排遣胸中抑郁之气……”
旋又暗自摇头道:“这种推断也是不对,想那晋王,位列亲王,门下宾客中奇人异士极多,何以仅把这件事嘱托三人?”
想了一会,恍然有所悟道:“是了,定必是这件事十分重要,如果参与的人太多,万一所托非人,其后果影响极大,是以仅选了三个可资信托的人。”
跟着再把太行山近日突然杀机密布的情景,前后作一对照,顿觉自己所作推断不差,当下长吁一口气,把创鞘重又收起。
连日来,这遭变故,虽是短短几日,他似历尽了入世沧桑,心情忽然感到苍老起来,长叹一声。闭目盘膝而坐。
他功夫正在进境之时,坐息时间甚长,一觉醒来,已是已牌时分,跳下床来,只觉店内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声息,走到前面酒店,竟也杳无一人,怔了怔,突然大悟,暗叫道:“糟了,他们都进山去了。”
当下佩上长剑,疾奔出门,茫无目的地奔走了一程,突然把脚步收住,暗忖:“我这般乱跑一通,究竟到底是往哪个地方去呀?”
忖思之间,蓦闻一个悲怆的声调,顺风飘了过来,隐约似有人高吟:……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陆文飞心里一动,顺着吟声夺去,只见雪山盲叟,手扶竹枝,立在一方岩石之上,掌柜的黑女,秀发飘飞,紧傍他站着。
雪山盲叟的听力十分灵敏。陆文飞离他尚有十几丈远,便已觉察,沉声问道:“云娘,是什么人来了?”
黑女回头看了陆文飞一眼道:“是咱们店里住的那少年。”
雪山盲叟头也不回地道:“是与易晓天交手的那人?”
黑女道:“正是他。”
雪山盲臾冷哼一声道:“鬼鬼祟祟,绝不怀好意,不用理他。”顿了一顿又道:
“黑龙帮来了吗?”
黑女四下看了看道:“还没有呢,他们会不会失约?”
此时陆文飞已离雪山盲叟不远,霍地把脚步收住,他已把雪山盲叟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措词。
就在他这一怔的功夫,路上突然并肩来了两个人,一个年约五旬上下,穿一袭锦衣的高大老者,一个却是劲装背剑的红衣女郎。脚下都极迅快,晃眼到了岩石之后,老者干咳了一声,道:“公孙见,还记得区区在下吗?”
雪山育叟身形不动,冷冷道:“来者可是川西张门张五爷?”
老者哈哈朗笑道:“公孙兄听音辨人之能,果是叫人佩服,区区正是张南。”
雪山盲叟仍然背着身形冷冷地道:“贵门极少涉足中原,这番远从川西赶来太行,定然有什么紧要之事了。”
张南敛去笑容,阴森森地道:“公孙兄何必明知故问,你来太行非只一天,想必对此事早有计划头绪了。”
雪山盲叟朗声道:“江湖上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我瞎子却是一无所知。”
张南暗中对身旁的红衣女郎一呶嘴,身形倏起,突向盲叟身旁的黑女扑去,黑女大吃一惊,身形往盲叟身后一挪,纵手一浑.拍出一掌。
可是那张南去势如电,黑女手掌才举,已被他一把将脉门扣住,孙顺势一带,落下岩石。
雪山盲叟厉喝一声,竹杖一举,青芒一点,快逾一道闪光,点向张南脑后玉枕穴。
只听身后一声娇喝,红衣女郎双手连扬,一片寒芒挟着嘶嘶破空之声,兜头罩向雪山盲叟,双方距离既近,女郎暗器又歹毒无比,雪山盲叟顾不得再攻张南,竹杖轮动,幻出一片青芒,将暗器震飞。
这原属一瞬间事,那张南外号“追命阎王”,为张门中杰出高手,他存心掳获黑女,又有红衣女郎配合行事,果然一举成功。
雪山盲叟厉声道:“张南,你若是伤了她一根头发,瞎子和你们张门永远没完。”
张南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兄弟如此举动实非得已,只要公孙兄身藏晋王秘图,如肯与我张门合作,兄弟不仅全力维护你父女俩安全,而且答应不论什么宝物,都做二五均分。”
陆文飞同言心头一震,暗忖:“原来他们乃是趁火打劫。”
一时同仇敌汽之心油然而生。
他与雪山盲叟距离二三丈远,那张南离他只有一丈左右,心念一动之下,倏地撤剑向前攻去,他身法快捷,剑势有如狂风暴雨。
张南一心和雪山盲叟说话,不防他骤起发难,等到觉察,森森剑气已然临头,急怒之下,挪身一闪,将手中的黑女一松。
张南眼看煮熟的鸭子,竟被它飞了,气得一睑铁青,举目看去,原来袭击他的竟是一个少年,心中更为恼怒,厉喝道:“你小子好大的胆子!”
张南横剑当胸,直冲上来,暗提功力,冷冷道:“你小子是什么人门下?”
陆文飞道:“不用问我是什么人门下,只问你自己作得对不对?”
张南仰面哈哈笑道:“好啊,你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只听红衣女郎一声娇喝道:“站住,咱们的事情还没有谈妥,你们怎么就走。”
张南偷眼一看,只见雪山盲叟扶着黑女,缓缓向山谷行去,红衣女郎一手执剑,一手扣着一把暗器,挺身挡在前面,顾不得再攻击陆文飞,身形一跃,飞射出三四丈,轻轻落在盲叟父女的身前。
雪山盲叟竹杖一顿,沉声道:“张五爷,凡事不可欺人大甚,我瞎子也不是好欺侮的。”
张南亦知雪山盲叟不是好惹的人物,如果动起手来,自己确无必胜把握,当下微微一笑道:“兄弟并无欺凌公孙兄之意,乃是与你诚心合作。”
雪山盲叟嘿嘿一阵冷笑道:“瞎子已都领教过了,咱们一切免谈。”
张南脸色一变道:“公孙见真个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雪山盲叟暗中凝功,冷冷道:“瞎子这条命值不了几个钱,你瞧着办吧。”
张南虽是大援在后,但眼下之势,却是以一敌一,另外还有一个来意莫测的少年,自知难操胜券,微微一笑道:公孙兄可曾也细盘算过,黑龙帮能保万无一失吗?”
雪山盲叟轻哼了一声,还未及答言,山坡忽又行来一位身披玄色大氅,背插长剑的老者,朗声道:“张兄说得不错,目下武林人物,大部分来了太行,黑龙帮势力再强,只怕也难于抗衡!”
张南回头见是谢家堡的谢一飞,暗中不禁连连皱眉,表面却故作轻松,哈哈笑道:
“眼下情势,分则绝无所得,合则彼此有益,公孙兄有没有算算这个帐?”
雪山盲叟喟然一叹道:“你们究竟从哪里听来消息,瞎子什么也没有,你叫我合作什么?”
谢—飞大笑道:“公孙兄昨晚与易晓天商量之事难道忘了?”目光一瞥张南又道:
“川西张门、金陵谢家论人材、凭武学,哪一件也不弱于黑龙帮,公孙兄何苦薄此厚彼?”
张南跟着接腔道:“若是闹翻了,可怨不得我们得罪好朋友。”
第二回 汉代古墓
雪山盲叟原意乃是借助黑龙帮之力,对付各门派,不意弄巧成拙。消息已经传出,立时成了众矢之的,此刻他是有口难言,当下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瞎子自知孤掌难鸣,这样吧.只要留我瞎子一份,和准合作都行。”
谢一飞与张南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会心一笑。
陆文飞静立一旁,见雪山盲叟果有与人合作之意,心中大急,纵身趋前,厉声道:
“公孙前辈不可如此,你与他们合作,无异与虎谋皮,误人误已。”
雪山盲叟不知他的心意,只道又是一个觊觎秘图之人,于是冷冷道:“小兄弟,莫非你也要插手一份吗?”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不是此意,公孙前辈如若有空,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张南刚才被他搅扰,已是一肚皮怒火,此刻有谢一飞在场,不怕雪山盲叟父女逃走,立起杀心,一抬腿,挥手一掌劈去。
陆文飞猝不及防,被迫疾退三尺,张南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右掌攻向面门,左掌却迅逾奔电地向他手腕扣去。
陆文飞一着失去先机,来不及撤剑,左掌一抬,硬接下攻向面门的一掌,右手骈指如戟,反切对方的手腕。
双掌触接,蓬的一声轻响,陆文飞暴退五尺,只觉胸前间血气翻腾,五腑震荡。
张南身形略略一缓,又往前冲。右掌一推,疾向陆文飞前胸拍去。
雪山盲叟身旁的黑女,一直暗中留意他们的争斗,眼看陆文飞就要伤在张南的掌下,不禁脱口惊呼道:“不要伤了他。”
陆女飞于受伤暴退之际,自知动力难故,一反手长剑出鞘,抖手一震,幻出五朵碗大的剑花,将门户封住,张南目睹剑花朵朵,耳听黑女惊叫之声,借势把掌一撤,转过身来道:“老夫不为已甚,饶过你这一次。”
实则心中十分骇异,“梅开五福”的剑招,已有十年不在江湖显露,在此多事之秋,他怎肯自找麻烦。
雪山盲叟于张南攻击陆文飞之际,心中飞快的转了几个念头,他知黑龙帮人多势众,易晓天既约他来此,绝不会不来,自己尽用暗自藏拙先让他们火拼一场,是以静静立着,等候事情的变化。
那张南一掌将陆文飞震伤。自觉成风,大步行近雪山盲叟,目视谢一飞道:“公孙兄既允合作,咱们找个地方计议如何?”
谢—飞道:“事不宜迟,前面不远有个轩辕庙,咱们到那里面谈谈。”
雪山盲叟道:“瞎子既已说过,自然听任二位安排,谢兄请在前面带路。”
陆文飞见雪山盲叟把自己劝解之言,毫不放在心上,心中大起反感,但又自知孤掌难鸣,即令跟随前去,也无法抵抗两派高手,心中正自难决之时,瞥见那雪山盲叟停下脚步道:“不好,只怕我瞎子上了黑龙帮的当了。”
张南急问:“如何上当了?”
雪山盲叟道:“易晓天约定来此会面,至今未见前来,那是证明他另有图谋了。”
张南接道:“黑龙帮带来的人手极多,如是他果真不能来,也该着人来打个招呼才是。”
谢一飞举目四望道:“这样说来,咱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黑龙帮的行踪才对,不要让地拔了先筹,那才不合算呢。”
说着话,忽然撮唇一声清啸,其声悠扬高亢,直上云霄。
不多一会,两条人影,分由两个不同方向,飞射而来,眨眼之间已到面前,却是两个中年壮丁,谢一飞即吩咐道:“传下去,即速与我探听黑龙帮的行踪,天黑以前务必来报。”
两个壮丁答应一声,转身飞奔而去。
陆文飞看在眼里,暗忖道:看来他们都是瞎撞,并不曾发现什么,我何不趁此刻找个地方,把内伤疗好呢?主意打定,主刻转身循着山径往前奔去。
奔方约有三四里地,瞥见山洼之内,有个破败的山庙,转身折入庙中,进入庙内,只见里面蛛丝满布,满地是尘土鸟粪,只有两座神龛之上,尚留有两块破旧的黄幔遮掩。
坐息疗伤,乃是十分危险之事,想了想,只有神幔之后,勉强可以藏身,于是缓缓钻入神龛,打坐入静调息起来。
他这一打坐调息,约过两个时辰,自觉气血畅顺,内伤已愈,睁目正待跳下神龛,庙外突然走进了身着白帽、白衣、腰束麻绳,脸上白渗渗血色全无的两个僵尸怪人。
在深山峻岭,荒山古庙,气氛尤感阴森,陆文飞虽然一身是胆,却也有毛骨竦然之感,那两个既不开声说话,也无即时离去之意,使得陆文飞只得暂留神龛内。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玄衣江湖人,匆匆由庙门外走进,庙内怪人一见玄衣人,双双身向召衣人扑去,玄衣人武功似乎不弱,惊呼一声,右掌在前一推,身形一转,避了开去。
可是,就在身子尚未落地,澈骨寒风已当头罩下,只吼了半声,便即立刻倒地死去。
怪人将玄衣人一翻身,伸手自他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怪啸一声,双双向西方奔去,身法捷逾鬼魅,疾若流星。
陆文飞纵身跃出庙外,暗暗摇头道:“江湖上果然是无奇不有,这两个活鬼似的人物,不知是何方神圣?”
此时月亮已开了上来,陆文飞纵身跃出庙外,他一心记着雪山盲叟之事,也一路向西南奔去,疾行约三五里,便见一片草原之中,矗立着一座高大墓陵,陵前人影晃动,似乎聚集了不少人。
陆文飞暗自村道:“不好,他们已然动手了。”
身形急如离弦之箭,晃眼已冲入草原。距离那墓陵仅有半箭之地。才放缓脚步,一步一步行去。他知眼下情势,纵然眼见晋王遗物出现,以自己一人之力,绝无法阻止群雄争夺。
可是,心里却又不甘眼看珍藏落入邪魔之手,也可说他此刻心情矛盾已极,他一步一步接近古陵,暗中一瞥现场人物,雪山盲叟父女,赫然也在墓陵之前,与雪山盲叟一排站立,有金陵谢家堡的谢一飞、川西张门“追命阎王”张南,另外有一伙劲装疾服,佩带着兵刃的江湖武士簇拥“玉面神判”易晓天、与谢一飞等对面而立、双方似乎已到了剑拔弩张之际。
这座古陵,占地极广,虽年代久远,乏人修整,仍隐隐可以看出墓中人生前必是极其显赫之八。
陆文飞匆匆赶到,一时虽还未明白这批人赶来墓陵之用意,但从各人的神态中,可以看出必然发生了利害冲突。
那黑女见陆文飞来到,突然趋近他身旁门道:“你这人真奇怪,为何冤魂似地老跟着我们父女?”
陆文飞怔了怔道:“许多人你都不问,为何门我?”
黑女神态紧张,目光四下一瞥,低声道:“眼下情势你该看得出来,早晚免不了一场搏杀。”
陆文飞道:“这个在下明白。”
黑女又道:“你追从我们父女,料是有为而来,有没有估量估量自己的力量?”
此次机智绝伦,深知此刻已成众矢之的,想起这少年午间责难爹爹之言,料是大有来历之人,是以故将言语相激,倘这少年,果是猜想中的那位大侠之徒,倒是一个有力的臂助,大可利用一番。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对眼前所发生之事,事前是不知情,只是猜想此事必然十分重要,如此重大之事,令尊怎可轻言与人合作?”
他初历江猢,哪知江湖人心险诈,因怀疑雪山盲叟,乃是另一位持有秘图之人,是以对他此种不择手段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黑女原是探听他的口风,不想竟引他的一番责难,不禁大感失望,此文久随乃父,闯荡江湖,闯人极多,料定这少年,定有来历,于是叹口气道:“我父女隐居山野,立意退出江湖,不意竟有人误解有所图谋,实叫我父女有口难辨。”
陆文飞道:“令尊既无再出江湖之意,何苦卷入是非漩涡,今又约集多人来此古陵,却是为何?”
黑女突然把脸一沉,冷冷道:“你最好少管旁人闲事,免得枉送性命。”
陆文飞冷笑道:“一个人早晚免不了一死,在下并未把生死之事,看得那么重要。”
目光一瞥雪山盲叟,紧接又道:“为人立身处世,当以信义为先,见利忘义之人,就是活上一百岁,我看他也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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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盲叟双目虽已失明,听力极强,黑女和陆文飞说话的声音不大,他仍听得明明白白,突然身躯一震,犹如猝然挨了一记千钧重锤,举步趋近陆文飞道:“小哥儿,你适才说什么?”
陆文飞道:“在下心有所感,随口说说,不劳垂问。”
雪山盲叟沉哼一声道:“云儿,你过来,这等狂妄之人,理他作甚。”
云娘低着头,复又行至雪山盲叟的身旁。
群雄部全神注视对方举动,并没把陆文飞来到之事放在心上,只听张南悄声对讲一飞道:“这样僵持下去,要等几时?”
谢一飞何尝不知,此刻寸阴寸金,但他城府深沉,虽知眼下与张南联手,加上雪山盲叟父女之力,对付黑龙带自可稳操胜算,可是张南带了一侄女张玉凤,雪山盲叟也是父女二人,自己力单势孤,就算能够顺利进入古陵,也难得着便宜,是以仅仅延缓,以待后援,见张南已然不耐,心念一转,低声答道:“此刻如若动手,对付黑龙帮自力有余,但四下窥伺之人,趁你我疲惫之时,乘机发难,那如何应付?”
张南也是老江湖了,奸诈不一于对方.早已看透对方心意,随道:“时机稍纵即逝,等到黑龙帮的帮手来到,那就不好办了,兄弟的意思是不能再等了,谢兄若担心四下窥伺之人,敝侄女的‘没羽金芒’,足可控制全局。”
谢一飞故现为难之色,抬头对雪山盲叟道:“公孙兄,你乃主持全局之人,咱们此到该当如何?”
雪山盲叟翻着白果眼道:“风闻白骨教“祁连双尸’也已到了太行,咱们不能不加小心。”
张南接道:“公孙兄所虑极是,趁他们尚未来到之时,咱们愈快愈好,免致夜长梦多。”
他虽明知雪山盲叟亦是在拖延,却放意曲解其意,不容二人再开言,当先举步向古陵行去。在张南的料想中,只要有人趋向古陵,黑龙帮必定会出面拦阻,那时如若雪山盲叟与谢一飞不闻不问,表示无合作诚意;若是挺身而出,自己即可置身事外,仍然照预定计划,进入古陵。
哪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易晓天竟连眼角都不瞧他一下,原来易晓天也是狡猾无比之人,早看出对方明着联手,私下仍是心怀鬼胎,是以故意按兵不动。
张南走了几步,已离古陵不远,突然停了下来,暗忖:“想那晋王才华绝代,如果在这古陵之内,藏埋了宝物,岂有不布下机关埋伏之理,何苦冒险进入。”是以不再前进,回头看了谢一飞一眼。
谢一飞暗用传音道:“张兄小心入内查看,兄弟为你巡风。”
张玉凤反手扣了一把“没羽金芒”,急行两步,随在张南的身后。
张南突然想起一事,冷笑一声,翻身跃到雪山盲叟身前,道:“公孙兄,把秘图借与我看看。”
雪山盲叟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桑皮纸来,张南忙抬手去接,雪山盲叟一缩手道:
“且慢,并非瞎子不信任五爷,此事还须谢兄作个见证才是。”
谢—飞道:“晋王深谙五行克生之机,通晓土本建筑之学,果是将宝物封藏古陵之内,必已布置下极利害的消息机关,咱们自然以小心为是。”
张南接口道:“是啊,若是胡乱进入,岂非盲人骑瞎马,枉进性命。”
雪山盲叟冷冷道:“谢兄既同意把秘图交给五爷,瞎子没话说,但五爷不谙土木建筑之学,只怕难于看得懂,我看……”
突地,人影一闪,易晓天一趋身冲了过来,伸手便去夺那张桑皮纸,他蓄势已久,一旦发动,端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举动之间疾若飘风。
雪山盲叟耳闻风声飒飒,竹杖一举,幻出点点青芒,将门户封住,身形疾闪,忽地挪歼五尺。易晓天一掌落空,身形螺旋扭转,翻腕又向雪山盲叟的手腕脉门扣去。
谢一飞大喝一声,举掌朝易晓天侧背拍去,一股巨大潜功,直撞过来。
张南也冷笑一声,忽地一抬手,虚虚向易晓天的面门抓去。
四下一齐动作,说来虽慢,当时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动,谢家的“开碑掌”,张门的“摄魂掌”,均为江湖独门绝技,易晓天侧背受敌,手臂一抡,化抓为拍,反手出掌,硬接下了讲一飞一招,借势往侧里一飘身,避开了张南的一记摄魂掌。
雪山盲叟老谋深算,别具用心,原就有意挑起群雄一场火拼,易晓天猝然发动,正合心意,心想眼下之人,哪一方都不好惹,一经争斗起来,便是一个不了之高,当下高声道:“是哪位朋友照顾我瞎子?”
谢一飞哈哈笑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易当家的了。”
易晓天暗中凝功,冷冷道:“二位无故向兄弟袭击,那是有意和黑龙帮过了去。”
张南寒声接道:“易兄明知公孙兄与弟乃是一路的,竟然趁机窥隙,出手硬夺,眼里又岂有我川两张门?”
易晓天仰着脸道:“公孙兄原就与兄弟有约的,如今他出尔反尔,又与你一路,兄弟好生难解,倒是要问问他。”
谢一飞冷笑道:“许是公孙兄已然看出易兄毫无诚意,是故改变了主张。”
易晓天朗笑道:“彼此,彼此,二位的习意何尝不是一样,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南哼了一声道:“易兄已然自认与公孙兄合作是假的,那就证明公孙兄没有错。”
易晓天把脸一沉道:“晋王遗物,并非公孙龙私有的,人人都有权取得。”
谢—飞道:“不错,物无主,自然人人有此权利,不过密图既在公孙兄的手里,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易晓天冷冷地道:“除非他是晋王的继承后人。”
谢一飞道:“晋王自宫帏祸起,已然没有遗子了。”
易晓天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公孙龙无权取得古陵内的宝物。”
张南朗声笑道:“照易当家的说法,大概只有黑龙帮才有权取得?”
易晓天色变过:“兄弟一再声明,古陵内宝物人人可取,黑龙帮并无独占之意。”
张南笑道:“眼下并没有人阻止易兄入内,易见尽可率领贵属下人陵取宝。”
易晓天的心意,旨在缓延张南等人入陵,等待自己的后援来到,是以对张南的讥讽之语,故作不闻。
雪山盲叟见群雄尔虞我诈,并无动手相拼之意,心中大为失望,当下开言道:“张五爷,时间不早了,你可以过去了。”
张南猛省,忖道:“不管怎样,我得先把秘图骗到手再说。”于是趋近雪山盲叟道:
“兄弟已然答应进去看看,自要进去。”
雪山盲叟伸手入怀,又缓缓把秘图模出。
蓦地,一条人影从陵后突出,呼地直撞到雪山盲叟身前,一举手把秘图夺到手中,另一只手掌,顺势向雪山盲叟按去。
雪山盲叟怒吼一声,竹杖一举,兜头向来人砸去,可是,来人身法快逾飘风,秘图入手,人已凌空跃起,空中双腿一格一舒,矫然如龙,又向墓陵后疾行射去。
变这仓猝,谢一飞、张南同声暴喝,腾身疾扑。但听易晓天一声冷笑道:“站住。”
双掌齐出,一抓谢一飞的肩头,一攻张南的右臂。
他蓄势已久,出手又快又狠,张南与谢一飞身形才起,掌力指劲,业已到了面前,迫得二人猛打千斤坠,把身形刹住,双双两下一分。
就这一起一落的刹那时间,来人已去得无影无踪了。
张南怒喝道:“易见这是什么意思?”
易晓天微微一笑道:“二位阻止兄弟在前,兄弟自然也可以阻止二位。”
谢一飞哼了一声道:“看来易兄早有预谋了。”
易晓天朗笑道:“岂敢,岂敢,兄弟已然说过了任何人都有权得晋王的宝藏。”
谢一飞大怒,掌上凝功,大有出手之意,张玉凤暗扣一把“没羽金芒”,缓缓向前趋近。
易晓天冷冷一笑,一翻腕由抽中撤出一把铁骨扇,黑龙帮随行之人,均是帮中的高手,一见双方剑拔弩张之势,早已是扇形绕了上来。
张南心中暗暗忖度:“秘图已然被人夺去,此刻和黑龙帮打一架,实属毫无意义。”
他处事一向极慎重,乃是一个城府极为深沉之人,当下对谢一飞丢了个眼色道:“秘图已为人夺去,咱们何苦与他们斗那闲气,眼下还是搜寻秘图下落要紧,走吧。”
谢一飞见风转舵冷冷对易晓天道:“今晚兄弟无暇奉陪,改天约个地方好好打上一场。”
易晓天也不愿无故树此强敌,朗声笑道:“好说,二位若有兴,兄弟随时候教。
谢一飞与张南不再理睬正在疗伤的雪山盲叟,携着张玉凤,腾身而起,飞向古陵后的一片松林中奔去。
易晓天阴森森地冷英二声,领着属下缓缓退去,宜伺四下的群雄,一大半追踪夺图之人去了。余下的自知武功不济,惧都缓缓散去。
瞬刻之间,古陵之前仅余下了雪山盲叟父女二人。
陆文飞先前受了雪山盲叟一番枪白,对他已无好感,冷眼看了一阵,只觉地反反复复,毫无一点君子之风,更为瞧不顺眼,只为其中疑团未释,是以仍然站立原地,静观变化。
当来人突袭雪山盲叟,夺取秘图之时,突又泛起一种同仇敌汽之心,大喝一声,挺身撤剑,冲了过去,他离雪山盲叟足有半箭之地,及至冲到面前,来人早已得手,雪山盲叟不仅失去了秘图,似也受了内伤,坐地调息。
云娘见他执剑冲来,急挺身挡在雪山盲叟身前娇喝道:你要干什么?”
陆文飞知她误会,纳剑归鞘道:“在下迟来一步,竞让他得手了。”
云娘呶嘴一撇,微哂道:“谢你的好心,就算你赶到了又能济得什么事?”
陆文飞原是激于一腔义愤,此刻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此举果是多余,雪山盲叟尚且不敌,自己起来又有什么用,听出云娘语带讥讽,不禁脸上一热,静退到一旁,不再作声。
眼看陵前的群雄纷纷散去,这才如梦初醒,转过身来,正待离去。
就在此时……突地,雪山盲叟从地下挺身而起,高声道:“小哥儿,请暂留步,老朽有话问你。”陆文飞停步道:“前辈有何吩咐?”
雪山盲叟面带狞笑道:“老朽欲向小哥儿你打听一件事。”
陆文飞乃是毫无心机之人,心中虽对他无好感,可也不虞他别有用心,随口答道:
“前辈想打听什么事?”
雪山盲叟蓦地一伸手,疾逾奔电地将他手腕脉门扣住,冷笑道:“你究竟存着什么心,老是盯着我父女?”
陆文飞不防他突然翻脸,不由一怔,木然地将手往回一缩。
雪山盲叟手上一紧,沉哼道:“老夫乃是何等之人,你也不打听打听,简直是班门弄斧。
陆文飞只觉手腕如同上了一道铁箍,顿时半身酸麻,他乃极其倔强之人,强忍疼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雪山盲叟翻白果眼道:“你究竟受何人指使,盯着老夫意欲何为?”
陆文飞怒道:“前来太行山的武林人不下千百,你不去问他们,却单单对付我,莫非认定在下是好欺负的了?”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的来意与他们不同,还是对老夫说实话的好。”
陆文飞生就宁折不弯的性格,一面暗中运功相抗,一面扬眉问道:“在下并不认识你,谈不上有何用心。”
雪山盲叟道:“你是‘铁掌震三湘’陆子俊的什么人?”
陆文飞心里一动道:“是先父。”
雪山盲叟一怔道:“令尊死于何人之手?”
陆文飞道:“在下至今尚未查出主使之人。”
雪山盲叟想了想道:“令等死时可有留什么遗言?”
陆文飞摇头道:“此乃寒门家务,没有说的必要。”
雪山育史手上一紧,又加添了两分力道:“由不得你不说。”
陆文飞在雪山盲叟威迫之下,顿觉一股忿怒之气,直冲上来,左臂贯注真刀,全力相抗,右臂一举,当胸向雪山育叟按去。
雪山育受冷笑道:“你是找死。”
竹杖一插,翻掌疾迎。
陆文飞自知功力逊他一筹,手臂一沉,化掌为指,电光石火似地敲向对方脉门。
雪山盲叟身形一偏,飞起一脚,朝他小腹踢来,这一招突兀之极,陆文飞一急之下,尽力往旁挪闪,攻出的手掌一圈一划,突地立掌如刀,斜斜削出。
陆文飞单臂抡动之下,五只手指,原式不动仍然袭向对方前胸五处大穴。
雪山盲叟暗吃一惊,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掌法。原来陆文飞情争之下,意把剑招招混在掌法中施出。这种近身相搏,端的凶险万分。雪山官叟虽倚功力深厚,但吃亏在双目失明,而陆文飞的出招换式,又出他意料之外。耳听对右掌势挟着数道锐风袭到,只得把手一松,就借此势,拔起竹杖,一式横扫干军,攻了出去。
陆文飞危急中以臂代剑,发出一招“万花迎春”剑式竟把被对方扣住的手腕挣脱,心头顿感一定,反手将长剑撤出,振臂发剑,摆开了一个架式。
雪山盲叟横杖喝道:“你的武功不是陆子俊所传的。”
陆文飞一扬眉,正待发话,蓦见二条白影急如星泻地由松林中跃出,分向云娘扑来。
他为人正派,是非观念分明,立时一声沉喝道:“二位小心了。”
喝声中两条人影已到面前,竟是山神庙所见的那两个僵尸怪人。
雪山盲叟听力极强,江湖阅历丰富,耳听风声飒飒,霍地一个旋身,竹杖抡动,幻出一片青芒,将身形护住。黑女全神贯注在爹爹与陆文飞相搏之上,陆文飞出声警告,她还以为陆文飞引人分心施展杀着,等到发觉风声有异,一股的寒风,已然当头罩下。
陆文飞大喝一声,长剑闪起一道精芒,迎着来人挥去,可是怪人行动快若飘风,一掌将云娘击昏,就势抓起往助下一夹,怪啸一声,腾空而起,飞向来路退去。等陆文飞冲到,他已去了一箭之地。
另一攻向雪山官叟的怪人,目的仅在牵制,一见同伴发出怪啸,当已得手,也怪啸一声,跟着飞射而去。
陆文飞顿脚叹道。“令媛太过大意了。”
雪山盲叟发须戟张,瞪着白果眼道:“来人是什么形像?”
陆文飞道:“打扮和形像都像活僵尸。”
雪山盲叟怒吼道:“是白骨教的‘祁连双尸’。”
陆文飞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既然认识他们就好办,咱们可以去白骨教要人。”雪山盲叟叹了一声道:“谈何容易?”
目中突然滴下几点老泪。
陆文飞年轻气盛,极易冲动,眼看雪山盲叟父女,屡遭屈辱,顿时兴起一股不平之气,冲口道:“他竟向一个女子下手,岂是大丈夫行为,前辈若是用得着在下,在下愿陪您同往白骨教要人。”
雪山盲叟沉吟半晌,长叹一声道:“不用了,我瞎子虽是残废之人,可也不愿借助旁人之力。”
陆文飞满腔热血,被浇了一头冷水,顿时哑口无言,跟着雪山盲叟扶着竹杖,快步行下山去,心中兴起无限感慨,暗村:“雪山盲叟敛迹江湖多年,他又是残废之人,该不会结下仇怨,‘祁连双尸’劫去他女儿极可能是别有图谋。”
此时天空明月高挂,四野静悄悄地,刚才杀机密布的古陵,现已空无一人,凝看那雄伟的建筑,心中疑云重重。想道:“如若这古陵之内,果然藏着稀世之宝,何必用那密图,只须招来一批工人,把陵拆去,东西岂不是可以到手?”
他初出江湖,阅历毫无,怎知此事内情,错综复杂,酝酿一项巨大阴谋,八方英豪惧已赶来了太行山,眼看就有一场腥风血雨。
正自始立出神之际,突然古陵之内,传出一种奇异之声,更深夜静,万籁无声,虽然声音极微,但听来仍十分真切,不禁暗吃一惊,当下身形一闪,隐入一方石碑之后。
此时怪声越来越大,听来刺耳至极,只因他见闻不广,竟无法辨别此是何物发出,但他已听出绝非人类,有心过去看看,但又觉得犯不上冒这个险。
约莫有盏茶时刻,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入耳,两个衣着极其怪异之人,每人背着竹篓,也不知内藏何物,飞也似地落在陵南,举目四望,径自往陵内行去。
这座古陵,前面有一座极为宽大的祭台。越过祭台便是墓碑。只因树荫遮掩,陵前有亭阁,黑暗之中无法看得真切,只觉一眨眼间,来人已不见踪迹,心中不由骇然一惊,忖道:“莫非遇见鬼了?”
就这刹那之时,陵内异声大作,比先前尤为刺耳,但旋踵便归于沉寂。目睹这种怪异之事,心中暗暗惊异,突然心念一转,忖道:“雪山盲叟既握有古陵秘图,料知古陵之秘,我何不会问问他。”
心意既定,忽地长身跃起,疾往山下奔去,一经奔到旅店,暂不回自己卧房,却往雪山盲叟的楼阁奔去,只听阁内传出雪山盲叟的声音道:“来的是哪位朋友?”
陆文飞道:“是我。”
腾身跃入阁内,只见雪山盲叟仍和往常一样。开言道:“前辈如此镇定,想是令媛已经没事了。”
雪山盲叟冷冷道:“他们旨在要挟老夫,想来不会为难小女。
陆文飞道:“话虽不错,如若他们所求不遂,仍将迁怒于令媛。”
雪山盲叟轻喟一声道:“白骨教人多势众,从不讲江湖道义,老朽就是急煞也没有用,不过我断定不出明天,他们定会派人前来谈判。”
陆文飞道:“他们旨在取得秘图,现秘图已被人夺去,你拿什么交换令媛?”
雪山盲叟凄然一叹道:“夺图的乃是黑龙帮,白骨教果真意在秘图,老夫就借重他们之力,同去夺回原图。”
陆文飞缓缓行近他身前道:“你那张图果是古陵秘图吗?”
雪山盲叟哼道:“当然不假。”
陆文飞冷笑一声道:“这叫作自欺欺人,也许你可骗那利欲熏心之人,岂能瞒我。”
雪山盲叟色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文飞笑道:“你住此多年,既有秘图,为何不入陵取宝?再说这古陵藏宝之事,为什么早不传晚不传,却在这个时候传入江湖?更怪的是,各路英雄不早不晚,但都这时来到太行山,你觉得天下果有如此碰巧之事吗?”
雪山盲叟霍然立起道:“你这话大是有理,老朽此刻思想起来,亦觉破绽极多。”
陆文飞又问道:“前辈之秘图从何得来?”
雪山盲叟略一沉忖道:“此事暂时无法奉告。”
陆文飞知他仍不放心自己,遂道:“前辈可曾去过古陵之内察看?”
雪山盲叟摇头道:“老朽乃是残疾之人,进去又有什么用呢?”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前辈你是未曾去过那古陵内了?”
雪山盲叟点点头。
陆文飞突然想起雪山盲叟,曾着人暗察亡父之事,不由得冷笑道:“你不用骗我了,你暗中派人察访我家父却是为何?”
雪山盲叟仰面冷笑道:“那要问问你爹为何隐居深山穷谷之内?”
陆文飞道:“武林之中谁都免不了有仇家,先父为了避仇,所以住在这深山之内。”
雪山盲叟沉吟了一会,叹口气道:“你可以去了,老夫不愿与你多谈。”
陆文飞道:“前辈心中定然有若干难以告人之事,只因你我素不相识,是友是敌极是难说,我不扰你了,告辞。”
回到卧房,天已将晚,只觉此事错综复杂,似是而非。传说中之古陵藏宝,和自己怀中之秘图又似无关,同时从种种迹象观察,雪山盲叟颇像另一位持有秘图之人。但兹事体大,不肯轻易吐露。
他奔波了一天,已然十分劳顿,往床上一倒,便即呼呼睡去,直到次日晌午时分,方才醒转,睁开双目,看了看日影,不觉大吃一惊,深悔自己如此贪睡,匆匆漱洗完毕,走到前面酒占,四座一看,虽然仍有不少食客,比前几天,可是差远了,独自要了酒菜,胡乱把肚皮填饱。突然想起前日所遇之王孙,此人江湖阅历极丰,何妨去找他谈谈。
会过帐后,随即回到后上房,举手门上敲了两下,只听里面传出一个苍劲的嗓音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陆文飞道:“在下姓陆,求见这里住的一位王公子。”
院门呀地一声打开,走出一位皓发银髯的青衣老者,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家主人请公子里面坐。”
陆文飞点点头,大步行入,只见王孙笑容可掬站立花厅门首,微微笑道:“陆兄夜来辛苦了。”
陆文飞怔了一怔地道:“王见何以得知?”
王孙笑道:“太行山已是满城风雨,兄台兀目隆中高卧,不嫌太过托大了些吗?”
陆文飞只觉脸上一热,勉强笑道:“似兄弟这等末学后进,难道也会有人找上我不成?”
王孙不以为然道:“么孙云娘之事,兄台乃是亲眼目睹,说起来她又不过是一个江湖弱女子罢了。”
陆文飞暗中一粟道:“兄台消息果是灵快之极!”
王孙微微笑道:“兄弟所知,不过是道听途说,见台亲身经历之事,自然比我更为清楚。”
陆文飞苦笑摇头道:“兄弟头脑笨极,我是越来越糊涂,正要请教兄台呢。”
王孙把他让至玉花厅坐下道:“雪山盲叟玩火焚身,咎由自取,兄弟要办的事情极多,兄台不必因他之事为自己招来麻烦。”
陆文飞剑眉一扬道:“我辈行道江湖,路见不平,焉得袖手不管?”
王孙格格笑道:“兄台生具侠肠义胆,兄弟十分佩服,只是这件事我劝你少管为妙。”陆文飞诧异道:“为什么不能管?”
王孙冷冷一笑道:“表面看起来,雪山盲叟果是可怜,实际他并非好缠的主儿。再说云娘虽被‘祁连双尸’掳去,决不致有失。以兄台此刻处境,无故开罪白骨教,实是不智之极。”
陆文飞沉忖有顷,复又道:“兄台此话虽不错,可是兄弟总觉得雪山盲叟父女二人,定然另有所图。”
王孙神秘笑道:“兄台能从这方面去猜,足见高明,但以兄台眼下的处境来说,终以小心谨慎为妙。太行山这场巨大风浪,已有燎原之势,兄台袖手旁观则可,一旦卷入漩涡,难免危及自身。”
陆文飞只觉他语含妾机,心中大为诧异,当下朗声一笑道:“兄弟并无夺古陵之意图,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
王孙点头道:“江湖之上,风险极多。见台以赤子之心,介入这场纷争之内,烦恼之事,在所难免。有许多事兄弟不便明言,到时你定能体会得出。”
陆文飞敛容谢道:“那倒不必,兄弟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王孙道:“今晚太行北麓、轩辕庙将有一场龙争虎斗,此刻天色尚早,咱们何妨小饮几杯助兴。”
陆文飞起身道:“兄弟不擅饮酒,兄台还是自便吧。”
王孙起身按住他的肩膊道:“不用客气,小饮几杯又何妨。”
陆文飞却情不过,只得坐下,门外随即进来两个青衣美婢,在桌上排了杯筷,端来菜肴。
王孙举杯微微地笑道:“请问陆兄今年贵庚多少?”
陆文飞道:“过了十月便是十九岁了。”
王孙笑道:“兄弟三月生日,长你半岁。”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兄台虽只是长半岁,才智阅历却强了我十倍。”
王孙就着酒杯呷了一口道:“陆兄不必自谦,小弟只不过在江湖多闯了些时,怎及得你天生浑金璞玉。”
陆文飞擎着酒杯,只觉一股异香沁入鼻也,心神为之一畅,低头一着,酒色碧绿如玉,衬着玉盏,尤觉澄澈可爱,不觉一饮而尽。
王孙又为他斟上了一杯道:“陆兄昆仲几人?”
陆文飞叹了一口气道:“上无兄长,下无弟妹,就只我一脉单传。”
王孙澄澈的大眼眨了眨,突然开言道:“陆见如若不以小弟直言为忤,我倒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陆文飞因他一语触动,顿觉身世孤零,由孤零一身,联想到近日惨死的父母,不觉心里一酸,止不住滴下两点热泪。
王孙正自满怀热望,等待他回答,突见他流下泪来,不由大为惶恐,急道:“你怎么哭了?”
陆文飞如梦初醒,忙举袖把泪拭去,暗忖:“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今天怎的如此失态?”当下勉强一笑道:“兄弟因偶然想起过世的父母,以致触动悲怀,兄台万勿见笑。”
王孙正色道:“陆兄至情至性,一片纯孝之心,兄弟感佩万分,岂敢见实。”紧接着又道:“倘蒙陆见不弃,咱们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陆文飞略一沉吟,蓦地出座,深打一躬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王孙格格笑道:“贤弟少礼,你我道义之交,何用那些俗礼,快请坐下。”
他似十分快慰,招手把两个青衣美婢叫到面前,指着身材稍高的一个道:“他叫梅香。”
又把着梳有两条辫子的女婢笑道:“她叫小莲,以后有什么事,可吩咐她们做。”
见两个女婢笑嘻嘻,直拿眼望着陆文飞,遂笑喝道:“发什么呆,还不快拜见二爷。”
梅香与小莲抿嘴一笑,双双对陆文飞福了福道:“参见二爷。”
陆文飞起身笑道:“免啦,我可当受不起。”
梅香与小莲退下后,陆文飞的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二人渐渐谈到各派武功,王孙雅兴勃发含笑问道:“贤弟对当今武林各派武功,以何派为出色?”
陆文飞想了想道:“小弟孤陋寡闻,虽曾聆听家师略略论到,俱都是耳闻,不曾目见,是以不敢妄自论列。”
王孙点头:“这也难怪,不过以剑术一道而论是令师称得上个中翘楚。”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小弟并未说出家师名讳,大哥从何得知?”
王孙笑道:“你和人动手多次,哪能瞒得过我的耳目?”
陆文飞此刻已然隐隐觉出,这位新结识的大哥,不仅见闻广博,武学也深邃如海,难于猜测。
王孙复又道:“剑乃百兵之祖,能以气御剑,伤人于无形,始臻上乘。故擅于剑道之人,必先练气……”
陆文飞忍不住插言道:“这点家师也曾谈过,只是练气行功,必须循序渐进,积数十年之苦修效果,始可望成,就小弟这点功行,连家师十之一二都没有得到。”
王孙点头:“不惜,无论禅门或是道者,其行功之道,首在调呼吸,练百骸,气转回天,神游体外。功成之日,收则存于方寸之间,放则于六合之内。若有形,若无形。
有形者,会于人身,犹风雨行于宇宙。无形者,施于体外,若电雷发于太空……”轻吁一口气接道:“只是人生数十寒暑,纵能得其诀要,已是垂垂老矣,至时不仅雄心尽失,且将大好青春,消磨于斗室之内,于人生又有何裨益。”
陆文飞耳听大哥滔滔不绝,纵谈练气功之道,不禁悠然神往,及至后来这番议论,又没闻所未闻,禁不住又插言道:“大哥之言固是有理,但若不循序渐进,如何能望其成?莫非另有捷径不成?”
王孙哈哈一笑道:“扯得太远了,此刻不谈也罢。”
陆文飞着看天色将暮,立起身来道:“小弟酒已不胜,咱们散了吧。”
王孙立起身来道:“时间尚早,愚兄有点小小礼物相赠,你且随我来。”
轻轻一拉陆文飞的衣袖,转入内室。
陆文飞随他进入一卧房,不禁眼睛一亮,只见室内所有摆设,均是极其豪奢之物,有若女子闺房,同时隐隐有一胜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香,直沁入鼻孔。
第三回 初露峥嵘
王孙见他满脸惊异之色,不禁微微一笑,招手道:“你且附耳过来。”
陆文飞依言行近他身边,王孙随即附着他的耳朵,缓传了他一遍口诀,陆文飞天资聪颖,念了几遍,也就记住了。
王孙突然正言道:“法不传与第三耳,切记此诀万不可传与第三人。”
陆文飞点头道:“这个自然。”
王孙复又道:“此法若在极其疲惫,或是久战真力不继之时施用,定可产生意想不到之奇效。”
陆文飞之师,乃是当代奇人。他虽未尽想真传,但十余年来,于他专心教导之下,对内功一门,已然登堂入室。只觉王孙所传口诀,虽亦类似内功修司之法,但意义深奥难明,似乎别有蹊径。当时已然有了几分酒意,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王孙复又道:“天下武林知名之士,大部分已赶来太行,令师想必也来了。”
陆文飞默然摇头道:“他不会来的。”
王孙颇感意外,沉吟道:“愚兄虽不知令尊因何遭人暗算,但猜想定是所图谋之事,与人有了冲突,而且与太行之事必有关连。你师既为令尊好友,哪有袖手不问之理?”
陆文飞叹道:“大哥的推断果是不错,可是师父他老人家……”
说到这里倏然住唇不言。
王孙家言观色,心中恍然接道:“想见令师已然封剑,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了?”
陆文飞觉得话不好回答,半晌才轻喟一声道:“时候已经不平了,小弟暂行告辞。”
王孙也不挽留,徐徐道:“我知贤弟必是惦记着轩辕庙之事,愚兄以为去瞧瞧自无不可……”
陆文飞此刻已然行出门外,是以并未理会,仍然大步疾行,直到花厅之外,只见那皓发青衣老头,正负手站立院中,见他来到,突然垂下双手,闪到一旁。他对长者原是极尊敬,忙拱手道:“老丈乃是长者,何须如此多礼?”
青衣老者躬身道:“公子业已与家主人义结金兰,老朽乃是下人,礼不可废。”
陆文飞朗笑道:“话虽不惜,但在下可当受不起,倘蒙老丈不弃,咱们也结个忘年之交如何?”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道:“公子果有降尊结交之意,老朽倒愿交你这年轻人。”
陆文飞正容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何等之人,岂敢妄自尊大,自然是诚意结交。”
青衣老者敛去笑容,捋着银髯,徐徐道:“老朽向不对人轻许,与你似是特别有缘,今晚无暇多谈,以后咱们多亲近。”
陆文飞道:“在下年轻识浅,还望老丈多多指点。”
青衣老者微微笑道:“你也不必过谦,老朽自问者眼尚未昏花,与你结交并非是因家主人的那重关系。”
陆文飞道:“老丈尊姓大名?”
青衣老者轻喟一声道:“我那贱名久已不用,早就忘啦!”手托银髯一笑道:“若定要有个称呼,就叫我白胡子吧。”
陆文飞也是个不抱小节之人,哈哈一笑道:“老丈真人不露相,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以后白胡子之下,我替你加上大叔二字,这样可好?”
青衣老者也朗笑道:“一切由你。”
陆文飞举步行出,当他行经过道之时,突见两条人影由阁楼之上飞射而出,内中一人,隐约是雪山盲叟,他原无意过问旁人之事,只因心中总觉雪山盲叟可疑,是以也跟着跃出墙外。星光之下,只见与雪山盲叟同行之人,乃是一个瘦长高个儿,穿一袭白袍,双目绿光闪闪,行动之间虚飘飘地,令人有一种鬼气森森之感。
只听那人冷森森地道:“本教并无与你为难之意,掳去令媛乃是事非得已。”
雪山盲叟叹道:“我瞎子乃是残疾之人,秘图业已失去,就算领你前去,那也只是盲人骑瞎马。”
白袍人冷冷道:“不用再推辞了,兄弟不妨明白对你说,你着人所传之信,已入兄弟之手,你若不是深明其中奥秘,约人何用?”
雪山盲叟全身一震,但他乃是城府深沉之人,仍然不动声色道:“我瞎子并不讳言,果于无意中得有一张秘图,可惜已被黑龙帮所夺。”
白袍人轻哂道:“那是假的。”
雪山盲叟道:“不管是假的或是真的,瞎子仅有那一张。”
白袍人哼了一声道:“这事岂能瞒我,你施用的是两桃杀三士之计,意欲用一张假图,引起黑龙帮与川西张门、金陵谢家火拼一场。”
雪山盲叟喟叹一声道:“不管你如何说,我瞎子只有听的份儿。”
白袍人冷冷道:“作双目已盲,纵得着晋王全部遗物,又有何用,显而易见,为的乃是云娘……”
雪山盲叟激动,倏然高声道:“瞎子平生只此一女,她即是我的命根,如有三长二短,瞎子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
白袍人若无其事的道:“公孙兄请少安毋躁,本教若有为难她的意思,也不来与你商量了。”
二人边走边谈,陆文飞暗暗尾随其后,竟然未被觉察。
雪山盲叟情绪似乎稍微镇定道:“我瞎子决不说谎话,那张秘图是真是假,我也无法判别,只此一张却是实情,贵教不应将此良机失去。”
白袍人似为他的言语所动,霍地停下脚步道:“公孙兄此话可真?”
雪山盲叟轻叹一声道:“云娘现已落贵教,纵将全部宝藏与我,也难动我瞎子之心,何况区区一张秘图。”
白袍人见他所言似乎不假,遂冷冷道:“既如此说,咱们不用去古陵了,黑龙帮现落于轩辕庙,此刻赶去还来得及。”
雪山盲叟道:“贵教若能取回秘图,瞎子情愿奉送,但盼先行释放小女。”
白袍人道:“她现在本教行坛,秘图一经夺回,立即还她自由。”
倏然腾身而起,疾奔而去,身法快逾飘风。
雪山盲叟突然一族身,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
原来他听力过人,早已觉察出身后有人。
陆文飞朗声道:“在下陆文飞。”
雪山百叟冷笑道:“又是你,跟踪我瞎子意欲何为?”
陆文飞道:“白骨教之人,必然都赶去了轩辕庙,前辈若是有意援救命媛,此刻正是时机。”
雪山盲叟经他一语提醒,暗道:“是啊!白骨教乃是邪门中人,反复无常,还是早早把云娘救出为妙。”但表面仍然冷冰冰道:“老夫之事,不劳你过问。”
陆文飞道:“在下因见前辈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是以才兴相助之心,别无他意。”
雪山盲叟关切爱女安危,虽然对陆文飞存有戒心,为救眼前之急,便不再坚持。
当下喟叹道:“老朽一生极少求人,你果有助我之心.无论成败,以后定当还报。”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并无求报之心,前辈你会错意了,事不宜迟,咱们得趁快。”
雪山盲叟道:“老朽已然听明白,白骨教就在东峰下的关帝庙内,请随我来。”
竹杖一点,人已腾空跃起,别看他双目已瞎,行动竟是迅捷异常。
陆文飞亦步亦趋,随在身后,心中却是暗暗惊异不已,奔行了约有顿饭时刻,已然到东峰之下,雪山盲叟停下身来悄声道:“前面就是关帝庙了,老朽目难视物,烦你替我探察一下,看着小女有无囚禁在此?”
陆文飞点头道:“在下自应效劳。”
放开脚步往前奔去,一路之上竟未发觉有拦阻之人,心知必然是去轩辕庙,是以放心疾行,直奔到关帝庙前。
这座庙宇地处深山,想是香火并不太盛,院墙已有部分倒塌,庙门油漆斑剥,似久未修葺。当下一长身,跃登墙头,举目一看,大殿之上,一灯如豆,闪闪烁烁,犹如鬼火一般;拜台之上,并排靠着两个白衣人,脸上血色全无,如不是胸前呼吸一起一伏,和死人并无两样。他因事前已知此是白骨教的行坛,心头并不吃惊,飘身入大殿。
两个白衣人倏然惊觉,双双跳起身来,见来人乃是一个陌生年轻人,不禁一怔。
陆文飞冷冷道:“可有个女子囚禁在此?”
白在人霍地两下一分,已分出一人将庙的出口堵住了。
陆文飞神包自若,徐徐道:“在下的话二位听见没有?那女子乃是雪山盲叟之女。”
与他当面而立的白衣人,冷然道:“不错,确有个黑面女娃囚禁在此。”
陆文飞道:“在下现来接她回去。”
白衣人嘿嘿怪笑道:“说得好轻松啊,我且问你,可有本教的白骨令?”
陆文飞道:“没有。”
白衣人双手缓缓举起道:“你擅闯本教行坛.只有一条路可走。”
陆文飞细看他举起的双手,就和两只漆黑的鸟爪一般,心头不沉一动、急忙暗中凝劝戒备,嘴里却道:“但不知是一条什么路?”
白衣人鬼嚎似地一声怪吼道:“死……”蓦地双手疾扬,当头抓下,立有一股森森寒气,扑面袭来。
陆文飞冷笑一声,长剑倏撤,一道耀眼精芒,迎着双手截去。出招快捷,有逾迅雷奔电。白衣人似未防到他出剑如此迅捷,一惊之下,双臂疾撤,身形随着剑势一跃崦起,落在五尺以外,轻若无物,着地无声。陆文飞暗中栗然而惊,忖道:“我若连白骨教中的一名坛下弟子都无法收拾,还闯什么江湖?”就他剑势一顺之际,身后另一位白衣人,已悄悄没声向他扑了过来。
陆文飞对敌经验不够,究竟不是等闲之人,突觉身后一阵蚀骨寒风袭至,身形忽地一挪,一式拦江截斗,长剑横削而出。
身后白衣人似是识得他剑招十分精奇,长臂一缩,身形倏第跃起,竟从他头顶飞跃而过。
陆文飞此时已然觉出,白衣人不仅身具邪门阴功,而且二人轻功俱都不弱。当下大喝一声,剑势骤发,分向二人攻去。这乃是他平生第一次与人动手,不知自身武功深浅,因觉对方以二次一,武功又极高强,是以出手便以全力施为,但见剑光如练,满殿生寒。
耳听一声鬼嚎似地怪叫,扑通一声,腥血喷射,殿内那白衣人已然腰斩于地,门首的白衣人,也被截去一只手臂,嚎叫一声,向门外奔去。
蓦地,门外青芒一闪,迎面砸来一根竹杖,断去一臂的白衣人,骤不及防,脑袋被那沉浑如山的竹杖砸碎了半边,扑通倒下,跟着雪山盲叟呼地冲了进来,迫不及待地道:
“小哥儿,找到我那云娘没有?”
陆方飞料不到全力发出一招,竟然伤了二人,正自立着发愣。经雪山盲叟一问,这才如梦初醒,道:“待在下搜查一下,有没有藏在里面。”
他身上原带有火熠子,晃着往里一着,竟还有间云房,想是庙主住宿之所,推开房门,果见榻上直挺挺地捆着一个女子,遂高声道:“前辈,她在这里。”
雪山盲叟随声快步前行,高叫道:“云儿……”
此时陆文飞已为她身上割断绳索,又掏出口中堵塞之物,那女子一翻身坐了起来,果是云娘,雪山盲叟抢前二步,一把搂住,颤声道:“孩子,苦了你了……他们没有欺侮你吧?……”
陆文飞目睹他父女团聚,真情流露,心中甚是感动,暗叹一声,纳剑入鞘,举步行出殿外,他知此刻轩辕庙内,风云十分紧急,定有一场剧烈争斗。
他虽天夺取秘图之心,却欲从这场夺图之事,了解剑鞘所藏之密,是以一出关帝庙便往北麓疾奔。
寒风飒飒,扑面生寒,虽是县具内功之人,亦为挟着寒霜的彻骨寒风,刮得面上隐隐作痛,陆文飞一鼓作气,奔到北麓,果见半山之间,有座巍峨的庙宇。
ㄒ〤ㄒ粭集 丅Х丅Η亅.СоM
循着山坡,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一面留神察看四下的动静,只觉此庙前古柏森森,高出云表,占地也极其广阔。
此时他正行走于一条青石铺成的道上,突闻暗影中一声娇喝道:“什么人?站住……”
嘶地一缕金芒,劈面而来,来势又快又疾。
陆文飞行经之路,左面是削壁干仞,右边万丈深涧,无法挪闪,也不敢冒失用手去接那微小暗器,当下脚步一缓,反手撤剑,一式“乱石穿立”铮的一声将金芒震飞,横剑当胸,举目看去,只见川西张门的张玉凤,俏然立在一株古柏之下,不禁剑眉一扬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玉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见他来到,似是颇为意外,怔了怔道:“深更半夜,你来此干什么?”
陆文飞纳剑归鞘道:“庙宇乃是四方之地。在下如何来不得?”
嘴里答着,脚下已大步前行。
张玉凤道:“此刻情势不同,岂能容人乱闯?”
陆文飞举目朝前看去,只见偌大一所庙宇,静悄悄的,既无灯火,亦无钟鼓之声。
庙的四周,却是人影幢幢,三三五五,隐伏了不少武林人,情势显得极是紧张。当了头也不回,冷冷答道:“在下因你乃是女流之辈,不与你一般见识。”
陆文飞生性豪爽,想到就说,言外之意虽是不计较暗袭之事,却大大刺伤了她的自尊心,张玉凤趋身跃到他面前,娇喝道:“才流之辈难道就不是人?哼!简直是不知死活。”
陆文飞剑眉皱了皱道:“在下已然再三相让,姑娘不要欺人太甚。”
张玉凤否眼带煞,一扬眉道:“欺了你又怎么样?”
陆文飞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直冲上来,掌上凝功,双目神光隐射,直盯着对方,大有出手之意。
张玉凤似为他的气势所夺,下意识地退后二步,她刚才目睹陆文飞挥刻震扫暗器,功夫似远在自己之上,是以心理上已有怯意。
陆文飞看在眼里,突感对方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子.何苦与她争这闲气,当下轻吁了口气,压下心头怒火,别过脸去,目光再度投向广场之上,他乃毫无江湖阅历之人,如果对方于此际突袭,殆无幸免。
张玉凤出身川西张门,自幼便在江湖行走,沾了门第之光,江湖上人大都对她忍让三分,是以性情极是骄狂,稍不如意,动辄杀人。陆文飞上来时气势汹汹,此刻却又不理不睬,认为他有意轻视,心中杀机顿起,伸手人怀满扣一把“没羽金芒”,扬手便待打出,突见对方神色自若,全神贯注广场之上,似乎早已把这事忘了,不自觉地又把手按下,暗骂道:“似这等呆头呆脑之人,简直是连死活都不知,杀了他也不算什么英雄。”
突然,广场上传来“追命阎王”张南的声音道:“王凤,你在和谁说话?”
张玉凤道:“侄女不认识此人。”
张南缓步行了过来,闪眼见是陆文飞,忽然心里一动。他为人阴沉猝诈,出名的心狠手辣,当了徐徐开口道:“这位小哥尊姓?”
陆文飞虽对他没有好感,但人家好言相问,不能不理,随答道:“在下姓陆名文飞。”
张南又道:“这次来太行就是你一个人?”
陆文飞是毫无心机之人,点头道:“正是。”
张南暗中冷笑道:好小子,居然在我面前耍花样,哼……当下不动声色道:“天下武林人,为了晋王宝藏,俱都来了太行,小哥想必也是为了这事来的?”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绝无此意。”
张玉凤冷笑插言道:“你是在骗谁,倘若不是为了晋王遗物,巴巴跑来了太行山干什么?”
陆文飞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在下用不着欺瞒。”
张南瞪了张玉凤道:“他只孤身一人,纵有夺取之心,只怕也不能得到。”微微一笑又道:“如若是令师有此心意,那就又当别论了!”
陆文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知道对方颇为注意师父的行动,纵使对他说师父并没有来也是不会相信的。
张玉凤一句话引起他的反感,心里大感不快,但她亦是极为聪颖之人,知道五叔素性冷傲,忽然对一个后生小辈喋喋不休,自然是别有用意。
陆文飞忍不住插言道:“得了秘图不见得就能得到宝藏,目下群雄虎视眈眈,我看他们处境危险以极。”
张南冷笑道:“四下窥伺之人果是不少,但一百个人便有一百条心,力量分散怎及得黑龙帮同心同德,上下一心?”
陆文飞目视广场,点点头道:“前辈的话果是不错,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张南他渐渐入彀,慨然四道:“兄弟虽具救世之心,无奈力量太薄,在场同道又各为自己打算,难得有志同道合之八,看来只有坐视黑龙帮将宝取去也。”
陆文飞乃是极易冲动之人,脱口言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张南道:“如若令师能够出面,只须登高一呼,群雄自必响应,何惧区区一黑龙帮?”
陆文飞道:“家师身如野鹤闲云,对江湖之事,早已无心过问。”
张南笑了笑道:“当年黄山论剑,令师剑劈漠北三凶,致令海外漠北两处来人,均知难而退,解除了武林危机,陆兄只须亮出个师的名号,各派同道定必乐从。”
陆文飞摇头道:“这事如何使得,在下万难从命。”
张南心念一转道:“陆兄认为有所不便,那么算啦。只是情势已甚急迫,万一黑龙帮倚仗人多势众,强行入陵取宝,那可是一件麻烦事!”
陆文飞道:“难道连金陵谢家、白骨教以及贵府,均无法与之抗衡?”
张南道:“那倒未必见得,只是事先未作准备,带来的人手不多,再则大家又不愿联手。”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道:“说来说去,大家仍是不能开诚布公,真诚为武林造福。”
张南紧接道:“是啊!若是陆兄果有消弭江湖祸患之心,兄弟倒有一个办法。”
此人心怀叵测,存心拖陆文飞下水,俾能引出他身后之人,是以摇唇鼓舌,大下说词。
陆文飞初入江湖只知行所当行,想了想道:“如若此事果真能为武林造福,在下可以勉力一试。”
张南压低嗓音道:“你只须当众宣布,就说雪山盲叟那张秘图是假的,古陵之内亦无晋王藏宝,劝大象不必上当,如此一来,连黑龙帮的信心亦将动摇。”
陆文飞摇头:“这种无稽之言岂可乱说?再说区区虽属武林末进,亦不能以说言欺蒙武林同道。”
张南道:“陆见不愿谎言欺人自是对的,不过兵不厌诈,眼下情势已迫,只有如此,才能使黑龙帮行出轩辕庙,就在古陵之前,作一了断。”
陆文飞仍然摇头道:“此事十分不妥,前辈还是另想其他可行之策吧。”
张南哈哈一阵狂笑,蓦地行至广场,扬声说道:“兄弟川西张门老五,今有一件大事转达在场的武林同道……”
他内功精纯,真气充沛,声若洪钟,于此夜静更深之际,尤为洪亮真切。广场之上四下隐伏之入,闻声纷纷现身朝他观看。
张南复又道:“适才,享有‘创祖’称号胡文超大快之徒,名叫陆文飞,奉胡大使之命,向在场请君传告,雪山盲叟所持的那张秘图乃是假的……”
他的目光四下一转,见群雄似乎十分留意听着,紧接着又道:“此乃一位心怀叵测之人,意饮用这张假图,引起各门各派一场争夺残杀,就以那座古陵来说,亦已布了极为歹毒的埋伏,凡属人陵之人,必遭惨死……”
陆文飞见张南不经允许,竟然编出这席谎言,心中大为恼怒,正待出声责问,突然想古陵异声之事,暗忖:这话果是有理,古陵之内,当真有几分古怪。
张南再度扬声说道:“兄弟认为胡大侠之人品武功,均久为同道所敬仰,决不致无故危言耸听,哄骗同道,在场诸位如若有此兴致,不妨与兄弟去古陵察看一番,便可知此话是真是假了。”
只听暗影中响起一片人声,齐道:“此活大是有理,不论秘图是真是假,去那里看看亦比林守此地强些。”
张南见在场之人,大部分已信以为真,心中甚为欣喜,转过身来对张玉凤道:“走!
咱们去古陵看看。”
张玉凤睁大眼睛道:“果真去古陵?”
张南呼了一声道:“不用多问了。”
陆文飞忍不住扬言道:“前辈怎可无故说出家师的名号,况且……”
张南故作不闻,当先跃起身形,向山下奔去。
陆文飞大是气恼,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道:“真是岂有此理!”
张玉凤看了陆文飞一眼冷冷道:“家叔乃是抬举你,别要不识好歹。”
张南不知陆文飞性格,误认他存心隐瞒,当下故作感慨地道:“似这等奇学导宝,倘若是所得非人,势必为江湖遗下无穷祸患。”见陆文飞似颇动容,紧接又道:“黑龙帮近日来崛起江湖,雄心勃勃,此次夺得秘图,有如为虎添翼,任何门派均将黯然失色。”
陆文飞没有好气道:“分明是别有用意,我不领这个情。”
此时广场人影晃动,已有好些人向山下奔去,陆文飞目的在证实晋王藏宝,是不是果真藏在古陵之内,是以身不由主地也向山下行去。
张玉凤并不完全了解张南用意,以为存心笼络此人,是以也跟在他的身后。
陆文飞性情较急,一下山便展开身法急奔,行动之间疾若飘风,迅快以极。
张玉凤武功不俗,一直和他保持并肩的速度,只是她终究是女流,功力也远不及陆文飞,奔行了约有盏案时刻,便已感吃力,忍不住开言道:“慢点不行吗,跑那么急干什么?”
陆文飞放缓脚步道:“你若是嫌跑太急了的话,可以自己慢慢来。”
张玉凤没好气地道:“别以为你了不起,跑起来我并不会比你慢。”
蓦地她脚下一加劲,箭矢般向前奔去。
陆文飞也不作声随在她身后不徐不疾地奔行。
张玉凤急奔了一程,不自觉地又慢了下来,陆文飞虽然心急,却不好意思再抢先奔跑。
张玉凤自幼娇生惯养,甚得人家疼爱,养成一付任性执拗性格,见陆文飞既不和她争先,也不理睬她,心中甚感乏味,故意越走越慢,到后来竟和一般普通游客,游山玩水一般,缓缓踱着方步。
陆文飞身怀秘图,早已判定雪山盲叟所持是假的,是以心里毫不着急,张玉凤故意慢慢地走,也未引起他的注意,原来他忽然想起了又见王孙所传的那篇口诀,暗中正在思考琢磨。
张玉凤原以为他必会说话,哪料等了半天,他仍若无其事地跟着,心里不禁大为恼怒,嗔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么慢吞吞地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呀?”
陆文飞抢头看了看,用手一指道:“前面那条山岗下就是古陵,大约用不到半往香的时间便到了。”
他嘴里说着,脚下已然展开了轻功,当先奔去。
张玉凤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事情甚急,由不得她再撒娇赖皮,只得急步由后面追上。
二人王古陵,举目看去,不由一怔,原来古陵之前,又是剑拔弩张。只见古陵四周以及树荫之下,隐伏了许多黑衣武士,凡接近古陵之人,俱吃那批暗中隐伏的武士,用暗器挡了回来。
张南一脸怒容,站立在离陵约有半箭之地的岩石之上,见张玉风姗姗而来,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张玉风似乎极怕这位叔父,低头不敢出声。
陆文飞望了望古陵道:“那批隐伏之人是哪里来的?”
张南道:“自然是黑龙帮的人。”
陆文飞大感意外地道:“他们的行坛不是在轩辕庙吗?”
张南哼了一声道:“他用是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大家都上了恶当。”
陆文飞微微笑道:“他们进了古陵并非是福。”
张南心里一动。他本极富心机之人,听出陆文飞话中有话,不觉对他动了疑心,表面若无其事地道:“黑龙帮人才极盛,帮主黑龙翔精通土木建筑之学,就算陵中有机关埋伏,只怕也难不着他。”
陆文飞正待说出古陵发出异声之事,突然暗影中大步行出一人,正是金陵谢家的谢一飞,面对着张南道:“方才张兄之言果是真的吗?”
张南既不说是真,也不说是假,一指墓陵道:“黑龙帮防止大家进入,难道咱们就此罢手不成?”
谢—飞悻悻答道:“区区几件暗器,原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但若强行冲入,定然遭受他们的围攻,兄弟深悔不曾多带人手。
张南接道:“是啊!兄弟也和你一样。”顿了顿又道:“眼下情势已迫,远水难救近火,兄弟的意思……”
谢一飞朗声一笑道:“敞庄与贵府一向是情谊甚笃,为今之计,唯有各尽所能,全力一拼了。”
张南突然改用传音道:“不久之前,白骨教已然发出紧急信号,不若先让他们拼上一场,咱们再相机行事。”
谢一飞暗暗点头道:“胡文超那老鬼可曾来到?”
张南答道:“徒弟既已来也,师父断无不来之理。”
谢一飞又道:“呆会咱们过去时,把姓陆的那少年带上,他若加入咱们这一万,不愁老鬼不出面。”
张南道:“老鬼加入固然力量增强,万一咱们得了藏宝,岂不是多出一个均分之人。”
谢一飞原就无合作诚意,只为自己方面人手太少,不得不争取合作之人,张南提起到祖胡文超,暗中盘算了一番,觉得此事虽是可忧,但也有好的一面,递道:“老鬼一身自命清高,到时咱们可以拿话来扣住他。”
张南想了一想道:“那只有这一法了。”
他俩乃是用传音交谈,陆文飞和张玉凤只看出他们嘴皮微动,并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聚集的江湖人极多,俱因慑于黑龙帮的雄厚实力,竟无人敢闯关。
就在这时,突然飞来三条人影,从陆文飞身旁一掠而过,直向古陵奔去,晃眼已进入树荫圾处,四下的黑衣武士,竟然来加阻拦。
张南呼了一声道:“这三人必是黑龙帮的首脑人物。”
陆文飞忍不住插口道:“看来大家好像都怕黑龙帮似的。”
张南与谢一飞同感脸上一热,川西张门,金陵谢家,俱是江湖享有盛誉的武学世家,声名远在黑龙帮之上,陆文飞说话不知禁忌,想到就说,使得二人心中十分气愤,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玉凤忍不住嗔道:“哼,黑龙帮算得了什么,他哪有资格与我们谢家张家比?”
陆文飞江湖情势不熟,只是以眼前之事来衡量,故认定张玉凤之言,乃是自吹自擂,冷冷笑了笑,没有作声。
张南、谢一飞俱是老奸巨滑之人,明明看在眼里,仍装作不见。
张玉凤火上加油,冷笑道:“你说大家都柏黑龙帮,那是表示你不怕,为什么你不去古陵走走?”
陆文飞冷笑道:“去就去,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说着往古陵行去。
张玉凤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焦急起来,高声道:“你一个人去不得,快回来。”
张南双眼瞪了她一眼,轻叱道:“多管闲事。”
陆文飞行走极速,耳听张玉凤叫喊之声,顿时省培此举果是不当,但不愿就此回转,仍然大步前冲。突地,一破空声起,迎面射来一排狼牙箭,陆文飞反手撤剑一挥,射来之箭纷纷落地。
只听暗影中传来一声沉喝道:“还不与我滚回去,你是寻死吗?”
陆文飞怒道:“未必见得。”
忽地,他长身一跃,连人带剑直冲而入,又前进了三四丈。
突地嘶嘶破空声起,斜里飞来一簇银雨,兜头罩下。
陆文飞运剑如风,一片叮当声响,把打来的暗器全部档落。他此时已到了黑龙帮所划的禁区之内,顿时喝驾之声四起,暗器似机蝗般射来,迫令他不得不展开剑法护身,如此一来便无法再行前冲了。
张南原存一片幸灾乐祸之心,冷眼看着陆文飞前闯,此刻见他居然闯开了一个缺口,心神不由一振,目视谢一飞道:“谢兄,咱们也闯吧。”
谢一飞点了点头,伸手撤出一把铁骨扇,与张南并肩举步,直向黑龙帮禁区冲去。
那张玉凤目将陆文飞激走后,心中不知怎的甚感忐忑不安,巴不得张南有这一声,当下满扣一把“没羽金芒”。紧跟在张南之后。
陆文飞的勇往前冲,不但影响了张谢二人,也振奋了在场的群雄,纷纷向古陵冲去,坦闻一片喊杀之声,震撼着山岳,声势十分惊人。
张南与谢一飞行近禁区,忽地一声大喝道:“陆兄尽管放手前冲,兄弟接应你来了。”
张玉凤娇喝一声,双手齐挥,打出二把“没羽金芒”。张门的“没羽金芒”为武林一绝,歹毒无比,但闻暗影中传出一片惊呼,发出的暗器数量顿减。
经此一来,陆文飞所受的威胁无形中减少,借势往前一跃,已距古陵不远。
张玉凤飞扑到他身旁道:“你没受伤吧?”
陆文飞道:“多谢姑娘援助,在下没事。”
此时群雄已纷纷跟随冲上,但暂时停下的暗器弓弩,此刻忽又密集起来,原来高空的树影中,古陵四周的岩石后,俱都隐伏着黑龙帮助人。四下开发,犹如流星掠空,发出慑人心弦的怪啸。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呼惨叫之声,敌暗我明,情势甚是危殆。
张南见陆文飞与张玉凤并肩前冲,唯恐有失,大声喝道:“找地方遮掩身子,犯不着逞那血气之勇。”
张玉凤大声道:“用不着。”
她手中长剑展出,挥出一只手,不时暗中发出“没羽金芒”,双方僵持了约有顿饭时刻。
突地,陵前传出一阵胡笳之声,黑影中暗器立止,跟着传出一阵哈哈洪笑道:“难得高手华集,何苦要拼个你死我活,诸位快请住手。”
陆文飞行在最前面,举目看去,只见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文生,负手立在祭台之前。
张玉凤轻声道:“他是黑龙帮的副帮主郑仲虎。”
张南与谢一飞抢前行了几步,拱手笑道:“原来郑副帮主亲自驾临,无怪处处得心应手。”
郑仲虎皮笑肉不笑,冷冷道:“好说,好说,诸位倚仗人多,竟存下强取豪夺之心,实在有损贵派在江湖上之盛誉。”
张南哈哈笑道:“贵帮之秘图乃得自雪山盲叟之手,难道就不算强取毫夺?”
郑仲虎扬声道:“此事兄弟并不否认,但公孙龙乃是一残疾之人,在诸位威迫之下,兄弟就算不取来,他也难于保有,况且本帮已有承诺,若是得着藏宝,必定有他父女一份。”
谢一飞哼一声,插言道:“晋王遗物乃是无主之物,任向人俱有权取得,贵帮纵然得有秘图,可并无权阻止旁人进入古陵之内。”
郑仲虎仰着脸冷冷道:“谢兄之言甚是有理,可是江湖之上,有项不移之规:二位可曾想到?”
谢一飞道:“兄弟不知郑兄所指何事?”
郑仲虎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弱死强存,手底下分是非曲直。”
张南与谢一飞同时一怔,绝没想到郑仲虎竟然说出如此横蛮无理之言。可是二人俱都明白,目下人单势孤,后援之人并未来到,一经动手,必定吃亏,唯一可行之策,便是设法拖延时间。
不过大家都明白,黑龙帮动员全帮之力,而且据有天时地利,颇为自信可以抵挡得了群雄的联手。
郑仲虎见张谢两个沉吟不语,复又道:“古陵之内,有无藏宝,尚在未定之数,兄弟认为咱们犯不上伤了同道的和气。”话音一顿又道:“若是诸位一定要见个高下,黑龙帮亦非伯事之人,兄弟就用这双肉掌,奉陪见识各位的高招。”
黑龙帮乃是近数十年来,崛起江湖的一股神秘力量,虽常有人在江湖行走,实力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而副帮主郑仲虎,温文儒雅,一派书生模样,亦无人知晓他的出身和来历。传闻中说他身怀绝技,但从没有人真正见过。今晚竟当着川西张门,金陵谢家,以及天下群雄之面,公然挑战,可见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张南暗中思忖,此非不是大损川西张门的威名?他乃城府极深之人,自知这场搏斗之后,不论是胜是负,都将失去争古陵的藏宝的机会。
谢一飞和他是同一心理,是以二人都盼望对方能先行出手。
在场的群雄,都因有张谢二派武学世家在前,是以也不愿抢先出手,一时场中显得十分沉寂。
郑仲虎冷笑道:“来时各位气势汹汹,如今竟无一人愿向兄弟赐教,莫非是认为兄弟不甚承教?”
陆文飞此来并无所求,故始终静止一旁,不再开口,目睹群雄面对郑仲虎的挑战,竟然默默无言,心中极为不齿,突地大步行出抱拳道:“武林末学陆文飞,敬领副帮主的高招a”
郑忡虎正因群雄尔虞我诈,不愿抢先出手而感十分可笑,忽见人群中行出一个健硕少年,不禁直感意外,举目对他仔细一打量,只见他昂然屹立,面上一片庄容,顿起爱惜之心,当下面含微笑道:“陆兄是哪派门下弟子?”
陆文飞道:“家师并未立派,不劳垂问。”
郑仲虎猛然省悟,说道:“你就是替胡文超传达口信的那位陆世兄吗?”
陆文飞道:“不错,不过家师并未着在下传信。”
郑仲虎哈哈一笑道:“这就奇怪了。”
陆文飞虽否认师父着他传信之事,但也不愿让张南过份难堪,遂道:“贵帮若是进古陵,似应提防一二。”
郑仲虎双目迫视着他道:“为什么?”
陆文飞道:“在下向不说谎话,我曾见古陵之内有古怪。”
郑仲虎哈哈笑道:“多谢了。”面容一整又道:“陆兄心胸胆略,兄弟十分佩服,只是你既无求而来,何苦替旁人打一架?”
陆文飞暗忖道:“是啊!此一战果是毫无意义。”当下点头道:“副帮主之言果是有理,只是在下话已出口。”
第四回 蜂绕蛇缠
郑仲虎朗笑道:“你我可以订了后会之期,不必在今晚也是一样。”陆文飞拱手道:
“在下遵命,明年此日,仍在古陵恭大驾。”
那仲虎大笑道:“壮哉,强将手下无弱兵,此之谓也。”
此人温文儒雅,谈吐不俗,绝不是草莽英雄,较之张谢等人,似乎又高出一筹,陆文飞对他无形中生出好感,双手一拱,退了下来。
这当儿,西南角上,忽起一声凄厉的怪啸,三条白影,有若飞矢穿空,疾射而来。
郑仲虎脸上笑容倏敛,目若寒星四下一扫,冷冷哼一声,随着这声冷哼,暗影中突然闪出四个红袍老者,分别立于他的左右。
就这片刻之间,来人已到面前,走到前面的是祁连双尸,后行之人,却是威迫雪山盲叟的白袍老者。此人生像奇特,身材及高又细,瘦骨峋嶙,披着又宽又长的白袍,活脱一付僵尸,令人不禁泛起一股阴森森地寒意。
三人行至陵前,侧耳倾听了一会,白袍老者突然阴森森地道:“黑龙翔可曾来到此地,着他出来见我。”
此人口气托大,张口便直呼黑龙帮主之名,一派狂妄神态,令人望而生厌。
郑仲虎冷冷答道:“敝帮主现在没空,姚教主有何赐教对兄弟说也是一样。”
白袍老者乃是白骨教主姚寒笙,此人生具异禀,练就一身邪功,心狠手辣,从不讲江湖气节,身形一飘,身不摇,腿不弯急地趋前一丈五六尺,喝道:“你在黑龙帮何职?”
郑仲虎暗中凝功,神色不变,徐徐道:“兄弟郑仲虎,现为本帮副帮主。”
姚寒笙怪吼道:“拿下他也是一样。”
祁连双尸随声跃起,恍似两道闪光,一左一右向前疾攻而上,四只手鸟爪般齐张,当头向郑仲虎的头上罩了下来。
郑仲虎霍地一撤身,呼地劈出一掌,一股刚猛无情的暗劲,直向祁连双尸撞去,祁连双尸面对那股雄猛的掌风,没有硬接,身形忽地飘起,悬空头下脚上。
蓦地凌空疾扑而下,此种空中搏击之术,轻功不到相当火候,绝无法施展,而祁连双尸用来却是纯熟以极。
郑仲虎身为黑龙帮的副帮主,武功确有独到之处,蓦地大喝一声,身形倏起,左手一招“拨云见日”,档开了右面的攻击,右掌一翻,叉开五指,猛向右面攻来的手爪抓去,一招两式,快逾闪电。
祁连双尸身形忽地两下一分,双方擦身而过,同时脚落实地,郑仲虎竟抢制失机,脚尖才一着地,身形螺旋似地扭转,沉喝一声道:“也接郑某一掌试试。”
呼地一掌攻出,他功力深纯,掌力送出,恍如平地掀起一阵狂飚。
祁连双尸怪啸一声,两掌齐举,推出一股隐挟腥臭的寒风,硬接了郑仲虎一掌。
双方心头一震,各自退后一步,祁连双尸以两攻一,显然并未占得便宜。
郑仲虎试出对方功力差逊自己一等,心头一定,立时双掌齐出,展开一轮快攻。刹那之间,陵前掌风呼啸,人影飘飞,不时夹杂着双尸的鬼嚎怪叫。
张南与谢一飞冷眼旁观,只觉郑仲虎不仅掌招神奇,功力尤其深厚莫测,心头同感一怵,彼此看了一眼,暗暗叫惭愧不已。
陆文飞暗察郑仲虎的掌势,只觉他拿力雄浑,招招有如巨斧开山,十分威猛,逼得祁连双尸团团乱转,心中颇感痛快。
蓦地一声大喝祁连双尸力的老二,竟被郑件虎一掌震得凌空飞去,摔出一丈多远,老大不禁一呆,但就在这微一疏神的刹那,手腕已被部仲虎扣住,猛地运劲一抖,平空摔了出去。
祁连双尸轻功极佳,空中一连两个跟斗,卸去冲摔之力,轻轻落到地面。此时老二已然爬起,这一掌似乎伤得不轻,张嘴一连吐了几口鲜血,老大急忙趋前,连封了他三处穴道,就势臂下一夹,疾奔向刚才来的路途奔去。
白骨教主姚寒笙面容一片惨厉,微闭双目倏然睁开,射出两道暗线凶焰,冷森森地道:“尊驾的武功果然不凡。”
郑仲虎暗暗运功调匀真气,并不开声说话。
祁连双尸虽然凶名久著,究竟难与各派首脑人物相报并论,而姚寒笙乃是邪教之首,郑仲虎武功虽高,但在久战疲惫之际,心头上也感到极为紧张。
此时在场的群雄,已隐隐觉出,这一战才是生死之搏,一旦动起手来,定必凶险异常,是以全场鸦雀无声。
张南突用传音对谢一飞道:“他们一经打起来时,咱们就往里冲,好歹看看里面是什么形状。”
谢一飞也用传音回道:“那四个红袍老者张见认识么,只怕不简单呢!”
张南道:“让玉凤用‘没羽金芒’对忖,咱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谢一飞道:“张兄有此心意,兄弟愿附骥尾。”看了陆文飞一眼道:“姓陆的少年能为我用吗?”
张南道:“此人来意莫测,但又江湖阅历毫无,兄弟一时还摸不透。”
谢一飞道:“他现与令侄女在一起,就叫他跟她闯吧,反正多一个人手总是好的。”
陆文飞因对郑仲虎颇具有好感,无形中对情势感到关切起来,对张谢二人表情举动,均未在意,只见姚寒笙瘦长的身影,缓缓矮了半尺,周身隐隐似有一层青气笼罩,越发显得鬼气森森。
全场之人,均全神贯注在他二人身上,突然,古陵之内,传出一阵脚步声响,一个白脸长髯,身披团花锦袍的老者,缓步行了出来,沉声道:“仲虎,你且歇着,待愚兄来会这些高朋好友。”
郑仲虎回头见带主来到,长吁一口,把功散去,退立一旁。
锦施老者对姚寒笙朗声一笑道:“彼此天南地北,难得有机会碰在一起,何苦见了面就吹胡子瞪眼睛?”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黑龙翔,你不用得了便宜卖乖,本教主不吃这套。”
黑龙翔哈哈一笑道:“姚兄少安毋躁,且听我说。”手捋灰髯,目光全场一扫又道:
“兄弟并不否认秘图已入本帮之手,同时光弟还可说明,当易晓天把诸君诱骗到轩辕庙之时,兄弟与仲虎便按图进入了古陵……”
此对全场的目光已全部集中于他身上,而他竟然住口不言,目光投向陆文飞,招招手道:“陆世兄,你请过来,老朽有活问你。”
陆文飞大步行了过去:“帮主呼唤在下有何吩咐?”
黑力翔道:“果是令师着你传信吗?”
陆文飞摇头道:“家师已然再不过问江湖之事啦!”黑龙翔哈哈笑道:“这就奇了,难道张门老五当面说谎?”
陆文飞天性敦厚,不愿使人难堪,接道:“也不尽然,只因张大侠看出事有可疑,又恐自己之言,难于合同道来信,是以借用家师之名。”
黑龙翔哈哈笑道:“兄弟虽然不明白张门老五是何用意,可是他已不幸而言中,古陵之内,果然隐伏着巨大的阴谋。”
陆文飞接道:“帮主所言极是有理,确实不假,在下曾经目睹,有两个黑衣人进入古陵内。”
黑龙翔喟然叹道:“中原武林,自十年前黄山论剑一役之后,已是老成凋谢,精英尽失。当时虽亏剑祖胡文超大侠.剑劈漠北三凶,流漠北、海外二派之人惊走,但祸根仍存,时思蠢动……”轻喟一声又道:“不久之前,江湖突然传出晋王遗宝藏在太行山,并有秘图落入江湖人手,引得江湖同道,纷纷赶来太行,本帮先一步夺得秘图,虽未得着遗宝,但却发现了这项阴谋。”
陈文飞插言道:“帮主怎能断定此是一项巨大的阴谋?”
黑龙翔朗笑道:“兄弟此刻说出,定难取信于天下同道。各位如若有兴,不妨随兄弟同入古陵看看。”
姚寒笙哈哈道:“难得,难得,就凭你这份勇气胆气,便得让那些成名露睑之人愧杀。”
张南只觉脸上热辣辣地难受,扬声道:“兄弟算上一份。”
谢一飞大步行出道:“也有谢某一份。”
黑龙翔道:“还有吗?恕兄弟不能久候了。”
姚寒笙阴沉沉地道:“小小一座坟堂,纵有机关埋伏,也不过尔尔,本教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弄的花样。”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兄弟前行引路。”
他举步行至陵前,复又回头对郑仲虎道:“贤弟在陵前接应要入古陵之人。”
郑仲虎躬身道:“小弟遵命。”
黑龙翔对随行之人微一招手,举步进入。
陆文飞大步跟入,张玉凤随着他举步前行。
张南沉声道:“玉凤,你跟着我。”他乃极其谨慎之人,与谢一飞双双兵刃撤出,容黑龙翔等行出一段路,方始举步前行。
陆文飞忽然记起异声之事,突然开言道:“帮主可有抵御蛇虫之策吗?在下断定古陵之内,必有此类毒物。”
黑龙翔稍一停步道:“果有此事?”
陆文飞道:“在下亲耳听闻,想来不会有错。”
黑龙翔沉思有顷道:“陵内窄狭,果有此类毒物,倒是可虞呢。”
白骨教主冷笑道:“区区几只毒蛇虫,怕它怎的?真是庸人自扰。”
黑龙翔大为不悦,但他乃是一代枭雄,涵养极深,喜怒不形于色,忖道:你们既都不怕,黑某何惧?是以不再言语,他举步便行。
随行之人,除了张谢,陆文飞等人外,尚有十余位江湖人物,一行人穿过一条甬道,已来到一处宽阔的灵堂之内。里面摆设有供案、香炉、烛台等物;两厢并有许多旌旗、器械、人物画像。
黑龙翔停下脚步,怀中取出秘图,徐徐道:“若照图上所指,再行过一条甬道,便是停柩之所,两旁并有殉葬之人。穿过灵柩,到后面右室,就是死者遗物收藏之所。”
收起秘图又道:“只是兄弟依照建筑原理推断,此座墓陵之建造,绝不会如此简陋,必定另有奥秘。”顿了顿又道:“晋王乃是本朝之人,而这座建筑,年代却甚是久远……”
姚寒笙插言道:“晋王天性聪颖,必定是发现这座古陵建制十分精巧,是以选此以藏宝物。”
黑龙翔点头道:“此种谁想果是有理,但兄弟于探测之时,却又发现新近斧凿痕迹。
那是说明不久之前,有人重新修葺过。”
姚寒笙森森冷笑道:“大概就是此因,黑兄才退出陵外,把我们招来壮胆。”
黑龙翔道:“兄弟并不否认此事,姚兄如若不愿进入,此刻退出仍然不迟、”
群雄眼看藏宝之秘便可揭开,虽然前途吉凶未卜,但谁也不甘就此退出。
黑龙翔复又道:“陵内有无藏宝,此刻还难预料,如果有藏宝,在场之人,每人俱都有一份。”
陆文飞笑道:“在下先行声明,我那一份不要了。”
张玉凤忍不住插口道:“为什么?此乃应得之物,用不着客气!”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前途危机重重,此刻何苦提无关紧要之事、再说此次入陵,原不指望内有藏宝,能合力揭开这项阴谋毒计,亦是武林一桩大事。”
张南哈哈笑道:“陆兄此话聪明之极,想到这古陵四周,俱是黑龙帮势力,咱们纵然分得一杯羹,也无法携出古陵之外。”
一语戳穿黑龙翔心中之秘,顿使他恼怒万分,只是他城府深沉,并不形于颜色,呵呵笑道:“张兄太过多虑,黑某岂是那等人物?”
谢—飞接道:“张见所言乃是实情,眼下之势,令我等不能不作如此想。”
姚寒笙冷冷道:“兄弟所虑倒不是在出陵之时,黑兄精能土木建筑之学,又有秘图在手,如于宝物出现之后,暗中弄些手脚,将我等封闭陵内,岂不是无出陵之日?”
黑龙翔长眉微掀,摇头叹道:“诸位心眼如此,倒叫兄弟有口难辨。”
陆文飞见群雄尔虞我作,喋喋不休,心中大感厌烦。他乃心胸磊之人,从不去想那些阴谋诡计之事,忍不住冷笑道:“诸位若是旨在揭穿秘图阴谋,消弭武林隐患便不应提那藏宝之事。”
黑龙翔大笑道:“毕竟是名门高徒,见识高人一等,黑某果若存有私心,也不会让诸君进入古陵了。”
张南暗用传音对谢一飞道:“眼下之势,你我必须精诚合作,小心应付这只老狐狸。”谢一飞亦用传音道:“姚寒笙亦是可资利用之人,等会发现藏宝,他与黑龙翔必起冲突,那时你我亦应同时发难,一举将黑龙翔除去,再合力对付姚寒笙。”
张南道:“谢兄主意不差,他二人如能除去,余人便不足为虑了。”
黑龙翔目光何等税利,早看出他二人是在用传音交谈,暗中连连冷笑,表面上神色自若,徐徐道:“咱们此行便行入陵,诸位请跟着我。”
言罢他举手于右壁一按,一阵轧轧声响,现出了一处石门,当先举步行入。
陆文飞暗中提气,跟着行入。
张玉凤满扣一把“没羽金芒”,随在陆文飞身后。
张南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阻止。
一行人行过一弯曲甬道,来至石门之前,门上朱漆鲜明,果似新近漆上,黑龙翔举手在门上敲了敲,竟是钢铁所铸,便只仔细在门上实看了一遍,蓦地一纵身,将门上的镀金福字一扭,轧轧一阵声响,双门倏然开启。
黑龙翔略一迟疑,举步行入,群雄也跟着入内。这间房屋十分宽大,上面一排停有三具棺木,四里是浑然一体,棋是巨石嵌成。
姚寒笙道:“不管它里面藏的是什么,咱们先把它弄开来瞧瞧。”
黑龙翔方待阻止,姚寒笙已暗运功力,把当中一具的盖子撒开,只听一阵轧轧声响,石室的两扇门突然封闭,群雄吃一惊。
黑龙翔井未理会朱门封闭之事,目光却紧盯着那具棺木。他素谙土本建筑之学,对机关消息尤所擅长,断定此棺必有蹊跷。
果然,就在朱门封闭的刹那,棺材也渐渐下沉,跟着一阵怪啸声由内传出。
陆文飞大喝道:“诸位小心,在下那晚所闻,就是这个声音。”
活犹未了,黑龙翔突然一声大喝,举手一掌劈出。一股雄浑的掌劲,直向棺木沉下的空穴卷去,呼地一声,两条怪蛇被劈得凌空飞起,碰在石壁之上。
可是,就这刹那之间,空洞之内,又继续涌出许多怪蛇,每条尾上,均有一个笛形的东西,摇起来,呜呜作响。
张玉凤娇喝一声,扬手发出一把“没羽金芒”。这宗微小暗器,果是蛇虫克星,立有十余条毙于芒下。无奈为数太多,前仆后继,眨眼之间已有百余条在地上游动。
张玉凤再度掏出一把金芒,却为张南按住,他深谋远虑,知道蛇群太多,决无法一一击毙,万一金芒用完,自己先少了一项歹毒的利器。
此时蛇群已如涌泉似地冒出,满室都是刺耳的怪声,迫得群雄纷纷运用壁虎游墙功,贴上石壁。
黑龙翔缘上石壁之后,沉声道:“诸位请把兵刃撤出,猜另两具棺木之内,必有更为厉害的东西。”
群雄知他所说俱是事实,俱都把兵刃撤出。
陆文飞左掌凝功,将背脊紧贴石壁之上,腾出右手运剑。
张玉凤与他并然,相距不及一尺,也是一手执剑,一手按着墙壁,在场之人,数她功力最差,眼看蛇群已把石室占满,不禁双眉紧蹙道:“这样耗下去,就是不累死也得被这腥臭之气熏死。”
陆文飞道:“死生有命。事到如今,急又有什么用?”
蓦地黑龙翔大喝道:“诸位小心戒备.那两具棺木在下沉了。
陆文飞举目看去,果看棺木已缓缓下沉,不禁喟叹一声道:“由此看来,古陵之内的机关,似乎有人操纵。”
黑龙翔道:“陆兄所言大是有理,这些蛇群,条条肥硕,不似久困地室的模样,分明是有人饲养。”
这些棺木已渐渐沉入地下,突地嗡嗡之声大作,一团黑影忽的抛掷而上,急切之间,恍似一条黑龙,悬空呼地散开,竟是千万只巨大黑蜂,纷纷向群雄袭来。
谢一飞恨面道:“好毒辣的手段啊!”
铁骨扇张开,呼呼两扇。他内力充沛,直煽得蜂群波分浪裂,四散乱飞。无奈为数太多,倏分即合,又飞了过来。
此时群雄已各自展开兵刃,保护自身,只有白骨教主姚寒笙,竟将所练阴寒之气运出体外,在四周布下一层毒气。黑锋一经接触,即行掉落地下。
黑龙帮主练的是混元一气功,亦自将真气运出体外。-件团花锦袍,犹如气珠似地鼓起,黑蜂根本无法侵入。
最苦的是陆文飞与张玉凤二人,左掌贴在壁上,另一只手运剑。二人内功修为较浅,短时间还可支持,时间一长,就无法再支持下去。
张玉凤喘吁吁地道:“陆兄,咱们得想办法,这样下去快难支持。”
陆女飞目睹黑蜂有增无减、室内又满布蛇群,而且四壁浑然,插翼也难飞,不禁轻叹一声道:“咱们只有挺得一时是一时了。”
张玉风出身武学世家,自幼便与男子一般在江湖上争强斗狠,但毕竟是女子,情感较为脆弱,黯然道:“看来咱们是绝对无法幸免了。”
有顷,张玉凤又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陆文卫道:“父母双亡,没姐没弟,只有在下一人。”
张玉凤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比你好些,不仅父母健在,而且有哥哥弟妹。”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眼前有法可想,我倒愿意帮助你离开此地,免得你陆门连个传宗接代之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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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飞凄然一笑道:“姑娘说错了,在下只然一身,无挂无牵,死了也就算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父母不知如何的伤心,兄弟妹妹也将肝肠寸断。”
张玉凤只觉一阵悲从中来,热泪夺眶而出。
突闻陆文飞大喝道:“姑娘小心。”
他挥手一掌击出,把一只黑蜂劈落地面,原来张玉凤悲痛硫神之际,手上剑招一慢,黑峰立即乘隙而入,陆文飞一眼看见,急出左掌将它击落。
壁虎功夫全仗一口真气维持,他右手运剑,左手发掌,却忘了身贴壁上,真气一转,身形倏然坠下.惊得张玉凤尖声叫道:“哎呀……”
陆文飞一时疏神下坠,心神不乱,猛地丹田一提气,手上长剑往地上一点,借势又腾起,贴往墙壁之上,仓促之下,身形所着,已不在原处,只凭手上一凉,似乎触着了一件硬的东西,当时也未在意,手一挪又横移了一尺。
就这当儿,壁上倏起一阵轧轧之声,忽然现出一处石门。他这无意中的触摸,竟为大家开启一条生处。姚寒笙反应最是敏锐,怪笑一声,双掌在壁上一按,身形平空弹了出去,跟着群雄纷纷冲出。
陆文飞与张玉凤反倒落在最后,出了石门,只是一条通道。地势低狭,只容二人并行,后面翁翁之声大起,黑峰已顺着通道追来。
黑龙翔双掌齐发,劈出两股掌力,蜂群吃那雄猛掌力,冲得纷纷落地,可是又旋即接踵追了上来,黑龙翔连番出掌,硬生生将甬道封住,高喝道:“诸位快走。”
此人不愧一代枭雄,危急之下,仍然顾全大体。不似白骨教主,所习阴功正是黑蜂克星,却是独善其身,不肯为大众出力。
但黑龙翔乃是一行主体,又身怀秘图,若然由他断后,前行之人,仍是无所适从。
陆文飞一趋身挡在黑龙翔身前道:“帮主请去前面觅路,对付黑蜂之事交与在下。”
黑龙翔深为赞许地瞧了他一眼,点头道:“黑蜂奇毒无比,你要小心。”
转身分开人群,向前行去。
陆文飞的掌劲不及黑龙翔的浑厚,但应付蜂群却是轻而易举。
一行人行了约有三五十步,突然现出一座石室。门户洞开着,姚寒笙当先入内,群雄跟着一拥而入。
张玉凤急急回身叫道:“陆兄来。”
张南把眼一瞪道:“叫什么,他自己不会来吗?”
张玉凤低下头来不敢再作声。
黑龙翔进入室内,四下察看了一番道:“咱们最好能找出机关把石门封闭,先令蛇群黑峰无法侵入,再行设法想下一步棋了。”
讵料,话犹未了,砰的一声,石门忽然自动封闭。
张玉凤顿足道:“不好。陆文飞在甬道之内没有进来。”
黑龙翔捋着灰髯喟然叹道:“咱们处此石室之内,也并非是福。”
突地,头顶传来一阵阴森森怪笑声道:“尔等已身陷绝地。今生今世,别想再出这古陵了。”
黑龙翔沉声道:“尊驾是难?”
头顶森森怪关道:“本座乃是勾命判官,专一勾摄世间那些财迷心窍人的魂魄,哈哈……”
一阵狂笑之后,声音寂然,显然人已去远。
再说陆文飞独挡蜂群,边打边退。讵料,室内蛇群亦已追上来,迫使他不得不全神贯注,以致前行之人进了石门,他仍毫未觉察。
说也奇怪,那扇石门一经封闭,前面石室之内,突然传出一阵吹竹之声,而且极有节奏。蜂群与蛇群一闻吹竹之声,竟然潮水一般退去,刹时一只不留,吹竹之声也嘎然而止。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忖道:“由此看来,古陵之内果真有人暗中操纵,但不知此人用心何在。”
此时石门已闭,甬道之内空荡荡的,连那门的痕迹也再无法找到,有心退出陵外,可是停棺的那间石室,亦已封闭,唯一之路,便是顺着甬道前往。
陆文飞内功已有深厚根基,黑暗之中.隐约尚能辨物。暗中摸索前行,隐隐觉出甬道乃是一处下被。走了约有一箭之地,心中迟疑,踌躇不前,不觉暗中一叹道:“看来我是无法再出这古陵了。”
当他举目四顾之时突觉眼睛一亮,隐约似见壁上有一个小小发亮的东西,下意识地举剑往上一点,那东西似具弹性,突然往回一缩,忽觉脚下一软,所立之处突然翻转。
刹时身如殒星下坠,直落了下去。
他乃身具上来轻功之人,临危不乱,赶紧提气凝神,稳住下坠之势,举目下看,黑沉沉的,竟是一条万丈深涧,如若落下,势必粉身碎骨。
大凡一个人在危急之际,急智自生,陆文飞身形急泻,空觉眼前黑影一晃,本能地伸手一抓,入手竟是一根松枝。只是粗仅儿臂,受不住那猛震之劲,立时折断。但却因这一抓之势,使他下坠缓了一些。
此时他手中长剑并未摔落,就势一式卞庄刺虎,猛朝古松刺去,剑刃深隐入木。这一来总算将身形稳往,借力一蜷双腿,勾住一根松枝,翻身坐了起来,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
举目一看,天色已然大亮,发觉自己置身于一处削壁之间,上不靠天,下不着地,略加忖度,离谷底少说也有数十丈,想起昨夜所经历之事,恍如噩梦一场,靠着松枝略为调息一会,这才动用壁虎游墙轻功,缓缓上了山岩觅路下山。
一路之上,低头寻思,总想不透自己如何会陷落到这个深谷之内。
行了一程突见一位青衣白髯老者,沿着山径,缓缓地行了过来,望着他失惊地道:
“公子如何这般狼狈?”
陆文飞从得他是义兄王孙的家人,不觉摇头叹道:“一言难尽。”
白髯老者若有所悟地道:“公子与昨夜之事,得以有惊无险,老朽倒深为庆幸呢。”
陆文飞大为诧异道:“昨晚之事大叔已然知道了?”
白髯老者点头道:“不问可知,你是失陷在古凌之内了。”微微一笑道:“这座古陵明明是一处陷井,可笑那批利欲熏心之辈,竟硬往里闯。老朽早知会有这么一天。”
陆文飞睑上一红道:“大叔何以得知此古陵乃是汉代遗物,碑文上已写得明明白白。
晋王基本朝之人,自然不是他的墓陵。而且陵内有多处地方,现出新近斧凿痕迹,正足说明有人在内动了手脚。再说晋王遇害已十余年,为何不早不晚,却在此刻传出他遗物得消息?”
陆文飞说到这里,沉付了一会。恍然大悟道:“照大叔看来此是骗局了?”
白髯老者,目视谷底,似在思忖什么事,半晌方道:“想当然耳。”
陆文飞乃是极重义气之人,突或失声喊道:“不好,我得过去通知黑龙帮。”
白髯老者被他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望着他道:“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陆文飞随即把与黑龙翔等同进古陵之事说了一遍,井说明黑龙帮之人俱守在陵外,自己既已侥幸脱险,在道义上应该会通知一声。”
白髯老者赞许点了点头,随道:“不用去了,黑龙翔已得到高人指点,安然出了墓陵。”
陆文飞大为惊异,暗忖:“听他的口吻,好像他也进了古陵似的。”
白髯老者见他满脸惊异,呆望着自己,不禁摇头,轻喟一声道:“公子并无争夺晋王遗物之心,何苦卷入是非漩涡?若有失闪,那可是大不合算之事。”
陆文飞点头道:“大叔说得极是。”
白髯老者复又道:“贤弟身负重枉,以后还望多加珍重。”
陆文飞心头一懔,听他话中之意,分明已深知自己的底蕴,不由得起了几分戒心。
白髯老者察颜观色,已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话题一转,复又道:“老朽随家主人来到太行山,将近一个月。只觉偌大的一座太行山区,处处都隐伏危机,稍一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陆文飞想起爹爹遭遇伏击之事,知他所言决非虚假,只是想不透王孙等一行来太行的用意何在。于是试探着问道:“大叔既觉出此山杀机四伏,便应劝我那大哥早日离开是非之地。”
白髯老者微微一笑道:“家主人旨在探幽览胜,与人无利害之争,何惧之有?”
陆文飞将信将疑道:“我那大哥此来果真只是为了游山?”
白髯老者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话音一顿接道:“不过有时他也喜伸手管管闲事。”
陆文飞想了想抬头问道:“昨晚之事大叔已然亲见,可知将会成一个怎样的结局?”
白髯老者轻喟一声道:“雪山盲叟自认多谋,没想到已为自己引来了极大的危机。”陆文飞心里一动道:“难道这陷阱是盲叟设下的?”
白髯者者摇头道:“他没有此能耐。”
陆文飞若有所悟地道:“那是另有其人了?”
白髯老者朗声一笑道:“公于一夜未眠,该回店去歇息啦,何故又管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陆文飞不便再追问下去,也哈哈一大笑道:“在下果是问得太多了。”
拱了拱手,转身举步朝山下行去。
回到“不醉居”,已是巳牌时分。他一晚未眠,回转房中倒头便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突为一陈杂乱的脚步声惊醒。当下一翻身坐起,就看门缝往外一望,只见黑龙帮主黑龙翔,领着易晓天匆匆走过,朝雪山盲叟所居的小楼行去。
于此风云紧急之时,黑龙翔亲身前来不辞居拜访雪山盲叟,自是重大之事,于是也开门行出来。
摇见黑龙翔行到楼下后,便即停步不前,转脸对易晓天吩咐数语,易晓天匆匆朝小楼奔去。
陆文飞不愿去凑那热闹,行到廊下便将脚步停住,那黑龙翔一回头,只见陆文飞正在廊了,微感意外地怔了征,随即出声喊叫道:“小兄弟请这来,老朽有话问你。”
陆文飞此刻倒不好意思不答理,抢前数步拱手道:“帮主呼唤何事?”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你的福命不小,是怎地脱出那墓陵的?”
陆文飞道:“在下误打误撞,由基陵过道坠落山谷,就这样胡里胡涂地出来了。帮主精通土木建筑之学,想已查出陵内的奥秘。”
黑龙翔轻喟一声道:“说来惭愧,老朽若不是巧遇高人指点,说不定此刻还困在古陵之内呢。”
就这说话工夫,雪山盲叟已领着云娘下了小楼,远远便哈哈笑道:“黑帮主亲临小店,事不寻常,但不知为了何事?”
黑龙翔笑了笑接道:“公孙兄说得不错。兄弟果有一件不明之事来请教,还望据实相告。”
雪山盲叟把脸一沉道:“秘图已为汝等取走,今又找上门来,不赚欺人太甚吗?”
黑龙翔也敛去笑容拱手道:“岂敢,岂敢。本帮取去公孙兄之秘图那是有约在先,是是非非,往后再说,今天兄弟登门求教。想知道一下那秘图究竟从何而来?”
雪山盲叟冷冷答道:“此事恕瞎子无法奉告。”
黑龙翔郑重其事地道:“此事至关重要,务望公孙兄不要隐瞒。”
雪山盲叟冷冷一笑道:“你一定要我瞎子说,我可告诉你,那是我瞎子杜撰的。”
黑龙翔摇了摇头道:“公孙兄你是自欺欺人,那幅图你决然无法杜撰。”
雪山盲叟哼了一声道:“为什么不能?”
黑龙翔趋前二步,压低噪音道:“并非小弟小看公孙兄,那秘图细腻精确,不是精通土木建筑之人,决然无法杜撰出来。”话音一顿,接道:“那图与原图应无二样,所差的是内里重要机关消息,俱已变换。不明内情之人,若按图冒昧行入,危险万分。因此兄弟怀疑那是一位别具用心之人,有意布下的陷讲。
雪山盲叟身躯一震,强自镇定道:“有这等事情?”
黑龙翔接道:“兄弟近日已隐隐觉出此事大不寻常。事关武林同道千百人性命,还望公孙兄以大局为重。”
雪山盲叟此时的面色显然极是凝重,沉吟半晌,长叹一声道:“瞎子此图乃是得自一位樵子之手。”
黑龙翔何等精明之人,察言观色,已知雪山盲叟必有难言之隐,微微一笑道:“公孙兄既有难言之隐,兄弟是多此一问了,告辞。”
双手一拱,领着易晓天,径自行出店去。
陆文飞站立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思忖,只觉雪山盲叟的一举一动,都难令人捉摸,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雪山盲叟耳听黑龙帮主脚步已远,突然一声长叹,半晌方对云娘道:“站在廊下的是陆家娃儿吗?”
云娘答道:“是他,爹有什么事?”
雪山盲叟又道:“你请他来阁子里说话。”
云娘便对陆文飞招手道:“喂!我爹请你来阁子里说话。”
陆文飞略事迟疑,大步行了过来道:“前辈呼唤何事?”
雪山盲叟举杖指楼阁,举步便行。这遭他竟不待云娘扶持,三步两步使跨上了阁子。
陆文飞跟着行入,雪山盲叟先行在椅上坐下,复又一举手道:“陆兄请坐。”
陆文飞见他态度突变,心中甚感意外,但却依言坐了下来。
雪山盲叟轻吁一声道:“是我瞎子太多疑,几乎误了大事。”
陆文飞心里一动,依然坐着没作声。
雪山盲叟又道:“原来陆见乃是名门高徒,老朽真个失敬啦!”
陆文飞欠身道:“岂敢,前辈高抬了。”
雪山盲叟叹了一口气道:“陆兄这番来太行是奉师使抑是父命?”
陆文飞答道:“都可以说,只因先母病危,是以家师着我回来探望。”
雪山盲叟哼了一声道:“果真如此?”
陆文飞不悦道:“在下没有欺蒙的必要。”
雪山盲叟沉忖有顷道:“分尊令堂俱已仙去,照常理说,陆兄不在坟前守制,便该回见令师,共商复仇之计。何故逗留太行,莫非另有所图不成?”
陆文飞怔了怔激动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在下誓要查访出此人,致祭在亡父的坟前。”
雪山盲叟冷笑道:“为雪父母大仇,虽死何捍?”
雪山盲叟唉声一叹道:“令尊大人何等英雄,尚且死于仇人之手,以陆兄一人之力,纵然寻访着了仇人,又能怎样?依老朽之见,你该早日返回师门,将一切经过禀告令师,请他为你作主。”
陆文飞起身拱手道:“多承前辈关切,在下感激不尽,若只是这些话,晚辈告辞。”
雪山盲叟急摇手道:“你且稍坐,老朽还有话说。”长吁一声又道:“这些天来老朽所遭遇的一切,陆兄俱已亲见,结局如何,实难预料。”
陆文飞很想数说他几句,一眼瞧见雪山盲叟那副老迈龙钟之态,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话到唇边,又复住口不言。
雪山盲叟别有所图,见对方默然不语,继续又道:“太行山之事,远近皆闻,令师不会不知。说不定早已来太行,老朽自知已成众矢之的,早晚难免。”
黯然摇了探头长叹一声又道:“老朽风烛残年,死不足借,只是云娘这孩子,唉……”陆文飞生具侠肠,不禁义形于色道:“这点前辈请放心,如果有人意欲加害贤父女,在下决不袖手。”
雪山盲叟摇头道:“老朽这场灾决难逃过,岂能连累陆兄?倘防兄果有相助之心,老朽意欲将云娘托付与陆兄,免去后顾之忧,如此便可放手与他们一拼了。”
陆文飞愕然道:“这如何使得?在下身负血仇,随时均有遭遇伏击可能。令授与在下同行,定将受到连累。”
雪山盲叟接道:“令师侠名久著,江湖同行谁不景仰?小女叵与陆兄同行,他们看在会师徒的份上,多少有个顾虑,总比在老朽身边好得多。”
陆文飞虽有相助之心,但让一个年轻女子,成天跟在身边,终觉不妥,当下迟疑着道:“在下暂时无意离开太行,这事以后再说吧。”
雪山盲叟点头道:“那也好。”随后吩咐道:“云娘,快过去拜见陆大哥。”
云娘应声姗姗行了过来,衽衲道:“拜见陆大哥。”
陆文飞慌忙起身抱拳道:“不敢当,姑娘快请起来。”
云姐微微一笑,缓缓退回到雪山盲叟身畔。
陆文飞细看云娘,虽然满面黝黑,但身段婀娜,一笑之下,露出浅浅两个酒涡,甚是惹人怜爱。他乃极重义气之人,想到她父女二人,一个残疾,一个是弱女,处境果是堪虞,遂愤然道:“不才虽是江湖末学后进,力量微薄,但绝非轻诺寡信之人。贤父女但有缓急,在下绝不袖手便了。”
雪山盲叟长吁一口气道:“云娘,你去厨下吩咐他们,即速备桌上等酒席来,为父要陪陆兄好好喝几杯。”
陆文飞忙起身道:“不敢当,在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办,盛意心领了。”
抱拳一礼,举步便行。
第五回 风云际会
雪山盲叟另有居心,岂肯轻易放过,急道:“陆兄反正住在店内,何必急在一时?”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壮汉匆匆行了进来,在雪山盲叟身畔低低说了几句。雪山盲叟面容惊变,沉声道:“知道了可与我好好接待。”
陆文飞知已发生变故,借机行出阁采。回到房中,心中深为雪山盲叟父女这荒山小镇开设“不醉居”的用心推想了一遍,断定雪山盲叟开这间店,决不是为了挣钱。既不是真正做生意,当然是另有所图了。
再进一步推想,觉出其所图谋之事,不外两项:第一他是三个特有秘图者之一,开设这间店,为的是等候另两位持图之久前来会合。
第二,可能雪山盲叟组有秘密帮派或参加了什么帮派,于此荒山负责策划某一项阴谋。陆文飞虽是初出江湖,但因父亲师长惧是武林前辈,耳濡目染,对江湖上之凶险,多少有个认识。细细推敲之下,觉得雪山盲叟父女大为可疑,仍应多加小心,不可冒失吐露实情,以免误了大事。
静思了一会,目光一扫之下,突觉房中似有人搜查过。急取过自己随身小包袱一看,竟亦零乱不堪,尚幸秘图是藏在剑匣之内,对方即是为此而来,那算是白费心机。不过这事发生后,陆文飞心中不无凛然之感。因为由这件事证明,可知已然有人对他起了疑窦。
陆子俊之死,本来就不是一件寻常之事。陆文飞是他的独子,今既有人找上他来了,事情决不会简单。由来人搜查他的行囊举动,可以推想到来人并非是寻仇,而是寻找什么东西。这件东西极可能就是秘图。同时更可推想到,他爹之死,亦是因为秘图而起。
陆文飞乃是一位意志极其坚强之人,他把这些前因后果想通后,心中一阵冷笑,忖道:“这倒好,我正愁找不到仇人,他既找上我了,好歹我得看看他是谁。”
一个住店的客人,房间经人搜查过,不论有没有丢东西,都得找柜上问话。陆文飞没有这样做,他像没事的人一般,连对小二都没问一声。
暗中正自思忖对策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陆文飞起身将门打开道:“是哪一位?”
只见云娘满面含笑,当门而立。
陆文飞微感怔了怔道:“姑娘来此何事?”
云娘微微一笑道:“爹爹要我来请陆大哥去阁子里喝酒。”
陆文飞摇头笑道:“在下根本就不会喝酒,谢啦!”
云娘不悦道:“这是我爹特地要人预备了的,你如不去……”
陆文飞无可奈何地道:“这般说来那是非去不可了。”
云娘一拉他衣袖道:“走吧,不用罗嗦了。”
陆文飞只得掩上房门,随着云娘重又来到楼阁之上。只见阁内早已丰丰满满摆下了一桌酒席,同时席上还多了一位身披鹤氅,年约五旬上下的文士。
雪山盲叟听得脚步声响,知是陆文飞来到,哈哈一笑道:“来,来,老朽为你引见一位高人!此位乃是避秦庄的司马总管。”
陆文飞拱手一礼道:“久仰。”
中年文士欠了欠身道:“兄弟司马温。”
陆文飞从未在江湖行走过,既不知避泰庄在哪里,亦不知司马温是何许人,是以并未在意。
司马温待陆文飞坐定后,擎着酒杯道:“久仰贤师徒的大名,今幸得见,兄弟先干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陆文飞举起杯子也干了半杯。
司马温微微一笑道:“令师胡大侠久已不在江湖走动,这番太行山风云际会,他老人家必也来了。”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家师行事向不令在下得知,是不是来了,在下不知。”
司马温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随之笑声一敛,复又道:“闻听令尊大人于数目前遭到伏击,可曾查出是哪方面的人所为?”
陆文飞插头说道:“毫无眉目。”
司马温沉吟有顷道:“令尊隐迹荒山想是避仇。陆已须想想他生前有哪些仇人,就不难追查出来。”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在下自幼随师学艺,对先父之事一无所知。”
司马温同情地一叹道:“分尊弥留之际,总该留下几句话。”
陆文飞痛苦地摇头,当晚悲惨一幕,复又呈现眼前。
雪山盲叟突于此际插言道:“陆世兄,你也不用悲苦。避秦山庄交游极广,等会请司马总管为你费神查查,定可明白O”
司马温点头道:“此事本庄义不容辞,不过总得有些线索才好者手。”
陆文飞拱手称谢道:“承蒙司马总管,慨允相助,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此乃寒门私仇,怎可累及旁人,实不敢有劳大驾。”
司马温哈哈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陆兄何必见外?等会不妨去到敝庄,见一见敝东主,好歹有个商量。”
雪山昌叟接道:“陆兄快谢过司马总管,若蒙庄主答应,天大的事也能办得到。”
陆文飞表面虽没有反对,心中却大不以为然,是以默然无语。
阁内一时极沉闷,雪山盲叟擎起面前酒杯,正待打破眼前的沉寂,突然白果脆连翻,冷冷哼了一声。
司马温蓦地哈哈一笑道:“何方高明驾到,何不请下来喝一杯?”
只听檐头冷森森地道:“公孙龙,你倒安闲自在得很。”
飒然一阵风响,落下一个人来。
雪山盲叟听那口音,已知是白骨教姚寒笙来到,仰面打个哈哈道:“原来是姚兄驾临,失迎。”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少装蒜!我问你,你挑起太行山这场风波,究竟存的什么用心?”
雪山盲叟故作不解地问道:“教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寒笙伸手入怀,取出一件东西往雪山盲叟面前一掷道:“这是得自那位高徒县上的秘图,与黑龙帮所得的一模一样,原来是有意诱引大家进入古陵。”
雪山盲叟霍地从座上立起,翻着白果眼道:“你们讲不讲理?汝等特强夺去瞎子的秘图,又杀伤我门徒。如今反而倒打一耙,说我瞎子别具用心,不嫌欺人大甚吗?”
姚寒笙想了想,面包稍霁道:“我来问你,你那秘图究竟是从哪里得来?”
雪山盲叟乃是老谋深算之人,自觉惹不起对方,于是见风转舵道:“实不相瞒,那秘图是我那死去的小徒,得自樵子之手。”
姚寒笙阴森森的目光往座上一瞥,指着司马道:“此位是谁?”
雪山盲叟忙为引见道:“此位乃是避秦庄的司马总管。”
姚寒笙想了想,不曾听说过进秦庄,是以并未在意,转过脸来又道:“就其秘图是令徒得自樵子之手,必然有个原图,兄弟望能看看原图。”
雪山盲叟轻吁一声道:“姚兄猜得不错,那图果然画有两份,小往身上带的是副图,瞎子怀中藏的原图,已然被黑龙帮夺去了。教生如想要看着原图,可向黑龙帮要去。”
姚寒笙冷哼一声道:“你不用拿黑龙话来压我,本教主断定黑龙帮那份也是副图。”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姚兄如此一说,倒叫我瞎子有口难辨了。”
姚寒笙仰着脸道:“白骨教一贯作风,公孙兄不会不知,我看你还是拿出来的好。”
雪山盲叟虽知姚寒笙一向行事心狠手辣,但若一对一的拼斗起来,自己不见得便落下风。
可是他另有打算,是以尽量藏拙,故意急得白果眼连翻道:“姚兄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陆文飞天性义侠,见雪山盲叟受窘,心中甚是不平,突然插口道:“别说公孙老丈没有原图,就算他真个有,也不应这般强索。”
姚寒笙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冷笑道:“今晚之事,原没把你们计算在内,如今连你也算上了。”
陆文飞只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忿然道:“在下原就不打算置身事外。”
姚寒笙似乎根本没将他看在眼内,又转脸对雪山盲叟道:“公孙见请早作决定,兄弟不能久等。”
雪山盲叟双手一掷道:“兄弟压跟儿就没有,你叫我拿什么给你?”
只听外面阴森森道:“没有原图就拿命来。”嗖、嗖,祁这双尸鬼魅似地闪身飞入阁内。
双尸练就白骨阴功,虽未施展,阁内已是寒气袭人。
陆文飞霍地推开坐椅,立起身来;云娘也一挪身闪到了雪山盲叟身侧;只有司马温神色自若。端坐不动。
姚寒笙一脸寒霜,一字一字地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雪山盲叟竹杖一横道:“姚兄不嫌欺人大甚了吗?”
姚寒笙冷冷一笑道:“看来公孙兄是准备背水一战了。”
雪山盲叟哼了一声道:“不错,姚兄一再相逼,瞎子只有舍命一拼了。”
姚寒笙脸上呈现青色,目往雪山盲叟,不言不语,祁连双尸目射绿光,跃跃欲动。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突然檐头一阵哈哈洪笑,飒然落下一人,高声道:“姚兄弟且慢动手,听兄弟一言。”
姚寒笙回头一看,只见黑龙帮主黑龙翔缓缓行了进来,当下长吁一口气冷冷道:
“黑兄夤夜来此何事?”
黑龙翔深深打量了司马温一眼,徐徐道:“兄弟早知姚兄要来‘不醉居’,是以亲身赶来,免得你与公孙兄闹个两败俱伤。”
姚寒笙冷笑道:“如此说来黑兄倒是一片好心了。”
黑龙翔正容道:“若在三日之前,不论何派与何派争斗,兄弟尽可着水流舟,不加闻问。如今情势有变,兄弟实不愿武林同道目相残杀。”
姚寒笙睁大眼道:“此话怎讲?”
黑龙翔轻吁一口气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姚兄如信得过兄弟,请随兄弟来敝帮一谈。”
姚寒笙见他十分诚恳,不由心里一动,点头道:“黑兄果来有事商量,兄弟哪有信不过之理?”
黑龙翔复又对陆文飞招手道。“陆兄也请过来谈谈。”
陆文飞对黑龙翔原有几分好感,应声行了过去。
云浪急喊道:“陆大哥,你……”
她原准备说你果真随他们前去?但当她接触到黑龙翔凌厉的眼神,竟吓得住口不言。
陆文飞故作不闻,大步行近黑龙翔道:“帮主呼唤在下何事?”
黑龙翔道:“请与姚教主同去敝帮叙谈。”
说着,他当先行出阁外。
陆文飞略事迟疑也行出了阁外,姚寒笙领着祁连双尸也行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不醉居”,黑龙翔突然停步对姚寒笙道:“姚兄请把贵属调集一处静候消息。”
姚寒笙沉吟有顷,终于点了头,对祁连双尸吩咐了几句,祁连双尸应声飞奔而去。
黑龙翔又虚作了个手势,黑影中飞也似地奔来一人,赫然竟是易晓天,朝黑龙翔躬身行礼道:“帮主有何吩咐?”
黑龙翔沉声道:“本座请姚教主与这陆世兄回帮议事,汝可吩咐下去,行坛周遭不得有任何人逗留或窥探。”
易晓天躬身答道:“属不遵命。”转身飞奔而去。
姚寒笙生性多疑,忍不住问道:“黑兄究竟有何事,何故如此神秘?”
黑龙翔徐徐道:“姚兄休急,等会自知,咱们走吧。”说着放步疾去。
三人俱有一县武功,不及半个更次,已来到了轩辕庙内。此庙陆文飞曾经来过,只是黑夜之间看不真切罢了。
黑龙翔把二人一径领至大殿,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已坐了不少人。川西张门的追命阎王张南、张玉凤,金陵谢家的谢一飞俱都在座。
黑龙翔抱拳一揖道:“兄弟因到‘不辞居’邀请姚教主,倒让诸位久等了。”说着侧身一让。
姚寒笙竟不客气,昂然直入,就在一张椅上坐下。白骨教虽在江湖颇有名气,毕竟只是旁门左道,不如川西张门,金陵谢家等正宗门派来得响亮。是以姚寒笙虽为一派之主,座上对他招呼的人并不多。
陆文飞性较拘谨,并没跟随姚寒笙前行,直待黑龙翔起身对他颔首,方始缓缓行入。
谢一飞、张南惊觉陆文飞来到,厅上惧现惊奇之色。
张玉凤惊喜地奔上前来问道:“陆兄,原来你也没事。”
陆文飞微微一笑道:“如果出不来,怎能来这里?”
张玉凤一时无话可说,也噗地一笑。
陆文飞接道:“咱们快过去,黑帮主恐有重要之事宣布。”说着当先行入座内。
第六回 真假剑祖
张玉凤随着行入,竟不回原座,就在陆文飞身侧坐下。张南看在眼里,重重哼了一声。此时群雄目光俱都集中于黑龙翔的脸上。
黑龙翔目光全座一扫,干咳了两声,徐徐道:“兄弟今晚请诸位同道前来,并非是商量晋王遗宝之事,而是一件惊人的消息传报。”语言一顿又道:“有关晋王道宝出现太行消息,江湖之上传得沸沸扬扬。但我得请向诸位一声,你们这消息究竟从何处得来?
愚兄推想若是果真有此事,那位最先得知此消息之人,就是再笨也不会将消息传播,目招烦恼。”
在座之人,俱都是老江湖了。黑龙翔一言提醒,均暗点头,果觉此事大有蹊跷。
黑龙翔见全座寂然无声,继续说道:“因此,兄弟认定此事必是一项绝大的阴谋。”
姚寒笙虽亦觉事有蹊跷,却不顾黑龙帮主一人颜面,当下冷冷一笑道:“黑兄认定此是一项阴谋,兄弟倒也同意。但不知散布谣言之人,用意何在?就算是有意与同道们打哈哈,让大家白跑一趟,于他何益?”
黑龙翔点头道:“兄弟对这事也曾细细推敲,总觉这事有点不对劲。”
姚寒笙仰着脸冷冷道:“黑见所虑极是,我看贵帮最好即时撤出太行,免得落人圈套。”
黑龙翔色变道:“兄弟乃是一番好意,姚兄何故冷言冷语?”
姚寒笙狞声一笑道:“雪山盲叟无意中得着秘图,自觉人单势孤,是以到处约人。
不料事机不密以致泄露,招致各方齐聚太行。此乃极其明显之事,黑兄适才所言,不知用意何在?”
黑龙翔原是一番好意,经姚寒笙一番歪曲之言,倒变成别有用心。心中不觉恼怒,重重哼了一声,正待抢白他几句。
迫命阎王张南将目前情势略作判断,他既不愿得罪黑龙帮,也不愿开罪白骨教。当下以和事佬姿态,起身徐徐开言道:“兄弟认为黑帮主之言大是有理。诸位如不健忘的话,该记得咱们受困墓陵之时,竟有人对咱们出言恫吓。此人是谁,至今不知。由此可见黑帮主认定有人暗中不利于武林同道,不为无因。”语音一顿,见大伙未开言,继续又道:“姚教主指控说雪山盲叟,欲以假图挑起同道互相残杀之意,亦颇有见地。咱们不防分别行事,一面查究古陵内之人,一面追究雪出盲叟。问问他隐迹太行山兴波作浪,究竟用心何在?”
谢一飞随声附和道:“此言有道理,雪山盲叟在江湖上乃是出名难缠人物。他隐迹太行山,必有所图。”
姚寒笙森森一阵怪笑道:“诸位只想雪山盲叟其人,却忘了另外一个人。”
他嗓音既尖,出言更是尖刻,大有声惊四座之慨。群雄不由齐把目光朝他望来。
姚寒笙紧接又道:“一个外号‘铁掌云三湘’陆子俊,隐迹太行山甚久,近日突遭伏击而死。表面看来似是寻仇,但以兄弟推断,只怕亦与晋王遗宝大有关联。”
陆文飞闻言暗吃一惊,挺身方待有言,转念一想,觉着此事犯不上与他争论,遂又把身子按下去,默然不语。
张玉凤忍不往偏着头悄声问道:“陆兄,姚教主提到的可是令尊?”
陆文飞点了点头,却没作声。
在场之人,知道陆文飞底细的只不过少数几个人。
姚寒笙的话才说完,黑龙翔立即将头连连摇道:“姚兄不要把话题扯得太远,陆子俊隐迹深山,恐是进仇,今被仇家伏击而死,可见他确是为了避仇。”
姚寒笙嘿嘿笑了二声,不再开言。此人在江湖向不合群,白骨教亦属邪魔外道,所作所为,俱不按江湖上规矩行事,是以谁也不知他存的是什么心。
黑龙翔亦知道不同不相为谋,见姚寒笙不再坚持,乐得耳边清静,复又徐徐言道:
“这件事要查个水落石出,自非一朝一夕之功。兄弟的意思,各派应合力进行,以消弭这场劫难。”
在场的各门各派,以黑龙帮的人数最多,实力最强,而黑龙翔竟一再谈到联手之事,可见事态十分严重。
群雄默然半晌,仍由张南开言道:“黑见的意思是大家合力对付墓陵之人,这点兄弟十分赞同。只是敌暗我明,如何应付,还望各位提出高见。”
姚寒笙森森道:“小小的一座墓陵,我就不信没办法处治。何不着人在墓前燃起一把火来,烧他娘的,看他们往哪里逃。”
黑龙翔摇头道:“此法不妥,陵内石门十分严密,纵然烧起,也烧不进去。”
“照此说来,那是没有办法可施了?“兄弟倒有个笨办法,咱们派人在墓陵四面看守,并约定略目,一有动静,立即传报。早晚可看出一点端倪。”
谢一飞首先附和道:“此法甚妙,咱们就这么办。”
姚寒笙霍地长身而起,推开坐椅道:“本教主无此兴致,兄弟告辞了。”
他大步朝外行去。
张南与谢一飞原属同孔出气,冷冷笑道:“兄弟不信没有白骨教咱们就办不了事。”
黑龙翔见姚寒星离席,脸上神色不变,徐徐道:“各位既认定此法可行,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分头行事如何?”
张南与讨一飞同声道:“东面与南面由兄弟等负责看守。”
他二人暗申早有打算,目前暂与黑龙帮合作,一俟接军来到,便可各行其事。
黑龙翔哈哈一笑道:“很好,西北两侧就交给本帮了。”
事情一经商定,群雄纷纷起立告辞。陆文飞方侍告辞,只见副帮主郑仲虎缓缓行了过来,悄声道:“陆也见情稍待片刻。”
陆文飞点了点头,随即停了脚步。
张玉凤原准备拉着他一块走,见他停步不前,不觉奇道:“你在发什么呆?”
陆文飞道:“姑娘请先行一步,在下还有点事情。”
张玉凤大失所望,怔了怔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她的意思自然指的是黑龙帮。
陆文飞拱手道:“姑娘金玉良言,在下自当铭记在心。”
此时群雄已纷纷行去,黑龙翔一一送至门首,然后折转身来对陆文飞道:“白骨教行事向不顾道义。世兄孤身一人,不可不防。”
陆及飞道:“在下与他并无利害冲突,料不致对我怎样。”
黑龙翔唉声一叹道:“他对令尊遇害之事颇为注意,可见其心怀叵测。”
陆文飞默然半晌,苦笑道:“他果真要与在不过不去,那就由他吧。”
他巧性情偏激之人,想到父亲惨死,一腔怒火直冲上来。
郑仲虎一旁徐徐插言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没见还宜避他一避,待见了令师再作定夺。”
提到恩师,陆文飞心中顿起无限感慨,但他不能把这些话吐露,当下点点头道:
“副帮主所说极是,以后在下尽少与白骨教冲突便了。”说着立起身来告辞道:“在下也该走了。”
黑龙翔并不挽留,语重心长地道:“本帮之人皆在西北面,如有缓急,尽可传信。
兄弟绝不坐视。”
陆文飞大步行出了黑龙帮,心中却不断地盘算。只觉目前的情势,错综复杂,不知该从哪面着手才好。
古陵之事,虽属可疑,究竟与自己的事无关。尽管此古陵战云密布,他并不往古陵走,径自往山下一路行去。
陆文飞霍地停下脚步,闪眼看去,只见白骨教主姚寒笙一脸杀机地将路挡住。一惊之下,手按剑柄问道:“教主拦住在下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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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寒笙两眼迫着陆文飞道:“本教主问你,你父隐迹太行,究竟为了何事?”
陆文飞心里一动,知道此人对他已然动疑,当下徐徐答道:“在下自幼远出随师父学艺,不知先父为何来此避居。”
姚寒笙冷哼一声道:“你是真个不知道还是有意装傻?”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上来,冷笑道:“此是寒门家务事,原无对人说的必要,教主一再追问,究竟用心何在?”
姚寒笙陡地跨前一步,厉声道:“他是为晋王遗宝而来。”
陆文飞不甘示弱,亦怒道:“为晋王遗宝而来的人不下千百,这也并非不可告人之事。”
姚寒笙森森笑道:“他与旁人不同。”霍地一伸手道:“给我拿来。”
陆又飞愕然惊道:“拿什么?”
姚寒笙一字一字缓援地道:“藏宝图。”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不知什么叫做藏宝图。”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陆子俊来到深山寄居,绝非无因。他若不是得着什么线索,也不会冒此生命之危险。你若是识相的话,趁早把图拿出来,并与本教合作,到时少不了你一份。”
陆文飞此刻才知白骨教果然心怀叵测,蓄意算计自己,当下把心一横道:“在下不知什么叫做藏宝图,亦无与贵教合作的必要。”
姚寒笙怒哼一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教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陆文飞大怒道:“教主你别欺太太甚。”
说着,他“铮”地长剑出鞘。
姚寒笙仰天一阵狂笑道:“你要动武吗?那可是自寻死路。”
这一阵笑声原是暗号,暗影中突然幽灵似地飘来二人,赫然竟是祁连双尸。二人一左一右,窥伺在陆文飞的身后,掌劲来发,已有一股寒气袭来。
陆文飞身在三大高手围困下,暗中提聚真力,准备一击不中,立即突出圈外。
可是姚寒笙处心积虑,为的便是要将这少年生擒,以便迫他供出秘图下落。双尸一经现身,他亦已功力凝足,一步一步趋近道:“本教并无取你性命之意,你还要好好地想一想。”
陆文飞早已存下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打算。蓦地长剑一起,幻出朵朵剑花,劈面朝姚寒笙点去,嘴里大喝道:“我与你拼了。”
这种独门剑法,确有它意想不到的威力,姚寒笙不敢轻视,随着剑势往前一撤身,就如后面有人扯了他一把似的,忽地挪后了五尺。
陆文飞原没有打算伤着他,剑随身转,一式“火树银花”,长剑幻起一片耀眼精芒,反朝后面的祁连双尸卷去。
这一式不仅凌厉无匹,而且奇突以极。祁连双尸骤不及防,双双一声鬼吼,随着剑势跃起,朝两侧躲闪开去。
陆文飞没想到两招剑法,轻而易举将强敌逼退,心中顿萌三十六计定为上着的生意,借着这式“火树银花”之势,双脚一点,连人带剑朝斜里跃去。
讵料,双脚刚刚落地,一阵寒风拂面,姚寒笙已在身将去路挡住,森森笑道:“你走得了吗?”
陆文飞此刻才知走是不可能,唯有拼的一途了,不禁咬牙切齿地道:“陆某与白骨教无怨无仇,何故如此相迫?”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江湖上的事甚少能瞒过本教主的法眼,相信这次也不会看走眼。”
只听暗中一人冷冷插言道:“阁下动全教之力,威迫一个后生晚辈,不嫌小题大做吗?”
姚寒笙头也不回,目光注定陆文飞,嘴里却沉声喝道:“说话的是准?”
来人答道:“区区司马温。”
姚寒笙厉笑道:“原来是好朋友驾到,还不给我好好接待。”
祁连双尸原已提功蓄势,闻声双双跃起,凌空飞向来人扑去。
来人乃是雪山盲叟竹楼中,自称避秦庄总管司马温。他绝未想到姚寒笙如此狠毒跋扈,当下长眉一挑,哈哈笑道:“江湖中传言果是不虚,姚教主你够狠。”
此时双尸已挟着一阵寒风,当头扑到,去势快逾电闪。
司马温倏地往侧里一跨步,大袖往上拂一送,祁连双尸就和一双断线风筝一般,一路翻滚向衰草中落去。
姚寒笙目光虽注定陆文飞,听力早觉出双尸遇上一劲敌,霍地扭转身形,冷冷道:
“尊驾能挡得了本座马前双雄一击,足见高明。”
司马温拱手笑道:“岂敢,岂敢,贵教主这种接待客人,兄弟真个开了眼界。”
姚寒笙把脸一沉,冷笑道:“尊驾黑夜来此,意欲何为?”
司马温不徐不疾地道:“兄弟乃是受人之托,接应陆少侠回店。”
姚寒笙一怔,暗忖:这小子几时与他们搭上线了?遂问道:“尊驾与他有问瓜葛?”
此人阴毒无比,因见双尸久无动静,知在调息养伤,是以故意用话拖延时间。
司马温并不直接答复他,却高声道:“陆少侠请过来,兄弟乃是受雪山盲叟之托,前来接应你回店。”
这话在司马温说来,果是理直气壮,但听入陆文飞的耳内,却大感不是滋味,不过人家一番好意,他不能不领这个情,于是大步走了过去道:“有劳司马总管。”
姚寒笙把眼一翻,嘿嘿笑道:“少在本教主面前来这一套,就算雪山盲叟亲自来,本教也不能让他走。”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上来,怒道:“小爷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还能拦阻我不成?”
说着,他大步往前便行。
姚寒笙哼了一声,横身正待拦阻,只听暗影中一声沉喝道:“何故又管欺压一个后辈,有胆子就跟老夫正面走走。”
姚寒笙住身喝道:“尊驾是谁?”
暗影中朗声答道:“老朽胡文超。”
尾音方了,只见姚寒笙神色一变,朝话声处直扑而去。
陆文飞也一怔,随即想到语音不对,明白是有人假冒。
司马温问道:“刚才那人可是令师?”
陆文飞不擅说谎道:“在下也弄不清橱。”
司马温以为他不肯说实话,便不再向,紧接道:“咱们回店去吧,免得公孙父女放心不下。”
二人展开轻功,一路疾行,直到三更将尽,方始回到“不醉居”。只见竹楼灯火仍明,雪山盲叟父女竟都未睡。
司马温当先行入道:“幸不辱命,兄弟将陆世尼接引回店了。”
雪山盲叟起身称谢道:“白骨教居心叵测,若非司马温总管前去,只怕麻烦还多呢?”司马温哈哈笑道:“小事何足言谢,实际兄弟就是不去,白骨教也不敢对陆世兄怎样。”
雪山盲叟慨叹一声道:“白骨教邪魔外道,行事乖舛,那可难说。”
司马温缓缓落坐道:“陆兄的令师胡大侠,已经来了,是以姚寒笙才不敢再为难他。”雪山盲叟如遭重击心头咚地一跳道:“司马兄见过胡大侠了?”
司马温道:“刚才白骨教姚教主正在为难陆世兄之际,胡大侠突然来到,将姚教主引往那面去了。”
雪山盲叟心中踌躇默然,半晌方徐徐对陆文飞道:“这下可好了,令师既已来到,他们再也不敢对你为难。”
陆文飞含糊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一直想不透是谁在冒充恩师名号。
司马温沉吟半晌,突然开言道:“情势愈来愈复杂,我看贤兄还是暂时去庄上住吧。”雪山盲叟为难地道:“这个……”
司马温面色一变道:“不用迟疑,庄主那面有兄弟去回活。”
雪山盲叟又道:“陆世见可要同去。”
陆文飞心中大怒,暗忖:我的事情哪用着他们操心?当下不容司马温开言.接道:
“我看不用了,在下仍住在店内吧。”
司马温徐徐道:“那也好。但有急事,可着小二随时传报庄内便了。”
他似乎甚是着急,立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跨步往外使行。
雪山盲叟跟着立起,扶着云娘的香肩,道:“陆世兄有需用我父女之处,可去寻我。”陆文飞摇头道:“谢谢前辈的关心,不用了。”
云娘极具深意地看了陆文飞一眼,欲言又止。
陆文飞可没留意这些,立起身径自下楼到卧房,近日来他迭遇艰危,已渐觉出危机四伏。群雄的注意力虽都集中于古陵,但亦有不少有心人,已然注意自己了。
一宿过去,翌晨陆文飞将诸事忖度,觉出自己逗留在此,实属有害无益,倒不如兼程回山,面见师父,禀报一切。他虽明知师父身罹残疾,已无能为力,但以他数十年的江湖经历,必可判别一个是非来。
一个人正自盘算之际,突然房门推开,张玉凤满脸笑容地行了进来,不禁大感奇异道:“姑娘来此何事?”
张玉风姗姗行至椅前坐下,笑道:“很意外是不是!家叔觉得你孤身一人在此,极易遭人暗算,是以要我来看看。”
陆文飞朗声一笑道:“在下不才虽是本学后进,自信尚有自保之能。”
张玉凤不悦道:“这样说来我们倒是多此一举了。”
陆文飞道:“令叔如此高义,在下岂能说那种不近情理之言?谢啦。”
张玉凤轻喟一声道:“不论家叔是不是真的关心你,我此番前来,可是出于一片诚意。”
陆文飞心里一动,随口道:“这个在下明白。”
张玉凤紧接又道:“近日好像你和雪山盲叟父女相处得很不错。”
陆文飞笑道:“表面看来如此,只是……”
话到舌边,突觉不妥,随即住口不言。
张玉凤自幼行走江湖,何等机智,知他话到舌边并没畅所欲言,遂轻喟一声道:
“他父女也着实可怜,藏宝未寻着,反招来一身烦恼。”
陆文飞不知是好话还是以话来套话,接道:“还幸有人仗义援手,不然可真麻烦呢!”张玉凤急问道:“谁来援助他父女?”
陆文飞自知失言了,但话已出口,只得回答:“避秦庄的司马温总管。”
张玉凤想了想,不知避秦庄是哪路人物,便不再问,话风—转道:“陆兄口口声声说你无意晋王宝藏,何故又逗留在太行?”
陆文飞点点头,姑娘说得是,在下留此实在无益,我打算即日离开太行。”
张玉凤大感意外,睁大了眼睛道:“果有此打算?”
陆文飞道:“在下无哄骗姑娘的必要。”
张玉凤此来乃是奉命查看陆文飞的动静。现听说他要走,不知是真是假,但看他说话的神态,又似乎不假,心中踌躇半晌,缓缓开口道:“小妹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陆文飞笑道:“姑娘有话尽管说,在下知无不言。”
张玉凤道:“姚寒笙说令尊遇害,乃是为晋王道宝之事,不知确实不确实?”
陆文飞心里一动,近日他迭逢变故已机警了许多,微叹一声道:“先父为了避仇才隐迹深山,不意意引起许多人误会,真是人心难测。”
张玉凤紧接又道:“但不知令尊的仇象是哪条道上的人物?”
陆文飞道:“这个连在下也不知道。”
张王凤微哂道:“如此说来令尊遇害之事竟成了悬案,是也不是?”
提到父仇,陆文飞的心情顿形激动,忿然道:“在下所以逗留太行,便为查访仇人。
目下武林人大多来了太行,我想杀害先父的那帮人也一定在太行。”
张玉凤打蛇随棍上,接道:“是啊!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可就难于查访了。”
陆文飞原无一定要离开太行的必要,经这一来,心里又活动起来。
张玉凤紧接又道:“昨晚本门门主传下令谕,他认为晋王遗宝之事十分重要,极可能亲自前来。”
陆文飞冷笑道:“西川张门富甲一方,竟还觊觎此种非分之财,那就无怪那些江湖草莽了。”
张玉凤知他语带讽潮,将本门与一般江湖草莽并列,当下嘴唇一撤道:“你知道什么,如果晋王藏宝仅仅是些金珠财物,就算白送给我们,我们还不一定愿意老远地赶来拿呢。”
陆文飞大笑道:“你这叫做又要吃鱼只想撇腥,实叫在下听来发笑。”
张正凤气得脸上发白,冷笑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混充内行。我五叔真是大大看走眼了。”
陆文飞故作诧异道:“难道晋王藏宝还另有奥秘不成?”
张玉凤极其不屑地道:“若是普通财物,岂能轰动整个江湖,自然是人人欣得的财物了。”
陆文飞敛去笑容道:“姑娘可否说出来让在下长长见识。”
张玉凤略事迟疑道:“更正这是公开的秘密,说给你听也不要紧。”话音一顿又道:
“当年晋王位居要津,收藏的四方贡物,无一件不是价值连城之宝,这些且不去说它,最重要的是,还是他自编自注的一册秘笈包罗万象,天下武林精华尽在其中。任何人得着了,都不难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心中却暗暗吃惊,他愈觉自己的使命重大。
张玉凤见他半晌不言,以为被自己的言词说动了,当下又道:“令尊既为藏室而来,他弥留之际,不会不对你吩咐什么。”
陆文飞叹了口气道:“先父重伤垂危,什么都来不及说便归天了。”
陆文飞站起身来.问道:“大家都还在古陵,周围据守吗?”
张玉凤道:“是啊,陆兄可有兴致去看看?”
陆上飞摇头道:“在下不想再去凑那热闹。”
张玉凤有意无意地道:“是不是怕白骨教威迫你。不用怕,有我五叔在,谅他不敢。”此言大伤陆文飞的自尊心,俊眉一挑道:“我怕他怎的?早晚我得斗斗那邪魔。”
张玉凤微微一笑,举步行出房来。
陆文飞以为她有意嘲笑,亦跟了出来道:“走,在不随你去看看,且看这僵局何时能打开。”
张玉凤大喜,低声道:“本门已决定动用全力进行此事,以后热闹事可多呢。”
二人重行进山,直往古陵南面行来,相距古陵尚有一箭之地,便已闻着喝叱之声。
张玉凤急道:“不好,那边好像出事了。”
两人加快脚步往前急冲。
南面乃是川西张门守护之地,如今出事,自然是张南与人动上手了。张玉凤哪有不急之理?二人转过一座山坡,已见张南正与一壮汉动手。
陆文飞细看那壮汉,年约卅五六,身材精壮,强悍异常。张南急切之间,竟无法将他奈何。
突然壮汉眉头一皱,一条手臂似已转动不灵,那张南武功远在壮汉之上,只为要拿活口,才让他走了十几个照面。就在壮汉手一缓之际,已为张南乘隙点了穴道,扑通一声倒下地去。
当陆文飞与张玉凤赶到之际,陆文飞曾见张玉凤手臂微微一扬,此见壮汉倒地,才想到是她用“没羽金芒”暗助,心中大不以为然,回头看了她一眼道:“那人原就不是令叔敌手,你竟用暗器伤他,实在有欠光明。”
张玉凤冷笑道:“谁和他讲这么多细节?咱们抓人要紧,这人恐是墓陵出来的。”
此时张前已将壮汉提了起来,只听哗啦一声,怀中滚出十余颗亮晶晶的东西,散了一地都是。
张玉凤抢前拾起一颗,原来是一颗明珠,竟有龙眼大小,光华夺目,不禁脱口道:
“好大的珠子。”
陆文飞也拾起一颗明珠,拿在手中看了看。
此时张南的脸色十分紧张,沉声喝道:“都收拾起来。”
张玉凤急俯身将明珠一一抬起。
张南劈手一把将陆文飞手中明珠夺过,张口正待说话。
蓦地山坡之上行来一位少年公子,手摇纸扇,高声道:“张五叔,彩头不小啊!”
张南抬头一看,脸上颜色立变,冷冷道:“少见多怪,这也是什么稀罕事。”
少年缓缓行往壮汉身前,俯身朝他怀中一摸,竟又取出一支白璧,擎在手中哈哈笑道:“明珠白璧,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这匹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少年仰面笑道:“黑龙帮胆敢与张谢二家作对,那可是自取灭亡。”
神态枉妄,一副旁若无人之态。
张南似乎对他无可奈何,复又道:“快请令叔来,老夫有话与他商量。”
只听远远传来谢一飞的嗓音道:“不用请,兄弟来也。”
声随人到,嗖地射落在场。
张南指着地下的壮汉道:“此人由古陵中出来,小弟已将他制住了。”
谢一飞接道:“咱们先问问他口供。”
张南俯身拍开穴道,突然失惊道:“此人已毒发身死。”
少年谢宝树看了张玉凤一眼,似是对他询问,张玉凤面现惊色,陆文飞忍无可忍,剑眉一标,怒道:“别要太不知进退,你以为在下真个怕你不成?”
陆文飞长剑出鞘,一式“梅开五福’,当,当一连三响,硬把树立树攻来的创势接了下来,他内功雄厚,双方几式硬碰,直震得谢宝树手臂发麻,不自主地连退两步。
陆文飞一不做二不休,剑势一经展开,立即绵绵不绝,直卷了上来,晃眼已把谢宝树圈入一片剑芒之内了。
谢主树仗着乃叔在旁,一鼓作气猛攻猛击,无奈技不如人,才几个照面便已败象毕露。心中不觉又急又怒,咬牙切齿,拚拼命支撑。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那是在拚命了。
陆女飞无意与地纠缠,倏然一撤招,沉喝道:“住手!”
谢宝树凶性已发,哪顾这些,乘机往前一扑,连人带剑直冲上去。
陆文飞不防他有这—着,百忙中运集全身功力,大喝一声,举剑往外一封。
呛啷一声,谢宝树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老高,左臂亦被剑芒划了长长一道口子,鲜血漓淋,顺臂直流。
谢一飞原在一旁拍手旁观,蓦见谢宝树受创,神色立变,厉喝一声道:“鼠辈敢尔。”铁骨扇一张,犹如一轮旭日,直朝陆文飞卷去。
陆文飞一剑伤了谢宝树,心中正感歉疚,方待上前察看伤势,谢一飞已没头没脑地攻了下来,只得挥剑迎挡。
那谢一飞乃是谢家有数高手,此番含怒出手,攻势凌厉以极,仅只出手几招,陆文飞便已被迫得手忙脚乱,心中不觉又急又怒,高声喝道:“你们讲不讲理?”
谢一飞杀机已动,只作不闻,铁骨扇一紧,招招指向陆文飞的致命要穴。
陆文飞吃亏在上来时举棋不定,被对方夺去先机,以致节节后退,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此刻看出谢一飞存心要杀自己,不觉激起满腔怒火,大喝一声道:“前辈不要数人大甚。”
手中长剑一式“梅开五福”,一经展开,但见梅花朵朵,上下飘飞,将门户一齐封住。谢一飞一连攻了十余招,竟无法破去对方绵密的守势,心中大感焦急,暗忖:“我苦连一个后生晚辈或收拾不了,岂不被那张南笑话?”手上猛一提功,铁骨扇凝足内力,硬从层层剑影中递了过去。
这一着果然见效,但听一阵阵连珠急响,陆文飞手中长刻被沉重的铁骨扇震得直荡开去。
铁骨扇一递,直袭前胸五处大穴。
陆文飞长剑震斜,整个门户大开,眼看就要伤在谢一飞扇下。
蓦地斜里一声沉喝道:“娃谢的,不要欺人大甚。”
呼地一股强劲掌风直冲过来。
谢一飞顾不得伤人,一撤身暴退五尺,横扇当胸,举目一看,只见黑龙帮的副帮主郑仲虎,满面含威,立在上旁,不由怒道:“郑兄莫非要为他出头?”
郑仲虎冷笑道:“就算是肥,青天白日意欲杀人灭口,岂是大丈夫行径。”
谢一飞脸上一红,强颜道:“这小子恃强伤了我家宝树,兄弟绝不与他干休。”
郑仲虎朗声笑道:“事情经过兄弟看得明明白白,不用再说了。”
笑声一敛,复又道:“剑祖胡文超昨晚已来太行,谢兄要评理尽可找他评去。此刻想要杀人灭口却是不行。”
谢一飞一听剑祖胡文超已到,心头咚地一跳,深庆刚才有郑仲虎这一栏,不然这乱子可端大了。可是表面仍然悻悻地道:“那老鬼来了正好,我倒要找他评评这个理。”
郑仲虎知他色厉内荏,微微一笑道:“谢兄若能赏兄弟这个面子,这事就此撇开。
咱们谈谈正经事。”
此时讲宝树已将创伤包扎好,高叫道:“二叔,绝不能饶了那小子。”
谢一飞把脸一沉道:“不用你管,去吧。”
谢宝树不敢多言,狠狠噔了陆文飞一眼,疾步行去。
陆文飞此刻心中十分难受,自感艺业低微,处处受人欺负,旋一回身疾奔而去。
郑仲虎容他去后方徐徐地道:“刚才古陵之内奔出一个黑衣人,你们擒下了?”
谢一飞余怒未熄,一指地下道:“躺在地下的就是,郑兄可以自己察着。”
郑仲虎一伸手道:“兄弟希望看看他带出来的东西。”
谢一飞哼了一声,不加理睬,张南冷眼旁观,一直置身事外,但这时他不能不说话,跨步上前接道:“此人身上并未携带什么。”
郑仲虎哈哈笑道:“兄弟远远便瞧见这里珠光宝气,耀眼生辉,张兄何放说没有?”
张南知瞒不过,脸色一变道:“人是兄弟截下的,难道贵帮竟要分一林羹?”
郑仲虎摇头道:“兄弟并无此意。”
话音一顿又道:“你我既属联防,理应让我们看看。”
张南摇头道:“你我分地而守,贵帮无权索取东西。”
郑仲虎冷笑道:“兄弟只是想看看东西真假,并判别一下对方用意,张兄何故如此小家子气?”
谢一飞复从旁帮腔道:“贵帮要详察内情,尽可入陵搜查,何故一定要捡现成的?”
郑仲虎嘿嘿两声冷笑,点头道:“好,两位既无合作诚意,兄弟也不多饶舌了,告辞。”
双手一拱,缓步行去。
张南待他去远,气愤地道:“黑龙帮仗着人多,处处狂妄自大,兄弟早晚要斗斗他。”谢—飞接道:“张兄说得是,好在咱们的人也快到了,我不信两家合力会斗不过他。”张南沉吟半晌。猛地一抬头道:“黑龙帮处处卖好姓陆的小子,分明有意拉拢老鬼。咱们不可不防。”
谢一飞冷哼一声道:“老鬼强煞只是一个人,怕他怎的?倒是古陵之事,咱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张南点头道:“方才那壮汉身上之物,件件俱是稀世之宝,由此看来,晋王遗宝确在陵内了。”
谢—飞接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动手,务要赶在黑龙帮的前面才行。”
张南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另找地方商量如何?”
谢一飞点头道:“兄弟亦有此意。”
二人相对一笑,双双将身形跃起,疾奔而去。
再说陆文飞满怀愤激,一路疾行,奔行了约有五六里,已来到一处林边,突然将脚步停下,暗忖:“我这般毫无目的地奔行,究竟到哪里去呀?”
想了一会,觉得仍以回到“不醉居”为妥,举步刚要上路,只见林中缓缓走出一位俊美公子,朝他微微一笑道:“贤弟何事不悦,怎的来到了这里?”
陆文飞抬头一看,来者竟是新近结识的义兄王孙,不由奇道:“大哥怎的来了这里?”王孙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陆文飞轻声一叹道:“兄弟今日才知本身艺业低微,不宜在江湖上走动,我要重返师门,再练绝技。”
王孙微微一笑道:“学无止境,你要学到怎样一个程度才算学成呢?”
陆文飞道:“这个……这个……”
王孙反道:“不用这个那个了。学武的人究竟要练到怎样的程度,才可不受人欺负,实在很难说。就以张南等人来说吧,在江湖可说得上是一流高手,但若遇着真正高手,照样地不堪一击。”
陆文飞道:“话虽如此,到底总比小弟强些。”
王孙跨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膊道:“不用自暴自弃,他们并不比你强多少。”
陆文飞只当是义兄勉励之言,是以默不作声。
王孙突又问道:“记得愚兄曾传你一篇行动口诀,你练过没有?”
陆文飞摇头道:“连日事忙,还没顾到练呢。”
王孙正容道:“初练时或会有些痛楚,但不用伯,旬日之后包有神效。”
陆文飞含糊应着。
王孙话风一转又道:“近日你好像与雪山盲叟处得不错。”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此人心怀叵测,蓄意对我拉拢。小弟因他乃是残疾之人,是以不便抗拒。”
王孙点头道:“此老原非坏人,此刻却是情非得已,你应防着他一点。”
陆文飞一向视这位义兄为神秘人物,遂又问道:“大哥可知避秦庄是哪条路上的人?”王孙仰着脸徐徐道:“此刻还难判别。”
陆文飞奇道:“这话怎讲?”
王孙摇摇头道:“眼下的太行山,情势错综复杂,令人眼花缭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
陆文飞越听越糊涂,复又问道:“大哥是指什么而言?”
王孙轻喟一声道:“每一个来太行山的武林人,都有他的打算,就拿你说吧,多多少少亦有一点隐情未对愚兄明说。”语音一顿接道:“逢人只说三分活,这是对的,愚兄绝无责怪之意。”
陆文飞心头一懔,觉得这位义兄简直是无所不知,真不知他是何来历!
王孙似乎看出地的心意,微微一笑道:‘你对愚兄之言觉着很惊异是不是?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把所见所闻之事,都凑在一起,再作番分析罢了。”
陆文飞点头道:“大哥料事如神,小弟十分佩服,但不知这件事以后会是怎样一个结局?”
王孙沉吟有顷道:“愚兄正在思量这件事。第一,晋王遗宝之事是谁传出去的?第二,为什么不说泰山,不说伏牛山或昆伦山等山,却要指定太行山?第三,此人传出消息之用心何在?他把武林各派都引诱来太行山,有什么企图?”
陆文飞道:“是啊!黑龙帮的黑帮主也曾这般说过,他与大哥可谓英雄所见略问。”
王孙嘴唇一撇,极其不屑地冷冷一笑,然后徐徐道:“黑龙翔在这些人当中,还算是个有见地之人,只可借力量太小,不足与暗中这帮人抗衡。”
陆文飞吃了一惊道:“黑龙帮在江湖声威赫赫,竟不足与暗中之人抗衡。此人究竟是哪路人物,何以会有如此大的势力?”
王孙若有所感地轻喟一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人若不是自认力量已够,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文飞睁大眼睛道:“照大哥的说法,你已知道此人是谁了!但不知此人居心何在?”王孙摇摇头道:“此刻与你谈这个为时尚早,不用问啦,还对你自己应做的事,多下点工夫吧。”迅速瞥了陆文飞一眼,老气横秋,扑地一笑又道:“愚兄话说得太过率直,贤弟多多担待。”
陆文飞正容道:“大哥哪里话,不要说你是兄长,就以武功见识来说,任何一件都可为我之师。”
王孙格格笑道:“快不要这样说,愚兄不及你的地方大多了,致于我比你多点见识那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出江湖比你早,再则我用在练武的工夫也比你少了一半。有这许多时间用在增长见识上,应该要比你多知道一点才对。”
王孙之言表面似是谦虚之词,实际也是事实,而陆文飞的情形却恰与他相反,剑祖胡文超因身罹残疾,恨不得一下子便把自己一身所学,都传给爱徒,是以对陆文飞要求极严,传授亦近填鸭子。
陆文飞每次习练那些限期学成的功夫,已有时日苦短之感,哪有功夫学别的?这事胡文超并非不知,他因陆文飞之父陆子俊,亦是江湖知名之士,将来学成之后,尽可随父到江湖上历练,用不着浪费时间再去习练了。
再说陆文飞聆听义兄一番言语之后,虽觉有理,心中仍不免有自惭不如之感。
王孙察颜观色,已知他的心意,一整容道:“愚兄绝非自谦,你将来之成就,定在愚兄之上,眼下的一点小挫折,算不了什么。”话音一顿又值:“太行山不久便有非常之变,这些天你若没事,可在店内勤练那篇口诀,少管外面的闲事,免得愚兄一个照顾不到……”
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不言。
陆文飞自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心中甚感难过,暗忖:想我陆某昂昂七尺,竟要人来暗中照顾。这些年学武都是白费工夫了。心中越想越觉难受?他乃极其要强之人,当下把手一拱道:“大哥一言顿开茅塞,小弟以后凡事均当量力而为,不劳大哥操心。”
言毕,他扭转身子疾步行去。
王孙自知失言,急喊道:“贤弟你等一等。”
陆文飞行走极快,耳畔山风呼呼,意未闻王孙喊叫之言,径直去了。
王孙目凝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微微一叹,忽地身形一跃,疾射林中,眨眼失去踪影。陆文飞一路疾行回至店内,径自进入卧房,他因义见一再提到那篇行功口诀,一种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当于摈除杂念,依据口决心法,缓缓练功。
不习练倒不觉怎样,一经依次习续,才知行动心往比平日所习大相径庭。有时党反其道而行。
一二周天时,还未感到怎样。
三个周天下来,突感经脉鼓胀,就像要爆裂一般,痛楚异常。
几个周天过后,只觉周身汗出如浆,痛楚渐失,不多时便人物我两忘之境外。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霍然醒转,抬头一看,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不禁暗惊道:
“这番行动竟耗去了三个时辰不成?”
此时“不醉居”正是热闹时刻,不仅酒店坐上客已坐满,后面的客栈也是满满的。
陆文飞来太行很多天了,对各种不寻常之事,已司空见惯,并不感惊异。就在酒店要了点酒菜,独个儿吃喝完毕,重又返回房中,堪堪将门掩上,只见人影一闪,行进来一人。
陆文飞方等喝问,来人已先行开言道:“小哥不必惊奇,老朽来此绝无恶意。”
陆文飞此刻已看清来人乃是黑龙帮帮主黑龙翔,忙举手让坐道:“帮主夤夜莅临,定有非常事故。”
黑龙翔捋着灰髯徐徐道:“你可知雪山盲叟现在何处?”
陆文飞略事沉吟道:“请恕在下不便明告。”
黑龙翔点头道:“小哥不必为难,老朽绝无加害他父女之意,但说无妨。”
陆文飞只得按实说道:“他父女均已去了避秦庄。”
黑龙翔又问道:“小哥可知避秦庄在何处?”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这就连在下也不知了。”
黑龙翔沉忖有顷,突然点头道:“由此看来,事情果然大有蹊跷。”
陆文飞接道:“帮主所指何事?”
黑龙翔吁一口气道:“我知小哥乃是名门高徒,是以不拿你当外人看。就拿小哥你来说吧,你从不为金珠宝物动心,可不会不想晋王手抄的那册秘笈吧?”
陆文飞笑道:“帮主的推断因属有理,不过在下只是近日才知有这么一本秘笈。”
黑龙翔点头道:“小哥所言或是实情。按老朽连日推想,已确定晋王遗宝果在太行山。”
陆文飞一听心头一震,急问道:“帮主如何得知?”
黑龙翔徐徐言道:“老朽则方已然说过,来太行之人,俱都志在晋王遗宝,而遗宝藏在古陵之内,亦是大有可能之事,既已有此线索,为何有许多人竟不想进入古陵之内夺宝?”
陆文飞笑道:“有贵帮与金陵谢家,川西张门虎视在旁,谁还敢染指?”
黑龙翔摇头道:“江湖上奇能异士极多,岂仅我等几个门派?我想其中必然另有原因。”
陆文飞心里一动道:“愿闻其详。”
黑龙翔干咳了两声,徐徐道:“那是他们确知藏宝实不在古陵。”深深打量了陆文飞一眼,继续又道:“去到古陵之人,那是瞎撞,不去古陵之人,才是深明底蕴之人。”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如此说来,帮主是怀疑在下了。”
黑龙翔道:“老朽并无此意。不过像本店住的那文生公子,以及雪山盲叟父女,却令人不得不怀疑了。”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道:“帮主心思缜密,对事推断入微,在下甚是佩服。不过仅凭私下推断,那也不见得可靠。”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雪山盲叟来到荒山小镇开设巨大酒楼,明眼之人一看便知,他是别有用心。今突避而不见,事情便更明显了。”
他一指王孙所住院落,悄声又道:“此人行踪诡秘,假借游山之名,把太行山的一丘一壑俱已踏遍,他为的又是什么?”
陆文飞此刻才知黑龙翔果然老辣厉害,无怪那黑龙帮在短短几年工夫声誉突起,凌驾各派之上。
黑龙翔见陆文飞默然不语.心中暗暗点头,他乃深谋远虑之人,凡事面面顾到,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举妄动。当下话头一转又道:“今晨古陵之内,有人抛出白壁明珠一批,小哥对此有何高见?”
陆文飞随口答道:“此人必是古陵暗中主持人的一党,见财起意,意欲携带宝物远走高飞。”
黑龙翔点头道:“表面看来好像是这样,但老朽的看法却不同,如果陵内确有藏宝,陵内那帮人早已运走,怎会等到现在?就算那人是携宝私逃,为何不在黑夜,而要在青天白日出来?难道他不知外面有许多人守候?”
陆文飞想了想道:“帮主的意思是说,陵内之人故意用这些价值连城的白壁明珠,引诱群雄入陵?”
黑龙翔微哂一声道:“小哥对事一点便明日,比他们强多了。可笑张南等人执迷不悟,竟图二派联合,瞒着本帮入陵取宝。”
陆文飞对张谢二派之人,印象十分恶劣,冷笑一声道:“倘有失闪,那是他们自取其祸,帮主大可不必操心。”
黑龙翔长叹一声,立起身来道:“话虽不惜,可是此刻情势不同,各派如不能同舟共济,渡过劫难,前途实是堪忧。”
陆文飞面现惶惑之容道:“帮主既知此山危机四伏,何不远离此山?免得落入圈套?”黑龙翔朗声笑道:“小哥,你把黑某看作什么人了?别说太行仅是几个宵小暗中兴波作浪,就算他有千军万马,黑某何惧?”语音一顿,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微叹一声又道:“对方用心无非是意欲得着晋王藏宝,如若那本秘笈果入他手,中原武林将沦入万劫不复之地。老朽岂能容他称心如意?”
说来说去仍是那本秘笈,陆文飞听后心中顿觉不耐,双手一拱,徐徐道:“承蒙帮主指点迷津,在不甚是感化,只是在下年轻识浅,无能为帮生助力,尚望帮主海涵。”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就此一言为定,告辞。”
跨步行出房来,身形一跃,朝檐头射去。
陆文飞回转房中,左思右想,想不透黑龙翔此番来访用意。不过经黑龙翔番剖析,对藏宝之事却有了一种新的想法,觉出雪山盲叟与义兄王孙果是可疑,也极和能就是握有另一份秘图之人。只是兹事体大,不能冒失,一个说话不当,不仅事办不成,且将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人正自呆坐出神之际,店小二推门进来道:“陆相公,有位姑娘要见你。”
陆文飞大感诧异,随口问道:“可是公孙姑娘么?”
小二道:“她现在门外,相公出去便知。”
陆文飞满怀惊异地行出房来,只见一位紫衣佩剑的年轻女郎,满脸傲慢地立在走廊,当下拱手道:“姑娘是采访在下的?”
紫衣姑娘抬眼皮瞥他一眼,冷冷道:“不错,你与雪山盲叟父女是何交情?”
陆文飞恍然若有所悟,暗忖:原来又是寻他父女的。
随答道:“萍水相逢,仅是认识而已。”
紫在姑娘哼了一声道:“此话当真?”
陆文飞目睹紫衣姑娘一股盛气凌人之态,不禁怒火上升,冷笑着道:“在下犯不上对你说假话。”
紫衣姑娘突然跨前两步道:“如若她父女身蹈危境,你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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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飞愈觉惊讶,急问道:“他父女落在什么人手里?”
紫在姑娘别过险去,微笑道:“你与他父女只萍水相逢,何必急成这个样子?”
陆文飞被她连番抢白,心中大为不悦,赌气不再说话。但想到雪山盲叟那副者迈龙钟之态,以及对自己再三嘱托之言,却反甚觉忍心不下,遂又问道:“姑娘尊姓,何以得知他父女身蹈危机?”
紫衣姑娘移步行入房中坐下,缓缓地道:“雪山盲叟老迈残疾,已是该死,死了倒也没有什么。只可惜公孙云娘绮年玉貌,竟亦遭横死,我部替她可惜!”
陆文飞大为不悦地道:“姑娘何故尽说些无关痛痒之言?”
紫衣姑娘格格笑道:“你叫我说什么好呢?雪山盲叟无亲无故,姑娘我纵有援救之心,也没处商量去呀。”
陆文飞知他存心相激,按下心头怒火,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武林同道本色。在下果能助他父女说难,我倒愿意一试。”
紫衣姑娘瞥了他一眼,不徐不疾地道:“你是有意相助雪山盲叟或是为了云娘?”
陆文飞胸怀坦荡,随口道:“都可以说。”
紫衣姑娘立起身来,疾步行出房来,嘴里却道:“他父女被囚禁在避秦庄,能不能援助就看你的了。”
陆文飞急喊道:“姑娘你且等一等。”
举步出房,走廊已然空荡荡的,那紫衣姑娘早已踪影不见了。
这紫衣姑娘来得既突然,说话又没头没脑,倒使陆文飞心中甚感踌躇,沉吟半晌,暗忖:“管他呢,我自己的事尚且没有一点头绪,哪有工夫顾旁人?”
陆文卫心中虽是这般想,但又觉得紧衣姑娘之言绝非无理。自己既侠义中人,岂能见死不救?踌躇再三,决心去一趟避秦庄,好歹查个水落石出。
陆文飞属性情中人,却没有想到各方的注意力,已渐由古陵转移到雪山盲叟与王孙身上,当下举步行出“不醉居”,疾往镇外行了一程,突然将脚步停下,暗叫道:“我真糊涂,这避秦庄的方向都不知,黑夜之中到哪里寻去?”
原先他一路疾行,尚不觉得怎样,此刻脚步一停,突然觉出情形有异隐约之间似有人在后面跟踪,心中不禁连连冷笑,忖道:这些人必是疑心我身怀秘图,是以暗中跟踪,反正我也不知避秦庄在哪里,何不在山中乱转一通,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心中正思忖之际,突然一条人影由前路疾奔而来,练武之人目光远比正常人敏锐,一眼看出来人似是云娘,当下消声问道:“来者可是公孙姑娘?”
来人突地脚步一停,惊讶道:“陆大哥夤夜出来何事?”
陆文飞且不答理她的话,对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只觉她身着紧身裤祆,背插长剑,收拾得甚是俐落,不似遭逢变故之人,当下徐徐言道:“令尊如何没回来?”
云娘突然双眉紧皱,长叹一声道:“他老人家已为人软禁,回不来了。”
陆文飞吃了一惊道:“果有其事?”
云娘颇为诧异地道:“你已知此事了?”
陆文飞道:“实不相满,在下此刻出来,便是为了贤父女,意欲去一趟避秦庄看个究竟。”
云娘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父女这个朋友算是交对了,只是……”
说至此处,她突然住口不言。
陆文飞并未体会地话中之意,跟着又道:“避秦庄为何要软禁令尊?其中定有缘故。”云娘唉声一叹道,欲言又止,突然低头疾往前去。
陆文飞从后赶上道:“你为何不说话?”
云娘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父女之事你管不了。为你自己安危着想,我劝你即这离开太行,迟则不及。”
陆文飞大感诧异道:“这却为何?”
云娘急道:“你不用问了,小妹所言绝无虚妄。”
陆文飞见她一脸焦灼之容,知她所言不虚,但他乃是性情中人,人家既掬诚相见,愈觉自己不应就此撒手不管。当下面容一整,慨然道:“你我虽属初交,但令尊一番嘱托之言,今犹在耳。在下岂能独善其身?无论如何也得设法将令尊救出避秦庄。”
云娘摇头叹道:“你不能去。去不仅无济于事,且将为你自己招来奇祸。”顿了顿又道:“暂时他们还不敢对于家父怎样,我看咱们回店再商量吧。”
陆文飞道:“那也好。”
二人行至雪山盲叟住居楼阁,云娘突然双眉紧锁,低声道:“你来太行究竟意欲何为,务望对小妹实说。”
陆文飞迟疑道:“难道在下与令尊有所相连?”
云娘复又道:“听说令师已然来了太行,此事可是真假,亦望实言。”
陆文飞大感诧异地道:“姑娘为何只管追问在下?”
云娘轻叹道:“各方同道俱认令尊隐迹深山必有所图。你今天逗留太行,更尼启人疑窦。”
陆文飞冷笑道:“太行山人不下千百,别的人俱不怀疑,为何怀疑我来呢?”
云娘听了大为不悦,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与你拌嘴来的,反正你自己心里明白。
果如他们所料,便该早作打算。”
陆文飞心头一懔,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道:“咱们暂且不要谈此事,且先商量援救令尊的事吧。”
云娘黯然摇了摇头.猛一抬头道:“我父女之事不劳垂问,你快走吧,我不愿因我家之事,让你也受牵连。”
陆文飞义形于色道:“这是什么话,在下若是怕牵连也不会过问了。”
云娘唉声一叹道:“世间哪有像你这般死心眼的人,说你管不了就是管不了。”
陆文飞一番好意,倒被人认为死心眼,内心自然大起反感。不过他亦了解对方的苦衷,必是认为他的功力不够,不忍他惹火烧身,是以一时之间倒也无话可说。
云娘见他怔着不说话,突然流下泪来,悄声道:“小妹并非矫情,亦无轻视陆大哥之意。只因此事内情复杂,你若去避秦庄,不啻自投罗网,小妹岂忍心如此?”轻叹一声又道:“小妹言尽于此,你快走吧。如令师已来到,可速找到令师。”
陆文飞曾见过司马温的武功,一个总管的武功已是如此,庄主的武功更不用提了。
自己势单力孤,确实无能为力,沉吟半晌方徐徐道:“姑娘一再不让在下插手,在下只好不问了。”
云娘极具深意地道:“避秦庄就在藏龙谷,地方极是隐蔽,庄内的布置不亚于古陵,轻易绝不可前去冒险。”
陆文飞若有所悟地道:“避秦庄即是如此险恶之地,姑娘如何脱出魔掌的?”
第七回 火因双英
云娘唉声一叹道:“他们如若不是有意让我出来,小妹就是插上双翼也难飞渡,内中自然是别有用心了。”
陆文飞猛然省悟,点头道:“在不明白。”
云娘速瞥了他一眼,道:“区区苦衷,大哥若能谅解,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
陆文飞不便久留,举步行出楼阁道:“不论情势如何险恶,在下如能为力绝不坐视。”他初出江湖,哪知江湖险恶?公孙云娘此番回来,乃是负有极大的使命。还幸她心地善良,一再用言语点醒,不肯遽施辣手。
陆文飞心怀坦荡,只知行所当行,回至房中,脑际仍在想雪山盲叟之事,暗忖:莫非雪山盲叟果是另一位持有秘图之人。果真如此,我倒不能不管了。
此时天已将晓,屋内之物隐约可辨,突见茶桌之上,压着一张字条。
顺手取来看一看,上面单草写了几行字:情势险恶,少管闲事,多练功夫。
这字条来得虽是蹊跷,但话中却未含一丝恶意,知道必有原因,想着想着,心中猛然省悟,暗叫道:哦,我明白了,这字条是义兄王孙留的。
此肘天已大亮,当下匆匆漱洗完毕,便往王孙所住的院落行去。
只觉院内双门紧闭,似乎还没起来,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院门应声开启,出来的是梅香,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二爷您早。”
陆文飞含笑点头道:“公子起来了没有?”
梅香摇头,悄声道:“公子昨晚一夜未回,这里只留下小婢与小莲二人。”
陆文飞一听甚感意外地道:“他们上哪里去了?”
梅香沉吟有顷道:“小婢不太清楚,八成是去古陵,不过公子也曾提到避秦庄。”
陆文飞知她不会欺蒙,遂道:“即是这样,在下且去古陵看看。”
说毕,他举步行出院门。
太行山下此刻可说处处俱隐伏着危机,而且有许多人已然怀疑到王孙身上。如今他一夜未归,显然是出事了。
陆文飞乃是极重义气之人,决心去古陵一趟,查看一个究竟。
陆文飞心挂义兄王孙的安危,一路行走急速。
晚雾迷蒙中,隐约可见古陵围了不少人。心里一急之下,脚步倏然加快。果见王孙倒背着双手在与张南说话。郑仲虎、谢一飞亦立在一旁。
王孙眼光锐利,早已看出来人是陆文飞,微微一笑道:“贤弟这早赶来古陵何事?”
陆文飞答道:“今早听梅香说,大哥一夜未回,是以赶来察看。”
王孙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张南道:“在下已然说过,目须看看那些白璧明珠,借以判别是否晋王府所藏,尊驾不该如此小家子气。”
张南冷笑道:“兄弟所要求之率亦非苛求,尊驾又为何不答应呢?”
王孙朗笑道:“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在不说过之后,你若不取出白璧与明珠,又当如何?”
张南哼了一声道:“兄弟何等之人,岂会失信于你?”
王孙一指谢一飞与郑仲虎道:“两位能不能担保?”
谢一飞干咳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郑仲虎迅速答道:“黑龙帮作此保。如张兄食言,郑某要讨回这个公道。”
王孙冷冷一笑道:“既是他亲口所许,在下谅他不至食言反悔。”话音一顿又道:
“为藏宝前来太行山的武林人士极多,在下若不把此项隐秘揭穿,受害之人将不知有多少。”
张南极为本屑地道:“如此说来尊驾倒是深明底蕴的了!”
王孙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急,到时自然让你明白。”
顿了一顿又道:“晋王天纵睿智,深得当今皇上倚重,是以府内收藏贡物极多。记得有一批白璧明珠,乃是龟兹国王赐与晋王。仿闻有人从古陵取出一批明珠白璧,是以在下意欲鉴别一番,看看是不是那批贡物。”
郑仲虎在旁插言接道:“此言甚是有理。如果是那批贡物,便是证明晋王藏宝果是在古陵之内了。”
王孙且不答理郑仲虎的话,将手一神对张南道:“在下话已说完,你该把东西拿出来吧。”
张南早已将那批白璧明珠鉴赏过,确实价值连城的上品。今王孙一说,更确定藏宝便在古陵之内,如何肯轻易取出?暗对谢一飞施了一个眼色,谢一飞与川西张门已有默契,暗暗点了点头,立刻插言道:“且慢,张兄所提条件是说晋王藏宝数目,尊驾仅有这些活塞责,那是不够的,谁不知府内藏有许多宝物?”
王孙连正眼也未瞧他,仍然面对张南喝道:“你拿不拿来?”
张南只觉他一双眼睛澄澈如秋水,似要洞察人的肺腑一根,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谢一飞见张南面有惧色,沉声喝道:“张兄不要理地。”
张南一时为王孙的气势所慑,此时才觉自己如此气馁,实是有失大丈夫身份,当下朗笑道:“就凭你几句不着边际之话,便要本座拿出东西,世间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王孙冷笑了两声道:“看来你是自食其言了。”
张南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吧。”
王孙倏地往前一伸手,将张南的手腕给扣住了。
张南乃是久经大敌之人,眼看王孙朝自己冲来,手拿一抬,呼地一掌劈出。
可是,王孙的来势犹如闪电一般快速,他的手掌才抬起,已然给对方扣住了,跟着劲力完全失去。
谢一飞见张南受制,手一抬,悄没声一掌朝王孙背脊劈去。
蓦地,斜里涌来一股暗劲,将谢一飞掌力震斜。眼看郑仲虎面罩寒霜地行了过来,冷冷道:“谢兄,这是干什么?”
谢一飞脸上一红,强颜道:“此人骤施暗袭,制住张兄,兄弟岂能抽手?”
郑仲虎哼了一声道:“面对面出手擒拿,如何说是暗袭?”
谢一飞自知理屈,住口不言。
张玉凤眼看五叔受制,娇喝一声,挺剑直趋过来,一剑朝王孙右助刺去。
王孙连头也没回,空着一只手倏然一指弹出,吃地一声,张玉凤的长剑立折两断,人也震得退了两步。
就在张玉凤发难的同时,陆文飞亦沉喝一声,赶了过来,只是起步较迟,张玉凤的剑已发出,万想不到义兄弹指动力如此浑厚,怔得一怔,沉声道:“不可如此。”
张玉凤长剑折断,早已满扣一把“没羽金芒”,脸露凄厉之容,高声叫道:“这档事你管不了。”
陆文飞冷冷地笑了两声道:“我大哥并无为难分叔之意。”举步行近了张南复又道:
“张前辈乃是具有身份之人,不应言而无信。”
张南手腕被王孙扣住,一身功夫无法施展,而场中情势又大不利,又急得头发怒张,沉喝道:“玉凤,不用说了,把东西给他们。”
张玉凤亦知情势大为不利.委屈从腰间解下一个革囊朝王孙一扔道:“拿去。”
王孙手一松,将张南放了,伸手接过革囊,取出一双白壁,映着阳光细看了一番,又倒出一颗明珠看了看,复又纳入革囊,交还张玉凤道:“在下说过只是看看,如今该相信了?”
张南气得一脸泛青,心中正自盘算如何挽回这颜面,是以并未答应。
谢一飞乃是用心人,见王孙已然看过明珠了,急趋前问道:“尊驾自诩行家,明珠是假是真?”
王孙朗笑道:“我若不将话说明,料你们也不会心服口服。”语音一顿道:“这批白璧与明珠,俱可说得是珍品,可是与那批贡物比较起来,却是天壤之别。”
谢—飞笑道:“这种无稽之言准都会说,尊驾该说出一个令人心服的道理来。”
王孙仰着脸,似在追忆一些往事,半晌方道:“你们可曾检视这些白璧与明珠。上面或多或少,均有一瑕疵,而那批贡物却是件件完美,无半点假疵。这也就是它的珍贵处,因此在下断定这不是晋王的遗宝。”
谢一飞长吁一口气道:“照此说来,那是暗中有人有意用这些宝物引诱大伙进入古陵了。
王孙冷冷道:“是不是如此,在下一时尚无法判定,各位看着办吧。”转睑对陆文飞道:“二弟,咱们走吧。”
陆文飞见大哥威慑群雄,心中甚里佩服,闻声跟了过来。二人并肩行了约有百余步,王孙方始开言道:“公孙云娘回来了,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陆文飞答道:“她说雪山盲叟已被避秦庄软禁了。”
王孙点头道:“她父女处境确也可怜。不过愚兄尚无法确定他是不是……”
说至此处突然住口不再言语了。
陆文飞一时之间尚未体会到他话中之意,复又问道:“是否查出避秦庄是何许人物?”接着沉吟有顷道:“小弟怀疑这暗中主谋之人,也就是伏击先父之人。”
王孙未置可否,突然脚步一停,道:“有人追来了。”
陆文飞举目四望,果见一批人飞奔而来,他乃极易冲动之人,不禁怒道:“张南这批人,简直不可理喻。”
王孙神色自若,徐徐地言道:“你且少安毋躁,且看他们作何举动。”
且说张南等人,目送王孙离去后。谢一飞突然开言道:“那姓王的少年所说之话,细想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张南对珠宝古玩,虽略识真伪,毕竟不是大行家。重新将白壁从囊中取出,细细观看了一会,失声道:“这支白璧有瑕。”
谢一飞接道:“不过那少年年纪轻轻,怎会知道这些?其中或者另有原因。”
张南想起适才受辱之事,顿觉怒忿填膺,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管他说的有没有理,这事兄弟跟他没完。”
谢一飞猛一抬头道:“那边有人来了。”
张南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白骨教主缓步行了过去,大列列地道:“古凌可有什么动静?”
谢一飞不便得罪他,随口答道:“尚无新的进展。”
姚寒笙阴森森地一笑道:“前日有人从古陵携出了一批白璧明珠,听说已为川西张门截下。刚才本教主又听人传报,说是有个姓王的小子,用强力威迫张兄,要鉴赏白璧明珠的真伪,可有此事?”
张南就怕人提起这事,当下没有好气地道:“既已知道了,何用再问?”
姚寒笙寒着脸道:“老夫无意过问白璧明珠之事,只为那姓王少年来历大是可疑,是以赶来看看。”
张南冷笑道:“不劳尊驾操心,兄弟早晚要找回场来。”
姚寒笙桀桀怪笑道:“张兄错会意了,老夫说的不是这件事。”笑声一敛,继续言道:“诸位如若不健忘的话,总该记得当年晋王府内,经常住着不少武林人。宫帏祸起,虽然晋王为了自身清白,束手殉难,可是他不至于不分派一些后事。”
张南满怀不悦地道:“你不嫌话题越扯越远了?”
姚寒笙冷笑道:“本教生若不把话说远些、说明白些,料你们也无法明白其事。”
谢一飞徐徐地接道:“那晋王乃是极其精明之人,当时有心殉难,对后事必作了一番妥慎安排。而且他府中有侠义之人,什么人可资托孤,什么人可以看管宝物,必己事先计划周详。”
姚寒笙哈哈朗笑道:“你能想到这些事,足证高明,不过咱们应该再作进一步的推想。”
谢一飞怔了一会,摇头道:“请恕兄弟愚昧,一时之间实在推想不出。”
姚寒笙傲然一笑,仰首长空,缓缓道:“晋王乃是本朝之人,死仅十余年。诸位当年已出师行道,难道就不知有些什么人常在晋王府行走?”
谢一飞恍然大悟,失声道:“剑祖胡文超、铁拳震三湘陆子俊、雪山盲叟公孙龙等,俱为晋王座上客。”
姚寒笙冷冷道:“雪山盲叟无故来此深山开店,陆子俊隐迹太行山突然被人狙击而死,以及胡文超率领门徒来到太行,俱不是寻常之事。你们若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便不难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张南性情较为急躁,举来便行道:“走,咱们找雪山盲叟去。”
姚寒笙鄙夷一笑道:“晚啦,人家父女早已寻着有力的靠山了。”
张南哼了一声道:“我倒不信有什么人庇护得了他。”
姚寒笙冷冷道:“你别小看人家,这一派恐怕比黑龙帮还要难斗。”
张南听他提起黑龙帮,突然想起了郑仲虎也在场,举目一看,原来郑仲虎早已走了,遂又问道:“教主所说究竟是哪一派?”
姚寒笙此来原有目的,因他知人单势孤,意欲借助两派之力,是以才不惜尽泄胸中之秘。此刻见二人已然说动,遂又道:“雪山盲叟已然托庇在避秦庄了。”
张南从不曾听过有这么一个门派,不禁大笑道:“小小一座山庄,难道也能兴波作浪?”
姚寒笙是吃过避秦庄苦头的人,心中暗暗冷笑忖道: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是不会知道厉害的。
表面却若无其事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也不能低估他们。”
谢一飞一旁插言道:“雪山盲叟之事往后再谈吧,现放着一人在此,为何不去找他?”姚寒笙大出意外地道:“谢兄说是谁?”
谢—飞道:“陆子俊之子陆文飞,另外还有一个姓王的少年,此人的来历亦大是可疑。”
张南想起适才受辱之事,接道:“是啊,此人深明晋王府的底蕴,说不定就是晋王所托之人。”
姚寒笙极为留心地问道:“此人有多大年纪?”
张南答道:“哟莫廿上下。”
姚寒笙点头道:“说不定是奉师命来的。事不宜迟,咱们先把这两个雏儿弄住,苦刑逼供之下,不怕他不说出实情。”
此人早就有心算计陆文飞,只因风闻剑祖胡文超业已来到,自知惹不起,是以一心要把川西张门、金陵谢家拉上。
张南与谢一飞虽都是老江湖了,重利当前,顿忘利害,同声道:“教主这言极是,咱们这就追上去。”
姚寒笙森森一笑,当先跃起。
张南匆匆对张玉凤吩咐道:“玉凤你守在这儿,若有紧急事,可用信号通告那边谢家。”
张玉凤山中虽是不愿,可不敢说什么。
姚寒笙领着张谢二人,急追了一程,早见陆文飞与王孙并肩在前缓缓行走。
冷冷哼了一声道:“等会务必留下活口,兄弟自有道理。”
张南为雪刚才受制之辱,当先疾行,厉声喝道:“站住,老夫有话问你。”
王孙缓缓转过身来,徐徐道:“几位来势汹汹,意欲何为?”
张南知对方不是易与之辈,暗中凝足真气,沉声道:“尊驾若不把来历交代明白,休想离开此山。”
王孙微微一笑道:“真的吗?”
张南怒道:“难道老夫有空余时间与你们打哈哈不成?”
王孙摇头道:“就凭你们这几块料,只怕难以办得到。”
张南面笼杀机,一步一步逼近道:“不信你就试试。”
当他行至距王孙约一大二三左右时,突然将脚步停下。他乃久经战阵之人。数十年来,凶狠恶斗不知有多少,不知怎地突然胆怯起来。只觉对方虽是若无其事的立着,却隐隐具有一种慑人的气势,自己虽已凝足功力,却不知如何发招才好。
谢一飞与张南原系并肩而行。此人生性较滑,由适才王孙制住张南那招式,已知王孙难以相与。见张南已然抢先答话。立到转向了陆文飞。
心想:反正谢家与胡文超的梁子已经结定,就算弄出事来,掌门老大也不致责怪,是以劈头一句便道:“姓陆的,你打伤了人就想一定了之?”
陆大飞已知一场争斗难免,当下俊眉一扬道:“令侄仗势欺人,在下迫不得已才动手,此事你已眼见,如何能怪在下?”
谢一飞冷冷道:“他是本门掌门老大的爱子,你有理可向他说去。”
这话说得极是明显,他要把陆文飞擒获交给掌门老大。
陆文飞少年气盛,不由怒道:“是非自有公论,在下哪有许多闲工夫?”
谢一飞狰狞地一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不去。”
他掌上凝功,大步逼了过来。
陆文飞怒忿填膺,大喝道:“你们讲理不讲理了?”
说着,他扬手一掌劈出,一股暗劲直推了过去。
谢一飞哪把他看在眼里,翻拿往外一封道:“你是找死。”
掌劲发出,蓦觉对方掌力隐隐具有一股强韧的弹力,心头震懔之下,劲力聚加二分。
两股暗劲一触之下,双方同感心头一震,陆文飞身不由主地退了一步。
谢一飞身形连摇了两摇,心中大感惊异。只觉这少年只几天不见武功似乎增进了许多。当下不容对方喘息,手拿一扬,又以八成真力推出一掌。
陆文飞匆促中与谢一飞硬碰硬地对了一掌,虽为那强劲之力,震得退后一步,却无丝毫损伤。这种意外的结果,倒把他怔住了。就他这一怔的刹那,谢一飞的掌劲,已挟着虎虎风声,直涌了过来,不容他再加思索,本能地双掌一翻,一招迎劈而出。
澎的一声,两股暗劲再度接实,地面卷起数股黄沙,陆文飞身形连晃了两晃,随即屹立不动。
谢一飞只觉心头猛震,强自提功,将自己身形稳住。
这两招硬碰之下,表面看来,陆文飞似乎稍逊一等,实际谢一飞毫未占便宜。他乃成名多年人物,心中懔然之下,竟不敢再冒昧出手。
白骨教姚寒笙冷眼旁观,见张南与王孙象斗公鸡似地立着。王孙总是一副好整以暇,悠闲洒脱之态,而张南的额上,已然滚出汗珠。
一看便知,在气势上,张南已然输了一筹。
再说谢一飞这边,陆文飞居然与他便排两掌而不败,心中不禁连连冷笑,忖道:
“原来张门与谢家,只是徒负虚名,我倒将他们高抬了。”
此人天生歹毒,心知陆文飞连拼两掌之后,必已真元大损,是以一声不哼,倏地一抬腿,掣电般地朝陆文飞直趋了过来。
陆文飞连拼两掌,真元大损,正自暗中调息之际,蓦见一条人影.挟着一阵寒风,飞射而至。一惊之下,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式“拦门拒虎”,双掌以十分真刀击出,一股刚阳掌劲,直撞了过去。
姚寒笙原图出其不意出手将对方擒往,讵料五指堪堪叉开,一阵刚阳拿劲已迎面推来,不由大吃一惊。疾速化抓为拍,借着那股谁来的掌劲一转,身形忽地撤了回去。
端地进退如风,捷逾鬼魅。
谢一飞只当姚寒笙出手相助,一掀衣将铁扇撤出,往前一递,直袭陆文飞主肋。
陆文飞拍出三掌之后,居然将两个敌手挡住,信心不禁大扬。眼看扇影点点,从斜里袭来,脚下一滑,旁挪五尺,长到借势出鞘,一式“梅开五福”,洒出剑花朵朵,将门户封住。谢一飞一击不中,随即收式住后一撤。
这一式“梅开五福”,在陆文飞自己还不觉怎样,谢一飞与姚寒笙看在眼里却是大出意外,亦觉这一招的威势与前几天大不相同,暗中齐感惊讶忖道:这小子竟然留了一手。
就在谢一飞姚寒笙惊讶发怔之际,林中俏然行出一位身披鹤氅,背长剑的长髯老者来,哈哈洪笑道:“不看金面着佛面,两位何故只管欺凌一个后生晚辈?”
姚寒笙抬首一看,面色立变。
谢一飞只觉来人甚是面熟,不由扬声问道:“尊驾何人?”
老者手捋长髯,徐徐道:“老朽胡文超,小徒有何不是之处,还望看在老朽薄面之上,担待一二。”
谢一飞不由大吃一惊,万想不到来人竟是一代怪杰刻祖胡文超。
陆文飞一见来者果是师父,不由大感意外,失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
老者含笑点了点头,后又转向那边青筋暴突,满面汗流的张南高声道:“张大侠有话好说,何苦吹胡瞪眼?”
张南与王孙对搏,已然陷在欲攻不得,欲退不能之境,如继续耗下去,势必活活累死,巴不得有这一声喊,当下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收势退了下来。
此际双方胜负已分,谢一飞正待说出陆文飞剑伤谢宝树之事,借机下台,姚寒笙已然森森一阵冷笑道:“姓胡的,你不用得意,你来太行山为的是什么.瞒不了明眼之人。
咱们走着瞧。”
他身形一跃,疾奔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谢一飞与张南望了一眼,双双跃起,也一声不响地走了。
长髯老者扬声一阵大笑,忽地腾身而起,空中双臂一张,捷逾飞鸟,直射入林,倏忽不见。
陆文飞刚喊声:“师父。”而老者已然隐没不见,不禁怅然若失。
王孙微微一笑道:“贤弟不用难过,令师既来,早晚可以见着。”
陆文飞放轻声音道:“大哥哪里得知,师父他老人家不可能来的……”
王孙急忙摇手道:“不用多说了,这事愚见已知道了。”话又一转又道:“今天咱们算是与他们抓破了睑了,以后贤弟务必时时小心。”
陆文飞刚才与谢一飞硬拚两掌而不败,心中甚感奇异,遂接道:“那姓谢的武功好像退步了,莫非他有意藏拙,没把工夫全部抖露出来?”
王孙微微地笑道:“他倒没有藏拙,而贤弟你已大有进境。”
陆文飞摇头道:“大哥不要取笑了,小弟近日来心情不好,练功的时间比以前少得多人,哪会有进境呢?”
王孙面容一整道:“愚兄可以看出来,你对那篇行功口诀,定必下了一番功夫。”
陆文飞恍然大悟,但仍半信半疑地道:“那篇口诀是秘传心法,毕竟练的时日太短,小弟不信会有如此显著的功效。”
王孙朗声一笑道:“若无奇效,岂能算得是无上心法?”
陆文飞心中仍是疑信参半,始终无法想通其中之奥秘。
王孙知他心怀疑云,遂又道:“这篇口诀行功乃是武功速成的唯一捷径。勤练三五年,即可冲破玄关臻于大成。”
陆文飞自幼随剑祖胡文超习武。对学武一道,已窥门径,听言不由笑道:“此乃大反常规之事,纵然速成,亦属旁门左道,小弟若早知原委,也不会学了。”
他乃至情至性之人,对义兄虽极尊敬,心中不以为然之事,仍然冲口道出。
王孙点点头道:“贤弟不愧名门高徒,见识果然高人一等。实不相瞒,这种别走蹊径的武功,有利有弊,自以不学为宜。只是眼下情势紧迫,只有暂救眼前之急了。”
陆文飞自觉人单势孤,肩负此重任,若无过人武功,不仅大仇无法雪报,且有性命之忧,当于慨然一叹道:“大哥之言极是有理,为报答他,我也不顾那许多了。”
王孙见他满面坚毅之容,心中大为感动,接道:“目下情势逼人,咱们还须早作准备,且先回店去吧。”
二人回到“不醉居”,王孙立即吩咐梅香道:“你去把公孙姑娘请来。”
梅香应答了一声,举步便在门外走。
王孙又道:“慢着,她一个姑娘家,陌生男子相请,那是定不会来的。你可以说二爷在此,请她有急要之事相商。”
梅香去后,陆文飞甚感不解道:“大哥请她来此何事?”
王孙微微一笑道:“她乃敌方布下的香饵。我若不把事情澄清,你早晚得上当。”
此言大伤陆文飞的自尊心,冷笑道:“那倒未必见得。雪山盲叟心怀叵浴,那司马总管,小弟亦认为是有所为而来。”
王孙抱拳一拱道:“请恕愚兄失言,凡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贤弟虽对她父女具有戒心,那也只是猜测而已,并未想到她父女亦是情非得已。”
不多一会,公孙云娘缓步行了进来。
王孙急起身迎道:“还幸姑娘果在店内,请坐,请坐。”
公孙云娘冷漠看了他一眼,面对陆文飞问道:“陆大哥呼唤小妹何事?”
陆文卫忙为引见道:“此位是王大哥,乃是在下知己之交,意欲向姑娘请教几件事。”公孙云娘冷冷道:“山野村女懂得些什么,你以后少替我添麻烦。”
陆文飞怔了征道:“姑娘何出此言?”
王孙先吩咐二婶在外巡风,然后转过脸对云娘道:“如非情势急迫,在下亦不敢,今天是避秦庄的上宾,说不定明天便已成阶下囚,此中利害姑娘想已思及。”
云娘大吃一惊,表面却不动色,冷漠地道:“我父女之事,不劳尊驾操心。”
陆文飞听后大为不说,冷笑道:“原来姑娘对在下之言俱属虚妄。”
陆文飞突然想起了那素在女子,遂又问道:“那紫衣女子是谁,可是令尊着她来的?”云娘似是极不愿提起她,摇了摇头道:“她不是好说话的人,你还是少惹为妙。”
这种不着边际之言,完全答非所问。
陆文飞自不能满足,遂只问道:“她究竟是谁?在下与她素不相识,何故时在下撒谎?”
云娘冷笑道:“你是聪明人,应该想得到,她的意思是要你去避秦庄自投罗网。”
陆文飞朗声笑道:“避泰庄不是龙潭虎穴,就算去了她又能将我怎样?”
王孙一旁摇手道:“两位且休提那无关紧要之事,咱们还是商量事情要紧。”
此时两婢已掌上灯来,并在王孙耳畔说了几句话。
王孙脸上倏现怒容,但瞬即恢复正常,望着云娘道:“按说在下所知今尊曾是晋王门下客,对晋王之事,想必清楚。”
云娘摇头道:“这事要问我爹才知,小女子恕无法回答。”
王孙点头道:“倒也实情。不过在下觉得一个人心计太工了,反倒会误事。就拿令尊来说吧,他来太行山开设这间客栈,自己有所图而来.只是太心急了些。他不该用一张假图来哄骗同道。如此一来,不仅于事无补,反倒招来了一身烦恼。”
云娘倏然色变道:“你说什么?”
王孙朗声一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贤父女的处境已十分危殆?”
云娘寒着脸道:“这是我家的事,不劳你替我们操心。”
王孙并不着恼,徐徐又道:“令尊久处太行,对这里的情势十分熟悉。他对现有一股潜伏势力在山中滋长,又察知铁拿震三湘隐迹此山,对他所图谋之事,均大不利。是以才设下这项李谋,意欲想借此机会除去障碍。”
此时云娘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霍地立起身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爹与你何仇,你要用这种言语诬污我父女?”
王孙用手一拦道:“你且稍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话音一顿又道:“智者千虚,必有一失。令尊不曾想到自己在这里开这间店,已足启人疑窦,是以事情一发生,大伙儿都已怀疑上了你爹。如今更弄得有家归不得,这恐怕是令尊始料所不及的吧。”
云娘为人机智多才,细味王孙说的话,竟似眼见一般,心中大感惊异。望了陆文飞一眼,见他正自听得出神,心念一转,突然开言道:“不论你说得对或是不对,小女子均不愿与你分辨,不过有一件事,极望能详告。”
王孙面容微微露笑道:“姑娘有话但说不妨。”
云娘道:“小女子极望能知你的来历。”
王孙并不直接答理她的话,却反问道:“难道在下的来历与眼下这事有关?”
云娘冷笑道:“光棍眼内渗不进沙子。打从你来太行山那天起,我便已留神你了。
你借游山之名把一座太行山踏遍,这又为的是什么?”
王孙朗声一笑道:“如此说来姑娘倒是有心之人呢!?”
云娘霍地扭转身来,对着陆文飞把脸一沉,喝道:“还有你也是一样,明着是寻访杀父之仇人,实际亦是另有图谋。今天大家不妨打开天窗都把事情摊开来说。”
陆文飞没想到她单刀直入,直指要害,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王孙似乎胸有成竹,不徐不疲地道:“很好,咱们不妨来个公平交易,彼此都把话说明,免得互相猜忌,以致误了大事。”
云娘冷漠地道:“姑娘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说吧。”
王孙摇头道:“这样如何能算得是公平的交易?”
云娘望了窗外一眼道:“现在不说实话只怕晚了。”
陆文飞怒声接道:“这是什么话,莫非你要用强不成?”
云娘一指窗外道:“你们可曾想着这是‘不醉居’。老实对你说吧,在这院落的四周,姑娘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就是插翅也难飞渡。”
陆文飞大怒,蓦地往前一趋身,厉声道:“陆某真没想到,原来你父女竟是阴毒小人。”
云娘一跨步到窗前,冷冷道:“眼下之势,非友即敌。二位若能开诚相见彼此有益。
不然的话,姑娘只好得罪了。”
陆文飞乃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不禁怒道:“你用这种卑劣之手段还谈什么朋友?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好了。”
云娘略现犹豫地轻声一叹道:“小妹亦是为情势所迫,请陆兄仔细想一想,你父仇未报,遗命未了,倘若逞一时之忿,把命给送掉了,如何对得起泉了令尊的命。”
陆文飞怒气勃勃,冷笑道:“你不用猫儿哭耗子假慈悲。凭你父女这点力量,不见得便能要了陆某的命。”
云娘沉吟有顷,眉宇倏现杀机,哼了一声道:“小妹话已说在前头,你一定迫我走极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孙始终一旁冷眼旁观,此刻才徐徐言道:“公孙姑娘我且问你,倘若我把来历与来到太行的心意,俱都全般托出,你便如何?”
云娘似未防到他有此一问,怔了怔道:“据传闻当年晋王曾把后事托付几位可靠的人,他们俱知宝藏所在,汝等若是这几位武林人的门徒,定知宝藏所在。只须将汝等胸中之秘说出,姑娘便放汝等一条生路。”
王孙仍然不徐不疾地道:“如果在下不答应以当如何?”
云娘哼了一声道:“如果不说,这院落便是你们葬身之地。”
王孙朗声一笑道:“姑娘自问有这力量吗?”
云娘道:“论武功,姑娘或许不是你们二人的对手,但你别忘了这所‘不醉居’乃是我爹所建造的,姑娘自有办法让你们葬身于此。”
王孙点头道:“这个在不倒也相信。只是螳螂铺蝉,黄雀在后。眼下太行风云际会,你父女纵然得了藏宝,也难逃江湖人的耳目。”
云娘凄然一叹道:“我父女一个风烛残年,一个是弱女子,要哪些藏宝何用?”
陆文飞冷笑道:“既不觊觎藏宝,为何又费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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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脸上倏然滴下了两点泪来,幽幽道:“小妹也是情非得已。”
王孙就趁她一疏之际,蓦地一趋身,伸手将她手腕扣住,沉声喝道:“念你乃是受人指使而来,暂不取你性命.快令四下隐伏之人散去。”
云娘一个疏神,落入敌方之手,及至惊觉挣扎时,已然不及,不禁凄然叹道:“你纵然杀了我,也难闯出这屋子。”
陆文飞一直耐着性子,闻言剑眉一掀道:“我就不信凭你‘不醉居’几个人便能将陆某困住。”
他手按剑柄,大步朝门外行去。
云娘见状大急,忙喊道:“陆见不要造次,快些回来。”
陆文飞停下脚步道:“你唤我回来何事?”
话音未落,但见火星四溅,沾物即着,院墙之上,花木之间,尽是碧荧荧的火焰。
云娘立时色变,低产道:“快把手放开,你该知道,他们绝不会因我在此,而不施焰。”
王孙见她满面焦急之害,心中顿觉不忍,把手一松道:“谅你也难逃我的手掌。”
此时一声尖脆的嗓音在窗外得意地笑道:“这宗火器沾物即着,就算你练得金钢不坏之身,也难挡数十枚火弹的齐发,你们最好别打那逃走的主意。”
陆文飞满胶怒火,猛地一把抓住云娘的手臂,反手长剑出鞘,扭睑对王孙道:“大哥咱们向外闯,如若他们发弹,就以此女当挡箭牌。”
王孙急摇手道:“二弟不可冒失,四下隐伏之人已非‘不醉居’的人了。”转过脸来对云娘问道:“外面的人可是你预先约请来的?”
云娘摇头道:“小女子原先的意思并非如此。”
陆文飞怒道:“刚才你不是威迫我们来着吗,并说已预伏下了毒谋,怎么现在又不认帐了?”
云娘唉声一叹道:“女子原先的意思是意欲借助……”
王孙急用眼色制止,接道:“不用多说了,在下明白了你的意思。”
说完抬手轻轻一扇,将厅内的两支红烛立时熄灭。
陆文飞甚感奇怪诧异地问道:“大哥何故将灯火熄灭?”
云娘现犹豫之色,朝窗外看了看,正待说话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嗓音,厉喝道:“云娘,不许你多说话。”
云娘面上立时色变,顿口不敢再言。
王孙一手扣着云娘的手腕,眼睛即一直留神着窗外,只觉得云娘全身战栗,显然心情十分激动。
陆文飞细听窗外发话的人,嗓音尖脆,而且甚是熟悉,当下沉喝道:“窗外什么人?”只听窗外那人冷笑道:“你们不用打那突围的主意,这院落的四周已布下了无数火器,就算你们本领再高,也难挡那无情烈火。”
陆文飞大怒,厉声道:“汝等困住陆某,究竟意欲为何?”
窗外之人不徐不疾地道:“你与姓王的少年,必有一人身怀秘图。如能交出,不仅可保全生命,而且尚可分享你们的一份。”
王孙四个贴身女婢,原都守护在门外及院落外,此时似已沉不住气了,梅香首先养入,怒冲冲道:“请公子示下,婢子们要开杀戒。”
王孙沉声道:“不用你们着急,本公子自有道理。”
只听窗外格格笑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料你们也不知厉害。”
跟着院内呼地飞来一枚蓝色火弹,波地爆炸开来!
陆文飞运集自力,朝外看去,只见四下房脊之上,人影幢幢,显然德伏的人数甚多。
王孙暗用传音对云娘道:“姑娘原先的意思是要用屋内的机关计算我们是吗?”
云娘点了点头,却没出声说话。
王孙又道:“外面来的人想必是避秦庄的,他们可知道屋内的机关布置?”
云娘摇了摇头仍没有说话。
这所院落只是“不醉居”内的一个小院落,今为人四面围困,里面一举一动,无不洞察无遗,即是说话,亦可听得明明白白。
王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云娘说话,外人自无法听得见,但云娘功力较浅,她无法用传者说话,故只能以点头摇头代替。
王孙知她无法用传音说话,想了想道:“敌方既采用这项毒谋,他是决不会等到天明。为姑娘自身安危着想,你该想个脱身之计,先行脱出火阵再说。”
云娘低头未语,显然她此刻内心十分矛盾。
王孙系用传音说话,旁人无法听见,陆文飞见他把烛火灭去后,半晌没有作声,忍不住开言道:“大哥,咱们不能再挨下去了,好歹得与他们拚一拚。”
王孙摇手低声道:“你且少安母躁,容愚兄细想一想。”
突然窗外又传来那尖脆的声音叫道:“你们不用打突围的主意,还是好好想想吧,天明之前如无答复,我们立时万弹齐发,这小院落便将化成一片火海。”
陆文飞怒道:“我提醒你们,公孙云娘现在还落在我们之手。”
外面格格笑道:“公孙云娘迷恋私情,贻误大事,她早该得到惩罚。如今让她能与情郎同葬火海,总算偿了她的心愿。”
陆文飞乃是极重情感的人,原先从定雪山盲叟心怀叵测,意欲计算自己,此刻才知他们乃是暗中受人支使,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因此而获罪,可见她父女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于是厉声喝道:“外面说话的是谁?可叫司马总管来答话。”
外面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咱们不是已经朝过相了吗?姑娘外号‘紫衣龙女’,一向心狠手辣,可没有云娘那份菩萨心肠。”
顿了顿又道:“今晚这事是姑娘的主意,司马温管不了,有话对我说吧。”
陆文飞知道就是那紫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道:“钱人你不用得意,有天遇上了我,防某不揭你的皮才怪。”
紫衣龙女格格笑道:“不用空发狠,只怕你永远没这机会。”忽又敛去笑声,轻声一叹道:“一个好好的人,活活烧死也实在可惜。你们何苦执迷不悟?”
陆文飞忿怒填膺,一耸肩将英雄氅卸下,抖手往外一扔,呼地直射入院落之内,黑暗之中,就和一个人扑出去一般。
大氅堪堪扔出,屋檐之上立起数声暴喝,十余枚碧光闪闪的硫磺弹,一齐朝大氅射去。波、波犹如元宵烟火一般,漫空碧光迸射。大氅立即熊熊烧了起来,连带着院墙及满院花木亦均着火烧了起来。
陆文飞趁火弹攻向大氅的瞬间,双脚一点,单手舞动长剑,长虹般朝檐头射去。
他的意思是借大氅分去四下人的注意力,出其不意飞上屋檐,将围困之人除去,这样王孙等人便可安然脱险。
只是对方处心积虑要计算他与王孙二人,布置何等周密,岂是这般冒失可以冲出的?
陆文飞身形一经跃起,四下的硫磺弹炮雨点般发来。
陆文飞身在空中,无从挪闪,只得长剑疾舞,划起一道弧形剑花,将身投护住,仍然原式不变地落向檐头。
耳际但听一声暴叹道:“相好的,下去吧。”
呼地一股巨大暗劲,迎面推了过来。
陆文飞身上已有数处着火,脚尖也见触到房檐,若被这一掌逼落院中,势必活活烧死,当了猛一提气,大喝一声,奋力一掌拍出,迎着那股暗劲推去。
这一掌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势不可当,“砰”地一声震响,竟把暗中发掌之人震得连退数步,并将房上的瓦踩碎了一大片。
陆文飞身形晃了一晃,咬牙枉前一冲,才算把身形正稳。就这瞬间,已有数件兵刃,挟着闪闪寒芒,劈面攻来。他身上已有数处着火,并渐渐烧着皮肉。
危急之中顾不得身上疼痛,奋创一式“梅开五福”撒起朵朵剑花,将上下攻来的兵刃挡开,借势往前跃,来到了后房脊。”
他因身沾磷火,不敢缠斗,急欲冲出围外。
讵料,堪堪到后屋脊,暗影中悄没声地冲来一人,呼地一掌朝他倒背袭来,力道强劲异常。
陆文飞骤不及防,被袭得身形跃起,直滚下房脊。此时王孙所居的院落已隐入一片火海,照得漫天通红。
陆文飞身冒烟火,又在火光照耀下,瓦上之人自然看得清楚。当时暴喝连声,十余枚火弹齐发,集中朝他停身之处射去。
陆文飞身中火毒,复为暗中那人一掌震得气血翻腾,两眼金花乱迸,一时之间哪里爬得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影中呼地射来一条人影,右手一抬,先行发出一股掌劲,将射来的火弹震飞,左手就势一把朝陆文飞机去。陆文飞忽然双手朝下一按,身形平射出七八尺远,就地一滚,翻身跃起,疾往黑影中惊去。
他的倒卧之处,尽是黄沙土,这一滚不仅避开了来人一抓,且把身上的余火也已滚熄。来人似是大出意料,当下不敢停留,遥望着陆文飞的背影追去。
再说王孙突见陆文飞冒险冲出,心中大惊,急喊道:“二弟不可造次。”
可是陆文飞身形已然射出,急得他一顿脚,纵身正待尾随追出,云娘暗中一拉他衣袖道:“快随我来。”
急步行到墙壁,将一福山水画卷起,伸手往墙上一按,壁上立即现出一扇暗门来。
云娘当先行入道:“这是一条地道,可通小妹所居楼阁之下。”
王孙跟着行入,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机关埋伏?”
云娘答道:“还有呢,你所住的客厅之内,上有一方铁网,只须一按墙上的弹簧,铁网自落,客厅之人尽将罩入网内。”
王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云娘又道:“实不相瞒.当你来到之日,我爹便觉可疑,是以才将你安顿在此院落居住。”
王孙暗暗点头,觉用雪山盲叟果然心机深沉得可怕。但此刻情势,无暇多问,一出地道,便领着四婢匆匆往前面赶去。
云娘细味着王孙言谈举止,心里突然一动,暗忖道:“这王孙好象并非男子,莫非是乔装改扮不成?”女儿家心思缜密,对人观察入微,尤其是男女间事,更是敏感,再想着王孙所带的四个女婢心中更是了然,因为一般的公子哥儿们,出外都带着书童,绝没有携带女婢出来游山玩水的。
她既参透了这项隐密,不由得联想到陆文飞的身上,才觉得王孙对他如此亲切,实是另有原因,心中顿起无限惆怅。
半晌之后,云娘方把脑际的杂念摈弃,抬头一看,王孙已走得没影了,心中不由陡然惊觉,暗道:“今天是怎么啦,如此紧要关头,竟尽想着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山风刮过.哗啦一阵爆响,仅余的一处院落也告倒塌。只觉一阵热风扑面,一条长长火舌,已然全部烧毁。更可叹的是,店内空有许多人,竟见不到一个救火之人,显然是逃的逃了,死的死了。
云娘虽自幼随乃父闯荡江湖,大风大浪经过不少,但此刻乃父一手经营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她不自觉地滴下两行泪来,暗叹道:我此刻真可说得是丧家之犬了。
猛地她又想起乃父在避秦庄。自己如若无法取得藏宝图,乃父则无法脱出虎口,暗中一咬牙,飞步朝外奔去。
且说陆文飞身中火毒,急奔了一程,渐渐感到体力已然不支,突然停下脚步暗忖道:
我虽冒死冲出,但大哥等人却不见出来,想是葬身火海了。
他乃极重义气之人,觉得这场大火,纯是自己引起来的。如自己不冒失冲出,敌方绝不会发弹,说不定义兄另有奇谋,可以脱难。
现义兄不见出来,若不幸葬身火窟,那是我虽不杀伯仁,怕仁因我而死,怎对得起义兄于泉下?”
当下顾不得身上伤痛,踉跄又往回奔,直向火场冲去。
他这一着,可说是阴错阳差,歪打正着避过了敌方的追踪。
原来自陆文飞冲出后,四下围困之人,均纷纷舍去火场,朝前追了下去,谁也没想到他会重返“不醉居”。
陆文飞忍着伤痛,踉跄奔回“不醉居”只见偌大的一座“不醉居”,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垣残壁。几处未烧完的余烬,尚自在冒着浓烟。这是地意想不到的巨变,立时怔住了,他竟失声喊道:“由此看来,我那王大哥业已葬身火窟了……”
他乃至情至性之人,想起王孙对待自己,有如家人骨肉,义重如山,今竟因目已一时莽撞,致令葬身火海,止不住热泪盈眶,用手敲着脑袋,连声悲喊道:“大哥是我害了你……”
就在这时,一条纤影缓缓朝他行来,正是那位火窟余生,自食恶果的公孙云娘。
陆文飞自负重伤,复因义兄惨死,心中悲通万分,耳目早已失聪。公孙云娘来到身后,他仍浑如未觉,猛地一握拳头,恨声道:“这都是雪山盲叟父女,害人害己。公孙云娘虽死亦不足解我心头之恨。”独自发了一会狠,复又吼道:“罪魁祸首,仍是避秦庄,有天陆某要把你那庄子夷为平地。”
陆文飞身上有数处为火灼伤,又重重挨了一掌,只因悲痛义兄惨死,暂时忘却身上痛苦。当他举步想要跨进火场,找寻义兄尸体时,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这才想到自己已然身负重伤,不觉废然一叹。
云娘原是尾随追赶王孙,跑了一程,突觉不妥,暗忖:“我这一追去,如若刚巧与避秦庄的人碰上,那可是大为不妥之事。”
心念一转之下,立时收住脚步,撤了回来,意欲找一找“不醉居”还有没有劫后余生之人。
她这一撤回来,刚好遇见陆文飞一路踉跄奔了过来,心里不由一动。她久历江猢,一眼便已看出他已身负重伤,暗忖:“这真是天假共使,此刻他身负重伤,如能将他擒获,便可换爹爹的自由,然后与爹爹远走高飞,脱离这是非之地。”
于是悄悄掩到陆文飞之后,举手正待出其不意将他制住,可是,不知怎的,竟怎么也不忍下此毒手,犹豫再三,忽见陆文飞身形摇摇欲坠,情不自禁地伸手一搀冷笑道:
“他又没死,何苦哭成这个样子!”
陆文飞一惊之下,急回头看时,竟是公孙云娘,不禁惊诧道:“你怎么出来了,那我大哥呢?”
云娘没好气地道:“他已经走了,这该放心了吧?”
陆文飞仍不相信道:“当真吗?”
云娘嘴唇一撇道:“难道骗你不成?”
陆文飞长吁了一口气,一块石头落地,忽然扑地一屁股坐下。
云娘用手搀扶道:“你伤得不轻,我扶你找个地方歇息去,等到火毒攻心便不好治了。”
陆文飞被火灼多处,有些并已深陷入肉,此时俱都发作起来,只觉得全身犹如火灼一般,精楚异常。更坏的是内腑亦已震伤数处,且不能运功止痛。只因他乃极其好强之人,咬牙一挺身,站立起来,轻轻推开云娘的手掌道:“不用搀扶,在下还能挺得住。”
云娘细看他身上,几乎是无处不伤,不禁叹了一口气道:“离此不远有家猎户,我认识他,咱们去他家吧。”
她伸手又来搀扶。
陆文飞闪身让开,踉跄前奔道:“姑娘请在前领路。在下尚能勉强行走。”
云娘知他不愿让自己搀扶,只得在前领路道:“跟我来吧。”
她知避秦庄此刻必已派人四下搜查,心中不断转着念头。
二人行了约有三五里,星光照耀下,隐约发现山洼之内有一处茅屋。
云娘轻声道:“就是这里了。”
陆文飞强提着一口真气,踉跄而行,额上不住地滚着冷汗,云娘抢前二步,在柴门敲了几下,里面传出一个老妇人噪音道:“谁呀!”
云娘娇声道:“大娘请开门,我是云娘。”
柴门应声开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略现惊惶地探出头道:“是公孙云娘吗,刚才镇上失火,莫非是店内走火。”
云娘长叹一声,扶着陆文飞进了草堂。
老妇人见她面容黯淡,心里一跳,掩上柴门,把屋内的灯火端了出来,悄声道:
“刚才镇上失火,我就担心是店内出了事,是以看标地赶快去看看。”
突然一眼发现陆文飞满身伤痕,不由失惊道:“这位是谁?竟被火烧成这个样子。”
云娘似是心事重重,含糊答应着,随道:“大娘,你去睡吧。”
老妇人摇头道:“那如何使得?待老身去拿点药来替这位公子把伤口敷上。”
陆文飞身上伤势很重,如果仅是外伤,练功之人自然能够挺住,但他内伤甚重,一时无法运息,增加甚多痛楚,当下扶着一张竹椅坐下道:“大娘不用费心,在下歇息一会就走。”
老妇人没理会他说什么,转身朝卧房行去。
云娘缓步行到陆文飞身前道:“你身上好像负有内伤,不知重不重?”
陆文飞微启双目道:“若能有两个时辰的运息,内伤使可平复。”
云娘微感吃惊道:“那是很重了。”
陆文飞缓缓闭上双目,暗中提气运息,竟没答理她的话。
云娘心知敌方早晚必会找上门来,肚内暗暗盘算,此刻若是出手,必可一举将陆文飞擒获。只是将他交给避秦庄后,自己父女能否说身,实在没有这份把握,是以心中踌躇,一直举棋不定。
这时老妇人已由屋内抱了一个瓦罐出来,行到陆文飞面前:“此是老身祖传偏方,不论火伤或滚水烫伤,均有奇效,公子先敷上点试试。”
陆文飞虽是闭目运息,一则担心敌方追踪前来,再则地方甚不隐秘,故心情极是紊乱,试了多次,均无法将真气提聚运转,闻言睁开双目道:“有劳大娘了。”伸手便要接瓦罐。
云娘抢前一步将瓦罐接过道:“我来替你敷上吧。”
老妇人道:“那也好,姑娘且替公子敷药.老身去下厨,弄点吃食来。”
转身往厨下去厂。
云娘掀开瓦罐坛一看,里面乃是半罐黑褐色的浆水,于是撕下一块衣袖,沾一些浆水,缓缓滴在陆文飞伤口之上。
陆又飞只觉那浆水清凉澈骨,滴在伤口痛苦顿减,遂道:“这偏方果然不惜。”
云娘一面为他敷药,嘴里却答道:“这偏方既有神效,敷完药咱们还是走吧。”
陆文飞沉吟有顷道:“‘不醉居’遭逢巨变,令尊心里定在挂念着你,我看你该回去看看他。”
云娘唉声一叹道:“你以为小妹还能去见我爹吗?”
陆文飞奇道:“为什么不能?”
云娘幽幽地道:“如想父女重见,除非是……”
说到此处,她倏然停住不言。
陆文飞想了想道:“他们竟以令尊的性命要挟,迫你找出藏宝秘图来?”
云娘黯然一叹,欲言又止。
陆文飞又道:“太行山群雄毕聚,以姑娘一人之力,岂能取得藏宝图,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云娘叹道:“他们认定你与王孙二人之中,必育一人怀有藏宝图,且俱都落在‘不醉居’,是以责令小妹办理此事。”
陆文飞恍然若有所悟道:“如此说来,你父女对在下蓄意结交是另有目的了。”
云娘瞥了他一眼道:“我爹在江湖上,虽是出名的老谋深算,还不到对一个后生晚辈下工夫,你不该往这里想。”
陆文飞冷笑道:“事实俱在,令人不得不疑。”
云娘不悦地道:“我父女果有害你之心,早就下手了。就以现在来说吧,小妹若是怀有异心……”
陆文飞打断地的话头道:“是啊,在下此到身负重伤,你一举手便可将我擒获,解送避秦庄请赏,不过话得说来,若是在下身上搜不出藏宝图,仍是枉费心机。”
云娘放下瓦罐,轻声一叹道:“难道你到此刻还不能信任我?”
陆文飞冷冷道:“人心难测,眼下太行山之人,谁也难于信得过。”
云娘心头甚是恼怒,瞪了他一眼道:“不论你信得过信不过,此地是不能久呆了。
我得护送你找个稳妥地方疗伤。”
云娘突然抓着他的手臂,情意殷殷地柔声道:“不要任性,眼下危机四伏,小妹怎放心让你一人乱跑!”
陆文飞轻轻推开云娘的玉手道:“你还是走吧,在下不愿将你牵连在内。”
云娘皱眉道:“陆兄如何说出这种话来?”
陆文飞叹口气道:“来到太行的武林人物,都欲得到在下而甘心,就像眼见藏宝图在我身上似的。如你与在下同行,岂有不受牵连之理?”
第八回 双娇救助
云娘突然义形于色地道:“陆兄太见外了,小妹若是怕牵连也不会领你来这里了。”
陆文飞举步朝门外去道:“走吧,天亮以前如不离开,等到天明就难以脱身了。”只听门外冷冷接道:“可借你们还是迟一步。”
陆文飞急拢目光一看,只见那外号“紫衣龙女”的紫衣女当门而立,手上还擒了一个壮汉。当下面容一变道:“你要怎么样?”
紫衣龙女道:“尊驾身负重伤,特地来接你去避秦庄养伤。”接着一笑,又道:
“若非他在前引路,我可没法找到这里呢。”
随手将擒获的壮汉在地上一丢。
云娘认得壮汉乃是老妇之子龙标,想是去“不醉居”探看,回来时遇上了紫衣龙女,当下一腾身挡在陆文飞的身前道:“不劳你费神,小妹自会将他带回在去。”
紫衣龙女格格笑道:“真的吗?我可有点难以置信呢。”
云娘道:“你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紫衣龙女侧身一让道:“即是这样,那就走吧,姑娘决不会与你争功,不过我要沿途护法。”
云娘面现难色,半晌无言。
陆文飞听她俩答话口吻,好像自己的性命就在他们手里似的,心中大为恼怒,冷笑道:“去不去避秦庄,其权利在我,你们争个什么劲?”
紫衣龙女道:“别说你已身负重伤,就算你功夫全在,也由不得你不去。”
陆文飞生就一副宁折不弯的性格,不禁怒道:“在下就是不去,你能把我怎样?”
紫衣龙女仰面笑道:“说请你前去,那是对你客气,你以为真个由你不去?”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暗中将真气提聚,举掌便待出手,可是他内腑受伤,未能及时疗治,一时之间哪能将真气提聚,不觉废然一叹。
云娘对紫衣龙女的武功极其清楚,以自己一人之力,已难操胜算,何况暗中尚有帮手?踌躇再三觉得无论如何不能与她破脸动手。如若一旦动上手,便没有分辨的余地了。
为了乃父安全,顾不得陆文飞对她误解,于是徐徐开言道:“小女已然说过,我自有办法领他去避秦庄,姑娘何苦多此一举?”
紫衣龙女摇头道:“你的话再难令我相信。我且问你,那姓王的哪里去了?”
云娘按下心头怒火道:“混乱之中,我也不知他们主仆有没有出来。”
紫衣龙太冷笑道:“你不用在姑娘面前巧辩。当火起时,除了性陆的之外,你们都没有出来,分明里面另有暗门可通外面,不然你们插翅难飞。”
云娘心头一惊,觉出紫衣龙女果然名不虚传,倒是个不易应付的人物。好在“不醉居”已成瓦砾一片,自己尽可来个不认帐,当下故作默然,轻声一叹道:“小女子说的都是实话,姑娘不信那也没办法。”
紫衣龙女目光注定陆文飞道:“好在他已就擒,不愁姓王的飞上天去。”
她霍地往前趋身,沉声喝道:“闪开,姑娘倒要试试这小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云娘可没依言闪开,卓然屹立道:“且慢,人在我手里,你无权将他带走。”
紫衣龙女大怒,哼了一声道:“看来你是真个护着他了,难道你没想想本庄处置叛逆之人,用的是什么手段?”
云娘亦沉下脸来,道:“我倒要请教姑娘,小女子有何事叛逆了本庄?”
云娘居然敢于出言顶撞,且拒不让路,倒大出紫衣龙女意料,厉声喝道:“你阻姑娘擒拿姓陆的,此种行为与叛逆何异?”
云娘把心一横,身形屹立不动,已存下了与紫衣龙女动手相搏之心。
紫衣龙女见她面色十分难看,知道若再紧逼,必然出事,自己后援未到,还是忍耐为是,遂又道:“说呀,为什么阻姑娘拿人?”
陆文飞此刻已是怒不可遏,用手一拨云娘,挺身而前道:“陆某与避秦庄究竟何怨何仇,竟用这等卑劣手段来对付?”
紫衣龙女不防他有此一问,一时之间想不出言词来回答。
陆文飞复又厉声道:“你是避秦庄的什么人?既来主持此事,想是极有身份之人。
你们以雪山盲叟的性命,威迫一个弱女子为你们卖命,为你们寻找藏宝图,就不怕天下武林耻笑吗!”
紫衣龙女冷冷一笑道:“若是她能取藏宝图,那也不算过份,再说此事仅只有你和她二人知道,而你们二人已然没机会传出去了。”
陆文飞怒道:“你的意思是要杀入灭口?”
紫衣龙女若无其事地道:“姑娘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较为稳妥,只是有些委屈二位。”
陆文飞大怒,举手一掌劈去,一股巨大潜力直撞了过去,他自习那篇练功口决后,功力已大为精进。
紫衣龙女没想到他的掌风竟然如此浑厚,不自主地往后一撤,避闪了开去。
陆文飞愤怒中推出一掌,以致牵动伤势,痛得额上汗珠直滚,身形连晃了几晃。
紫衣龙女一跃而前,格格笑道:“好浑厚的掌力,姑娘再领教你两掌试试。”
云娘急上前将陆及飞扶住道:“你身负重伤,不可妄用真力,快运息一会。”
紫衣龙女见状笑道:“哟!我着你倒是蛮体贴他的。”
云娘暗中一咬牙,霍地将背上长剑撤下,柳眉一挑道:“紫衣龙女,你别欺人太甚。”紫衣龙女缓缓地趋前二步到云娘面前不远的地方道:“此是你自寻死路,怎怪得了我?”
云娘知她武功胜过自己甚多,暗中凝足功力,仗剑卓立,却不敢贸然进攻。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扑前来,在趋陆文飞的身旁,云娘不知来人是友是敌,长剑一指,娇喝道:“什么人?站住!”
陆文飞内腑虽伤,听觉未失,已经辨出来人乃是张玉凤,遂道:“她是川西张门的。”张玉凤略一观察场中情势,已经了然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高声言道:“陆兄不用着急,避秦庄的此种强盗行为,武林各派决不坐视。”
紫衣龙女瞥了她一眼,微笑道:“看来你们川西张门是准备插手过问了。”
陆文飞怒气勃勃,正待反唇相讥,云娘急在他耳边轻轻道:“不管川西张门来意如何,你绝不可动怒,快趁早运息疗伤,一切由我来应付。”
陆文飞亦知自己此刻绝难动手相搏,能挨得一时,便多一分运息时间,于是按下怒火,闭目不再言语。
张玉凤缓缓趋近陆文飞身旁,道:“川西张门忝为武林一派,岂容鬼蜮横行?”
紫衣龙女冷笑道:“你自问管得了吗?”
张玉凤暗扣一把“没羽金芒”,怒道:“这事姑娘管定了,你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紫衣龙女虽没把张玉凤看在眼里,但猜准他暗中必有后援,是以尽量拖延。一阵格格地笑道:“你说的倒是一片大道理,其实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他。”面容一整,严厉道:
“本庄并未为难他,只须他去一趟便了。但若有人恃强拦阻,那便是公然与本庄为敌。”
张玉凤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个避秦庄,哪把她看在眼里,冷哼了一声道:
“就算姑娘与你们避秦庄为敌好了,难道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紫衣龙女冷冷道:“你该好好想一想,到那时恐怕川西张门也有些不便吧。”
但听暗影中缓缓行出一人,宏声大笑道:“老夫近年来极少在江湖走动,想不到竟出了许多高人,连堂堂的川西张门也没看在眼里。”
来人内力充沛,笑声十分震耳。在场之人俱感心头一震。举目看去,只见一位身被鹤氅,腰悬长剑的白发老者,缓步行来,但都不认识是谁。
紫衣龙女暗中秀眉一皱,喝道:“你是川西张门的什么人?”
老者微微笑道:“老夫胡文超,外号剑祖。陆文飞便是小徒。姑娘想把他带走倒也容易,只要能接得下老夫之剑就行。”语调虽极平和,却隐隐有一股慑人的威风。
紫衣龙女心头一震,早就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位怪杰,擅长剑术,誉为宇内第一剑手。只是她生性高傲,从不曾吃过人的亏,岂肯甘心被人家几句话便吓住?当下呛当长剑出鞘,娇喝道:“此话当真吗?”
老者仰面笑道:“老夫何等之人,岂有说了不算之理?”一指张玉凤与云娘又道:
“现有这二位姑娘在此,可请她们作个人证。”
云娘与张玉凤自听老者报出名号后,俱都心花怒放,齐声道:“小女子愿作证人。”
紫衣龙女仗剑往前行了两步,指着老者道:“你撤剑吧,姑娘答应了。”
老者双目精芒一闪,突然轻声一叹道:“以老夫之身,倘若一个失手伤了你,岂不落个以大欺小之名?我看不如免了吧。”
张玉凤跨步上前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晚辈来打发她吧。”
老者甚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这弟子为服其劳是冲着什么说的。
紫衣龙女突然一阵格格关道:“我不知你们川西张门与姓陆的有什么渊源,你要为他效死。”
张玉凤脸上一红,随即怒道:“少在嘴上缺德,看剑!”
她气得一剑劈胸刺去。
老者举袖一拂,将张玉凤长剑震斜,徐徐道:“姑娘且慢动手,老夫有话与她说。”
张玉凤只得撤身收剑,怒冲冲地站立一旁,耳际隐隐似闻张南的传音道:“玉凤,不准你胡闹,快过来。”
张玉凤心知五叔已到,借机纳剑入鞘,指着紫衣龙女道:“今晚之事,自有胡老前辈与你们算帐,以后咱们走着瞧。”
一转身,朝暗影中奔去。
白发老者心里雪亮,却没说什么。
大敌当前,紫衣龙女顾不得与她斗闲气,仍然面对胡文超道:“尊驾自恃身份,不肯与小女子动手,何妨订下日期前去避秦庄作个了断。”
老者哈哈笑道:“你不用拿话激老夫,时机来到早晚自会去避秦庄瞻仰贵庄主的风采。”
紫衣龙太久等援军未到,大感焦灼,心中正自踌躇难决之际,陆文飞突然睁开双目,一见老者,失声喊道:“师父,你……”
老者迟迟没有动手,便为顾虑陆文飞尚在运息,闻声往前一趋身,抓着他的手臂喝道:“不用多言,快随老夫走!”
说着,他便跨步往前便走。
云娘身不由主地随着追去,老者突然回头低喝道:“令尊已离开了避秦庄,现在你娘坟地,快去。”
云娘闻言怔了怔,突然拧身往斜里奔去。
紫衣龙女自觉人单势孤,不敢追袭,自言自语道:“你躲过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早晚跑不了。”
她身形一跃,没入暗影之中。陆文飞被老者领着,一路翻山越岭,奔行极速,转眼已奔行了十余里,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狭谷之内,他大伤未愈,原无力奔行,但在老者搀扶之下,腿下竟然毫不费力。
老者停下脚步,指着一处山洞道:“目下情势险恶,此处足可容身,你大伤未愈,应先使伤势平复才好办事。”
随即送给他一包药道:“此药可医治火毒。”
陆文飞惶惑地道:“师父,你老人家的功力恢复了?”
老者摇手道:“老夫急事在身,无暇详说。”
他身形一跃,又朝来路奔去。
陆文飞跟随剑祖胡文超十余年,对师父的一举一动,-言一行,均极其熟悉。前番相见仓促,匆匆之间未加留意,此刻细想起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暗忖:“此人面貌身材虽极像师父,但绝不是师父。”
他心中一经动疑,立时便悟出许多破绽,越发断定那不是师父,独自楞在那里,出了一会神,才缓缓朝石洞中行去。进入洞中,先向四下家看了一番。这洞乃是一处天然洞穴,虽不甚大,却足可蔽风雨。里面且有衣物用具并有行将熄灭的余烬,想是那老者预备的。
陆文飞天生禀异,又得王孙传给那篇别走蹊径的速成心法,内功亦有深厚根基。经过先前的一番运息,内伤已然稳住,于是先用老者留下的药散将火灼之处敷好,这才用那篇口诀,缓缓运息疗伤。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突然惊醒,只凭眼前一片漆黑。伤痕大部份都给疤了,心知是老者灵药之效。当下摸索着脱去身上的破衣,换上老者留下的衣服,长吁一口气,举步行出洞外。
此际月色正明,谷内一切物象俱呈现眼底,只见一高一矮二条人影,飞向谷内奔来。
陆文飞目光犀利,一眼便看出是雪山盲叟父女,立到身形一闪,藏入一片岩石之后。
只听雪山盲叟道:“他若是疗伤,此谷最为恰当。”
云娘奇道:“爹怎知他一定会来这里疗伤?”
雪山盲叟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来,爹把这个太行山几乎踏遍了,就只有这处狭谷最为隐秘。”
抬头望了岩洞一眼,又道:“那上面有个山洞,他若来此,准在洞内,云娘,快去看看。”
云娘迟疑道:“黑漆漆的,我实在有点害怕。”
雪山盲叟轻喝道:“怕什么,亏你长这么大了,一点事情都不能办。”
云娘无可奈何地拔剑出鞘道:“好吧,女儿这就上去看。”
雪山盲叟突然喝道:“巨慢,谷外有人来了。”
只听谷外一阵森森怪笑道:“公孙兄想不到咱们又在这里遇上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雪山盲叟霍地扭转身形,沉声道:“老朽与白骨教素无过节,姚兄何故一再相逼?”
他双目虽盲,但听力确然高人一等,一听便知是白骨教姚寒笙。
姚寒笙欺他父女人单势孤,一步一步行了过来道:“兄弟绝无与公孙兄为难之意,请别误会。”
雪山盲叟道:“既无为难之意,何故一直盯着我父女?”
姚寒笙故示同情地道:“兄弟对公孙兄日前处境甚表忧虑。如有用着白骨教之处,兄弟决不坐视不管。”
雪山盲叟长喟一声道:“瞎子已是家被人亡,还有什么可说的?”
姚寒笙点头道:“此事兄弟已尽知,但不知与那避秦庄何故突然翻脸?”
雪山盲叟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有关秘图之事了。”
姚寒笙又道:“他们何故围攻姓陆与姓王的少年?”
雪山盲叟慨叹一声道:“那也是为了密图之事吧。”
姚寒笙暗暗点头,试探着向道:“公孙兄认为有此可能吗?”
雪山盲叟冷笑道:“来到太行山之人,俱都是为了晋王藏宝,何止是他们二人?”
姚寒笙暗忖有顷道:“避秦庄单单对付公孙兄与那两少年,兄弟猜想必有原因。”
雪山盲叟暗中哼了一声,忖道:这邪魔竟图套我瞎子的口供,你可认错人了。故作悲愤地道:“此是他们有意用这事来淆乱各派视听。”
姚寒笙森森笑道:“不见得吧?依兄弟的看法,你们三人之中,必有一人怀有秘图。”雪山盲叟白果眼一翻道:“姚兄一定要这般说,兄弟就是分辩,你也不会相信。”
姚寒笙仰面冷笑道:“兄弟记得公孙兄,陆子俊以及胡文超那老鬼,俱都是当年晋王府上的门上客,说不定晋王事前已把后事及一切的事情都托付了你们三人。”
雪山盲叟心头一震,哈哈笑道:“兄弟能相信晋王那等精明之人,岂会将其后事托付给一个瞎子?”
姚寒笙摇头,道:“这话也有理,不过陆子俊与胡文超可就不同了。”
雪山盲叟摇头,道:“也不可能。”
姚寒笙奇道:“兄弟倒要请教,是何原因不能托付呢?”
雪山盲叟道:“你且听我说,那陆子俊外号‘铁掌展三湘’,武功虽不错,尚难列入顶尖高手之林,况且无门无派,力量太小了。至于剑祖胡文超,他是有名的懒散人物,身如闲云野鹤,常年飘泊江湖,岂堪托付大事?”
姚寒笙哈哈笑道:“公孙兄老谋深算,哪一件不比我强?何苦如此自谦?”
雪山盲叟费了许多唇舌,总算除去了姚筹笙心中之疑。他知此人极不易打发,心中暗暗盘算,如何设法将他摆脱才好。
姚寒笙表面似对雪山盲叟之言深信不疑,实则心中之疑愈甚,因为雪山盲叟自始便牵连在藏宝争夺之中,近日行踪尤为诡秘,岂能令人不疑?双方各怀心事相对默然,突地,雪山盲叟仰起脸来喝道:“崖上是哪位道友,何不请下来说话?”
暗中的陆文飞正自听得入神,忽闻雪山盲叟出声喝叫,心里不觉一惊,挺身正待行出。只听崖上哈哈一阵狂笑,飞鸟般地落下二人,竟然是谢一飞与张南。
姚寒笙暗中一皱眉,望着二人阴森一笑道:“二位盯得好紧啊!”
谢—飞抢先答道:“岂敢,岂敢,兄弟乃是来寻公孙兄说几句话。”
雪山盲叟一翻白果眼,道:“什么事又找上了我瞎子?”
谢一飞哈哈笑道:“近因久未见公孙兄所在,心中惦记得很。”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总算瞎子命长,不会将老命送掉啦,但那间店仍是完啦,是以想找个洞穴避避风雨。”
张南接道:“区区一间店算得什么,若能取得晋王藏室,盖几所宫殿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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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盲叟呼了一声,道:“张五爷你别打哈哈,瞎子上哪里寻藏宝去?”
张南冷笑道:“事到如今,难道公孙兄仍图一人独吞?”
雪山盲叟道:“各位口口声声说我瞎子身怀藏宝图,亦必知道宝图下落。”
谢一飞道:“只有咱们大家合作,彼此有益,若再犹豫,必将误人误己。”
雪山盲叟道:“谢兄之言兄弟委实不解,你们就是逼死我也拿不出图来。”
张南道:“避秦庄已然侦骑四出。公孙兄万一再行落入敌手,那时又当如何?”
雪山盲叟道:“瞎子人一个,命一条,他就强煞也不能无故要我的命。”
张南道:“公孙兄口口声声不知藏宝图下落,何故深更半夜来到此秘谷之内。”
雪山盲叟道:“兄弟店已焚毁,只好找个洞穴避风雨,难道这又碍着你们的事?”
张南道:“此种欲盖弥彰之言只好哄哄三岁孩童。”
谢一飞道:“二位如此相逼,实则我有口难辨。”停了一下又道:“实不瞒,兄弟对藏宝图之事早已没此兴致,不过兄弟可略供线索……”
张南道:“兄弟洗耳恭听。”
雪山盲叟道:“刚才兄弟亦曾对姚教主提过,眼下太行虽是群雄毕到,真正可疑之人,也不过数几人罢了。第一个是我瞎子,因兄弟得过一份假宝阁;第二是‘铁拳震三湘’陆子俊,可惜他为仇家杀了,只余下一个少不更事的孤儿陆文飞。此子浑浑噩噩,江湖阅历毫无,不像是个藏宝图之人。”
张南道:“你说了半天,直似没说,还是长话短说罢。”
雪山盲叟道:“第三个可疑之人是住在本店的王姓少年,此人深藏不露,行踪诡秘,来太行山已有一月之久,来意为何不得而知。”
张南道:“不错,此人果甚可疑。”
雪山盲叟道:“此外尚有一股庞大势力隐迹太行,亦是搜寻藏宝最力之人。兄弟虽与他们略有交往,始终不知主脑人物是谁。不论哪一派得着藏宝.都应防着他们几分。”
谢一飞道:“公孙兄说的可是避秦庄?”
雪山盲叟道:“不错,这股势力委实不可轻视,古陵之事说不定便是他们弄的玄虚。”姚寒笙道:“公孙兄乃是避秦庄座上之客,你尽吐胸中之秘,就不怕他们以门规处决?”
雪山盲叟道:“我已是风烛残年,为了同道的安危,就算把这条老命陪上,那也是值得的。”
姚寒笙又道:“避秦庄之事暂时不用提了,你可知那王姓少年现在哪里?”
雪山盲叟道:“‘不醉居’被焚之时兄弟尚在避秦庄,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姚寒笙冷冷地道:“公孙兄得以从虎口逃生,倒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雪山盲叟道:“实不相瞒,兄弟这番得以生还,乃是暗中得一位高人相助。”
姚寒笙想起自己被困古陵之时,亦是经人暗中指点才行脱出,不禁心里一动。
张南道:“这太行果是藏龙卧虎之地,记得兄弟被困古陵之中,亦系经人指点才行得出。”
姚寒笙道:“避秦庄火焚‘不醉居’,便为围捕姓王少年与信陆少年,咱们亦该找到此二人才是。”
谢一飞道:“教主之言倒也有理。”
姚寒笙又道:“眼下之势,合则力强,分则势孤,咱们各派如不能合作,则无法与避秦庄和黑龙帮抗衡。不若尽一夜之功,先找到王姓少年与陆姓少年,明天日中在古陵会合,共商大事。”
谢一飞目视张南道:“张兄意下如何?”
张南道:“此事倒也可行,只是王姓少年武功不弱,制服大是不易。”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后生晚辈本教自有制服之策,兄弟要先行一步了。”
谢一飞与张南不曾想到他另有所图,亦双双跃起道:“明天日中,不见不散。”
他俩齐朝谷外奔去。
雪山盲叟道:“这批人如发疯似地缠着,为父真把他们莫可奈何。”
云娘道:“眼下爹虽将他们弄走,早晚仍会来寻找咱们。”
雪山盲叟道:“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凭着为父三寸不烂之舌,早晚得让他们先行火拼一场。”
云娘似是突然想起一事,急问道:“爹,陆大哥的师父果然来了吗?”
雪山盲叟道:“这些年来老的凋谢,只怕那老儿没法来了。”
叹息了一声。仰起脸来道:“洞穴之内是哪一位,快清出来吧。”
陆文飞隐伏山洞之内,把各事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听雪山盲叟喊叫,知瞒不过,一挺身跃下崖来,朗声说道:“在下乃是陆文飞。”
雪山盲叟哈哈笑了两声,道:“老朽早想着你该来了。”
陆文飞步行了过来,道:“前辈隐迹荒山,处处启人疑窦,究竟为了什么?雪山盲叟唉声一叹,道:“小哥早该有此一问,不过你问老朽之前,应该先把自己的来意说明。”
陆文飞面现难色,沉吟顷刻道:“这个……这个……”
雪山盲叟冷笑道:“眼下危机四伏,你不坦诚把来意说明,定将贻误大事。”
陆文飞近日迭遭危难,尤对雪山盲叟父女,早具戒心,想了想终不敢吐露实情,遂道:“晚辈志在报雪亲仇,旁的事未在意中。”
雪山盲叟冷笑道:“果真如此吗?”
陆文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下纵有隐情,亦不能对你父女吐露。”
云娘道:“莫非陆兄仍不放心我父女?”
陆文飞道:“事实令人难以信任。”
雪山盲叟叹了一口气,道:“这也难怪,等王相公来了再说吧。”
陆文飞诡异道:“你约了王大哥来此?”
雪山盲叟道:“情势迫人,老朽不得不挺而走险。”
陆文飞道:“前辈约王大哥来此商谈何事,是否有关宝藏之事?”
雪山盲叟道:“自然是晋王遗宝之事,此事关系武林千百人性命,老朽义无反顾。
“陆文飞暗自惊骇,忖道:“难道雪山盲叟果是另一特有秘图之人?”
双方默然半晌,雪山盲叟突然开言道:“来者可是王公子。”
暗中一人哈哈笑道:“名不虚传,公孙大侠的听觉果然高人一等。”
陆文飞听出那是义兄的声音,道:“大哥这几天寄住何处?恕小弟没来看望。”
王孙缓缓行了过来道:“彼此,彼此,愚兄亦因俗事纠缠,没空来瞧贤弟,你的伤势好了吗?”
陆文飞道:“托福,已经不碍事了。”
王孙对雪山盲叟道:“公孙大侠鼓簧弄舌,覆雨翻云,意欲在太行山洒下一片血雨腥风,用心何在?”
雪山盲叟愕然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孙冷厉地道:“你因避秦庄势力日强,遂假借藏宝图之名,引得天下武林火纷纷来到太行,俾与避秦庄发生冲突;复以假图一张,使黑龙帮与谢张二家产生磨擦;心仍未足,又硬指在下与陆贤弟身怀秘图,引起群雄觊觎,借此置我俩于死地……”
雪山盲叟邀约二人前来,原图开诚布公,各吐心胸中之秘,想不到王孙一见面便编排了他许多不是,一时倒把他弄糊涂了,半晌方道:“王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王孙冷笑道:“你为了加深群雄之疑,又暗暗邀约在下与陆贤弟来到此谷,使群雄认定在下与陆贤弟身上果然怀有秘图,可是这个意思?”
雪山盲叟老奸巨滑,极工心计,但这种无头无脑的指斥,竟使他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王孙不容他再开言,一拉陆文飞,道:“贤弟,你亲仇未报,办正事要紧,咱们走吧。”
硬拉着他往谷外行去。
雪山盲叟急喊道:“二位既已来了,请听老朽一言再走不迟。”
王孙扬声道:“任你口舌生莲亦难得将我们说动。”
雪山盲叟似是满怀心事,仰天一声长啸,凄然叹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陆文飞闻声一动,霍地将脚步停下。
王孙轻声道:“此人奸狡成性,不足与谋。咱们早离是非之地。”
陆文飞仍站停步不前。
王孙早知他的心意,改用传音道:“此地危机四伏,若不决定,又得一番拼搏。”
陆文飞这才明日盟兄之意,道:“莫非张南等人去而复返?”
王孙道:“岂止张南等人。”
突然一拉陆文飞隐入一片树林中。
陆文飞抬头望去,只见数条人影,飞进谷来。星光之下,隐约可以认出,他们是白骨教之人。
只听雪山盲叟高声道:“来的可是姚教主?”
来人阴森森地道:“公孙兄,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姚兄来迟一步啦!”
姚寒笙道:“公孙兄所指何事?”
雪山盲叟道:“实不相瞒,兄弟今晚曾约王姓少年与陆姓少年前来,可是至今未至,但是他们落入了避秦庄之手。”
姚寒笙道:“公孙兄怎知是落入了避秦庄之手呢?”
雪山盲叟道:“避秦庄久欲得这二人而后甘心,早已派人四下搜寻,今久等未至,自然是落入他们之手了。”
姚寒笙冷厉地道:“公孙兄可知兄弟为什么去又复返?”
雪山盲叟道:“想是不能相信兄弟。”
姚寒笙狰狞地道:“你倒有先见之明。刚才兄弟与谢张二人约定追踪这两少年,公孙兄为何不说已约定他们了”
雪山盲叟哈哈笑了几声,道:“姚兄有意遣走谢张二人,兄弟若是说了,他二人如何肯走?”
一言戳破姚寒笙的心事,使无可借口,哼了一声道:“公孙兄约他二人来此何事?”
雪山盲叟道:“此是区区一点家务事,难道也要告诉你不成?”
姚寒笙道:“公孙兄如不实说,怎能除去兄弟之疑?”
雪山盲叟道:“罢,罢,姚兄要疑便疑吧。”
姚寒笙猛上两步道:“那是公孙兄自寻烦恼。”
雪山盲叟暗凝功力,嘿嘿笑道:“兄弟烦恼已然够多,再多两件又何妨?”
姚寒笙生性多疑,平日对他欺凌已惯,今晚见他突然强硬,暗忖,难道他与避秦庄有勾结,莫非有倚仗不成?”
于是按下怒火道:“公孙兄一定不肯透露,兄弟也没法相强,不过兄弟得将此事传告各派,那时公孙兄纵得秘图,只怕也难于如愿以偿。”
雪山盲叟大笑道:“兄弟亦可将姚兄去而复返之事告诉张谢二人,以后姚兄纵欲借助二人之力,也不能了。”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白骨教高手如云,何需借助旁人之力!”
雪山盲叟道:“武林各派俱都疑兄弟怀有秘图,兄弟如若将错就错,就以秘图作交换条件,要他们先行除去姚兄,那时姚兄的处境便危殆了。”
姚寒笙怒道:“你敢!”
雪山盲叟冷笑道:“有什么不敢?我已家被人亡,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姚寒笙只气得发须怒张,双掌凝功缓缓前逼道:“如此说来那绝对客你不得了。”
雪山盲叟一横竹杖道:“姚兄若欲葬身此谷,那就尽管动手。”
姚寒笙想了想终觉不适,霍地收掌后退,森森道:“你不用得意,咱们走着瞧吧。”
嘴上说着,目光劫四处流射,已然看出四下人影幢幢,是以急流勇退,借机撤走。
可是当他撤身正待退去之际,两条人影已飞入谷,正是谢一飞与张南。
姚寒笙道:“两位也来了?”
谢一飞冷冷一笑道:“因据报陆性少年与王姓少年已来了此谷,故领了几个属下弟兄急急赶来。”
张南接道:“他们两个果然来了吗?”
姚寒笙摇头道:“不曾见着。”
谢—飞冷笑道:“以兄弟看来,教主并非来寻那两位少年,而是遣走我等二人,再与公孙兄有所商洽。”
姚寒笙不悦道:“谢兄如此说话,是完全不信任兄弟了。”
谢一飞道:“事情委实叫我等难以信任。”
姚寒笙原没把二人看在眼里,如何受得这种冷言讥语,不禁想道:“本教主懒得与汝等磨牙,就算与公孙兄有密约你便如何?”
张南亦怒道:“姚兄既如此说,咱们合作之事到此为止。我等不惯受人欺蒙。”
姚寒笙面色一沉,大有发难之意。
谢一飞霍地转向雪山盲叟道:“此事问他便知。”
一趋身行到雪山盲叟跟前冷笑道:“公孙兄鬼鬼祟祟来到此谷,究竟有何意图。”
雪山盲叟冷笑道:“我瞎子高兴去哪儿,旁人管不着。”
谢—飞色变道:“公孙兄不说,那是你把我谢家和川西张门,未看在眼里了。”
雪山盲叟突然扬声道:“今晚难得群雄毕至,崖上还有些什么人,都请下来说话。”
只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崖上果然一连跃了好几个人,黑龙帮主黑龙翔、副帮主郑仲虎亦赫然在内。
雪山盲叟又高叫道:“陆世见与王公子亦请过来,我瞎于今晚要把藏宝之秘,当众透露。”
陆文飞与王孙只得挺身行了出来。
黑龙翔对着雪山盲叟一抱拳道:“公孙兄当年曾为晋王府的上客,对藏宝之事料必有耳闻,兄弟愿闻其详。”
雪山盲叟道:“不错,兄弟确在晋王府呆过几天,至于藏图之秘,也有个耳闻。”
黑龙翔此刻才恍然大悟,雪山盲叟原来约有许多人在此,自己若冒失动手,群雄必然出面干预,当下接着雪山盲叟的话题道:“公孙兄来至太行开设‘不醉居’,想是为了藏宝之事,既允将秘图之事公开,何妨不从头说起?”
雪山盲叟干咳了两声,缓缓言道:“兄弟来到太行,是为了藏宝而来,可是等了这许多年,工夫却是白费了。”轻喟一声又道:“晋王殉难之后,兄弟便曾听说他们把府内藏宝与一本秘笈,收藏于一处隐蔽之地,并给了一张图,分作三份交与门下客,俟其遗孤成人之后,物归原主。”
谢一飞突然插言道:“此事兄弟已然知道了,公孙兄怎知藏宝是在太行?”
雪山盲叟道:“兄弟原不知藏宝是在太行,有一次路过太行,遇一位垂死的泥水匠,据说是为人雇来挖宝的。兄弟问他挖的什么宝,他说像是什么晋王之宝,兄弟再待追问时,他已七孔沁血而死,是以兄弟十分怀疑,这才在太行住了下来。”
张南忍不住插言道:“照公孙兄如此说来,藏宝已然被人得了?”
雪山盲叟道:“兄弟开设这间‘不醉居’,便为接待过往江湖人,探听消息。半年之前,来了一位江湖人,此人外号铁掌震三湘,姓陆名子俊。兄弟在晋王府内曾见过他,当时心里一动,便躲着不出来……”
在场之人俱都知道陆子俊便是陆文飞的父亲,是以均摒息倾听雪山盲叟的下文。
雪山盲叟干咳了一声,道:“陆子俊突然来到荒山,而且领着有病的妻子,自然是不大平常之事。是以兄弟十分留意。时时暗中派人察看动静。得知陆子俊果是有为而来,时常独自一人满山奔跑,好像在寻找什么。”
黑龙翔一面暗中察看陆文飞的动静,一面徐徐地道:“这件事兄弟可以如此解释,陆子俊因避强敌,迫不得已领了带病的妻子隐迹深山,复为寻找草药,是以到处奔跑。”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黑帮主之言甚合清理,不久之前陆子俊果然遭人伏击而死。”姚寒笙原以为雪山盲叟有何秘密吐露,哪料竟全是些无关紧要之言,不禁大所失望,冷哼一声道:“废话连篇,这些事谁不知道,还用你来说。”
雪山盲叟并不着恼怒翻了他一眼道:“姚兄不要打岔,容兄弟慢慢地说。”
顿了顿接道:“只有兄弟知道地的死并非是仇家的追袭,而是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项秘密。这个秘密如若传出江湖,对某方之人大是不利,是以才起杀人灭口之心。”
陆文飞恍然大悟,深感此言有理,张口正待说话,王孙轻轻拉他衣袖道:“听他说下去。”
雪山盲叟道:“兄弟开设这门店,对来镇上之人极其留意。不久便发现有一批人时带来往山中,形迹十分可疑。嗣后才知那是避秦庄之人。可是避秦庄之人,不久也认出兄弟,并常邀兄弟去山中作客。兄弟为了察探他们来山中居住的用意,也就虚与委蛇。
经多方地探察,觉得这批人实在不好相与。”
黑龙翔一直留心细听,此刻开言道:“公孙兄可是着出了他们有些什么不法之事?”
雪山盲叟摇头道:“黑道中人开山立舵,打家劫舍原是司空见惯。若是这些事,倒也不足为怪。但他们不仅是晋王府中的熟人,而且在山中大兴木土,不知营建些什么。因此兄弟判定他们来到太行,必与晋王藏图有关。”
黑龙翔暗忖有顷道:“由此看来,古陵乃是避秦庄预先下的陷讲了。”
雪山盲叟点头道:“兄弟此刻细想起来,恐怕连那张秘图也是避秦庄假撰的。”
谢一飞笑道:“就算古陵是座陷阱,咱们都不进去,岂不是白费心机?”
雪山盲叟道:“江湖上之人大多不畏艰险,既来到太行,哪有不进去之理?除非是此人怀有秘图,深知内幕。”
来到太行之人,除了王孙之外极少没有去古陵的,群豪不由俱把目光投向王孙看去。
姚寒笙冷森森笑道:“兄弟明白了,有些人假借游山之名,到处探察,原来是在寻找藏宝。”
王孙闻言是说他,脸上神色自若,竟不出声分辨。
张南人急躁鲁莽,朗声一笑道:“公孙兄说了半天废话,结果尽是自行揣测之言,实教兄弟好生失望。”
谢—飞道:“那也未必见得,安知这不是失之余隅,收之桑榆?”
说着朝王孙一呶嘴。
张南会意,嘿嘿一阵冷笑。
雪山盲叟感喟一叹道:“避秦庄不仅是寻藏宝,恐怕野心还不小呢。”
黑龙翔道:“这点就是公孙兄不说,兄弟也看得出来。近年来江湖老成凋谢,鬼蜮横行,兄弟担心得很。”
姚寒笙哈哈笑道:“黑兄一片悲天悯人之心,这番来到太行,想是为排难解纷来的。”黑龙翔知他语带嘲讽,装作不闻,回睑却对郑仲虎道:“贤弟咱们走吧。”他正待举步,一眼发现陆文飞在场又道:“避秦庄火焚‘不醉居’之事,老朽已然知道,陆世兄如无住处可来本帮暂住。”
陆文飞闻言拱手道:“多谢帮主关怀,不用了。”
黑龙翔哈哈一笑,领着郑仲虎大步行出谷外。
张南与谢一飞互看了一眼,他俩近日常在一起,心意已通,就这一瞥,已然决定了一件大事。
就在这时,一个庄客模样的壮汉,飞奔到张南的身前,低声禀道:“五爷,大事不妙……”
张南把眼一翻,沉声喝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壮汉战战地道:“王凤姑娘被人掠去了。”
张南大吃一惊道:“可知是哪路的人物。”
壮汉嚅嚅地道:“属下也弄不清楚。”
张南把眼一瞪怒冲冲地道:“没用的东西,简直是一群饭桶。”
他匆匆对谢一飞低声说了几句话,飞奔出谷会。
谢一飞一则孤掌难鸣,再则心中亦挂念着谢宝树,是以也匆匆行去。
姚寒笙霍地一阵嘿嘿怪笑道:“公孙兄,如今咱们怎么说?”
雪山盲叟道:“姚兄一定要找上我瞎子,兄弟当奉陪。”
王孙一拉陆文飞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
陆文飞生性任侠,一指姚寒笙道:“此人欺人太甚,咱们不能容他欺凌一个残疾之人。”
王孙微微一笑道:“你以为雪山盲叟是个好惹的人物?”
陆文飞不以为然地道:“他双目失明,纵然武功多高强,也难及常人。”
王孙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不信你等着瞧。”
姚寒笙见雪山盲叟居然敢于叫阵,杀机顿起,朝身后几个属下摆手道:“你们去收拾那妞儿,老的本教主对付。”
说着缓缓逼了上来。
陆文飞目睹姚寒笙一副旁若无人之态,心中大怒,霍地往前一趋,喝道:“姓姚的,不用欺凌残疾之人,先接在下几招试试。”
说着,他便呼地一掌劈面推出。
姚家笙哪把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手掌往外一推,硬碰硬地迎上去。两股暗劲接实,地面倏起一阵旋风,陆文飞的身形一摇,晃了两晃。
姚寒笙心神一震,只觉自己发出的掌劲,似乎击在一堵极富弹性的气墙上一般,竟被反弹回来,不由大为骇异。
陆文飞暗提真气,运行一周,觉出并无阻碍,豪情勃然,大喝一声道:“再接一掌试试。”
姚寒笙见他推出的掌劲十分雄猛,不敢大意,抬臂又以七成真力推出一掌,迎着来势挥去。
陆文飞知他功力深厚,两招硬碰之后,不愿再耗真力,身形一偏,让过推来的掌劲,趋身直上,顷刻之间连攻出七掌。
姚寒笙两臂似较常人长出不少,双掌一阵翻飞,身形屹立不动,就在原地档开陆文飞攻来的七掌。
陆文飞略一喘息,纵身再度前攻,突然王孙身形一掠,将他前冲之势挡住,徐徐道:
“贤弟你大伤初愈,让我来吧。”
陆文飞对这位义兄十分敬重,应声退了下去。
王孙倒背着双手,行至姚寒笙身前道:“教主何故要与公孙大侠为敌?”
姚寒笙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你管不着。”
王孙又道:“教主深信一定有战胜公孙大侠的能力吗?”
姚寒笙冷厉地道:“谅他走不上五十招。”
王孙冷冷一笑,道:“如若加上在下与陆文飞呢?”
姚寒笙早知这少年身怀绝技.若与雪山盲叟联手,自己委实没有把握,遂道:“后生晚辈何足称道!”
王孙突然抬起五指往外一弹,笑道:“教主试试这个。”
姚寒笙只觉五股掌劲带着锐风卷来,一触之下那五缕锐风似钢椎一般,直透入掌心之内。
姚寒笙数十年的苦修功行,真气已然与心神相合,心头顿起感应,不禁大吃一惊,一挪步急朝旁里闪开五尺。
王孙面色如常,缓缓地道:“夜已深沉,教主何苦要在此时拼个死活,还望看在下的薄面,高抬贵手!”
姚寒笙何等之人,默察情势,自知无法取得上风,于是冷哼了一声道:“今晚就便宜他这一次。”
他霍地一旋身疾奔而去,虎视在雪山盲叟父女身旁的白骨教徒也随着奔去。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二位仗义解围,兄弟十分感激,只是今后两位的麻烦便多了。”
王孙微微笑道:“区区白骨教,在下还没把他看在眼里,老丈不用替我们担心。”
雪山盲叟道:“老朽亦知公子身怀绝技,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这批人极少讲求道义,利之所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王孙点点头道:“老丈金玉良言在下记下了。”顿一顿又道:“老丈把这批人引来谷内,就是为了对他们说那些话?”
雪山盲叟道:“若不破他们心中大疑,老朽怎么能安静?”
王孙冷笑道:“老文若想安静,只有离开太行山,不然永远无法安静。”
陆文飞亦道:“此话不假,前辈如若没有旁的苦衷,还应早离太行为妙。”
雪山盲叟哈哈一笑,张口正待说话,突然神色一变,住目不言。
王孙已发现警兆,故作不知,手一拱道:“夜已渐深,改日再谈吧,我们也该走了。”陆文飞本想询问雪山盲叟吟诗之事,见义兄已举步前行,便也跟着行去。
公孙云娘突然喊道:“陆大哥,你们落脚哪里,留下住址以后也好找你呀。”
王孙抢先答道:“‘不醉居’焚毁后,连日俱是风餐露宿哪有定准,恕无法奉告。”
二人行约有百余步,已到谷口,王孙突然回过身来,喝道:“不好,为兄失策了。”言罢,他纵身一跃疾往回奔。
陆文飞大感意外,急回头看时,只见一位全身玄色连头脸俱被包没的黑衣人,捷逾飞鸟似地从崖头飞落,疾向雪山盲叟扑去。
雪山盲叟听风辨位,大喝一声,举杖兜头挥去,此老内力浑厚,一击之势,沉猛异常。来人身手矫健,不退反进,顺着杖势直撞入雪山盲叟怀中,伸手将杖头抓住。
雪山盲叟竹杖被夺,便知要糟,虎吼一声,左掌闪电似地拍出。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来人肩头之上,只是他左掌运功击出,右掌之力无形中减弱,被来人用力一夺,喀喳一声竹枝立断,杖中突然抛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牌来。
来人躬身抢到手中,哈哈一阵狂笑,平地跃起两丈多高,双臂往后一抛,头前脚后,飞至崖下,只几个起落便翻过崖去了。
王孙回奔之势虽疾逾奔马,但因距离太远,及至赶到时,来人已得手奔去,不由唉声一叹。
此时陆文飞已赶到,望着王孙对雪山盲叟问道:“前辈,可知来人是谁?”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此人或许是避秦庄之人。”
陆文飞托异道:“他怎知前辈竹杖之内藏了东西?”
王孙冷冷接道:“以往公孙大侠有所‘不醉居’,什么东西均好收藏。旁人极难猜着他的东西收藏在哪里。现‘不醉居’已焚,东西就只有带在身边了,而且武林人大多有把东西收藏在兵刃中的习惯,是以人家一猜即准。”
陆文飞道:“这个……”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老夫终日打雁,今晚倒让雁儿啄瞎了眼了。”
云娘凄然接道:“都是女儿不好,来人袭击之际,竟不知出手拦截。”
雪山盲叟轻喟一声道:“你纵然出手,又能济得什么事?唉……”
陆文飞已猜着几分,觉得那块失去的金牌,与自己持有的金牌一样,当了假作安慰道:“前辈不必难过,一方金牌能值几何,失去就算啦!”
雪山盲叟白果眼一翻,瞪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王孙道:“公孙大侠所以隐迹太行,便是因为有了这面金牌。”
雪山盲叟知他已识破机关,冷笑道:“尊驾住在本店,想来亦是为了这面金牌。”
王孙朗笑一声道:“在下若然果有此心,金牌业已到手多时了。”
陆文飞心头一动,觉得这位义兄实非简单人物,今后倒得提防一二呢。
雪山盲叟对着云娘一声沉喝道:“走吧,为父虽然暂时失机,我可不能就此认输。”
说着举步前行,他手上员失竹杖,行走仍然极速。
王孙呼了一声道:“贤弟,你此刻明白了,雪山盲叟绝非易与之辈,今后太行便不得安静了。”
陆文飞默然不语,只觉目前情势,千头万绪,令人眼花缭乱,稍一不慎,便有落入陷阱之虞。
王孙他知他的心意,轻声道:“贤弟,咱们也该走了,雪山盲叟失去秘图,定将引起一场大风波,且静观此事的变化吧。”
陆文飞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善策,随着王孙缓缓离开了秘谷,来到一所小小尼庵之前,心中暗暗皱眉忖道:“大哥怎的借住尼姑庵内?”
王孙见他犹豫不决,笑了笑道:“山中寄居大是不易,尼姑庵虽然不便也只好将就了。”
举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庵门呼然开启,出来开门的竟是梅香。
二人行入庵内,只觉庵里虽小,里面却收拾得一尘不染,洁净异常,王孙一进门便吩咐梅香准备吃食,然后坐下笑道:“贤弟对陈子昂的那首五言短歌也有偏好?”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大哥问这个干什么?”
王孙微微一笑,道:“愚兄偶尔想起,随口问问罢了,别无他意。”
陆文飞道:“小弟自幼习武,读书不多,对诗词一道纯是门外汉。”
王孙也不说被,复又道:“贤弟今后将作如何的打算?”
陆文飞愤然道:“自然是报仇第一。”
突然想起师父到来之事,复又道:“大哥见过家师吗?”
王孙笑笑点点头道:“他曾告知愚兄援救贤弟到秘谷去,目下行止如何就不知了。”
陆文飞四下看了看,不见白发老者,随问道:“白胡子大叔哪里去了,许久没见着他了。”
王孙知他心中起疑窦随口答道:“愚兄要他办事去了,此人虽自甘为下人,愚兄仍把他视作长辈看待。”
陆文飞突然立起身来道:“大哥奔波了一夜也该歇息了小弟暂且告别。”
王孙沉思有顷,笑道:“莫非贤弟记挂着玉凤姑娘被擒之事?”
陆文飞一忖道:“此女虽与小弟有过数面之雅,坦川西张门与我格格不入,小弟犯不上管这等闲事。”
王孙道:“话不是如此说,张南纵有不是,但玉凤姑娘对你却是一片深情,她之被掠,多少与你有关系呀!”
陆文飞诧异道:“这就奇了,她被人家掳去与我何干!”
王孙道:“眼下太行情势,错综复杂,避秦庄占天时地利,对晋王藏宝必得,除此之外,恐怕另有所图。”
陆文飞笑道:不管怎样,与小弟扯不上关系。”
王孙道:“令尊隐迹太行,决非无因,他之遇害亦非偶然,贤弟欲报父仇,以你一人之力,只怕不太容易。”
陆文飞道:“大哥之言,极是有理,若说避秦庄掠去玉凤姑娘与我有关,那就太离谱了。”
王孙笑了笑,不再深说,此时四婢已然上饭食,亲切地道:“二爷夜来辛苦,先吃点心吧。”
第九回 失踪疑案
陆文飞见端来的虽是素食面,却精美异常,当下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饱餐了一顿,立起身来道:“我真得走了,以后我会常来。”
言毕一拱手大步行出庵去。他早就疑心雪山盲叟乃是另一位持有秘图之人,昨夜目睹雪山盲叟失去金牌,才算完全证实,心中暗暗盘算。雪山盲叟既把金牌失去,暂时是无法取宝了,但雪山盲叟既是持有秘图之人,与自己是同仇敌忾,无论如何得助他一臀才是。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无头公案,一时之间决然无法找到,只有慢慢设法了。心中正自踌躇之际,只见白髯老者,迎面缓缓而采。不由脱口叫道:“白胡大叔,许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白髯老者哈哈笑道:“托福,一切还是老样。”
陆文飞心中突然想起师父之事,又问道:“大叔还识得家师。”
长髯老者笑道:“令师誉满江湖怎么不识?”
陆文飞若有所感地轻声一叹。
白髯老者似知他的心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人生数十寒暑,短暂得很。譬如秋月春花,转眼即逝,此是自然之理,你也不用难过了。”
陆文飞突然睁大眼睛,甚为诧异地道:“如此说来,大叔对家师之事是十分清楚了。”白髯老者点点头道:“不用多疑,老朽主仆此来太行,于你有利无害。”
陆文飞想起义兄相待之情,点点头道:“这点在下十分明白。”
白髯老者哈哈一笑道:“你能明白事情就好办。只是眼下太行,情势甚是紊乱,二爷你得多加小心。”
陆文飞亦知情势十分险恶,以自己一人之力,报雪亲仇,完成父亲遗命,均属大不易。白髯老者似有急事在身,说了几句话随即拱手告别。
陆文飞心事重重循着石径缓缓前行,只见张南一路歪斜,奔了过来,心中不由一惊,忖道:“他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这是什么人干的?”
思忖之间张南已到了面前,他乃极为堂正之人,张南过去虽有不是,但此刻身负重伤,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伸手一扶张南道:“前辈想必是受伤了。”
张南一挺腰将脚步立定,哈哈笑道:“这点伤势还要不了五爷的命。”
陆文飞又问道:“袭击前辈是何方之人?”
张南哼了一声,道:“那还用说,自然是避秦庄的人了。”
陆文飞怒道:“这避秦庄不知是何许人物,简直就没有把武林同道看在眼里。”
张南朗笑道:“这笔帐川西张门要加倍讨回,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陆文飞突然想起了玉凤,遂道:“玉凤姑娘是不是亦落入他们手中?”
张南心里一动,援军一时半刻还不能到达,眼前这少年虽然本领平常,但有剑祖为靠山,不失为有力臂助,当下愤然道:“兄弟已将此事飞报门主,料他们不敢将她怎样。”陆文飞不便多问,默然无语。
张南又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小哥如若没事,请随我来。”
陆文飞原无一定行止,随即便道:“在下搀着前辈去吧。”
川西张门落脚之处,是在古陵不远一所临时搭盖的茅屋内,屋内约有十余人俱是张南所领的司下,见张南负伤回来,大家惊骇不已。张南坐下先行服了两颗药丸。这才开口道:“小哥请坐,兄弟得先运息一会。”
陆文飞忙道:“前辈尽管请便。”
张南堪转入内间,谢一飞由外面匆匆行了进来,甚感意外地望了陆文飞一眼,随口问道:“川西五爷呢?”
陆文飞见川西张门中人,正自交头接耳密谈,遂代答道:“张五爷途遇伏击,现在内室运息,大爷稍坐一会吧。”
谢一飞满面焦灼地道:“玉凤姑娘可回来了吗?”
陆文飞摇头道:“好像还没有。”
谢一飞哼了一声,道:“我家宝树亦失踪了,这一定又是避秦庄干的。”
陆文飞知他所说的宝树,就是与自己在古陵前动手的那玉面少年,暗忖:“好啊!
可有热闹好瞧了。”
谢一飞见陆文飞没有说话,随又问道:“五爷运息有多久了?”
陆文飞道:“他刚进去你便来了,不及一盏热茶的时刻呢。”
谢一飞焦灼地来回踱了几步,显然事情十分的急要。
也就在这时,张南已由暗室行了出来,拱手一笑道:“兄弟偶然大意,几乎为宵小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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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一飞停下脚步道:“张兄可曾看出是哪路人物?”
张南道:“俱是一色玄衣,我也认不出哪路人物,想来是避秦庄之人。”
谢一飞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咱们是非去一趟避秦庄不可了。”
张南知他为了谢宝树,且故作不知,道:“这倒不必,兄弟已飞报门主了,得他来了再说。”
谢—飞摇头道:“救人如救火,川西离此千里,哪里等得及呢?”
张南冷冷笑了一声,道:“我倒不信他们敢把玉凤怎么样?”
谢—飞道:“张兄有所不知,我家宝树是我大哥的命根子,若有闪失,我拿什么交待?”
张南故作恍然,道:“原来如此,谢兄的意思是要拜庄!”
谢一飞轻吁一口气,道:“除此之外,兄弟实无善策。”
张南思忖有顷道:“只是咱们人手太少了些。”
陆文飞突然插言道:“二位如不嫌弃,算在下一份。”
谢一飞着了他一眼,道:“陆兄愿意去自然是好,但也只有三人。”
陆文飞又道:“避秦庄胡作非为,任何人均难再容忍,咱们也该通告黑龙帮一声。”
张南一拍大腿道:“是啊,若黑龙翔相助,咱们力量便足够了。”
谢一飞冷笑道:“咱们与黑龙帮冲突多次,黑龙翔乐得隔岸观火,他不会去的。”
陆文飞道:“黑帮主最能顾全大局,在下保证他不会推辞。”
谢一飞想了一想,觉得避秦庄实力强大,自己与张南名义上是两大武学世家,实际只有二人,说不得只好借助黑龙帮了,于是点头道:“眼下情势急迫,只好试试看。”
于是三人一同出了川西张门的宿地,匆匆赶往黑龙帮,面见黑龙翔。
此时正是辰牌时分,阳光照耀下,天气显得十分晴朗。三人行了约有五六里,已到轩辕庙前。
谢一飞抢前一步,对庙前的帮徒道:“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谢某与张五爷以及剑祖大侠门下陆大侠求见帮主。”
张谢二家声名十分响亮,就是陆文飞的名字,黑龙帮的人也不陌生。门上帮徒闻听之下,立即着人往里通报。不多时,黑龙翔哈哈大笑行了出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几位吹来了。”
张南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一件大事,必须请教帮主。”
黑龙翔侧身一让道:“请里面再详谈。”
把三人邀至客厅坐下,随即开言道:“二位前来可是为玉凤姑娘与谢家宝树失踪之事?”
张南吃了一惊,暗忖:“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谢一飞抢先开言道:“黑龙帮名不虚传,消息恁地灵通,竟然早就知道了。”
黑龙翔一笑道:“太行山弹丸之地,哪里不知之理?”面容一整,复又道:“另有一消息,不知二位知道吗?”
谢一飞道:“可是避秦庄之事?”
黑龙翔笑道:“乃是有关密图之事。”
张南急道:“难道帮主已知秘图下落。”
黑龙翔道:“雪山盲叟自认聪明,到头来却是棋差一着,误了大事。”
谢一飞道:“此人老谋深算,是江湖上出名的老狐狸,想不到此番也先算了。”
黑龙翔道:“说起来他也可怜,身受晋王嘱托,他不能把事情弄妥,万科不到会有人将消息泄露。至少他不仅无法取出宝藏,连秘图都丢了。”
跟着把雪山盲叟失图之事详说了一遍。
张南与谢一飞俱是贪婪之辈,无不怦然动心,互相望了一眼。
黑龙翔道:“实不相瞒,兄弟此番将黑龙帮全部精锐,俱都领来太行,对晋王藏宝确有必得之心,但眼下情势已令兄弟雄心顿失,再无争夺藏宝雄心。”
谢一飞暗暗心喜,道:“既入宝山岂能空返。帮主不该就萌退志。”
黑龙翔道:“兄弟自组黑龙帮以来,凡事俱是有进无退,从无中途罢手之事。这次可说是头一遭,兄弟放弃夺宝,井非是退让,而是别有比藏宝更为重要之事。”
张南见他话中有音,忍不住问道:“但不知什么事地藏宝更重要。”
黑龙翔道:“兄弟近日已隐隐觉出武林大劫将临,已不容许咱们争争夺夺,自相残杀。”
谢一飞心中暗笑道:“此人大言不惭,竟把天下武林祸患引为己任,实是自不量力。”表面却道:“帮主先天下之忧而忧,实令兄弟佩服不已,但不知所谓大劫指何事而言?”
黑龙翔摇头一叹道:“此刻言之尚非其时,以后又怕还要借助你们张门与谢家之力,共御强敌。”
谢一飞忙道:“此乃份内之事,何用得说。”
黑龙翔笑了笑,话题一转道:“兄弟只顾说话,倒忘了请问三位的来意,不知何事,急急拜望本帮主?”
谢一飞千咳了两声,道:“兄弟与张兄以及这位陆兄,俱认为近日避秦庄所行各事,大似嚣张跋扈,令人忍无可忍,意欲邀同各派之人亲至避秦庄问罪,那领衔之人,自以帮主最为适宜。”
黑龙翔哈哈笑道:“几位太把黑某高抬了,黑龙帮哪及得张谢二门?”
张南道:“帮主说哪里话,张谢二门虽在江湖稍具名气,可是门主俱在江湖,未能来到。我等怎敢僭越?”
黑龙翔道:“去趟避秦庄原无不可,但师出无名,到时候怎说。”
谢—飞道:“掠人焚后,强夺人物,种种行为,俱与强盗无异,咱们自可当面朝他讨回公道。”黑龙翔道:“焚毁‘不醉居’,那是他们内部之事,与旁人无涉。致于掠人一节,他若来个不认帐又当如何?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张南道:“掠去玉凤乃是本门之人亲目所见,他赖得了吗?”
黑龙翔冷笑,道:“太行山近日鱼龙混淆,什么样人都有,难道不会是另一帮人?”
谢一飞道:“帮主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对付才是?”
黑龙翔道:“自然是救人为急务。”
谢—飞道:“咱们并不知是什么人劫持了他二人,如何救法?”
黑龙翔思忖有顷,道:“他二人被擒于前,秘图被劫于后,照理不能判定是一帮人,但眼下的情形说来,似乎又是同一帮人所为。”
陆文飞插言,道:“劫去秘图尚情有可说,因那是人人希求的东西。掠去张姑娘与谢少侠的用意何在,可就令人费思量了。”
黑龙翔道:“是啊!谁不知川西张门和金陵谢家的威名?若不是别有用心,他们不会如此做。”
张南哼了一声,道:“兄弟明白了,必是本门在古陵截下了他们一批宝物,是以怀恨在心。”
谢—飞亦道:“此言大是有理,果若如此,咱们不妨提出个交换条件。”
黑龙翔目视陆文飞道:“令师果已来了太行?”
陆文飞道:“在下曾见他两面,不过是不是他老人家就很难说了。”
张南冷笑道:“这是什么话。”
黑龙翔深信陆文飞的话,道:“兄弟此刻可确定劫夺雪山盲叟秘图之人并非避秦庄,而是另有其人。”
谢一飞素工心机,立刻便明白,道:“帮主说的可是剑祖胡文超?”
黑龙翔哼了一声,道:“此人乃是冒胡大侠之名,并非是胡大侠。”
张南诧异道:“帮主何以证明他并非是胡文超?”
黑龙翔瞥了陆文飞一眼,道:“胡大侠生性豁达,志行清高,即令有夺宝之心,也不会使用不光明的手段。再说师徒亲如父子,岂有不让陆少侠与他在一起之理。”
张南疑信参半,目视陆文飞道:“陆兄对此事有何解说?”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无可奉告。”
张南不禁大为恼怒,道:“你是真的不知或是故意装傻?”
陆文飞亦怒道:“在下没有一定要说的必要。”
张南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默认了。”
黑龙翔摇头,道:“张兄不可如此说,陆少侠或许确然不知此事。”
就在这时,一个帮友匆匆行了进来躬身禀道:“门外有自称避秦庄的人求见帮主。”
黑龙翔道:“请他进来。”
帮友行出不久,即领了一位身披鹤氅的中年人进来,对黑龙翔拱手施礼,道:“兄弟司马温,现为避秦庄总管,奉敝庄之命,特来拜见帮主。”
黑龙翔起身哈哈笑,道:“原来是贵客临门,请恕兄弟失迎。”
司马温哈哈笑道:“岂敢,帮主太客气了。”
黑龙翔随指张谢二人道:“兄弟来为司马兄引见,此两位乃……”
司马温道:“不劳帮主引见,这二位兄弟早已久仰。”
黑龙翔又指着陆文飞道:“此位乃是剑祖胡文超的高足,姓陆名文飞。”
司马温道:“我们早已相识了。”
黑龙翔哈哈笑道:“请恕兄弟健忘,竟把这事忘了。”
司马温抱拳,道:“各位远道而来,敝庄主竟未稍尽地主之谊,实是太过失礼。”
黑龙翔道:“兄弟来至太行亦未至贵庄拜访,还请总管担待。”
张南道:“司马兄来得正好.兄弟现有一事,必须请教司马兄。”
司马温道:“张大侠有话请吩咐。”
张南道:“兄弟有一位侄女名叫张玉凤,途中遭遇伏击被人劫持而去。不知这批人是不是贵庄的?”
谢—飞亦道:“兄弟亦有一侄儿,被人暗中劫去,避秦庄为此间地主,料不会不知。”司马温脸上掠过一丝诡笑,诧异地道:“这就奇了,川西张门,金陵谢家威名远播,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谢一飞面现不悦之容,道:“兄台知与不知但凭一句话,犯不上语带嘲讽。”
司马温忙道:“谢兄误会了,兄弟说的是实话,哪能有嘲讽之意。”
张南道:“如此说来避秦庄果然不知了。”
司马温道:“避秦庄没有参与,但忝为地主可不能不问。兄弟此来乃是奉敝庄之命,邀请各位至敝庄小聚,请各位务必赏睑。”
黑龙翔道:“近日事情极多,只怕无法从命,我看还是改日吧。”
谢一飞亦道:“敝侄尚未寻着,哪有心请赴宴,谢啦。”
司马温起立道:“既各位俱都有事,兄弟只好回去复命了,告辞。”
深深一揖,举步便行。
黑龙翔也起身道:“有劳司马兄,容事情稍有眉目,当专程去贵庄拜访。”
司马温辞出后,谢一飞哼了一声,道:“谁知他存的什么心,帮主辞了他是对的。”
黑龙翔沉吟有顷,道:“避秦庄公开邀约各派去庄内,其用心不外有二:第一、他那股实力虽已养成,江湖同道大都不知,意欲借此炫耀一番。第二、意欲看看来太行各派的势力如何,致于是否别有用心,那就很难说了。”
张南道:“不论怎样,总不去为妙。”
陆文飞道:“看司马温刚才说话神态,恐怕来意决不是只为了请各位饮宴。”
黑龙翔点头道:“老朽亦是这般想,是以没有及时回答。”一顿又对张谢二人道:
“贵门之事,兄弟决不袖手,我这就着人出去帮同追查。”
谢一飞知这无头公案,一时半刻要查明白实是不易,聆听之后亦起身道:“蒙帮主慨允相助,兄弟先行谢过了,告辞。”
说罢,他与张南双双辞去。
陆文飞是一道跟来的,于是也跟着告别。
黑龙翔并不挽留,送至阶沿便转身入内。
谢一飞与张南行出黑龙帮后,突然一位庄客模样壮汉奔了过来,对谢一飞低低说了几句,谢一飞面色陡变,一拉张南道:“张兄请随我来。”
他们随着壮汉疾奔而去。
陆文飞不便跟去,仍然缓缓前行。当地行近一处林子边时,剑祖胡文超突然由林中行出,抬头道:“飞儿,这边来,为师近日悟彻几招剑式,就趁此刻教给你吧。”
陆文飞心中将信将疑,随着师父行入林中。
胡文超从地下拾一枯枝,用以代剑,拉开架式,一连使了几式剑招。
陆文飞对剑道一门,已有深湛造诣,一见那剑式,心中大为懔惊,只见那几式剑法,精奥无匹,看似只有几招,却蕴含着无穷变化。
胡文起使了两遍,微微笑道:“你可照样演练两遍试试。”
陆文飞依言拔剑出鞘,照式演练起来。
胡文超从他手中取过剑鞘,从旁指点纠正。
陆文飞天性聪颖。渐渐已领略精奥,不觉越练越觉有兴,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自觉已然精熟,这才停下手来。抬头一看,师父不知何时已然走了。剑鞘却扔在不远的地下。
心头顿起疑窦,他对师父来到太行原就有些不信,只是没机会询问,此刻细想起来,觉出他绝非师父,急从地上抬起剑鞘,抽出夹层一看,里面的全牌已然不见了,心知中了人家的圈套,不由大为恼怒。
可是人已去远,追之不及,也只好一个人空自暴怒,毕竟他不是全无头脑之人,情绪略一平复,突然想起义兄王孙与白胡子大叔来,觉出这假冒师父之人极可能就是白胡子大叔。
陆文飞心里有了这一疑窦,便急朝王孙所住的尼庵赶去,只见庵门紧闭,敲了许久不见回答,情急之下一腾身跃越院墙,向四下寻找了一遍,里面连个着庵的尼姑都没有,心中顿时大悟,忖道:“是了,想是他们的目的已达到,离开太行了。”
他原对义见与白胡子大叔均极尊敬,此刻细想起来,不由感慨,觉想人心委实难测,任何人都靠不住,行出庵门,顺着山径缓缓前行,突觉不远的一片林中,似乎有人影闪动。
练武之人目光特别锐利,就这一瞥之下,已觉出那人影似是女的,深山之中虽也有土著村女,可不是这种装束,心中一动,立时追了过去。
到达林边果见两个女婢并肩而行,后影极似梅香,一急之下厉声喝道:“站往。”
两个女婢缓缓回过头来,见是一个陌生少年,脸上立泛怒容。
陆文飞细看之下,竟不是王孙所带的四婢,不觉一怔,心知自己鲁莽叫错了人,赶紧抱拳施礼道:“在下认错了,姑娘勿怪。”
大的一个女婢冷笑,道:“哪里是找错了人,分明是有意找岔来的。”
陆文飞不便与她争执,又一抱拳,道:“在下委实是叫错了,姑娘切莫误会。”
小的一个白了他一眼道:“姐姐,这人分明是追踪咱们来的。不用管他是谁,先把他擒去听候宫主发落。
陆文飞两番赔理,对方俱都不听,心头顿起怒火,只是对方乃是女流,不便计较,且自己委实有错,于是强忍下一口气回身便走。
但听飒然一阵风响,二婢已纵落身前,大的一个声色俱厉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追踪我们用意何在?”
陆文飞眉头微皱道:“在下姓陆名文飞,适才追踪二位确实是认错了人。”
女婢偏头想想道:“你是金陵谢家的人?”
陆文飞摇头道:“毫无相干。”
女婢又道:“那是川西张门的人。”
陆文飞道:“不是的,家师胡文超,外号剑祖。”
女婢冷冷道:“你是他入室弟子,剑术一定不凡,姑娘倒要较量较量你。”
陆文飞摇头道:“刀剑无眼,岂可闹着玩?何况在下所学的不及家师十之一二。”
女婢拔剑出鞘,道:“不用客气,你可尽力施为,我不伤你便是。”
口气托大,就像前辈人物对后生晚辈说话一般。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上来,剑眉一扬,正待发作,忽觉对方仅是一个女孩子,何苦与她一般见识,于是忍下一口气,摇摇头道:“在下尚有要事,无暇奉陪,让我走吧。”
女婢道:“不行,我话已出口,作陪我较量几招,要不太瞧不起人了?”
陆文飞耐着性子道:“在了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哪敢瞧不起人,姑娘不要误会。”女婢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再不动手我就先动手了。”
不由分说地一剑刺来。
陆文飞觉出她来剑十分凌厉,似乎造诣极探,不敢轻敌,急撤长剑一式“梅开五福”
封了出去。
女婢点头道:“出手一招便即不凡,比江湖一般武师强多了。”
剑式展开,刷、刷、刷一连三剑,尽是进攻格式,攻势辛辣凌厉,不容对方有喘息还手的机会。
陈文飞觉出她的剑式,与刚才冒充师父所教剑法一模一样,心中大为懔疑,好在他已学会,应付起来甚是从容。
女婢一连攻了七、八刻,陆文飞只是封格闪避,没有还过一剑。
女婢自恃剑术精妙,立意借此显露,见陆文飞只守不攻,以为对方轻视她,娇喝一声,正待施煞手,突闻远远传来一个娇音唱道:“夏荷,还不给我住手,你是找挨打了吧。”
女婢面容立变,疾收剑后退,陆文飞原就无意动手,立即纳剑归鞘,转身便走。
行了约数十步,突闻女婢从后喝道:“陆相公你请回来,我家宫主有话问你。”
陆文飞委实怕她再纠缠,但人家好言相请,倒不好拒绝了,只得回过身来,道:
“你家宫主呼唤在了何事?”
女婢道:“她就在那边,你去就知道了。”
陆文飞想借机探探口气,女婢剑术与冒充师父之人同一路数。当下故作无奈地道:
“那就请姑娘领路吧。”
女婢领着陆文飞行了约有二三百步,只见一位宫装少女,面覆青纱,亭亭立于一株古松之下,身段仪态,似乎甚是美丽。
女婢抢前两步禀道:“启禀宫主,刚才追踪婢子们的就是他。”
陆文飞抱拳一礼道:“在下陆文飞,刚才委实是场误会。”
覆面少女冷厉地道:“来太行的武林人极多,可是极少青衣使女,你说认错了人,那你追踪的又是谁?”
陆文飞道:“他是在下的义兄,他带有四个女婢。”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岂有此理?哪有堂堂男子汉领着文婢跑江湖的?”
陆文飞道:“他是寻幽揽胜的,可不是闯江湖。”
覆面女郎道:“我明白了。”话题一转道:“他既是你义兄,该是很亲密的,怎的反目了?”
陆文飞摇头道:“原先确甚亲密,此刻在下才知是受骗了。”
覆面女郎道:“你受了他什么骗?”
陆文飞道:“怒在下无法奉告。”
覆面女郎笑道:“你不说姑娘也知道,想是你有什么秘密被他骗到手了。”
陆文飞心头一懔,哈哈一笑,道:“宫主猜错了,在下并没什么秘密。”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道:“就算我猜错了。”一顿又道:“你来太行何事?”
陆文飞反问道:“在下与宫主初次见面,你不嫌问得太多了吗?”
覆面女郎不觉一怔,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告诉你吧,你此刻就像网中的一条鱼,暂时好像没事,等到人家一收网就插翅难飞了。”
陆文飞色变,道:“这个在下却有些不信。”
覆面女郎道:“我知道你不会信的,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陆文飞冷笑道:“我倒想知道一下这撒鱼网的是何许人物?覆面女即道:“难道你不知古陵之内,蕴藏了许多秘密?”
陆文飞道:“在下与他们河水不犯井水,似无冲突的理由。”
覆面女郎笑道:“那满山的飞禽走兽又碍着猎人什么事,他为什么设陷阱擒它们?”
陆文飞怔了怔道:“那是意欲食其肉寝其皮。”
覆面女郎道:“这就是了,他们意欲得到某件东西,也不得不这样做。”
陆文飞心头一懔道:“如此说来,他们是认定在下携带着某项东西了。”
覆面女郎道:“你很聪明,一点就透,不过此刻情形不同,你已然减去了许多危机,只要自己谨慎,不乱闯祸,或许可以没事。”
陆文飞诧异道:“你如此一说,我是越弄越胡涂了。”
覆面女郎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就明白了。”一顿又道:“有一种麝鹿,它身上有一种香囊,是极贵麝香的宝贵材料,当它为猎人追急了,自知无法逃脱时,便自行将香囊咬破。这也是一个釜底抽薪之策。”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道:“宫主不用尽打哑迷了,在下愚昧得很,我不明白。”
覆面女郎点点头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你说受了义兄之骗,就不知他还是为了你呢。”
陆文飞知她指的金牌,不禁冲口喝道:“你究竟是谁,何故只管盘问在下?”
覆面女郎仰面若有所思,竟未答理他的话。
就在这时,林中一阵脚步声音,行来了二人,头一个是一位面容冷傲,身着棉衣的武生公子,后随的则是避秦庄总管司马温。
那武生公子态度十分轻佻,往前急行两步,一指覆面女郎冷笑道:“本公子寻找你已经多日,想不到竟躲在这里会晤心上人。”
说着他目泛凶光地对陆文飞一瞥眼。
覆面女郎还未及答话,身后两婢已一跃而前,娇喝道:“狂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家宫主面前秽言污语。”
武生公子仰面笑道:“别说是草莽中的冒牌宫主,就算是当今真正的公主,本分子说了她又能把我怎样?”
两婢大怒,双双长剑出鞘,大有即时出手之意。
覆面女郎轻喝道:“不得鲁莽,都给我退下去。”
二婢无奈,愤愤收剑退了下去,静立于一旁。
武生公子见覆面女郎并无怒意,愈益得意,哈哈笑道:“太行山此刻正是风云紧急之时,姑娘敢于单身前来参与,胆量确实不凡,比时下一般女子可强多了。”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们追踪我就是为了这几句赞美之言?”
武生公子迈近两步,满脸笑道:“在下深望姑娘能揭去面罩,让在下一暗花容月貌。”覆面女郎笑道:“这也并非难事。”
武生公子大喜道:“这样说来姑娘是答应了。”
覆面女郎突然面色一沉,冷漠地道:“江湖上极少有人能见本宫主的真面目,一旦见着,活命的机会便不太多。”
武生公子扬自笑道:“果有此事吗?在下倒有此不信。”
突然一跨步,伸手便要去揭覆面女郎的面罩。
就在他举手之际,侧面剑光一闪,二婢已一左一右地向他袭来,出剑之速,令人叹为观止。
武生公子耳闻风声有异,不敢大意,突地一缩手,电掣撤回,俊脸泛上一片怒容。
司马温眉头微皱,跨步上前道:“邬公子,不用寻她开心,咱们还是照原定计划行事。”
武生公子点头道:“倒也使得,但必须依我一件事。”
司马温似乎有些意外,道:“只要不使兄弟十分为难,兄弟自当遵命。”
武生公子淫邪地一笑道:“此女不必观其容貌,就凭身段与言语已足令人销魂。如若得手,务必交给在下,乐上一乐。”
他讪讪一笑,住口不言。
司马温为难地道:“这个尚容兄弟禀告在主定夺。”
武生公子道:“连这等小事也得禀告庄主,我看这合作之事不谈也罢。”
司马温忙道:“公子不必性急,事情如若办妥,避秦庄拚着与人结下深仇亦在所不惜。”
武生公子面色稍霁道:“这还像话,咱们这就动手吧。”
陆文飞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生具侠场;一横身挡在覆面女郎的身前,沉声道:“你们干什么?”
武生公子哪把他看在眼里,重重哼了一声,俊脸泛上一片杀机。
司马温急前两步道:“陆兄如何从得她?”
陆文飞摇头道:“并不相识。”
司马温道:“本庄主与她略有过节,陆兄既与她无瓜葛,最好置身事外。”
陆文飞剑眉一扬道:“在下本来用不着管这闲事,只刚才聆听二位那难堪入耳之言,深感此话不该出自总管这等身份人的口。”
司马温脸上一热,随即沉下脸道:“一个人作事应有自知之明,陆兄纵有护花之意,只怕力不从心。”
陆文飞怒道:“在下或许自不量力,但我只知行所当行,从未顾到后果。”
司马温笑道:“如若因一个素不相识之人而送命,那太不值得吧?”
覆面女郎亦知来人不怀好意,但也不接陆文飞一句话。静立一旁,就像看热闹一般。
陆文飞亦知自己人单势抓,而且可说事不关己,可是生就宁折不弯的性子,使他不能坐视,当下冷笑道:“在下会不会因此送命,目前还很难说。”
武生公子大感不耐,跨步上前道:“司马兄何苦费那么多唇舌,让本公子来打发他。”覆面女郎突然于此开言道:“我看你也不用得意,找你的人来了。”
武生公子猛地一抬头道:“我倒不信有什么人大胆敢子找上本公子。”
覆面女郎纤手一指道:“你看那是不是来了吗?”
陆文飞顺着她手指着去,只见谢一飞与张南并肩匆匆行来。
武生公子见来人素不相识,遂道:“他们是谁,为何找我?”
覆面女郎故意提高嗓音道:“你把川西张门的一个姑娘掠去,他们会放过你才怪呢。”武生公子莫名其妙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谢、张二人远远看出了场中拔剑弩张之势,又闻覆面女郎提川西张门之事,立刻加快步伐赶过来。
张南首先开言道:“陆兄,这是怎么回事?”
陆文飞答道:“在下看不惯他们的卑劣行为。”
张南一指武生公子道:“可是此人掠去了玉凤?”
陆文飞道:“你问他吧,在下弄不清楚。”
张南一趋身跃至武生公子面前,沉喝道:“是你劫去了我家玉凤?”
武生公子素性高傲,仰着脸道:“是又怎样?”
张南怒道:“你是避秦庄什么人?”
武生公子冷冷道:“本公子另有门派,此来只是作客。”
张南大喝道:“先把你擒下了再说。”
倏地一伸手朝他脉门扣去。
武生公子仰面笑道:“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手掌一翻反扣张南手腕,左掌一穿,直取右肋,出手如电,凌厉异常。
张南吃了一惊,轻敌之心顿减,攻出的手拿一沉,由上而下,击向了武生公子的肩井穴。
武生公子身形一挪,右掌随着一转之势疾拍而出,一股强猛掌劲,直撞了过来。
张南仗着数十年的苦修功行,存心让对方吃点苦头,容得对方掌力一吐之际,挥掌疾迎,硬碰硬地接了武生公子的一招。
两股巨大暗劲一触,地面陡然卷起一阵黄尘。张南只觉手臂一阵酸麻,不自主地退了一步。
武生公子也未讨好,身子连晃了几晃,急朝斜里跄出两步才算把桩立稳,他继承家学,得父余荫,在江湖罕逢敌手,从不曾吃过亏。这一对掌,顿时激起了他那股潜存的凶戾之气,大喝一声,纵身扑前,顷刻之间攻出了九掌.踢出五脚。
张南被迫得连退了五六步才把局势稳住,但已先机尽失,竟抽不出空隙还手。
陆文飞细察武生公子的门路,只觉他掌力雄浑,招式诡异,与现时武林各派的武功路数不大相同,心中不觉十分骇异。
就在武生公子攻向张南的同时,林中突然行出一批衣锦鲜明的壮汉,簇拥一辆紫呢软轿,直向覆面女郎行去。格软轿的是二位健壮妇人,一至少女面前,方将款轿的帘子揭开。
覆面女郎轻移脚步,行入轿内,抬轿的妇人立时抬起软轿,如飞地奔走。
司马温没有出声拦阻他们,任由他们前呼后拥行去。
此时张南与武生分子已交换了二十余招,那武生公子可说是占尽了上风。
司马温突然高呼道:“二位且清住手。”
武生公子掌势一收,哈哈笑道:“所谓武学世家不过如此,本公子见识过了。”
张南气虎虎地,重重哼了一声道:“有一天老夫会让你知道武学世家的厉害。”
司马温徐徐道:“张兄请勿介意,此事乃是一场误会。”
张南怒道:“他如不交还找那侄女,我跟他没完。”
司马温急道:“此位乃是邬公子,近从关外来,现在本庄作客,并没见过贵门张姑娘,刚才那位姑娘是信口乱说的。”
张南愤怒道:“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决措不了的。”
司马温转脸目视武生公子道:“坞兄,这事当真?”
武生公子冷笑道:“哪个儿见过什么张姑娘了,他是活见鬼。”
谢一飞摇着折扇插言道:“这事兄弟倒有几分相信。”随口又问司马温道:“适才那位覆面女郎是何来历?”
司马温道:“本庄至今未摸清她的来历,依兄弟推断八成与那王姓少年是一路。”
谢一飞半信半疑地道:“司马兄既不知她的来历,怎会与她起冲突。”
司马温面含怒容道:“此女子行动诡秘,近两日内已伤了本在不少的人,是以兄弟才与邬公子前来寻她。”
陆文飞冷冷一笑,徐徐插言道:“分明有人起心不良,却替人家胡乱加上一个罪名。”武生公子心里有病,霍地踏前两步,目露凶光道:“你说什么人起心不良?”
陆文飞冷厉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武生公子大怒,招手就是一掌,一股巨大潜力直撞了过来。
陆文飞忽地侧身一挪.星目精芒闪耀,显然已是动了肝火。
司日温急上前将武生公子拦住,轻叹一声,道:“眼下情势甚是复杂,邬兄何苦为这些口舌是非功怒。”
他见武生公子没有再动手之意,随又对陆文飞与张谢二人拱手道:“避秦庄绝无与各位为难之意,咱们不要上了人家的圈套。”
张南怒气勃勃地道:“避秦庄果真没有掳去敝侄女?”
司马温叹一口气道:“这事兄弟早明告张兄了,再说敝庄与贵门素无仇怨,何故出此下策呢?”
张南觉得此话甚是有理,面色稍和,点头道:“贵庄能明白这点便好,木门立派近百年矣,也不是轻易欺侮的。”
司马温轻轻笑道:“川西张门,金陵谢家的威名武林哪个不晓?若不是别有用心,他们不会使出这一招。”
谢一飞听出话中仍带有话,遂从中插言道:“莫非司马兄有了什么线索?”
司马温点头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敝庄离此不远,何不请来敝庄一叙?”
谢一飞急于找到谢宝树,便对张南道:“张兄意下如何?”
张南与他同一心意,遂连连点头道:“既是司马兄有了线索,咱们就去走走亦无不可。”
司马温一招手道:“兄弟来为几位领路。”
陆文飞觉得自己跟去无益,遂拱手告辞道:“在下尚有事情,不陪几位去了。”
他转身行去。
司马温忙喊道:“陆兄就请一道去敝庄叙叙何妨?”
张南道:“他既不想去就算啦。”
陆文飞明明听着,故作不闻,一路疾行,突然路边闪出一个村女,对他招招手道:
“陆大哥请这里来。”
陆文飞闪眼一看,只见那村女生得明眸皓齿,十分妖美,却素不相识,不由诧异道:
“姑娘如何识得在下?”
村女嫣然甜蜜一笑,道:“小妹云娘,陆大哥怎么忘了?”
陆文飞细味她的嗓音,果是云娘,只是不明一个黑女竟会突然变得如此秀丽。
云娘见他一脸诧异之色不禁卟地一笑道:“不用奇怪,在‘不醉居’时,小妹是用易容丹掩上了本来的面目。”
陆文飞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目光四下一扫,不见雪山盲叟随即问道:“公孙前辈没与你一道?”
云娘道:“我爹就在前面不远,我领你去。”
领着陆文飞行至一处山村道:“最近我父女便在此处落脚,倒也十分僻静。”
ㄒ〤ㄒ閤潗 丅Х丅Η亅、СOM
陆文飞轻叹一声道:“若真做一个庄稼人倒也安闲自在得很,总比江湖上武林人砍砍杀杀强多了。”
雪山盲叟父女是住在三间靠山根的茅屋之内,二人才行至屋门前,里面已传出雪山盲叟的声音问道:“云娘,是什么人来了?”
云娘兴奋地道:“爹,陆大哥来啦。”
雪山盲叟颇为意外地道:“他怎么来了,快请进来吧。”
云娘喜孜孜地拉着陆文飞的手道:“我爹天天都在想着你,今天你总算来了。”
陆文飞跨步行入,只见雪山盲叟已换上一身老农打扮。盘膝坐在草堂,当下一抱拳行礼道:“前辈近日可好?”
雪山盲叟轻吁一声道:“老朽不仅家破人亡,连最紧要之物也为人在去,心情哪里好得了?”
陆文飞只觉心情一阵激动,突然低吟道:“前不见古人……”
雪山盲叟白果眼一翻,接道:“后不见来者……”
陆文飞又道:“念天地之悠悠……”
雪山盲叟迅速念道:“独胆然而涕下……”
云娘上前作了个手势道:“排行第几?”
陆文飞回了个手势道:“排行第三。”
雪山盲叟沉声道:“老朽第二。”跟着一声长叹道:“这事贤侄为何不早说?”
陆文飞道:“晚辈久就有吐思之心,只为人心多诈,是以不敢造次。”
雪山盲叟一伸手道:“东西可曾带在身边?给我着看。”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晚辈的秘图也丢了。”
雪山盲叟大吃一惊,道:“是什么人夺去了?”
陆文飞恨声道:“此人太过可恶,竟冒充家师把我骗了。”
云娘骇然接道:“就是那晚替咱们解困之人?”
陆文飞道:“正是他,此人系以几招剑术为饵,俟我全神习剑时取去了秘图。”
雪山盲叟极其留意听着,半晌才道:“师徒亲如父子,他怎能编得过你,说不定他真是令师呢。”
陆文飞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
雪山盲叟道:“怎的不可能?也许令师认你阅历不够暂时取去替你保管。”
陆文飞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家师于十年前失去功力,不可能此刻便恢复。”
云娘冷笑道:“你既知令师不可能来,为何仍然会受人家的骗?”
陆又飞默然不语,半晌方道:“在下当时便已怀疑在心,只是对方并无害我之心,故未指破,想不到竟落了人家的圈套。”
雪山盲叟沉忖有顷道:“虽然咱们第二与第三号秘图已失去,但他设第一号的秘图,仍然无法取得宝藏,是以咱们仍有机会夺回秘图,只要有线索,不难寻回。”
云娘接道:“可是咱们连夺图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向哪里去夺回呢?”
陆文飞徐徐道:“在下已略有线索,如他们仍在太行逗留便不难夺回。”
云娘急道:“你说的是谁?”
陆文飞道:“我猜是义兄王孙所为。”
云娘摇头道:“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决不是他。”
陆文飞道:“我是说主使之人是他,实际动手的则是那位白胡子大叔。”
雪山盲叟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不错,准是他。老朽早就怀疑此人对你别有用心。”
云娘想了想道:“爹的第二号秘图,莫非也是那白胡子夺去?”
雪山盲叟道:“极可能是。”长叹一声又道:“近日的太行情势,比起前些日子,又不知复杂了多少倍,老朽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陆文飞想起覆面女郎与武生公子之事,接道:“是啊,只这两天便来了两帮人,而且似乎来头不小。”
雪山盲叟叹道:“黑龙帮与川西张门,咱们尚可摸清来露,像王孙、覆面女郎以及关外来的邬性少年,咱们连门派都摸不清,委实是难办呢。”
云娘道:“咱们只是为了取主,又不是与人打架,管他来了些什么人?”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取宝使得防人来夺,那时由不得你不动手。”
陆文飞插头道:“此刻谈取宝为时尚早,咱们应先找到我那义兄王孙才是。”
雪山盲叟沉有顷道:“老朽所担心的是他们一经夺得秘图,便即远走高飞,那可就麻烦了。”
云娘道:“我想不会的。”
雪山盲叟冷笑道:“你怎知他们不会?”
云娘道:“王孙不像环人,何况他对陆大哥情意极厚,谅不会害他。”
陆文飞感慨地道:“我那义兄对我果是不坏,只是人心隔肚皮,难说得很。”
云娘神秘一笑道:“是啊,就凭这份情谊,他该不会害你。”
雪山盲叟翻着白果眼沉忖良久,猛地抬头说道:“老朽得的虽是第二号秘囹,但按老朽多年揣度,这藏宝之穴该在那秘谷之内,日圆夜里,你俩不妨去探看一番。”
云姐大喜道:“今天便是十四,一到起更女儿便与陆大哥同去好了。”
雪山盲叟点头道:“倒也行得,只是你记住为父的几句话,到时或许有许多麻烦。”
云娘道:“爹有什么话快吩咐吧。”
雪山盲良道:“那位王姓少年,温文儒雅,深藏不露,定是大有来历。他虽骗去你陆大哥的秘图,安知他不是釜底抽薪之策,为求减去陆大哥的危机才这样做。是以对他务必客气三分,将来或可引为臂助。”
陆文飞道:“前辈之言极是。”
雪山盲叟又道:“目前太行的主要势力有避秦庄、黑龙帮、张谢二门,还有白骨教以及近来的覆面女郎和邬姓少年等。这里面黑龙带,张谢二门均具贪婪之心,毕竟是正宗门派,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之破裂。”顿了顿又道:“覆面女郎的来路似与王孙相同,亦宜结不宜裂。”此外姚寒笙那邪魔可惹不得,还有避秦庄志在夺宝,且隐隐具有独霸武林的野心,更应敬而远之为妙。”
雪山盲叟虽是双目失明,对太行大势却分析得十分透澈。陆文飞心中大为佩服,连连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雪山盲叟倏然一声长叹道:“老朽与令尊均受故主之托,保存此秘图,只为小心过甚,以致误了大事。如若当时与令尊互传了密语,说不定他可避免这场灾难。”
说着目中滴下几滴老泪来。
这一来不期然触动了陆文飞内心的悲痛,立即泪流满面,恨声道:“陆某若不能亲手刃斩仇人,誓不为人。”
雪山盲叟叹了一口气道:“徒悲无益,办正事要紧,你们去吧。”
云娘入内稍为收拾一下,佩上兵刃行出道:“陆大哥,咱们走吧。”
陆文飞点头,举步与云娘并肩而出。
此时虽已将近起更,但因天气晴朗,月色甚好,照得山径如同白昼。
云娘仰脸笑道:“此行即使遇上了王孙也是值得的。”
陆文飞亦笑道:“无故跑了趟冤枉路值得什么?”
云娘嫣然一笑道:“古人秉烛夜游传为美谈,咱们深夜踏月亦属雅人雅事。”
陆文飞故意逗她道:“如若途遇强敌呢?”
云娘一拍剑柄道:“那就来上一场挑灯夜战啦。”
二人一路说笑不觉已行至谷口,陆文飞突然停下脚步悄声道:“谷内好像有人。”
第十回 覆面女郎
云娘举目望去,果见谷内人影闪动,似在寻找什么,遂道:“咱们掩过去看看。”
二人展开轻功,一路掩藏着身形,径直掠入谷内,远远便见那露面女郎领着两个女婢,手里拿着一块明晃晃的金牌在度量月影。
陆文飞大感奇异,轻声对云娘道:“藏宝图一共只有三块,你爹与我爹各持一份,另一份难道在这姑娘手里?”
云娘仔细看了两眼,摇头道:“不对,她拿着的好像大了一些,莫非是全图不成?”
陆文飞点头道:“果然是大了一点,咱们问问她去。”
云娘急忙道:“使不得,这样必然会引起她的误会。”
陆文飞心中正自犹豫不决之时,覆面女郎已把金牌收入怀中,转睑对二婢道:“我想是这里了,咱们择个日子动手吧。”
大的一个女婢接道:“依婢子看来,还是等人手来齐了再动手,较为隐妥。”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是担心有人夺取?”
女婢点头道:“眼下太行来的江湖人极多,宫主武功虽高,但亦是惹人显眼。”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他们敢,莫非他们都不要命了。”
只听崖上一个阴森森的嗓音道:“姑娘若愿与本教合作,可保万无一失。”
呼地一声,一个全身白衣的老者,飘身落到崖下。
陆文飞认得是白骨教主姚寒笙,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覆面女郎转脸对大的女婢吩咐道:“夏荷,你去对他说,本宫主看不惯此种鬼气森森之人,叫他滚吧。”
姚寒笙仰面笑道:“这是太行山,可由不得你耍宫主脾气。”笑声一敛,又道:
“本教主提出合作那是客气活,你若不识抬举可就怨不得我了。”
覆面女郎突然转身形道:“我且问你,白骨教究竟有多大力量?”
姚寒笙哼了一声道:“力量究竟有多大,很难说个明白,但本教主既提出与你合作,自然是有把握。”
覆面女郎冷冷一笑道:“你比川西张门,金陵谢家哪个强些?”
姚寒笙仰面笑道:“这些徒具虚名之辈,算得了什么。”
覆面女郎缓缓转过脸去,竟不再理会。
姚寒笙眼见她将金牌藏放怀中,遂欺她只是三个年轻女子,不仅存下夺图之心,且有杀人灭口之意。
当了暗暗将玄阴功提聚,大有立时出手之意。
覆面女郎又转过脸来道:“本宫此刻倒有些相信你的活了,因为自你露面后,暗中那些人曾没有一个敢出来,可见他们都怕你,现在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如果他们真个不敢出来,本宫主便答应与你合作。”
姚寒笙自认为自己来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哪料闻言之后,很快觉察尚有旁人,心念一转杀机顿起.倏地往前一趋身,直向覆面女郎冲去。
他身法虽快,但覆面女郎身侧两个婢女却比地更快,娇喝一声,双剑齐出,迎面截去。姚寒笙身形跃出,忽觉一片冷森森剑势,兜头盖下,来势迅猛,显示出招之人剑上造诣极深。心头不由一懔,不敢冒失出招封架,一沉丹田之气,电掣般撤了回来。
二婢一招将姚寒笙惊退后,并不追袭,一左一右仗剑守侍在覆面女郎两旁。
覆面女郎卟他一笑道:“原来人家并不怕你,那不是都过来了吗。”
姚寒笙回头一看,见张南与谢一飞并肩行了过来,当下眉头一皱开言道:“两位来得正是时候,请与兄弟对付那俩婢女,兄弟去取她怀中之物。”
谢—飞微微一笑道:“我辈只是徒具虚名,怎配与教主合作?”
姚寒笙急道:“此刻寸阴如金,谢兄何苦挑眼?东西到手咱们三派均分。”
谢一飞哈哈笑道:“教主让我等为你退敌,而你却劫取现成的秘图,这主意不错啊!”姚寒笙心中深恨不已,表面仍然委屈求道:“二位如此多疑必将误了大事。”
谢—飞摇头道:“那倒未必见得,兄弟可与张见分出一人拒挡教主。让带来的小兄对付两婢女,我一人夺取秘图,相信还能应付得了。”
姚寒笙大怒道:“这般说来二位要公然与兄弟为敌了。”
谢一飞沉下脸来道:“情势迫人,只有得罪了。”
姚寒笙双目绿光电闪,脸上杀机涌现,手上功力已提到十成。
张南抢步上前喝道:“谢兄废话少说,此人交给我了。”
姚寒笙仰面笑道:“张兄自问挡得住兄弟的二十四招白骨阴风爪吗?张南暗凝功力,冷笑不答。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崖上飞鸟般落下三人,正是黑龙帮帮主黑龙翔、副帮主那仲虎,堂主易晓天。
黑龙翔大步赶了过来,沉声道:“二位且慢动手,听兄弟一言。”
张南长吁一口气将功散去,徐徐道:“黑帮主有何吩咐?”
黑龙翔瞥了覆面女郎一眼道:“张兄与姚兄何故要动手?”
姚寒笙抢先答道:“张南妄图与谢一飞合力取得那女娃怀中藏宝图。”
黑龙翔冷笑道:“就算二位取得了藏宝图,自问能抵挡得了各路豪强的围攻吗?”
谢—飞道:“能不能挡得了,那是以后的事,相信合二派之力,不见得就会怕了谁。”黑龙翔长叹一声道:“几位兄台都是老江潮了,对眼下太行的情势,都已十分明白。咱们倘不能和舟共济,恐怕极难全身而退。”
姚寒笙冷笑插言道:“黑兄,不必下此说词,姚某做事向来不计后果。”
黑龙翔仰面笑道:“看来兄弟说这话是多余的。”一顿又道:“既然眼前此女身怀秘图,各位尽可上前夺取。黑龙帮作壁上之观,绝不插手。”
言毕他便撤退一旁。
姚寒笙对着张谢二人道:“你们看出来了吗,人家嘴上一片道理,实际是等着拣现成的便宜,你们瞧着办吧。”
谢一飞暗对张南传音道:“此刻咱们该当如何?”
张南亦用传音道:“不妨与这邪魔合作,让他先动手。”
谢一飞摇头道:“姚寒笙何等狡猾之入,他不会答应的。”
张南又道:“那就由咱们先动手,让他挡拒黑龙帮。”
谢一飞道:“也不行,就算合白骨教之力与黑龙帮对抗,最多立于不败之地,哪还有力量再对付覆面女郎?”
张南不悦地道:“照你这样说,难道罢了不成?”
谢—飞道:“眼下之势只有说服黑龙帮,以便合三派之力共成大事。”
张南素知他心机甚深,遂道:“那你就去试试吧。”
谢一飞一语不发,朝黑龙翔走去。
姚寒笙见他俩嘴皮启动,心中立时明白,见谢一飞走向黑龙翔,不由冷笑道:“你们妄图与黑龙帮合作,不啻与虎谋皮。”
覆面女郎面对在侧的强敌,绝无一丝畏惧之容,她似乎兴致已尽,转脸对二婢道:
“你吩咐她们什么时候来接,怎的现在还没来。”
二婢同声答道:“婢子是照宫主吩咐下去的,此刻想已上路了。”
覆面女郎似乎甚是困倦,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真有点困倦了,你让玉奴去催催她们快来。”
大的女婢依言掀去背上覆盖的二万白绫,露出一个精巧的小鸟笼,里面是一双白羽红嘴的小鹦鹉。女婢以最迅速手法将笼拉开,吩咐道:“玉奴,你快去通知咱们的人,叫她快来接宫主。”
那白羽鹦鹉不仅善解人意,且会说话,连道:“知道啦.知道啦……”双翼一展,冲霄而起。
姚寒笙自知孤掌难鸣,不敢冒失动手,但也不甘离去,一直虎视耽耽,静候机会,突见女婢放出鹦鹉,不禁失声道:“不好,她们求接去了。”
纵身一跃,伸手朝鹦鹉抓去,他这一跃之势,足有三四丈高。其疾犹如箭矢。
可是那白羽鹦鹉久经训练,性已通灵,一离开宠子便如箭矢冲霄,扶摇直上,半空中突然双翼展开,朝斜里俯冲急泻,白影一闪不见。
姚寒笙轻功再高也难及飞鸟,跃起一抓固是快速无匹,仍然扑了一个空,飘然又落回地面。
覆面女郎噗嗤一笑道:“那人他干什么,莫非要与咱们玉奴比飞?”
身旁女婢忿然答应:“此人不怀好意,他想抓咱们的玉奴呢。”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他敢,只要他碰上了玉奴一下,我就要人把他嘴上的胡子全拔光。”
姚寒笙虽是动辄杀人的邪魔,生性却是奸滑得很,明明听到了覆面女郎之话,却故作不闻。
张南与他站立不远,反应却没有姚寒笙灵敏,直到姚车全身形跃起他才想到是怎么一回事,急伸手入怀,摸了一把没现金芒,可是鹦鹉早已不见影子,只得不动声色又把没羽金芒放下。
姚寒笙为了遮掩自己的窘态,故意与张南攀谈道:“川西张门暗器驰名宇内,刚才倘张兄出手,那鸟准跑不了。”
张南道:“兄弟极少用暗器,可惜敝侄女玉凤没来,要是她在此便行了。”
姚寒笙冷冷道:“她已放出信鸟,后援不久便来,咱们此刻再不动手,那是坐失良机。”
突见黑龙翔大步走向覆面女郎身前,抱拳道:“老朽黑龙翔,现为黑龙帮主,有几句话要向姑娘请教。”
覆面女郎侧面望着天空白云,头都不回,冷冷道:“你说吧。”
黑龙翔道:“姑娘可是晋王的后人?”
覆面女郎道:“本姑娘向不喜与不相干之人谈身世。”
黑龙翔哈哈笑道:“照此说来姑娘是默认了。”
覆面女郎又道:“我已说过不喜与不相干之人谈身世。”
黑龙翔收敛笑容道:“眼下太行帮派云集,什么样人都有,姑娘孤身一人前来探测藏宝方位,不觉太过冒险吗?”
覆面女郎冷笑道:“这是我自个儿的事,用不着旁人操心。”
黑龙翔又道:“按老朽所知,除了眼前这几人外,暗中窥伺的不知有多少,姑娘若想安然离开此谷,只怕大是不易。”
覆面大郎淡然一笑道:“我倒不信谁能拦阻我走。”
黑龙翔又道:“姑娘的秘图已泄,你纵然武功再高,要想冲出重重包围,那可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
覆面女郎不耐烦地道:“就算是吧,你打算怎么样?”
黑龙翔道:“老朽与川西张门张五爷,金陵谢家谢二爷商量结果,意欲合三派之力,把姑娘护送至本帮,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覆面女郎笑道:“好呀,有人替我打架当然好,不过这是你们自己愿意的,我可不领情。”
谢一飞见她上钩,不由心花怒放,插言道:“这个自然,我们原没有施恩求报之心。”覆面女郎点头道:“我真有点等得不耐烦了,是不是现在就走吧,怎样?”
黑龙翔点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老朽来替姑娘领路。”
他跨步当先而行,郑仲虎与易晓天跟着亦行。
覆面女郎一手扶着一个女婢,缓缓在后跟着。
谢一飞伸手后腰将文昌笔撤出,执在手中,张南也暗扣了一把没羽金芒,护卫在后。
姚寒笙自知势孤,没有出声阻住,森森一阵怪笑,一旋身疾奔而去。
黑龙翔一面在前领路,一面暗察覆面女郎动静,起先惟恐跟不上,行走不快,后见她若无其事地走着,暗中突然将脚步加快,晃眼便已行至谷中,回头一看,覆面女郎仍与自己保持约丈余远近的距离,不多也不少,心中顿觉骇然。
覆面女郎行至陆文飞与云娘藏身之处,突然开言道:“你们俩人倒不失为好人,要看热闹可跟着来。”
陆文飞心里一动,暗对云娘道:“她好像是在对咱们说话呢。”
云娘道:“我觉得很奇怪,她怎肯轻易随他们前去?”
陆文飞道:“管他呢,咱们跟去瞧瞧。”
云娘忙道:“不,先回去吧,爹比咱们知道的事情多,他一定能判别出来。”
陆文飞略忖道:“这样时间如何来得及?”
云娘抬头见黑龙翔一行已行出各外,遂挺直身子道:“你放心,他们既是去黑龙帮,等会咱们一定可以赶得上的。”
陆文飞抬头见四下人影纷飞,许多隐伏在黑影中的江湖人,一齐跟上黑龙翔追了下去,不觉一叹道:“黑龙帮此番也许是自招麻烦。”
云娘笑道:“黑龙翔老谋深算,必有原因,咱们快去找我爹。”
陆文飞想了想,终于同意了,二人循着旧路,重又回到雪山盲叟所居之村,进入屋内,只见雪山盲叟仍然盘坐椅上。
云娘抢前二步道:“爹,我们回来了。”雪山盲叟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道:“那边出了些什么事?决说给爹听。”
云娘面现惊诧之色道:“爹怎知出了事情?”
雪山盲叟微微笑道:“这里去秘谷来回只须半个更次,而你们去了足有两个更次,若不是因事耽搁,怎会到这般时候才回来?”
云娘道:“果然出事了。”随即把谷内所见详细述说了一遍。
雪山盲叟极注意听着,在待她把话说完,这才长吁一口气道:“由此看来情势是愈来愈复杂了。”
陆文飞道:“晚辈觉着有许多的事情难于理解,前辈能为我略作剖析吗?”
雪山盲叟略忖道:“老朽近日也有些迷糊了,你姑且说说着,老朽能作剖解的,尽量使你明白。”
陆文飞道:“第一件,晚辈想知晋王的藏宝图,究竟有几幅。”
雪山盲叟摇头一叹道:“这件事老朽实无法作答,照理只有三幅。”
陆文飞道:“不知晋王有没有后人?当年他把秘图交给前辈,曾吩咐了什么?”
雪山盲叟略忖,在追忆着往事,半晌方道:“晋王殉难之时,正值英年,应不会没有后人。记得他交留给老朽之时,曾吩咐老朽善为保管,十年后将宝物交还他的后人,算来今年已足足十年了。”
陆文飞道:“照此看来他是有后人的了,他有没有说明如何交还他的后人?”
雪山直叟道:“当时情势紧急,晋王忙得很,老朽一时大意忘了问这事。”
陆文卫道:“就眼前情势而言,那覆面女郎与我那王孙义兄,二人中必有一位是晋王后人。”
雪山盲叟道:“此言大是有理。”一顿又道:“若那王孙果是世子,他尽可向咱们索取秘图,何故费尽心机骗取掠夺?”
陆大飞道:“或许是因目前情势不利取宝,他先来个釜底抽薪之策,把图收藏起来。”雪山盲叟道:“就算是吧,但持有第一号秘图的又是何人?”
陆文飞道:“或许就是义兄王孙。”
雪山盲叟连摇头道:“此话不通,若他果是晋王的后人,该有一份全图,而不该只有第一号图。”
陆文飞一拍大腿道:“那覆面女郎持有一份全留,难道是她不成?”
云娘插言道:“她身畔的女婢都喊她宫主,那是不会错的了。”
雪山盲叟沉吟有顷道:“此事亦有可能,只是晋王门下奇能异士极多。他所托付抚孤之人,必是位非常人物。今既来太行取宝,绝不会让宫主只身出来冒险,更不会轻率便将秘图外泄。”
陆又飞焦急地道:“不管怎样,现已陷入黑龙帮之手,咱们却不能不管。”
雪山盲叟冷冷一笑道:“你不用着急,此事大费推敲,决不会如此简单。”
云娘一旁亦着急道:“爹,你就快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值得推敲呢?”
雪山盲叟捋着颔下的山羊胡,徐徐道:“假定那覆面女郎就是宫主,她必已学成一身惊人的功夫,如不是怎能跟黑龙翔前去?黑龙翔只怕无法轻易制服她。再说她已放出信鸟,尽可静以待援,是以老朽断定她此举必有用意。”
陆文飞道:“莫非她要借重黑龙帮之力对付群雄?”
雪山盲叟笑道:“黑龙翔何等之人,岂肯为人利用?他亦是别具用心。”
陆文飞思忖一会道:“前辈如此一说,晚辈更弄不清楚了。”
雪山盲叟喟然一叹道:“你该想着太行尚隐伏有避秦庄那般人,或许黑龙翔欲借覆面文郎为饵,引出避秦庄来。若避秦庄尚未取得藏宝图,他必不甘心让黑龙帮掳夫覆面女郎。”
云娘恍然大悟道:“爹这一剖析,女儿总算明白了。”
陆文飞立起身来道:“不管怎样,在下得去黑龙帮着看,顺便探听一下金牌的下落。”雪山盲叟慨然一叹道:“不论金牌被谁取去,咱们若不取回,如何对得起故主?
云儿,你也随陆大哥去吧。”
云娘巴不得有这一声,高兴地道:“孩儿遵命就是。”
雪山盲叟又道:“眼下之局势,复杂万分。咱们必须分头行事,为父也不能闭着。”
陆文飞诧异道:“避素庄正在找你,前辈岂可出去冒险?”
雪山盲叟笑了笑道:“此一时彼一时,老朽杖中之秘图已失,他们不会再找我了。”
云娘担心地道:“话虽如此,但多仍要小心为上。”
雪山盲叟挥了挥手道:“快去吧,事不宜迟,不用管我了。”
陆文飞亦知情势紧迫,与云娘匆匆行出。一路之上竟未见有什么哨卡,顺利地直达黑龙帮的总坛。
门首的帮友认得他是剑祖的传人,上前迎道:“陆少侠可是来见我们帮主?”
陆文飞点头道:“烦你去禀报一声。”
帮友进去不久,匆匆行出来道:“帮主情少侠进去。”
陆文飞点了点头,跨步行入,只见易晓天由内行了出来,哈哈关道:“陆兄来得正好,本带现有贵客临门,缺少陪客,帮主特命兄弟前来迎宾。”
陆文飞知他所说的贵客是谁,哈哈笑道:“若说陪客,该是这位公孙姑娘最为恰当。”易晓天怔了怔道:“陆兄如何得知?”
陆文飞笑道:“在下便是为她而来。”
易晓天脸上微微色变,侧身一让。陆文飞也不谦让,领着云娘大步行入大厅,只见殿内灯烛辉煌,排了四五桌酒席,覆面女郎高踞上坐,独自占了一桌。
右面是张南与谢一飞。黑龙翔与副帮主郑仲虎坐在左首,见陆文飞行入,起身笑道:
“二位请这来。”
陆文飞与云娘随在黑龙翔那一座席上坐下。
覆面女郎见陆文飞来到,冷冷道:“我们正在商量取宝之事,莫非你也要参与一份?”陆文飞摇头道:“物各有主,在了素不贪图非份之财。”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这话可是出自于肺腑?”
陆文飞冷笑道:“自然是由衷而言。”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住口不言。
黑龙翔徐徐开言道:“黑某绝不讳言,本帮此番到太行,也和其余同道一般,确有染指藏宝之意……”一顿干咳了几声又道:“只是眼下情势有变,我已改变初衷了。”
覆面女郎诧异道:“是不是觉出力有不逮,知难而退?”
黑龙翔朗声笑道:“黑某一生行事,向不知有个难字。我所说的情势有变,那是因为没出晋王的后人已在太行山出现,黑某何等之人,岂屑夺人私产?”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照此说来你是认定我是先王的后人了。”
黑龙翔徐徐道:“在未有确定证据时,黑其无法就不断语,不过姑娘如肯坦诚相告,于事有益无害。”
覆面女郎微微一叹道:“真是可惜啊,若我是先王的后人那该多好。”
谢一飞忍不住插言道:“姑娘不必尽说些不着边际之言,如果你所怀的果是藏宝图,金陵谢家,川西张门,以及黑龙帮当尽全力助你取宝。”擎起酒杯呷了一口,又道:
“所有金珠宝物,我等颗粒不取,只将那本秘笈交给我们便算是酬劳我们了。”
覆面女郎点头道:“此言倒也公平,其实那种东西我可说是毫无用处。”
张南亦开言道:“姑娘如若信得过我们,咱们便可进行磋商。”
覆面女郎摇头道:“慢着,张谢两家在江湖上确实有点名气,只是名气唬不住人,得有真实力量啊。”
张南大为恼怒道:“姑娘错了,张谢二家并非浪得虚名。”
覆面女郎道:“若是你们门主亲来,那便又另当别论,眼下却是远水难救近火。”
话中之意分明是轻视他们二人武功不济。
谢一飞虽然心中恼恨,面上却不动声色,徐徐接道:“此点姑娘不用顾虑,我等已飞报门主,这几天定可赶到。”
覆面女郎懒洋洋地道:“机密已泄我无法等了。”
张南愤然道:“何须一定要等门主,我不信就凭眼前几个人便办不了事。”
覆面女郎冷冷一笑道:“说大话之人多半言过其实,要让我信得过倒也容易……”
看了张南一眼住口不言。
张南被她撩得心头火起,霍地立起身来道:“莫非姑娘要较量在下的武功?”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那也未尝不可,你可站出来。”
张南真的推杯而起,大步行至阶沿。
覆面女郎端坐不动,徐徐道:“你准备好,姑娘口间说出攻击招式,你可用招拆解或者还攻,不用实地动,一样可以试出武功高了。”
这真是一种别开全面的打法,张南话已出口,自是无法反悔,遂道:“好吧,你可以进攻了。”
覆面女郎高声道:“我现用一式‘指天誓日’取你玄机、章门两穴。”
张南一侧身让开来招,右掌一穿,击出一股掌劲。
覆面女郎又道:“我那一式‘指天誓日’乃是虚指,虚虚一点已然撤回,就势比作‘兰花拂手’,拂向你攻来的手掌。”
张南一惊之下,在后一撤身,双拿一齐击出。
覆面女郎接道:“我的手掌拂出后,身随掌进,左油一扬,直取面门……”
张南大惊,击出的双掌一收,疾向科里跨二步。
覆面女郎紧接道:“我左袖拂出,算定你必往右闪,就势一抡,化作一式,横扫千军的剑式,直取咽喉,右掌一抬,一缕指风封住了侧闪之路。你喘息未定,再往右挪,可是我的铁袖已袭到……”
覆面女郎嘴里滔滔不绝,张南就像演木偶戏般,配合她所说的话,腾挪闪避,转个不停,不出十余招已是手忙脚乱,满面汗流。
在场之人俱是行家,耳听地银铃般声音在空中回荡,心神却随着张南的窘态而紧张。
突地,覆面女郎的发话声一顿,轻吁了一口气,张南耳闻她住口不言、如释重负地把势子一收,长长吁了一气。
谢一飞为替张南遮掩窘态,徐徐道:“姑娘的招式果是神奇,只是如此打法并不公平,若是真个动手,张五爷可以凭仗深厚的功力,强行夺回先机。”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你可以问问他,在那种局势下,他有没有喘息的机会。”
此时张南已如斗败了的公鸡,低头返回应上。
黑龙翔心知覆面女郎乃是借机示威,心中甚觉骇然,绝料不到一个年轻女子,竟有如此精深的武学,还幸自己在秘谷之时,不曾冒失动手,否则还不知如何结局呢。
他乃城府深沉之人,既要顾到张南的颜面,又不想得罪覆面女郎,当下哈哈笑道:
“这场比划,姑娘占了招式精奥的便宜,上来已先尽占先机。不过张五爷深湛的功力也不可低估。时间一久,必可腾出手来还击,如果姑娘在功力方面不能势均力敌,后果就难说了。”
覆面女郎知他在替张南遮盖,同时对他精到的分析亦颇赞许,当下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副帮生郑仲虎为人精明机智,自覆面女郎来此后,便知本帮将从此不得安宁,是以时时留意着外面,突然若有所觉地一抬头,沉喝道:“是哪路朋友驾到,何不大大方方地下来?”
只听檐头哈哈一阵狂笑,落下一位锦衣公子来,大步行至席前坐下道:“本公子若然明着拜访,哪能瞧着这场龙争虎斗?”
张南认得此人就是那天与司马温一路的邬姓少年,不禁新仇旧很一齐涌上心头,霍地立起身来道:“这是什么地方,哪容得你乱闯!”
邬姓少年望着他鄙夷一笑道:“今晚本公子来黑龙帮作个不速之客又有何不可?这般吹胡子瞪眼的,不嫌煞风景吗?”
黑龙翔唯恐他两人又起冲突,忙道:“张兄稍安勿躁,这位少年来到是客,本帮主岂能慢待?”
邬姓少年哈哈笑道:“毕竟是一帮之主,气度大多啦,在下姓邬名文化,这厢有礼了。”
他抱拳一揖。
黑龙翔欠身还礼道:“邬兄不必多礼,请坐。”
邬文化坐下,望着黑龙翔道:“在下风闻帮主请来一位贵客,是以不揣冒昧赶来拜访。”
黑龙翔点头道:“不错,就是座上的这位姑娘。”
邬文化冷冷将了覆面女郎一眼道:“此女凶狠毒辣,已伤了在下不少的司下。帮主把她接来,那是极其不智之事。”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兄弟等人向以礼让为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来本帮作客,并没有什么不妥。”
邬文化朗声一笑道:“若是有人找上她,帮主管不管呢?”
黑龙翔把脸一沉道:“凡属在本帮作客之人,兄弟均不容有任何人对她侵犯。”
邬文化冷笑了两声道:“这就是在下所说的不智了。”
黑龙翔仰面笑道:“或许见的,只是我黑龙翔并非怕事之人。尊驾若想在此寻衅,那是绝不容许。”
邬文化霍地立起身来道:“在下言尽于此,以后若有得罪,休怪在下没事先打招呼。”郑仲虎大怒,虎虎地立起:“不用以后,今晚郑某教训教训你。”
黑龙翔沉声道:“郑贤弟不必与他一般见识,由他去吧。”
郑仲虎忍气复行坐下。
邬文化并不就走,目光四下一扫,突见陆文飞在座,不由冷笑道:“原来你也是黑龙帮的人,那就难怪了。”
陆文飞立起身来道:“在下并非黑龙帮的属下,你要有兴,在下随时候教。”
邬文化知道触犯众怒,仰面笑道:“很好,错过今晚,哪天遇上哪天算。”
他推开坐椅,大步走了出去。
黑龙帮之人因未得帮主示下,谁也不敢拦阻,任由他扬长而去。
谢一飞极为不悦地道:“此人如此狂妄,黑帮主为何不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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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龙翔摇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人来历大费猜疑,在未摸清他的来路前,犯不上得罪他。”
谢一飞哼了一声道:“有天谢某遇上,我不会饶他。”
自邬文化来到,直到离去,覆面女朗未发一语。
黑龙翔试探着问道:“此人是何来历,姑娘是如何与他结仇的?”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此人伙同避秦庄意欲算计我,本宫主若不给他吃点苦头,他哪会知道本宫主的厉害!”
谢一飞最关心的莫过于藏宝,急问道:“他们是觊觎姑娘的藏宝图了?”
覆面女郎冷冷道:“也许是吧。”
她似兴致已尽,立起身来道:“谢谢帮主的款待,我要走了。”
黑龙翔愕然道:“那如何使得。外面窥伺的江湖人,不知有多少,姑娘这一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道:“真的是如此吗?我倒不觉得呢。”
黑龙翔正容道:“黑某绝非危言耸听,再说姑娘是由本帮出去的,如有舛错,本帮面上也不好看。”
覆面女郎道:“这样吧,就烦他们二位送我一程如何?”
陆文飞道:“夜已深沉,姑娘不妨留宿一晚。”
覆面女郎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文飞道:“在下并非害怕,而是不希望姑娘出去冒险。”
此时张南与谢一飞行了过来,同声道:“姑娘务必留一晚,咱们还有事未谈妥呢。”
覆面女郎冷笑道:“黄鼠狼与鸡拜年,有什么好谈的?”
谢一飞摇头道:“姑娘此话太过离谱了。”
覆面女朗故作不闻,别过脸来对陆文飞道:“你真地不愿意送我一程。”
陆文飞略事迟疑道:“如若姑娘一定要走,在下自当效劳。”
覆面女郎又对云娘问道:“你愿意吗?”
云娘道:“只要陆大哥答允,小女子自然恭从了。”
覆面女郎上前携着她的手道:“咱们这就走吧。”
云娘又觉她的肌肤细腻如脂,十分温软,同时隐觉有件东西落在手中。她自幼随雪山盲叟在江湖行走,阅历极丰,当了不动声色纳入怀中。
谢一飞见她果真要走,心中大急,目视黑龙翔道:“太行山危机四伏,她这一去不啻羊入虎口,帮主为何不把她留下?”
黑龙翔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他心里的打算,佯作无奈何地道:“她一定要走,黑某若是强留,倒显得咱们是别有用心。”
覆面女郎笑道:“帮主能明白这点就好。说真格儿的,本宫主若是没有自保之能,在遇到你们之前,便已落入群豪的手中了,你说是也不是?”
黑龙翔连道:“是极,是极,恕黑某不远送了。”
张南与谢一飞一并立起身子来道:“姑娘果真要走吗?”
覆面女郎爱理不理地道:“本宫主还有事要办,不能久留了。”
张南一躬身道:“姑娘要走了,恕在下不送了。”
覆面女郎双目扫了一下全场的人,一躬身道:“告辞了。”
覆面女郎缓步在前行走,二婢紧随左右,陆文飞与云娘则随在身后。
覆面女郎回头对陆文飞一笑道:“我与你只有两面之识,你竟答允冒险护送我,看起来你这人还不坏。”
陆文飞正色道:“扶弱济贫原是我辈份内之事。在下虽知姑娘足有自保之能,但多一二个人手,总好得多。”
覆面女郎又道:“难道你就不怕惹上麻烦?”
陆文飞道:“在下既已承诺了,纵有麻烦也顾不得许多了。”
覆面女郎笑了笑道:“我告诉你吧,我的那份秘图是假的,你不觉得失望吗?”
陆文飞大为不悦地道:“姑娘看错人了,在下根本就没有朝那方面想过。”
云娘插言道:“陆大哥乃是堂堂之人,他从不贪图那些非分之财。”
覆面女郎冷笑道:“既不为藏宝来太行,那又为何呢?”
陆文飞接道:“在下乃是奉先父遗命,替他故主办事来的,只求不负故主所托,此外别无所求。”
覆面女郎道:“你父亲的故主是谁?”
陆文飞道:“恕不便奉告。”
覆面女郎看了陆文飞与云娘一眼道:“你俩是师兄妹?”
云娘道:“他与我父女乃是来太行山才相识,师门并无溯源。”
覆面女郎又道:“你们既都不是为了藏宝,潜去秘谷为了什么?”
陆文飞道:“凡属来太行之人,都有他来的理由,姑娘何必多问?”
覆面女郎点头道:“或许是我问得太多了。只是太行山处处隐伏着危机,你们跟着我有害无益。”
明明是她要人家送,现在却变成了人家跟着她,陆文飞胸怀坦荡,倒不觉怎样,云娘闻言心里大为不悦,接道:“姑娘之言极是,恕我们不远送了。”
陆文飞大感意外道:“那怎么行,咱们既已答允护送,便该到地头才是。”
云娘冷笑道:“人家已然怀疑上咱们了,你如何这般不识趣。”
陆文飞目视覆面女郎轻声问道:“姑娘可是这个意思?”
覆面女郎停下脚步道:“公孙姑娘想是在挑眼了,不过此刻你们想要撤身已然来不及了。”
陆文飞剑眉一扬道:“姑娘出此言是何意。”
覆面女郎抬头一指道:“咱们已陷入重重包围之内了。”
陆文飞举目四望,只见暗影中人影幢幢,果然伏下了不少的人,不禁重重哼了一声。
云娘突然连退两步,颤声道:“你看那是什么人?陆文飞回头一看,只见暗中伏的人影惧已站起,竟都是些身穿白衣,头顶白帽,面无人色的怪人,黑夜荒山出现这等模样之人,无怪乎云娘惊得面无人色。
覆面女郎与随身的二女婢,虽都有一身超绝的武功,毕竟是太流,亦都惊得连连后退。陆文飞手按剑柄,运集目力仔细察看,只觉这些白衣人好像双腿不能弯曲,但只一眨眼工夫,似乎接近不少,且无形中隐隐有一股森森寒气,扑面袭来,心头不由一懔,他乃一行人中唯一的男性,来的纵是僵尸活鬼,他也得硬起头挺一挺,当下凝聚真气,大喝道:“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白衣人中没有人答腔,但不知不觉中.似乎又接近了不少,相距已不到三丈。
陆文飞目光瞬都不瞬,紧盯着来人,突然心里一动,大喝道:“我想起来了,原来你们是白骨教的。”
云娘已惊得在容失色,经这一提,胆气立壮,呛啷长剑出鞘,娇喝道:“不错,他们是白骨教,咱们不用怕他们。”
只听暗影中一人森森地接腔道:“白骨教诚不足畏,可是今晚想要好好地回去,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文飞所出那人是姚寒笙的声音,不禁怒道:“凭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怕也无法拦阻碍了我们。”
暗影中那人果然是姚寒笙,缓步行了出来道:“本教的百鬼阴风阵独步宇内,任你功力有多高,只要困在阵内盏茶的时刻,纵不为兵刃所伤,也得为那阴毒之气所冻僵。”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凭几句大活便能把陆某吓住?”
姚寒笙森森笑道:“本教主有没有说大活,等会便可知道,姚某素不以口舌争雄。”
覆面女郎扭脸对陆文飞问道:“不必与他斗口了,问问他的来意为何?”
她虽是着陆文飞传言,但姚寒笙已听得一清二楚,森森一笑道:“本教主此来并无恶意,只望能与姑娘合作。”
覆面女郎道:“你要怎么合作法?”
姚寨笙哈哈笑道:“自然是指取宝之事,我可把百鬼阴风阵布在谷内,然后咱们从容取宝。”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那样能保得了没有人冲入?”
姚寒笙仰面笑道:“到目前为止,本教主还没见过有人能逃出我这百鬼阴风阵之外。”覆面女郎故作迟盆地想了想道:“说大话之人,大都言过其实。再说本宫主何等身份之人,岂能与一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妖魔打交道。我着这事免了吧。”
姚寒笙缓缓踱前两步道:“姑娘可曾想到此刻是在本教的百鬼阴风阵之内?”
覆面女郎道:“你的属下明明都是人,你便把他们说成鬼,想是已然知道今晚的结局了。”
姚寒笙闻言悟出她话中意,心头微微一懔,冷冷道:“如此说来咱们是没合作的可能了。”
覆面女郎:“是啊!这种一厢情愿之事,说了也是枉费唇舌。”
姚寒笙脸上杀机顿现,狰狞一笑道:“如此看来姑娘是逼着本教主施行最后一着了。”覆面女郎略不感耐烦地道:“你早已排好了阵势,自然随时都可动手。不过我得提醒你.无论你能不能将我擒获,都将付出极大代价。”
姚寒笙原是性情多疑之人,闻言心里一动急问道:“这话怎说?”
覆面女郎推了身旁一下道:“你对他说去吧,本宫生懒得费这些精神了。”
女婢应声前行两步道:“你这人真不够聪明,我家宫主既是黑龙帮座上客,他们会轻易让我们夤夜离开?内中自然早有安排了。你今与我们交手,败了不用说,纵然是赢了,四下隐伏的群雄会放过你吗?不说别的,单一个黑龙帮,便够你瞧。”
姚寒笙并非没有头脑人,自然一点便透,心中不由大感犹豫,表面仍然强硬道:
“本教主若是没有万全之策,我也不会拦截你们了。如今闲话少说,一句话,你是不是答应。”
就这当儿,白影一闪,一只红嘴小鹦鹉,飞堕在女婢肩头之上。女婢一面打开鸟笼,一面问道:“她们来了吗?宫主等着回去歇息呢。”
鹦鹉连说道:“来啦,来啦……”
姚寒笙已知时机稍纵即逝,蓦地一腾身,凌空朝覆面女郎扑去。
覆面女郎正自用手理着蓬蓬乱发,明明看着姚寒笙挟着一阵寒风,凌空扑来,她却连身子也没动一下,倏地五指齐弹,数道甚疾的锐风,迎着姚寒笙扑来的身形射去。
姚寒笙身子悬空,听出风声有异,急挥手一招,同时一敛丹田之气,身形急坠,不仅应变神速,出招更是快速无论,但就这样。肩胛仍为指风扫着一点,落地身子晃了几晃方才稳住桩子。
他乃极其凶残狠毒之人,吃了一个哑巴亏后,凶性陡发,厉啸一声,身形再度前扑。
可是,覆面女郎身侧的二婢已不容他再出手,双剑撤出一片森森剑气,兜头盖下。
姚寒笙也是识货之人,顾不得攻敌,双掌翻飞,连续劈出三掌,才算将二婢的剑势封住。
二婢似是专为护卫覆面女郎才发剑,来人一退,便不再攻,双双收式又回到了覆面女郎左右。
陆文飞站立一旁,几次都打算出手抢救,均被云娘暗中制止,悄声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咱们犯不上树此强敌。”
陆文飞道:“我真不知她究竟在弄些什么花样玄虚。”
云娘道:“此女必然大有来历,她不像胡闹,说不定另有深意。”
姚寒笙二度为剑势迫退,已然怒到十分,举掌正待再度出手,遥闻云娘之言,心头顿时省悟,将怒火忍下,沉声道:“姑娘果真不愿与本教合作?”
覆面女郎道:“此刻我若是答应了,不啻订了城下之盟,那怎么行?要谈也得另找机会。”
姚寒笙道:“这样说姑娘是答应了?”
覆面太郎道:“谁答应了?不过本宫主可以考虑,用得着你时,我会要人通告。”
姚寒笙自知强取无望,借机下台:“咱们就此一言为定,本教主今晚自愿放弃这一次机会。”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为什么不说是本宫主网开一面,饶过你这遭呢?”
此女口气托大,处处都不吃亏,仿佛全没把白骨教看在眼中。
姚寒笙平日原是动辄杀人的凶魔,今晚一反常态,竟未动怒,手一挥,将那群怪人遣退,一纵身跃人暗中。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将提聚的功力散去。
白骨教凶徒堪堪撤去,一群壮汉已拥着一乘舆轿飞奔前来,就在覆面女郎身前停下。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你们都上哪里去了,真正该挨打了。”
为首壮汉转身道:“小的们一直都伺候在附近,只因未奉呼唤,不敢冒失前来迎接。”覆面女郎步入软轿,朝陆文飞、云娘挥手道:“劳二位护送,现在你们可以回去了。”陆文飞点了点头道:“姑娘珍重了,恕在下不远送了。”
云娘望着如飞逝去的舆轿道:“此女想是不希望咱们去她的居处。”
陆文飞道:“这也难怪。咱们与她并无深交,自然得防着点。”
云娘道:“我真为她担心,我看早晚她得惹上麻烦。”
陆文飞冷笑道:“你这叫做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担忧。”
云娘不服气地道:“莫非我说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陆文飞道:“你当人家是好惹的吗?她若不是有恃无恐,怎敢如此托大?”
云娘思忖有顷道:“小妹亦觉她的举动十分可疑,如若果真身怀秘图,不会如此从容。”
陆文飞闻言点点头。
只听暗影中一个苍劲的嗓音接道:“你们今晚真个险极,以后不可如此。”
云娘听出是雪山盲叟的声音,高声道:“爹,您怎么也来了这里?”
只见人影一闪,雪山盲叟嗖地射落面前。
陆文飞心中大是惊异,觉得这位盲叟确非常人能及,瞎了双眼仍和好人一般。
雪山盲叟现身后,随即埋怨二人道:“你们二人实是太过粗心,怎可轻率便答允护送之事?她一个弱女子,你知暗中对她虎视眈眈的有多少人?你们意轻率答允下来,万一群雄发动围攻,你们二人应付得了么?”
陆文飞想起适才之事,亦觉险极,深悔当时不该顺口答允下来。
雪山盲叟又道:“黑龙翔何等精明之人,他若不是觉得事情棘手,或是判定她身上井无秘图,绝不会轻举放手,故示大方。”
云娘道:“爹,她身上的藏宝图究竟是假还是真?”
雪山盲更沉思有匝道:“八成儿真不了。”
云娘道:“爹怎知她的图是假的呢?”
雪山盲叟摇了摇头,慨然一叹道:“江湖上无奇不有,此女子如果是晋王的后人,她用不着在太行风云密布之时赶来,说不定她是冒晋王的宫主。”
陆文飞道:“她以假图招摇的话,不仅无补实际,说不定会有引来一场大祸的可能,聪明人绝不做此傻事。”
雪山盲叟点头道:“你这般说法也是对的,只是比刻正是群雄勾心斗角之时,此女子之行径必有深意,咱们等着瞧吧,不出几天必现端倪。”
陆文飞轻喟一声道:“晚辈此刻真不知该怎办才好。我若无法把失去的东西夺回,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父母?”
雪山盲叟心中何尝不急,只是他老练通达,知道急也无济于事,当下温言安慰道:
“东西已然失去,急也没用,相信总有一天可以夺回来。”顿了一顿,又道:“天快亮了,咱们还是回去从长计议,站立荒野总不是办法。”
三人回至山村,略略调息养神,天已大亮。
陆文飞心里有事,哪里睡得着?运息了一会,便即爬起,独自一人行出了村外,暗中不住地盘算,觉得此事只须找到义兄王孙,必可问出一个端倪来。
正自往来徘徊之时,只见林中人影一问,王孙的婢女梅香,姗姗由林中行了出来,对他微微一笑道:“二爷,你早啊。”
陆文飞如获至宝地急行两步,迎上前道:“你家主人现在哪里?”
梅香道:“小婢便是奉主人之命来请二爷,快随我来吧。”
陆文飞道:“你且等一等,你会通知公孙前辈一声。”
梅香摇头道:“不用啦,事情很急呢。”
陆文飞略事迟疑,终于随着梅香前行。走了约摸有里许,来至一处溪流畔。只见王孙正负手立在一株古松之下,当下急行两步,高声道:“大哥别来无恙?”
王孙缓缓回过头道:“贤弟你这些天一定在暗骂愚兄做贼心虚,把你的秘图骗去了便不露面了。”
陆文飞脸上一红,期期艾艾地道:“小弟确曾怀疑假冒家师之人,就是白胡子大叔。”王孙微微一笑道:“你猜的并不错,只有他才能冒名令师,旁人只怕无法办得到。”陆文飞道:“这般说来秘图是他拿了?”
王孙点头道:“你不用担心,他乃持有第一号秘图之人。因雪山盲叟行迹已露,他也岌岌可危,是以才行此釜底抽薪之策。”
陆文飞虽对义兄十分尊敬,只是兹事体大,他不能轻易相信,遂道:“他既是一号秘图持有人,尽可吐实,何须用此手段?”
王孙轻叹一声道:“若是以暗语交谈,取来秘图,怎能令群怪对雪山盲叟去疑?只有公开抢夺,才可将消息传出,使群雄信以为真。”
陆文飞道:“大哥寻我,可是为了商谈取宝之事。”
王孙摇头道:“谈何容易。”顿了顿又道:“纵令要取出藏宝,也不该选在此时。”
陆文飞不悦道:“既不商谈取宝,那是准备将秘囹还给我了?”
王孙唉声一叹道:“既不是取宝你要秘图有何用?”
陆文飞冷笑道:“先父受故主之托,临死谆谆告诫小弟,务必完成故主之遣命。大哥虽不是外人,小组总觉不太放心,我看仍是放在我自己身上较妥。”
王孙愕然道:“如此说来贤弟怀疑我了?”
陆文飞道:“井非小弟小家子气,实因此物乃是晋王遗物,不得不加小心。”
王孙道:“这也难怪贤弟,不过我得问你一声,当年令尊接受晋王遣命之时,他可曾说过将来遗宝交给什么人?”
陆文飞怔了怔道:“这倒不曾说过,只是测情度理,理该是他的后人。”
王孙微微一笑道:“晋王嫔妃甚多,各有所出,你究竟交给谁?”
陆文飞道:“自然是交给世子啦。如无世子,便以长幼来分。”
王孙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暂时不去提这些了。”话音一转又道:“愚兄请你来此,乃是告知你一件惊人之事,藏宝已然为人取去了。”
陆文飞闻言大吃一惊,半晌方才道:“此话当真吗?”
王孙点了点头道:“愚兄岂能骗你?只是你此刻分必守密,连雪山盲叟也不能对他透露。”
陆文飞奇道:“这是为何?”
王孙一叹道:“内中之情十分复杂,一时之间也难对你说个明白。愚兄近些日子正在追查此事,如若你把失宝之事传了出去,对方必生警惕,那就难以着手了。”
陆文飞颔首道:“既是这样,小弟绝不透露给第二人得知。”
王孙从身上取出金牌,交给陆文飞道:“藏宝既已失,此物已失作用,你既然一定要收回去,那你就拿去吧。”
陆文飞伸手接过全牌,仍然藏入剑鞘,徐徐道:“晋王当年将藏宝图分成三份,分别托付给三人,照理不应再另外有藏宝图,盗宝之人不知从何得来的图样?”
王孙唉声一叹道:“此是十年余前的事了。当时你我俱是孩童,此刻凭空去琢磨,那是枉费心血。”
陆文飞道:“三人之中先父虽死,白胡子大叔与雪山盲叟都健在,他们应该知道。”
王孙摇头道:“他们虽是晋王门下亲信,毕竟不便在内宅行走,怎能尽知府中之秘?”
陆文飞恍然大悟道:“大哥从为问题出在嫔妃身上?”
王孙道:“咱们不能不从这方面去想。”
陆文飞道:“近日太行来了一位自称宫主之人,好像她身上亦携有一份秘图,不知是真是假。”
王孙道:“她既自称宫主,当然有她的来历。但那份图是真是假,谁也无法明白。”
陆文飞道:“她自己总该明白。”
王孙目注流水,缓缓地道:“依愚兄揣度,她自己或许认为足真的。”
他拾起一块石子,投掷入溪流中,感喟地道:“别看姚寒笙那班人,看似穷凶恶极,实际就像刚才落入溪中的石子一般,仅能冲起几点浪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真正能为害的,还是隐伏溪水中的暗流……”
陆文飞知他必是别有所感而言,不便追问,随即告辞道:“小弟出来已久,为免雪山盲叟父女担心,我得回去了。”
王孙道:“记住,在他父女之前,切莫提见着愚见。比老常自负聪明,有时不免误事。”
陆文飞应声道:“小弟不提就是了。”
他回到居处,见雪山盲叟与云娘俱候在草堂里。
云娘见面便埋怨道:“一大早哪去了?也不打个招呼,把人急死了。”
陆文飞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还怕丢了不成?”
雪山盲叟道:“此刻形势险恶,也难怪她着急。”
陆文飞不便说什么,讪讪一笑.径自坐下用膳,绝口不提义兄之事。
雪山盲叟开口道:“老朽思忖再四,觉得那覆面女郎怀中之图,八成儿是真的。”
陆文飞怔然道:“前辈为什么能断定那图是真的呢?”
雪山盲叟道:“晋王贵为亲王,他不可能没有嫔妃,更不可能没有儿女。”
陆文飞道:“前辈怎地扯到人家的妻妾子女身上去了,不嫌离题太远了吗?”
雪山盲叟摇头道:“不,不,这正是咱们所要明白之事,怎说太离题了?”
陆文飞仍然一脸惶惑之容,弄不清他为何提到这事。
雪山盲叟轻喟一声道:“这也难怪,你们年事太轻,自然难解其中之道理。”话音一顿又道:“晋王当年所以不把后事托付家人,而是托付给门下士,这就是唯恐嫔妃子女们发生争执。”
陆文飞笑道:“难道他要前辈为他们分家?”
雪山盲叟道:“当然是要等我替他安排,以免其后为宵小所乘。”
第十一回 鹦鹉传召
雪山盲叟又道:“那覆面女郎不知是否真是晋王之后?如真是晋王之后,但却是……”陆文飞大不以为然道:“倘若她强行取去,咱们又当如何?”
雪山盲叟一翻白果眼道:“咱们便从她是土匪抢劫,格杀勿论。”
陆文飞道:“这事我办不到,晚辈的意思,只要藏宝不落入外人之手,无论嫡庶,便可袖手不管。”
云娘一旁冷笑道:“你与她只见两面,为何如此帮她?”
陆文飞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道:“在下指的并非是她,我认为只要东西入了晋王后人之手,咱们便算尽了心意。”
雪山盲叟不便与他争执,叹一口气道:“此刻谈取宝之事为时尚大早了些,咱们能不能夺回秘图还很难说。”
陆文飞心中另有打算,站立起来道:“晚辈得出去走走,暂且告退。”
云娘道:“我与陆大哥一同去吧。”
陆文飞道:“不用了,这一出去随时俱有遇害之可能,你何苦跟着呢。”
云娘没好气地道:“别拿这些话来吓唬人,就说不方便不就得了吗?”
陆文飞道:“在下并非故意吓唬你,我说的是实在的话。
雪山盲叟喝道:“云娘,不准作与陆大哥拌嘴,他既不方便你就别去了。”
陆文飞举步行出草堂,他自聆义兄一番言语后,重又想起了古陵,觉得这座古陵内定大有文章,决心暗中再察看一番。因现时来太行的武林人,对古陵之事已渐淡忘,说不定古陵的警戒因而疏忽。
他去过一次古陵,对古陵的印象极探,尤对陵内饲养毒蛇虫峰之事,尤其难忘。只觉许多的事情,似乎与古陵都有连带关系。
此外他更想着那些白璧明珠之事,不管陵内之人有意以此为饵,或是那死去的壮汉所偷出来的,总而言之是不寻常的事。因为明珠白璧,虽不是罕见的上品,每一颗的价值也将以万计,何况数量如此之多。
陆文飞一路思忖,不知不觉朝古陵走了过去,只见一条人影,飞也似地从前奔了过来。晓雾迷蒙中,远看不甚真切,直到相隔三二丈远近,才看出那是与司马温一路的邬性少年邬文化,不禁心里一动。
邬姓少年似已负伤,脚步极是不稳。一眼见他来到,急道:“兄弟为毒蜂所伤,快给我剜去创口之肉,再以囊中之药敷上。”
他似力气用尽,扑通一跤摔倒了。
陆文飞对他的为人原极不满.只是生性住侠,此时此地如何可以不顾不管?于是在他身上检视一番,竟未找出伤处。
邬文化在地上休息片刻,已然苏醒过来,恨声道:“好厉害的毒峰,若不是及早发觉,及时服下解毒丹,此刻,早已毒发身死。”
陆文飞微微皱了一皱眉头道:“不知兄台创口在何处?”
邬文化道:“就在背脊胛之旁有块核桃之肉,再敷上药便行了。”
陆文飞依言撕去他背上的衣衫,果见肩胛这旁有块核桃大小隆起的创疮,肉色已呈紫色,四下黑纹纵横交错,似乎仍在蔓延,不敢怠慢,急将长剑撤出,沿创口处一转,宛下一块肉来。怪的是伤处井不见流血,汨汨流出一些腥臭的浓水。
邬文化痛得额上汗珠直流,伸手摸出了一个葫芦,掷给陆文飞道:“把里面的药管我敷上。”
陆文飞掀开葫芦盖,里面是一些略带臭味的黄色药末,遂轻轻为他倒入创口,又撕下一块布条捆好,这才为他被上外衣。
邬文化长长呼了一口气,闭上双目再不言语,陆文飞知他正以本身真元之气,驱除体内之毒,遂静立一旁守护。
约过有顿饭时刻,邬文化一跃而起,哈哈笑道:“兄弟一时大意,几乎为宵小所算。”陆文飞深讶他功力深厚,接道:“还亏兄台身上携有药物,不然兄弟实无法相助。”邬文化对他相助这事,竟无一语称赞,冷冷道:“你有胆子随我再入古陵?”
陆文飞道:“有何不敢?只是兄台伤势初愈,似乎不宜再去涉险。”
邬文化朗声笑道:“这点伤痛算得什么?兄台既有去意,咱们这就走。”
他腾身而起,往古陵方向奔去。
陆文飞见他身负创伤,行走仍然矫健异常,不禁激起满腹豪情,亦放步急追。
二人行至古陵之前,只见陵前静悄悄的,不见半个儿人影,邬文化一招手,将他引至祭台之侧,悄声道:“兄弟已然算准,每日辰牌时刻,必有人由陵内出来,咱们先合力擒下一二个活口。”
陆文飞点了点头,暗凝功力。
邬文化道:“兄弟邬文化,从关外来,兄台尊姓大名,我觉得你这人倒不算坏。”
陆文飞道:“兄弟陆文飞。”
邬文化道:“是为了藏室而来太行?”
陆文飞道:“兄弟此来纯为报雪父仇。”
邬文化道:“堪笑那些利欲熏心之辈,想得到藏宝。”
陆文飞道:“他们不知古陵是一处陷阱。”
邬文化道:“陆兄由何得知古陵是一处陷阱。”
陆文飞道:“实不相瞒,兄弟曾入古陵,为蛇虫所困。”
邬文化道:“你就只进入一次古陵而己。”
陆文飞道:“这并非放弃不问,而是有事耽误。”
邬文化道:“我此次进入已是第三次了……”
陆文飞道:“第三次了?”打断他未言之语。
邬文化道:“此陵像是一处陷阱。惟内中所藏之物不计其数,不知主人是何许人物。”陆文飞道:“如此说来邬兄是有意内中宝物了?”
邬文化道:“不是,你把本公子看成何等人物?”表面微微一笑道:“宝物虽不喜。
兄弟自难免俗,不过陆兄放心,兄弟决无独吞之意。”
陆文飞笑道:“内中宝物兄弟一概不取,倒是希望知道此间的主人翁是准。”
邬文化缄口不语,大约他也不知究竟。
陆文飞道:“邬兄与避秦庄交情非浅,他们没告诉你内中之秘?”
邬文化摇了摇头:“兄弟一直认为此陵与避秦庄大有关连,倒真役有想到他们竟各不相涉。”
邬文化目光佯作注视古陵之动静,竟不再言语回答陆文飞的话。
双方沉默片刻,邬文化面上骤现紧张之包,指了指陵内。实际陆文飞亦已听出了动静,遂点了点头。
只听一阵轧轧声响,供台之下,突然出现一个洞门来,邬文化机警异常一长身向一株古柏射击。
陆文飞觉出情很有异,翻身也上了一株古柏。
二人堪堪把身形藏好,供台之下已涌出了蛇群,一条条俱都昂头吐舌,朝前游走,瞬刻之间草原铺上了一条二尺米宽,五采斑澜的长带。
暗暗惊骇忖道:“这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役使这么多的蛇虫?”
那列蛇群全长足有二三十丈,行走的方向似是一条深谷,蛇群过后,接着人影一闪,出来了一位驼背躬腰的手扶龙头杖的白发老婆子。
陆文飞看那老婆子,只见她身体臃肿肌肤黝黑。奇丑无比。尤其一双漆黑之手掌,犹如乌爪一般,心中甚觉骇然。
老婆子走出了约有一箭之地,邬文化暗对陈文飞一招手,双双落了树来。
陆文飞过:“这婆子是准?”
邬文化道:“看样子似是苗疆来的,且不要管她,咱们快趋隙入陵去吧。”
行至供台,那洞口竟未关闭,邬文化倾耳听了听,身形一穿,疾射而入,陆文飞也随之进入,下面是一条长长隧道。
邬文化似是轻车熟路,抢步在前行走,行了约有四五丈远,来至一座月洞门前,脚步一怪道:“这里面就是施政群蛇之所,陆兄小心。”
陆文飞仔细一察,正是前番与黑龙翔等同来遇险之处,里面三具棺本仍在。
邬文化跨步上前,将棺本前端所漆红色福字一按,冷冷一笑道:“对这三具棺材稍一不慎便将受害,兄弟已然将它关闭了。”
二人小心翼翼穿过了石室,又转至另一石室。
邬文化指着隔室道:“再进便是藏宝之所了,陆兄小心看我手势行事。”
他细细在壁上寻找了一会,突然一伸手,在壁画上的一双猛虎眼球上一按,但听轧轧一声响,壁上露出一扇窄门来。
陆文飞跨步便将走入,邬文化用手一拦道:“小心。”
话犹未了,嗖,嗖,里面似银雨般射出了一蓬飞针,陆文飞不禁吃了一惊,暗叫好险。邬文化持飞针射完,这才一闪身进入,陆文飞跟着步入。只见室内琳很满目,俱是朱漆红箱,每一箱上,均有标签,书明内藏何物。
陆文飞看了几箱,但是珠宝之类的财物。心中暗暗惊讶不已。
邬文化随手掀开箱盖,指着那些光华夺目的珠宝朗声笑道:“只此一箱,一生便可享受不尽。陆见如若有意,尽可随意拣取。”
陆文飞摇头道:“这些对兄弟毫无用处。”
邬文化敛去笑道:“如此说来,陆兄是志在秘笈了?”
陆文飞道:“此处并未确定是晋王藏室,何来秘笈?”
邬文化脸上掠过一个异样的表情,突然卷起壁上的一轴山水画道:“此后咱们逐步接近危机,陆兄小心了。”
抓起门上把手转了几转,一个倒头跟斗,直翻了回来。
陆文飞有了飞针之鉴,也急往一旁闪身。
事情却是怪得很,里面竟然毫无异样。
邬文化道:“陆兄进去务必小心。”
这话无异暗示陆文飞先入,陆文飞略一凝神举步行入,但觉腿了一软,急腾身上跃时,脚下空空的,身如陨星急坠,飞向下落。
一个身具上乘轻功之人,临危必然自生反应,当下猛一提气,将下坠之势减缓,只觉眼下一亮,竟落在一间极其寂静的佛堂。
陆文飞路路定了定神,举目四看,这间佛堂并不甚大。四壁光洁,挂的尽是佛像,而且有许多经文梵语,刊在壁上,较大的字是由明珠砌成,光辉灿烂,照得满室通明。
陆文飞逐一细察,心中大是惊讶,忖道:“此陵究竟是什么人所有?竟然如此富有!”他对机关这门学问乃是门外双,是以寻了许久,找不到一丝痕迹。暗忖道:“这佛堂如此洁净,定是有人常来之处。跟着又想到陵内之人,既安排好使人跌入这佛堂之内,必定是有所作用的,是福是祸此到实难预料。
出去既已无望,索兴静了下来,暗自行功坐息,竟不再搜寻。
突然,顶上传来一串阴森森的嗓音道:“你俩妄图进入本陵,探求秘笈,那不啻是自寻死路。”
陆文飞猛地一抬头,觉出那嗓音是由佛像内传出,遂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不用问老夫是谁,我且向你,你进入古陵意欲问为?”
陆文飞道:“在下进入古陵一不为财,二不为仇,只是一念好奇。”
那人森森一笑道:“凡来太行之人,哪个是安好心的?邬文化的一派,竟妄图勾结避秦庄,对付本陵,尤其可恶。”
陆文飞闻喜心里一动问道:“邬文化是何许人物?”
那人道:“这一派早就有意将势力伸展入中原,你得防着他点。”
陆文飞道:“在下行事自有主张,绝不受人蛊惑,再说我与他不过偶然相遇。”
那人道:“这点老夫明白,不然也不会将你弄来这里了。”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你把我弄来这里,意欲何为?”
那人道:“此是老夫对你特别优容,现有几句话时你说。但盼你能依从。”一顿又干咳了两声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年事尚轻,不应轻率,以性命当儿戏。”
陆文飞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有意用这些富可故国的珠宝,引诱武林人进入古陵,然后借陵内机关埋伏诱杀,你的用心太过狠残了。”
那人道:“你不用胡猜了,且听老夫说。”话音一顿道:“你来太行既无所图,望听老夫劝诫,即日远离太行,免罹奇祸。”
陆文飞忿然道:“我若不离太行,其后果又当如何?”
那人冷冷道:“老夫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你恃强不听劝告,必将自招奇祸。”
陆文飞怒气勃勃地道:“你存心与武林各派为敌,必将那人朗声一阵大笑道:“能不能成功,不久便可知晓,老夫现留下你一命,让你瞧瞧老夫所言是否夸大其词。”
陆文飞心中甚是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那人朗笑了一阵,突然声一敛,继续又道:“老夫对你一再优容,那是看你这人不坏,别要不知好歹。”
他说完之后,寂然再无声息,想是走了。
陆文飞沉忖了一会,想不透此人是何来路,只觉得自己无故陷在此处,太似不值,心想:此处既是一座佛堂,必有出路,好歹得设法离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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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邬文化突见陆文飞隐入机关之内,不由大吃一惊。他为人狠毒沉鸷,脑际除了利害之外,原无情感可言。只是陆文飞与他同路,失陷之后自己孤形只影,力量自是薄弱得多。
只是他此刻已然有进无退,霍地一回身,拿起一只箱子朝门内扔去。那箱子乃是铁皮钉就,加上里面的东西,少说也有百余斤,比起人来只重不轻,可是落在地上竟然纹丝不动。
邬文化对土木建筑之学,颇有几分根基,想着刚才陆文飞一经踏入,使即陷落,现扔入箱子竟不见陷下,可见暗中必有人操纵机关,当下略提真气,突然一飘身射入室内,赫然内中别有天地,竟是一座巨大客厅,里面陈设豪华,十分讲究。无论字桌图案,俱都一尘不染。心中暗暗点头,忖道:“看样子这客厅是常有人来此的,不然怎会如此干净?”
他乃极其细心之人,各处仔细寡察了一遍,突见一只古瓶二耳之上,隐隐现出一些指纹痕迹,立刻如获至宝的抓住两耳一旋,但听一阵隆隆声响,一片挂满字画的墙壁,飞也似地旋入壁内,现出一条石级。
邬文化在一人无意中的发现,使他信心大增,顺着石级上爬,突觉一片亮光由墙缝射出,靠近墙壁往里张望,里面竟是一座佛堂,并见陆文飞在内团团乱转,当下低声道:
“陆兄,可有办法出来吗?”
陆文飞正在佛堂到处寻找出路,忽闻得邬文化喊叫之声,不由吃了一惊,细味那声音,乃是由佛像上传出来,答道:“兄弟正找不到出路呢?邬兄现在哪里?”
邬文化站立石级之上,只能看看他,却无法弄他出来,当下细细在墙上看了一遍,突然灵机一动,轻声道:“陆兄,快飞上佛像上看看。”
陆文飞依言身形一跃,上了大佛的右臂,仔细对佛像一瞧,原来两眼竟是空的。
陆文飞就从两眼中瞧外,于是轻声道:“此佛果与外通,只是怎的出去法?”
邬文化道:“不妨在大佛的身上找找着。”
陆文飞仔细在佛身上摸寻了一会,发现大佛颈上所挂念珠是活动的,抓住念珠往下一拉,只听咯嚓一声,佛头突然上升,露出一个仅能容一个出入的圆洞来。当下顾不得有无危险,一提气由圆洞直穿了出去,轻轻落在石级之上。
邬文化见他已脱险,心中大感兴趣,举步先拾级而上,嘴里却悄声道:“咱们此去仍是凶险重重,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陆文飞长吁了一口气道:“古陵是在地面下,咱们现朝上升,该是出口路了。”
邬文化道:“难说得很,兄弟已然觉出,陵内潜伏之人绝不简单。”
二人缓缓上升,行了约有五六十级,突然眼睛一亮,已来到一处院落之内。
这地方只是形似院落而已,实是仍在地下。
邬文化一停脚四下打量了一会,道:“看样子咱们已然深入腹地,必须特别小心才是。”
陆文飞道:“偌大的一个地方,不致于没有人,为什么咱们竟没遇上?”
言毕,他们将院落四下仔细地察看一番。
邬文化道:“兄弟此时已然觉出了,此陵内之人并非全恃机关。他们实力必然不小,只是这些地方的机关重重,他们用不着派上许多人在此守防。”
陆文飞点了点头,突然耳畔送来一阵微弱传音道:“此陵处处俱是危机,你等能来此,那是人家有意让你们来的,你们若欲脱险,可朝右面甬道行走,自然有人为你引道。”
陆文飞闻言大惊,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邬文化道:“陆兄可有什么发现?”
陆文飞也不隐瞒,随即把有人传音之事说了一遍。
邬文化道:“此人或许是有心指点咱们,不妨照传音试试。”
陆文飞道:“兄弟觉得也只好如此了。”
他举步朝甬道行去。
转入甬道,前面是一处窄门。二人堪堪行近窄门,其门自开,耳际又有人传音道:
“陵内之人此刻已然离去,我引导二位出去后,望即速离古陵。”
陆文飞心中疑云重重,随后又把传音之言,告诉了邬文化。
邬文化脸上变幻不定,半晌没有开言。
二人一路经暗中之人指引顺利出了古陵。回头一看,不是原来直入的地方。而是古陵后的一片松林的土丘之上,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凉亭,出路就在凉亭之下。
陆文飞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座古陵规模如此宏大,委实难以想象。”
邬文化重重哼了一声道:“兄弟一时大意,几乎着了他的道儿,且让他们暂时得意,以后有他好礁的。”
他孤然疾奔而去。
陆文飞忖道:“此人如此狂傲自大,必是恃有极大势力的靠山。
他来古陵原是一念好奇,竟欧探出一点端倪,不意几乎陷身古陵之内,至此心中对古陵已有了另一种看法。
只凭眼下的太行,简直是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是非善恶,一时之间实难分辨。
停立土丘,把四下的地势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只觉得此陵龙盘虎踞,气势恢宏,虽是不明风水之人,亦可看出确是一处吉地。
由这古陵联想到惨死的父母,那时仅草草掩埋,心中大为感慨,不禁唉叹一声,举步正待离去,突然若有所觉地霍地一回身,只见师父胡文超倒背着双手,正立在他身后。
陆文飞怔了怔,冷冷开言道:“你是白胡子大叔?”
假胡文超一招手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请随我来。”
领着陆文飞当先而行,直到一处光秃秃的土丘之上方始停下笑道:“此处视界广阔,数十丈找不到一处可掩身形的草木,咱们尽可放心谈话。”
陆文飞道:“何事如此机密?”
假胡文超面容一整道:“此刻太行山说得上战云密布,杀机弥漫,一招失算,便即满盘皆输,凡事不可不慎。”
陆文飞看了他一眼道:“大权为何要冒充家师呢?”
假胡文超微叹一声道:“老朽所以冒名令师,原是事非得已。我与他多年老友,料他不会介意。”
陆文飞道:“此点晚辈明白,你若不是与家师渊源极深,纵能模仿其形,却无法模仿本门的绝妙武功。”
但胡文超不想多谈假冒之事,岔开话题道:“这座古陵委实不可轻率进入,还幸遇着老朽,不然休想安然地离开此座古陵。”
陆文飞诧异地道:“大叔是说,认得此古陵之内的人?”
假胡文超摇头道:“老朽仅是凭一点土木之学,缓缓探测摸索,至今仍不敢贸然进入腹地。”
陆文飞道:“此人何故于此深山改造这所古陵,不知用意何在?”
假胡文超道:“此人存心恶毒,似有一网打尽天下武林精英之意。”一顿又道:
“老朽已然发觉,他好像在太行山张着一片大网,等到他收网之日,亦即来山群雄遭逢大劫之时。”
陆文飞道:“晚辈绝不相信他能有这等大的力量。”
假胡文超道:“但愿此是老朽过虑之言。”语言一顿又道:“那个邬文化来自关外,并不是好相与,老朽本不愿救他出险,但想着用他那派的实力来对付古陵,亦不失为以毒攻毒之策。”
陆文飞想起义兄王孙之言道:“据说晋王藏宝已为人取去,倘若将此消息传出,只相来山之人俱都纷纷离去,那时陵内之人便枉费心机了。”
假胡文超道:“宝藏有无被人取去,尚在两可之间。来山之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哪肯就此入宝山而空返?”
陆文飞道:“大叔可是持有第一号秘图之人吗?”
假胡文超大为诧异道:“你突然向起这个干什么?”
陆文飞道:“不瞒你说,晚辈此刻已然觉出,我那义见,他似乎是晋王的后人。”
假胡文超道:“事情未到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用胡猜。”
陆文飞道:“你们不说我猜猜不行吗?还有那覆面女郎,只怕亦是晋王之后。我看他们都是为争遗宝来的。”
假胡文超叹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最好不要管。”
陆文飞笑道:“晚辈何等之人,即令我想管,亦无能为力。”
假胡文超点头道:“这就是了。老朽已然觉出,近日之内,山中必有大变。公子若是无所为而来,最好是少管闲事。”
陆文飞立起身来道:“先父受晋王遗命,要把藏宝交与晋王之后。晚辈无论如何,要看这事的结局。只要藏定已入晋王后人之后,不论是长幼亲庶,我都不管,如是外人夺得,晚辈即使武功不济,也不会眼巴巴地看看藏宝失落。”
假胡文超道:“此论大是有理。不过你放心,就凭几个江湖草莽,想要动藏宝的脑筋,那简直是作梦。”
陆文飞闻言,思索了一会,连连点头道:“但愿如此。”
假胡文超立起身来道:“老朽也该走了。十五月圆之晚,谷内有一场龙争虎斗,公于贵在是外来之人,只可作壁上观,幸勿插手。”
陆文飞举步下土丘,突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奔而来。前行的邬文化,他似已然负伤,脚步踉跄甚是不稳,后行的却是一个文生打扮的老者,不禁一惊,暗忖:这老者想是古陵之人。他生具侠肠,虽知邬文化素行不端,却不能睁着眼睛不管,急步上前,扬声道:“邬兄休慌,小弟在此。”
邬文化立定脚步,喘息道:“此人武功高强,兄弟因身上有伤,是以不敌,陆兄得小心。”
只这说话之间,老者已到面前。
陆文飞挺身站在邬文化身前,拱手道:“老先生与这位邬兄何仇,竟欲置与死命?”
老者对他打量了一番道:“看样子你不似他一派之人,何故管这闲事?”
陆文飞道:“虽不是他一派,但也不愿他在身负重伤之际受人攻击。”
老者文生寿眉一扬道:“你是什么人?”
陆文飞道:“在下陆文飞,技宗洪都剑派。”
老者文生面色一沉,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呼地一掌劈面推来。
陆文飞见他不问情由,举手就打,心中大怒,抬手往外一封道:“你讲不讲理?”
掌力发出,只觉对方掌劲,柔中寓刚,十分强劲,轰地一声,胸前如遭千斤重锤,被震得连退二三步才稳住身子。
老者文生冷傲一笑道:“米粒之珠也想放毫光,简直不量力!来,再接老夫这一招。”手拿一扬,又攻出一掌。
陆文飞天生傲骨,强忍胸间翻腾血气,双掌往前一翻,硬接了一掌。
老者文生心中甚感意外,不由一怔,跟着一阵风卷起,冲开黄尘。
陆文飞踉跄又退了两步。老者亦觉心神震荡,不禁暗暗骇异。
陆文飞乘漫天黄尘之际,赶紧提气凝神。耳际却传来邬文化的声音道:“陆兄为何舍长取短,咱们如若联剑,足可制服他。”
陆文飞猛地反手将剑撤出,邬文化亦已撤出剑来,与他并排而立,许是右臂有伤,竟用左手持剑。
老者见邬文化带伤上前,已知他们要联剑抗拒,心中不由急了起来。他虽是一派之主,对付眼前这两位少年,竟亦没有绝对获胜的把握。
邬文化经过一阵调息,精神渐复,一震手中长剑,冷厉地道:“老贼,别以为本公子身上有伤便怕了你,此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他言出剑随,嘶地一剑斜斜削去。
邬文化既已出手,陆文飞也不怠慢,高喝道:“接招。”
长剑挟着一道精芒,拦腰卷到。
老者对这两个少年,委实不敢轻规,急往后一挪身,退后五尺。
邬文化尖声一笑,如影随形,但见剑光连闪,间不容发攻出了七剑。
陆文飞剑式展开,亦不甘人后,长剑犹如一道经天长虹,只在老者身后震颤闪耀。
老者文生一时举棋未定,被卷入如山剑影之内,饶是武功高强,亦感有些手忙脚乱。
邬文化得理不让人,尖声喝骂道:“老贼,你无故与本公子为敌,那不啻是自寻死路,今天你就认了命吧。”
老者被困原只是一时大意,经邬文化一阵喝骂,顿时激起满腔怒火,大喝一声,双掌齐飞,打出了一股雄浑掌劲,将剑影冲开,挪身脱出了剑影之外。
适在此时,一位身披鹤氅的中年文生,缓步行了过来,朗声笑道:“原来是谢门主,大驾何时至太行?请恕老夫失迎。”
老者瞥了中年文生一眼,道:“请恕老朽眼拙,尊驾是谁?”
中年文生拱手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温字。山野之人,江湖籍籍无名。”
老者文生思忖片刻,省悟道:“原来是司马总管,老朽已然久仰大名。”
陆文飞这才知老者文生是谢家门主,不禁暗道:“果然名不虚传,比谢一飞强多了。”邬文化见司马温来到,哼了一声道:“我道什么人,原来是金陵谢家的。”
司马温对邬文化微笑道:“邬兄何故与谢家门主起冲突?”
邬文化道:“此人无故指赖兄弟掠去他的宝贝儿子,真是岂有此理。”
司马温忙对老者道:“此事实是误会,邬见没有理由劫持令郎。”
老者道:“此事绝非空穴来风,老夫还得再行追查。”一顿又指陆文飞道:“此人曾与小儿交手,并刺伤了小儿,亦脱不了关系。”
司马温笑道:“门主若是这等多疑,真不知要冤枉多少无辜之人。”
老者怒道:“纵是滥杀一千人,亦难抵小儿一命。”
司马温道:“门主犯不上走极端,依兄弟看来或许有人在暗中挑拨是非。”
老者激动着道:“你可知那人是谁,老夫这就找他去。”
司马温摇头道:“兄弟只是猜想,并不知是何人。”
老者哼了一声道:“简直是废话。”
司马温正容道:“川西张门,金陵谢家在江湖上声威赫赫。今天竟有人将二派重要之人掠去,若不是别有用心,那又为了什么?”
老者默默地没有作声,显然是在推敲司马温所说的话。
司马温又道:“事情极为显明,掠去的二位若是有什么闪失,定将引起两派全力报复。此中利害,任人皆知。如非深仇大恨,或是别有用心,谁愿冒此大韪?”
老者缓缓道:“贵庄久处太行.当地情况极熟,还望为我稍加留意。谢某一向恩怨分明,我不会不领情。”
司马温连声道:“这个自然,敝庄定当全力效劳。”
邬文化一声冷哼道:“姓谢的你听着,邬某可不是好欺侮的,伤好后你等着瞧。”
老者无所谓地道:“一切随你。”又对司马温道:“今日之事冲着你,老夫暂且不追究,可不是就此了事。”
邬文化道:“我若不使谢门血流盈庭,便算不得邬门之后。”
陆文飞劝道:“此人爱子心切,是以过份,倒也不能全怪他。”
邬文化冷笑道:“你能忍耐,我可不行,今天若不是我见机先撤,必死于他的掌下。”他并不提陆文飞挺身相助,竟说是自己见机先撤,可谓是不懂人情世故。
陆文飞不愿与他争论,举步前行道:“司马总管已来,邬兄不妨随他回庄歇息,在下就此告辞了。”
司马温忙道:“陆兄何不请在敝庄一叙?”
陆文飞道:“不用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一路缓缓前行,心中感慨万千。只觉江湖之上,多是逞强斗狠,以力量为先。自己若不是学得一身武功,适才使屈死谢门主的掌下。
由谢门主的来到,使他想到太行目前的情势。只觉地这一来,情势无形中又增添了几分紧张。想着想着……突见一点白影,直向自己射来,心里一惊之下,突往旁一掷身。
只见白影一敛,落于道旁树枝之上,竟是覆面女郎所养的那一只鹦鹉,随问道:
“你怎么来了这里?鹦鹉不断点头叫着:“宫主有请,宫主有请……”
陆文飞又问道:“是宫主找我吗?鹦鹉仍然继续叫道:“宫主有请……宫主有请……”
陆文飞大感有趣,便道:“宫主在哪里,你领我去好吗?”
鹦鹉亦跟着行去,说来也怪,那鹦鹉果似领路一般,始终在前飞着。行了约有三五里,突闻林中有大喊道:“玉奴,客人请来了没有?”
鹦鹉高鸣道:“来啦!来啦!”
只见林中人影一闪,行出了一位女婢,微微一笑道:“你还不错,能懂得玉奴说什么。”
陆文飞笑道:“它说宫主有请,想是不会错了。”
随着青衣大婢行入林中,见覆面女郎懒洋洋地坐于轿内,当下抱拳一礼道:“宫主呼唤在下何事?”
覆面女郎道:“我知道你极关心藏宝之事,这才要玉奴请你来此一谈。
陆文飞甚感意外地道:“莫非宫主已然有所得不成?”
覆面女郎道:“我不是说过十五日月圆之夜,要去秘谷取宝吗?”
陆文飞甚感意外地道:“宫主所持之图果是真的?”
覆面女郎道:“难道我自己骗自己不成?”一顿又道:“云娘想已把字条传给你看了,念汝等俱是受故王之遗命,并非有心觊觎藏宝,不来怪你,待取得藏宝之后,赐你们一份。”
陆文飞叹道:“那倒不必,在不只要确知是故主后人,不仅不加干预,且将尽一份心。”
覆面女郎笑道:“我知你想明白本宫主的来历,但此刻不便透露,以后你会知道的。”陆文飞道:“宫主把取宝之事视同儿戏,想是已有万全安排。”
覆面女郎道:“我倒不信这批江湖草莽能阻拦得住本宫主。”
陆文飞道:“江湖之上,奇能异上极多,倒不可不防。”
覆面女郎道:“你若怕事,十五之夜可以不去。本宫主取得宝物,必当赏你一份。”
陆文飞道:“赏赐倒不必。那天若是无法证明你是晋王的后人,在下只怕不会那么好说话。”
覆面女郎突对林外高声问道:“雪山盲叟父女来了没有?”
林外笑道:“是有人来,可不是雪山盲叟,似是黑龙帮主。”
覆面女郎哼了一声道:“他倒满灵通的,可着他来见我。
一声宏亮嗓音道:“请恕在下冒昧,委实有要事商量。”
只见黑龙翔大步行入林中,对覆面女郎一揖,见陆文飞在场现出诧异之色。
覆面女郎道:“你来干什么?”
黑龙翔道:“有件急事必须请教宫主,但盼能坦诚相告。”
覆面女郎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黑龙翔道:“那晚宫主莅临敝帮,于言谈之中,一口一个先王,黑某细讨这‘先王’二字,除晋王之后人,旁人不会如此说,是以断定宫主就是晋王的后人。”
覆面女郎道:“你能见到这细微之事,足见心细慎密。本宫主是不是晋王后人,似乎与你无关,你问这干嘛?”
黑龙翔道:“黑某是一介武夫,对是非善恶之分,却是一毫不苟。不错,本帮此来乃是为了藏宝,若今有晋王后人在此,物已有主,本帮绝不会再参与争夺。”
覆面女郎道:“听你这番言语,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古语曰:‘盗亦有道’,想是指这种事而言了。”
黑龙翔道:“宫主不用左思右顾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扬言十五日月圆之夜,前去秘谷取宝,似不该如此张扬。”
覆面女郎微微笑道:“你不妨说说你怀疑些什么?”
黑龙翔道:“黑某乃是一个武夫,若有直言得罪之处,但请勿怪。”
覆面女郎道:“你说吧,说错了我绝不会责怪你便是了。”
黑龙翔正待说话……突闻林外大婢高禀道:“雪山盲叟父女来了,要不要着他等来见宫主。”
覆面女郎道:“雪山盲叟一向机智闻名,看看他有什么言语。快着他来吧。”
不一会,云娘扶着雪山盲叟行入林来。
覆面女郎道:“你可席地而坐,我要听听黑帮主的高论。”
黑龙翔干咳两声道:“任谁皆知,太行山此刻门派云集,宫主若然取宝,必将引来一群土匪。那时宫主纵有护卫之人,亦是双拳难敌四手。”
覆面女郎道:“不惜,这已想过,只是区区几个江湖草莽,本宫主何惧?”
黑龙翔冷笑道:“江湖上,奇能异士极多,宫主焉有不知之理。按老朽推想,定是发规定物已然为人取去,并查出盗定之人仍在太行。为求证实此事,是以暗中将取宝之事传出,倘若可疑的那派没有动静,便可证明必是他们所取去。”
覆面女郎对雪山盲叟道:“公孙先生觉得这话对吗?”
雪山盲叟道:“不妥。你能想利,旁人也不能不想到。倘若所谓可疑的那一派,派些人来应个卯、宫主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覆面女郎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他已替本宫释示了黑帮主心中之疑。”一顿又道:
“你能觉出这是一件出乎寻常之事,比一般人强多了。”
黑龙翔一时无言以对。
覆面女郎又问道:“你匆匆地赶来见我,除了这事之外,可还有别的?”
黑龙翔道:“还有一件事?”
覆面女郎又问道:“什么事?”
黑龙翔道:“在下近日细察,觉出除了宫主外,那王姓少年与避秦庄,似乎与晋王府均有渊源。宫主能为在下略加指点吗?”
覆面女郎道:“昔日晋王府中食客极多,鱼龙混杂,有渊源之人极多。本宫主与你一样地弄不清楚。”
黑龙翔觉得已无话可说,遂道:“宫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在下便告辞了。”
覆面女郎道:“你若有事那就请吧,十五之夜本宫主要借用贵帮一次。”
黑龙翔道:“但不知何事?”
覆面女郎道:“此事关系千百条人命,到时你绝不可推辞。”
黑龙翔慨然答道:“如果能为武林同道造福,本帮义不容辞。”
覆面女郎道:“若是为了私怨也不来劳动贵帮了。”
黑龙翔面色沉重,沉吟半晌,仰天一阵狂笑道:“难得宫主看得起本帮。但此项凶险之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咱们就此一言为定,黑某答应了。”
覆面女郎道:“帮主一诺千金,不失为英雄本色,比那沽名之徒强多了。”
黑龙翔闻言笑了笑,抱拳一礼,大步朝林外行去。
雪山盲叟道:“老朽到此刻才知,宫主来此太行的真正用意了。”
覆面女郎道:“我倒要听听你这位智多星的高论。”
雪山盲叟道:“晋王藏宝自始至终便是一件耐人寻味的公案,今竟突于此时轰传遐迩,若非有人别具用心,岂能如此凑巧?”
覆面女郎道:“江湖人消息原就十分灵通,这也算不得十分特别。”
雪山盲叟又道:“老朽总觉此是一项重大的阴谋,但又想不出此人为了什么。”
覆丽女郎道:“揣测之言岂足为凭?总得有实据才能令人信服。”
雪山盲叟叹道:“黑龙翔一代枭雄,今竟甘心为宫主所用,想是宫主有什么消息透露给他了。”
覆面女郎摇头道:“此人深明大义,目光亦极远大,他是预先看出了隐伏的危机,是以为宫主所用。”一顿又道:“自然他亦是看出本宫主必能有所作为,才一口答应下来。”
雪山育叟肃然道:“宫主才智过人,实令老朽佩服。”
覆面女郎笑道:“本宫主只是看不过去,偶尔伸手罢了。你这一说倒显得我是在眩耀自己的才华智慧了。”
久未开言的陆文飞忍不住扬言道:“由此说来,宫主已然知道主藏为人捷足先得了。”覆面女郎道:“这话不啻说明了你事先亦知藏宝为人捷足先得之事,是也不是?”
陆文飞不妨她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对答不上话来。
覆面女郎又道:“此话想是王孙说的。不过事情并不尽然,因为得宝之人若已全部获取,早已远走高飞,不会留在穷山恶水之中。”
陆文飞深服其说,道:“或许他们只得到一部份。”
覆面女郎道:“先王何等智慧之人,他所安排的事,岂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预料。”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宫主十五之夜取宝之事,仍有几分希望了。”
覆面女郎道:“本宫主不愿再谈这些事了,我得先走一步,你们瞧着办吧。”
她拍一拍香舆,二个健妇立时抬起,朝林外飞奔而去。
雪山盲叟从地上立起,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虎父无犬子,老朽深信此女乃是晋王之后人。”
陆文飞道:“晋王一向礼贤下士,此女骄气凌人.哪像晋王府出来的?倒是那位王孙大哥,恭谦有礼,有颇类晋王风范。”
云娘冷笑道:“你心目中就只有一个王大哥,我看你是着了他的迷了。”
陆文飞道:“一生得一知己可无憾,就算我着了他的迷,那也不算什么稀罕之事。”
雪山盲叟隐觉二人有埋怨之意,故从中岔开道:“天已不早,咱们也该走了。”
陆文飞迟疑道:“前辈先回,在下要击黑龙帮一趟。”
云娘不悦道:“我知你不愿与我父女一路,想又要去会晤你那王大哥了。”
陆文飞笑道:“王大哥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上哪儿去寻找他?”
云娘满腹愤怒幽怨,只是无由表达,赌气不再言语。
陆文飞言毕,大步行出林外,匆匆赶到黑龙帮。
黑龙翔正与郑仲虎谈话,见他走了进来含笑让位道:“陆兄来此何事?”
陆文飞笑了一笑,道:“在下有项秘闻,须与帮主商量。”
黑龙翔道:“陆兄有事说不妨,如有需用本帮之处,兄弟绝不推辞。”
陆文飞随把再度入古陵之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他随即又道:“帮主对各事洞察入微,必然可以明白一些真相。”
黑龙翔想忖有顷道:“古陵一派居心叵测,兄弟一时之间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但可断定决不是单为了藏宝。”
二人正目谈论之时,易晓天匆匆行了进来,望了陆文飞一眼欲言又止。
黑龙翔道:“陆兄并非外人,易堂主有话但说不妨。”
易晓天道:“据帮内弟兄禀报,近日往下山去路,时有江湖人遇害。
黑龙翔面容一变道:“可知遇害者是何路数之人?”
易晓天道:“大多数俱是前些日于赶来山中夺宝之人。”
黑龙翔道:“这些人自知力量不及、知难而退,撤了回去,似这等情形,何致遭人杀害?”
易晓天道:“想是他们已然取得了藏宝,是以才遭人半途伏击。”
陆文飞道:“我看其中必然另有原因,不一定是取宝之事。”
黑龙翔省悟道:“看来凡在太行之人,俱无法离开太行山了。”
易晓天闻言大为不解地道:“何人有如此大的势力?”
黑龙翔沉思了有一会道:“老夫现已断定了这藏宝,必在太行山。同时并有人志在必得,他们唯恐有人取出藏宝出山。”一顿又干咳两声道:“是以在各自出口俱暗中派人扼守,这些人不知内情,胡里胡涂投入了罗网。”
想起白胡子大叔之言,恍然大悟道:“是了,这批人想是古陵中的人了。他们如同张下了一片大网,把来太行之大,全部收入网内,此刻该是慢慢收网之时。”
易晓天哼了一声道:“我倒不信武林之中,会有如此庞大势力之人,他居然敢与全体同道之人为敌。”
黑龙翔沉吟有顷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如果不是自觉自己已有此力量,断不敢发动此种念头。”
陆文飞道:“帮主之言极是。不过在下有个办法。我觉得那些入山打错之人,常常是满载而归,这并非是猪人有什么能耐,而是兽类无知,不能联合反抗。若是那些狼虎熊豹之类,全部合在一起扑噬猎人,他纵是三头六臂,亦将无可奈何。”
黑龙翔哈哈笑道:“陆见之言真是一针见血。只可惜武林之中向来是各处为政,谁都不服谁,若想联盟,那是不可能的事。”
陆文飞道:“为来武林的安危,各派不会商议一下。如川西张门遇害,金陵谢家立即驰援,如是贵帮出事,其余各派立即相助。只要能做到这一件事,各派力量在无形中便会加上几倍。”
黑龙翔道:“办法是不坏,只是各派都有自己的打算。纵然商定了联盟之事,亦不会履行联盟之实,说不定暗地里尚盼望着旁门派毁灭呢。”
陆文飞甚感失望地道:“照此说来,是不能联盟了。”
黑龙翔一声叹道:“倒不是一定不行,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一声沉喝道:“什么人?”
在场之人都留意着他们的谈活,未留意外面的人。黑龙翔这一喝叫,郑仲虎首先跃起,向屋顶上的檐头跃去。
讵料,郑仲虎的身形才行跃起,一条人影已当头压下,他乃久经大敌之人,立时真气一敛,笔直地落回地面。只听“砰”然一声巨响,扑来的人影沿阶落下,却是一具死尸。
易晓天从挥那是本帮的弟兄,抢步上前一勤,后脑上赫然插了一面三角皂旗,中间绘有一具白色骷髅,交叉两根白骨,四下并有毒蛇,蜘蛛等五图案,不由面上颜色立变。
黑龙翔上前接过皂旗,道:“此是‘五毒追魂令’,不知是哪一派的信物。”
陆文飞见旗上果有五毒追魂令样,遂道:“莫非这是古陵中人传出来的。”
黑龙翔诧异地道:“陆兄何以得知?”
陆文飞道:“在下因见古陵中人,常以虫蛇等种种毒物攻击,是不是可无法断定。”
黑龙翔怒容道:“八成儿是他们干的,看来他们要对本帮下手了。”
来人既传出信物,又伤了人,用意何在,不难而知。郑仲虎心中既惊且怒,对黑龙翔躬身边:“小弟戒备不周,深感惭愧、请帮主俄帮规处断。”
黑龙翔应声道:“贤弟毋须自责,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加强戒备,任何人未经我许可,不得擅自离帮。”
郑仲虎应声答应,偕同易晓天双双匆匆行出大厅去。
黑龙翔突然朗声一笑道:“承他们这样瞧得起本帮,黑某实是感激不尽。我倒要让他们瞧瞧黑龙帮并非徒负虚名。”
陆文飞道:“对方无故向贵帮投送五毒追魂令,那是无异公然向贵帮挑战了,但不知对方的用意何在?”
黑龙翔轻叹一声道:“本帮在江湖之上,已然稍具名义,树大招风,这也是必然之事。”
陆文飞深觉在此多有不便,起身告辞道:“贵帮正值多事,在下不便久留打扰,就此别过。”
黑龙翔突然住止道:“陆兄可有兴致与兄弟去一处地方?”
陆文飞略事思忖道:“如有必要,在下当得奉陪。”
黑龙翔道:“就是咱们久闻大名的避泰庄。”
陆文飞欣然道:“帮主既肯携带兄弟,在下自当奉陪。”
黑龙翔面容一整道:“此去并非拜访,而是暗察动静。”见陆文飞没有答腔,又道:
“兄弟久怀疑此庄与太行山之事,大有关连。是事不关己,故未追究,今既发出五毒追魂令这件事,倒不能不去看看。”
陆文飞道:“此刻就起程吗?”
黑龙翔点了点头,起身吩咐郑仲虎几句,随即行出了总坛。
二人展开了轻功急行了一程,快要到达一处各口之时,黑龙翔突然将脚步停下道:
“前面就是避泰庄了,咱们是来察看动静,是以不打草惊蛇为宜。”
陆文飞望了一下四处形势道:“此去必须经过谷口,如他们派有哨卡,那便极难通过了。”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这倒不用担心,兄弟自有道理。”
轻轻一招手径往斜里行去,他似轻车熟路,晃眼已到了一处了望全谷的悬岩之上。
陆文飞举目一看,避秦庄已然呈现眼底,那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庄院,房屋极整齐,不禁暗暗点头忖道:“看来避秦庄的人手不少。”
黑龙翔当先领路,轻登巧纵,缓缓下降,遇有滑溜的削壁,即运用壁虎游墙功。
饶是二人一身功夫,仍然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此时天空一片昏暗,倒是极有利于二人,不一会已然到达庄外。黑龙翔身形一跃,呼地掠过墙头,防文飞跟着翻过,这才觉避秦庄的房子虽多,住的人却寥寥无几,大部分的院落,都是漆黑一片,灯火全无。
二人缓缓试探而行,突然黑龙翔一声轻喝道:“有人来了。”
身形一跃上了房檐,随即将身子伏下。
陆文飞略一凝神,已听出了脚步声响。抬头望去,只见司马温伴着谢一飞,并肩走了过来,心中甚感诧异忖道:“他来干什么?”
只听谢一飞道:“只要有敝侄的消息,一切都好商量。”
司马温道:“令侄在太行山失踪,敝庄委实愧对贵门,若不追查出来,敝庄颜面何存?”
谢—飞道:“太行山近日高手云集,贵庄纵属地主,亦难面面周全,司马兄不用自责了。“司马温一叹又道:“话虽如此,兄弟心里总觉不安。兄弟已然禀告庄主了,全力展开追查,相信三五日必有用息。”
谢一飞拱手谢道:“贵庄隆情高谊,兄弟先行谢过了。”
司马温哈哈说道:“谢兄太过见外了,此是本庄份内之事,何足言谢。”
二人一路谈说,缓缓往里行去。
黑龙翔往里指了一指,紧紧追纵其后。
陆文飞一面行走,一面暗察,竟未发现庄内有人。
司马温领着谢一飞进了客厅坐下,一个青衣重于送上两杯香茗。
司马温未语先笑道:“谢兄除了打听令侄的消息外,尚有其他事吗?”
第十二回 玉音告警
谢一飞唉声一叹道:“自敝侄失踪以来,兄弟几寝食难安,敝门主已然于昨日来到,兄弟实无颜面见他。”
司马温道:“这事如问能怪谢兄?况且人是活的,你不能时时看着他。”
谢—飞道:“敝门主并没责备兄弟,只是兄弟自愧对不住门主,是以来求贵庄。”
司马温沉思有顷突然面色一正道:“令侄与川西张玉凤姑娘之事甚为蹊跷,按兄弟推断可能都陷在古陵之内。”
谢一飞立起身来道:“兄弟真是糊涂,怎未想到这一面?”
言毕他便要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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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温又道:“谢兄请精待片刻,兄弟尚有话说。”
谢一飞回身又坐下道:“兄弟急欲将此事禀告门主,司马兄有何吩咐快清说吧。”
司马温干咳两声道:“贵门除了令侄失踪外,有没有其他事故发生。”
谢一飞道:“这个……”
司马温轻吁一口气道:“各路英雄集在太行,表面看来似是为了藏宝,但实际上正在酝酿着一件大事。尤其是近些日子,凶杀事件频频,已经不容咱们再袖手了。”干咳了一声又道:“兄弟已没出,太行山似乎潜伏了一股绝大的势力,而且凶残毒辣,大有将来太行山的各门派一网打尽之意。”
谢一飞亦是老江湖,他已然明白对方的用意,当下故作惊讶地道:“果有此事?”
司马温正容道:“兄弟岂能信口胡言?”
他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皂旗,晃了晃道:“谢兄见过此物吗?”
谢一飞面色微变,故作不解道:“司马兄这面五毒令由何而来?”
司马温长叹一声道:“谢兄既识得此旗,贵门想亦有了。”
谢—飞点头道:“不错,只是敝门主仅只一笑置之,并未理会。”
司马温道:“贵门固是威名久著,但此刻身居客地,倒也不可托大。”
谢一飞此来明者是打听谢宝树之消息,实际便为查访五责令之事,当下故作深信其说之态,连连点头道:“司马兄之言极是。”
司马温又道:“本庄居住此地已十余年了,竟不知太行潜伏着这样的势力,说来甚是惭愧。”
谢一飞试探着问道:“但不知贵庄对此事如何打算?”
司马温长叹一声道:“敝庄主乃是退隐之人,久已不问江湖红尘之事了。这番对方无故寻畔,说不得只好全力一拚了。”
谢一飞忖道:你倒会做事,他本就怀疑五毒令出自避秦庄,此刻见他取出令符,更加深一重疑云,当下起身告辞道:“兄弟尚有一些琐事,不能久耽,就此告辞。”
司马温方诗说话,突然一声笑道:“何方朋友光临,何不请下来一叙?”
陆文飞与黑龙翔同伏瓦上,闻言一低,正待挺身而出,黑龙翔轻轻将他一按。
但听阴森森一阵怪笑,飒然落下一人来,却是白骨教主姚寒笙。
司马温面色故作微笑道:“姚见夤夜光临敝庄有何指教?”
姚寒笙从怀取出一面三角皂旗,道:“此令可是贵帮之物”
司马温摇头道:“姚兄错了,敝庄主已退隐多年,久不问江湖之事了。”
姚筹笙森森笑道:“这话只和哄哄三岁孩童,骗不了姚某。我且向你,你焚‘不醉居’,那是什么人干的?”
司马温把脸一沉道:“那是本庄的家事,不用旁人参与,烧兄不要混为一谈。”
她寒笙哼了一声道:“姚某再问你,贵庄劫川西张门的张玉凤与金陵谢家的谢室树,用意何在?快说。”
司马温怒道:“姚兄千万不可血口喷人。”
姚寒笙仰面哈哈大笑,道:“你瞒得旁人,却瞒不了我姚某人。你们原欲杀死张南,引起黑龙帮与张门火拚,却未得成功,遂又将二小劫持,竟欲借此要挟两派,只因时机未到,是以闪烁其词,先用言语笼给他们。”
司马温尚未答言.谢一飞已霍然立起,怒冲冲道:“司马兄,姚教主说的可是真的?”司马温道:“这等无稽之事,谢兄何故信他呢?”
谢一飞对姚寒笙道:“教主所言必有所据,能否略作说明。”
姚寒笙冷笑道:“信不信是你个人的事,本教主用不着说明。”
司马温寒声道:这种有报本庄清管之言也乱说得吗?姚寒笙道:“兄弟做事向来不求人谅解,我说有这事,就有这事。”
司马温把脸色一沉道:“看来你是有意找我的岔了。”
姚寒笙道:“就算是吧。”
司马温强压心中杀机,唉声一叹道:“姚兄想是误听人言,以致有此误会,兄弟无暇解说,相信事实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陆文飞暗用传音对黑龙翔问道:“帮主,姚寒笙之言可信吗?”
黑龙翔思忖片刻道:“很难说,似可信但亦不能全信。”
忽听一阵脚步声响,厅后行出了三人,前面的是邬文化,后行的是两位背剑女子,一个身着紫衣,陆文飞似曾见过,另一个却是身着枣红劲装。
邬文化走出万来,一指谢一飞问道:“他们来此何事?”
司马温答道:“他们诬说本庄掠去了谢家的人。”
邬文化冷哼道:“好啊,本公子要找你们谢家的人算帐,想不到今晚送上门来了。”
司马温急道:“邬兄请别误会,谢兄此来与本庄商谈公事,并非寻仇。”
邬文化怒道:“那不相干,兄弟久就想会会中原武林人物。
谢一飞已见识过邬文化的武功,不由心急,忽地心念一转,哈哈大笑,道:“这位邬分子要见识中原武学,那也容易得很。咱们不妨约个日期,彼此切磋切磋。”
邬文化道:“本公子的意思就是在今天晚上,如何?”
谢一飞摇了摇头,咳了一声道:“兄弟今晚是奉命专程拜访避秦庄,不愿见那兵戎之事,错过今天,哪天都行。”
穿枣红紧身服的女子突然一挪身,行至邬文化身侧道:“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要是不敢动手那也容易,可解下佩剑即速离开避秦庄。”
谢一飞自觉人单势抓,是以一再隐忍,无奈对方咄咄逼人,使他除了应战,别无选择,偷瞥了姚塞笙一眼,突然想起一个主意,当下故作怒容满面地道:“谢某一再相让,无非是看在主人的份上,别以为谢某怕了你。”语音一顿,陡然一声沉喝道:“姑娘如此强横,想来那五毒追魂令就是你们传的了。”
姚寒笙知他色厉内茬.意欲拉上自己为后援,肚内暗暗冷笑,却故意不作声。
枣红女子冷笑道:“你不用拍,约你动手的只是本姑娘一人,避秦庄绝不会插手。”
谢一飞见姚寒笙豪无表情,心中甚是着急,当下喝道:“小小一个五毒令,居然敢与中原武林全体为敌,你也不要把中原武林全蔑视了!”
枣衣女子想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家姑娘可不是五毒门的,你若再不撤剑动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谢一飞有意拖延,便喝道:“汝等究竟是何来历?胆子如此张狂!”
枣装女子冷冷道:“姑娘单于琼珠,关外来的,够了吧。”
邬文化扬声道:“那天老鬼可没有对愚兄说这么多活,琼珠怎不动手?”
单于琼珠呛啷一声长剑出鞘,一指谢一飞喝道:“撤出你的兵刃来,等到姑娘动手你便没有机会了。”
谢一飞不敢大意,依言取出了铁骨扇。
姚寒笙为人奸滑,虽瞧不起谢一飞,但毕竟此刻是与自己站在一面,是以暗中不断盘算。突闻上面似有声响,当下一声长笑道:“今晚避秦在可谓群贤毕集,要见识中原武学正是时候。”
陆文飞用传音对黑龙翔道:“姚寒笙发现咱们了。”
黑龙翔道:“咱们能不露面最好不要露面。”猛地一抬手指道:“那边有人来了。”
陆文飞抬头一看,只见张南偕同一位持拐的老婆子,飞奔而来,遂道:“据传避秦庄机关消息密布,看来不过如此。”
黑龙翔微微笑道:“此间乃是避秦庄接待宾客之所,并非根本之地,是以没有机关。”陆文飞知他深谙土木建筑之学,便不再追问。
此时单于琼珠与谢一飞动上了手,但见剑势如虹,出手几剑,便已凌厉异常。
陆文飞细察她的剑法,只觉似曾见过,说又说不上那是何方何派的剑法。
黑龙翔见多识广对各门派的武功,大多涉猎,对单于琼珠的创法竟是茫无所知,不觉暗暗骇然对陆文飞道:“令师有剑祖之称,可知这是什么剑法?”
陆文飞答道:“在下似曾见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
谢一飞原没把单于琼珠放在眼中,再则人单势孤,不敢全力施展,是以上来便采守势,哪料双方一经交手,胜负立分,仅只几招便无还手之力。
谢一飞被攻得手忙脚乱,突然剑式一敛,对方已然收剑后撤,不禁怔在那里,半晌做声不得。
单于琼珠一跨步对姚寒笙道:“你是不是比他强些,姑娘再与你较量较量。”
姚寒笙冷冷地道:“武功高强的在瓦上,你不会上去找找吗?”
单于琼珠抬头正待说话。
忽地两条人影落下,正是张南与老婆子,张南看了看厅内,脸上顿现迷惘之色。
司马温上前两步拱手道:“张兄夤夜光临敝在,有何教谕。”
张南引见老婆道:“此位是我家二嫂,是玉凤的娘。因心急女儿安危,是以不揣冒昧前来贵庄探问消息。”
司马温忙拱手陪礼道:“原来是张二艘,失迎,失迎。”
张二嫂点头道:“不用客气,不知贵在可曾得到小女的消息?”
司马温道:“此事兄弟亦甚着急,但是至今消息全无。”
张二嫂勉强一笑道:“为我张门之事,倒让总营费心了。”
司马温谦道:“你我俱属武林一脉,何分彼此呢?”
单于琼珠见他们只顾寒暄,心中大为不悦,道:“喂!你们不约而同来到避秦庄,可是找打架来的啦!”
张二嫂瞪了她一眼,对司马温道:“这位姑娘是贵在的什么人,怎的说话如此没分寸?司马温引见道:“此位乃是关外来的单于琼珠。”
张二嫂连正眼都不看她,微哂道:“原来是关外之民,无怪乎没有教养,哼……”
单于琼珠原是没事还得找事的人,如何能忍受这种言语?柳眉一坚,娇喝道:“老虔婆,你说的哪个没教养来着?”
张二嫂道:“说的就是你。”
单于琼殊身形一纵,落到院落之中,抬手道:“老虔婆,你过来,姑娘今天若不教训教训你,你也不会知道姑娘的厉害。”
张二嫂大怒,一横朱拐,直奔了过去。
张南暗中点醒道:“这派武功甚是奇特,二嫂不可大意。”
张二嫂哪把一个黄毛丫头放在眼中?一论朱拐,兜头就砸。
单于琼珠觉出她拐上挟带的风声十分强劲,不敢用剑去挡,侧身一让,手中长剑顺着拐势削出。
张二嫂粗中有细,砸去的朱拐不待打实,蓦地一抖,嗡地一声将长剑弹并,顺势一记“横扫干军”。她臂力雄浑,出招又快又狠,威势十分吓人。
单于琼珠暗吃一惊,陡地往后一辙身,朱拐呼地从前胸掠过,端地只差毫厘。可是单手琼珠的身子就象带有弹簧一般,一退即进,嘶地一剑劈胸刺去。
张二嫂招势已经用老,对这一剑无论如何封架,均已不及,当下身于霍地一偏,往直闪开二尺,将刺来的剑势避开。
单于琼珠一招争得先机,立即展开剑式,只见一片银光闪耀,层层剑影,恍如怒浪惊涛,直涌了上来。
张二嫂一生英名所系,丝豪不敢大意,将精研一生的惊魂十三拐施开,反击过去,双方立即展开一场扣人心弦的拚斗。
陆文飞目睹二人生死相搏之势,认定司马温必将出面劝阻。哪料司马温竟袖手旁观,并未加劝阻,心中大感奇异,暗对黑龙翔道:“由此看来,避秦庄是有意给川西张家难看了。”
黑龙翔道:“此事并不尽然,要知道避秦在与关外一派,只是利害结合,说不定他是借此杀杀邬文化师兄妹的锋芒。”
此时张二嫂与单于琼珠已交手了十五六招,张二嫂倚仗臂力雄厚,屡次都找机会与对方硬拚内力。
单于球球突然一声冷笑道:“别以为你有几分蛮力,姑娘就怕你,我可没看在眼中。”剑刃一翻,将朱拐压住。
张二艘大怒,猛力往上一提,谁知道一提竟没撼动分毫。
在场之人俱是行家,一看便已觉出单于琼珠的内力,不逊于张二嫂,俱都大为骇震。
要知一个人的武功,虽师门传授不同,有高下之分,但内功这一项却是取历不得,要循序渐进。
单手琼珠年纪不足二十岁,居然可与张二嫂数十年精修内力相抗衡,委实是件奇迹。
张南惟恐二嫂吃亏,不自觉地行了过去,邬文化哼了一声大步也行了过去。
张二嫂怒目圆睁,丹田提劲,大喝一声,猛力往上一抬,这番虽将朱拐提高了尺余,而单于琼珠却是单手执剑身如蜻蜓点水,悬空钉在拐上。
张二嫂双手执定朱拐,呼地一轮,欲将据上的单于琼珠甩掉,但见人影一闪,单手球珠执剑之臂纹丝不动,双腿借势往前踢去,砰的一声,张二嫂前胸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闷哼一声踉跄地连退了五步,方才稳住身子。
单于球珠借力一个倒翻,轻飘飘落到地面,昂立不动。
张二嫂直气得双眼怒凸,浑身颤抖,一举朱拐,再持冲前,却被张南轻轻用手一挡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今天可不是拚命来的。”
张二嫂嗔目怒吼道:“我与那丫头誓不两立。”
张南唉声一叹道:“咱们要办的事极多,犯不上此刻打场……”
张二嫂亦知击败对方并非易事,何况又在避秦庄,于是恨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揭她的皮,断她的腿。”朱拐狠狠一顿,厉喝道:“咱们走!”
她呼地朝檐头飞去。
张南深觉这一仗不仅丢人现眼,而且毫无意义,但他不能就此一走,当下对司马温供了拱手,道:“兄嫂因爱女失踪,心情不好,还望司马尼勿怪。”
司马温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单于姑娘不是外人,彼此印证几招武功,也是武林司空见惯之事,张兄不必挂在心上。”
张南又道:“敝侄女之事,望多费神,兄弟一天内再来听消息。”
司马温亦拱手道:“恕兄弟不远送了。”
张南交待已毕,纵身跃上房脊。
川西张门两叔嫂来到,倒替谢一飞解了围。此人奸狡无比,知道张氏叔嫂一走,单于琼珠又可能找上自己,与其那时出丑,不如此刻趁机一走,于是也跟着张南跃上房去。
邬文化突然大声沉喝道:“都给我站住。”
人随市起,他飞掠向前,将二人的去路挡住。
张南大怒,厉声喝道:“你这是干什么?”
邬文化挂笑道:“你们借口寻人,不约而同来到避秦庄,必然别有用心,若不交待个明白,休想就走。”
谢一飞怒道:“看来你是有心找岔儿了?”
邬文化哼了一声道:“就算是小爷找岔儿,你们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张南外号追命阎王,岂是省油的灯?立时掌上凝功,厉声道:“你别欺人太甚,老夫若不是看在主人的份上,可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
黑龙翔暗中委实有些看不过去,霍地长身而起。
陆文飞也跟着立起,徐徐言道:“张兄且慢动手,咱们来者是客,先把话说明白了再打不迟。”
张南回头一看,竟是黑龙帮主与陆文飞并立在瓦面之上,胆子不由一壮,“并非兄弟好斗,此人咄咄逼人,不由你不动气。”
邬文化冷笑道:“果不出小爷所料,真的是都来了。”
姚寒笙接言道:“你们胆敢遍传五毒追魂令,全没把中原武林人看在眼里,我等焉能不查问?”
邬文化愕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本派哪有什么五毒追魂令?”
毕竟黑龙翔身份不同,司马温一见他现身,立时纵身跃上房檐,拱手哈哈关道:
“是哪阵风把帮主给吹来了,请恕在下失迎。”
黑龙翔亦拱手笑道:“兄弟来得甚是鲁莽,还望总督海涵。”
司马温又道:“房上不是说话之所,请到下面再谈。”一顿又对邬文化与张南道:
“二位亦请看兄弟薄面,就此作罢,咱们谈正事要紧。”
说罢当先飘落入大厅。
黑龙翔也跟着落入大厅,径直上前坐定,余人也纷纷就坐。
司马温开言道:“诸位来得正是时候,本庄亦感五毒追魂令来大过蹊跷,意欲向诸位打听打听这五毒追魂令以谋对策。”
黑龙翔道:“贵庄久居太行山,不会不知此令的来历。”
司马温摇头道:“兄弟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个五毒帮,或者以五毒标帜的帮派。”
她家笙冷森森地道:“贵庄交游甚广,不知宾客中有无以五毒为号之人。”
此话无形中是说邬文化师兄妹了。
司马温看了邬文化一眼道:“本庄除了邬公子外,并无其他宾客,而邬公子的师门,却与五毒丝毫扯不上关系。”姚寒笙冷笑道:“人心难测,贵总准定知道不是他们?”
司马温不悦道:“难道姚教主竟信不过兄弟之言吗?”
姚寒笙仰面哈哈笑道:“事实令人不得不怀疑啊!”
单于琼珠怒道:“就算是我们,你们又想要怎么样?”
姚寒笙道:“如是贵派,本派要问问你们传出五毒追魂令的用心何在!”
单于琼珠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个就不用你管了。”
黑龙翔道:“此事或许与他们无关,按兄弟推断,八成儿是古陵中发出的。”
司马温若有所悟道:“果真如此,意欲以威力迫令各派不得染指宝物不成?”姚寒笙跟着嘿嘿一阵冷笑道:“果真如此,他是枉费心机,白骨教第一个就不答应。”
谢—飞道:“金陵谢家亦非伯事之人,尚不致让一支小小令旗吓着。”
司马温道:“二位这番话的用意可是借本在之中传言?但本在并不知五毒追魂令的主人是谁?”
黑龙翔察颜观色,知五毒令的主人确非避秦庄,遂道:“贵庄既然不知此令来历,兄弟就不便打扰了。”
司马温起身道:“黑帮主大骂光临,本当禀明敝东,亲来接待,只是此刻正值多事,颇有不便,只好改日奉请了。”
黑龙翔哈哈笑道:“黑某不速而来,已属不当,岂敢再惊动贵东主?”
姚寒笙亦是一派之主,见司马温竟不为礼,心中大是不悦,不自禁重重哼了一声。
司马温只作不闻,亲自送黑龙翔与陆文飞至门首,双方一揖而别。
黑龙翔此行虽未探出五毒追魂令主是谁,但知各派惧已同样接到五毒令。
途中陆文飞突然道:“明日便是覆面女即取宝之日,莫非传令之人,乃是警告各派不得参与此事?”
黑龙翔恍然大悟道:“此言大是有理。”沉吟有顷又道:“不论其用意何在,此人既已发出五毒令,既不会就此拉倒,定将采取行动。”
陆文飞道:“看邬文化的举动,此令不似他那一派所传,前辈从为对吗?”
黑龙翔道:“那少年虽是狂妄,此乃平日养成。追魂令却不似他所传。”
二人正谈之间,突然道旁一位覆面黄衫老者,冷森森地道:“来者可是黑帮主?”
黑龙翔哈哈一笑道:“尊驾是哪路高人?如问识得黑某?”
蒙面黄衫老者冷冷一笑,道:“黑龙帮威名赫赫,焉有不识之理?”
黑龙翔又道:“尊驾此来有何教谕?”
蒙面黄衫老者道:“识时务为俊杰,太行山之事内情复杂,资帮最好置身事外。”
黑龙翔心里一动,朗声笑道:“尊驾是奉命传语,抑是朋友善言相劝?”
蒙面黄衫老者冷厉地道:“在下何等之人,岂敢与帮主高攀,此来乃是奉令传语。”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尊驾是五毒追魂令主所派来的了?”
来人并不否认,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就算是吧。”
黑龙翔道:“此令不论是何人所传,总该有个说明,如此不声不响地传给对方,人家纵有接受之心,亦不知该怎样办才好。”
来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此令乃是示警,识时务者便该有所不为,如仍不知收敛,奇锅立至。”
第十三回 翻云覆雨
黑龙翔朗声大笑道:“原来如此,黑某明白了,深谢尊驾传语。”来人冷冷道:
“看来贵帮是不愿接纳此项忠告了。”
黑龙翔把脸一沉道:“不错,黑某一生行为,只是为所当为,向不计后果。”来人嘿嘿笑了两声,道:“贵帮这点基业得来不易,在下实为惋惜?”
陆文飞霍地往前一趋身,伸手使去掀他的面罩,嘴里便道:“尊驾极熟,我要看看你是谁?”
他这一动作迅速至极,可是蒙面人似乎早已有备,脚下微迟半步,右掌如刀,疾削陆文飞伸来的手腕。
陆文飞手腕一沉,蓦地由下而上,返扣向对方的手腕。来人大为恼怒,哼了一声,右掌闪电似地朝陆文飞右肋击来,掌风如啸,显示其内力十分雄厚。
此际陆文飞除了化抓为拍强行接下他这一掌已无退让余地,于是手臂猛一凝功,反掌迎击,蓬地一声,两拳击卖,只觉对方拿劲之中,蕴含着一股强劲的震弹之力,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
陆文飞自勤练王孙那篇内功口决后,功力大进。来人虽将他震退二步,自己亦觉心神震荡,不由一惊。黄衫老者说道:“在不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于你们了。”
他身形一跃,朝林中疾奔而去。
只听林中一声沉喝道:“尊驾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呼地一条人影迎面截来。
蒙面黄衫老者一声不响,挥手一拳击出,一股劲疾无比的内家掌力,直撞了过来。
此时陆文飞已然认出来人乃是易晓天,不知何时竟伏在林中,他为堵截黄衫老者,竟不闪让,双掌一翻,硬接下了这一招。
蒙面黄衫老者无心与人动手,掌力一发即收,身形一收,竟往斜里奔去,轻功奇妙,捷逾电闪,只闪了二闪,业已不见人影。
黑龙翔目光犀锐,双方虽未交手,他已看出黄杉老者的武功,似乎要高出易晓天与陆文飞一筹,不觉唉声一叹。
易晓天没能将蒙面黄衫老者截下,脸上顿觉无光,躬身朝黑龙翔行礼道:“属下无能,竟未将来人截下。”
黑龙翔摇头道:“此人武功甚是高强,这不能怪你。”
陆文飞怒容于色道:“由此看来,这人是古陵来的?”
黑龙翔闻言诧异地道:“陆兄怎知他是从古陵来的?”
陆文飞道:“晚辈一上来便觉出此人口音甚熟,想起是在古陵听过。”
黑龙翔道:“他既向本座先行传言,那是决心要向本帮下手了。”
易晓天愤怒道:“五毒帮既如此看得起本帮,咱们倒得好好接待一番呢。”
黑龙翔毕竟是一帮之主,微点了点头,竟不表示态度。
易晓天又道:“如若果是古陵传出,咱们何不先发制人?此刻便攻古陵。”
黑龙翔不置可否道:“此间不是议事之处,回帮去吧。”
陆文飞不便跟去,告辞道:“贵帮此刻正值多事,在下不便再去,就此告辞。”
黑龙翔道:“那也好,陆兄请便把。”
陆文飞走后,暗自思忖道:古陵居然敢对太行的全体武林人为敌,可见力量不小,但他们如此作为,不知究竟是何用心?”
陆文飞心中极为清楚,来山中的武林人,此列正面临死亡威胁。每个人的心情都极紧张,不知五毒令主,将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大家。
心中正自思潮翻涌之际,耳畔突传来:“喂!山中有群漏网之鱼,情势十分险恶,你快去救救他们。”
陆文飞闻言一怔,抬头四望,却不见人影,正诧异,传音又起道:“快去呀,不用伯,如有强敌,自会有人暗助。”
这番他可听出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又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我让你出面去完成这项功德,以后对你行走江湖大有可大帮助呢。”
陆文飞举步朝山口奔去,远远便见一处松林边缘,展开一场恶斗,当下加快了脚步,疾向斗场奔了过去。
这些地方原是进进出出的要道,路边有座凉亭,路是青石板铺成。此刻石板路上,正展开一场血战。
一方是连脸孔被俱包裹的黑衣人,人数只有四个,还有一个身着黑袍,脸蒙青纱,似是首脑。他端坐凉亭中,竟没参与动手。
另一才是一群服色各异的江湖汉子,人数约有十余人,似不是一个门派的,看清形好像要出山,而遭到黑衣人的阻止。
再看地下时,横七竖八,倒着七八具死尸,俱是服色不同的江湖人,鲜血淋漓,染得石板到处殷红。
他乃极冲动之心,见状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伸手拔剑便待加入,突然心念一转忖道:“慢着,我得问明白情由,免得师出无名。”
于是,作欲出山的模样,绕开石板路,缓缓朝山下行去。
只听亭内的黑袍老者一声沉喝道:“回来,这条路不准通行。”
陆文飞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道:“为何不准通行?”
黑袍老者阴沉沉地道:“不准走就是不准走,不要问为什么。”
陆文飞故作不知道:“等驾是奉皇上的旨意或是官府的谕令?”
黑袍老者知他有意找茬,嘿嘿冷实两声道:“看来你是要倚仗着几手功夫硬行闯关了。”
陆文飞摇头道:“岂敢,岂敢,既不让走,在不回去便是了。”
折身便行回来。
黑袍老者身形呼地拔起,落在他身前冷厉道:“回去也没那么便宜。”
陆文飞故作惊诧地道:“走又不行,回去也不行,这却为何?”
黑袍老者一指道旁的尸体道:“那就是这个样子。”
陆文飞知他要杀人灭口,蓦地身形一跃,直入人群,大喝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来助你们。”
长剑撤起一道银虹,倏向四个玄衣人攻去。
场中情势十余个对付四个,仍是岌岌可危。陆文飞一经加入,情势立变,四个玄衣人竟为他奇幻的剑式攻得手忙脚乱,步步后撤。
黑袍老者似未料他竟舍去自己,攻向四个属下,立时暴怒起来,双掌一挫,亦加入了打斗。
陆文飞一上来便决心速战速决,因此施出了师门剑法。创祖胡文超素以剑术誉满江湖,陆文飞传其次体,剑上造诣极是不凡,兼以近日功力精进,威势倍增,是以黑袍老者加入,亦未能顶回劣势。
黑袍老者亦知光凭武功已无法制胜,当下一声沉喝道:“汝等都给我退下。”
四个黑衣人已知他要施展辣手,闻声齐往后一撤,均退到凉亭之内。
陆文飞以为黑袍老者凭着他们碍手,所以喝令他们退下,故未在意,仍然全神运剑进攻。
黑袍老者一面封架闪避,一面后退,支持了五七招,突然往旁一闪,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们都走吧,今天算是便宜你们了。”
陆文飞收剑,回头对那批人道:“诸位若故下山就快请吧!”
那批江湖人一齐抱拳行礼道:“今日多亏少侠拔刀相助,还请留个姓名。”
陆文飞接道:“在下陆文飞,技属洪都剑派的门下。”
那批江湖人齐声道:“原来是剑祖胡大侠的高足,失敬,失敬。”
说着走下山去。
黑袍老者嘿配笑了二声道:“你为何不走?老夫既让他们走便不会再拦阻。”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走不走那是我自个儿的事,不劳你费神。”一顿又道:“等驾想是五毒令的人?”
黑施老者仰着面孔冷笑不答。
陆文飞心想,若能擒获此人,便不愁找不到那五毒帮的主人了。”
心中正自思忖之际,突地前路传来一阵惨呼之声,急抬头看时,只见刚才下山的那批江湖人,一个个都摇晃着身子倒下地去,不禁大呼一声。急急赶了过去低头一看,只见十余个人,个个眼睛凸出死于地下,每人脑上都插上五毒标志的三角皂旗。心知是五毒帮所为,不由怒火千丈,翻身赶到黑袍老者面前,厉声喝道:“汝等手段如此毒辣,就不怕天理循环报应吗?”
黑袍老者扬声笑道:“弱死强存乃是江湖天经地义之事,哪个与你讲天理循环来着?”陆文飞霍地拔剑,指着黑袍老者道:“很好,今天咱们就分个弱死强存。”
黑袍老者哪把他看在眼中,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世间最可哀的事,莫过于连自己的死活都不知之人。”
陆文飞怒不可抑,手中长剑一紧,已将式子拉开了。
黑袍老者目睹他执剑式子,心中不觉一懔,知这少年确具有不容忽视的武功。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前路突又传来一声暴喝,一位三十左右的大汉,手执三角皂旗,满脸怒容,大步行了过来,见他二人将展开搏斗,立即一跨步,隔在二人之间,沉声道:“且慢动手,这面五毒追魂令是谁发的?”
陆文飞觉得这大汉虽粗野,似不像坏人,问道:“兄台尊性,是哪个门派的高足?”
那大汉答道:“兄弟吴安国,乃是川西张门之徒。”
陆文飞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川西张门的高徒,可是适才来到?”
吴安国且不答理他的话,却又问道:“兄台是哪派门下?”
陆文飞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又道:“追命阎王张南是兄台的什么人?”
吴安国道:“那是敝师叔!”
陆文飞点头道:“这样说来,那玉凤姑娘是你师妹了。”
提到玉凤,吴安国精神一振,急问道:“兄台与她认识?”
陆文飞点头道:“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她最近失踪了。”
吴安国闻言大惊,猛地一把抓住陆文飞手腕喝道:“她是如何失踪的?”
因他未知玉凤失踪之事,是因一时情急,手掌用力甚猛。
陆文飞一面运功抗拒,一面推开他手掌道:“她是途中遭人劫持,令师叔正在全面搜查之中。”
吴安国自知失态,忙收回手掌,歉然道:“请恕兄弟一时情急,多有冒犯。”
陆文飞摇头道:“此刻不是谈话之所,待兄弟先行与他们把过节清了再谈。”
吴安国一指黑格老者问道:“这些人打从哪儿来的?”
陆文飞道:“这些武林同道,俱是无故为他们所杀。吴兄如非身怀绝技,这支追魂令旗不定已贯入吴兄脑内了。”
吴国安朗声笑道:“原来如此。”
言毕,霍他一长身,朝四个玄衣人打去。但闻掌风呼呼,惨叫之声随之而起,立有两个玄衣人横尸倒地。
黑袍老者大怒旋身待阻止,陆文飞已一声朗笑,举剑刺来,他蓄势已久,这一剑之力甚是十分地雄猛劲疾。
黑袍老者顾不得救援属下,赶紧撤身急让。
陆文飞深恨他残忍狠毒,一经发动攻势,便全力施为,不出几招已将老者圈人一片剑光之内。
吴国安为川西张门首徒,为人刚强急噪,武学成就较比张南还要高出一筹。一则深恨对方手段毒辣,一则闻听师妹失踪,方寸大乱,是以出招狠辣,毫不留情。不出一刻工夫,已把四个玄衣人尽行击死。
黑袍老者在陆文飞全力进攻之下,空有一身工夫,竟没有机会施展。眼下四个属下为来人击死,不愿再行缠斗,借机连攻三掌,一撤身退出圈外,放步疾奔而去。
陆文飞纳剑归鞘道:“暗中发施五毒追魂令的,并非是这些人,可能在这凉亭四周尚伏有发施追魂令的人。”
吴安国道:“那咱们分途搜一搜如何?”
陆文飞摇头道:“草密林深,隐物极易,去搜查只是白费工夫。”
吴安国气愤愤地道:“兄弟虽杀了他几个,仍难解我心头之恨。”
陆文飞道:“兄台既已来了太行,早晚仍有机会见着他们,何必急在一时?”话着一转又道:“兄台此番来太行是一人前来抑或尚有同伴相行?”
吴安国也不隐藏,顺口答道:“兄弟是先行兼程赶来,其余之人随后便到。”
突见远远之处冲起一道火花,直入云霄,不由吃掠道:“此是本门紧急信号,想已发生非常变故。”
遥望着那火花,他疾奔而去。
陆文飞此来未曾救下那批江湖人,心中十分懊恼,见吴安国已走,亦缓缓朝山中走去。突然耳际又闻那娇嫩的传音道:“怪我一时大意,不曾想到有人伏袭,竟没把这些人救下。”
陆文飞停下脚道:“尊驾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传音又响道:“情势愈来应急,我没工夫与你说话,川两张门已发生警兆,你快去看看。”
陆文飞正等反问,耳畔已然寂静无声了。来人既要他去援助川西张门,料有原因,遂拔步朝川西张门行坛赶去。
陆文飞走了约有里许,突见王孙步履踉跄地奔了过来,不禁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搀扶道:“大哥,你怎么啦?”
王孙闪开身,喝道:“不要碰我,我身中了极厉害的无形之毒。”
陆文飞见他白玉似的脸上,已隐现灰暗色,知道所言不假,心中大感惶恐地道:
“大哥是在何处中的毒?”
王孙摇头道:“此时无暇细说,前面有所山神庙,我要去那里驱毒。”
陆文飞伸手折下一根枯枝,把一端递给王孙道:“大哥拿着这个。”
王孙伸手接住,陆文飞暗运功夫,贯注枯枝,牵着王孙缓缓前行。约行三五里,便有一间极其古旧的小庙,到达庙内,前面供着山神,后面有一个小小单间,料必是看庙之人所居。
陆文飞找到一些枯草,先将榻上的尘土拂去,然后让王孙坐下。
王孙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丹药服下,然后徐徐道:“愚兄必须要两个时辰之内,将身中之毒排出体外,就烦贤弟在我身边代为护守。”
陆文飞义形于色道:“此是小弟份内的事,不劳大哥吩咐。”
王孙又道:“若遇强敌难以抵挡之时,可将白胡子大叔传你的九招剑法施展。虽只有九招,足可急救一时。记住,一个时辰之后,便是最吃紧之时,那时务必留意,绝不可有人惊扰。”
陆文飞见他一再郑重吩咐,心情不自觉地沉重起来。暗忖:如若白胡子大叔在此的话,那便可万无一失了。
此时王孙已然开始入定,陆文飞遂轻轻管他将门掩上。自己则搬来一方大石,就在门口坐下。为排遣无聊的时光,他心中暗暗将白胡子大叔所传剑法,重新温习琢磨,以便对敌应用。
时光在陆文飞的焦灼的心情之下,缓缓溜过,看看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突闻门外脚步声响,一个苍劲嗓音说道:“这庙料十分僻静,咱们里面谈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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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噪音哈哈笑道:“门主有兴,兄弟奉陪便是了。”
陆文飞听出那嗓音有些熟悉,偷眼前外一看,竟是金陵谢家的当家老大谢清文,同行的则是司马温,心中大为惊异,暗忖;我得躲一躲才好。
这庙小得很,根本无处可藏,情急之下,先行将门上原有的一把旧铜锁,将王孙反锁小房间内。自己却跃身子,藏入一块“威灵显赫”匾额之后。
谢清文与司马温二人联袂行入。司马温用手指拂去台上的尘土,随即让谢清文坐下来道:“门主吩咐本在寻找令郎一事,在下已摸着一点线索,容有消息立即奉告。”
谢清文一闻爱子已有消息,急道:“究竟是何线索,何不先告兄弟?”
司马温道:“在下对门主并不隐瞒,此事在查实之前,不便奉告。”
谢清文不悦道:“为何不便?”
司马温道:“只因此事关系甚大,万一所疑并非事实,本庄势必要得罪人。”
谢清文心情甚是着急,表面却作轻松道:“贵在既有碍难,那就不说也罢。”
司马温话题一转道:“门主对今晚之事可有什么打算?”
谢清文心里一动,故作不解道:“司马兄所言可是五毒追魂令之事?”
司马温道:“五毒追魂令虽不知是何人所发,料他们也不敢轻捋贵门虎须,兄弟所指的是另外一件事。”
谢清文心里早猜着几分,但他不明说,当了哈哈笑道:“兄弟愚昧得很,请司马兄爽利地说吧。”
司马温面客一整道:“兄弟所指的乃是秘谷藏宝之事,据传闻黑龙帮与女娃谈妥双方合作取宝之事。”
谢清文冷笑道:“黑龙帮有多大力量,竟敢独揽其事,黑龙翔也大张狂了。”
司日温道:“眼下太行的情势来说,黑龙帮力量确实强过任何一派。”
谢清文哼了一声道:“以兄弟的看法,那倒未必见得。”
司马温紧接道:“门主来到,情形便又当别论了。”
谢清文哈哈笑道:“司马兄不用捧我,强龙难斗地头蛇。我看真正有力量的门派,足以左右大局的乃是贵在。”
司马温暗笑,表面却谦虚到:“门主客气了。”一顿又道:“秘谷之事决非空穴来风,兄弟的意思,不能让黑龙帮独获其利。”
谢清文道:“此言固是,倘那女娃果是晋王之后,咱们使师出无名了。”
司马温道:“晋王自宫帏祸起,所有家产尽己充公,纵然有后人亦不能承认是他之后。”
谢清文道:“司马兄的意思,莫非要与兄弟合作对付黑龙帮?”
司马温点头道:“以眼下情势而论,没有任何一派有此力量能夺得藏宝。”
谢清文思忖有顷道:“贵庄有合作之意,兄弟自当遵命,只是传闻藏宝之事,尚有一本秘笈,不知确否?”
司马温心中暗暗思忖道:我若不许他重利,必难说动这老狐狸……于是面容一整道:
“实不相瞒,敝庄近因食用浩繁,极望有一笔资财以资开销,才能维持,是以才起夺宝之心。对秘笈之事,万无染指之意。”
谢清文道:“此话可是由衷之言?”
司马温道:“敝庄主乃是退隐之人,要那秘笈何用?”
谢清文朗声一笑道:“这事好说。若事成,兄弟只取秘笈,所得藏宝归贵在所有。”
司马温起身道:“门主如此慷慨,兄弟就代表避秦在数百庄客谢过了。”
谢清文大笑道:“好说,好说,本门于金陵薄有资产,尚不指望这些非价之财,司马兄不用谢了。”
司马温暗中冷笑道:“我不过一句谦虚话,他倒卖起狂来了,哼……”于是又道:
“事情已甚急迫,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谢清文突然道:“慢着,对付黑龙帮,咱们力量自是够了,但川西张门与白骨教又当如何?”
司马温不加思索道:“姚寒笙这魔头难以共事,是敌非友,川西张门与贵庄素有往来,似可约为盟友。”
谢清文想了想道:“川西张门由兄弟邀约便是了。”
司马温点点头,突然若有所悟地抬头望了望。
谢清文乃是老江湖了,亦早看出破绽,冷冷一笑道:“司马兄可是觉出这‘威灵显赫’匾额之后有点毛病?”
司马温哼了一声道:“岂只匾额之上,我看这单间之内好像也有人。”
陆文飞藏身匾额之上,忽闻司马温谈起单间有人之事,不禁一惊,顾不得行藏泄露,一纵身落下地来,拱供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司马兄。”
司马温神色微微一变,只是他乃是涵养极深之人,喜怒不形诸颜色,亦拱手还礼道:
“原来是陆少侠……”
谢清文此刻已勃然色变,把眼一番道:“你鬼鬼祟祟藏身匾上,居心何在?”
陆文飞道:“在下藏身匾额之上,乃是欲暗察五毒帮的动静,可不是有心窃听二位密谈。”
司马温突然想起他与黑龙帮交谊甚笃之事,暗用传音对谢清文道:“此子系剑祖之徒,与黑龙翔交情甚好,咱们的话被他听去大为不利。”
此人城府深沉,有意借谢清文之力,杀死陆文飞灭口。
谢清文本已暗提功力,准备一举将陆文飞击毙。司马温传言,倒把他提醒了,见属掌门当家之人,行事俱须思前顾后,三思而行,他于得悉对方是剑祖之徒时,心中不由踌躇起来。极不愿无故树比强敌。
司马温昨夜亲见他与黑龙翔在一起,遂一指单间问道:“陆兄,屋子里藏的可是黑帮主吗?”
陆文飞插头道:“黑帮主,他不在此。”
司马温有心激起讲清文的杀机,当下微微一笑道:“我想起来了。莫非你把玉凤姑娘藏在屋子里不成了?”
陆及飞不悦道:“司马总管你怎的胡猜起来,这话也乱说得的吗?”
谢清文由于司马温提起张玉凤,不由联想到谢宝树,立时一声沉喝道:“屋内藏的是什么人?闪开让我看看。”
陆文飞素不擅说谎,横身门前道:“里面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此刻正在运息疗伤,不能惊扰。”
谢清文见他挡在门前不让,脸上顿现杀容,哼了一声,半晌方道:“你再不让开,勿怪老夫可要用强了。”
陆文飞道:“敝友与你无怨无仇,门主难道不知静息之人不能有所惊扰吗?”
司马温徐徐道:“门主一定要看看是谁,你就让他看看吧,我想总该不是谢公子吧?”此言断定是挑拨之词。
陆文飞天生执拗性子,说话绝不拐弯,当下冷笑道:“二位俱是武林前辈了,不是不知运功吃紧之际忌人惊扰,也得等到他下丹以后。”
谢清文冷厉道:“老夫哪有工夫闲等,快给我闪开。”
陆文飞亦怒道:“自可请使,此刻要着就是不行。”
谢清交大怒,举手一掌劈去道:“你让是不让?”
陆文飞只觉他拿劲中挟带的风声甚是强劲,如若退让,本门定被击碎,只得一咬牙,凝定十成功力推出一掌,迎着来势击出。
二股劲力相遇,激起一团巨大旋风,刮得尘土漫空飞扬。陆文飞只觉内腑一震,全身血气翻飞,双目花乱,耳际长鸣,一代名家掌上功力果然威猛绝伦。
陆文飞觉出情势不对,赶紧运起王孙所传内功口诀调匀真气,跟着撤手拔剑出鞘,凝神以待。
谢清文这一掌暗用了八成真力,接掌后,亦觉心神震荡,心中大为惊异,故作避开飞尘之态,缓缓退了两步。
司马温道:“陆兄掌上功夫果然不凡,竟能接了谢门主五成功力一击。”
此人阴损无比,明者是称赞陆文飞,暗里乃是借机讥讽谢清文,以激起他的杀机。
谢清文暗骂道:你不用在旁边烧火,以后朝文超那老鬼来找,你也同样脱不了干系,当下重重哼了一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司马兄你劝他让开吧,免得兄弟盛怒之下出手伤人。”
司马温知他是逼着自己出面,于是跨步上前道:“陆兄何苦如此固执,就算屋内人不能惊扰,从门缝瞧瞧总该可以吧。”
陆文飞杖剑而立,满面怒容道:“在下已然说过了,此人与二位无怨无仇,为什么一定要看?我看不用了。”
司马温较呼一声道:“兄弟虽然信得过陆兄,但谢门主若不看个明白,如何放得不心?”
陆文飞摇头道:“二位再耐心等上半个时辰,我让室内之人出来见你。”
司马温故作无奈地退了下来道:“只要屋内不是谢公子,我看就不用瞧了。”
谢清文爱子心切,又曾闻陆文飞与他动过手,心里终难释疑,暗中盘算,忖道:我只不杀他,纵然将他击伤可也顾不得许多了。主意既定,掌上已把功力凝足。目光注定对方,脸上隐隐露出了杀机。
陆文飞心头一懔,知道对方功夫深湛,蓄势一击,定必威猛绝伦,是以也暗中凝神提功,蓄势以待。
司马温见双方已然拔剑弩张,准备进击,心中暗喜这把野火已燃着,就不再言语,缓缓退到一旁,袖手旁观了。
谢清文盛怒之下,已决心不计较后果,要将陆文飞任在掌下,当他手掌缓缓举起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细微传音道:“贵派与川西张门俱已遭五毒帮的袭击,情势危殆,你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谢清文心里一动,不知此言是真是假,只是他久走江湖,深晓江湖之上,云谲波幻,无奇不有——五毒帮既传出追魂令,展开攻击,并非不可能之事。
就在他迟疑之际,传音之声又起,极为不悦地道:“我好意来向你传信,想不到你竟不信,以后你会后悔莫及。”
谢清文又突然把功散去,长吁一口气道:“老夫看在剑祖胡文超老头的份上,不与你一般见识了。”
司马温见他悬崖勒马,停势不攻,心中甚是诧异。
谢清文徐徐言道:“兄弟突感心绪不宁,只怕本门发生了什么变故。”
司马温笑道:“门主想是担心五毒帮攻击贵门之事了。”
谢清文冷笑一声道:“五毒帮既已传出追魂令,不会就此轻轻放手。咱们也不能太托大了。”
说罢不待司马温开言,他举步朝外走去。
司马温赶上两步急道:“咱们商定之事如何办呢?”
谢清文大声道:“自然是有效,贵庄尽可放手行事。”
司马温待他行出门外,回头对陆文飞道:“陆兄,单间之内究竟是何人?”
陆文飞道:“确实是在下的一个朋友。”
司马温唉声一叹道:“金陵谢家在武林上极具声名,想不到竟然这等不近人情。”
陆文飞道:“他以为在下藏了谢宝树,要强行看屋内之人,此乃人之常情,在下不怪他。”
司马温道:“陆兄如此通达,实是不可多得。”
陆文飞拱手道:“司马兄,客气了。”
司马温想了想道:“陆兄近日可曾见到那位覆面女郎?”
陆文飞摇头道:“此女行踪隐秘,平时实在难见首她。”
司马温又道:“陆兄这些天来可是与王孙住在一处?”
陆文飞道:“在下行踪一向无定准,根本不知王孙哥在哪里。”
司马温对陆文飞的行动,十分留意,早就想要看看屋内之人是谁,见陆文飞所答尽是不着边际之言,心中暗笑不已。
陆文飞默记时刻,料王孙疗伤已毕,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遂问道:“贵庄亦已接到五毒追魂令,不知可有什么吓人的警兆?”
司马温道:“敝东主已是退隐之人,只因近日有意染指藏宝之事,与外略有接触,尚不再问。”
司马温只为要看屋内之人,是以耐心等待,此刻已有些不耐烦,当下缓缓趋近陆文飞道:“陆兄果有心染指藏宝之事吗?”
陆文飞大感意外道:“总管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第十四回 秘谷掘宝
司马温皮笑肉不笑地道:“试问陆兄是否有意染指藏宝之事?”陆文飞道:“兄弟……”
讵料,司马温乃是故意逗地说话,分去地的注意力,暗中陡将大力往前一送,一股巨大的暗劲直撞木门。这扇木门早已枯烂,腐朽不堪,虽加了锁仍是不堪一击。但听喀嚓之声,立时四分五裂。
陆文飞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倏然未出,情急之下便将白胡子大权所传之剑法施出。
司马温只觉他这一剑,奇突异常,十分神奥,不敢硬行封档.一撤身退后五尺。
陆文飞深恨他阴险毒辣,运剑如飞,又连续攻出两剑,招招辛辣,凌厉无比,逼得司马温连连又退了两步。
只听屋内的嗓音道:“贤弟快住手,愚兄有话与他说。”
陆文飞耳闻大哥喊叫之声,回头一看,只见王孙神采飞扬,缓步行了出来,知他无恙,就把攻出的剑式收下。
司马温被陆文飞连攻三剑,虽没伤者,心中却十分的惊异,觉出他不仅招式神奇,剑上所蕴蓄的内力亦十分沉浑,与当代剑学名家相较,毫不逊色,使他对这少年不得不另行估价。
王孙缓步上前,对司马温拱手道:“贵庄此刻正是极其繁忙之时,总管如何有暇来此?”
司马温知他话中有因,摇头笑道:“庄内的那些琐事,倒用不着兄弟你操心?”
司马温联想到夺宝之事,即刻表示道:“兄弟也不瞒你,对藏宝之事,本庄确有染指之意。只是参与之人极多,鹿死谁手,眼下还很难说。”
王孙道:“武林中不乏高瞻远瞩之人,如若旁人别具用心,必将自食恶果。”
司马温闻言把险一沉,道:“尊驾此话何意?”
王孙朗声一笑道:“在下只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话,总管不必介意。”
司马温拱拱手道:“二位请谈谈,兄弟告辞先行一步。”
陆文飞对王孙道:“大哥的意思好象疑心避秦庄有什么不利武林人的行动?”
王孙冷冷笑了笑道:“你觉得避秦庄是安份守己的吗?”
陆文飞道:“觊觎藏室不只避秦庄,咱们不能以此判定它别有用心。”
王孙道:“武林中如个个像你,那武林道上就不会有争端了。”
陆文飞笑了笑。
王孙又道:“今晚太行山上危机四伏,太行山上的暴风狂雨业已来临,结局如何委实令人难以猜准。”
陆文飞道:“大哥所虑,想是秘谷藏宝之事,小弟推断那里定然没有藏宝。”
王孙道:“此刻便下断语为时尚早。愚兄所担心的并非是藏定遭人劫夺,而是怎样来消除这场浩劫。”
陆文飞突想一事,遂问道:“大哥身上中的剧毒,是何人所施?”
王孙冷笑道:“哼,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古陵中的人了。愚兄为了查明五毒追魂令之事,误中他们所施的无形剧毒。”
陆文飞又问道:“大哥常入古陵,想已获得一些端倪。”
王孙道:“愚日来太行已数十天、若查不出一些端倪,那就太无能了。”抬头看了天色道:“今天委实险极,如若愚兄不慎失陷古陵之内,后果不知如何。”
王孙摇摇头道,顿了顿又道:“事情十分紧急,我不能再延误了,咱们就此分手吧。”言毕朝门外行去。
陆文飞想到川西张门紧急信号,遂道:“小弟亦得去川西张门看看,据说已然遭到五毒帮的袭击。”
王孙冷笑道:“你不用杞人忧天,受到袭击的何止川西张门?只恐凡属来太行之门派,仅已受到了警兆。”话音一顿又道:“我知你今晚必去秘谷,凡事务必三思而行,尤不可强行出头,须知此刻敌友难分。”
陆文飞慨然一叹道:“先父受故主嘱托之重,若得主并非晋王之后,小弟实难缄默。”王孙道:“你不要太死心眼,秘谷之事凶险无比,结局如何我难以定准。”
他口气十分托大。若是旁人所说,陆文飞一定不服气,但由王孙说来,他竟毫不以为忤,想了想终于点头道:“小弟遵从大哥之意就是了。”
王孙因有急事,突然放开脚步疾奔而去。
陆文飞缓缓行出庙来,但见人影一闪,一位绿祆女郎朝他走了过来。此女他曾于避秦庄见过,即是邬文化的师妹单于琼珠,不禁心中暗皱眉头。
单于琼珠行至他面前,眼睛四下看了看道:“只你一个人?”
陆文飞没好气地道:“在下本就一人,何来他人?”
单于琼珠道:“听司马总管说你常与那覆面女魔混在一起,这事可真?”
陆文飞莫名其妙地问道:“谁为女魔?”
单于琼珠撇了撇嘴道:“还用问吗?自然是那个自称宫主的女魔头呀。”
陆女飞这才会意,大笑道:“在下倒看不出她什么地方像魔头呢。”
单于琼珠道:“这也难怪,你与她相识不久、并未见着她凶险毒辣的一面。”
陆文飞催促道:“那就请快说罢,在下委实有事。”
单于琼珠突然问道:“据我所知,你是这些人中,唯一不为藏宝来的。”
陆文飞不明她的用意何在,随口答道:“那也不一定。”
单于琼珠又道:“你不用瞒我,只怕你也和我师兄妹的来意一般。”
陆文飞诧异道:“如此说来姑娘来至太行,乃是另有所图了。”
单于琼珠冷冷一笑道:“本派在关外财雄于一方,谁稀罕什么中原武林的晋王藏宝?
我是听了传说才来的。”
陆文飞想了一想,笑笑道:“姑娘乃是来看热闹的?”
单于琼珠点头道:“就算是吧。”跟着又道:“在来中原以前,我觉得每个武林人都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的硬汉。哪料近日所见,却让我大失所望。”
陆文飞大感意外道:“姑娘此论想是有所感而发。”
单于琼珠道:“自然是有感而发。就拿川西张门,金陵谢家来说吧,在关外便已闻名,哪料闻名不如见面,却是令人大失所望。”一顿又道:“不仅个个可鄙,而且尽是些心怀叵测的奸诈之徒。”
陆文飞原不擅用心机,聆听她之言,不自觉地点点头。单于琼珠又道:“邬师兄那天古陵中毒,甚感陆兄拔刀相助之恩。”
陆文飞笑道:“小事何足挂齿?”
单于琼珠道:“邬师兄性情虽有些乖戾,但对是非极其分明,觉得太行武林虽不下千百,堪于称道的,就只陆兄一人而已。”
陆文飞笑笑道:“邬兄高抬兄弟了,我哪里当得起?”
单于琼珠又道:“本派与避秦庄原无深交,此次借住庄内,乃是家师一位朋友带携。
近日所闻所见,深觉此庄行踪诡秘,不是个可交之人……”
至此倏然住口不言。
陆文飞闻言已知对方的话中之音了,却不轻发议论。
单于琼珠四下一扫,压低嗓音道:“邬兄已觉出太行山近日内必有大变,力恐陆兄人单势孤,遭人暗算,是以着小妹暗中传话,如果无求而来,早日离开太行为妙。”
陆文飞暗忖:她的话倒像是真话,为何邬文化不对我说,而要让她来?单于琼珠似已看出他的心事,道:“邬师兄现有急事,不便分身,是以要小妹来向陆兄传话。”
陆文飞棋手道:“请转告邬兄,在下对他关切之情,当铭志不忘。”
单于琼球道:“那倒不必。”敛去笑容,低声道:“五毒追魂令来意大是可疑,本派亦在追查之中。”
陆文飞在待探问究竟,单于琼珠又道“川西张门与金陵谢家,早晚必为人所用。陆兄今后与其交往,处处须要防着点,小妹言尽于此,告辞。”
言毕,她疾促地扬长而去。
陆文飞长长吁了一口气,觉得敌友难分。
略一定神,决心去秘谷一趟,查出藏宝是为何人所有后,一心一意访查杀父仇人。
此时已近黄昏,林中不时传来倦鸟回巢的鸣啼声。
陆文飞顺着石板路缓缓前行,远远见到白胡子大叔,一手执着葫芦一手抓着鸡腿,正自大吃大嚼,不禁笑道:“大叔,你倒安闲得紧。
白胡子哈哈一笑,把葫芦往他手中一塞道:“你也喝两口润润喉吧。”
陆文飞接过喝了两口,手取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着,徐徐问道:“大哥一天到晚都忙些什么?”
白胡子朗声一笑道:“他是观世音活菩萨,成天忙着救苦救难。”
陆文飞以为他不愿实说,便不再追问。
白胡子敛去笑容,举手伸伸懒腰,摇头叹道:“近日食不甘昧,席不暇暖,真够受的。”
陆文飞慨叹一声道:“钱财原属身外之物,可叹世人就是看不透。”
白胡子叹了一声冷哼道:“有些人是为了藏宝,但也有人根本不是为藏宝。”
陆文飞失惊道:“荒山野岭,除了埋了一批宝物惹人觊觎外,难道尚有比藏宝更重耍的事情?”
白胡子点点头道:“对你也用不着隐瞒,太行山之事,明着是各派为觊觎晋王藏宝,齐集此间,实际这事的背面,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大奸谋。一个处置不当,中原武林势将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文飞闻言大感吃惊地道:“大叔这话系指何事而言?”
白胡子唉声一叹道:“原先大家都以为只是单纯的一批藏宝。酝酿至今,才觉出事情愈来愈复杂,老朽虽看出事情别有蹊跷,但对方究竟采取何种手段,却无法猜透。你大哥为此事可谓煞费苦心。”
陆文飞慨然叹道:“可惜晚辈出道不久,对江湖之事知道的不多,竟不能为大哥稍稍分劳。”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这些天来你做的事也不算少了,今后或许尚有许多事须得你去办呢。”
陆文飞道:“如晚辈果能为同道尽一份心力,晚辈绝不推辞。”
白胡子点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当年如非令师剑劈三凶,挽回巨劫,今日武林又不知是何局面。”
陆文飞听到提起师父,心中一阵痛楚。
白胡子唉声又道:“可是他已成废人,谁又能知道他此刻的苦处?”
陈文飞想起业已残废的恩师孤苦伶仃敛迹深山,恨不得即时赶回去侍奉左右。
白胡子见他一脸悲苦之容,知已触动他的心事,紧接又道:“令师的侠名,已因剑劈三凶之事,深植人心,行将流传千古,他虽落个残废,那也值得的。”
陆文飞痛苦摇手道:“大叔别提了。我心里难受得很。”
白胡子又喝了几口,感慨地道:“名利与权势乃是人人所希求的东西。许多武林同道,为了晋王藏宝,明争暗斗;而暗中隐伏的这股势力,却又欲从这批同道的身上取得权势。因果循环,真不知是何结局。”
陆文飞道:“大叔今晚也要去秘谷一趟吗?”
白胡子道:“去是理所当然,只是此刻尚非其时。”
陆文飞道:“晚辈先行一步了,呆会再见吧,告辞了。”
白胡子挥了挥手,竟不再言语了。
陆文飞举步直往秘谷行去。近因各方流言极多,情势紧急,是以他一路都极其留意。
行入秘谷,只见四下静悄悄的,既不见人,也没有发现丝毫的征兆。心中暗暗奇异,忖道:“看来一切谣传均属虚构之言,我倒上当了。”
今晚正是十五之夜,天空月色甚明,照得谷内如同白昼,陆文飞浏览了一会谷内景色,随即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
他这一坐下,立即发现谷外来了几条人影,各自选了地形隐伏起来,进入谷内的人却并不多。
陆文飞看在眼里,暗忖:这实在是件奇事,取宝之人明知有人暗中掠夺窥伺,却偏偏要公然掘取,显然取宝之人早已准备,今夜之事可热闹极了。
秋虫唧唧,夜渐深沉,一轮明月已由山头缓缓上升天空,照得谷内通明。
但听一阵脚步声响,七八个锦衣壮汉,簇拥一乘舆桥,飞奔直入谷内,就在一处岩石旁停下。
两个背剑少女上前掀起较窄,轿内飘然行出了一位覆面女郎,她看了看四下。
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映着月色照了照,指着山岩下吩咐道:“从这里拥起。”随来的棉衣大汉,都携着铲锄之类农具,立时动手挖掘,不多一会,已然控下了四五尺深浅。
覆面女郎又道:“再往横里挖。”
锦衣大汉个个习武有力,运锄如飞,晃眼已挖成了一条坑道,露出一扇门来。
覆面女郎脸露喜色,脱口笑道:“果然不惜,就是这里。”
从囊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颗吩咐一人一颗服下,自己也眼下一颗道:“进入门内,里面是一条地道,过了地道便入宝库,可照着本宫主的吩咐行事。”
来人应诺,锦衣大汉自了那石门,二婢女一左一右仗剑守在门外。
此时四下的情势已渐形紧张四下隐伏谷外的武林人,大都走进谷来。
陆文飞突一飘身,跃近覆面女郎拱手道:“在下要请教姑娘,务望实言。”
覆面女郎望了他一眼,甚是心烦地道:“你说吧。”
陆文飞道:“在下希望知道姑娘的真正身份!免得发生事故无所适从。”
覆面女郎冷冷道:“我看不用了,万一出事,你就一旁凉快看热闹。”
陆文飞正容道:“先父爱故主嘱托,不容在下袖手。”
覆面女郎笑了笑道:“你若觉得技痒,加入任何一方都行。”
陆文飞怒道:“此时是什么时候,姑娘还有兴开玩笑吗?”
覆面女郎笑笑道:“我还不担心,你急什么劲?”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剑眉一扬便待发作,猛然回头一想,忖道:“是啊,她都不着急,我又何苦操心?”于是赌气不再说话。
就这时刻,十余个头戴白帽,身着白衣,面色枯瘦如鬼的怪人,已呈半月形的朝覆面女郎围绕了上来。
陆文飞大喝一声道:“站住,若再往前,莫怪在下出手无情。”
白衣怪人闻言停下了脚步,姚寒笙纵身飞跃而至,对着陆文飞冷厉地道:“今晚之事你管不了,识相的就快给我退下。”
只听谷口一阵哈哈狂笑,谢一飞与张南双双走了过来。
张南抢前喝道:“姚兄意欲吃独食,只怕不易吧!”
姚寒笙哪将他二人看在眼里?嘿嘿笑了二声,正待开言,突见谢清文领了数人大步行来,立时把话咽了回去。
谢清文刚刚立定,张门的二嫂冰跟着走了过来。
姚寒笙为人阴沉、奸滑,工于心计,见川西,全陵二门之人已来,暗一盘算,立即择手,将白衣怪人挥退,自己亦退到一旁。
谢清文为人高傲,以为姚寒笙因自己来到,遂知难而退,不由得意地朗声一笑。
此时进入石门的锦衣大汉,扛出一只铁箱,送至覆面女郎面前,掀开铁盖,里面竟盛满了白璧明珠。
覆面女郎拿起一颗珠子看了看道:“每颗均有龙眼大小,闪闪发光。”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手掌不自觉地按下了剑柄。突波一阵细微的传音入陆文飞的耳中道:“劝你切勿轻举妄动,这事不用你管。”
陆文飞知是覆面女郎所发的活,不由心里一动,知她必有用意,遂隐忍不发一语。
谢清文见空物已部分出土,遂对谢一飞道:“这些白璧明珠与古陵所见可是一样?”
谢一飞道:“好像地古陵之物名贵多啦。”
谢清文目泛贪婪之色,徐徐道:“如此说来是不会错的了。”
张二嫂扬言道:“不论是真或是假,既入宝山岂能空返?”
谢清文毕竟一派掌门之人,尽管内心贪念甚炽,但想覆面女郎于此风云紧急之际,敢于公然当众挖空,如非身怀绝技,便是别有用心。自己若先动手,不论胜负,均是不合算。如得宝后,尚须以疲惫之身,应付群雄的攻击,所以不肯抢先动手。
锦衣壮汉抬出这批宝物后,四下虎视眈眈的江湖人,纷纷现身而出,朝坑道行来。
张二嫂朱拐一顿,大喝道:“都给我站住。”
川西张门在江湖上威名显赫,张二嫂是出名的难惹人物,群雄竟为震住,齐把脚步一停。
张南冷森森地道:“诸位如若乱闯,兄弟先叫他尝尝没羽全芒的滋味。”
只听一阵哈哈狂笑道:“看样子张门,谢家要包办这事了。”
张二嫂勃然色变,厉喝道:“什么人说话?还不给我滚出来。”
但见人影一闪,黑龙帮主黑龙翔,副帮主郑仲虎,并肩由人群中走了出来。
张二嫂不由一怔。
张南上前打圆场道:“原来是黑帮主驾到……”
黑龙翔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兄弟只是来看看热闹,别无他意。”
陆文飞正自呆呆立在一旁,突感一阵香风沁人鼻孔,不知何时覆面女郎已到身旁,伸手塞给他一颗丹药,低声道:“今晚十分凶险,切勿强行出头,这丹可解百毒,到时含入嘴里。”
陆文飞方待问究竟,覆面女郎已飘身回到坑道口,高声道:“里面还有几箱?”
银衣大汉答道:“一共有八箱,另有一只小锦箧。”
覆面女郎点头道:“全对,先把锦箧拿上来。”
此时铁箱已部份取出,一个锦衣大汉抱着锦箧出来,女婢抢前一步接过。
传闻中的晋王藏宝除了价值连城的贡物外,尚有一本秘笈,所以在场的群雄一见那锦箧,无不怦然心动。
姚寒笙静立一旁便为等候机会,冷眼见女婢怀抱锦箧,冷不防身形一跃,疾扑过去。
他向以轻功见长,身法捷逾鬼魅,一晃而至,伸手便向女婢手中的锦箧抓去。
女婢蓦觉有人扑来,身形一闪,长剑如虹削出。姚寒笙知她剑术精奇,身形一偏,左手原式不变,仍然攫向锦箧抓去。
女婢身形再闪,避开了姚寒笙的手掌,没料到另一条黑影悄没声地由岩后突出,呼地从大婢身后一掠而过,女婢只觉胁下一松,锦箧已入对方之手,不由脱口一声惊呼。
姚寒笙一见锦箧,已为来人攫去了,不禁一声厉喝道:“给我拿下。”
四下的白衣怪人,朝来人扑了去,但见刀光人影连闪,惨呼声起,当下立有两个白衣人横尸倒地。
此时在场之人已看清了来人的面貌,竟是一位年约三十的黑衣人,手上横持一把奇形銮刀。
姚寒笙见属下连伤数人,心中又惊又怒,厉啸一声,凌空朝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昂然屹立,直待姚寒笙双掌挟着一股寒风,兜头压到,方把銮刀一举,迎着来势劈出,去势犹如电闪。
突地,姚寒笙闷哼一声,手抚臂膀退了下去,鲜血从手指逢中沁流而出。
在场之人俱知姚寒笙的武功,竟没有看出黑衣人用的是什么刀法,能一招伤着他,在江湖上可说是仅见,是以见后无不骇然。
张二嫂早料到锦箧中是贵重之物,说不定就是晋王所遗留的秘笈,眼看落入黑衣人手里,怒吼一声,举拐朝黑衣人砸去。
黑衣人静立不动,直待朱拐离顶门不远,方始一挪步,大喝一声,举刀劈出。
张二嫂根本没看清对方刀式,闪闪寒芒已离顶门不远,一惊之下猛然往侧里一闪,贴臂而过,宽大的长袖竟被截下了一大幅。
张南急忙上前两步问道:“二嫂可伤者了没有?”
张二嫂一脸铁青,把真气略略调匀,举拐又待向黑衣人行去。
张南急拦道:“二嫂请稍歇,让小弟接他几招。”
张二嫂恨声地道:“我非和他拚个死活不可。”
张南压低声音道:“咱们是为藏宝而来,犯不上去挡他税锋,让旁人坐享其成。”
张二嫂原无制胜把握,经张南这般一说,压下心头怒火,停步不前。
黑衣人虽然连败了两高手,可是群雄已然团团将他围困。
谢清文跨步当先,趋近黑衣人身前道:“尊驾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傲地立着,默然不语。
谢清文已然看出来人刀法奇异,自己以一派掌门人之尊,如若出手,胜了固好,败了则大损金陵谢家的威名,所以迟迟也不出手。
两个女婢,双双将剑撤出,却被覆面女郎制止道:“不用你们动手,他跑不了。”
黑龙翔见谢清文犹豫不决,遂道:“此人怀中之物,纵非秘笈,亦必紧要之物。谢兄如无动手之意,就让本帮来吧。”
谢清文略对谢一飞悄悄呶嘴,随即将剑撤出,轻轻一抖,立时现出了一团斗大的剑花。谢一飞知门主即将出手,暗对张南道:“张兄留意,敝门主一经得胜,咱们立即上前夺那锦箧。”
张南点了点头会意,又陪对张二嫂使了一个眼色。
黑衣人已将銮刀缓缓举起,双目低垂,不发一语。
黑龙翔细察他那举刀之势,心中暗暗骤然。他对武功一道,涉猎甚广,见识亦长,竟却瞧不出此人是哪派的武功,但宽出这一击之势,定必威猛绝伦。
陆文飞见锦箧被夺,心中甚是着急,一趋身行至覆面女郎面前道:“夺去那锦箧,你怎么一点也都不着急?”
覆面女郎笑道:“反正他也拿不走,先让他们拚一拚,看看究竟哪派武功强些。”
陆文飞对她此种游戏风尘的态度甚是不满,哼了一声道:“在下若有法能证明你是晋王之后,在下立时撒手不管。”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本宫主倒是希望你少管。”
陆文飞怒道:“你不用得意,在下不把事情弄明白决不会撒手。”
覆面女郎格格笑了两声,突然敛去笑容,一指谢清文道:“谢清文决难接下这雷霆万钧一击。”
只见谢清文与黑衣人像斗公鸡似地立着,黑衣人矗立如山,式子未动分毫,而谢清文已然换了好几个方位。他似无法脱出黑衣人的銮刀威力圈,额上沁出冷汗,不由心中暗暗惊骇不已。
覆面女郎冷冷又道:“你的剑招足以化解此种刀法,何不助谢清文一臂之力?”
陆文飞猛想由胡子所传的九招剑式,确可克制此种刀法,于是大步向前,把剑一撇,突在黑衣人的侧面摆开了一个架势。
黑衣人的刀式,就像鼓足了气的气球。
每个人都隐隐觉出,黑衣人那一击之势,必定十分威猛,所以都为谢清文暗捏一把汗。黑衣人双目倏然开启,望了陆文飞一眼,精芒一闪,脚步斜移半步,高举銮刀也换了一种式子。
谢清文吁了一口气,他出身武学,见多识广,已知陆文飞的剑式足可与銮刀相对,也就是说,陆文飞已然接替了他。若是平时,他可以一撤身了之,分因群雄均在场围观,他不能塌这个名,所以也赶紧挨陈了一个架式。
双方各寻隙漏,僵持了有盏茶时刻,黑衣人突然一撤身,疾向谷口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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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文哪肯轻易放手?大喝一声,连人带剑地扑了过去。
黑衣人朗笑一声,身形突然扭转,蓦地一刀劈出。
一声呛啷一声,谢清文手中长剑立折,人也被震得连连退了两步。
黑衣人这石破天惊地一击,虽然挡退了来人,自己也用力过度,脸上顿时一片苍白,身子晃了晃,朝谷中奔去。
谢一飞急上前扶住谢清文,低声问道:“大哥觉得怎样?”
谢清文摇头道:“不要紧,他也好了多少,快追上去。”
张二嫂为雪断袖之辱,横拐当先,张南为夺锦箧,紧随在后。堪堪行到谷口,呼地一面小小三角皂旗,迎面而来,噗地插在一块岩石之上。
张二嫂吃了一惊,急将脚步一收,张南细看那面皂旗,已然深陷入石,不禁大吃一惊。当年李广疑石为虎,一箭尽力,箭矢深陷入石,那是靠雕弓的弹力。来人以发暗器手法,投掷皂旗竟也有此劲力,其腕力之强大由此可见。
只听一阵森森怪笑道:“今晚谷内之人,一个也别想活着。
人影一闪,适才的那来人折回,身后并跟了四五个黑衣人,俱都手持銮刀。
当黑衣人撤走之际,陆文飞忽地飘身覆面女郎身前道:“那锦箧之内究竟是何物,你为何毫不着急?”
覆面女郎道:“我也不知内中何物,四下群雄虎视眈眈,光着急又有何用?”
陆文飞见群雄已追过去,也急步追往谷中。
此时双方剑拔弩张,黑龙翔回头对陆文飞道:“陆兄可知此是哪一派的武功?陆文飞插头道:“晚辈孤陋寡闻,看不出是哪派武功?”
陆文飞想起姚寒笙、张二嫂,谢清文都败在銮刀之下,觉出战胜之望委实不多,遂道:“对方只有五人,无论胜败,咱们都得一拚。再说锦箧已入他们之手,万一果是晋王秘笈,那可绝不能让他们取走。”
黑龙翔点了点头,缓步行近谢清文身旁道:“眼下之势于咱们大是不利,如能合力一拚,胜负尚未可知,各自为政,事情就难说了。”
谢清文一叹道:“兄弟一时大意,竟为敌人所乘,说来惭愧。”顿了一顿又道:
“此派武功特异,江湖上从未见过。黑兄如有被解之法,兄弟当唯黑兄马首是瞻。”
姚寒笙包好了伤。走了过来,插言道:“谢兄约定与避秦庄合作,怎的不见避秦庄的人来呢?”
谢清文想道:对啊!司马温如何至今不见面?缓缓说道:“姚兄从何得知兄弟与避秦庄合作之事呢。”
姚寒望冷冷森森地道:“眼下已不容私心自用,咱们今晚要想安然退出这谷,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黑龙翔道:“姚兄所言确是实情,如今之计,只有一拚了。”
谢清文接道:“事不宜迟,咱们如能合作,足有力量一拚。”
本来群雄目的是在夺宝,现竟变而为本身安危担心,情势变化委实太快了。
黑衣人见群雄聚在一起议论,也不便打扰,直到他们事情商量好,这才扬声笑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黑龙翔高道:“尊驾恃强夺去晋王遗宝,今又对来谷的同道加以威迫,不嫌太蔑视中原武林无人吗?”
黑衣人一扬手中锦箧道:“他们以为这锦箧之内是什么宝吗?告诉你吧,此是一件诱惑武林人的大骗局。”
黑龙翔愕然道:“此话从何说起,在下决不相信。”
黑衣人又道:“所谓晋王藏宝,除了一些珠宝之外,并没有什么秘笈。”
黑龙翔哈哈笑道:“尊驾如何知晓锦箧中没有秘笈?”
黑衣人把锦箧盖一锨道:“这里面是空的。”顺手扔去了锦盖又道:“诸位今晚来到此谷,业已身陷绝地,若想安然退出,只有与本帮合作一条路。”
谢清文呼了一声道:“如若我们不愿意合作,那又将如何?”
黑衣人冷傲地道:“情势由不得你们不愿,合作对你们有益无害,如若恃强那是自寻烦恼。”
言毕望了覆面女郎一眼。
黑龙翔道:“如若我等愿意合作,那时又当如何?”
黑衣人道:“若是愿意合作,所有太行的藏宝每派俱可分得一分。”
黑龙翔道:“除此之外尚有何条件?”
黑衣人冷冷道:“一切由本派安排,共同对付强敌。”
黑龙翔又道:“等驾所说的强敌是指何人?”
黑衣人心烦地道:“不用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们答应不答应?”
谢清文怒道:“你别梦想,我等堂堂大派,岂屑与邪魔外道为伍?”
黑衣人仰面笑道:“兄弟早知你们不会答应。”
倏然举起双手,互击了二掌。
张二嫂大喝道:“小心他捣鬼。”
抡拐便冲。
黑衣人偕同另四个黑衣人撤身退后丈余,再次腾身,人已到三四丈开外。蓦地两侧嘘嘘之声大作,两列蛇群昂头吐舌拥了出来,瞬间将谷口占满。
黑龙翔冷冷一声道:“这些蛇群是古陵之物。”
张二嫂摸出“没羽金芒”,迎着蛇群当头掷去,立有数条蛇毙命。
可是蛇群何止几百,毙死几条不仅无济于事,反倒将蛇群激怒,浪潮似地直冲过来。”张二嫂再持出手,黑龙翔急制止道:“咱们退回谷内去吧,不要浪费气力了。”
群雄都有一身功夫,但对这些蛇,一时之间委实无法,只待纷纷撤退谷内。”
黑龙翔扬声大喝道:“各位同道请快向悬岩觅路,敌方的阴谋决不止此。”
讵料,群雄一经登上悬岩,突然惨叫连声,有人翻下岩来。
黑龙翔高声喝叫道:“小心暗器,大家分开行走。”
只听岩上一阵嘿嘿冷笑道:“上岩的通道,俱已洒上剧毒,沾身必死。”
黑龙翔这才知道同道是中毒而死,不禁厉喝道:“岩石上说话的是什么人?”
岩石之人扬声答道:“本座是什么人你不用问。现在两条路供汝等选择,一条是听本座的劝告,照我指示的路行走,另一条便是死路。”
黑龙翔看了看谷内之人,心中暗暗盘算对策,却也不贸然答应。
谢清文想哼了一声道:“朋友,你别得意,几条蛇儿不见得能困住我等。”
岩上之人冷笑道:“几条毒虫固然不能把你们怎样,若再加数以万计的蜂群,那可就不是那么好应付了。”
姚寒笙突然把属下召至一处,低低地不知在吩咐些什么。
黑龙翔在古陵之内,已遇上过一次,心中不禁大感踌躇。
谢清文与谢一飞暗用传音交谈,并着他与张南商量,一时场中显得十分沉寂。
当蛇群出现之后,陆文飞耳畔突传来覆面女郎的传音道:“陆文飞,你别跟他们在一起了,快些过来吧。”
陆文飞依言奔到覆面女郎面前,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覆面女郎徐徐道:“对方处心积虑,布置得十分周密,谷内之人纵能闯出去,只怕也难逃沿途的袭击。”
陆文飞道:“但是不管怎样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覆面女郎点头道:“你暂且不要性急,咱们看看对方除了毒蛇蜂群之外,另外还有什么更毒辣的手段。”陆文飞未表示意见,紧接又道:“今晚中原武林之人面临考验,我要看看他们哪个比较有骨气。”
陆文飞见她就像局外人一般,神态甚是安闲,知她必有所恃,遂道:“姑娘亦在谷内,难道你就不怕蛇群与毒蜂的袭击?”
覆面女郎微微笑了笑道:“别说是几只毒蛇与蜂群,就是再厉害的一点东西,本宫主亦不把它放在眼里。”
陆文飞暗怔道:“她口气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此时冲上岩石之人,除了中毒死去的不计外,余人都退到谷内,为数不下三十余人。
而谷口的群雄,除了将入口密密堵截外,并未再朝谷中进来。
岩石上之人见谷内几个主要门派,都在交头接耳,于是扬声说道:“大家商量好了没有?再有一盏茶的功夫,本座就要下令攻击了。”
姚寒笙突然扬声问道:“姚某极愿知道一下你们所说的第一条路。”
岩上之人随即答道:“尊驾如愿与本座合作,可照红灯指示行走,自有接应之人。”
那人的话音方落,崖上果有一盏红灯垂下。
姚寒笙一语不发,把手一招,飞跃往红灯奔去,他的那些白衣属下亦跟着奔去。
姚寒笙以一派宗主身份,率先接受对方的条件,多少起了点领头作用,谷内的群雄亦有不少跟着奔去。
张二嫂重重哼了一声,道:“全是一些没有骨头的东西。”
黑龙翔沉声喝道:“等会敌方发动的攻势,必将十分地凶猛,愿意一拚的请随着黑某。”
黑龙帮在江湖上的声名十分的响亮,黑龙翔这一开声说话,群雄大为振奋,齐声答道:“我等均唯你马首是瞻。”
黑龙翔朗声一笑道:“诸位如此的看重黑某,兄弟也就不客气了。”一顿敛去笑容又道:“今晚之战非比寻常,对方存心毒辣,意欲一网打尽来山之人,咱们唯有同舟共济,始有生还之望。”
谢清文自不愿让黑龙翔一人专美,接着黑龙翔的话道:“以咱们眼下的人手,大可一拚,如像那些无耻之辈,妄图苟活,算不了堂堂七尺的大汉,那不啻是饮鸩止渴。”
这批人内功精湛,中气充足,说话的声音非常响亮,岩上之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嘿嘿一阵冷笑声之后,接着一阵嗡嗡之声大起,天空突然飞来一大片黑云,谷内顿时一暗。
黑龙翔见后高声大喝道:“诸位留意了,此是蜂群。”
毒蜂系从岩头施放,刹那已离谷顶不远,群雄尚未及采取对策,谷口蛇群亦在一阵吹竹声驱策下翩谷内涌去。
陆文飞眼看毒蜂毒蛇齐至,而覆面女郎竟毫无动用,忍不住后喝道:“喂!你看见了没有?蛇蜂来了。”
覆面女郎冷笑道:“你不用担心,安心瞧着吧。”
只见覆面女郎所领来的几个锦衣大汉突然每人取出一个小口袋,绕着三面大邱,团团站定围成圆圈。有的洒出黄色粉米,有的洒出像茶叶般的干树叶,洒完了之后,引上火焰,立有一股浓烈药味沁人鼻孔。
说也奇怪,天空上飞来的毒蜂,一经嗅着燃起的烟味,立时析了回去,根本不越雷池一步,地下的蛇儿也是一样,都离得远远的。没有一条敢朝这边来。
陆文飞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早有所备,急举目朝黑龙翔等瞧去。
这时毒蜂蛇样闻了那浓烈的气味后,立时折返朝群雄攻去。
第十五回 燕山宫主
黑龙翔厉声喝道:“快背对背排成一个圆圈,一部分人脱下长衫扫打毒蜂,一部分用劈空掌力阻挡蛇群……”
他嘴里说着,手掌却没有闲着,双拿不断的打出潜力将蛇儿击毙。有些蛇儿吃那强劲的掌力一打,犹如风吹败叶,立有数十条蛇,随着掌风倒卷了回去。
谢清文也不怠慢,举掌一而再,再而三的发出掌力。
此时群雄已迅速排成一个圆圈,并纷纷脱下衣衫扫打毒蜂,袭来的毒蜂极多,但群雄用衣衫荡起的力道强劲,竟无一只能入圈内。
黑龙翔又大喝道:“有暗器的同道,请用暗器对付那些游散的毒蛇,这些蛇儿极毒,一只也不得让它们进来。”
一阵森森怪笑道:“我要看你们究竟能挺多久。等到天明时,纵不被毒虫伤着,累也得累死了。”
群雄暂时无事,但有自知之明,人的力气毕竟是有限的,长久下去自然难以支撑。
黑龙翔闻言,复以扬声大叫道:“诸位务必挺下去,本帮后援不久便可来到,兄弟自有破解之法。”
陆文飞见群雄被困,自己竟无法插手帮助,心中甚是着急。
覆面女郎见他跃跃欲动,不由笑道:“你不用着急,事情才刚开始呢。”
陆文飞亦知此事全凭位武功毫无用处,只得静立不动,听任事态变化。
群雄们遭到天空与地上的攻击,虽然凭着各人的内力修为、矫健的身手,暂保无事,只是毒虫太多,时间一久,仍不免有少数渗透过来,功力深厚的,全身劲力贯注,毒虫无法侵袭,功力较差的可就惨了。人群中不时地传出惨叫之声,三十余人中,已有五六人为毒由所伤,倒卧地下。余人也因不以地施展霹空拳力而渐感不支。
陆文飞见状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对覆面女郎道:“这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该想个办法才是。”
覆面女郎冷笑道:“此批人仅因心怀叵测。意欲夺取藏宝,才种不杀身之祸,照理便不应管他,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主姑且救他们这一次便了。”
陆文飞道:“眼下已有多人负伤,既有办法救他们,便请快动手。”
覆面女郎点了点头,吩咐身旁女婢道:“要他们将珠宝仍送入洞内,准备接应他们。”女婢应声退下,锦衣大汉将珠宝箱仍送入坑道之内,一面取出几个花篮来。
花蓝之内盛着药物。
两个女婢以迅速的手法,燃着盘内之物,立有一股夹杂着辛辣气味的浓烟冒出。
就在女婢燃花篮的同时,谷外突起一阵急促杂沓的蹄声,一群身上冒着烟火的壮牛,狂奔进谷而来。
这群牛角之上俱札有易燃之布条绵花,中夹艾草,雄黄之类药物,牛尾之上亦缚有油脂松枝等引火之物,一经燃起,就如古时的火牛阵一般一直冲入谷内。
谷内的蛇群经这些疯狂奔跑的牛蹄践踏,刹时死伤累累,四处逃窜;蜂群经过这些烟火一薰,亦四散纷飞。顾不得再向人攻击。
覆面女郎的两个女婢把两个花蓝朝陆文飞手中一塞道:“照流星锤的手法舞动,足可抵挡蜂群。”
陆文飞依言挥动,顿时四周烟雾弥漫,一股强烈药味,直冲入鼻孔。
覆面女郎急道:“快去接引他们到这里来。”
陆文飞身影一跃,直趋黑龙翔等身畔,高喝道:“诸位快随我来。”
自牛群入谷后,情势大乱。群雄虽减去了蜂蛇的袭击,但身处烟雾之中,不辨东西南北,耳闻陆文飞喝叫之声,纷纷朝他奔来,不一时便将群雄引至覆面女郎身畔。
召而女郎冷冷言道:“汝等虽怀贪婪之念,却不失为硬汉。本宫破例帮你们一次,可都随我来。”
言毕,她举步朝坑道之内行去。
女婢与锦衣大汉,赶紧跟了上去,陆文飞却立着不动。
覆面女郎一回头道:“陆文飞,快叫他们走吧,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陆文飞悄悄对黑龙翔道:“帮主,坑道或许有出路,请都随我来。”
黑龙翔略现迟疑之色,终于点了点头,大步行入。
谢清文人虽不愿,但为情势所迫,亦都跟了上来,缓缓摸索前行。
坑道之内甚是黑暗,且有一股零湿之气沁入鼻孔。
陆文飞抢前两步问道:“这条坑道究竟通往什么地方?覆面女郎冷冷道:“有我在前领路,你们怕个什么?”
陆文卫甚是不悦道:“哦,难道我问问都不行吗?”
覆面女郎呼了一声道:“这条隧道与古陵相通,连古陵之人都不知道。”
陆文飞吃了一惊道:“咱们此去乃是进入古陵?”
覆面女郎冷笑道:“凭你们这些人也能破解古陵吗?”
陆文飞想道:“既无法破解古陵,何故要进来?”
覆面女郎把态度一变,和悦地道:“不用怀疑,本宫主只是引导出谷,可没让你们入古陵送死。”
陆文飞天生性激,赌气不再言语。
一行人在覆面女郎引导之下,弯弯曲曲行了足有五六里路程,突然前面透进亮光,想是已到出口。
覆面女郎当先跃出。跟着群雄也纷纷跃出。
黑龙翔深沉地长叹一声道:“今晚若非宫主神机妙算,后果不堪设想。”
覆面女郎摆摆手道:“不用多说了,各位快回去吧。对方既已发动,伎俩决不止此,应早作准备才为上策。”
黑龙翔拱手一礼道:“在下就此别过,它立若有用着本帮之处,可随时传信。”
群雄见黑帮主已去,也纷纷告辞,只有陆文飞昂然屹立不动。
陆文飞诧异地问道:“我真是不懂,你今晚的用意何在?”
覆面女郎一本正经道:“你以为本宫主有意寻开心?”
陆文飞道:“纵不是寻开心,倒有帮助敌方之嫌。”
覆面女郎道:“古陵之人早就有意尽歼来山之人,只因时机未到,本宫因见各派优一心在寻藏宝,毫不知隐伏的危险,所以才将取宝之事故意泄露,俾使群雄俱来谷内争夺。”
陆文飞冷笑道:“如此一来,古陵一派便可借机将谷内之人一网打尽。”
覆面女郎道:“不错,本宫主确有让各派吃点苦头的打算,经过此役后,他们的迷梦也该醒了。”
陆文飞又道:“如此来坑道内的珠宝,是你面先安排的了?”
覆面女郎道:“也可以这么说。”一指坑道又道:“这古陵之内,坑道四通八达,即使古陵之人,亦难尽知,本宫主因知秘谷之内,有条拥塞的隧道,是以才假作勘察藏宝,来到此谷,实际那几箱,乃是取自古陵之中。”
陆文飞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那方锦箧之内,真是空的了。”
覆面女郎点了点头道:“倒不是完全空的,内有一封书柬,是交给吉陵一派主脑人物的。”
陆文飞接道:“不用说了,那一定是警诫之言了。”
覆面女郎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只是一篇破解銮刀招式,相信可以使他们收敛点。”陆文飞道:“那可不见得,他们见了那剑招,正可针对漏隙谋求对策。”
覆面女郎笑道:“武学一道。浩瀚如海,-麟半爪岂能便窥全部?料他们也不敢。”
陆文飞知她身怀绝技,所言不虚,又道:“今晚的那些火牛阵可是姑娘所安排的?”覆面女郎摇头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想是另有其人。”
陆文飞想起义兄与白胡子大叔,心中顿然了然,便不再言语了。
覆面女郎徐徐只道:“今晚之事,已全在我意料之中,对方狰狞的面目既露,极可能大干一番,但也不是一件易事。”
陆文飞问道:“姑娘可知他们下一步棋是采取什么手段?”
覆面女郎道:“管他呢,反正做不出一件什么好事来。”转过头来吩咐道:“她们来了没有——我可要回去歇息了。”
两女婢齐声答道:“早已来啦。”
随即行来一乘舆轿,在覆面女郎的身前停了下来。
覆面女郎缓步跨入舆轿,一面却道:“难得你为先王之事如此尽心,只是此事千头万绪,内情十分复杂,绝不是局外之人所能弄清楚的,你还是不管为妙。”
陆文飞道:“此事在下也有些明白,只要能不负故主所托,在下绝不多问便了。”
这时,随行的大汉已把珠宝扛起,紧跟着舆轿之后,缓缓前行。
轿中传出脆亮嗓音道:“陆文飞,你也随本宫主来吧,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办。”
陆文飞仍是不悦直呼他的名字,但却没有回绝,缓缓地跟在后头。
一行人堪堪行出谷口,突然人影一闪,一双男女将去路阻住,沉喝一声道:“站住。”陆文飞见来人乃是邬文化与单于球珠,抢前三步道:“二位来此何事?”
单于琼珠甚为意外地征了征,冷笑道:“你几时当了人家的护法?”
陆文飞怒道:“不用语带讥讽,二位拦阻我等究竟何事?”
邬文化冷冷道:“他们此番满载而归,应有我兄妹一份。”
覆面女郎于舆轿中插言道:“分一份那倒可以,不过你们凭什么?”
紧接着舆轿内又传声,道:“你们出关之时,你师父是如何吩咐你们的。”
邬文化吃了一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覆面女郎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你道我是谁?”
邬文化赶紧抱拳躬身道:“请恕在下不知之罪。”
单于琼球亦赶紧收剑归鞘,侧立一旁。
覆面女郎又道:“避秦庄不是你们久呆之地,快速离开为宜。”
邬文化躬身道:“在下遵命,最迟天明当来晋谒。”
覆面女郎道:“去吧,此事暂不可让避秦庄知道。”
邬文化与单于琼球双双一躬身,转身朝来路疾奔而去。
陆文飞心中大感奇异不知这女郎是何身份。
舆轿行走极速,不多时已至一座古刹之前,但舆轿却不停留,一径抬入,直到偏殿的一片精舍之前停下。
陆文飞看这座古刹,不仅建筑宏伟,里面规模也极大,大殿隐隐传来群僧诵经之声。
此时覆面女郎进入精舍,女婢出来对陆文飞笑了笑说道:“宫主请少侠入内谈话。”陆文飞应声行入,只见覆面女郎已除去面纱,端坐于客厅之内。对他微微笑道:“你对本宫主的来历,一定存了许多的疑窦。”
陆文飞正容道:“不错,在下今晚以前,确有怀疑,但此刻在下已经明白了。”
女却笑道:“可是因为那两句诗?”
陆文飞点点头道:“在下知道那句诗的来历。”
女郎敛去笑容若有所感,道:“若以那两句诗来判定本宫主的身份,并不十分恰当,公孙云娘不是也知道吗?”
陆文飞不觉一怔,心道:“是啊!这话大是有理。”
女郎紧接又道:“不论谁是先王的后人,对目前的局势都不发生影响.最要紧的是使各派了解眼下处境。”
陆文飞道:“经过此役后,我想他们应该觉悟了。”
女郎轻喟一声道:“现今敌友难分,他们纵然心生警惕,亦难认清敌人是谁。”
陆文飞思忖有顷道:“别的门派不谈,黑龙帮以及川西张门、金陵谢家总该明白了。”女郎摇头道:“那也不一定,除了黑龙翔稍认大体外,那两个门派都靠不住。”
陆文飞想了想又道:“姑娘出来除了藏宝外,尚有何事?”
女郎轻叹一声道:“我本是为藏宝而来。”
陆文飞甚感意外地道:“姑娘不为藏宝而来,那是为了晋王遗留的那本秘笈了。”
女郎点头道:“可以这样说,先王天纵聪颖,胸罗万象,每与异术奇能之士,有所谈论,都记录下来,去芜存菁、遂成旷世宝典……”
陆文飞急道:“如此说来,藏宝之内确有秘笈了。”
女郎摇头叹道:“先王礼贤下士,原是他老人家的天性,并无任何用意,不期意因此遭忌,朝廷误认他有异心,以致祸起萧墙……”
眼圈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陆文飞不擅言词,见对方悲不自胜,竟不知如何措词劝慰。
女郎强忍悲伤,继续道:“当时变起仓促,先王对后事的安排煞费苦心,他知门下食客中,良莠不齐,分子复杂,若借口此次宫帏之变,发动暴乱,不仅有损他老人家的清誉,且将兴起一场巨大的血雨腥风,是以把一些宾客俱叫到眼前,严厉告诫了一番,井暗中布置了几个有力的人物,若一旦乱起,立采断然措施。”
陆文飞感喟地道:“一代贤王果然与众不同,可惜在下晚生几年,不能见着。”
女郎又道:“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先王虽将那本秘笈作了妥慎安排,可是那些断简残篇的草稿,竟然散失不见。当时情势甚急,已无从追查。想不到十年之后的今天,这些断简残篇却成了血腥风雨一场浩劫的根源。”
陆文飞道:“莫非姑娘已然觉出有人得了这些散失的秘笈?”
女郎唉声一叹道:“首先发现此事的并非是本宫主,而是令尊。”
陆文飞吃了一惊道:“姑娘认识先父?”
女郎点头道:“令尊武林健者,见识甚是高超。他是最先察觉之人,并放意传出藏宝在太行山出现的消息,意欲在武林各派来山夺宝之时,揭发此一惊人事件,”她顿了顿,跟着又无限惋惜道:“不幸的,令尊竟因此而遇难。”
陆文飞这才明白,恨声道:“如此说来,杀害先父的是古陵一派的人了。”
女郎缓缓道:“杀害令尊之人,必是当年与他同在王府共事之人,早晚当可查出,眼下最要紧的,乃是如何消弭这场祸患。”
陆文飞道:“姑娘才智,在下望尘莫及,枉费脑筋,便有差遣,在下无不遵命。”
女郎起身道:“今晚那黑衣人用的刀法,乃是武术中最霸道的一种刀法,破解极是不易,但我们必须使每一位江湖人,都能破解此种刀法。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不是件易事。”
女郎道:“只要能被解他第一式就行了,咱们此该不妨试试。”
说着举步向院中行去。
陆文飞跟着行出,便见两个女婢,一个手中捧着一把銮刀,一个手中倒持着一柄宝剑,但都是本质的。
女郎接过銮刀道:“此种刀法霸道之处,就在能将全身劲力,集中在一击之中,而且招式十分奇幻,令人难于招架。”
陆文飞忖道:“看来她也会这种刀法。”
女郎又道:“不过也有他的缺点,如若一击不中,本身的功力便耗去大半,敌方趁势反击使无法抵挡了。”
陆文飞出身名门,对剑术造诣极深,知道剑术的优点,就是能借剑势式的运用,使用剑之人愈战愈强,内力绵绵增长,持久奋战。听了女郎对刀法的评论,忍不住插言道:
“此种刀法纵属霸道,终非正道,比起剑术来那是差多了。”
女郎摇头道:“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种刀法虽有缺点,但用以克敌,可说是无敌不克。就其对方高出一倍,也难挡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陆文飞想起谢清文受挫之事,不觉暗暗点头,这才明白谢清文与姚寒笙等人不堪一击,乃因黑衣人的刀法大过霸道了。
女郎挥了挥手中銮刀道:“运用这种刀法.会的人越多越好,第一个击出一招,第二个紧接再上,对手武功再强,也难挡开三刀的攻出。”一顿又道:“銮刀一击,生死立判。我委实不愿眼看着此种刀法流入江湖,现为解救太行危险,只有将它传于你了,学会之后,切勿轻易使用,以重上天好生之德。”
陆文飞肃容道:“在下并非逞强斗狠之人,姑娘尽可放心。”
女即道:“本宫主号燕山,你以后就叫我燕山便了。”一顿又道:“本宗教对你很放心,故决定传你把法。”
言毕,即将刀式以及运用积聚功力的口诀,一面解说,一面缓缓演示。
陆文飞悟性甚高,聚精会神地看着,不多时便已学会,接过銮刀,依式演练,在二三遍之时,还不觉怎样,练到十余遍时,式子一经摆开,丹田便起一股热流.贯注两臂生似这一刀劈去,连泰山也劈下半边似的。
女郎见他眉宇之间隐泛然光,銮刀已蓄足内力,不觉点头道:“行了,你学得真快。”陆文飞轻呼了一口气,心中位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的一经使用,人的气质都变了?”
燕山宫主似知他在想些什么,缝里道:“现在你该知道这种刀法流入江湖是如何的可怕了吧。”
陆文飞此刻对女郎的身份再无怀疑,送道:“如此霸道的刀法,破解起来定必不易,它主要在短期内教会武林同道,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燕山宫主点头道:“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本宫此刻尚不愿露面,是以要借你之手,转接于黑龙帮,川西张门,金陵谢家三个大派,但绝不可说是本宫传的。”
陆文飞敬谨地道:“在下遵命就是。”
燕山宫主从他手中接过木刀,转手传与女婢道:“现由弄玉使刀,采繁使剑,你留神看着。”
陆文飞这才知道两个女婢一叫弄玉,-叫采繁。
弄玉接过木刀,随即将架式摆开,手法甚是纯熟。
采繁手臂一沉,长剑化成朝天一柱香之势。
陆文飞乃是深谙剑道之人,觉出这一架式看似朝天一柱香,实际大有分别,不仅剑上蕴蓄的内力极强,而且可以应付任何一方立攻击。
突然,燕山宫主娇喝一声道:“留神她们的招式。”
陆文飞举目看去,只听一声娇喝,銮刀一起,忽地一刀劈去,这一刀乃是她全身功力所聚,力过之强,无以复加,招出带起啸风之声。
采繁长剑一震,幻出朵朵剑花,迎着刀锋一点一拨,但见剑芒一闪,长剑已袭对方二处死穴,招式轻灵,疾逾电闪。
弄玉雷霆万钧的一击,竟为这一招所制,迫得她不得不赶紧将刀锋一偏,顺势横跨两步。
陆文飞虽看出采繁的这一招剑式十分奇幻,仍觉未必就能破解对方的刀法。
果然,弄玉就在支开采繁剑式的瞬间,猛地又是一声娇喝,手中銮刀再举,呼地拦腰砍去,力道强劲,比第一刀还要狠辣。
采繁递出的长剑落空,似早已防到了这一招,借势往前一冲,一连抢出四五步,已脱出了銮刀威力圈,陡地一个旋身,长剑划起一道长虹当头厌下。
弄玉连攻两招,气势已衰,骤见对方长剑一闪而至,匆促举刀一格。
双方刀剑相交,采繁的木剑一绞一拨,弄玉手中銮刀竟被绞得脱手坠地,人也被震得踉跄连退两步。
燕山宫主对陆文飞问道:“你看明白了吗?”
陆文飞虽略看出了一点,但尚不能完全领悟,遂答道:“在下愚昧得很,一时尚难领会其中的奥秘。”
燕山宫主从弄玉手中接过銮刀道:“这种刀法乃是刀剑中最霸道的一种,倘能得到精髓,不仅所向披靡,练的人气质亦将变得极其暴戾凶残。我今虽用以柔克刚之法予以化解,也只是暂救一时之急,遇上刀法有火候之人,仍然无法破他。”
陆文飞满面怀疑地道:“姑娘武学渊博,对这种刀法想已练成火候。”
燕山宫主摇头道:“武学浩瀚无边,各种武功俱有其长处。何种体质之人,适合练何种功夫,亦有一定的道理。妇道女子绝不适合习练此种刀法。”顿了顿轻咳两声又道:
“时机甚迫,本宫没空与你详谈。今晚你可与弄玉、采繁两婢练那剑法,惟恐明日便有重大变故发生。”
陆文飞知她说的是黑龙帮那一派,遂道:“是不是在下学会之后便可传与黑龙帮?”
燕山宫主道:“正是如此。”说罢,仰脸思忖了一会又道:“你可把那几招剑法绘成图样转赠与川西张门、金陵谢家,此刻二派目前极为不稳,绝不能让他们为敌所用。”
陆文飞话题一转问道:“邬文化那派之人,莫非当年也是晋王门下?”
燕山宫主做叹一声道:“先王当年好客,以致门下直客无数,其中良莠不齐,什么样的人都有。他老人家亦知早晚必起祸乱,是以暗中作了许多的安排。邬文化之师,乃是关外一位武林前辈,对先王极为忠心,此番着邬文化来到太行必有用意,是以本宫才用言语点醒他。”
陆文飞道:“他现落脚避秦庄,这一派行动诡秘,只怕不是正派。”
燕山宫主冷笑道:“你可知庄主是何人?”
陆文飞道:“在下仅见过此庄的总管,却不知庄主是谁。”
燕山宫主道:“你既不知,那就不用提了。”
她举步缓缓走进房去。
采繁一拉陆文飞道:“陆公子,咱们就开始练习吧,时候不早了。”
陆文飞因知时间十分紧迫,只得按下心神,专心一意与二婢练习破解銮刀的剑法。
且说黑龙翔等,幸亏一群火牛,解救了毒蜂、蛇群之围,一行人再在覆面女郎引导之下,行出了秘谷。
谢清文长吁一口气道:“这覆面女娃不知是何来路,竟然识得古陵的秘道。”
张南接道:“以兄弟的推断看来,此娃儿必是晋王之后。”
谢清文又道:“此话倒也有理,但不知古陵之内又是些什么人?”
黑龙翔道:“此类驱蛇养虫之术,只有苗疆等边陲帮会,中原武林人大都不懂此术。”谢清文又接道:“川西张门离苗疆不远,可知苗疆有些什么厉害人物?”
张南思忖有顷道:“按兄弟所知,苗疆只有一个五毒婆廖晚香,可是她从苗疆前来?”谢清文恍然大悟道:“咱们每派不是都曾接获一立五毒追魂令吗,莫非就是她?”
黑龙翔接道:“事情倒有可能,只是兄弟认为古陵一派,阴沉毒辣,行事极有步骤,绝不是廖晚香这等人物所能办得到的。”
谢清文不以为然道:“黑兄既断定不是廖晚香所为,那一定是另有所闻了?”
黑龙翔微微一叹道:“兄弟近来细察太行局势,觉出避秦庄这一派,绝不像退隐之人,说不定古陵的一派,就是避秦庄之人。”
谢清文与司马温曾有密约,经黑龙翔一提,心中一动,急道:“黑兄此言有何所据?”黑龙翔轻轻咳了两声道:“区区对土木之学,曾不过一番功夫,虽不敢自夸有何成就,但一般的机关建筑简了解。近日兄弟默察,觉出古陵与避秦庄的建筑,似出一人之手,而且有秘道相通。”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骇然,这批人俱是老江湖了,目光都极犀锐,细想之下,深觉此种推断入情合理,因为避秦庄就在古陵的侧面,二者若以地道相连,确然费了不少的工夫。
黑龙翔又道:“咱们此番不远千里来至太行,自然,都是为了藏宝。但按兄弟推断,藏宝只怕已入避秦庄之手。同时兄弟还可断言,避秦庄的首脑人物,就是晋王当年的门下客。”
谢一飞与张南来山较久,把近日来所经之事。细想思忖,俱觉推断颇为清理。互看了一眼。
谢—飞开言道:“避秦庄占天时地利,取得藏宝大有可能,只是他既取得藏宝,何用再至秘谷争夺。”
张南道:“是啊,他们不必出面争夺。更犯不上与全体武林上的人为敌,用那些毒物来突袭我等。”
黑龙翔一叹道:“人之欲念无尽,他们既取富可敌国的财宝,又有一股不可轻侮的势力,自然便不甘寂寞,妄图独霸江湖。
谢清文不以为然地吟笑道:“此等随口推断之言,兄弟难以苟同,我看避秦庄的人未必见得就是古陵一派。”
黑龙翔长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兄弟所言并非事实。”说着拱了拱手道:“兄弟得先行一步,就此告别。”
说罢,他领着郑仲虎大步行去。
谢清文嘿嘿冷笑道:“黑龙翔妄图领袖江湖,是以故作惊人之语,其实这种话只可骗骗三岁孩童,岂能瞒得了老夫?”
张二嫂心直口快,接道:“咱们无故在秘谷遭到毒物袭击,此事决非无困,咱们倒不可不防着点。”
谢清文朗声一笑道:“老夫一时大意,误为宵小所算,我不信区区一个五毒帮便能把咱们怎样。”
几人谈论之际,只见白骨教主姚寒笙缓缓行来,远远便拱手道:“且喜几位都已脱险,兄弟深为庆幸。”
谢清文因他在秘谷之时,率先向敌方投降,心中甚是不齿,冷冷哼了一声,竟不为礼。姚寒笙亦不介意,森森一笑道:“司马温嘱兄弟传言,问问谢兄所商定之事是否继续有效?”
谢清文极不屑地道:“事情已成过去,兄弟不愿提那事了。”
姚寒笙神秘一笑道:“事情并未过去,还望谢兄三思之后谋定。”
谢清文乃是贪婪之人.不禁油然而生贪念,便故作不悦道:“避秦庄既有意合作,主人为何不来?”
姚寒笙奸狡之人,已猜透对方的心意,隧道:“当时避秦庄自顾不暇,哪有时间顾到别的。
谢清文随风转舵道:“如此说来司马温不是有意失约了?”
姚寒笙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兄弟得以脱离秘谷,还亏了避秦庄呢。”
张二幄冷笑道:“当时你是经红灯指引才行脱离秘谷的,怎说是避秦庄之力?”
姚寒笙强颜直:“识时务者为俊杰,兄弟当时觉得逞那匹夫之勇,于事有损无益,是以姑且依着他们的话做了。尚幸一出洞口,便得着避秦庄的援引,亦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张二嫂满腹怀疑,道:“如此说来古陵与避秦庄是两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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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寒笙朗声一笑道:“本来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谢清文思忖有顷道:“姚兄此来是受司马温之托了。”
姚筹笙点头道:“司马兄托兄弟传言,贵派与张门托他办理之事,如今已有眉目了。”谢请文闻爱子已有消息,急问道:“姚兄此话当真吗?”
姚寒笙冷笑道:“兄弟受人之托,他怎么讲,我怎么说。有没有此事.你们且问他便知晓了。”
谢清文扭脸对张二嫂道:“走,咱们这就去避秦庄。”
张二嫂得知爱女已有消息,早已等待不及,闻言当先而行道:“此去避秦庄不远,料他也不敢哄骗咱们。”
姚寒笙拱了拱手道:“兄弟话己传到,告辞了。”
他疾奔而去。
谢清文停下脚步道:“且慢,咱们与避秦庄素无深交,此去不得不防,不如先回去,从长计议。”
张南随声附和道:“门主言之有理,无论如何咱们总得先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张二嫂虽然急于要见爱女,但细想之下,果觉事情绝不如此简单,所以并来固执非去不可。
一行人折回了头,重又朝金陵谢家的行坛行会。
再说陆文飞与弄玉、采繁二婢同练那几招破解銮刀剑法,起先还不觉怎样,练了十几遍后,脑际突然灵光一现,立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几个式子,意与白胡子大叔所教几招剑法相同,他这一悟彻,不知不觉间,剑势已起变化,竟将剑招的精微显露无遗。
二婢见后大感惊异,脸上齐露惊容。
陆文飞剑式一收道:“谢二位姐姐的指点,在下已经会了。”
二婢原先是奉命尽一夜之功,教会陆文飞的剑式,想不到他只费了半个更次的时间便学会了,俱都大感意外,弄玉抢先行入房内禀报,门内传出燕山宫主的嗓音道:“要他来见我。”
采繁朝陆文飞一呶嘴,抢前一步掀起竹帘。
陆文飞跨步行入,只见燕山宫主端坐椅子之上,身侧立了一位锦衣古奇者看。
燕山宫主朝他微微一笑道:“难为你了。”随即一指古奇老者道:“此位犹老前辈。”陆文飞抱拳一揖道:“见过犹老前辈。”
古奇老着微微颔首道:“不用多礼。”
神态甚是傲慢。
陆文飞并未放在心上,面朝燕山宫主道:“事在危急,在下就此告辞了。”
古奇老者突然道:“且慢,我问你,你那剑招跟谁学的?”
陆文飞愕然道:“前辈问的什么剑式?”
古奇老者冷冷道:“不用装蒜,老夫问的就是刚才你所使的那几招。”
陆文飞知他指的是白胡子所传的把式,遂道:“那是家师的一位朋友所传。”
古奇老者道:“他是准?”
陆文飞大为不快道:“在下不便奉告。”
古奇老者面包倏变,重重哼了一声。
燕山宫主摆手道:“不用迫问了。他的来历本宫明白得很。”
古奇老者道:“此刻正是敌友难分,宫主不可不防。”
燕山宫主道:“本宫自有道理,不劳你担心。”一顿又道:“时候不早了,快去办你的事去吧。”
古奇老者不敢多言,双目冷电似地在陆文飞脸上一扫,悻悻行出厅去。
陆文飞心中大为不悦道:“此人竟然怀疑在下,真教人好生难解。”
燕山宫主唉声一叹道:“此番太行之事,可说就是当年晋王府留下的隐患,敌友难分辨,倒也不能怨他多疑。”
陆文飞亦知太行之事,内情局势十分地复杂,也就不再多言。
燕山宫主道:“好在事情已渐趋明朗,不久便可分出敌我,到时免不了一场生死之战。”
陆文飞暗暗思忖,只觉太行山局势,似乎已形成三大势力:一是古凌,一是燕山宫主,另一便是义兄王孙。致于黑龙帮、川西张门等派,不过是适逢其会来到太行,除了盲目夺取宝藏外,毫无用意。
燕山宫主又道:“本宫原不知太行山竟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一股势力。多亏令尊率先揭发。若任由它潜滋暗长,养成气候,武林这场大劫便难免了。”
陆文飞道:“宫主既已断定古陵之人,乃是未来江湖大患,何不传言江湖各派,共灭此獠?”
燕山宫主微微笑道:“武林中人谁愿去管此闲事。再说他们如若不是身受其害,纵然得知亦不肯为自己招来麻烦。”
陆文飞轻吁一声道:“现在他们狰狞面目已露,但愿各派能够同心合力,消灭这些邪魔外道。”
燕山宫主冷冷道:“本宫只望能减少几个枉死鬼,并不指望这批人有何作为。”
陆文飞若有所悟地道:“莫非姑娘要独力奋战不成?”
燕山宫主点点头道:“谅他们这批人也难逃于公道。”
陆文飞沉思有顷,突然道:“宫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在下就此告辞了。”
燕山宫主道:“你可以去了,好好开导黑龙翔等人,别只顾为了财而迷了心窃,忽视了眼前的危机。”
陆文飞正持起身行出,只见弄玉行了进来道:“启禀宫主,邬文化兄妹求见。”
陆文飞心里一动,随将脚步停下。
燕山宫主道:“叫他们进来。”
不一会,邬文化与单于琼珠行了进来,双双一揖道:“长白一龙门下弟子邬文化、单于琼珠,拜见宫主。”
燕山宫主摆了摆手道:“免礼,坐下吧。”
邬文化又一躬身道:“请问宫主封号。”
燕山宫主面现不快之容道:“本宫主号燕山。”
邬文化愕然道:“宫主不是碧云宫主吗?”
燕山宫主冷冷道:“本宫不知有什么碧云宫,什么宫的。”
单于琼珠插言道:“师兄,莫非咱们弄错人了?”
第十六回 雾迷太行
邬文化道:“或许是咱们搞错了。”
单于琼珠道:“家临吩咐我兄妹找的是碧云宫主,宫主既号燕山,想是错了,在下告辞了。”
燕山宫主呼了一声,挥手道:“去吧。”
邬文化又一躬身,领着单于琼珠,缓缓走出厅外,腾身方待跃登房檐,突见房脊之上,一排立了四个黑衣人,每人手中抱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不由心里一怔。
黑衣人森森一阵冷笑道:“今夜是你兄妹俩的死期,还不给我上来受死!”
邬文化大怒,长剑一拉,呼地跃上檐头,单于琼珠也跟着上了房檐。
屋内的燕山宫主黛眉一扬道:“这几人是跟踪邬文化的,不能让他们再活着回去。”
二婢同声答应,双双由后窗跃出。
陆文飞也纵身上了瓦面,他知邬文化兄妹武功甚高,要瞧瞧他们如何来应付銮刀。
双方划拨弩张之际,邬文化兄妹以二敌四。
陆文飞细察黑衣人举刀之式,与二婢传给自己的是一模一样,心里不由一动。
再看邬文化兄妹的剑式,却是另一路子,他已看出二人的守势虽严,尚不足应付那霍震万钧的一击,心中不由暗暗着急,但又不敢出声提醒他们,为的是怕弄巧反拙,分去了邬文化的注意力。
突地,黑衣人一声大喝,靠右的一人当先发难,一举銮刀,兜头向邬文化劈去。
邬文化亦大喝一声挥剑疾迎,但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人影倏分,邬文化步履踉跄连退了三步,头上一项方巾已被劈落,手臂亦一片殷红。
黑衣人击出一刀后,迅速后退,第二个黑衣人銮刀再举,呼地攻向了单于琼珠。
单于琼珠于邬文化受到攻击之时,剑式骤变,竟然改守为攻,长剑划起一道长虹,向第二个黑衣人攻击,双方几乎同时出手。
但见刀光影闪,呛地一声脆响,单于琼珠长剑立折,还幸她身手矫健,就地一滚,竟从闪闪刀光中翻身退回。
第三个与第四个黑衣人,就在前面二个黑衣人退回之瞬间,双刀一举,再度朝邬文化攻去。
也就在加入的同时,呼地二条人影射落瓦面,正是弄玉、采繁。
来警长剑一顺,迎向了第四个黑衣人,弄玉向第一第二个黑衣人攻去,但听一声惨叫,第一个黑衣人竟被弄玉一剑刺倒,第二个黑衣人怒吼一商,双刀再举,猛朝弄玉攻去。
弄玉胸有成竹,长剑一点一拨,顺着来势直冲而入,黑衣人于攻出一招后,气势已衰,哪能挡得开弄玉蓄势一击?惨叫一声,长剑穿胸而过。
那面陆文飞迎向第三个黑衣人,此人自恃銮刀无敌,哪把陆文飞放在眼中?大吼一声,举刀直劈。
陆文飞见他劈出的劲道十分强劲,立时劲贯剑刃举剑一点一拨,对方雷霆万钧的一击,立时为这一拨之力化解,刀锋一斜,门户大开。
陆文飞初试剑法,便获预期效果,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就势往前一冲。
一声狂吼,长剑已贯入黑衣人前胸,左掌轻轻往前一挥,黑衣人应手滚下房去。
三个黑衣人之死,差不多都发生在同一时间。第四个銮刀蓄劲,正待攻向采繁,突闻身后惨叫连声,回头一看,三个同伴竟已横尸地下、不禁心胆俱裂,顾不得攻敌,突地銮刀一收,转身疾奔。
采繁仗剑便追,屋内却传来燕山宫主的嗓音道:“由他去吧,不用追了。”
此时邬文化师兄妹已双双走了过来。邬文化满面凄厉地道:“兄弟一时不慎,几乎为他所伤,实在惭愧得很。”
陆文飞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邬兄不必介意。”
邬文化很不服气,哼了一声道:“这些家伙刀法邪气得很,早晚兄弟要想想办法破解它。”
说着偕同单于琼珠双双投入暗影之中。
陆文飞知他心中一定十分难过,不禁微微一叹。
此时燕山宫主行了出来,徐徐道:“你们虽然破了他们的刀法,但这不过是三四流的人物,真正的高手并未露面。”
采繁未把黑衣人截下,心中甚是不服,道:“宫主为何不让婢子追那人?”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留下活口传信也好,让他们得知咱们有破解銮刀之法,至少可以收吓阻之效。”
陆文飞望了望天色,随即告辞道:“在下真得走了。”
燕山宫主正容道:“现时敌我渐明,敌方极可能要放手一拼了,以后行动势必留意。”陆文飞躬身道:“劳宫主吩咐,在下自当留意。”
燕山宫主又道:“以后不用如此多礼,这样咱们反倒显得生流了。”
陆文飞道:“宫主金枝玉叶,在下山野粗人,怎敢放任?”
燕山宫主脸上突现失望之容,十分感慨地道:“自小时大家尊我为宫主,但我自己却觉得与旁人并没两样。我只觉同是人,硬要分卑贱和高贵,那是不公平的。”
陆文飞顺口接道:“可是你天生便是宫主的身份啊。”
燕山宫主叹了一口气道:“一个人生长王侯将相之家,并不一定是福,你觉得这话对吗?”
陆文飞无心与她谈论这些,点头道:“宫主此话倒也有理。”
燕山宫主又道:“你父亲为本宫之事遇害,本宫定必设法为他复仇。”
陆文飞感激道:“谢宫主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报父之仇,乃是儿女之事,不劳旁人雪仇。”
燕山宫主道:“然也,我亦将助你在江湖立业扬名。”
陆文飞插头道:“在下生性淡泊名利,能报得父仇,于愿已足,何敢妄想称霸称尊?”燕山宫主挥手道:“这些事,以后再谈,你去吧。”
陆文飞一躬身道:“告辞了。”
他转身疾转而出,耳际仍隐隐觉出燕山宫主似在叹息,心中大为不解,忖道:她自幼颐指气使,性情高傲以极,为什么今天突然一反常态,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呢?”
陆文飞一出寺门便放步朝黑龙帮奔去。
黑龙帮黑龙翔正在与郑仲虎,易晓天议事,见他来到随即让坐道:“陆兄匆匆来到敝帮,必有事故。”
陆文飞拱了拱手,坐下身子道:“兄弟委实有事来到贵帮。”
黑龙翔也坐下身子来道:“陆兄有事,不妨直说。”
陆文飞点头道:“不错,在下此来乃是奉燕山宫主之命来的。”
黑龙翔面现惊疑之色道:“陆兄所指的燕山宫主是谁?”
陆文飞道:“就是那覆面女郎。”
黑龙翔沉忖半晌道:“她举止高贵,机智聪明,自是大有来历,没想到竟是晋王之后!”
陆文飞道:“她既自称为宫主,想是不会错的了。”
黑龙翔沉忖有顷,霍地站了起来道:“且慢,此事大有蹊跷,咱们此刻尚不能轻信。”陆文飞闻言睁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究竟为何?”
黑龙翔徐徐言道:“想那晋王虽然位列亲王,但自宫帏变起,朝廷已视为叛逆,有后人亦必隐姓埋名,俾免罹祸。今此女竟公然以宫主自居,且唯恐人不知,此乃大背常情之事,令人怎能不生疑?”
陆文飞思索子良久,深觉此言有理,但想起她传授武功之事又觉不假,遂把心中想象以及传授刀法之事说了一遍。
黑龙翔朗声一笑道:“毕竟陆兄江湖阅历尚浅,容易为人愚弄。”
陆文飞心中大为不服道:“在下确然学会了破解銮刀之法。她若别具用心,也不会命我传授他人了。”
黑龙翔半晌方唉声一叹道:“兄弟久闻晋王乃是一代贤王,但毕竟只是耳闻,并未目见。”一顿又道:“他门不食客如云,奇能异士极多,但有一技之长,均可为座上客。
从好的一面来说,他是礼贤下士,有孟尝君之风,如若从反面来讲,焉知他不是收买亡命,别具用心?”
陆文飞因乃父系属晋王门下,自然而然地心里偏向着晋王,当下连连摇头道:“此事与晋王何干?帮主扯得太远了。”
黑龙翔点头道:“兄弟对晋王妄加非议,自知是不应该的事,只是你我均不曾会见过晋王,其人究竟如何,难于定评。但有事却是不假,那便是他为人天纵聪颖,胸罗万有,曾经广为搜集各派武功,然后运用他的天份与才智,详加磋磨,编了一本秘笈。”
陆文飞道:“此事在下听说过,这只能证明他生性嗜武,于人格无损。”
黑龙翔微微一叹道:“帝王多疑,自古皆然。晋王为此肇祸,是情理中事,只是他死之后,为何无一人为他伸雪或复仇,这便耐人寻味了。”
陆文飞道:“帮主越说越远,在下简直弄糊涂了。”
黑龙翔道:“这事咱们亦可作两种解释:好的一面说:那是因为晋王为保全英名,临终之前,严行告诫属下之人,不可委动,反面观之,他暗中略有安排,令属下之人一面为他抚孤,一面养精蓄锐培养势力,俟羽毛丰满之后大干一番,以成大业。”
陆文飞冷笑道:“这一切惧都是人之常情,帮主似不应有疑议。”
黑龙翔道:“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未尝不可以说,晋王之遭祸,乃是因他怀有异心。
今日太行之变,亦是晋王府之人,意欲乐山再起,先在武林造成一股势力。”
陆文飞恍然若有所悟道:“莫非帮主怀疑燕山宫主乃是假冒的?”
黑龙翔点头道:“不仅是假冒,而且与古陵中人是同党。他们意欲借此女郎为饵,测验一下武林人对晋王的尊崇程度如何。如武林各派对晋王尚有怀念之心,对他的后人必十分尊崇。这样便可使用一些手段,令武林中人俱为她所用。”
陆文飞思索有顷道:“武林帮派林立,她纵然得到一部份人的同情,只怕也难全为她用。”
黑龙翔道:“弱死强存,原是江湖上不移之理。她除了借晋王之名外,尚有一股庞大的势力,等大家觉察上当时,已无法自援了。”
陆文飞只觉一股怒火冲了上来,忿然道:“如此说来在下倒上了她的当。”
黑龙翔急忙摇头道:“兄弟不过如此推测,陆兄切不可太过激动。咱们只要暗地留心观察她的举动便是了。”
陆文飞按下了激动的情绪,想了想,总觉黑龙翔之言太过多虑,当下话风一转道:
“不论帮主如何打算,她嘱咐在下把銮刀砍解之法转告帮主,在下仍得照她的话做。”
说着取过一张纸,找来一支笔,把那几招剑法画了下来。画了顷刻,递给黑龙翔道:
“帮主看看这个。”
黑龙翔接过一看,脸色立交道:“此女一身所学,果然驳杂,即以此几招剑法而论,已算得是上乘的剑式了。
陆文飞道:“若只是普通剑法,怎破解得了那霸道的銮刀?”
黑龙翔沉吟半晌,唉声一叹道:“兄弟愈觉此事可疑,看来武林这场浩劫是免不了的。”
陆文飞茫然睁大了眼睛道:“莫非帮主仍然对她不放心?”
黑龙翔点头道:“此女不仅武学深渊,智慧亦趋于人一等,如果是古陵一党,咱们委实无法与她抗衡。”
陆文飞冷笑道:“她现在与咱们同仇敌忾,怎说是古陵一党?”
黑龙翔道:“但愿兄弟所疑并非事实。”想了想霍地一回头对郑仲虎吩咐道:“贤弟速与我召集帮众,就在行坛听候差遣。”
郑仲虎躬身答应,快步行出厅外。
黑龙翔又吩咐易晓天道:“易堂主可随本应前去古刹,本应要详细盘问此女一番。”
陆文飞见他突然作此决定,大感惊诧,急问道:“帮主此举是何用意?”
黑龙翔冷冷一笑道:“到时自知,此刻不便奉告。”
此时郑件虎已传了帮内几个堂主与首要之人,重又回到了大厅。
黑龙翔又吩咐道:“贤弟带领着他们隐伏在古刹的四周,听我令谕行事。”又对陆文飞道:“兄弟这就去古刹,陆兄可愿同去看看?”
陆文飞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样,迟了一会道:“如若方便的话,在不倒愿前去看看。”
黑龙翔朗声笑道:“怎说不方便呢?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易晓天侧身一让道:“陆兄请。”
陆文飞忙躬身道:“易堂主乃是前辈,如何与在下客气起来了?”
易晓天微微一笑道:“少侠乃是本帮贵客,不用客气。”
三个具属武林高手,行动疾若瓢风,但见三条人影,沿着山径疾驰,转眼之间已行出了四五里。”
不及顿饭的时间已然到了燕山宫主所居之古刹。
黑龙翔突然身形一跃,低声道:“不好,只怕咱们来晚了。”
陆文飞举目望去,只见古刹四周人影幢幢,显然古刹已经被人包围,而古刹之内却是一片漆黑,声息全无,心头不由一惊道:“莫非帮主预知有人前来攻击古刹?”
黑龙翔道:“此是当然之事,咱们快过去看看。”
三人行至古刹之前,意外地竟无人出面阻挡。黑龙翔举手敲了敲门,亦无动静,但里面隐隐似有人在。
黑龙翔道:“咱们翻墙进去。”
说罢,他一腾身当先越过墙头。
陆文飞与易晓天亦也跟着翻入。
陆文飞对此寺已是轻车熟路,率先向燕山宫主所在的院落行去。远远便见人影闪动,而燕山宫主所居的卧房却是灯火全无,他乃是极易冲动之人,冲口便道:“不好,想是五毒帮的人发动攻击了。”
黑龙翔冷笑道:“别急,且看看那些人是谁?”
此时三人已行至院落,只见院内站的赫然是川西张门与金陵谢家的人,不由暗暗诧异不已。
院内之人亦也发觉他们,追命阎王张南迎上前来笑道:“黑帮主的消息好快呀。”
黑龙翔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贵门不是比兄弟来得更快吗?”
张南一时无话好说,讪然一笑。
陆文飞此时已将场中人细看了一遍,除了张谢两门的人外,尚有许多不认识的人,个个鹘立院内,不知在期待些什么。
黑龙翔缓缓趋近谢清文面前,拱手道:“谢兄,此女可在屋内?”
谢清文冷冷道:“黑兄此来可是救驾?”
黑龙翔知他语带嘲讽,哈哈一笑道:“谢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吧,兄弟可没什么好说的。”
谢清文呼了一声道:“她就在屋内,只见请便吧。”
黑龙翔何等之人,早已看出院内的情势外驰内张,当下微微一笑道:“此刻不忙,到需要进去之时,兄弟自然要与她谈谈。”
谢清文心中暗笑不已忖道:“黑某早已与此女勾结,今竟故作不知,我倒要看着他如何举动。”
这批人不约而同来到,仅是一个目的,但都不说被。
黑龙翔与谢清文针锋相对,各探了几句,退了回去,默然不语。
张二嫂性急,见大伙都耗着不动,心中大感不耐,朱拐一横,冷笑了两声道:“她躲着不出来,难道咱们就干等下去不成?”
她怒气冲冲地直向精舍行去。
张南深恐老嫂子吃暗亏,急扣一把没羽金芒,追上去道:“二嫂小心她们暗算。”
张二嫂冷笑一声朱拐一举,猛向紧关的两扇花格厅门砸去,她臂力雄浑,一拐之力不下千斤,就是铁门也受不了这么一击。
可是,就在她朱据堪堪碰到厅门之际,厅门呼地大开,并由内卷出一股暗劲,那隐夹风雷的朱拐,击在暗劲之上,就和碰在墙上一般,直弹了回来。
张二嫂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张南唯恐对方就势反攻,手一扬把没羽金芒兜头掷去。
只听门内一阵哈哈宏笑,呼地又击出一股掌风,直震得没羽金芒漫天飞扬,犹如天空洒下一片流星。
跟着人影一晃,行出了一位高大古奇老者,倒背着双手,冷冷哼了一声道:“何方野汉,来此扰人之清梦?”
张南一征,尚未答胜,张二嫂一横朱拐,抢前两步喝道:“你是那女娃的什么人?”
老者横了她一眼,冷冷笑道:“川西张门号称武林四大世家,声誉极隆,今日一见实令老夫好生失望。”
张二嫂刚才吃他一掌,既知对方武功甚深,她虽性韧,却不愿独挡税锋,是以对方虽然出言不逊,她并未及时出手。
张南这时接口道:“尊驾既认得川西张门,料非无名之辈,访问尊姓大名。”
老者冷冷道:“老夫久不在江湖走动,姓名早已忘了,不提也罢。”
黑龙翔大步行了过来,拱手哈哈笑道:“原来是狄大侠,久违,久违。”
老者看了他一眼道:“尊驾什么人,如何识得犹某?”
黑龙翔道:“兄弟黑龙翔,二十多年前狄大侠行侠关东一带之时,兄弟便已久仰。”
老者想了想,恍然若有所悟道:“原来是黑帮主,久仰,久仰。”
群雄此时方才想起一个人,原来此老者竟是二十多年前便在关东一带享有盛誉,外号九现神龙的狄龙,不知怎地突然做了覆面太郎的保镖。”
黑龙翔哈哈笑道:“狄大侠是何时来太行的?兄弟怎一点都不知,真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狄龙双目冷电似地四下一瞥,冷冷道:“诸侠夤夜来此,意欲何为?”
黑龙翔道:“兄弟希望见见燕山宫主,问她几句话,别无他意。”
狄龙不答理他,且面对群雄玲冷地问道:“你们的来愈是不是与黑帮主一般?”
谢清文虽未见过犹龙,亦久闻其名,遂答道:“可以这样说。”
狄龙极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宫主已经歇着了,今晚不见客,诸位可以请了。”
张二嫂冷冷道:“睡了,也把她叫起来,我等岂能空其往还?”
狄龙冷厉地道:“不见客就是不见客,诸位最好识相一点,免得自讨没趣。”
张二嫂大怒道:“不见就是不行,给我让开。”
朱拐一点,直取前胸,从龙冷笑一声,忽地一把将来拐抓住,这一式快速绝伦,在场之人虽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竟无一个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张二嫂朱拐为人抓住,大吼一声奋力往回一夺,可是她这一夺并设将朱拐夺回。
张南手中暗藏一支没羽金芒,举手一弹,一缕金光直袭狄龙面门。
狄龙手上正与张二嫂较劲,突见张南施发暗器,急把脸一侧,金芒惊耳而过,但就他这一分神之际,张二嫂即将朱拐一抽,夺了回来。
张二嫂自到太行以来,连连受挫,凶戾之性大发,朱拐一经夺回,奋拐便攻。
突然人影一闪,狄龙的身侧已然多了两个人,在面是邬文化,右面是单于琼珠,二人怀中都抱了一支长剑。
单手琼珠纤手一指道:“你也配与我师父动手。要打架姑娘陪你。”
张二嫂不觉一怔,她绝然没想到狄龙就是单于琼珠的师父,更没想到她们竟与燕山宫主是同一路的人。
张南暗用传音对张二嫂道:“二嫂,你歇歇不行吗?就算你能赢了,也不过是替别人找机会罢了,咱们实在犯不上。
张二嫂亦是老江湖了,她怎会不知,只是生性如此,老忍不下这口气,耳听张南传音,心中虽没言之有理,但她无法下台,当下三棱眼一瞪道:“好啊,原来你们都是一帮的人。”
举拐正待攻出……忽听屋内传出脚步声,邬文化与单于琼珠也赶紧行至师父的身后,竟不理睬张二嫂。张二嫂攻出的朱拐一顿,举目看去,屋内已徐徐行出了三人,行在最前的正是大家所要找的燕山宫主,后面跟着弄玉,采繁二婢。
燕山宫主目光一扫道:“汝等夤夜来此找我有何话说?”
黑龙翔干咳了两声,道:“老朽们意欲明白一下姑娘的真正身份。”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本宫主是不是先王的后人,好像与诸位无关,我看不用问了。”
黑龙翔沉声道:“眼下情势可谓十分混淆,姑娘切勿自误。”
燕山宫主道:“我知道,你们弄清了本宫的身份后,便要掠夺那本秘笈,可是这个意思?”
谢清文跨前两步道:“你到底是不是晋王的后人,来到太行为的是什么?”
燕山宫主冷笑道:“本宫主是否晋王的后人,汝等无权过问。为什么来太行你们也管不着。”
谢清文强抑火气道:“晋王乃是一代贤王,我等不能看他的遗物落入奸人手中,一定要查个明白不可。”
燕山宫主冷冷道:“照此看来你们倒是一番好意了。”
黑龙翔道:“按老朽所知,遗物已入奸人之手,望姑娘作个明白交代。”
燕山宫主道:“我现在承认乃是先王的后人,你们又当如何?”
黑龙翔又道:“但问姑娘,是庶出还是王妃生?”
燕山宫主不悦地道:“反正不会假就是了,何用问这些?”
群雄来此原可是想要劫持她,迫她交出秘笈,暗中略一忖度,均无法单独将她劫持,故而联袂而来,此刻,燕山宫主自认是晋王之后,群雄再也不敢冒失了。
燕山宫主又道:“你们刚才来势汹汹,为何现在又不说话了?”
谢清文沉下脸来道:“请问姑娘,你与避秦庄是何关系?”
燕山宫在徐徐道:“本宫不知避秦庄是何许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谢清文道:“老朽觉得这批人隐居在此深山不毛之地,必然有他的用意。”
燕山宫主道:“你觉得他庄可疑,为何又要与他庄合作?莫非重利当前便忘了一切?”谢清文脸上一红,一时竟无话可答。
陆文飞静立了许久,此时已然觉出,原来群雄是冲燕山宫主来的,心中甚是不满,跨步上前道:“姑娘果是晋王之后?”
燕山宫主微微笑道:“怎么你也怀疑起来了?”
陆文飞插头道:“在下并非是怀疑,而觉得这批人不去找那些在秘谷对他们攻击之入,却来这里寻找你,真是令人大惑不解。”
燕山宫主冷笑道:“这事明显得很,你们找我为的是那本秘笈。”
陆文飞道:“你并未得到秘急。纵是得到,那也是物归原主,旁主不应存那掠夺之心。”
燕山宫主摆手道:“这事你不用管了,我还有话问他们。”目光四下一扫道:“先王天生睿智,胸罗万有,他老人家确曾留下一本科笈,可惜这本秘笈至今下落不明,连我也不知落在什么人手里。”
谢清文接道:“此话可真?”
燕山宫主道:“本宫用不着说假话。”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本宫已然得到了线索,深信不久便可找到它。”
谢清文又问道:“姑娘不是持有宝图吗?难道取宝之时没见着秘笈?”
燕山宫主摇了摇头道:“本宫主并没发现藏宝,亦未见着秘笈,想来藏宝已然为人捷足先得了。”
黑龙翔道:“在秘谷之内,姑娘不是拥出了八箱宝物吗?”
燕山宫主微叹一声道:“那是本宫由古陵取出来的,并非真的藏宝。”
谢清文道:“姑娘既能在古陵中取出藏宝,那一定与古陵中人认识了。”
燕山宫主摇头道:“古陵中究竟是些什么人,本宫至今不知。这些宝物乃是趁他们防范疏忽之时,暗中取出来的。”
谢清文又道:“照此说来,晋王遗宝是在古陵中了?”
燕山宫主缓缓道:“此事本宫正在查究之中,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一叹又道:
“古陵中人,绝不是好惹的人物。我知汝等俱为藏宝而来,既入宝山,自不愿空返。只是古陵中人,亦有他们的目的,汝等亦应早作准备。”
张南突然插言道:“在下乃是粗人,我不惯拐弯抹角说话。请问姑娘,当年晋王藏下这批宝物,他把主图托付了谁?”
燕山宫主唉声一叹道:“先王智慧超人,他对身后之事,早就有妥善的安排,本宫的秘图,乃是家师所交给。”
陆文飞忍不住扬言道:“这就奇了,按在下所知,他的秘图乃是一份分作三份,分由三个人保管,必须三人对照始可查出藏定之地。”
燕山宫主冷笑道:“你能知道多少,不用打岔了。”
此言是大大刺伤了陆文飞,脸上颜色立变。
张南问道:“那么请问姑娘,令师是哪一位高人?”
燕山宫主徐徐道:“家师一向居住燕山。”
黑龙翔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由心里一动。
就在这个时候,寺外一阵脚步声响,来到了一批人马,就在寺前左右排开。
一位锦衣大汉,偕同一位黑袍老者,缓步行了进来,直趋近燕山宫主身前躬身道:
“奉家主人之命,前来迎接宫主,请宫主即刻命驾起程。”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主人是谁?”
锦衣壮汉恭敬答道:“家主人见面即知,此刻不便奉告。”
燕山宫主道:“你主人这样糊里糊涂要人来迎接,就能料准本宫会去吗?”
锦衣壮汉躬身道:“家主人相信宫主会去的。”
燕山宫主冷冷一笑道:“算他猜着了,本宫这就起程。”
锦衣壮汉道:“小人在寺外恭候。”
同来的黑袍老者转身走出寺外。
燕山宫主扭头吩咐狄龙道:“狄前辈与令徒可留下,本宫有弄玉、采繁随着便行了。”狄龙大感惊愕道:“宫主只身前去太过于冒险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谅他们也不会对本宫怎么样。”
狄龙又道:“宫主千金之体,岂可贸然进入虎穴?待我前去传话,要他来见宫主。”
燕山宫主摆了摆手道:“本宫主意已定,不用多说了。”
狄龙闻宫主如此说,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但面呈难为之色。
燕山宫主道:“不错,本宫久有意看看此人是谁?今既有人来迎接,本宫倒不能不去了。”
陆文飞道:“古陵机关重重,宫主就不怕中人圈套么?”
燕山宫主道:“我倒不觉得此去有些什么不妥。”
陆文飞一番好意,见她毫不在意,有些恼怒,道:“如此说来,在下是多此一举了。”燕山宫主道:“本宫主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她莲步珊珊,缓缓往前走去。
突然,谢清文往前一跨步,挡在燕山立主身前喝道:“你不能走。”
燕山宫主笑了笑道:“你也劝我别去吗?”
谢清文沉着脸道:“不错,此刻不能让你去。”
燕山宫主故作诧异地道:“为什么不能让我走?”
谢清文冷笑道:“你们明明是一觉,却用这种圈套来脱身,你当老夫看不出来?”
燕山宫主冷冷一笑道:“本宫爱往哪里就往哪里,谁还能拦阻不成?”
谢清文道:“拦阻你的只怕不只老夫一个人,你该自己估量估量。”
燕山宫主目光四下一扫道:“还有谁要拦阻本宫?都过来吧。”
川西张门与金陵谢家同盟,张二嫂与张南奔了过来道:“老身也劝姑娘以不去为妙。”燕山宫主笑了笑道:“你们留下本宫主又当如何呢?”
谢清文道:“老夫大胆请姑娘去本门的行馆,老夫当尽力维护姑娘的安全。”
燕山宫主俏皮地一笑道:“真的吗?”
谢清文哼了一声道:“谢某人说话一向是一就是一,决不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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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宫主对黑龙翔等人一笑道:“本宫现决定到金陵谢家去作客,汝等可有异议?”
黑龙翔哈哈笑道:“姑娘有权决定自己的行止,老朽岂有异议?”
燕山宫主挥挥手道:“既是这样,本宫便告辞了。”
说着,她领着二婢行至寺外。
先前那锦衣壮汉迎上前来,躬身道:“请宫主上轿。”
燕山宫主摇手道:“现在不行了,本宫得去金陵谢家作客。”
锦衣壮汉怔了怔道:“宫主改变主意了。”
燕山宫主故作无可奈何地道:“本宫向来面软,你们都诚意来请我,回绝哪一方都不好意思。”
锦衣壮汉浓眉一扬道:“只要不是宫主的本意,小人便有办法。”
燕山宫主微微笑道:“我倒想知道一下你的办法是什么?”
锦衣壮汉大声道:“宫主只管上轿,谁敢拦阻,我要他们好看。”
谢清文朗笑道:“好大口气,你这话是冲着谁说的?”
锦衣壮汉把眼一翻道:“冲着谁说都可以。”
谢清文大怒,一抬手,呼地一掌劈面推出,一股强劲的内家掌力,直撞了过去。
锦衣壮汉面色一沉,反腕硬碰硬地接下了这一掌,两股潜力接实,双方都是心神一震。谢清文身为一派门主,对方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竟能接下地一掌,致令他心中十分惊讶。
锦衣壮汉原没把群雄放在眼里,这一掌便接之后,方才知晓对方盛名绝非幸得,是以俱不冒昧地出手。
张二嫂蹩了一肚子的气,此刻才找到了个发泄的机会,朱拐一轮当先喝道:“老身今晚非要把宫主接回去不可,我看哪个敢予拦阻。”
黑袍老者一飘身将去路拦住,冷笑道:“凭你也敢来太行发横,真是大自不量力了。”张二嫂大怒道:“老身素不喜斗口,要动手把兵刃撤出来。”
黑施老者重重呼了一声,手掌缓缓地抬起。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突然暗影中传来一个童子的嗓音喝道:“主人要你们来迎客,谁让你问动手来者?”黑袍老者与锦农壮汉赶紧往后一撤身,躬身侍立两侧不敢作声,只见人影一闪,走来了一个青衣小童,看了看场中之势,转脸对锦衣壮汉道: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锦衣壮汉躬身道:“你们俱是中原武林有名的人物,意欲劫持燕山宫主。”
小童道:“你没对他们说家主人专诚恭候宫主吗?”
壮汉答道:“他们都已知道,但却恃强要把宫主请走。”
小童道:“这样说他们是有意与咱们作对了。”
壮汉答道:“大概是这样。”
小童大声道:“或许他们不知厉害,你告诉他们,这是他们自寻死路。”
张二嫂同言脸色立变,张南赶紧拉了她一把。
燕山宫主此时开言道:“弄玉,扶我回房去歇息吧,我不想再走动了。”
第十七回 淑女剑法
锦衣壮汉急道:“务请宫主赏脸,你老人家若是不去,小的回去如何交待?”
燕山宫主道:“你家主人也太狂妄自大,要请本宫前去,便该亲自前来,怎的只派几个下属来?”
锦衣壮汉道:“这副舆轿乃是主人亲用,也只当是他老人家自己来了。”
燕山宫主懒洋洋地摇了摇头,扶着弄玉的肩头便要转身进去。
小童一见心中大急,一纵身飞跃过去。
陆文飞恰好站在燕山宫主身侧不远,以为他有动手之意,举手一掌劈去,嘴里一声沉喝道:“与我回去。”
小童把肩一塌,往侧里跨了两步,小眼一瞪道:“莫非你想找死?”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小小年纪怎的如此没有教养?”
小童转过身来对棉衣大汉一挥手道:“那人甚是放肆,与我杀了他。”
锦衣大汉大吼一声将兵刃撤出,竟是一口銮刀,背上一排九个银铃,迎风一摆,响起一阵悦耳的脆声响起。
在场的群雄一见这种兵刃,心头齐感一震。
陆文飞面上是一片凝重之色,缓缓将长剑撤出,快步行入场中。
双方暗暗凝功,相对游走。
突然,寺内飞也似地奔出一人,高喝道:“陆兄请退下,这场让给我。”
陆文飞抬头一着,只见邬文化仗剑奔了过来,知他要雪前备战败之耻,于是收剑退了下来。
小童见来者是邬文化,遂道:“此人是狄龙之徒,亦不能绕他。”
陆文飞细看看那锦衣壮汉持刀立式,果是銮刀的起手式,再看邬文化,却摆开了一个极其少见的架式,形式甚是古怪。他对剑道造诣甚深,暗暗琢磨这个式子,觉出这式子既不像攻势,亦也不像守式,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锦衣壮汉对这剑式似乎甚是困惑,竟不敢贸然进攻,双方僵持了约有盏茶的工夫,锦衣壮汉突把刀式一变,已改变成了另一种架式。
陆文飞乃是熟谙刀招之人,一见这个招式,竟亦茫然不解,自知所学只是皮毛而已,尚未领悟刀法的全部精奥,不禁替邬文化暗捏一把汗。
邬文化此刻心中亦大感困惑,正自苦思对策之际,锦衣壮汉蓦地大声一喝,銮刀一闪,当头朝邬文化劈了下去。
高手过招,不可有丝毫的疏忽。邬文化吃亏在举棋未定之际,对方便已发动攻势,眼看銮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到,只得仓促举剑来迎。
锦衣大汉见对方果为自己的气势所慑,銮刀再展,呼地从斜里劈来。
邬文化万料不到他那强劲的刀势,竟能中途改变位置,急聚功力横剑一格。
但闻一声呛嘟震响,长剑立折,人也为那沉重的刀势震得连退两步。
陆文卫一见邬文化仍用原式应敌,便知不妙,急抢步上前,意欲出手抢救。可是双方交手不仅动作极快,而且时间也甚是短暂,当他步上阶沿之时,邬文化的长剑已折,急待伸手去扶持。
突地,刀光一闪,锦衣大汉的第三刀又至,邬文化脚步尚未立稳,刀光已至顶门,任你身法娇若游龙,亦难逃脱这一击。当下猛运功力,举起左臂一格,卟的一声,一条左臂生生为銮刀截下,鲜血疾啸而出。
一般武林人过招,只要对方一但败落,便不再追击,似锦衣大汉这种赶尽杀绝的行为,不仅令陆又飞气忿填膺,在场的群雄仅被激怒。
“匹夫欺人太甚!”张二嫂大喝一声。
朱拐抡动,猛扑了过去。
锦衣壮汉刀伤邬文化之后,面色一片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看样子已无再战之能了,可是就在张二嫂扑出的同时,人影一闪,黑袍老者已横刀挡在锦衣壮汉的身前。
张二嫂性情虽暴烈急躁,却是粗中有细,一见黑袍老者出面,立时身形一缓,竟不敢再贸然地前进。
这时陆文飞已点了邬文化的三处穴道,替他将血止住,邬文化路走了定神,一把将割下的断臂捡起,转身快速地疾奔而去。
陆文飞急喊道:“邬兄你……”
可是邬文化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
静立在阶沿的燕山宫主,眼看对方出手如此狠辣,似已激起她的怒火,冷笑了两声,道:“张南,快叫你娘子回来,本宫有话问他。”
张南正担心老娘子无法破解对方的刀法,巴不得有这一句话,急抢步上前道:“二嫂,宫主请你回来。”
张二嫂此时额上已然沁出汗水,觉得以自己之能,委实无法破解对方的刀法,闻言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退了下来。
燕山宫主步下阶沿,一指青衣小童道:“谁着你们动辄使用这种刀法?”
青衣小童对燕山宫主颇为忌惮,躬身道:“小的们学的便是这门功夫。”
燕山宫主冷笑道:“你是否觉着这种刀法在江湖上便没有破解之人?”
小童又一躬身道:“在宫主面前,自然是不值一笑。”
燕山宫主哼了一声道:“你嘴里是这般说,心里一定是不服气,对吗?”
青衣小童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燕山宫主冷笑道:“现由本宫主立侍女弄玉和采繁与他们动手,同时本宫明着告诉你,你们銮刀的起手第一式,多惯用‘风行草偃’,她们便用一式‘看水流舟’化解。
这时你们一定改变招式为‘鬼泣神惊’,于是她们使用‘万家生佛’迎敌……”哼了一声又道:“你们连连受制,自然而然又以一式‘狂潮怒浪’妄图取胜,可是力道已然大减,那时她们只须刻把一变……后果如何就不难想象了。”
她说话清脆而缓慢,但青衣小童的脸色却随着她的话音而紧张,直到她的话告一段落,方始长日吁了一口气。半晌方道:“小人乃是奉家主人之命来迎宫主,怎敢与它主对敌?”
燕山宫主道:“哪里是不敢,而是没有取胜的把握罢了。”
青衣小童道:“时间已然不早了,小的敬请宫主回示。”
燕山宫主道:“回正你们主人,本宫今晚不想去了。”
青衣小童不敢用强道:“宫主既不肯赏脸,小的只好回去覆命。”
燕山宫主道:“去吧,汝主人若是有诚意可着他亲自前来。”
青衣小童也不多说,躬身一礼领着同来的那批人缓缓行去。
张二嫂重重呼了一声道:“就这般让他走,实在便宜他们了。”燕山宫主并不理睬她,对着谢清文道:“谢门主不是要请我去贵门的行坛吗?”
谢清文道:“宫主如是要歇息,老朽岂敢勉强宫主?”
燕山宫主正容道:“此番本宫倒是真的要去贵门行坛。”
谢清文大感意外地道:“宫主真的要去吗?”
燕山宫主微笑道:“怎么,不欢迎了?那也就算了。”
谢清文朗笑道:“贵客光临,岂有不欢迎的道理呢?”
燕山宫主微笑了笑,说道:“你们不怕因此引来祸患?”
谢清文道:“眼下情势复杂,本派既已卷入是非漩涡,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燕山宫主又对黑龙翔道:“黑帮主可愿与本宫同去谢门作客?”
黑龙翔道:“如若谢门不以为忤,老朽自当奉陪宫主前去。”
谢清文道:“敝人请宫主前去,乃是向宫主讨教对付古陵一派之策,任何同道参与,均受欢迎。”
燕山宫主转脸对陆文飞笑了一笑问道:“你的意思如何?”
陆文飞素对谢清文不满,摇头道:“在下须去看看邬文化的伤势,我不去了。”
燕山宫主也不勉强,用手一招,两个健妇立将舆轿抬至门前,她径直上了舆轿。
谢清文当先跨步领的带路道:“诸位请随我来。”
于是,一行人簇拥着这舆轿,迅速地消失于暗影之中。
陆文飞送燕山宫主一群人走后,迅速返回寺内,进入客房一看,狄龙与邬文化师兄妹均已不见。屋内竟是空荡荡的,心中不禁大为骇异,暗忖:他们的行踪怎如此神秘?
正目沉思之际,突然如有所觉,霍地一回身,只见王孙倒背着双手,立于门外,不禁喜道:“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王孙微笑了笑道:“来此多时了。”
陆文飞道:“大哥来得正好,小弟有许多事情,欲请大哥指点迷津。”
王孙点头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请随我来。”
领着陆文飞步出了寺门,来到一处极其幽静的小尼庵前停下道:“愚兄近日便在此落脚,倒也清闲得很。”
陆文飞细看尼庵,虽然规模甚小,又在偏僻的山坳之内,但里面却是一尘不染,洁净得很。
春梅等四婢见主人来到,早已从内迎了出来,并对陆文飞喊着二爷。
王孙领着陆文飞进入客房坐下,道:“贤弟近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陆文飞亦不隐瞒,将事情前后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孙沉吟有顷道:“愿闻贤弟之志。”
陆文飞怔了怔道:“小弟除了报雪亲仇之外,别无他求。”
王孙又道:“一个人立身处世,难道就只报仇谢恩吗?”
陆文飞道:“当然不是,但小弟生来命运多舛,我不能不如此做。”
王孙道:“倘你得以谢恩报仇之后又当如何?”
陆文飞道:“如是小弟亲仇得报,我将以有生之年,行道江湖,为天下武林同道,尽一份心力。”
王孙朗笑道:“这还像话,一个人如欲成非常之功,便应立非常之志。贤弟天生奇材,岂可自甘暴弃?”
陆文飞道:“大哥夸奖了。”
王孙正容道:“愚兄向不轻易对人称许,我说的是实话。”
陆文飞素来拙于言词,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措词回答。
王孙又道:“眼下太行之势复杂万分,贤弟如能因势利导,不难奠定今后行道江湖的基础。”
陆文飞道:“小弟正为目前的局势感到困惑呢,尚望大哥指点一二。”
王孙想了想道:“太行之事,也可说就是当年宫帏之变的延续,虽然此刻尚无官方的力量干涉,但已震动了整个武林……”
陆文飞插言道:“小弟始终不明日,古陵之人的目的何在?”
王孙继续又道:“当年晋王府的门客,计分为二派,一派是清流,一派是功利。”
陆文飞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是清流,什么又是功利?”
王孙道:“所谓清流是指那些高僧侠隐,平日所谈的无非是些修练之法,以及琴棋书画等,绝无其他用意。主张功利的却不同,他们意欲一面拥戴晋王为武林盟主,同时并希望取得兵权,等到时机成熟,便效法宋太祖来个陈桥兵变,黄袍回身。”
陆文飞忧然有悟道:“这班人的想法,也许害了晋王。”
王孙道:“晋王就不同意他们的做法,可是人言可畏,终引来一场大变。”
陆文飞点头道:“由此看来,古陵之内想是那些功利派了。”
王孙摇头道:“此刻尚无法确定,不过有件事可以断定的。”
陆文飞忙问道:“什么事?”
王孙徐徐道:“他们是在以藏室为饵,制造武林纠纷。”
陆文飞不以为然道:“小弟却认为他们的目的不仅只是制造纠纷。因为纵然武林有了纠纷,于他们并无好处。”
王孙反问道:“贤弟的想法如何?”
陆文飞道:“由种种迹象看来,似乎他们是在寻找晋王的后人,欲以晋王的后人为号召,汇集成一股势力。”
王孙道:“贤弟的见解高人一等,只是此事贤弟从何得知?”
陆文飞速:“现今太行山有个燕山宫主,自称为晋王之后。她行事任性,令人莫测高深。古陵中人对她十分注意,已着人来请过。同时狄龙的门下弟子又提到过一位碧云宫主,但始终未见其人。可见晋王的后人于古陵中人十分重要。”
王孙摇头道:“这种说法太过武断了,焉知他们不是为了晋王遗留的那本秘笈,才四处打听晋王的后人?”
陆文飞突然话题一转道:“大哥可知銮刀的招式是哪里传来的?”
王孙思忖有顷道:“武林中使刀的,多传自武圣关公,即所谓的‘关王刀’。他所说的銮刀,又名‘九环刀’,却不是中原一脉,好像是从外番传来的,为一位黑道凶煞精研苦练渗入八大王张献忠的刀法,创出三招,定名为‘追魂三斩’……”
他一顿长吁了一口气又道:“此种刀法凶狠霸道,真可说是钢刀一举,生死立判。”
陆文飞道:“小弟亦曾见过此种刀法,却不如传说中的那么厉害。”
王孙摇头道:“你看见的,大概就是在秘谷中击断谢清文长剑的那人。实话对你说吧,那人用的刀法固是銮刀的招式,可不是‘夺魂三斩’。若把夺魂三斩施展,谢清文的命绝不在人间了。”
陆文飞吃惊道:“如此说米,‘夺魂三斩’是不易被破解的了?”
王孙点头道:“你所学到的破解之法,绝不足恃,以后遇上了使銮刀的人,能避免动手,总以避免为此。”
陆文飞心中十分不悦地道:“如此说来她是在骗我了。”
王孙略略点了点头,并不答腔。
陆文飞诧异地问道:“此女传与我的破解方法,又是为何?”
王孙沉思有顷道:“那位自称燕山自主的女子,要你把剑招传遍武林同道,此乃反常情之事。须知各门各派,俱都有其独特的武功,且多平深藏不露,不仅不能随便传与他人,即令是本门的弟子,也不见得个个都传给。”
陆文飞道:“按在下习练的结果,那几招剑法倒确然有用呢。”
王孙道:“令师名号剑祖,他的剑法甚是高超,你不从本门的武功中研求被解之法,却妄信那些残缺不全的招式,难道不觉太过危险吗?”
陆文飞脸上一红,哑口无言。
王孙又道:“愚兄并不是说那些招式完然无用,只是采取来的一鳞半爪,绝难发挥出全部的精微奥妙之处。”
陆文飞心中大是感到惭愧,额上止不住地沁出了汗珠。
王孙见后甚是过意不去,微微笑道:“你也不用难过,近日如若无事,当记在此耽上几天,咱们切磋切磋剑法。”
陆文飞道:“这样岂不是误了大哥的事?”
王孙摇头道:“不妨事,愚兄照常可以出去。”
陆文飞又谈起燕山宫主去金陵谢家的事。
王孙道:“她的来历愚兄大致明白,且看她究竟要弄些什么玄虚。”
陆文飞奇道:“难道她不是晋王之后?”
王孙道:“是否是晋之后此刻难以断定,她来太行或许另有目的。”
陆文飞道:“管她是为什么来的,反正小弟不想再步入那是非漩涡之内了。”
王孙立起身来道:“贤弟能够认清这点,不失为智者。走,咱们练剑去。”
陆文飞久欲见识一下义兄的真实功力,闻言欣然立起,随着王孙往后院行去。
再说谢清文领着燕山宫主一行人,到达了行坛,一面簇拥着燕山宫主至客厅落坐,一面吩咐赶紧准备酒宴。
燕山宫主微微笑了笑道:“谢门主怎的突然客气起来了?”
谢清文欠身道:“实不相瞒,原不知宫主是晋王之后,今既得知,岂能怠慢?”
张南接道:“晋王是一代贤王,武林人人敬佩,今日闻他已有后,自是天大的喜事。”燕山宫主冷冷一笑道:“你们果是为了崇敬先王才对本宫友好吗?”
谢清文面容微变道:“莫非宫主怀疑我等别具用心?”
燕山宫主道:“本宫向来不轻信人言,汝等纵无异心,本宫仍不得不防啊。”
谢清文心中大怒,却不便发作,哈哈笑道:“极是极是,人心难测自然以小心为是。”黑龙翔插言道:“宫主对古陵一派,似乎甚是熟悉,可知他们是何来路?”
燕山宫主道:“本宫虽已猜着几分,一时尚还不敢断定。”
黑龙翔又道:“这一派无敌对来山的武林人施以袭击,不知究竟存的什么心?”
燕山宫主笑道:“我且问你,如果有人无故侵入黑龙帮的势力范围,贵帮又当如何?”黑龙翔报头道:“宫主这比喻虽也有理,但老朽绝不相信是为了此原因。”
燕山宫主冷笑道:“本宫倒想听听你的意见如何?”
黑龙翔干咳了两声,徐徐言道:“老朽认为古陵中人,是晋王旧属,他们已然得了藏宝及秘笈,并形成了一股势力。但因羽毛尚未坚硬,只恐晋王的后人寻找前来,是以极力排斥外来之人,俾免阴谋败露出来。”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如若他们再拥戴一位晋王的后人为首领,外人便无所借口了。”
黑龙翔吃了一惊道:“照宫主这般说来,古陵中人的野心可真不小啰。”
燕山宫主擎起酒杯出了一会神,言道:“汝等俱是为藏宝而来,而今同谋了这件事,大伙有何打算?”
谢清文道:“不论结局如何,我等一定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燕山宫主瞥了他一眼道:“听说你的儿子失踪了?”
谢清文闻言身躯一震,反问道:“宫主是听谁说的?”
燕山宫主笑道:“你不是托司马温替你打听下落么?”
谢清文点头道:“不错,有这回事。”
燕山宫主又道:“还有川西张门的一位玉凤姑娘也失踪了,对吗?”
谢清文愕然一惊:“宫主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燕山宫主徐徐道:“他们于你们很重要吗?”
谢清文道:“老朽仅此一子,我绝不能让他受到委屈。”
燕山宫主冷冷地笑了一声道:“如若他被人杀了呢?”
谢清文闻言大吃一惊,霍地立起身来道:“此话当真?”
燕山宫主默然不答,只冷眼瞧着他。
谢清文舐读情深,听他话中有因,立时方寸大乱,激动地吼道:“如若有人伤了我儿一根毫发,金陵谢家与他永远没个完。我要宰他一百个,一千个抵命。”
燕山宫主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急成那样儿,本宫不过说着玩罢了。”
顿了顿又道:“不过她二人的失踪绝非无因,说不定有人要借此要挟,你等着瞧吧。”
谢清文毕竟是久走江湖之人,听了她的活,心中暗暗思忖,凭着此人言词闪烁,必有原因,说不定谢宝树二人就落在她的手里,当了故作镇定地道:“如若真的有人以犬子的性命要挟老夫,那时我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燕山宫主道:“你是接受人家的要挟还是不答应?”
谢情文心里一动,道:“那要看看对方提的是什么条件了?”
燕山宫主道:“他若以令郎的性命,作为金陵谢家加入某一门派的条件,你是答应抑或不答应呢?”
谢清文倏然立起身来道:“宫主不用打哑迷,犬子可是落在你手里?”
张二嫂也推开坐椅厉声喝道:“玉凤定是落在你手里了,今晚若不把他好好交给我,你就别想离开这屋子。”
燕山宫主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他们二人都失陷在古陵之中,你们对本宫发什么横?”
张二嫂道:“这话当真?”
燕山宫主冷笑道:“是真是假你自己不会去打听吗?本宫哪有那用工夫管这事?”
张二嫂怒不可遏,面上浮现一片杀机,大有即时出手之意。
谢清文心中亦是惊疑不定,毕竟他涵养较沉故作轻松地道:“只要有这线索,料他也不敢把犬子怎么样。”
燕山宫主面对黑龙翔道:“过去你答应本宫之事,现在仍有效吗?”
黑龙翔道:“老朽已然说过,只要对武林同道有益,老朽绝不报辞。”
燕山宫主点头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到时我会通告你,千万不能误事。”
黑龙翔朗声笑道:“宫主俱请放心,黑某并非那轻诺寡信之人。”
谢清文听他们的对话,似乎暗中有什么密约,心中大感不是滋味。
燕山宫主察言观色,已知他的用意,微微笑道:“眼下若欲对付古陵中人,任何一派单独均无此力量……”
群雄适才已然见识过古陵中人的武功,自忖确然无此力量,是以听了燕山宫主之言并无人反驳。
燕山宫主徐徐又道:“合则势强,分则力弱,此是千古不易之理,诸位觉着对吗?”
谢清文缓缓言道:“宫主之言甚是有理,只是谢某尚不愿拯救犬子而借用旁人之力。”
燕山宫主笑了笑道:“各位的心意本宫早就明白,只是眼下情势不同,诸位纵然放弃夺宝之心,要想安然离开太行,那已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她一顿,见大伙儿都是没作声,继续又道:“本宫绝非危言耸听。从明天起,你们就不妨试试,若是本宫所言非虚,到时再来找我。”
张二嫂是直性子之人,急道:“老身倒相信宫主之言,可是蛇无头不行呀,咱们几派若是联盟总得有位主盟之人。”
谢清文道:“是啊,使老朽看来,这主盟之人非宫主莫属。”
这批人仅属一方雄主,平日谁都不服谁,如今为情势所迫,自动结盟,并以盟主一职,拱手让给一位稚龄少女。乍看起来,似乎是大反常情,实际各有各的打算。一则看出这少女武功高深莫测,必是大有来历,再则这少女若是主盟,便成了群雄之首,不妨让他先去挡一挡对方的锐锋。
燕山宫主早知群雄的心意,她并不推辞,目光一扫全厅道:“你们真的要推本宫主盟吗?”
黑龙翔道:“宫主乃是皇室贵胄,而武功才智都在我等之上,委实当之无愧。”
燕山宫主严肃地道:“诸位确实如此吗?请各位三思而行,谋定而动啊。”
谢清文与张二嫂齐声答道:“我等俱愿它主为主盟,均无异议。”
燕山宫主道:“今儿天时已晚,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各位如有联盟之意,明日可来寺内见我。”
说完话自个儿走了。
燕山宫主走后,谢一飞暗对谢清文道:“大哥确信此女就是晋王之后吗?”
谢清文重重哼了一声道:“你大哥不是那种糊涂的人。”
谢一飞仍然不解道:“大哥既对她的身份尚有怀疑,何故推他为盟主?”
谢清文冷笑道:“此女行踪诡秘,来历不明,咱们正可借此探究她的来历。纵是个假冒之人,于我又有何损呢?”
谢氏昆仲虽是私下谈话,嗓门并未厌低,群雄但却听在耳里。
张南忍不住扬言道:“此事咱们还得商量个对策,究竟如何来应付对咱们有所不利的事情?”
谢清文目视黑龙翔,徐徐言道:“闻闻黑兄的高见。”
黑龙翔干咳两声,道:“古陵一派之人,居心叵测已是人人皆知。此刻纵然不与我等为敌,他日亦必是江湖上一大隐患,故万万不能容他。”顿了领,又干咳了声,接道:
“至于燕山宫主倒像个大有来历之人,不论她是不是晋王的后人,只要她肯与我等同心同力地对付古陵,就是让她担个虚名又何妨呢?”
谢清文哈哈笑道:“黑兄之言甚是有理,反正这只是一句口头承诺,难道说咱们真格儿要听她的调度不成?”
黑龙翔又道:“话不可这么说,此女才智过人,既让她担当盟主,又何不可?”
谢清文反问道:“咱们真的要听她的话行动吗?”
黑龙翔道:“如若她确是与咱们同心合作,就不应不听她的了。”
张二嫂插言道:“若她果是晋王之后,确也应该如此。”
张南亦赞成老嫂子的意见,点头道:“二嫂言之有理。”
谢清文心中有所不愿,但川西张门亦说如此,便不言语了。
张二嫂又道:“如果确如燕山宫主所说的,谢家小哥与我家玉凤都失陷在古陵之内的话,咱们可不能再耽误了。”
谢清文沉忖有顷忽然一拍大腿道:“此事姚寒笙亦也提过,咱们何不去避秦庄探探司马温的口气?”
张二嫂闻言,喜道:“是啊,现成放着这么一条路,老身怎的就忘了呢。事不宜迟,咱们此刻就起程,如何?”
谢清文爱子心切,不思索地冲口便道:“就咱们二人去吧,旁人就不用去了。”
说着起身便待起程。
谢—飞急拦道:“大哥是一派之主,岂可轻易涉险?不如让小弟去吧。”
谢清文略事迟疑,道:“如若他们有所要挟,不可随便答应,可回来与愚兄商量,愚兄自有道理。”
张南也对张二嫂道:“我看这趟还是让小弟与谢兄去的好,二嫂乃是主持全局之人,理应留在行坛坐镇。”
张二嫂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五弟了。”
张南正容道:“此是小弟份内之事,二嫂怎的客气起来了?”
黑龙翔也起身告辞道:“兄弟暂且告退,结盟之事明儿再谈吧?”
谢清文亦不挽留,双方一辑而别。
黑龙翔出了谢家行坛,并不回本帮,暗暗展开身法,朝燕山宫主所居寺院奔去。
黑龙翔的一身功夫,比谢一飞等人要高出一等。身法一展开,犹如一缕清烟。眨眼就来到了寺外,长身正待所入,突见一条人影如飞地奔至,晃眼已到前面,竟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儒生。
来人晃身进入了院墙,以黑龙翔的目力,竟看不出此人用的什么身法,心中不由大是惊骇。略一停留,也进入墙内,只见燕山宫主所居的屋子,灯火通明,那老儒生已经到了厅内。
只听一高桥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老儒生拱手道:“避秦庄主桑子弼拜见宫主。”
一会儿,燕山宫主缓缓行了出来,看了老儒生一眼。径自在椅上坐下,言道:“你就是避秦庄主?”
老儒生一躬身道:“老朽桑子弼。”
燕山宫主道:“你来见我何事?”
桑子弼道:“老朽欲打听一下宫主是哪位王妃所养。”
燕山宫主冷笑道:“你是盘问本宫主根底来的吗?”
桑子弼忙道:“不敢,不敢,不过这事于宫主十分重要。”
燕山宫主道:“本宫倒希望知道一下是何事那等重要。”
桑子弼神秘地笑了一笑道:“恕老朽此刻不便明说。”
燕山宫主脸色一沉道:“你们的首领是什么人?”
桑子弼一怔道:“老朽便是避秦庄主,何来的首领?”
燕山宫主哼了一声,严肃说道:“我说的是古陵!”
桑子弼摇了摇头道:“老朽根本就不知古陵之事。”
燕山宫主道:“不用多说了,你既无诚意,何用来见我?”
桑子弼阴森地一笑道:“怎知老朽没有诚意。”
燕山宫主也冷笑了笑道:“既有诚意,那为何不明说?”
桑子弼道:“要老朽明说那有何不可,但要看宫主是否拿出信物来?”
燕山宫主怔了一怔道:“凭你也配索阅本宫主的信物?”
桑子弼哈哈笑道:“宫主认为老朽无权索阅信物,那又有谁能阅呢?”
燕山宫主冷峻地道:“本宫是什么身份,你们都管不着。”
桑子弼道:“那晋王是一代贤王,老朽不容有人冒他之名,损坏他的清誉。”
燕山宫主道:“如此说来你们都是当年晋王府的门下了。”
桑子弼哼了一声道:“在你表明身份之前,无权追问这些。”
燕山宫主怒道:“好啊,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本宫非教训你不可。”
她一扭脸,对室内娇喝道:“采繁,取我的剑来。”
桑子弼面含诡笑,对燕山宫主喝叫取剑之举,全然不放在心上。
采繁应声从屋内走出,怀中抱了一柄奇形宝剑。
黑龙翔暗中细察一番,较普通宝剑剑刃稍狭,长不过二尺五六;剑鞘呈红色,按七星方位,坎有七颗明珠;剑柄之上有金黄色的凤头,形式甚是特别。他乃是识货的人,一见此剑便可以断定这柄剑是支宝剑。
此时燕山宫主已把宝剑接了过来,人却仍然坐着没挪动。
桑子弼一见此剑,面容立变,极其惊骇失声道:“朱衣剑!”
燕山宫主单手把剑一举道:“难为你还认得此剑?”
桑子弼躬身道:“小人当然认得,只是我还作不了主,三日之内当有人来拜谒宫主。”燕山宫主冷笑道:“不用费心了,本宫如今不是孩童了,既来太行,便有本领来处理太行山之事。”
桑子弼复又躬身道:“夜已深了,小人就此告辞,三日后再来晋谒。”
言毕,身形一偏,人已退到了庭院,跟着一长身,腾空而起,呼地掠过院墙,径自走了。
燕山宫主看他走了之后,脸上杀机隐隐,重重哼了一声道:“他若再不见机,本宫决不让他全身而退。”
采繁由一旁行了过来,悄声地问道:“此人是谁?”
燕山宫主道:“此人外号‘不弟书生’,当年在王府当一名师爷。”
黑龙翔伏身在瓦面上暗忖:“听她的口吻,那是真的宫主了。”
燕山宫主突然仰险对屋上道:“不用躲躲藏藏了,你快走吧,本宫也懒得追究你暗中窥听之罪。”
黑龙翔闻言吃了一惊,也不敢答话,一飘身退出了墙外,放腿疾奔而去。
他并非怕燕山宫主追究,而是以他的身份,暗中窥探,实是大为不雅之事。
黑龙翔回得帮中,立时把副帮主郑仲虎与易晓天叫了进来,将前实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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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仲虎沉吟半晌道:“照此看来,燕山宫主的身份是错不了。”
黑龙知道:“眼下情势,并非燕山宫主的身份问题,而是古陵这一派,究竟存什么意图?”
郑仲虎道:“想是他们意欲假借晋王名义,在江湖上造成一股强大的势力。”
易晓天不以为然道:“属下却不信凭他们几个人,能在江湖兴起什么风波。”
黑龙翔道:“你别太把他们看小了,晋王门下奇能异士极多,而竟隐忍至晋王死了十年后的今天才发动,可见他们处事是如何谨慎了。”
郑仲虎道:“这事小弟到有一个极其笨拙的办法,可以一下便逼迫他们出面。”
黑龙翔道:“贤弟有何良策?”
郑仲虎道:“咱们何不与各派商洽,大家放弃夺宝之念,克日结伙离山回本派,那时他们纵有阴谋,亦无法施其技了。”
黑龙翔摇头道:“此法行不得,别说咱们无法说服各派,即令各派能同意,那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了。”
郑仲虎大感意外,说道:“帮主如此一说,小弟却又不懂了。”
黑龙翔道:“别看他们隐迹在这深山古陵之内,势力必然早已伸展至各地了。他若不是把江湖的大势,摸得一清二楚,自信有力量控制大局,否则他们也不敢贸然发动。”
郑忡虎仍然不解,道:“既然他们已有力量控制大局,如若在太行夺宝的斗争中,一举击败川西张门,金陵谢家,甚至本帮,那可是大大光彩之事。嗣后江湖之上,便罕有再与匹敌之人了。”
黑龙翔点头道:“不错,论实力,咱们这几个派,确属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大派,能把这几派制服,便足以横行江湖。或许是他们的准备尚嫌不足,恰在这时传出了藏宝之事,把哥们都引了来,这也许委实对他们大为不利。”
部仲虎恍然大悟道:“是了,就因为这缘故,他们才一再对咱们施以恫吓与袭击,万一无法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也希望咱们能知难而退。
黑龙翔道:“本帮此刻已然势同骑虎,有进无退,不然江湖便再没有立足之地了。”
易晓天插言道:“川西张门与金陵谢家都是老江湖了,此中利害不会不知,倘能联合三派之力,咱们足有力量与他们一拼。
黑龙翔摇头一叹道:“世事有如棋局,一着错,满盘皆输。张谢两家只怕不能与我们合作了。”
易晓天道:“何以见得?”
黑龙翔道:“你可记得他们两家失踪了一男一女?”
易晓天若有所悟道:“帮主认定这二人落在古陵了?”
黑龙翔道:“那谢宝树乃是谢清文的独子,古陵倘以这一男一女的性命要挟,迫令两派退出太行,咱们便陷于孤军奋战的境地了。”
郑仲虎道:“即令他们两派退出,咱们仍不致孤军奋战,那燕山宫主与剑祖胡文超,该不会置身事外吧。”
黑龙翔摇了摇头,缓缓道:“你们都歇息去吧,容我静静地想一想。
郑仲虎与易晓天素知帮主的性情,每遇疑难之事,均须静静地思考一番,经过他静思之后所采取的对策,多半是万无一失。这也就是黑龙帮能够在短短的几年中,声威跃起,成为武林上一支新兴势力的主要原因。
是以二人闻帮主吩咐,立即悄悄地退了出去。
再说陆文飞随同王孙到达后院,王孙随手折了二支枯枝,一支递与陆文飞,一支自己拿着,微微一笑道:“愚兄现以銮刀把式对你袭击,你可试着化解。”
陆文飞心中疑窦丛生,接过枯枝,随即将架势摆开,王孙轻喝一声道:“小心了。”
枯枝一举,当头劈去,用的竟是銮刀的第一招。
陆文飞枯枝一摆,就用燕山宫主所传剑法迎了上去。
王孙笑了笑,依样画葫芦,第二招跟着施出,只是枯枝上储蓄的力道并不强劲。
陆文飞再度将剑式施展,堪堪展至要将对方銮刀震落之际,王孙蓦地一声吆喝,枯枝一起,竟从剑影中直劈了进来。”
陆文飞剑招已然用老了,撤招与闪避均已不及,无可奈何之中,努力将头一偏,卟地一声枯枝结结实实地击在肩头之上,这一招若是换了銮刀,势必将身子劈成两半。
王孙一撤招退了下来道:“你现在该知道采取原来的把式不可恃吧。”
陆文飞满面惭愧,摇头道:“大哥这招委实变化得太快了,小弟竟然无法闪避。”
王孙正色道:“你想想看,若用你师所传的剑法,有没有破解的招式?”
陆文飞当下思量了一会,突然脱口说道:“小弟想起来了,这类刀法破解固是不易,可是用本门的守势剑法,倒也可以勉强支撑些时。”
王孙点头道:“这就是了,若以刚才过招情形来说,那后果可就不敢想象了。”
陆文飞不觉又怒又愧,恨声道:“好啊,这贱人竟故意设圈套来陷害我,我得找她去。”
王孙道:“贤弟不用太过激动。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你若去责备她,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吗?”
陆文飞大为不解道:“銮刀与剑招都是她传的,她怎会不知道?”
王孙道:“此女表面看来,武学深渊,仿佛无所不知,实际样样都只学得一鳞半爪。
她传你的銮刀与剑法,或许是出于好意。”
陆文飞冷笑道:“这话小弟委实不解,她既学了这门功夫,岂有不全学之理?”
王孙唉声叹道:“你乃局外之人,不知内情这也难怪。”顿了一顿道:“晋王当年嗜武如命,凡有所见,必然记载下来,是以收藏各派的武学极多。他要凭着自己的才智,将这些东西去芜存菁溶于一炉。宫帏祸起,这些杂乱的存稿大部散失,或许此女得了些断简残篇,故所学甚杂。”
陆文飞乃极其聪明之人,细味王孙之言,竟和燕山宫主所说的差不多,不禁暗暗思忖道:“由此看来,大哥也与晋王有极深的渊源了。”
王孙见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知他心中已起疑窦,当下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怀疑,愚兄适才所言,均系听家师所说,愚兄可不敢混充晋王之后。”
陆文飞心中将信将疑,遂道:“刚才大哥所用的銮刀招式,是否銮刀原来的招式?”
王孙道:“鉴刀共三招,每一招有七式,合共二十一式,你所学的,仅是第一招的前三式,愚兄用的则是第二招中的第一式。”
陆文飞道:“大哥所说的可是夺魂三斩?”王孙道:“不错,这夺魂三斩名符其实,确有鬼泣神惊的威力。”
陆文飞一向尊崇这位大哥,遂道:“大哥胸罗万有,定然知晓破解之法了。”
王孙笑道:“贤弟过奖了,夺魂三斩以及破解之法,家师倒也传授过。贤弟如有兴,愚兄不妨演示一番。”
说罢,他手持枯枝把夺魂三斩二十一式从头到尾演示了一番。
陆文卫武学亦有根基,只觉这些把式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
王孙道:“贤弟留意,愚兄演示破解剑法了。”
他挥舞起来。
陆文飞只觉招式美妙,轻灵之至,而又变幻莫测,奥妙无穷。较之夺魂三斩,可谓一刚一柔,隐含以柔克刚之神韵。
王孙演示完毕,陆文飞问道:“这几招剑法传自何处?”
王孙道:“刀法走的是至刚之路,剑法乃纯阴之劲,两者相生相克,难判优劣,只能从施用之人来分高下了。”
陆文飞道:“说来惭愧,小弟出身剑祖门下,竟然不知有这剑法。”
王孙道:“武学浩瀚如海,以咱们有限的寿命,岂能样样学全。你也不用自惭了。”
陆文飞一抱拳道:“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小弟今天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王孙微微一笑道:“贤弟不用过谦,你未来的成就,定必在愚兄之上。”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两门功夫愚兄就传给你吧,如能不缀地勤练,他日必可大成。”
陆文飞摇头道:“师门绝学目可私相授受,大哥纵有传艺之意,小弟也不能接受。”
王孙正容道:“这门功力近日便可用上,为救眼前之急,你也不用推辞了。”
陆文飞亦知眼下情势甚是十分地急迫,便也不用推辞。
刀法剑式虽是难学难精的深奥学问,但陆文飞武学已有深厚根基,是以一学便会。
王孙见他已把招式练熟,遂道:“这些式子,以后多多习练便行了。”一顿又道:
“我已着白胡子办事去了,你可去谷口的一座山神庙等地,记住,他乃用令师之名办事,一切应听他的。”
陆文飞点头道:“白胡子大叔乃是武林前辈,又是家师的好友,小弟自然得听他的。”王孙道:“贤弟深明大义,必有一番作为,务望好自为之。愚兄当尽一切力量,助你成功便了。”
陆文飞不知他指的是什么,茫然不解道:“大哥所说系指何事而言?”
王孙微微笑了一笑:“到时便知,此刻不必详问。”
陆文飞剑眉微皱了皱道:“大哥何苦与我打这哑迷?”
王孙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让你知道了反倒易误事。”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
“时候不早了,白胡子该回来了,你去吧。”
陆文飞不再追问,举步行出庵堂,果在谷口发现一所山神庙。白胡子已然在庙门等候,遂上前行礼道:“大叔你好。”
白胡子朗声笑道:“成天在这荒山野地奔跑,累都把人累坏了,好个什么劲?”
陆文飞亦笑道:“等事情办完了,晚辈好好请请大叔。”
白胡子摇头道:“远水难救近火,不用说了。”一指神案前拜台道:“这两人你可认识?”
陆文飞一看拜台上卧着一男一女,赫然是张玉凤、谢宝树。不由吃了一惊道:“这二人大叔是从哪里弄来的。”
白胡子轻吁一口气道:“老朽冒着绝大危险,从古陵救出来的。”
陆文飞欣然道:“谢清文与张二嫂为这二人身陷虎穴,焦灼万分,今被大叔救了出来,真是功德无量啊!”
白胡子哈哈一笑道:“这功德决定给今师。你可把这二人送回谢家,就说是令师救出来的。”
陆文飞摇头道:“那可不行,家师并没来,岂可掠人之美?”
白胡子拍拍胸脯道:“老朽现在是令师,况且此刻你义兄与老朽都不能露面。用令师之名,那是再恰当没有了。”
陆文飞正传推辞,白胡子已上前将二人的穴道拍活,道:“喂,醒一醒,你们也该走了。”
谢宝树与张玉凤睁开了眼睛,立起身来,四下扫一会,见陆文飞在旁,问道:“陆兄,可是你救我们出来的?”
陆文飞摇头道:“小弟哪有这能耐,是家师从古陵将两位救出来的。”
张玉凤与谢宝树这才明白眼前这老人,就是名震江湖的剑祖,慌忙上前行礼道谢。
白胡子摆手道:“二位免礼,此番将二位救出,老朽用的是替身法。古陵内尚有两位替身,好在他们一直被迷药迷困,一时之间绝不会发觉,可将此事转告今尊。”
谢宝树一向高傲,一则因为受了这番挫折,再则眼前乃大名鼎鼎的剑祖,是以一反常态,躬身施礼道:“承前辈义施援手,晚辈终身不忘大德。”
白胡子大叔哈哈大笑道:“彼此均为同道,何用客气?”一指陆文飞道:“世兄与小徒前番略有误会,望看老朽薄面,此刻说开了便算啦。”
陆文飞忙上前拱手道:“前番多有得罪,还望谢兄海涵。”
谢宝树亦棋手道:“此事小弟亦有不是,陆兄不必介意。”
白胡子道:“现着小徒随二位回去,路上还望小心,暂时不要露面。”
说着,他纵身掠出庙去,一闪而逝,轻功是上乘的。
谢宝树已知老父来到,急于唔面,为使老父放心,遂道:“咱们也走吧。”
二人先把面庞用衣服遮掩,然后行出店门,朝金陵谢家的行坛行去。
张玉凤心感陆文飞师徒救援之德,对陆文飞不觉又加深了几分印象,故意落后两步,与陆文飞并肩而驰,一面悄然问道:“我家与你师徒已处敌对地位,何故又救出我们二人呢?”
陆文飞道:“目下太行山,情势十分险恶,自应同仇敌忾,彼此互助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张玉凤又问道:“是你与令师二人进陵的吗?”
陆文飞摇头道:“只是家师一人前去。”
张玉凤久闻剑祖胡文超的大名,并不是陆文飞亲自去救他,因此不便再说什么。
三人一路疾奔,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不一盏条的时刻已到了金陵谢家的行坛,管门人一闻小门主脱险回来,飞向内传报。
谢清文与谢一飞闻言宝树回来,半信半疑的。二人双双由内奔出。见陆文飞与二人同来,正是宝树、玉凤,不由又惊又喜。
谢宝树一见老父,扑上前去双膝跪倒。
谢清文只此一子,见他无恙回来,心中甚喜,忙将他拉起,激动地道:“我儿,这些天来可苦了你了。”
谢宝树平日娇生惯养,想起了被擒之事,止不住地掉下泪来。
谢一飞上前招呼陆文飞坐下,抱拳道:“陆兄仗义救出我家宝树,实是谢门的大恩人。”
陆文卫摇头道:“在下可无此能耐,他们是家师救出来的。”
谢一飞哦了一声道:“也只有令师才有这种能耐。”
谢清文此刻对陆文飞是刮目相看了,上前拱手称谢。
谢宝树随将被掳的经过说了一遍。
谢清文满面怒容,重重哼了一声道:“由此看来,他们是存心掳人作质了。”
谢宝树又道:“孩儿被掳,每天他们都用一块药饼,置于孩儿项门,故一直昏迷不醒。胡大侠施救之时,乃是用两个替身换的,说不定他们尚不知孩儿已然脱险了。”
谢清文点头道:“你且不要露面,看他们怎样来要挟。咱们……”
谈论之间,门外行来一人,躬身禀道:“启禀门主,白骨教主姚寒笙求见。”
谢清文冷笑道:“果然来了。”
他随即吩咐宝树、玉凤与陆文飞道:“你们到后厢回避一下,看他说些什么名堂?”
等三人都入内去了,这才吩咐道:“请他进来。”
姚寒笙乃是一派之主,依理谢清文应该出去亲迎,可是却端然坐着不起身。
不多会姚寒笙行了进来,见谢清文并未起身迎迓,心中甚是恼怒,但表面仍然一片笑容,哈哈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今天乃是来向谢兄报佳音来的。”
谢清文故作不知,冷冷道:“可是小儿已有了消息?”
姚寒笙道:“正是,司马温为此亲入古陵拜访,古陵已答应释放……”
谢清文反问道:“他们答应释放,为何不见他们的行动?”
姚寒笙笑了笑道:“不过释放是有条件的。”
谢清文怒道:“他们无故掳去小儿,尚要以此要挟,真是岂有此理,谢某不能答应。”姚寒笙忙道:“谢兄不要误会,他们的条件并不苛刻,听兄弟说完便知道了。”
谢清文故作怒气勃勃地道:“你说吧。”
姚寒笙道:“古陵之人着司马温传言,他说此次事件原属误会,如金陵谢家与川西张门即时退出太行,除了释放令郎与张姑娘之外,另以明珠一斛,白璧十双为谢。”
谢清文冷笑道:“他掳去了我们的人,还勒令我等退出,真是欺人太甚!至于酬谢一节,此乃慷他人之慨,谢某不稀罕。”
姚率笙冷森森地道:“兄弟有一事得提醒谢兄,古陵之人行事乖张,倘然一怒之下杀了令郎,那可是遗憾终身之事。”
谢清文怒道:“他敢。”
姚寒笙冷笑道:“既是这样,兄弟便将谢兄之意回覆司马温便了。”
谢一飞忙拦住陪笑道:“教主请宽坐,此事还容商量。”
谢清文沉忖有顷,突然一声长叹。
姚寒笙道:“照兄弟看来,这条件并不算苛刻,谢兄有了明珠一斛,白璧十双亦算不虚此行了。”
谢清文又叹了一口气道:“请姚兄代我向司马兄回覆,给我三天的考虑。”
姚寒笙道:“就此一言为定,兄弟三天后来听信。”
说罢拱拱手出去。
谢清文微微叹了一声道:“照此看来,他们是不希望咱们在此了,这事倒得与张老五商量商量。”
谢—飞道:“他们逼着咱们走,这证明他们并没得者藏宝。
谢清文大悟道:“此言大是有理,咱们既然来了,岂能入宝山而空返?”
谢一飞以目示意,谢清文遂即住口不言。
此时谢宝树领着陆文卫与张玉凤由后厢行了出来。
陆文飞无心久留,拱手告辞道:“在下有事不能久留,我得走了。”
张玉凤亦道:“姚家笙既来这里,亦也会去我家,小女子得先走了!”
谢清文也不换留,随口吩咐道:“途中分必小心。”陆文飞与张玉凤行出门外,便要分手,张玉凤满面希冀地道:“难道就不肯送我一程?”
第十八回 狰狞毕露
陆文飞道:“此去贵行坛甚近,在下委实没空陪你去。”张玉凤大为失望地道:
“我不信你这么忙。”
陆文飞无可奈何地道:“你既一定要在下送你,我送你至门首便了。”
张玉凤已知老母来了,她要求陆文飞陪送,乃是另有目的,闻言暗暗忖道:我非要你进去不可。
陆文飞并没去想那些杂事,默默举步,当先而行。
张玉凤急步赶上,轻吁一口气道:“这次被掳,若不是亏了你去救援,后果不堪设想。”
陆文飞摇头道:“救二位出来的并不是在下。”
张玉凤道:“动手的虽是令师,但那是看在你的份上。”
陆文飞又摇头道:“家师的原意,只是为了武林同道能够共同合作,共御强敌。”
张玉凤笑道:“你不用掩饰了,不管怎样,我仍是感激你的。”
陆文飞默然不再作声,因为他不能阻止人家心内的感激,更不能把真正的内情说出来。张玉凤见他默然不作声,随后又说道:“听说家母已经来了太行,希望你能同我去看看她老人家,我娘性情虽然急躁,她可是极爱护小辈的。”
陆文飞道:“令堂在下我已见过了,不想再去见她。”
张玉凤心中极是不悦,横了他一眼,突然想起王孙其人,不禁满含幽怨地道:“你近来常与你义兄在一块吗?”
陆文飞摇头道:“常见面,可不在一块。”
张玉凤冷笑道:“为什么不与他在一块,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陆文飞哪知她话中有话,随口答道:“王大哥对在下确然不错。”
张玉凤又道:“我想起来了,你大概是与雪山盲叟父女在一块。”
陆文飞道:“也没有。”一见川西张门的行馆已不远,接道:“前面便是贵门行馆,恕在下不送了。”
他供了拱手,突然放开脚步往前疾奔而去。
张玉凤急喊道:“陆兄!请等一等。”
回是陆文飞故作不闻,放步直去,气得她一跺脚,自言自语道:“呆头呆脑,不知他一天到晚忙些什么。”
陆文飞摆脱了张玉凤的纠缠后,深深吁了一口气,放步疾奔。心中却不断地转着念头,他觉得此刻必须去寻找燕山宫主,了解一下事情真相,他亟望能知道燕山宫主的用心。
陆文飞觉着燕山宫主雍容高贵,不像是江湖上的凶煞,她不可能故意用那种并不能抵挡銮刀的剑式,暗中来陷害武林中人。不过他知道,如果真的如此,来山的武林人,将无一幸免。
正当他循着山道疾行之际,突然路旁闪出一位青衣女子,娇唤道:“陆大哥,你忙着上哪儿去呢?”
陆文飞脚步一停,一看竟是云娘,遂道:“原来是公孙姑娘,令尊近日可好?”
云娘绽开笑靥道:“我爹很好,他老人家天天念着你呢。”
陆文飞歉疚地道:“在下近日甚忙,实在是抽不出工夫来拜望他老人家,请姑娘代我致意。”
云娘抿嘴微微一笑,道:“这倒不需要,不过近日我爹已然查出太行的真相,他希望你去一趟。”
陆文飞大感意外道:“此话当真?”
云娘正容道:“你该相信我爹有此能耐。”
陆文飞道:“令尊当年乃是晋王座上客,在下是信得过。不过,以眼下太行的情势来说,已不光是晋王藏室的纷争了。”
云娘脸上颜色微变,她觉着陆文飞比初见时要练达得多了。当了话题一转道:“我爹正等着你呢,你去一趟好吗?”
陆文飞想一想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去一趟了。”
云娘欣然道:“此去山村不远,决误不了你的事。”
二人相偕上路,从斜里一条采樵小径直射而入,直往山村,到达茅屋前,云娘抢先入内喊道:“爹,陆大哥来啦。”
屋内传来了雪山盲叟的嗓音道:“文飞,快请进来,咱们好久没见啦。”
陆文飞快步上前对雪山盲叟道:“晚辈因欲查究藏宝之事,以致疏来问候,还希前辈海涵。”
雪山盲叟哈哈笑道:“快不要这样说了,老朽可受不起。”
陆文飞道:“前辈与先父同受晋王付托,乃是晚辈的父执,晚辈理当时来问候。”
雪山盲叟道:“不用说了,坐下吧,老朽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陆文飞正答道:“什么事这么紧要?”
雪山盲叟长叹一声,道:“老朽自受晋王嘱托,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件事,竟料不到十年后的今天,酿成了一场浩劫。”
陆文飞道:“此事只怨晋王没作明白的交代,并非咱们不尽力。”
雪山盲叟摇头叹道:“晋王天纵聪颖,行事令人难于预料。老朽细想之下,觉着这事他绝不止交待三个人,说不定这是一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秘计。”
陆文飞摇头笑道:“晋王纵然聪颖,也不致在托孤之事上玩弄手腕。”
雪山盲叟道:“你该知道这是不得已啊。”略顿又道:“他明着把藏宝之事托付我等三人,暗中却另作安排。这事老朽近日才悟彻,为免你乱闯肇祸,所以才着云娘把你找来。”
陆文飞见识已经比初来时高明得多了,遂道:“多承前辈关怀,依晚辈看来,太行山之事已不光是藏宝了。”
雪山盲叟点头道:“你能见着这点,足证高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最好此刻便退出是非之地。”
陆文飞剑眉一扬道:“父仇本共戴天!”略顿又道:“晋王之事可以不管,但就此罢休,岂不连父仇也不报了吗?”
雪山盲叟道:“老朽并非不让你报父仇,只是事情太过复杂,究竟谁是杀令尊的仇人,至今不知,瞎闯乱撞毕竟不是办法。”
陆文飞虽知对方乃是一番好意,但叫他放弃父仇,心中却是大为不乐,故而默然不作声。
雪山盲叟见他不语,以为自己的说词所致,遂又道:“那位燕山宫主以及你那王大哥,表面看来似乎都与晋王有瓜葛,但江湖人心险诈,安知他们不是冒名前来?咱们稍有不慎,就将陷入陷阱。老朽的意思,你还是少接近他们为妙。”
陆文飞面现不悦之容道:“前辈的意思要晚辈如何作法?”
雪山盲叟道:“令尊就只有你这点骨肉,他若泉下有知,必不让你以性向当儿戏。”
陆文飞朗声笑道:“人生百岁终须死,你要在下作个不忠不孝之人绝对办不到。”
雪山盲叟冷笑道:“以你一人之力,要与太行群雄周旋,无异以卵击石。老朽今日劝你,无非是看在今尊面上,略尽朋友之谊,听不听在于你了。”
陆文飞霍地立起身来道:“古陵一派,便是我杀父的仇家。在下但有一口气在,绝不放弃报仇之念,前辈盛情在下心领了。”
他气冲冲地大步朝门外行去。
云娘上前将他拦住道:“你这人是怎么啦?我爹相劝之言纵不中听,总然是一番好意,也犯不上生这么大的气呀?”
陆文飞心里一想,亦觉自己太过冲动,当下改容谢罪道:“在下一时想起父仇,便觉怨忿难遏,并非对令尊发怒。”
雪山盲叟脸上掠过一抹狰狞冷笑,对云娘作了个手势,徐徐言道:“你能明白老朽这片苦心使行,从此我不再提这事。”
他看了陆文飞一眼,只道:“咱们好久不见了,陪我喝上两杯酒总行吧。”
陆文飞不便峻拒,点点头道:“只是陪前辈饮数杯后,在下委实有事非走不可。”
云娘见他已然答应,真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缓步朝内行去。
陆文飞回身坐下,心中却在盘算,暗暗忖道:“为何雪山直叟的论调突然变了,莫非他受了什么人的胁迫不成?”
雪山盲叟笑道:“听说燕山宫主已取得了一批藏宝,她的本领可不小啊。”
陆文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晚辈并不觉得此是她的收获。”
雪山盲叟笑道:“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取去藏宝而不虞有人从中夺取,可见她的潜力极大,是个有来历的人。”
陆文飞摇头道:“古陵之人已然找上她了,未来的危机正多呢,晚辈实难预料后果。”雪山盲叟笑了笑,道:“倘若她果真是晋王之后,那么江湖上的武林人与古陵之人也无法将她奈何。”
陆文飞道:“但愿如此。”
雪山盲叟突然道:“贤侄的秘图可在身畔?”
陆文飞大感意外反问道:“前辈问这个干什么?”
雪山盲叟道:“可惜老朽的秘图已失,不然两相对照,必可看出一点端倪。”
陆文飞乃是老实之人,随道:“金牌晚辈已带在身畔,前辈要瞧就拿去吧。”
他将金牌取出,递了过去。
雪山盲叟接过金牌,用手摸了一阵,突地哈哈一阵狂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总算找到了。”
陆文飞愕然道:“前辈此话何意?”
雪山盲叟又是一阵狂笑道:“老夫早就料定东西在你身上,只是一时还拿不准,是以才用了一着抛砖引玉之法,果然为我试出来了。”
陆文飞此刻才有些明白,不禁怒道:“你也是晋王付托之人,岂可萌那贪念。”
雪山盲叟冷冷一笑道:“你就不想想,晋王何等精明之人,岂能把后事托付给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
陆文飞怒道:“好啊,原来你存心谋取秘图,有意用一方假金牌来哄骗我等。”
雪山盲叟得意地大笑道:“这只怨你那死去的爹,他于酒后失言,才引起老夫的怀疑。之后老夫又常听他吟着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细加琢磨,料定必与藏宝有关……”
陆文飞打断他的话:“不用来哄我了,分明你便是持有秘图之人,想是利欲薰心,意欲吞没宝物。”
雪山盲叟一翻白果眼道:“何以见得老夫是持有秘囹之人?”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金牌上之图案,如未见着原图,谁也无法假造,再说你纵得知那首短歌,亦无法得知暗语,与我对话时如何能答得上?”
雪山盲叟征了征,嘿嘿笑道:“这些你就不用问了,反正你与王孙每个持有一份秘图,那是不会错的了。”
陆文飞没想到,雪山盲叟父女处心积虑,原来是在寻找持有第一与第三二幅秘图之人,一急之下,伸手便去夺取雪山盲叟手中的金牌。
雪山盲叟朗声笑道:“现在省悟已经来不及了啦。”
单掌往外一挥,打出一股潜力。
陆文飞手掌一翻,化抓为拍,亦拍出一事,迎着潜力撞去。
两股掌风相撞之下,陆文飞为这一掌震得身形飞出了一丈多远,踉跄连晃了几晃,方才将脚步稳住。
陆文飞近日武功猛进,想不到竟为雪山盲叟震退迟,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藏拙。他乃性情极是刚烈之人,猛吸一口气将浮动真气调匀,纵身又朝前扑去。
雪山盲叟冷笑道:“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抖袖往前一拂,又打出一股潜力。
陆文飞这番已然有备,身形一挪,避过了那股掌劲,伸手又朝金牌抓去,出手如电,迅快已极。
雪山盲叟似无心与他争斗,在掌力发出立时往后一撤身,退入屋内。
陆文飞忿然大喝道:“你想走吗,没那么容易。”拔足便追。
只听屋内一声娇喝,云娘仗剑奔了出来,一语不发,举剑便刺。
陆文飞气极了,冷笑道:“好啊,原来你父女早就申通好了。”
云娘就和对付世仇大敌一般,剑势如虹,连连后退,这时才知他父女二人过去都藏了拙。
当下猛一撤身,反手把剑撤出,随着一式“梅开五福”封住了对方的剑势。
云娘猛攻了几式,将陆文飞迫退后,一回身往房内退去。
陆文飞一肚子的火气,急赶至门首,用剑将门帘一挑,里面已然不见人影。跨步进入房中,只见后窗大开,雪山盲叟父女已然不见,遂从后窗口跃了出去,但见四野漆黑,哪有半个影儿?他原将雪山盲叟望看作父执前辈,想不到今天竟露出了狐狸尾巴,用欺骗的手段,来骗自己的金牌。心中不禁万分气恼,暗忖:由此看来,江湖之上委实是险恶以极。
他原认定古陵一派,只是谋夺藏宝之人,现雪山盲叟的狰狞面目露出,遂使问题更形复杂,暗叹一声,自言自语地道:“雪山盲叟既不可靠,义兄王孙想来亦不可靠了。”
正自思忖之际,远远突然传来一阵惨呼,接着是一阵女子悲号之声,不由吃了一惊,急展开身法,循声奔去,行了约有三五百丈远,只见山径之上,横卧着一个人,急俯身一看,赫然竟是雪山盲叟,摸摸鼻息,已然早已气绝,不禁心头大孩。
他曾目睹过雪山盲叟的武功,来人能举手之间将他击毙,武功之高可以想见。由雪山盲叟之死,又想到自己的那份秘图,暗忖:必是来人早已隐伏暗处,容雪山盲叟夺得秘图后,再将雪山盲叟击毙,夺取了藏宝图。
近日他经历的事情甚多,阅历也曾增进了不少,当即把四下的情形细察了一遍,竟未发现打斗的痕迹,可见雪山盲叟乃是遭人突击而死,来人得手之后,并将云娘弄走。
当下草草将雪山盲叟掩埋了,放步朝燕山宫主所居的寺院好去,当他到达寺院约有数箭之地,路旁突然闪出一批江湖人,沉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陆文飞停下脚步道:“诸位拦阻在下何事?”
江湖人道:“前面的寺院不容闲杂人等进入。”
陆文飞又道:“诸位是奉何人之命?”
江猢人道:“此是本帮帮主之命。”
陆文飞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诸位是黑龙帮的弟兄?”
江湖人道:“不错,尊驾问的已然够多了,现在可以请了。”
陆文飞道:“诸位既是黑龙带的弟兄,应该认识在下才对。”
江湖人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尊驾是何人?”
陆文飞道:“在下小姓陆,取名文飞,现有事要见贵帮帮主。”
江湖人道:“小侠的姓名确然听过,只是此刻奉命,任何人不准通行,只好得罪了。”陆文飞心中大为不悦,冷笑道:“难道通报一声都不行?”
江湖人齐声道:“办不到。”
陆文飞冷冷道:“汝等既不肯为我通报,在下只好硬闯了。”
他傲然举步朝前行去。
那批江湖人霍地两下一分,兵刃一齐出手,厉喝道:““我等已经给足了尊驾的面子,若再乱闯,可别怨我们得罪好朋友。”
陆文飞此刻已认定黑龙帮有不利燕山宫主的举动,一心要看个究竟,遂道:“寺院乃是十方之地,岂容汝等霸占?在下今晚非进去不可。”
帮徒们大怒,大喝一声,刀剑齐举,从四面攻向陆文飞。
陆文飞身形一挪,闪开了侧面的袭击,跟着一抬手,劈出一掌。
他此刻的武功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掌劲发出,犹如狂风暴雨般直向帮徒们卷了过去。
帮徒们见那强劲的掌力,纷纷不由得都后退几步。
陆文飞也不进迫,放步朝寺门循去。
黑龙翔带来太行山的弟兄,都是百中选一的好手,个个凶悍如虎,甫行后撤,复又涌了上来。
陆文飞道:“莫非汝等一定要逼兄弟开杀戒不成?”
帮徒们凶性已发,竟无人与他答腔,刀影剑闪,直向陆文飞刺来。
陆文飞知道难以理喻,暴吼一声,刷地一声,手上长剑绵绵展开。一式“分花拂柳”,在身前洒起一片剑,护住身前要害。但听当当一阵金铁交鸣,四面八方所攻来的刀剑,俱都为陆文飞的剑势震开,有的连兵刃也被震得脱手飞出三五尺远。
陆文飞借此之际,腾身飞起,朝前疾射而去。身后的帮徒惧知武功跟不上人象,遂未追赶,俱将信号传出。
陆文飞飞腿疾奔,但前行不及三四百丈远,前路一声沉喝道:“是哪路朋友闯关,你也太以藐视黑龙帮无人啦。”
呼地一条人影,飘身到他面前,竟是一位黑裘老者,仔细一瞧,竟是玉面判官易晓天,遂拱手道:“在下陆文飞,请恕我擅闯之罪。”
易晓天亦拱手一怔,道:“原来是陆少侠,那就另当别论了。”
陆文飞道:“在下欲求见帮主,不知方便不方便?”
易晓天迟疑了半晌道:“现大伙儿都在大殿议事并没什么不方便的。”
陆文飞道:“那就有劳易兄带路了。”
易晓天道:“陆少侠,请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领着陆文飞往大殿行去。
大殿上一片灯烛辉煌,燕山宫主高踞上坐,谢清文、黑龙翔、张南等分坐两旁。
易晓天抢前两步,对黑龙翔道:“陆小侠来了,可否请他进来?”
黑龙翔正待答腔,燕山宫主已抢先道:“着他进来吧。”
陆文飞大步行入,对四下一打量,躬身拱手道:“请恕在下这不速之客。”
燕山宫主道:“你原就是咱们盟中的一员,算不得外人,坐下吧。”
陆文飞依言坐了下来,暗暗思忖道:想来结盟之事,他们已然谈妥了。
燕山宫主又道:“诸位推举本宫为盟主,今后须同心协力,共克强敌。”
谢清文道:“这个不劳宫主费神,我等俱已答应就不会不遵守。”
燕山宫主点头道:“很好,本宫现决心对古陵采取行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黑龙翔道:“但不知宫主用哪一种方式?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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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方式如何此刻不便宣布,但有一事,可以对汝等明说。无论用何种方式,本宫一定躬亲参与,绝对不会让兄弟们白白地去送死,但请各位要信任我。”
黑龙翔朗声笑道:“宫主快人快语,黑某一定追随便是。”
谢清文与张南亦道:“黑兄之言极是,我等也均无顾虑。”
燕山宫主目光转向了谢请文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令郎已然脱险了。”
谢清文自知失言,忙道:“此事舍弟与张五爷曾在避秦庄拜会司马温,只要本门再不过向太行之事,犬子便可安然的回来。”
燕山宫主冷笑道:“可是贵门并未照他的话做,难道就不怕他们加害令郎?”
谢清文故作伤感地慨然道:“本门在江湖上,有今天这个成就,并非是武功有何过人之处,只不过是能够信守道义二字。我不能因为犬子之失陷而破坏了整个大事,甚至于使整个武林陷入黑道的手中,那是万千不可之事。”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转脸对陆文飞道:“邬文化的伤势如何?”
陆文飞摇头道:“在下并未见着他。”
燕山宫主大出意外,道:“他师徒究竟到哪里去了?”
陆文飞奇道:狄龙师徒原是她的人,她怎会不知他的去向?燕山宫主见陆文飞未答言,似知问他也是不知,遂不再提这事,话题一转道:“你匆匆赶来,可有什么紧要之事见我?”
陆文飞道:“一来是看看结盟之事如何?二来则有一件惊人之事要禀告宫主。”
燕山宫主哦了一声,看着他道:“是有何惊人之事?”
陆文飞干咳了一声,徐徐言道:“雪山盲叟给人杀了。”
燕山宫主毫不在意地冷笑道:“象以齿伤身,此乃必然之事,不足为奇。”
陆文飞大为不悦道:“他乃是为办理晋王付托之事才罹难的,怎的宫主竟漠不关心。”燕山宫主摇摇头道:“此人并非是晋王的亲信,他隐迹在太行山乃是别具用心。
你没上他的道儿,该是千幸万幸的事了,何若还替他说为晋王之事而死。”
陆文飞不敢把秘图被雪山盲叟所劫之事的经过讲出,但听她的话中之意,似已知道自己身怀秘图之事,遂道:“宫主,怎知那雪山盲叟隐迹在太行山是别具用心呢?”
燕山宫主呵呵笑了两声道:“你该比本宫明白,何用多问?”
陆文飞心里一动,但因群雄均在座,不便多问,便不言语了。
燕山宫主目光射向陆文飞,话题一转道:“我们近日便要对占陵采取行动,到时你可与本宫一道同行吗?”
此女口出言词,无不是以领导者自居,向着大家,命令一般。
陆文飞思忖了半晌,才答道:“宫主准备问时动手?”
燕山宫主道:“古陵曾有人来对我说过,三日之内当有人来见我。今晚已是第三天了,如若没有人来,明晨咱们便动手。”
陆文飞问道:“宫主对古陵采取行动的用意何在?”
燕山宫主冷冷地道:“咱然是为了武林伸张正义。”
陆文飞道:“确是为了武林伸张正义,挽救大局吗?”
燕山宫主陡然目射奇光,冷漠地说道:“难道还有他意不成?”
张南看了陆文飞一眼,道:“宫主千金之诺,岂可开玩笑。”
陆文飞道:“各位俱误会了在下的意思了。”
谢清文大为不悦地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陆文飞道:“对方恶迹未彰,此时动手不嫌师出无名吗?”
燕山宫主因气而怒,冷笑道:“近日他们杀死的武林同道已在不在少数,更有在秘谷暗袭各派,有这几件事已然足够咱们采取攻势了。”
黑龙翔道:“倘若古陵之内,乃是当年晋王府的人,那时又当如何?”
燕山宫主似不曾防他有此一向,怔了怔道:“他们窃取王府财宝,且又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如果古陵之内真是王府之人,本宫要以国法处治他们,一个也不宽恕。”
黑龙翔笑道:“老朽担心的是彼此相见便属一家人了,那时我等倒变为局外之人了。”燕山宫主亦知道这批人俱属老江湖了,若不示之以威,动之以利,恐怕不易收为已用,遂道:“汝等不必怀疑,倘若本宫取得了藏宝与秘笈,必定每派赠送一份宝物,另外再准许各派抄录一章秘笈,作为各派的酬劳。”
黑龙翔忽然提出此问乃是一种试探,今得到燕山宫主这席承诺之言,心里突然若有所悟,只是他乃老谋深算之人,表面仍然不动声色哈哈笑道:“如此老朽先谢过了。”
川西张门,金陵谢家二派劳师动众,千里迢迢而来至太行,对藏宝俱是志在必得,闻言都面有喜色。
谢清文暗对张南使了一个眼色,道:“为武林同道造福,乃是我辈份内之事,酬劳一事不提也罢。”
张南亦巴结道:“谢门主之言极是,我等今日结盟,原为了尊崇宫主乃是晋王之后,同时也为自身的安危着想,可不是为了酬劳,而是结盟同造武林之福。”
燕山宫主点点头道:“难得各位对先王有这一份爱戴之情,酬劳一节往后再谈吧。”
陆文飞突然起身,插言道:“在下先把话说在前头,这批藏宝乃晋王留给他的后人的,倘若有人冒充晋王的后人之名前来混充,在下便是第一个不答应之人。”
此言显然轻视了燕山宫主的尊严,以为燕山宫主便是假冒的。
燕山宫主冷笑道:“照此说来你是怀疑本宫混充了。”
陆文飞神色凛然道:“这要看看宫主是否有真实凭证了。”
燕山宫主仰天呵呵笑道:“倘若本宫果真是冒名前来,你又当如何?”
因为陆子俊弥留之际,语焉不详。陆文飞近日又一直逗留太行,不曾见着他师父,毕竟不知道这份秘图要交给谁,晋王的后人又该如何识别,这一下可把事情给搞砸了。
陆文飞不妨她这一问,倒把他给愣住了,半晌方道:“纵然你得了藏宝,在下亦不能让你携出太行山去。”
燕山宫主格格笑了两声,道:“你自问有这能耐吗?”
陆文飞怒道:“此是在下义无反顾之事,如若力有未逮,那只怨在下学艺不精。”
燕山宫主收敛了笑容,点点头,缓缓说道:“你有这份忠君之心,已经足够了,总算先王有眼没把人看错。”
此女的身份,实在令群雄摸不着她的底细,常常于言谈之中自然的吐露,令人无法不信。
在场群雄,包括陆文飞在内,听了她这番嘉勉之言,俱都认为此女纵非王妃所生.亦必是庶生,不由心里各自点了点头。
燕山宫主察言观色,已然瞧出了几分,突然一抬首,道:“外面有人来了,想是古陵之人,黑帮主,着你属下领他进来。”
黑龙翔暗吃一惊,他虽坐在厅内,仍时时留意外面的动静,而燕山宫主竟能先一步觉察外面的动静,可见听力高出自己一筹,起身正持行出大殿。
檐头飒然一阵风响,一位年约六旬左右的老儒生已然落到阶前,竟是那晚自称避秦庄的桑子弼。
黑龙翔趋前拱手道:“桑庄主驾临,兄弟未曾远接甚是失礼。”
桑子弼大感惊奇,来人一口就咬出他的身份来。亦抱拳笑道“兄弟擅自闯越,还望帮主海涵,兄弟这厢有礼。”
大殿内的燕山宫主冷哼了一声道:“我想着你也该来了。”
黑龙翔一侧身,让道:“桑兄请入内谈谈,请。”
桑子弼亦不谦让,大步行入殿内,目光四下一扫,立刻抱拳一个圈揖,哈哈大笑道:
“今晚群贤毕至,桑某得以躬逢其盛,实是缘分不浅。”
谢清文等均不识其人,但人家礼数周到,遂亦立起身来抱拳还礼。
燕山宫主道:“这位就是避秦庄的桑庄主,大伙不妨认识认识。”
谢清文等人俱吃一惊,想不到这位温文儒雅的老儒生,竟是神秘莫测的避秦庄主。
桑子弼一眼瞥见了陆文飞在坐,目中突泛异光,踏前两步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剑祖胡文超的高足陆小侠?”
陆文飞谦恭地一抱拳道:“不敢,不敢,在下陆文飞。”
桑子弼亦还礼,哈哈笑道:“名师出高徒,兄弟闻名久矣。”
陆文飞冷傲地道:“好说,好说。”
在座之人,都是江湖声威赫耀之人,而桑子弼竟独对一个后生晚辈如此推崇,确是大出群雄的意料。
燕山宫主却在座上冷冷道:“不用废话了,坐下吧。”
桑子弼依言坐了下来,但脸上露出了不悦之容。
燕山宫主又道:“你把本宫的身份来历查清楚了没有?”
桑子弼道:“宫主是否真假,在下此刻无权过问,今晚前来乃是查究另一件事。”
燕山宫主冷笑道:“好,本宫还没追查你们呢,你倒查问起我来了。”
桑子弼道:“在下要查究是谁杀了陆子俊?谁烧了‘不醉居’?谁在山亭截杀了离山的武林同道?”
燕山宫主接道:“还有谁传出了五毒追魂令,谁用虫蛇向秘谷群雄进攻,对也不对?”桑子弼冷笑道:“宫主说得不错,本庄素来门规严谨,相信他们不敢才对。同时在下亦相信在座的同道不致做出此种不光明之事。”
燕山宫主冷冷道:“照此说来那是本宫干的了?”
桑子弼摇了摇头道:“在下岂敢怀疑宫主?”
燕山宫主轻蔑地冷笑道:“你嘴上不敢说,实际上心里就认定是本宫干的,我说的可对?”
桑子弼苦笑道:“宫主一定要如此说,在下纵然说不是,你也不会相信的。”
燕山宫主道:“你把这些帐都记在本宫身上好了。”
桑子弼淡淡一笑道:“吃亏的并不是本庄,只要大家明白不是本庄所为便行了。”
此言甚是谦恭,实际是暗藏挑拨,只此一句就已大大引起群雄对燕山宫主的疑窦。
燕山宫主徐徐说道:“本宫不愿与你争论这些无稽之事。今日来见本宫,除了查问这些事外,尚有旁的事吗?”
桑子弼道:“老朽尚有几句紧要之言,欲与宫主单独谈一谈,不知宫主能否允许?”
燕山宫主目光四下一扫,道:“在座之人俱是自己人,似乎不用隐瞒,有话你说吧。”
桑子弼摇了摇头道:“这个,这个恕我不能从命。”
燕山宫主冷冷地笑了一笑道:“你不愿说那就算了。”
桑子弼缓缓立起身来道:“宫主不肯依从老朽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以后或许宫主你会后悔的。”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本宫从不曾有过后悔之事。”
桑子弼朗声笑道:“这样好的机会,你竟轻轻放过,老朽实在为你可惜了。”
燕山宫主又是冷冷一笑道:“你们的心事本宫早已洞悉,不用多费唇舌了。”
桑子弼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举步朝外行去。
群雄不知他们在打些什么哑谜,俱都暗暗纳闷不已。
谢清文想起古陵劫持爱子之事,心中怒火突起,沉喝一声道:“站住,既来此间,岂容你来去自如。”
桑子弼停下脚步,冷傲地一笑道:“原来她是倚仗着你们这般人撑腰,那就难怪了。”谢清文霍地从椅上立了起来,厉声道:“金陵谢家与你无怨无仇,你竟将犬子劫去,你们用心为了什么?”
桑子弼面露诧异之色道:“令郎是谁,本庄何时劫持了他?”
谢清文呼了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兄弟绝非信口乱说。”
桑子弼摇摇头道:“你弄错了,本庄一向与人无争,劫持今郎何用?”
张二嫂厉声插言道:“他是与我家王凤一块失踪的,不是你们还有谁?”
桑子弼变色道:“你等一口咬定本庄劫持了他们,实令兄弟有口难辩啊。”
谢一飞在旁徐徐言道:“避素庄居心叵测,为了迫令我等退出太行,什么手段都已用上。今晚谢某可以对你明说,不论你们用何手段,我等决不轻易离开太行。”
桑子弼冷笑道:“离不离开那是你们的事,桑某无权过问。”
谢一飞摇着纸扇从椅上立了起来,跨步行近桑子弼道:“贵庄一面派人在山口截杀离山之人,一面又暗传五毒令旗,究竟存的是什么心?”
桑子弼摇了摇头道:“兄弟真不知你们凭什么把这些罪名,全部加在本庄的名下?”
张南已知谢氏兄弟有动手一搏之意亦立起身来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贵庄专行那些鬼域伎俩,难道就不怕江湖人耻笑?”
桑子弼长眉挑动,目闪精芒,长笑一声道:“诸位气势汹汹,想是有意向兄弟用教了。”
张南没有好气地沉声道:“就算是吧。”
桑子弼目视燕山宫主问道:“可是你示意他们如此?”
燕山宫主冷冷道:“在座之人,俱是江湖上已经成名之人。他们所以尊重本宫,那是看在先王的份上,我可无权主使或是约束他们。”
桑子弼仰面一阵大笑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这就是所谓的驱虎吞狼之计,你是希望我们拼搏一阵后再定取舍。”
燕山宫主面无表情,端然坐着,对桑子弼这席极为露骨之言,竟然充耳不闻。
在座之人,除了陆文飞以外,俱是老江湖了,自然都听得出来,那就是说燕山宫主要在这两势力中,择一强者为己用。
她为什么要如此做?自然后面还有文章,说不定她深悉藏宝底蕴,必须要在强力护卫之下,始能安全取出,故一直逗留在太行,迟迟不动手。
也就因为群雄想着了这一点,所以俱动了搏杀桑子弼之心。
桑子弼一则有恃无恐,再则他一身武功足以傲视江湖之人,所以根本没把眼前之人放在心上,态度显得极为从容镇定。
此刻大殿的情势极为紧张,金陵谢家,川西张门与桑子弼已呈剑拔弩张之势.只是谁也不愿独挡其锋,先行动手。
谢清文偷眼一着黑龙翔,见他端坐不动,心里不觉一动,暗忖:此刻大股四周俱是黑龙翔之人,倘在双方精疲力尽之际,对我等发难,那可是难以对付呢。
心中正自犹豫难决之际……忽地一声,一条人影,破空而至,司马温身披鹤氅飘然落至,哈哈笑道:“谢门主可记得三日之约?”
谢清文一怔,冷冷笑道:“谢某一生从不受大要挟,请司马温传语古陵,他要是把犬子杀了,那是他命该如此。”
司马温怔了一怔,目视张南问道:“张兄意下如何?”
张南呼了一声,冷冷地笑了笑道:“张门与谢家谊同手足,相辅而行,谢门主能看得那么开,张门亦也不能为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子,而不顾全局的大事,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桑子弼听在耳里,觉得这些言语与以前所谈的大不相同,觉出此中必有蹊跷,当下干咳了二声,一声沉喝道:“司马总管不用担待那些七情六欲之事了,咱们把这些言语传达,便算尽了‘朋友责任’。”一阵大笑道:“十余年来兄弟隐迹深山,原以为谨此可以再不过问江湖之事了,想不到难跳出是非之圈来,看来今晚不见真章,那是决难善罢了的。”
张二嫂朱拐一举,暗凝内功,步步逼近桑子弼,立有即时出手之意。
第十九回 同床异梦
谢清文急用目光制止,扭过脸来对黑龙翔道:“黑兄,人家已然叫阵了,咱们好歹也得让他不虚此一行。”
黑龙翔一拱手,笑了笑,并不起身道:“谢兄说得极是。”
谢清文原欲将黑龙翔一并拉上,不想黑龙翔狡猾得很,只随口应了一声。如此一来,除了动手之外。他已别无借口了。
桑子弼似乎有意接受挑战,冷冷对司马温道:“司马总管,谢门主可是江湖上大大有名之人,你可不能错过这机会。”
司马温向桑子弼一躬身道:“属下遵命。”往前一跨步,对谢清文拱手道:“在下奉命向门主讨教几招,还望门主手下留情。”
谢清文脸上一片阴沉之色,重重哼了一声。
谢一飞急忙往前一趋身,扬声道:“兄弟奉陪司马兄走几招。”
司马温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谢兄请。”
在表面看来,双方甚是客气,实际各怀杀机,不惜是一场生死之搏。
双方已然提气凝功,准备出手,座上群雄也纷纷站立起来,只有燕山宫主仍然端坐不动。
陆文飞亦起身行前观战,燕山宫主突然对他招手道:“陆文飞你过来。”
陆文飞依言行了过来道:“宫主呼唤在下有何贵干?”
燕山宫主轻声低语道:“本宫主希望见见令师尊。”
陆文飞摇了摇头:“此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山宫主诧异道:“为什么?”
陆文飞半晌方才徐徐言道:“这个……”
燕山宫主扬言道:“怎么,他为何不愿见本宫主?”
陆文飞迟疑片刻道:“倒不是不愿见你,他老人家近年来已不想介入武林斗争。”
燕山宫主冷笑道:“此话明明是欺人之谈,他自来太行便一直与那名叫王孙的在一起,前两天并入古陵救出了谢清文的儿子,你当本宫不知道?”
陆文飞道:“那并非是……”交感自己失言,立即顿口不言。
燕山宫主哼了声道:“无论明的暗的,只要来了太行,便已卷入了是非漩涡。”跟着又和颜悦色地道:“他当年亦是先王门下,该帮着本宫才是,你一定得叫他来见我。”
陆文飞素来不擅说谎,不禁大感困扰。
燕山宫主继续又道:“人各有志,如是他果有苦衷,那也就算了。”
陆文飞想起恩师功力已失了,此刻正隐性埋名避仇深山,心中顿起无限感慨,不自觉地唉声一叹。
燕山宫主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他怀有难言之隐,表面却不说破,嫣然一笑道:
“你怎么平白叹起气来了,莫非本宫说错了什么?”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在下乃是偶有所感,这不关宫主的事。”
燕山宫主轻喟一声道:“我知你是为家仇之事叹息。这事你不用愁,令尊是为家父之事而罹难,本宫一俟太行事了,我要尽力为你复仇。”
陆文飞道:“宫主误会了,在下并未为这事而叹息。至于先父之仇,不劳宫主费神,在下有生之命,誓必手刃仇人,绝不假人之手。”
燕山宫主摇头道:“话虽不错,可是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陆文飞道:“这是寒门家舍事务,岂敢劳动旁人之助?”
燕山宫主温婉地道:“你不用推辞了,本宫已然决定了。一俟太行事了,我要与你并剑行道于江湖之上。”
陆文飞急道:“那怎么行?宫主乃是金技玉叶,哪里受得了山川跋涉之苦?”
燕山宫主笑道:“别人能受得了,我为什么不能呢?”
陆文飞摇头道:“宫主岂能与在下相比?我自幼学艺深山,翻山越岭已成了家常便饭。”
燕山宫主突然脸上浮现一片喜悦之容,随口问道:“你自幼是在何处学艺?”
陆文飞亦顺口答道:“终南山……”
一声暴吼,二条人影忽地分了开来,只见谢一飞额上热气蒸腾,汗珠有如豆大,显然是受了重伤,径自在旁调养真气,接着张南上前接替。
陆文飞知道谢一飞的武功与张南不相上下,谢一飞既已落败,张南照样的不行,一定败北的。
双方各自凝功,相对游走,张南蓦地大喝一声,举手一掌劈去,一股强劲掌风,直撞了过去。
司马温与谢一飞一场力拼之后,真元大损,不愿与他硬拼,一滑步闪了开去,大袖一掷,直取张南右臂。
张南打出一掌落空,急化拍为抓,就势在掌往外一挥,挡开了对方的一记“流去飞袖”,跟着又拍出一掌,犹如巨浪排空,呼啸卷到。
司马温不由暗暗冷笑,倏地抬袖往张南的面门上弹出一指。
张南忽觉一缕指风,直透掌劲,迎面袭来,身形立时暴斜两步,打出“追命十八式”
掌法,直取司马温的右手,这掌法乃是参照佛门金刚拿法研练而成的,因此事式一经展开来,立时几声雷动,直卷了上去。
司马温面色凝重,亦已将身法施开,随着拿风闪舞,竟不知险像渐出。
谢清文一见这情景,便知司马温有意消耗对方真元,暗忖:只司马温一个便连败了二人,等会桑子弼再出手,只怕一个个都为他所挫。想到这里,便动了群殴之意。当下对张二嫂施一个眼色。
张二嫂会了意,早就跃跃欲试,谢清文这一示意,立时朱拐一轮,冲入了场中。
司马温蓦地一声长笑,从掌影中脱身而出,退到一旁,而张南却已脸容惨白,摇摇欲坠。
张二嫂见张南如此,急上前扶住问道:“老五,怎么样了?”
张南强忍伤痛摇了摇头。
张二嫂知他伤得不轻,急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塞入他嘴里道:“你休息去。”旋即喝道:“司马温你不要走,老身再见识你几招。”
桑子弼面无表情,缓缓道:“山人当得奉陪走上几招。”
张二嫂跨步上前,横着朱拐一步一步地朝司马温逼近。
桑子弼跨步行出,朗声笑道:“你就与谢门主一块儿上吧,一个一个多费事。”
张二嫂大怒,呼地一拐当头砸下,厉声道:“你少卖狂。”
桑子弼微微一笑,身形一挪,忽地一伸手,把朱拐抓住,这一式端地快速绝伦,在场的许多高手,都不曾看出这是一种什么手法。
张二嫂兵刃被夺,大怒急运功夺回,竟无法撼动分毫。
桑子弼轻轻把手一放,道:“有话好说,何苦动兵刃呢。”
张二嫂收回来拐,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为对方气势所迫。
桑子弼倒背着双手,徐徐言道:“兄弟绝无与各位为敌之意,各位不要欺人太甚。”
张二嫂怒道:“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老身不吃这一套。”
桑子弼徐徐言道:“兄弟与各位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何故要与各位为敌,还望各位三思。”
谢清文道:“尊驾今晚来此,究竟用心问在?”
桑子弼正容道:“实不相瞒,兄弟此来乃是为了消弭这场劫难而来。”
谢清文微微笑了笑道:“尊驾此言不嫌太离谱了吗?”
桑子弼道:“兄弟说的乃是实话,不出几天,太行山便有一场巨大的血雨腥风,我等若干早作准备,只怕难以应付。”
谢清文又道:“尊驾的意思是希望我等如何推备?”
桑子弼道:“本庄与在陵乃是紧邻,诸位一定认为古陵与本庄串通一气,实际古陵另有其人,与本庄毫不相关。”
张南冷笑道:“贵庄既与古陵无关,为何代表他们打交道?”
桑子弼迟迟言道:“张大侠此言想是指劫持贵门张姑娘之事,实不相瞒,那些人并非真正古陵之人。”
张二嫂怒气勃勃,道:“胡说,难道古陵还有两批人不成?”
桑子弼感叹地道:“此事兄弟也只是近日才得知。一般人只知古陵机关重重,而且为一批人所盘踞,实际那些盘踞之人,并非真正的古陵人。”
谢一飞道:“此话怎讲?”
桑子弼道:“据兄弟所知,并不是如此简单。”
谢清文大感意外,道:“照此说来,那些擅用五毒之人,只不过占领了古陵一小部份地方。”
张南道:“照庄主说来,另一批人又在何处盘踞呢?”
桑子弼道:“据古陵中人透露,他们并没有摸清内中奥秘。”
黑龙翔奇道:“难道说古陵中尚有更神秘的人物不成?”
桑子弼点头道:“古陵的深处另有一批神秘人物,武功奇高,神鬼莫测,似乎在等待什么。
谢清文接道:“想来他们是在等待晋王的后人来到。”
桑子弼道:“居心如何,此刻还难预料,总之绝未安好心就是。”
谢清文道:“庄主如何知晓,他们不是安的好心?”
桑子弼道:“他们在等待什么?如果要藏宝他们早就劫去了,为什么等到现在尚未有一点行动?”
谢清文道:“他们久居古陵,除了为藏宝之事,是否尚有他图?”
桑子弼道:“兄弟也不知道,不过咱们若能够弃去成见,彼此该是有益无害。”
黑龙翔突然哈哈大笑道:“尊驾此来既未存敌对之心,彼此之间便是朋友,何不坐下来慢慢谈一谈呢?”
桑子弼亦笑道:“固所愿也,不知诸位尚有何赐教?”
燕山宫主突然沉声道:“夜已深了,我看不用了。”
桑子弼诧异道:“宫主果真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燕山宫主仰面冷冷道:“汝等的用心本宫早已明了,你此来无非是黄鼠狼向鸡拜年,本宫不领这个情。”
桑子弼笑了一笑道:“宫主此言不是断之过早了吗?”
燕山宫主冷笑了一笑道:“本宫断言,绝然是确实的。”
桑子弼道:“真是如此吗?”
燕山宫主道:“不错。”
桑子弼大笑,半晌方道:“宫主,你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若得不到我桑某人的协助,你休想如愿。”
燕山宫主怔了一怔,笑了笑,哼道:“果真是这样吗?”
桑子弼道:“不错。”
燕山宫主冷冷望了他一眼。道:“本宫向来不受人要挟,我就不信没你们便不能办事。”
桑子弼道:“既然如此,咱们一切都不用谈了。”略迟疑了一下又道:“以后如有需用本庄之时,可来找我,本庄到时愿为各位后一点心力。”
燕山宫主默然不语,坐在椅上。
桑子弼嘿嘿笑了两声,道:“司马总管,咱们走吧。”
他领着司马温大步行出厅口,一纵身,两条人影,破空而起,眨眼消失于暗影中。
谢清文忍不住问道:“此人与宫主所谈是何事情?”
燕山宫主道:“他自以为无所不知。欲助本宫主取出先王的藏宝。”
谢清文道:“那么他是知道藏宝所藏的地方了?”
燕山宫主道:“这个本宫主并不大知晓,他是否知晓藏宝的所在地。”
谢清文道:“不知此人,有何用心?”
燕山宫主道:“此人隐迹深山之内,自然是怀有目的。”
谢清文道:“他如知晓藏宝之地,为何不敢取出据为已有?”
燕山宫主道:“他有这个力量吗?那何必等到现在呢?”
谢一飞道:“宫主言之有理。”
谢清文又问道:“宫主亦知占陵之中另有其人吗?”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此是在意料之中。”
谢清文道:“既如此咱们进攻古陵之事又当如何呢?”
燕山宫主笑了笑,严肃地道:“势在必行,迟则不及。”
谢清文沉忖有顷道:“如若进攻,势将与五毒帮碰个正着,那不是太不合算了。”
燕山宫主若无其事道:“由秘道进入,他们不会觉察的。”
谢清文又道:“万一他们发觉了,可怎么办?”
燕山宫主道:“若他们阻拦,黑龙帮可挡避秦庄,五毒帮可请贵门与张门对付,本宫与陆文飞及四婢对付古凌之人。”
陆文飞闻言怔了半晌,摇头道:“请恕在下不能同去。”
燕山宫主奇道:“为什么?”
陆文飞道:“为害的只是五套帮,并不是古陵人啊。”
燕山宫主道:“他们全然与咱们作对,咱们当然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着看。”
陆文飞道:“宫主,千万不可有如此的行为。”
燕山宫主道:“为何不可?”
陆文飞道:“古陵中人并未出面,今突对其进攻,不是种下了仇恨吗?在下不能从命。”
燕山宫主道:“倘若先王藏宝就藏在古陵之内,你去是不去?”
此言大大出乎陆文飞的意料,呆了呆,摇头道:“别说并无其实,就算有,在下亦不能去了。”
燕山宫主笑了笑,道:“本宫不勉强你,我若得了藏宝绝少不了你一份。”
陆文飞霍地立起身来,道:“我不要。”顿了一顿又道:“在下事先声明,这事我还得查一查,若你并非晋王之后,我不会让你得宝后轻易地离开太行。”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难得你有此忠心,你尽管查吧。”
陆文飞不再言语,大步行出殿去。
燕山宫主叹道:“此人倒是一位血性汉子,可惜太不识时务了。”
谢清文道:“管他呢,反正一个后生晚辈,就是他在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燕山宫主道:“不可有如此的说法,他有一个良好的背景。剑祖乃是他师父,搞不好,他师父下山了,对咱们是有所不利的。”
谢—飞道:“宫主说的是啊,反正他参与不参与是他个人的事,我们不管那么多。”
燕山宫主又道:“刚才本宫吩咐之事,诸位可同意吗?”
谢清文点头道:“我等均唯宫主的马首是瞻,请宫主放心。”
燕山宫主转头对黑龙翔问道:“黑龙帮有何问题没有?”
黑龙翔笑道:“宫主是主盟之人,如此分配再恰当没有了。”
燕山宫主转过脸来对张二嫂道:“张门有何问题吗?”
张二嫂摇头道:“宫主的安排,我等均赞成无异议。”
燕山宫主道:“如此一言为定。”看了看窗外又道:“夜已深了,各位可歌息去了,今晚二更会齐动手。”
群雄但都应声答应,无人提出异议,四下纷纷离去。
且说陆文飞行出大殿后,心中暗忖:可惜金牌已失,不然得好好判别一番。
思忖了一会,突然省悟道:“不对,这事必有蹊跷,晋王不可能付托给一个大流之辈,想必是冒名前来盗取。”
忽听一个嗓音道:“陆文飞,你真的要弃我而去?”
陆文飞回头一着,竟是燕山宫主,随道:“士各有志,凡事不可勉强。”
燕山宫主道:“我一直没把你当外人,你为什么总不信任我?”
陆文飞道:“宫主确没把在下当外人,可是我不能以私废公。”
燕山宫主笑道:“我明白了,你大概怀疑我井非真的宫主?”
陆文飞快人快语。毫不隐瞒道:“不错。正是如此。”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一点都不信任于我吗?”
陆文飞道:“在下未得确实证明之时,我不能够信任于谁。”
燕山宫主诧异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为会尊报仇叩”
陆文飞道:“正是为了这事,我不滥信于任何人。”
燕山宫主道:“在太行山里你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陆文飞道:“没有。”
燕山宫主道:“没有?那你如何寻找真正杀父的凶手呢?”
陆文飞道:“这……这个……不劳宫主费神,我自有办法。”
燕山宫主追问道:“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寻找真凶?”
陆文飞道:“宫主,这份心意,在下心领了,不劳费神。”
燕山宫主看了看他一眼道:“当真不要我帮忙吗?”
陆文飞道:“谢谢,宫主追到此有何吩咐?”
燕山宫主道:“为何你不愿与本宫一起采取对古陵的行动。”
陆文飞道:“在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为何还要逼问?”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本宫不妨对你明说,古陵的那些人?你可知是什么人?”
陆文飞道:“在下不知古陵之人是些什么人物。”
燕山宫主道:“那些人乃是先王派遣看守宝物之人。”
陆文飞道:“古陵之人,会是晋王派遣的人,我看不可能吧。”
燕山宫主笑笑说道:“只要本宫拿出信物,便可毫无拦阻的进入宝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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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飞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简便,那秘图有何用呢?”
燕山宫主道:“秘图乃是指引进入古陵之用,不然如何通过古陵重重机关?”
陆文飞道:“真的吗?”
燕山宫主道:“确实的。”
陆文飞原想将自己所怀秘图讲出,话到舌边又吞了下去,终觉不妥。
燕山宫主见他不言语,道:“你一定在怀疑本宫秘图是从何来是不是?陆文飞信口答道:“是的。”
燕山宫主道:“我不妨实说,我既是先王之后。岂能没有秘图?”
陆文飞点点头,表示她的说法是对的,但是陆文飞细加琢磨,便不难看出破绽,因为晋王既把秘图托付陆子俊,绝不会毫无原因。
燕山宫主见他已然相信,又道:“近日太行风云紧急,各路豪侠云集,目的俱在藏宝。那古陵的五毒帮与避秦庄二派之人便难应付。故而本宫才用了一着驱虎吞狼之计,让他们先火拼一场。”
陆文飞这时才知她的用意,不觉暗暗摇头。
燕山宫主唉叹道:“我也知道这等做法有损人道,但除此之外却又想不出较好的办法。”
陆文飞点头道:“但愿宫主顺利取出藏宝,在下也可以少去一件心事。”
燕山宫主接道:“你根基甚好,确是练武奇才,咱们得着那本秘笈,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好好练上十年八年,然后再出江湖,便不作第二人想了。”
陆文飞心里一懔急道:“在下可没有那福份,此生苦得报雪父仇,于愿已足,我可无在江湖称霸之心。”
燕山宫主冷笑道:“天生你以有用之材,岂可自甘暴弃?你是枉为男子汉了。”
陆文飞朗声笑道:“古今往来,多少英雄豪杰,陆某但知他们是有片悲天悯人之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不曾听说他们有争霸武林之心。”
燕山宫主幽然若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我是认错人了。”
陆文飞冷冷道:“也许是的。”
燕山宫主脸上一片冷峻之色,道:“你去吧,好好地想一想,近日省悟还来得及。”
陆文飞笑一笑道:“我看是不用省悟了。”
燕山宫主道:“为什么不用省悟,你真不愿与我同行一道吗?”
陆文飞道:“在下已立定决心,也只好辜负宫主的一片心意了。”
言毕,他一提衣衫,如箭似地破空而去。
此时天色已然微亮,晨光熹微之中。金黄色的阳光,直透树梢,一层薄雾,笼罩着大地,如天堂般的神秘。
陆文飞毫无目的奔了一会,突然慢步行了下来,忽有一位老者迎面行来,道:“何事如此地匆促?”
陆文飞抬头看了看眼前之人,道:“前辈怎的还没回帮?”
原来陆文飞眼前所站之人,竟是黑龙帮主黑龙翔。
黑龙翔摇摇头道:“事情十分要紧,老朽不得不稍作安排。”
陆文飞道:“前辈是否决定了跟燕山宫主进古陵去呢?”
黑龙翔反问道:“怎么,陆兄是否觉察此举不妥?”
陆文飞道:“在下乃是帮外之人,岂能参与贵语之事。”
黑龙翔四下望了一望道:“此处不是谈话之所,随我来。”
二人奔了一会来到了一处空阔土丘之上。
黑龙翔方才开言道:“此处视界广阔,不虞有人窃听,老朽要问你几句话。”
陆文飞道:“前辈有问话要问,尽我所知,实实奉告。”
黑龙翔道:“你与燕山宫主较为亲近,可曾觉着她有些什么可疑?”
陆文飞想了一想道:“前辈所指的可是她的身份来历?”
黑龙翔思了一会,道:“若她是当年晋王的后人,少说也有几个奇能的异士,犯不上借用他人之力。”
陆文飞点头道:“是啊!难道她假冒晋王后人不成。”
黑龙翔也点了点头道:“陆兄!言之有理,咱们倒得提防一二。”
陆文飞笑道:“帮主难道不会领悟那驱虎吞狼之计?”
黑龙翔道:“陆兄既已领悟此言,老朽也就不隐瞒了,依老朽看来,她的身份是假的。”
陆文飞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故作不解道:“前辈怎知她的身份是假的呢?”
黑龙翔道:“此女子必是经一位别具用心之人,将她培养出来。因见太行群雄并立,风紧雨急,设法让大伙儿先行火拼一场,她乃可坐收渔利。”
陆文飞又道:“难道群雄惧是无头脑之人,岂会上她的圈套?”
黑龙翔叹了一口气道:“重利当前,谁会料到这些,而且有的暗中还持着如意算盘。”陆文飞道:“这些人真是糊涂虫,到了紧要关头,还想什么财宝,连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全还是个问题。”
黑龙翔道:“大家表面上俱遵照她的做法,其实各有各的打算。”
陆文飞又道:“前辈相信古陵与避秦庄果是两股势力?”
黑龙翔沉忖有顷道:“此事或许不假,不过有件事老朽至今尚未查明。”
陆文飞答道:“前辈所说的是指传出五毒令的那件事?”
黑龙翔点头道:“不错,老朽怀疑这些事俱是燕山宫主所为。”
陆文飞道:“她如此的做法,不知是为了什么目的。”
黑龙翔道:“当然是为了使群雄互相引起疑忌仇视。”
陆文飞道:“依在下瞧来事情不至于如此的简单。”
黑龙翔道:“那当然,这些事情,只不过是从侧面观察出来的一点端倪而已,不知究竟如何?”
陆文飞道:“此等未曾目击之事,在下还不敢深信,说不定暗中另有潜伏的厉害人物。”只见黑龙翔看着自己点了点头,又道:“雪山盲叟盲叟被人一举击毙,便是个证明。”
黑龙翔道:“那可不一定是那厉害人物干的,雪山盲叟盲叟乃有名的老狐狸,说不定还是他的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陆文飞想起金牌被夺,心中顿有所悟,冲口道:“如此说来雪山盲叟盲叟也是燕山宫主的一党之人了?”
黑龙翔沉忖有顷,点了点头道:“这也大有可能。”
陆文飞又道:“有一件事在下委实不解,请帮主指点迷津。”
黑龙翔道:“陆兄,但问不妨,只要我知,全实奉告。”
陆文飞点头道:“避秦庄主与五毒帮之人,他们既知藏宝就在古陵深处,为何不劫取?”
黑龙翔笑了笑道:“想是他们力量不够,再不就是古陵的机关重重,他们无法进入。”陆文飞仍不满意道:“既是古陵机关厉害,尽可让来山之人前去送死,为何还要想尽办法来拦阻入古陵的人。”
黑龙翔道:“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这种种事件,或许都是燕山宫主所为的。”
陆文飞深吁了一口气道:“承蒙赐教,在下受益良多。”笑了笑又道:“在下不敢再耽搁前辈的时间了,就此告辞。”
黑龙翔急道:“老朽决定欲先燕山宫主一步进入古陵,陆兄可有兴致?”
陆文飞怔了一下,精神大震道:“帮主打算何时进入?”
黑龙翔起身道:“就是此刻。”
陆文飞怔了一下,道:“现在就去吗?”
黑龙翔道:“怎么,不去?”
陆文飞迟疑了一会道:“好,不过帮主是否有所打算?”
黑龙翔道:“老朽已然吩咐了郑仲虎与易晓天等人回去,咱们若是先行一步入陵,万一失陷亦有后援之人。”
陆文飞早就有心入陵一探究竟,欣然道:“帮主既有豪情,在下奉陪就是。”
黑龙翔亦有他的打算,是以邀约陆文飞同行,当下起身道:“咱们就从秘谷的那条地道进去,好歹也要查出一点端倪来。”
言毕,他当先放步先行,二人身法极是快速,奔了一阵子,来到了秘谷地道之前,停了下来。
黑龙翔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早来一步了。”
只见秘道之前,死蛇累累,更有许多毒蛇尸体遍布一地。
陆文飞抬起一枝枯枝,拨弄了一番,果然死蛇之中,尚有蠕蠕而动者,蛇儿并未全死。陆文飞道:“来人习有克制蛇虫之法,五毒帮之人利用毒虫蛇群之阵,御防来秘道之人,显然已经落败了。”
黑龙翔道:“那倒好,可以省去咱们一层顾虑。”
说着,他一滑步飞过了死于地上的死蛇与虫,朝秘道行去。
陆文飞也跟着黑龙翔行过了虫儿,紧跟着行近秘道。
黑龙翔扭过脸来,轻声道:“陆兄,小心了。”
陆文飞亦应声道:“帮主也小心了。”
黑龙翔当先跨步行入,陆文飞也跟着行入,只见沿途血迹。
墙上亦有一滩滩的鲜血,地上躺着不少的玄衣人,心知来了必是凶残无比,杀人不眨眼的莽汉。
黑龙翔一面谨慎地摸索前进,一面却轻声道:“来人不知是何路英雄,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武功俱属上乘,我想五毒帮之人可是大大吃了一个暗亏。”
陆文飞道:“若然他们志在藏宝,咱们说不定也要遇上。”
黑龙翔点了点头,郑重叮嘱道:“咱们如果遇上,还望陆兄小心一二,能够避免不动手便尽量不要动手,等燕山宫主来了再说。”
陆文飞摇了摇头,面容严肃道:“藏宝如果确在古陵之内,在下不可能随便让人携出太行。”
黑龙翔误以为他志在得宝,微微笑道:“你不用着急,来人若是志在夺宝,他决无法轻易得手,待咱们的后援来到,仍有机会一拼。”
陆文飞急道:“在下并非是要据为己有。”
黑龙翔神秘一笑道:“老朽知你心意,你是志在那本秘笈。”
陆文飞摇头道:“也不是,先父受晋王付托之重,目的是要使藏宝安全落入他后人之手。”
黑龙翔哈哈笑道:“原来如此。”
此时两人已不知不觉间,穿过了数重门户,来至一片石壁之前。
壁上赫然写着两行大字:“幽冥路隔,进入一步,永沦九幽。”
壁上有个小月洞门,门却是敞开的。
黑龙翔霍地将脚步停上,运极目力朝内察看。
陆文飞细察门内,只见一片黑黝黝的,极尽自力,亦不见一物,遂道:“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龙翔较吁一口气道:“咱们一路行来,俱不曾遇上阻拦,亦未有机关埋伏,此乃大反常情之事。”
陆文飞接道:“或是有人先咱们而入,已将机关破除了,是以没有阻拦。”
黑龙翔摇头道:“五毒帮人手不少,决不止途中死的那些人;再说古陵机关何等厉害,纵被破去,亦不致毫无痕迹。我看内中必有原因。”
陆文飞想了想道:“前辈的意思,认为他们是在诱敌。”
黑龙翔道:“纵不是诱敌,亦必另有原因,咱们不能擅入了。”
陆文飞心中甚感不服道:“既已到此,岂可半途而废?”
黑龙翔叹道:“你该想想,五毒帮盘踞此陵甚久,他若不是力有不逮岂能容得另外一帮人存在?再说避秦庄亦非弱者,何至株守数年,不能越雷池一步。”
陆文飞点点头道:“此等推断固是,但进来的那人又往哪里去了?”
黑龙翔道:“此事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已陷入埋伏,再不就是已然知难而退。”
陆文飞沉思有顷道:“前辈的意思是咱们马上退出去?黑龙翔道:“此是最稳妥的办法。”
话犹未了,隔室突然传来一阵阴怪笑道:“此时退出已是不可能了。”
黑龙翔面色微变,却没有答腔。
陆文飞一声沉喝道:“发活的是什么人?”
隔室之人阴森森地道:“老夫姓名早已不用,你不用问了。”
陆文飞道:“传出五毒追魂令的想是你们了。”
隔室怒道:“胡说,我们虽豢养了一些蛇虫,可没存心害人,更没用过什么五毒追魂令。”
黑龙翔暗中已然把地势仔细查看清楚。悄悄对陆文飞一招手,突然扭身往后急迫,二人撤了约有十余丈远近。
前路突起一阵轧轧声响,甬道已为一道白色粉墙挡住,再也无法前行了。黑龙翔乃是精通土木建筑之人,细一查看之下,已知白粉墙原是铁板粉上白灰,心中暗暗点头,心想只不过是在甬道间挡上一层铁板而已,是以默不作声。
陆文飞见前路被阻,不禁怒道:“咱们与他无怨无仇,竟用这种机关来困住咱们,真是岂有此理。”
只听身后重重哼了一声道:“汝等无故侵入古陵,杀人毁物,简直欺人大甚。”
陆文飞接道:“你别胡说,那不是我等所为。”
身后之人又道:“眼前情势复杂,在未查明以前,只好委屈你们了。”
陆文飞大怒,忽然一掌朝白粉墙击去,他用的是劈空掌力、但听碰的一声震响,粉墙未动分毫,自己倒被那反弹之力,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黑龙翔轻轻一拦道:“不用白费力气了,咱们慢慢设法吧。”
说着硬拉着他缓缓靠墙坐下。
陆文飞虽心中不愿,可也没有反对。
黑龙翔轻轻撞了他一下,暗用传音道:“咱们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下,不如以静制动,暂时不去理他,等会儿再设法。”
陆文飞这才明白他的用意,依言暗自调息运功,不出声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刻,黑龙翔突然用传音说道:“据老朽算计,咱们入内该有二三个时辰了,再有一二个时辰,燕山宫主也该到了……”
陆文飞亦用传音说道:“咱们不能静待外援,再说燕山宫主也不一定就可靠。”
黑龙翔感喟地道:“此女不但不可靠,老朽已经觉出她的行径大是可疑。”
陆文飞大感惊讶道:“前辈既认定她可疑,何故又与她合作?”
黑龙翔微微笑道:“表面看来本帮与她合作,实际乃是暗含监视之意,并令她不致再对本帮有不利之举。”
陆文飞心头一惊,这方明白这些老江湖原来都是另有打算。
黑龙翔又值:“今天咱们入古陆,找的并非是五毒帮,而是希望找到另外那批神秘人物。”
陆文飞摇头道:“咱们已然被困,连出去都不易了,如何找着另外的那批人呢?”
黑龙翔缓缓立起身来道:“古陵虽然机关重重,不见得便能困住咱们,你随我来。”
二人循着甬道重又到达那片石壁之前,只见先前的那扇洞门不仅已然关闭,连痕迹都找不到了。
黑龙翔睑上一片凝重之色,目闪精芒,四处打量寻找了一会,突然前行了数步,又往横里跨了两步,一耸身跃起,伸手往壁一按,但闻一阵轧轧声,前面的石壁突向斜里退去,露出一条甬道来。
陆文飞细察这条甬道,已不是适才有“幽冥暗路隔”字样的那条路了,心中大为惊异。黑龙翔瞧了瞧两端,一指右端道:“咱们朝这面走。”
陆文飞此刻已略略看出了一点端倪,因为这条甬道是左面高右面低,朝右是往下行。
黑龙翔目光如电地细察观看,行了约有百十步远,前路已尽,一堵黑黝黝的墙壁,挡住了去路,他似料到有这一着,低头沉思了有一会,突然在甬道之中,来回脚步度量着,似在计算尺寸。
陆文飞知他在运用所学,计算古陵的建筑,不去惊动他,在旁四下打量处境。
黑龙翔徘徊了好一会,突然一举掌朝黑陆拍去,他用的乃是暗劲,甬道顿起一阵嗡嗡之声,黑龙翔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挥指朝壁上一弹,呼地一声,黑墙突然应弹而升起,露出一扇门来。
黑龙翔略一迟疑,举步朝内行去,陆文飞跟着行入。里面是一间石室,迎面明晃晃的明珠嵌了几个大字,“擅入一步,永沦九幽。”
陆文飞皱眉头道:“又是这一套把戏。”
黑龙翔指着朝里的一个月洞门道:“这扇门内只怕就是禁区了。”
陆文飞举步前行道:“咱们既已来此,好歹进去看看。”
黑龙翔沉忖有顷道:“依老朽看来,这里面是另外的一派了。”
陆文飞道:“前辈由何断定里面是另一派的人呢?”
黑龙翔道:“刚才咱们明明被人引入机关之内,可是这一路行来,却又没迎着一点阻挡,可见他们有意将咱们引入这禁地了。”
陆文飞道:“照前辈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办才是。”
黑龙翔豪迈地一笑道:“既已到此,自然有进无退了。”
陆文飞跨步先行道:“晚辈也是这种想法。”
黑龙翔一面跟着行入,一面说道:“五毒帮既把咱们引来此地,必定是凶险异常。”
陆文飞接道:“我倒希望这里面的人是当年晋王府的人。”
黑龙翔点了点头,突然脚步一停。
陆文飞怀疑地也停了脚步道:“前辈为何停步了。”
黑龙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突然传来一个苍劲的嗓音道:“来人是谁,望你们及早回头。”
黑龙翔道:“在下姓黑小名龙翔,意欲见见此间主人,别无他意。”
那人又道:“此间主人久已不见外客了,二位即速请回,不然多有不便。”
陆文飞接道:“在下姓陆名文飞,意欲向此间主人请教一件事情。”
暗中那人又道:“此间主人已十余年不与外界接触了,没有什么可以奉告。”
陆文飞仍不死心只道:“在下问的正是十余年前之事,相信此间主人曾经参与。”
暗中那人颇为不悦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这人如此罗嗦。”
陆文飞仍然又问道:“此间主人可是当年晋王的门下客?”
可是,里面竟是默然无声。
陆文飞心中甚感恼怒,呼了一声道:“你不答理我可要硬闯了。”
言毕,他果真大步洒脱地往里行去。
突地,一股柔风迎面直推了过来。
陆文飞早已有备,立时暗运功力举拿往外一封,他如不封挡,倒不觉如何,这一封,威力立现,一个身子竟为那柔风平空吹起,直朝甬道飞去。
陆文飞已知情况不妙,急将功力散去,猛力往下一坠,才算把身形稳住,暗暗将真气运转了一周,发觉并无窒碍,这才放下了心。
黑龙翔乃是久经大敌之人,把这情景看得一目了然,心中不由大感震骇,觉出对方不仅功力深厚,且已到了以意驭气的境界,若是有意伤人,恐怕陆文飞已然伤在对方的掌下了,当下急跨两步,暗对陆文飞道:“看来咱们是没法进去的了。”
陆文飞定了定神,朗声一笑道:“在下此番进入古陆,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只不过是为先父的故主尽一分力而已。此人倚仗武功高强,竟不分青红皂白,拒人于千里之外,真个岂有此理。”
黑龙翔随声附和道:“是啊,会尊为了晋王嘱托之重,竟致以身相吻,说来实是可叹。”
此人机智老练,明者是与陆文飞说话,实际不啻对陵内之人传言。
果然,里面那人又说话了,沉声道:“那娃儿的先人是谁?”
黑龙翔接道:“就是外号‘铁掌震三湘’的陆子俊。”
陵内之人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陆子俊……”突地话风一转道:“眼下已有强敌侵入古陵,二位可暂入内避一避,免遭鱼池之殃。”
依着陆文飞的性格,他委实不愿听人的摆布,而黑龙翔却是老谋深算,轻轻一拉陆文飞衣角道:“咱们就进入吧,区看看他们所说的强敌是谁。”
二人一跨步,双双进入了那扇月调门,只见里面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耳际却传来那人的嗓音道:“二位可在左厢的石凳上坐一会,无论发生何事,均请不要插手。”
陆文飞与黑龙翔依言摸至左厢,果见有几个石凳石桌,坐下之后,对外面的情景仍可看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二人刚刚坐下来之后,石室之内已一排行来了三人,当先一人赫然竟是燕山宫主,后面跟的则是雪山盲叟盲叟父女。
陆文飞一见雪山盲叟盲叟,立时一股无名怒火直冲了上来,忿然正待出声,却被黑龙翎按住。
燕山宫主行至月洞门前,身形便即顿住,后随的雪山盲叟盲叟高声喝道:“里面何人当值?还不快来迎接宫主?”
里面传出刚才说话的老者嗓音道:“尊驾什么人,要我们迎接宫主?”
雪山盲叟盲叟拱拱手道:“兄弟公孙龙,外号雪山盲叟盲叟,当年曾在王府追随王爷……”
“好了,不用说了,不管你是谁,我们要看的是东西。”
里面老者说着。
雪山盲叟盲叟与云娘各掏出一方金牌举在手中,道:“这个尊驾想必认识。”
那老者冷冷笑了笑道:“还有呢?”
雪山盲叟盲叟怔了一怔,一指燕山宫主怀中抱的奇形宝剑道:“那柄宝剑兄台应该知道它的来历。”
里面老者朗声一笑道:“当然认识。”
雪山盲叟盲叟哼了一声道:“既然认识,为何不出来拜见?”
里面之人冷冷道:“近日太行鱼龙混杂,连古陵之内都已有人侵入,兄弟委实不敢大意,几位还是改天吧。”
雪山盲叟盲叟沉声道:“胡说,此刻宫主处境何等危贻,你竟拒不接待,显然别有居心。”
里面之人冷笑道:“兄台怎么说都行,兄弟职责攸关,无法从命。”
燕山宫主把脸一沉道:“说话的是什么人,竟敢对本宫如此态度。”
里面之人哈哈笑道:“咱们朱衣门素重门规,老朽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怠慢门主,不过……”
突然住口不言。
燕山宫主怒道:“不过什么?”
里面之人阴森森道:“这事你应该明白,毋庸老朽再说,三位还是即速退出古陵为妙。”
此时燕山宫主的面色十分难看,沉吟半晌,恨声道:“本宫今日暂时退出,待我接掌门之后,再处治你们。”一回头娇喝道:“我们走。”
雪山盲叟盲望见事不成,额上汗珠直冒,匆匆将金牌收入怀中随着燕山宫主缓缓退了出去。
陆文飞把这情形却着在眼里,暗用传音对黑龙翔道:“前辈,看这样情景,她的身份已有疑问了。”
黑龙翔面色凝重默默不答。
这时耳际传来老者的嗓音道:“时间已经不早,二位也请回吧,朱衣门内中复杂,局外之人少插手为妙。”
黑龙翔身为一帮之主,处事自比陆文飞稳健,心想此等事情,自己一经介入,说不定会给黑龙帮引来无穷的后患,听了老者之言,立即起身朝外行去,竟不置一词。
陆文飞心中疑云重重,忍不住问道:“尊驾想必就是晋王门下客了,所谓藏宝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
那老者吸了一口气道:“令尊已为此事罹难,小哥你少管闲事吧,这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此言虽对他略合轻蔑之意,但陆文飞心里明白,对方确是出于一片善意,是以不再出声,紧随黑龙翔之后,行了出去。
途中想起金牌为雪山盲叟盲叟骗去之事,一股怒火又冲了上来,忿然道:“雪山盲叟盲叟父女委实可恶,我非找他算帐不可。”
黑龙翔并未知道陆文飞失去金牌的那件事,当下和声劝道:“此刻燕山宫主的处境十分不利,纵然出得古陵,亦难逃群雄的追迫,你也犯不上此刻与他们起冲突。”
陆文飞未便说出被骗之事,只轻吁了一口气,便不可言语了。
二人一路畅行并无有任何拦阻,顺利地到了出口之处。
黑龙翔感到非常奇怪,面现诧异之色道:“这就奇了,为何咱们一路未受到五毒帮之人的拦阻与偷袭呢?”
陆文飞随口答道:“或许他们遇上了强敌,无法再顾咱们了。”
黑龙翔摇摇头道:“事情不会如此的单纯,想是他们有意放咱们一条生路了。”
此时二人已行出了地道,突然谷内传出几声叱喝。
陆文飞抢先几步朝外一瞧,只见燕山宫主与雪山盲叟已遭人围困,内中除了避秦任主桑子弼,总管司马温之外,尚有那豢养蛇虫的肿雍丑老妇与一个面色阴沉的黑袍老者。
四川张门,金陵谢家以及黑龙帮的郑仲虎,却一排立在场外旁观。
黑龙翔轻轻把陆文飞的肩头按住道:“咱们暂时不要出面,且看作何动作。”
那燕山宫主似乎没把全场之人看在眼里,冷傲地立着,不住他冷笑。
只听桑子弼的嗓音说道:“姑娘自来太行,便以晋王的宫主自居,可是一切所作所为全都令人难以忍受。”
阴沉老者也跟着道:“老夫到今日才知,近日太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俱都是你在暗中弄的名堂。哼,我真不知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心!”一顿又接着道:“就以今天的事来说,如果不是桑庄主老谋深算,我等俱还蒙在鼓里,真不知要造成如间一个局面。”
雪山盲叟怒道:“汝等如此处心积虑,意欲夺取先王的遗宝,如若不是宫主聪明机智,只怕早已落入汝等计算之中了。”
桑子弼哈哈笑道:“今天燕山宫主已经入陵,真真假假总该有个辨认了吧。”
雪山盲叟哼了一声道:“不论宫主的身份如何,汝等俱无权过问。”
桑子弼微微笑了一笑道:“公孙龙,你在别人面前或可强嘴,在桑某之前你少来这一套。”随即把手一伸道:“还不与我把东西拿出来!”
雪山盲叟似乎对他甚是忌惮,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翻着白果眼道:“瞎子受先王之托,岂能把东西随便交给你?”
桑子弼脸色一沉,冷冷道:“先王何等之人,岂会把后事托付给你?简直一派胡言。”一回头对群雄扬声道:“诸位江湖同道俱请过来,今天咱们务必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场外的谢清文、张南、郑仲虎、黑袍老者等人,俱都纷纷行了过来。
桑子弼拱手道:“兄弟自退隐以来,原不准备再过问江湖之事,只是近日太行之事,已无法令人缄默,还望在场同道听我一言。”干咳了两声又道:“无可讳言,诸位前来太行俱是为了先王藏宝,但有无其事,是何人传出这消息,此是第一件需要查明之事。”
目光四下一扫,扬声又道:“自诸位来至太行后,连接使发生了焚‘不醉居’、截杀离山之人、暗传五毒帮追魂令、以及劫持张谢二家子女等事情,这些事情是谁干的?
诸位一定是极望明白。”
雪山盲叟冷笑道:“这还用说么,明眼之人一望便知。”
桑子弼呼了一声道:“诸位一定认为火焚‘不醉居’,截杀高山之人是本庄干的,传出五毒令,劫持谢家公子是五毒婆廖大婶所为,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陆文飞与黑龙翔藏在暗中,原不准备出面,但陆文飞想起火焚‘不醉居’之事,不禁满腔怒火,大步行出道:“我问他去。”
黑龙翔急待拦阻已然不及,只得也行了出来。
陆文飞一飘身进入场中,大声道:“火焚‘不醉居’确是避秦庄所为,在下可为人证。”
桑子弼愕然道:“陆兄凭什么可说是本庄所为的?”
陆文飞道:“在下那晚几乎被烧死,我怎不知道呢?”
桑子弼道:“那你如何一口便咬定是避秦庄所干的?”
陆文飞道:“那晚领头火焚‘不醉居’之人就是贵庄的紫衣龙女,这是在下亲眼所看见的,绝错不了的。”
桑子弼想了想,扬声笑道:“这就是了,兄弟何来的妻妾?迄今膝下独虚,我哪来的女儿?这显然是假冒的了。”
陆文飞不由怔了,沉忖有顷道:“你不用推辞了,那几天司马温不是常去‘不醉居’吗?”
桑子弼点头道:“那是兄弟着他去查问陆兄与王姓少年的来历,也许人家就借这机会行事,意欲将责任推给本庄。”
谢清文已然有些不耐,冷笑插言道:“桑兄推说这些事情不是贵庄与五毒帮所为,那究竟又是谁干的。”
桑子弼仰面笑了笑道:“那还用说吗,自然是燕山姑娘指使雪山盲叟干的。”
谢清文摇摇头道:“此事兄弟有些不信,犬子明明是从古陵救出来的。”
桑子弼冷冷道:“她对古陵道路,比廖大婶还要熟悉。”
谢清文又道:“纵然比廖大婶还要熟习,那又与犬子何关?”
桑子弼笑道:“她如把令郎放置在一处稳秘的地方,并非不可能。”
谢清文笑道:“这事贵庄想是知情,不然怎会以犬子性命要挟?”
桑子弼不由语塞,半晌方才开口道:“实不相瞒那只是一时诈语,本庄当时实不知今郎为人所掳。”
谢清文朗声一笑道:“原来如此。”
桑子弼接道:“放下这些事不谈,就以今天的事来说,她指使你们三派之人,分别向本庄与五毒帮进攻,她却乘机进入古陵取宝,其用心不难可知。这且不说,她因唯恐咱们两下互相打不起来,又事先派人侵入古陵与本庄,制造杀人毁物等。如不是兄弟预先知道这等事,亲自至各位的行坛察看,只怕这次的误会永远也没法澄清了。”
黑龙翔插言道:“以往的事情说之无益,反正各派损失不大,兄弟的意思以往之事就算啦。”目光在燕山宫主脸上一扫道:“兄弟觉着查问出此女的真实身份,才是眼前的急务。”
桑子弼点头道:“黑帮主竟之有理,此女竟敢冒充晋王之后,胡作非为,我等决难饶恕。”
燕山宫主望了黑龙翔一眼道:“黑龙翔,你果真要背叛本宫?”
黑龙翔目光与她目光一接触,全身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乃极其稳重之人,忙道:“本帮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此语模棱两可,极其含混。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又对陆文飞道:“你也怀疑本宫是冒名吗?”
陆文卫一指雪山盲叟道:“你令他速将金牌还我,万事皆休,在下素不喜管旁人的邪门事。”
燕山宫主一偏头对雪山盲叟道:“把东西还给他。”
雪山盲叟略一迟疑,便从身上取出金牌,丢给了陆文飞。
陆文飞接过金牌,略一察看便纳入怀中,绝未料到对方有掉包之举。
燕山宫主见他没什么,遂又道:“在场之人只有你一人尚不配问本宫的身份,你若无话要问,此刻便可走了。”
陆文飞沉忖了一会,道:“好吧,在下答应暂时不过问此事,告辞了。”
他一拱手,转身退了下来。
就在陆文飞退下的同时,一队身背长剑的武士,如飞似地奔入谷来。
陆文飞见那队朱衣剑士进谷来,心里不禁一动,随即将脚步停下。
那队朱衣剑士系由一位高大的虬髯大汉所率领,那人生得豹头环眼,就和京戏中的张飞一般,甚是威猛。
朱衣剑士们行至燕山宫主约有三二丈远,那虬髯大汉便即将属下拦住。独自一人大步行入场中,目光向全场一扫,停在燕山宫主脸上问道:“姑娘可是碧云宫主?”
燕山宫主既不答应,也不否认,将手中奇形宝剑招了招道:“你该认识这支剑。”
虬髯大汉似是一勇之夫,瞥了宝剑,连忙躬身道:“属下田威,在此拜见宫主。”
燕山宫主又道:“汝等为何今日才到?”
田成躬身道:“属下一接令谕便即昼夜不分兼程赶来,并未停留。”
燕山宫主沉吟有顷道:“你所接令谕是吩咐你办什么来着?”
田威豪未犹豫地道:“先行找到宫主,然后引导进入古陵。”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本宫正要入古陵。”
她目光四下一扫,往口不言了。
田威随着燕山宫主的目光看了群雄一眼,沉声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燕山宫主冷冷地道:“这些人乃是各路来的英雄,他们旨在争夺先王的藏宝。”
田威是一勇之夫,闻言脸上立现怒容,怒吼一声道:“他们守在这里想是不怀好意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汝若晚来一步,本宫说不定早已遭殃了。”
田威愈益大怒,恨声道:“可惜属下奉有严谕,不得无故伤人,不然我叫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燕山宫主道:“朱衣门向来是人不犯你,我不犯人,你不必与他们计较,引我入陵吧。”
田威躬身应了一声道:“属下遵命。”
他回头,招手把领来的武士叫到跟前,簇拥着燕山宫主,朝地道行去。
燕山宫主与田威并排而行,她徐徐道:“古陵之内有看守之人,他们不会轻易让咱们进去。”
田威停下脚步,满面惶惑地道:“难道宫主没把信物带着?”
燕山宫主怔了怔,突然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哪知本官的处境?我若把信物带在身旁,只怕早就没命了。”
田威看了群雄一眼,恍然若有所悟,道:“属下晚来了一步,让宫主受惊了。”忽地停下脚步,一指群雄厉声喝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即速与我离开此谷。”
群雄俱是雄踞一方之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无理呵喝?无不勃然大怒。但因情势复杂,又不知这批朱衣武士是何来路,是以稳忍不发。
田威见大伙儿都不答腔,更是怒火冲天,喝道:“你们走是不走?五毒婆廖晚香性如烈火,早已忍耐不住,当下一语不发,大袖一拂,一道金光随袖而去,急箭般地朝田威射去。
田威见金光已来,一塌腰,反手撤出长剑,一剑劈向金光,铮地一声,金光突然就剑而下,地上多了三截兀自在跳跃的蛇身。
赫然是苗疆异种金线蛇,不仅其毒无比,而且皮革坚硬如铁石,田威能在一举手之间将它劈为三截,剑术腕力惧可称得上乘。
五毒婆原想出其不意,袭击田威,不想偷袭不成,反而失去了一条心爱的金线蛇,心中不禁又惊又怒,竟怔在那里做声不得。
田威一剑将金钱蛇斩杀,立时目中精芒闪射,厉声喝道:“什么人暗前伤人?还不与我滚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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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婆也不推诿,一挺身行了出来,放开破铁嗓音道:“老身从来没听说过有个朱衣门,你等究竟是何方邪魔外道?竟敢来太行逞威!”
田威顶上发须突然戟立起来,目中射出两道可怕的凶芒,缓缓往前跨了两步,复又将脚步停下。一回头对燕山宫主道:“请宫主示下,属下可否开杀戒?”
燕山宫主缓缓答道:“本门的戒律是人不犯我等,我等俱也不犯人,但若有人无故对咱们攻击,便又当别论了。”
桑子弼方才看到田威大汉拔剑的快速手法,已可看出此人不仅臂力浑厚,剑术造诣亦极深,但却不信能击败丑毒婆,此刻听燕山宫主话中有意,似是暗示田威动手,心里不禁一动,跨步上前道:“廖大婶,你且歇一歇,老朽有话问他。”
廖晚香深知桑子弼足智多谋,现见他突然出面,必然具有深意。
田威大汉见桑子弼一跨步上前,环眼一瞪道:“尊驾是谁?”
桑子弼拱手道:“兄弟桑子弼。”
田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桑兄有何贵干。”
桑子弼咳了一声道:“兄弟原属退隐之人,只因今日事情出在太行,兄弟忝为地主,就不能不问了。”
田威哼了一声道:“尊驾的意思要替那老苗婆出面?”
桑子弼摇头道:“兄弟无意动手,只是请问兄台,你刚才所提的碧云宫主是谁?”
田威闻言证了一怔,道:“她是本门的幼主。”
桑子弼一指燕山宫主道:“兄弟敢于保证你要寻找之人不是她。”
田威愕然值:“此话怎讲?”
桑子弼微微一笑道:“她自号燕山,当然不是碧云宫主了。”
田威满面惧惑地望了一望燕山宫主一眼,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燕山宫主冷笑道:“本宫的身份是真是假,旁人无权过问,你不要妄信那些无稽之言。”
桑子弼哈哈笑道:“这些事情或可瞒过别人,却瞒不过老夫的双眼。”四下眼光一扫,复又正容道:“她原有意让本任与来山的江湖同道之人火拼一场,可是大伙儿都没上她的当,现又唆使贵门与我等为敌,目的无非是造成混乱的局面。”
田威环眼一翻道:“你是存心挑拨离间,某家绝不会上你的当。”
桑子弼哈哈笑道:“就是兄弟挑拨是非也好,反正不关本庄之事,你请便吧。”
言毕,转过身来对在场群雄拱拱手道:“敝庄离此谷并不远,各位如若有兴,何妨到敝庄叙一叙呢?”
黑龙翔接道:“我等理应到宝庄去拜访。”
谢清文亦随自附和道:“兄弟早就有此心意,只是不敢冒昧登门。”
说话之间,桑子弼又是一阵大笑:“岂敢,岂敢,请随兄弟来。”
他跨步当先而行。
于是一行人跟着他随后方去,只见陆文飞屹立不动。
燕山宫主突然一纵身飘落于桑子强之前,娇喝一声道:“站住。”
桑子弼见她目中隐泛煞光,暗暗急提真气,面上堆起微笑道:“姑娘拦阻老朽有何教谕?”
燕山宫主厉喝道:“你原是王府的师爷,今竟勾引外人与本宫作对,显然是你吃里扒外,不顾晋王之后。”
桑子弼冷冷一笑道:“如若老朽能够把冒名故主之后人的匪徒认出来,该是王府的功臣,谁说我是吃里扒外来着?”
燕山宫主听后不由心里一寒,他知朱衣门之剑无坚不摧,犀利异常,自己赤手空拳,在形势已落了下风,不由得退了二步。
在场之群雄见双方已然剑拔弩张之际,也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桑子弼脸上一片难看之色,双目紧盯着对方,默然一语不发。
燕山宫主高举带鞘的朱衣剑,目光直射对方,脚下缓缓移步。
在场之人但是行家,一瞧燕山宫主已知她一经出手,势必石破天惊,凌厉无比,是以均默然无声,瞧着二人的变化。
此时桑子弼似为那股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额上已然沁出汗水来。
突然,燕山宫主反剑一收,微微一笑道:“本宫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只不过尔尔,去吧。”
桑子弼如释重负他长呼了一口气,双眉紧锁,默不作声。
燕山宫主似乎兴致已阑,珊珊行至田威身前道:“本宫犯不上与他们一般见识,随我走吧。”
言罢,她一扭身当先行去。
田威躬身答应,快步跟了上来,其余之人也簇拥着燕山宫主行去。
而桑子弼却仍然立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深思状态之中。
群雄以为他被燕山宫主战败,脸上无光,俱不便再提去避秦庄之事。
谢清文见桑子弼默默无言,忍不住开言道:“今日已晚,兄弟等改天再去贵庄拜访吧。”
桑子弼猛一抬头,双目精芒电闪,哈哈一阵大笑道:“兄弟今天叫做终日打雁,倒叫雁儿啄瞎了眼,惭愧,惭愧。”笑声一敛,正容又道:“诸位务必赏光,兄弟有紧要之事相商。”
黑龙翔心思缜密,已然料到几分,应声答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谢清文见黑龙翔已九去避秦庄,心中顿起患得患失之心,暗对张南施了一个眼色,举步跟着行了过去。
五毒婆与黑袍老者罗扬鞭,原与桑子弼声气相通,今天大伙儿都跟着去避秦庄议事,她们自然也得随从了。”
此刻谷内只剩下一条人影,当然是陆文飞了。他心中不住地思潮起伏,觉着自己的处境为难以极,他负有为故主保全藏宝之责,自不应与桑子弼等人一路。
但燕山宫主的身份假抑或是真,也不十分明朗,唯一的办法便是静候事情的发生了。
他一人独自发楞之际,穷见两条人影从山谷如飞奔至,二人轻功之术急速,眨眼之间已到面前,前行的是单于琼珠,一身劲装,背插宝剑,后行的则是那位关外隐侠狄龙。
单于琼珠似乎赶了不少的路,额上已然冒出汗来,鼻内喘息有声,双颊红晕,来至陆文飞面前,脚步一停,喘了一下气,劈头一句问道:“你可曾见着有一队朱衣剑士?”
陆文飞怔了一怔,道:“可是由一位虬髯大汉率领的?”
单于琼珠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往哪里去了呢?”
陆文飞答道:“他们往东面走的。”
狄花问道:“可告诉你去哪里?”
陆文飞道:“没有。”
单于琼珠一顿脚道:“糟了,如此一来,宫主的处境更危殆了。”
陆文飞莫名其妙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单于琼珠将他手臂一拉道:“此刻无暇细说,快随我们接应宫主去。”
陆文飞还待样问时,单于琼珠已然起步了。
狄龙见他一脸惶惑之容,冷冷道:“这批人是来劫持宫主的,你不愿去也不用勉强。
陆文飞这才明白,愁容于色道:“她若果是晋王之后,在下义不容辞。”
单于琼珠哼了一声道:“废话,她要不是宫主,朱衣门劫持她又有何用?”
陆文卫觉得此言倒也有理,不便再问。
三人急奔甚速,一盏茶的功夫,已来到了燕山宫主所居的寺院。
远远便见燕山宫主立在寺院广场之上,那批朱衣门剑士分列两旁,她似乎正在与田威说话。
突见狄龙与陆文飞来到,她脸上顿现不悦之容,冷冷道:“狄龙,你们师徒何处去了?”
狄龙躬身道:“小徒邬文化断去一臂,伤势沉重,老朽不得不留下为他调整。”
燕山宫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果真是为了邬文化伤势?”
狄龙大为不悦,但他乃是极有涵养之人,仍然恭谨地答道:“小徒负伤,乃是宫主亲眼所见。”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竟不再理睬,转过脸来对田威道:“他们究竟何时可到太行?”
田威道:“最迟不会超过二更。”
燕山宫主又道:“你可知古陵之内究竟是谁在看守?”
田威大感意外,诧异地问道:“难道连宫主也不知道吗?”
燕山宫主微微笑道:“本宫善忘,我哪能记得那么多名字?”田威原是粗心大意之人,遂道:“现已无关紧要,反正没有秘图是进不了古陵的。”
燕山宫主试探着说道:“我虽有秘图但却看不懂。”
田威又是一怔,想了想道:“按咱们总护法说,那图极是简易,一看便知,宫主怎会看不懂?”
燕山宫主突然懒洋洋地打了一个阿欠道:“本宫主委实有点累了,我得进去歇息一会。”
田威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反正时间尚早,宫主歇一会吧,等会属下来请自主。”
燕山宫主复又看着狄龙道:“既然邬文化的伤势不轻,你就去看顾他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此言分明是在下逐客令了,狄龙大感意外,怔了怔,突然朗声一笑道:“那也好。”
回头对单于琼珠道:“珠儿,咱们走。”
单于琼珠似乎甚不服气,冷笑道:“咱们大老远的赶来帮人家,想不到人象竟不领咱们的情,气死我了。”
狄龙把脸一沉道:“不用多说,老夫自有道理。”
他跨步往外行去。
陆文飞亦觉燕山宫主太不近人情了,跟着亦随行而去。
此时正好是黄昏之时,金黄色的阳光,普照大地,一切都是黄色的,倦鸟都已纷纷还巢了。
狄龙快步地直行了一箭之地,一闪身入了林中,悄声对单于琼珠道:“咱们找的是碧云宫主,此女号燕山,显然其中大有可疑,咱们不妨暗中查查她的底细。”
单于琼珠道:“徒儿早就觉着她有可疑,咱们从寺院绕进去吧。”
狄龙对陆文飞道:“你用不着跟着我师徒了,请便吧。”
陆文飞甚为不悦道:“在下原就无意与你们在一起,这可是你们邀我来着。”说毕转身便行。
单于琼珠甚感过意不去,急道:“陆兄请回来。”
陆文飞头也不回道:“不用了。”
他乃极正直之人,心有疑问必当弄清楚,是以一径朝寺内行去。
进入寺门,竟不见那批朱衣剑士,于是直向燕山宫主的精舍行去,堪堪行至院门,只听一声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正是雪山盲叟的嗓音。
陆文飞应声道:“在下陆文飞。”跨步直入。
只见燕山宫主端坐大厅之内,雪山盲叟父女分坐两旁。
燕山宫主见他行了进来,冷冷道:“你可是觉着本宫主身份有假冒之疑?”
陆文飞正容道:“不错,在下希望姑娘不要误人误已。”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如若本宫的身份是假,你又如何?”
陆文飞一呆道:“在下虽不敢对你怎样,旁人可不会饶恕你。”
燕山宫主又笑道:“这是晋王府的家务事,与旁人何干?”
陆文飞冷笑道:“你说得倒很轻松,当时晋王府高手如云,他们受晋王重托,岂能容忍此事?即古陵那一帮人,就够你受的。”
燕山宫主突然和颜道:“咱们且不谈这些,谈些旁事好吗?”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此刻恕在下不能奉陪宫主。”一扭头对雪山盲叟道:“你果真是持有二号秘图之人?”
雪山盲叟翻着白果眼道:“老朽似乎没有对你说明的必要。”
第二十回 以黑吃黑
陆文卫怔了怔道:“我明白了,想是你们把我的秘图骗人,已然备了一份副图。”
雪山盲叟道:“随你怎么说都行,老朽没有那么多空闲与你拌嘴。”
陆文飞怒道:“果真如此,在下可要毁去你那份副图。”
雪山盲叟哈哈笑道:“别说你无这份能耐,宫主属下的朱衣剑士不会饶过你的。”
陆文飞怒道:“在下今日才知你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重重哼了一声又道:“算我瞎了眼,结识了你这种败类!哼。”
雪山盲叟又是一阵大笑道:“此刻知道已晚了,或许你连看这场热闹都没有份了。”
陆文飞大怒,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看来咱们是免不了要拚斗一场了。”
陆文飞真是怒极了,红脸粗脖的。
云娘一横身挡在他面前,道:“今天王孙可没在你身旁,你该有自知之明。”
此言大大刺伤了陆文飞的自尊心。不由怒道:“在下若是伤在令尊之下,那是我陆某人学艺不精,我可不依靠任何人。”
云娘感慨地叹了一口气,一指院中,道:“你看看外面,凭你那点功夫,若想在此逞强,无异是自讨没趣。”
陆文飞闪眼朝院内望去,只见院内站了一排八个朱衣剑土,对他怒目而视。
当下扬声朝燕山宫主说道:“由此看来,雪山盲叟骗去在下的秘图,乃是由你所指使的了。”
燕山宫主面呈轻蔑之色道:“本宫自有秘图,何用你的?”
陆文飞冷笑道:“你串通了雪山盲叟父女二人,在太行制造了许多纷争,若真正是晋王之后,岂屑用此卑污手段。”
燕山宫主轻吁了一口气道:“当时晋王门下,鱼龙混淆不清。本官若不用些手段,势必为人所算,你能责怪我吗?”
此言明明是借口,难道不能于暗中查办吗?陆文飞乃是颇明事礼之人,沉忖有顷开口道:“在下原无权过问王府之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在下不再插手管这闲事。”
燕山宫主噪声一叹道:“我倒信得过你,不过,只是所交往之人,本宫实在确难信任,说不得只有把你留下几天。”
陆文飞朗声笑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囚禁在下数天了。”
燕山宫主“嗯”了一声,点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只有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本宫绝不会为难你的。”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怒道:“这要着你有没有这种本事了。”
燕山宫主缓缓立起身来道:“你别误会,这会是为了你好,近日太行藏龙卧虎,不知来了多少高手,若你身怀先王藏宝秘图,必成众矢之的,到时你就更是危殆了。”
陆文飞冷笑道:“你不用推卸了,在下一切俱已明白了。”气冲冲地朝外行去。
燕山宫主突然脸色一沉,严肃地道:“你走不了的。”
果然,陆文飞堪堪行至院中,朱衣武士已然撤出剑刃,排开了一行阵式。
陆文飞怒不可遏,回身指着燕山宫主喝道:“陆某今天才认清你的真面目。”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那可不见得,你一口便咬定本宫是假冒的,倒不知是听了谁的馋言?”
陆文飞怒极而笑,道:“你乃是继承财宝之人,难道就不觉危殆吗?”
燕山宫主道:“本宫与你不同,我若没有自保之能,也不敢来太行了。”
此女一身充满神秘,无论在句种场合,俱都显得从容不迫,有恃无恐,心中大感奇异,只是想着自己堂堂男子汉,竟被一女子囚禁,顿觉气愤填膺,不由冷冷地道:“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要想留下在下那可办不到。”
燕山宫主笑容可掬地行了过来,悄声道:“情势已迫,我没空与你多说了。”
言毕,突然举拍一拂,点了陆文飞面门的期门穴。
陆文飞原以为她有什么话要说,是以毫未防备,竟被拂个正着,身子一软,往后倒去。燕山宫主左袖拂出,将他身形托住。
云娘急上前将陆文飞抱置椅上。
燕山宫主点倒了陆文飞之后,跨步正待行入室内。
只听院内卟通连响,八个朱友武士突然次第倒地,不禁一呆。
就在朱衣武士倒地的同时,正面传来一阵阴森森笑声,落下了两个人。
一个是五毒婆廖晚香,另一个是身披黑袍的老者百草翁。
燕山客主面色一变又恢复了镇定,穿着脸道:“你们来干什么?”
黑袍老者皮笑肉不笑地道:“特来向宫主道贺的。”
燕山宫主冷漠地道:“本宫有何可喜之事?”
黑袍老者诡秘一笑道:“眼看古陵堆积如山的宝物,不久便将为你一人所有了,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燕山宫主仰面微微一笑道:“那是先王遗物,本就是我家的东西,喜从何来?”
黑袍老者哈哈笑道:“这话只可骗骗关外莽叹,对我百草翁来说不值得一笑。”
燕山宫主以眼微微对云娘示意,笑了一笑道:“百草翁,你的来意我明白了,如若本宫身份是假的,你等便要黑吃黑从中分一杯羹,对吗?”
百草翁正待答言,突然瞥见云娘行入房中,不由朗声笑道:“你叫那姑娘不用费神了,朱衣门下的朋友,俱已中了老夫的百步迷魂香,不到一个对时,绝然不会醒来的。”
五毒婆插言道:“我们此来乃是代表来山的同道向宫主请命的。”
燕山宫主莫名其妙,问道:“汝等向本宫请什么命?”
廖晚香笑了笑道:“很简单,只是宫主一句话,就行了。”
燕山宫主更是疑云难解地问道:“有话直说,不要转弯抹角地吞吞吐吐。”
廖晚香道:“姑娘若肯合作,咱们可合力对付朱衣门。”
燕山宫主面色一变道:“本宫劝你及早死这条心。”
百草翁道:“为什么?”
燕山宫主严肃地道:“朱衣门并非是等闲门派,他们是当年晋王遗老们组成的。你们是意他们不起的,免得到头来招了杀身之祸。”
百草翁大笑道:“你至今仍以宫主自居,可见你是毫无谈判之意。”
燕山宫主正待答腔,瓦面突又传来一阵哈哈洪笑,忽的两条身形落入院内,来者正是避秦庄主桑子弼与避秦庄的总管司马温。
桑子弼倒背着双手,缓步行入厅来,满面喜悦之容,说道:“这寺院周围,俱是来山的武林同道,姑娘纵有纵天遁地的本领,恐怕也难突破而去了。”
接着他一阵大笑,令人听了不觉毛骨悚然。
燕山宫主脸上一片冷漠,默然不答。
桑子弼又道:“姑娘假冒宫主之身份,只能够瞒得过那些不明底蕴之人,要想瞒过老夫,那是不可能之事。”
燕山宫主仍然默默无声。
桑子弼见她仍然不动声色,又道:“姑娘是否有意合作?”
燕山宫主翠袖轻轻一拂,解去了陆文飞的穴道。
桑干弼见燕山宫主不理睬,复又道:“眼下的局势逼人,合则彼此有益,姑娘若一意孤行,那是太不智了。”
燕山宫主四下一扫,哼了一声道:“朱衣门的精锐不久便到,只待他们一来,汝等即将葬身于此地了。”
桑子弼哈哈笑道:“那倒未必见得。”目光射上燕山宫主身上又道:“朱衣门虽非等闲,相信合五派之力,尽可与他周旋。”
百草翁崔九插着道:“万一如果不敌,那只有揭穿姑娘的底蕴,谁也别想要了。”
燕山宫主脸上一片难看之色,沉思有顷,道:“你把黑龙翔叫来,本宫有话与他说。”桑子弼答道:“举手之劳。”
他一回头,大扬声叫道:“有请黑帮主。”
他内功已到炉火纯青火候,这一声喊叫,乃是出于丹田之气。声音清越悠长,传出甚远,足足有二里多远。
不一盏茶的功夫,檐头飒然风响,黑龙翔破空落入院内。
燕山宫主见他到来,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道:“黑龙翔,怎你也胡闹起来了?”
黑龙翔拱手道:“目下情势不同,迫令老朽不得不改变初衷。”
燕山宫主冷冷地又道:“难道说,你不觉后悔吗?”
黑龙翔微笑道:“黑某在江湖上闯荡了数十年,极少有后悔之事。”
燕山宫主又道:“若是本宫此刻令将桑子弼搏杀,你又当如何?”
此言大是出了黑龙翔意料之外,不禁呆在那里,不动声色。
燕山宫主目泛杀机,徐徐道:“你是不是觉着没有这可能?”
此女一身都充满了神秘,令人莫测高深,黑龙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词。
桑子弼原已料定十拿九稳,可以揭穿燕山宫主的底蕴,此刻心中又不禁犹豫起来了。
他乃城府极其深沉之人,他与燕山宫主交手受窘,并非惧她的武功,而是拿不准朱衣剑士是真是假,如果万一是真的,此女便成了朱衣门的主子了,自己犯不上树此强敌。之后细加思忖,觉着假的成份极大。是以伙同黑龙翔等卷土重来,意欲威迫她就范,骗取古陵之宝物。今见燕山宫主从容不迫,显然有恃无恐,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燕山宫主见大伙儿都不作声,突然唉声一叹道:“我此到处境确是十分为难。若是假冒,朱衣门必定不能相容;果是先王之后,汝等又放不过,看来我是动辄得咎了。”
桑子弼哈哈大笑道:“老朽倒确实希望姑娘的身份是冒名的。”
燕山宫主诧异道:“这话本宫倒是有些不解了。”
桑子弼微微笑道:“你果是宫主,来取古陵之宝,那是当然之事,江湖人敬的忠臣烈士,岂敢起那掠夺之心?”
燕山宫主闻言,沉思半晌,恍然悟道:“原来如此。”
桑子弼迅速接道:“如今时机促迫,姑娘也不用打那哑谜了,彼此尽在不言之中。
咱们最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此刻便去古陵之内,将晋王的藏宝取出来。”
黑龙翔在旁侧点了点头。
燕山宫主仰面沉忖了一会道:“诸位如果有诚意,我亦不隐瞒,本宫确实急需取得古陵之内的宝物。”
桑子弼微微笑了一笑道:“如此说来宫主是同意合作了。”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不过……”一顿又道:“眼下有一个难题,我等若此刻前去,古陵内之人必不接纳,如等着朱衣门的人来了,势必将节外生枝了。”
桑子弼道:“此事轻易得很,请宫主先到本庄,再商量对策吧。”
燕山宫主回头看了陆文飞一眼道:“陆文飞,你也同去吧。”
陆文飞霍他立起身来,面无表情地道:“我不能奉陪,你们去吧。”
燕山宫主也知道他素来性格固执,因此也不勉强他去了。
司马温插言催捉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起程吧。”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跟着桑子弼,司马温行去。
行了两步,桑子弼回过头来道:“老朽已备下舆轿为宫主代步,请宫主至寺门外上轿。”
说罢,他当先领路一直行到寺门口。
桑子弼对燕山宫主道:“宫主的朱衣剑可曾带着。”
燕山宫主微笑道:“你不用操心,带着啦。”
桑子弼得意地一笑道:“这里的事老朽已分派好了人手,咱们走吧。”
燕山宫主迈步行入舆轿。桑子弼看着燕山宫主入坐之后,一挥手,大喊道:“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簇拥着舆轿,朝避秦庄方面行去。
雪山盲叟父女也夹在一行人之中,跟着大伙儿一同行去。
陆文飞目送一行人走后,自己一人冷清猜地立在大厅之中,暗暗思忖道:“原来此女的身份果真是假的,我倒要看看他们弄什么玄虚。”
他看着舆轿一行人,走的并不远。于是,快步追了上去,暗随舆轿之后,朝前行去,行了约有百十步远近,来到了一处树林之中。耳际突然传来一阵传音道:“陆兄请不要跟随了,老朽有话与你说。”
陆文飞心里微微一动,随将脚步停下,只见两条人形由树梢破空而下,落在他面前,二人竟是关外的狄龙师徒。
狄龙满面凝重,徐徐言道:“陆兄可听出来了,原来此文果是假冒的。”
陆文飞点头道:“在下听出来了。”
欣龙又道:“另外有一事,陆兄可曾留意吗?”
陆女飞道:“什么事?”
狄花道:“她平日四个贴身女婢哪里去了?你可注意到了吗?”
陆文飞啊了一声道:“不错,确实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了。”
狄龙又道:“还有她平日俱来的舆轿也不见了,这实是令人不解的事。”
陆文飞道:“是啊,狄前辈,言之有理,会不会是失掉了或是放起来着。”
狄龙摇头晃脑地道:“不可能吧,她自己的舆桥,怎么会不坐了呢?”
三人沉思了有一顿饭的时间。
单于琼珠突然“嗯”地一声,道:“此女已不是咱们所见的燕山宫主,而是另外一个人假冒的。”
陆文飞闻言大吃一惊:“真会有这等事情吗?”
单于琼珠肯定地道:“一点不错,你可曾观察她的脚下金莲?”
陆文飞道:“没有。”
单于琼珠又道:“此人脚下金莲就比燕山宫主大得多了。”
狄龙不由得点了点头,缓道:“徒儿,言之有理。”
这种细微小节,除非是细心的姑娘,男子是不会去留心的。
狄龙沉忖了一下道:“要查明此事,还须借重朱衣门之力了。老朽先行把朱衣门被迷倒之人放了,然后再着手追查燕山宫主的底细。”
陆文飞想了想,突然想起义兄王孙,遂道:“事不宜迟,咱门分头进行吧。”
狄龙点了点头,领着单于琼珠朝燕山宫主的居所奔去了。
陆文飞目送他师徒二人走后,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他已许久未见着王孙了,拿不准他此时是不是在家。一顿饭的功夫,已来到了王孙所住的尼庵之前了。
此刻金黄的阳光,已渐渐地消失了,天色已渐暗下来了。
陆文飞正待敲门,庵门已然“呀”的一声开启了,梅香笑嘻嘻地探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道:“二爷协请进来,公子在等侯着你。”
陆文飞闻言一惊,笑道:“他怎的知道我要来?”
梅香神气傲然笑道:“公子未卜先知,早知你要来。”
陆文飞道:“是以公子,着你在门内等候我了。”
梅香笑了一笑道:“二爷,请入内与公子细谈吧。”
陆文飞哈哈一笑,举步行入,只见王孙倒背着双手,在屋内来回踱着。
陆文飞拱手道:“大哥,近日可好?”
王孙点了点头,示意地坐下。唉声一叹道:“愚兄近日烦得很,真不知该如何才好。”陆文飞道:“大哥可是为藏宝之事吗?”
王孙唉声又是一叹,也坐了下来。
陆文飞复又道:“大哥,可知江湖上有个朱衣门的帮派?”
王孙面色微微一变,迅又恢复了正常,道:“有的,不过此一门派不同于一般江湖上的帮派,他们从不过问江湖之事。”
陆文飞道:“但是这次他们却参与太行藏宝之事了。”
王孙道:“你是否见着朱衣门的任何一个人吗?”
陆文飞毫不相瞒地道:“有的。”
王孙轻吁一口气道:“他们参与藏宝之事,那是职责有关,不得不使他们那样啊。”
陆文飞恍然道:“如此说来,这个门派与晋王是有渊源了。”
王孙道:“此一门派可叹的是未及开展工作便发生了官帏之变了。”
陆文飞又道:“大哥可知晋王殉难之后,此派交与向人执掌?”
王孙摇了摇头道:“当时愚兄年纪尚小,并未听家师说过。不过他老人家之能,定必有万全适当的安排。”看了陆文飞一眼又道:“怎么你今天突然问起这事?”
陆文飞随把田威所率领的一批武士,以及燕山宫主进入古陵的情形说了一遍。
王孙微微一叹道:“这些事情,愚兄俱都知晓了。”
陆文飞急道:“既然大哥已然知道了,咱们该当怎办?”
王孙笑道:“宝物唯有德居之,旁人岂能贪求?”
陆文飞道:“是啊!”
王孙又道:“至于朱衣门的掌门人,更是无法假冒,她太过胆大妄为了。”
陆文飞不以为然道:“咱们乃是受晋王重托之人,难道就此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了?”王孙道:“你急什么劲儿,我并没说不闻不问呀。”一顿又道:“此事的最后结果,必将是一场腥风血雨,激烈争斗。你我纵想消祖,恐亦无能为力。”
陆文飞感喟地一叹道:“看来只有俟晋王的后人来到,事情才有澄清的一天。”
王孙摇了一摇头道:“即令晋王的后人已然来到了太行,她也不会贸然出面的。”
陆文飞诧异道:“为什么呢?”
王孙道:“人心难测,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宝物,还有一册武林人人向往的武学秘笈,谁个不动心?她著出面,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呢。”
陆文飞道:“大哥的意思是说,如果她出面,恐怕会被抢劫财宝与武林秘笈之人所杀害。”
王孙点了点头。
陆文飞沉忖了一下,又道:“她是太过多虑,燕山宫主来了太行已经王四个月了,不仅未曾遇害,反而武林人多对她人倍极尊崇。”
王孙点了点头,道:“各人对事情都有个不同的看法,你的看法或许是对的,但别人或许是不同了,不过,愚兄难以苟同。”
陆文飞只道:“眼下真相已然大白了,晋王的后人再不出面的话,只怕堆积如山的宝物,就要归别人所有了。”
王孙一笑道:“你把事情看得太过容易了。江湖上的牛鬼蛇神可说俱已来了太行。
未来的凶多吉少,谁能预料!说不定古陵之前,今晚就有一场惨烈的凶杀。”
陆文飞素来信服这位义兄,睁大了眼睛道:“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王孙点了一点头道:“愚兄没有欺骗贤弟的必要。”
陆文飞沉忖有顷道:“可是避秦庄与朱衣门二派吗?”
王孙道:“朱衣剑乃是正宗的一个门派,倒不致妄开杀戒,只怕来的不是朱衣门的人……”突然话音一顿,倾耳细听道:“有人来了。”
陆文飞急运耳力细听,果然有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传入耳内,不禁暗暗佩服义兄听力敏锐。
来人来势甚速,片刻之间已由檐头落下,竟是白胡子。他仍是剑租胡文超那身打扮,大步行入大殿,急趋王孙身前,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
王孙闻言脸上顿时现出怒容,霍地立起身来道:“陆贤弟,你如欲参与这场热闹,可与白胡子一道,愚兄得先行一步了。”
言毕,不待陆文飞回答,忽地身形一飘,似一团飞絮轻飘飘地落在檐头,身形一晃消失于暗影之中。
白胡子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咱们也走吧。”
陆文飞问道:“可是去古陵吗?”
白胡子点了点头,他似心里甚急,霍地腾身而起,向前飞奔而去。
陆文飞也不怠慢,也跟着飞起,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且说桑子弼五毒婆廖晚香,黑袍老者等人,簇拥着燕山宫主,一直来到避秦庄。这所庄院谢清文、谢一飞、黑龙翔等人俱都来过。
可是此刻所行之路却不大相同,弯弯曲曲,均是在树林中行走。
黑龙翔不仅精通土木建筑之学,对于九宫八卦,先天易理之学,亦多涉猎,一看便看穿了这林子乃是经过一番匠心布置的,不由心里一震。
他乃极其机智之人,暗用传音对郑仲虎说道:“二弟,你不用去了,可召集本帮精锐之人,就在古陵之前等候。记住,秘谷的地道,也别忘了派人监视。”
郑仲虎与黑龙翔结拜兄弟多年了,彼此心意相通,对黑龙翔的心意已然了解,忙一抽身往后掠去。朝行坛方向奔去。
桑子弼领着群雄穿过一片密林,已然遥见一所大院宅。
黑龙翔细细忖度了一番,便觉出这院宅建筑甚是异样,不由暗暗以目对谢清文示意。
谢清文会意,忍不住而言道:“桑庄主,这就是贵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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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子弼含笑道:“正是蜗居。”
谢清文诧异道:“兄弟曾经二次三番来到宝庄,好像不是这个地方。”
桑子弼笑道:“实不相满,此处乃是内宅。”
谢清文停下脚步道:“咱们乃是商量入古陵之事,似乎用不着惊扰宝眷。”
桑子弼似已明白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谢兄不必多疑,正因为咱们须入古陵,是以才领各位来此。这宅后有一捷径,可直达古陵之后。”
谢清文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
复又举步前行。
一行人行至宅前约有一箭之地,院门突然大开涌出一队玄衣武士,每人手中执一盏红灯,雁行排列两旁,却都没带兵刃。
桑子弼抢前两步,赶上舆轿道:“请宫主鸾驾直入内宅。”言罢,一转身又对群雄道:“诸位兄台请进。”
进入院门,是一处空阔庭园,遍植奇花异草,别有一番境界。每隔二三丈远近,便有二人,执着灯笼肃立迎客。
谢清文用传音对张南道:“桑子弼的臭排场倒不少。”
张南亦用传音道:“此人一副伪善面孔,笑里藏刀,咱们倒得小心一二为炒。”
谢清文不以为然道:“对咱们这些人,料他也不敢。”
此时舆轿已在客厅前停下,里面一排奔出了四个青衣使女,掀开较帝,正待搀扶燕山宫主下轿。
燕山宫主跨步行出轿来道:“有劳你们了,不用了。”
桑干弼急前往引导道:“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入内歇息。”
此时客厅之内,已丰丰满满排了两席酒。桑子弼容大伙俱已落坐之后,这才一抱拳道:“今晚要办的事情极多,兄弟我特命庄客备了一点精肴淡酒,请各位赏光。”
谢清文摇头道:“时机甚是迫促,我看不用了。”
桑子弼红光满面地道:“现时不过起更,略饮数杯又何妨?”
燕山宫主道:“咱们最好能在二更之前赶到古陵,免得来不及。”略顿一顿又道:
“况且咱们的事情还没商量妥。”
张南亦随声附和道:“是啊,咱们商量正事打紧。”
桑子弼现出不快之容道:“诸位既不肯赏光,那就算了。”
他随即吩咐青衣使女把席撤了。
不一会工夫,便把酒席的东西撤光了。
燕山宫主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会,徐徐言道:“汝等既诚意与本宫合作,本宫亦不反对,只是事先必须预先商妥,免致往后又生争执。”
群雄俱齐声答道:“当然,当然。”
燕山宫主又道:“入陵取得了宝物之后,诸位自然要分一杯羹,到时古陵之人只怕不能答应。”
谢清文冷笑道:“宫主不用操心,我等自当与宫主合作。”
黑龙翔已然见过古陵之人的武功,不由暗中一皱眉,但却没有作声。
燕山宫主微微一笑道:“倘若朱衣门之人亦及时赶到,那时又当如何?”
谢清文接道:“咱们人手众多,可以分别地抗拒。”
燕山宫主突然一声叹道:“就算这两派之人都为你们打败,可是宝物乃是人人希求的东西。万一你们之间又争夺起来,那可是麻烦事精。”
这话谢清文可没法回答了,干咳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桑子弼哈哈大笑道:“这也并非什么难题,咱们既同心协力,便不该有异心。万一哪一派有异心。咱们大伙儿鸣鼓而攻之。”
话虽是如此说,实则每一个人的心中,都伏下了一个暗影,俱知宝物一经到手,要想相安无事,那是绝对办不到的事。
燕山宫主见大伙儿都默不作声,轻声叹了一口气,立起身来道:“本宫只是一个孤身女子,你们若是有异心,我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本宫可对你等预先说明,先王收藏的异宝奇珍极多,我一个女子要了也没用,尽可大伙儿均分。只是那本秘笈乃是先王手泽,我不能失去。你们答应吗?”群雄所争夺的,第一就是那本秘笈,其次才为宝物。
她要这本秘笈,别人也要,谁也不肯答应,是以全场静寂了下去。
一盏茶后,桑子弼打破寂静,哈哈笑道:“这个不用说,失物应归物主,秘笈也自然该归晋王的后人。”
这话说得极是冠冕堂皇,但只是细微的一推敲,内中却含有文章。
在座之人俱是老江湖了,细味桑子弼话中有意,心里立时了然。
如果燕山宫主是假冒的话,她便无权取得了那本秘笈。那大伙儿亦可以强吃弱,大吃小,谁有强大的力量,谁就有得到那本移笈的机会。
桑子弼似乎有些不耐,起身道:“时间已然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
百草翁扭头看了看天色,道:“确是该走了,咱们不能让朱衣门先到达一步。”
群雄均知在避秦庄,不啻身处虎穴,巴不得早一步离开。
闻言纷纷将身形立起,跨步行出大厅。
桑子弼率先行道:“兄弟领路,诸位随我来。”
说罢,当先行出厅外。
司马温紧随在燕山宫主身侧道:“宫主请跟着在下。”
行完了一条通道,来到了一月洞门,穿过月洞门,里面是一座占地极广的花园。
桑子弼引至一座凉亭之前立定道:“此地有一条地道,可直通古陵。”
燕山宫主看了看桑于弼一眼,冷冷道:“由此看来,避秦庄主倒是一位有心人了。”
桑子弼知道群雄俱有怀疑之心,接道:“这条密道原是兄弟在无意之间寻到的,遂在此处盖了一座凉亭以作掩饰。”
黑龙翔暗暗忖度了一番地势,觉出这条地道确有通往古陵的可能,遂道:“不知这条地道通至古陵的何处?”
桑子弼用手一指道:“就在古陵灵堂的右侧。那面有条秘道,咱们就从那秘道直入灵堂。”
黑龙翔哈哈笑道:“好说,兄弟只不过学点皮毛而已,哪有吴庄主说得那般好?”
桑子弼掀起一张用石头砌成的石椅,立时现出一条隧洞来。
大伙儿伸首看了看,并未进入。
燕山宫主见群雄都疑惧不前,大为不满,是以自己先行跨步行去。
桑子弼急一跨步道:“让我来领路吧。”
于是,他率先朝地道行去。
燕山宫主略为一愣,随即进入,司马温、无毒婆、百草翁跟着行入。
谢清文暗用传音对黑龙翔道:“此番全仗黑兄了。”
黑龙翔看了看谢清文,淡淡地笑了笑道:“兄弟亦无十成把握。”
张南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啊。”
他大步行了进去。
群雄亦跟着一齐行入,入了地道,甚是洁净平坦,一行人行约有三二百步远,来到了一个拐角之处,地势已渐上升,并铺有石级。
行了数十蹬石级后,就是一扇石门。
桑子弼举手轻轻在石门一个凹处按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里面是一间石室。四壁尽是青石砌成,并无石桌石椅,只是一间空荡荡的石室。
桑于弼来到石室的右面,又打开了另一扇门,一指道“循此石级上去,便是出口处,诸位小心了。”
黑龙翔一直在暗中细察,觉出这条地道除了常有人行走外,并无可疑之处,心里便放松了许多。
就在桑子弼说话之间,司马温措燕山宫主行至石门。
桑子弼侧身一让,容燕山宫主出了石门,提高了嗓门道:“廖大婶,快嘱咐贵属,把那些蛇虫管束住,我可真有点恶心那东西。”
廖晚香笑道:“别看这些毒物恶心,粤菜之中还是一道佳肴呢。”
谈话之间,脚步突然加快,百草翁呼地穿出石门,往外行去。
留在石室的有谢清文、谢一飞、黑龙翔、张南、张二嫂等人,这些人处事极其机警,一见这情景,心头同感一惊,暗忖:倘若桑子弼此时弄点手脚,将大家封闭在石室之内,那可就上当了。
就在廖晚香飞身跃出的同时,群雄俱都不约而同地齐朝前冲去,谢清文张南起步较早,走在最前。
桑子弼突然哈哈大笑道:“诸位不用走了,就在这里歇息吧。”呼地一掌朝石门推了进去。
谢清文与张南身在空中,一见桑子弼推出一掌,力道甚是强劲,犹如巨浪排空,直卷了过来,不敢便接,急将真气一敛,脚尖落地,落在石室之内。
就这一掌之际,石门已然轧轧声响,石门速即紧闭。气得张二嫂目中喷火,抢拐便敲,笃地一声,铁拐着处,就同赶在铁墙上一般,直震得手臂一阵酸麻。
此时石室之中速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黑龙翔高声道:“诸位且请稍安勿躁,桑子弼既存心计算咱们,必然早有准备。”黑龙翔一伸手把火折子掏了出来,晃着四下一照,只见石室浑然天成,竟找不出一点隙缝,不由摇了一摇头,道:“桑子弼果然厉害,咱们若想脱困,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二嫂怒气冲冲地道:“这老贼如此奸狡,老身早晚要与他拚个死活。”
谢清文冷笑地道:“眼看咱们难逃幼数了,你说那些狠话有什么用?”
张二嫂一想,觉得这话确是多余的,气得闭口不再言语了。
再说桑子弼将群雄封闭于石室之后,快步追上燕山宫主。突然一阵狂笑道:“黑龙翔等人不久便成地府游魂,再也无法参与藏宝之战了。”
燕山宫主脚下停步,冷笑道:“我今天才算认清了你。”
桑子弼又是一阵狂笑道:“好说,好说,在江湖上行走,有时不用点心机,是不行的。”
燕山宫主打量了四下,道:“下一步棋你准备如何地走?”
桑子弼得意地一笑道:“那还用说鸣?自然是入古陵了。”
燕山宫主重重地摇了摇头道:“咱们是进不去的。”
桑子弼诡谲一笑道:“实不相瞒,老夫早就料到你进不了古陵。”略微一顿又道:
“今晚所以要领你来本庄,无非是借你为饵,除去黑龙翔等一帮人罢了。”
燕山宫主声色不动道:“你虽然除去了他们,但进不了古陵亦是枉然。”
桑子弼冷冷地道:“这事还得借助你的力量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谈话之间,出其不意地点了燕山宫主的双臀要穴。
他出手犹如电闪急速,燕山宫主骤不及防,穴道竟被制住,不由大怒道:“你用此卑污的手段来对本宫,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桑子弼双眉一挑,挥挥手道:“得啦,倡啦,别跟老夫来这一套。”
燕山宫主装作不解道:“什么这一套,那一套的,本宫委实弄不懂。”
桑子弼双目冷电般停在燕山宫主脸上道:“你当真不知?”
燕山宫主装作不知,双眉紧蹩道:“什么事?”
桑子弼笑了笑,道:“你是假冒的宫主,老夫早已查明,你若答应与老夫合作,则咱们之间彼此有益。”
燕山宫主也不否认,冷冷道:“你究竟打算怎么样?”
桑子踢皮笑向不笑地道:“并不怎么样,只要你答应合作就可以了。”
燕山宫主微微颔首,道:“怎么个合作法?”
桑子弼道:“你乃是以宫主之身份,由百草翁与五毒婆陪同,由古陵正面行入,老夫自另有方法来接应你们。”
燕山宫主摇摇头道:“他们决不会轻易让我进去。”
桑子弼接道:“这事或有几分冒险,但你不妨强行进去。”语气一顿,又道:“按老夫的判断,他门决不敢贸然对你动武,但你可继续与他们纠僵直到头脑人物出面为止,如果你能做到这样,那你便算是成功了。”
燕山宫主迷惑地道:“什么成功了?”
桑子弼咧嘴笑了笑道:“老夫不妨对你实说,老夫隐迹近十年,对古陵内形势,大致已了然。这陵后虽是古陵的机关枢纽,仍然有秘道可通。”一看燕山宫主又道:“当你在前面与古陵中人纠缠之际,老夫便借机潜入陵中,劫取那本秘笈及财宝。”
燕山宫主道:“你自信能取得那本秘笈及财宝吗?”
桑子弼诡谲一笑道:“纵然无法获得那本秘笈,必有些收获。”
燕山宫主这才明白他的诡计,但她也是有所为而来的,故作恍然地点点头道:“此法倒也行得,咱们就这么办。”
桑子弼笑了笑,忙又面现严肃道:“且慢,老夫并非不信姑娘,但总得以防万一。”
于是他暗对百草翁一呶嘴。
百草翁随之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托在掌中道:“此丹乃是多种剧毒制练而成,毒性甚烈,但发作却慢,须在十二个时局之后。此毒除了老夫配制的解药外,别无解救之法,还请姑娘服下。”
说着,他步行到燕山宫主身前,打开牙关,丢了过去,随手一托,燕山宫主不由自主的把丹药咽了下去。
燕山宫主的双臂但被点了穴道,无法反抗,因此只有吞了下去。
桑子弼道:“你不用拍,不论事情成或不成,十二个时辰之后,自有人给你解药。”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你得记住,绝不可生异心,只要你稍有不利之举动,休怪老夫狠毒。”
一伸手,他解去了她的双臂之穴。
燕山宫主脸上一片铁青,显然心头十分愤怒,可是却没作声。
桑子弼一招手向百草翁道:“附耳过来。”
百草翁附耳过去,只见桑子弼在他耳畔轻轻吩咐了几句。
桑子弼突然一转身疾奔而去,司马温也紧跟着进去了。五毒婆上前拉住了燕山宫主道:“走吧,若是事情顺利成功,咱们彼此均有益。”
燕山宫主面无表情,木然地跨步前行。
百草翁与五毒婆一左一中护卫着。
再说陆文飞随着白胡子奔了一程。
陆文飞忍不住问道:“大叔,大哥来太行的目的何在?”
白胡子道:“家务事。”
陆文飞大感意外,道:“家务事?他不是为藏宝而来的?”
白胡子道:“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语声一顿又道:“就拿你来说吧,来太行何尝是为了藏宝?”
陆文飞心神沉重地道:“大叔说的是,可是晚辈句已卷入了漩涡。”
白胡子一字一字地道:“你不用叹气,塞翁失马,安知非福?”
陆文飞沉思了一会,道:“是福是祸此刻还难以断定。”
白胡子道:“一个人只要不存那非份贪财之心,纵然危难起伏,亦必逢凶化吉。”
语声一顿又道:“你应好自为之。”
陆文飞只觉他话中有话,但不知指的是什么。他乃是胸怀坦诚之人,人家既不明说,自己不好意思再追问了。
白胡子见他不作声,遂把话题一转道:“此去古陵危机重重,凡事忍耐几分,不可强行出头。”
陆文飞点了点头。
白胡子不再言语,放开脚步,朝古陵的方向奔去。
陆大飞也不再言语,直跟着白胡子奔去。
不一盏热茶的工夫……他们来到古陵之前,二人停下了脚步,白胡子一跨步走在陆文飞身前,伸手掀起供桌,对陆文飞招了招手,当先飘身落入隧道。
陆文飞也跟着驱入。
此时已近二更时分了。
陵内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白胡子把手伸了过来,执着他的手,暗用传音道:“跟着我,不要出声说话。”
陆文飞近日武功精进,已经能用传者说话了,答道:“暗中摸索行吗?”
白胡子道:“走吧,不用多问了。”
二人在暗中摸索前进。
一路上都是由白胡子开启机关,竟然畅行无阻。
行了约有顿饭时刻,白胡子竟然脚下停步,用传音道:“咱们就在这里吧。”
片刻,他用手在壁上摸索了一会,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条宽仅二三寸,长约三尺的裂缝来。
陆文飞细看这裂缝,好像是一个窗户,又像是门,心中暗觉奇异道:“为什么只开这么一点。”
目光四下一瞥,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这一窗口,正是他与黑龙翔来过的那间石室。
同时也瞥见了五毒婆廖晚香与百草翁正陪着燕山宫主在与古陵人说话。
只听那老者的苍老嗓音,沉声说道:“老夫没空与汝等纠缠,我看你们趁早走吧。”
百草翁阴森森地道:“你等霸占古陵,不让宫主进去,究竟存着什么心?”
苍老的嗓音道:“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明白,当真要老夫给你难看不成?”
五毒婆暗推了推燕山宫主,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燕山宫主脸上冷漠无情,默然不作声。
就在此时,甬道传来了一个粗狂的噪音道:“何方鼠辈,竟敢冒名宫主,前来古陵?”陆文飞极目望会,正是那虬须大汉田威,只见另一个燕山宫主在一队朱衣武土簇拥着,缓步行了过来。
廖晚香不由心里一震,喃喃说道:“怎的竟有两个燕山宫主?”
这一意外之事,深使廖晚香与罗扬鞭二人惶惑,一时间倒答不出话来。
田威怒气冲冲,大步行了过来,一指先前的燕山宫主,喝道:“你等胆敢冒名宫主前来古陵。”语声一顿又道:“你是谁?”
先前的燕山宫主瞥了他一眼,缓缓举起手来,往脸上一抹,取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来,赫然是一位美艳少女。
此女子正是火烧“不醉居’的紫衣龙女。紫衣龙女一经取下面幕,立时一飘身行近了燕山宫主。一躬身道:“属下无能,已为他们迫服下慢性毒丸。”
燕山宫主一脸怒容,手中奇形宝剑一抬,指着廖晚香喝道:“与我拿下。”
田威答应了一声,趋身朝百草翁奔去。
燕山宫主身后的两个女婢,长剑齐扬,亦向廖晚香围了过去。
顿时石室之内展开了一场凶狠搏斗。
虬髯大汉田威劲力深厚,剑势奇异,招式灵猛,一出剑便将五毒婆百草翁吓得一愣,当下提心戒备。田威大怒一声,平剑向百草翁的璇玑,天灵两大要穴刺去。
百草翁心里一寒,如此一个小辈,出招之式竟令人胆破魂飞。一步步地被逼到石室的一角。
五毒婆廖晚香亦为二婢的快速剑法,攻得只有招架之力。
只因这石室,方圆仅二三丈,一旦动起手来,威力顿时施展不开。
就在二婢与田威攻击廖晚香与百草翁的同时,燕山宫主,突地往前一跨步,迈开脚步往里行去。
突然,里面刮起一阵柔风,将她前进的身形挡住。
同时传出一个苍劲的嗓音,沉喝道:“姑娘请止步,此处不宜乱闯。”
燕山宫主微微一愣,哼了一声道:“此处又不是你私人之所在地,为何阻拒本宫进入?”
里面之人咳了一声道:“姑娘言之有理,不过我有苦衷。”
燕山宫主冷冷问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里面之人良久方才答道:“我等俱知,你是什么人,但……”
燕山宫中哼了一声道:“你等俱知,为何连本宫主不容进去?”
里面之人唉声一叹道:“难道姑娘不知限期之内任谁也不准进入吗?”
燕山宫主不禁一愕,微微一笑道:“本宫今晚并非取宝,我只望先把真实情况弄个清楚。”
里面之人朗声笑了一会,道:“我看不用了。”呼地一股巨大潜力,由内向外一推,将燕山宫主推了出来。跟着大喝一声:“都与我住手。”
此人内功已是炉火纯青,这一声暴喝乃是隐含丹田之气发出,吼声既亮又响,只震得石室,嗡嗡作岗。石室之人,耳鼓如受芒刺,隐隐作痛,不自主地都停下了手。
里面之人又一声沉喝道:“本陵为了应付非常事变,即刻便要将全部古陵内的机关发动。”语气一顿又道:“汝等即速退出,否则迟则来不及了。
燕山宫主心中大急,把奇形宝剑一举,怒道:“尔敢,在本宫面前,你们竟敢于如此的胡闹。”
里面之人冷厉喝道:“你等别不知好歹。”一顿又道:“一过今晚子时,主人的约期便满,不论何许人物,俱请至陵外等候。他老人家自有一个明白的交待。”又一声大喝道:“走吧。”
言毕,耳畔又传来了震动之声。
里面之人又道:“医内机关已然发动了,你们快走吧。
呼地一声,石室突然关闭,跟着开始震动起来。
另一面在旁观之人,则是白胡子和陆文飞。
白胡子一拉陆文飞道:“咱们快点走吧。”当先跨步行出那扇门,循着原来地道走回。一路之上,虽然没有受到侵扰,但也辛苦万分地死里逃生,因为整个古陵之内,俱已震动不已,要循原路出来,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盏茶的工夫,白胡子领着陆文飞出了供桌,一跃落下地面。
白胡子长吁一口气道:“看来这片墓地,又要添埋新骨了。”
陆文飞一脸茫然之色,问道:“古陵之内究竟是什么人?”
白胡子沉忖了半晌,方道:“老朽一时还不敢断定是哪一位。
陆文飞又道:“大叔,想象中的那一位是谁呢?”
白胡子四下里一望,道:“咱们先找个地方隐起来再谈。”
二人随即在古陵不远之处,隐在一块岩石之后。
二人堪堪隐好身形。
燕山宫主等一般人亦退出古陵,行至一处石墩之上坐下,二婢一左一右仗剑护着。
田威一睑怒容之色道:“这老怪物究竟是何许人物,简直不可理喻。”
燕山宫主脸色沉重,徐徐道:“只怨本宫来时太匆促,有许多事情抽不曾详问。”
田威看了她一眼,拍拍胸脯道:“宫主不用着急,只等总护法一来到,就不怕那老怪物再推辞了。”
燕山宫主微笑了一笑,道:“那就有劳你了。”
田威一躬身,道:“此乃属下应做之事,不劳宫主垂谢。”
紫衣龙大一脸陆丧之客,上前对燕山宫主一躬身,道:“属下被逼所服的毒丸,十二个时辰之后即发作,这便如何是好?”
燕山宫主猛省道:“这……”语气一顿又道:“那两个老毒物可出来了没有?”
田威目闪精芒,四下一望,道:“想是逃走了。”
燕山宫主一挥手道:“一边歇息去吧,在毒发之前,本宫尽量设法为你解毒便是。”
紫衣龙女一哈腰,无可奈何地侍立于一旁,没有活可说了。
燕山宫主倒是心神极为不安,仰面看了看天色道:“什么光景了?”
田威以为燕山宫主在问总护法为什么已近二更了还未到,道:“怪了,怎的至今尚未见总护法露面?”
只听一阵大笑,说道:“老夫来山已多时了。”
陆文飞急举目望去,只见一位身放黄杉,手执旱烟斗的花甲老者,举步缓缓地由一块大岩石之上走了下来。
田威一躬身喜道:“参见总护法,原来您老早就来了。”
语气一顿又道:“宫主正等得着急哩。”
黄衫老者并未答理田威,一步步行至燕山宫主身前,打量了她一下,缓缓回过头来对田威问道:“她就是宫主?”
田威神情微微一愕,点了点头。
黄衫老者嘿嘿一阵大笑道:“你是谁家的女娃,胆敢来此混充宫主?”
燕山宫主脸色微变,迅速又恢复镇定道:“你是什么人,如此的大地对本宫说话?”
黄衫老者似为她那股高贵的神态所侵,怔了怔道:“老朽方涤尘,现为朱衣门总护法。”
燕山宫主冷笑道:“汝等既属朱衣门,使该全力保全先王遗物,不得丝毫有损。何故喋喋不休,追问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黄衫老者又是一怔,随即扬声笑道:“这事你请放心,老朽既已来到,谅他们也不敢再提那掠夺古陵之事了。”
燕山宫主道:“本宫倒相信朱衣门有此力量,不过。”语气一顿又道:“我且问你,古陵中看守宝物之人,他所说的约定时刻,那是怎么的一回事?”
这话把方涤尘给问住了,沉忖了半晌,缓缓道:“或许他是过份慎重,是以才用此遁词,来哄一哄大伙儿吧。”
燕山宫主摇了摇头道:“本宫不相信这是遁词,而是另有其因。”
方涤尘目光投向燕山宫主怀中的奇形宝剑,缓缓移前,一拱手道:“朱衣剑乃是本门无上的至尊,望宫主借给老夫瞻仰,瞻仰,开开眼界。”
燕山宫主把脸一沉道:“你身为总护法,竟说出此等枉言,简直太不知好歹了。”
方涤尘心里一震,赶紧退后两步。一哈腰道:“果是属下失言,望门主恩典。”
燕山宫主冷冷哼了一声,仰脸不加理睬,半晌,才面色渐渐缓和,不经意地问道:
“朱衣门除你外还有些什么人?”
方涤尘道:“因此行一方面是迎接门主,再则须取出古陵中遗物,故坛下的四大护法,俱已来到了太行。”
燕山宫主暗暗心里一寒,表面却一片严肃,说道:“今晚太行之事,大出意料之外,呆会听本宫的令谕行动。”一顿又道:“但如有觊觎宝物之人,一律格杀勿论!”
方涤尘躬身道:“属下遵命。”
他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朝林中举手互击了两下,始一挥手。
蓦地林中飞出四条人影,如闪电报朝他奔来。四人俱穿黄色的劲装,形式竟和方涤尘一模一样,只是年纪不同而已。
四人来到了方涤尘身前,一躬身,严肃道:“参见总护法。”
四人身上各背着一柄九环銮刀,而且身材又高大,令人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方涤尘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一顿又道:“今晚事情十分扎手,诸位多加小心。”
四个武士躬身答道:“不劳总护法担心,我等小心便是。”
方涤尘沉吟一下便道:“本座相信,四位有此能耐。此刻便去四下巡视一番,有事俱报我知。”
四个黄装护法答道:“是。”
话音尚未发落,四条人影,从方涤尘身前疾射了出去。
陆文飞细察这四人,不仅身手矫健,行动犹如闪电,而且年纪似乎都不大,心中暗暗惊骇不已,偷眼一看白胡子,发现他脸色竟然十分难看。
他忍不住用传音问道:“大叔,这些人果是朱衣门的人吗?”
白胡子摇摇头道:“很难说。”
陆文飞着看白胡子又问道:“如此一来,燕山宫主可就大为不利了。”
白胡子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在古陵前的燕山宫主道:“但你也别小看了她。”
陆文飞又道:“那么她是大有来路的人啰?”
白胡子点点头,缓缓道:“我看是个有来路的人,不然她怎能冒充宫主,前来古陵夺取先王的遗宝呢?”
二人沉默了一会,古陵之前也是一片沉寂。
半晌,白胡子又道:“或者她有一个雄厚的靠山。”
陆文卫嗯了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古陵之前仍然一片寂静。
田威是一勇之夫,并不曾看出方涤尘的心意如何,仍然与他所领来的那队朱衣武士,恭谨地侍立在燕山宫主身后。
双方之人,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是以古陵之前一片冷清无声。
今夜雾气苍茫,大地一片黑漆,一阵阵冷风向大地侵袭着。更使古陵四周,增加了一层阴森森的感觉。
陆文飞与白胡子在岩石之后,足足呆了半个更次。
但听几声衣袂飘风声,方涤尘派出的四个黄衣劲装护法,已然先后奔了回来。
内中有一个带有南方口音的护法,大声道:“启禀总护法,陵后有一群江湖人士,朝古陵行来了。”语气一顿,道:“可要着他们回去?”
方涤尘正待答言……突闻一个高大的护法,道:“启禀总护法,古陵之外,林中有几个黑道小辈,偷视古陵,可要赶他们走?”
方涤尘看了看燕山宫主的脸色,道:“不用了,只要他们不插手管咱们的家务事,咱们也不用多管这等闲事。”
陆文飞知他所指的江湖人士,定是避秦庄或者黑龙帮等各门派之人。不由暗暗皱眉,忖道:看来今晚这场凶杀是不可避免的了。
就在他思忖的时候,古陵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响,一张供桌突然被搬起,两条人影走出了古陵。
行在前面的是一位白发披肩,双眉浓厚得遮住了半个脸儿,面如古月的锦袍老者,手扶着龙头竹杖,缓缓地行了过来。
行在他后面的则是一位驼背躬腰,身材壮硕的青衣仆从,年约五六旬,手里捧着一方锦盒。
二人行走极是缓慢,可是仅一眨眼,人已到了燕山宫主身前。
在场之人俱属武林高手,对武学都有不凡的造诣,一眼便看出这二老的身法,乃是一种极罕见的轻功缩地法。脚不着他,轻轻地在地上飘着,无不骇然暗惊。
锦袍老者对燕山宫主微微一颔首道:“老朽谷天民,总算没负先王所托,替他看守古陵足足有十年了。”
燕山宫主一听他自报姓名,神情微微一变,但瞬即便又恢复正常,盈盈立起身来,低头欠身边:“晚辈谨代表先王向前辈谢过。”
谷天民微微颔首笑道:“此是老朽份内之事,何足言谢?”转过身来一指驼背老者所捧的锦盒,道:“此是先王所留下的唯一手泽,且喜不曾毁损,善加保留为是!”语气微微一顿又道:“请宫主过目。”
燕山宫主甜蜜地一笑道:“不用看了,在前辈手里的东西,哪里损坏得了?”
谷天民微微一笑道:“宫主如此推崇老朽,如何敢当得起?”看了燕山宫主一眼,又道:“阿福,把东西交给宫主吧,咱们也该轻轻担子了。”
驼背老者阿福依言将锦盒呈给燕山宫主。
燕山宫主上前接过方盒,四下翻着打量了一阵,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了本来面容。或许是她心情过度兴奋,玉笋尖尖十指,竟有些颤抖。
锦袍老者看在眼里,只作不见。
毕竟燕山宫主乃是聪明绝顶之人,接过锦盒,心中念头打转,娇声唤道:“方总护法,你请过来一下。”
方涤尘此来是负有重大的使命,见谷天民轻易地便将武林宝典交给了燕山宫主,心中大为震惊。
只因惮于谷天民昔年的威名,不敢轻举妄动,突闻燕山宫主呼叫,急急趋前躬身道:
“属下这就过来了。”
言中,他大步行了过来。
燕山宫主将锦盒递给方涤尘道:“这个交给你守护。”
方涤尘大感惊愕,连忙伸手来接。
燕山宫主手一缩,严肃吩咐道:“此为先王唯一手泽,绝不能稍有疏失。汝身为本门总护法,这千万斤重的担子就给你挑了,汝自问有此把握吗?”
方涤尘慷慨答道:“属下当尽一切力量守护,盒在人在,盒失人亡。”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好吧,本宫就托付给你了。”
方涤尘一哈腰,缓缓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四个朱衣护法,銮刀齐撤,场中立时闪起一片寒芒,分向四方扫出,立时将方涤尘护守在中。
燕山宫主轻吁了一口气,脸上微露笑容,对谷天民福了福道:“晚辈初出江湖,什么都不懂,还望前辈多加训诲。”
谷天民哈哈大笑道:“宫主机智绝伦,老朽难及万一,但不知今师是谁?”
燕山宫主心里微微一震,故作为难之色道:“前辈动问,本当奉告。”语气一顿又过:“因家师一再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提起她老人家的名号。”
谷天民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燕山宫主道:“古陵之内,就只有你们二位老人家?”
谷天民点了点头道:“不错,因老朽乃是当年参与古陵改建之人,是以先王才着老朽前来看守。”慨叹一声又道:“时光荏苒,一恍眼间便是十年了。”
燕山宫主面现威容道:“当年先王着前辈来时,可有什么遗命?”
谷天民摇了摇头道:“先王深知老朽懒散成性,是以才派上这样一个不费什么气力的差使。至于本门的大事,老朽向不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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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宫主甚为失望道:“原来如此。”沉忖有顷又道:“古陵之内,可容晚辈前去瞻仰瞻仰吗?”
谷天民摇了一摇头道:“这事原无不可,但此刻尚非其时,待宫主接掌了大位再去吧?”
燕山宫主心中暗暗道:老狐狸委实狡猾得很。但表面却不动声色,徐徐言道:“前辈既有此不便,那就不必勉强了。”
她伸手掠了掠鬓边散发,抬头看了看天色,扭脸对方涤尘道:“方护法,你可先带着东西先行一步。”
方涤尘怔了一怔,突然把面色沉了下来,冷冷答道:“宫主准备就这样把属下遗走?”燕山官王亦把面色一沉道:“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方涤尘神态突然傲慢,仰着睑道:“先王手泽乃是预备遗留给本门第二代门主,作为镇山秘学,事情何等重要。”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现谷天民轻易地交给了一位身份尚未明朗之人,不嫌太过草率吗?”目光转向谷天民脸上一瞥,只道:“谷老先生,能容在下问你几句话吗?”
谷天民冷冷点了点头,道:“不要问了,你心里要问的话老朽已知道了。”
方涤尘一阵大笑道:“咱们是彼此心照不宣。”
谷天民摇头道:“那倒未必见得。”
方涤尘沉忖有顷,突然省悟,扭脸对燕山宫主道:“启禀宫主,锦盒之内是否先门主的遗泽,还望宫主检视一遍,免得受人之骗。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一会儿尊称我是宫主,一会儿又视作仇敌,反反复复地究竟存的是什么心呢?”
方涤尘双手将锦盒送到燕山宫主身前道:“事关重大,属下不得不加小心。”
燕山宫主不伸手去接那锦盒,冷冷道:“本宫此刻身份未明,你要验看,就自打开吧。”
方海尘也不客气,拿回了锦盒,掀开盒盖道:“宫主既如此吩咐,属下便放肆了。”
锦盒一开,里面是一方黄纸墨迹淋漓,草草写了八个字。”勿堕吾志,勿败吾节”下署玄弘二字。
方涤尘一看盘内空无一物,立时把黄绫一把提起一掷,怒喝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老贼竟用此等手法来欺蒙。”
此时燕山宫主已盈盈拜了下去,匍伏上前将黄绫拾起,悲不自胜。
方涤尘戟指谷无民,正待发作,一见燕山宫主如此情景,不禁一呆。
谷天民脸色一阵铁青,徐徐道:“方涤尘,你对先王如此不敬,该当何罪?”
方涤尘一心只在那本武学宝典,是以忽略了这方黄绫2上竟有晋王的亲笔训词,今被谷天民严词指责,竟不知如何是好。
谷天民见了不动声色,又道:“汝是护法之人,对如此重大不敬之事,该受何种责罚。”
方涤尘还是无动于衷。
此时燕山宫主已然立起,持黄绫递给了身后的丫鬟。一声沉喝道:“方涤尘,你有眼无珠,冒渎先王手泽,应自废双目,革去总护法职司。”
方涤尘突然一阵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要耍威风未免赚大早了点,我可没承从你就是门主。”
燕山宫主心里一震,一抬手中朱衣剑喝道:“朱衣剑乃是门主信物,凡我门中,俱应尊崇,方涤尘胆敢顶撞,罪加一等。”
方涤尘心一寒,如果对方是真的,那罪又多加了一层,如果不是,那又如何的来揭穿?脑子直打转,是以愕在当地,做声不得。
久未有所行动的雪山盲叟,缓缓行至燕山宫主身旁道:“方总护法适才乃是无心之失,望宫主以老朽的薄面高抬贵手。”
燕山宫主看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一声,不置可否。
谷天民冷眼旁观,已然觉出今晚的情势复杂万分。
他原属淡泊名利之人,极少留意江湖之事,静居古陵十年替晋王保管遗物。
现约期员届,但一时之间却无法卸责,不由感慨地一叹,摇了摇头,徐徐道:“阿福,看来咱们还得在古陵多呆些时候了。”
四下眼光一扫,不觉又是一叹,摇了摇头。
那名叫阿福的驼背老者寿眉一挑道:“主人乃是菩萨心肠,不肯轻易发动杀戒。若是换了老奴,这些魑魅魍魉,我一个也不让他活着回去。”
谷天民又是一声轻叹道:“朱衣门中自有主事之人,自会前来清理门户。老夫是局外之人,我不想惹这麻烦。”
阿福想了想道:“主人既不愿管闲事,咱们仍旧去吧,免得在此遭受浓露之苦。”
谷天民点了点头,也不朝燕山宫主打个招呼,转身徐徐朝古陵行去。
呆立在场中的方涤尘一见心中大急,一飘身挡在老者身前,沉声道:“谷老先生请慢行。”
谷天民抬起了浓眉冷冷地看着他道:“你要干什么?”
方涤尘一抱拳赔笑道:“在下此来太行乃是奉命陪同宫主,来取古陵之物,还里请谷老先生行个方便。”
谷天民仰面哈哈大笑道:“此乃老夫求之不得之事。”
方涤尘并未会出他话中之意笑道:“既是这样,那请谷老先生开放古陵,容我等入陵取宝。”
谷天民又是一阵大笑道:“老夫并未阻挡你们入陵。”
方涤尘道:“可是谷老先生,已然将古陵关闭了。”
谷天民又是一阵大笑道:“藏宝自有秘图进去,何用老夫开启?”
方涤尘这才恍然大悟,略忖:原来如此。一旋身又奔至燕山宫主,一哈腰道:“启禀宫主,谷老先生请宫主自行入内取宝。”
燕山宫主秀眉一皱,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懒洋洋道:“这事不必急在一时,改天再来取古陵之宝物吧。”
方涤尘愕然道:“宫主,何故要改天呢?”
燕山宫主缓缓道:“一则今天我太累了,再则此刻进入古陵太冒险了。”
方涤尘道:“宫主可是担心四个窥视的宵小劫夺?”
燕山宫主道:“咱们朱衣门从不参与江湖之凶杀事件,能避免便尽量避免。
方涤尘不以为然道:“宫主不必担心这些,他们果真敢于出手劫夺古陵之物,那可怨不得咱们手辣了。”
燕山宫主沉忖有顷道:“你身为本门总护法,可酌量情形行事吧!”语声一顿又道:
“本宫尚未接掌大位,我不能为本门开启争端,树立祸根。”
方涤尘闻言仰天一阵狂笑道:“朱衣们能不能扬威于江湖之上,就在今朝,千斤担子我方某人挑起便是。”
燕山宫主脸上掠过一重杀机,突又和颜悦色道:“本宫年纪尚幼,一切都仰仗总护法了。你去传谕谷老先生,就说本宫决定今晚入陵了。”
方涤尘别具用心,巴不得有这一声,一哈腰道:“属下遵命。”
他急忙飞步朝谷天民奔去。
燕山宫主容方涤尘行去,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卷字条,付与身后的女婢道:“快着五奴即速送去。”
女婢迅速打开背上的鸟笼将白鹦鹉取出,缚上纸卷。
望空一撤,白鹦鹉立时展开双翼,冲霄而起,拍了几下翅膀,晃眼消失于黑暗之中。
藏在岩石之后陆文飞见后,轻声对白胡子道:“她去求援了。”
白胡子一脸怒容道:“此女心肠委实狠毒,她存心要在太行造成一场巨大的风波。”
陆文飞一伸手指着锦袍老者,低声问道:“此老是谁?”
白胡子呼了一声道:“此人原是江湖上一大怪杰,外号‘血影子’,为人善恶不分,武功高不可测,恐怕比桑子弼还要高出一等。”
陆文飞打断地的话儿问道:“他是否霸占了古陵,夺去藏宝?”
白胡子道:“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又接道:“世事是很难预料,咱们且静看事态发展吧。”
陆文飞看白胡子不愿再谈,自己也不好意思问个明白。
谷内,方涤尘正和谷天民争执。
谷天民道:“要进去可以,须等三使俱来。”
方涤尘一听此言,不禁怔了一怔。
“可是……”
谷天民道:“可是什么?可是什么呀?总护法,趁早请回吧。”
方涤尘道:“我只是护宫主人入陵取宝,别的事我一概不问。”
谷天民一阵冷笑道:“真的是如此吗?”
方涤尘目射凶光道:“难道还假的不成?”
谷天民大怒,脸上颜色立变,也就只是一瞬间功夫,复又恢复常态,轻声一叹道:
“若是当年,就凭你这几句话便难逃一死。如今人老了,杀性也衰败了。”
方涤尘有恃无恐,不耐烦道:“到底你让不让?”
谷天民脸上又是一片严肃,一指燕山宫主道:“你去对她说,只要有三位信使的信物便行,人到不到我不管。”
方涤尘耐着性子,重又朝燕山宫主行去,暗中对四个护法呶了呶嘴。
四个黄衣劲装武士,纵身上前,遥遥将谷天民围住。
青衣驼背老者阿福,面上立现怒容,一挺腰往前跨了两步,先前他驼背弓腰,显得一副老迈龙钟之态。此刻一经发怒,前后已判若两人,不仅身形暴长尺许,貌相尤其威猛惊人。
谷天民摇头示意道:“没有你的事,退在一旁安静点。”
青衣驼背老者似乎对他十分地敬佩,一声不吭地,退立一旁。
方涤尘大步行至燕山宫主身前,躬身禀道:“谷老先生着同下禀告宫主,若欲进古陵,须得三位信使之信物。”
燕山宫主点头道:“你去把信使请来。”
身后的梅香应声奔去。
这举动真把方涤尘给弄糊涂了。
不一会儿,梅香领了三个人,向前奔来。三人竟是避秦庄桑子弼、总管司马温,还有一位是百草翁罗扬鞭。
方涤尘甚感惊讶地喃喃说道:“他们会是信使?”
燕山宫主从身上摸出三面金牌道:“这就是他们的信物,本宫已然看过了。”随把金牌朝桑子弼一掷道:“信物还给你们。”
桑子弼甚是意外地怔了证,并不多问,伸手接过了金牌。
其实,这三人都不是信使,乃是燕山宫主背后与他们串通好,安排今晚来夺取古陵内晋王的宝物。
第二十一回 祭魔伏魔
燕山宫主又对百草翁道:“罗扬鞭,把你的解药拿来。”
罗扬鞭细眉微皱,突又挑起,笑道:“哦,那位姑娘所服下的药,并非是毒药,只是普通的药丸而已,并无伤身之害。”
燕山宫主逼问道:“真的如此吗?”
罗扬鞭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我百草翁毒王,似乎没有瞒骗宫主的必要。”
燕山宫主道:“那就好。”一回头朝紫衣龙女问道:“你此刻可感到有什么不适?”
紫衣龙女早在他与罗扬鞭谈话之际,暗中试了一下真气,觉出并无异样,遂恭谨答道:
“其气流畅,并无异样。”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随又吩咐雪山盲叟与四婢女道:“你们不用去了,本宫主与方总护法进去看看,汝等在外等候,小心戒备一二。”
雪山盲叟何等狡猾之人,躬身答道:“属下遵命。”
燕山宫主吩咐完毕,跨步便行,直向谷天民身前行去,走到约有三二丈远近,一指桑子弼道:“此人你该认识。”
谷天民咪着老眼道:“不错,好像是在王府见过。”
燕山宫主又指了二人,道:“他三人便是信使,各有金牌为证,已向本宫缴验过了,料无舛错。”
谷天民哈哈笑道:“宫主的意思,是此刻便要入陵?”
燕山宫主不耐烦道:“怎么,难道不同意吗?”
谷天民哼了一声道:“老夫犯不上管这闲事。”语自傲顿道:“不过你孩权衡一下利害得失。”
他这一语双关,意在警告对方。
燕山宫主冷笑道:“不用你操心,本宫若没把握,我也不会来的。”
谷天民见她执迷不悟,脸上顿现不说之容,冷冷地道:“老夫职责攸关,宫主应该让他们与老夫对答一番暗语。”
燕山宫主道:“好吧。”
谷天民随吟道:“前不见古人……”
桑子弼速道:“后不见来者……”
司马温紧接吟出第三句道:“念天地之悠悠……”
谷天民哈哈一阵狂笑道:“不用急了,就凭这个,老夫亦将枪然而涕下了。”突然笑声一敛,大喝一声道:“你究竟是谁,胆敢也来此混充?”
燕山宫主神色不安,徐徐道:“谷天民,你在古陵面壁十年,野性也该改一改,怎的又故态复萌?”
她不直接答复对方的话,反倒故意用责备之言指责对方,这种反客为主之法算是巧妙以极。
谷天民似为她的言语激怒,双目精芒一闪,冷冷道:“老夫已一再提醒你,竟仍执迷不悟,看来生死是有定数的了。”
燕山宫主并不动怒,缓缓道:“你的意思好像认定本宫是冒牌,这倒无关紧要,我并不急于要取出古陵之物。”语气一顿又道:“现在朱衣门的总护法在此,交给他们也行。”
此语正中方涤尘的下怀,心中不觉暗暗欢喜。
谷天民冷笑道:“我若不拿些其凭据给你们看,你们是不会口服心服的。”一扭头对陆文飞藏身的岩石高声道:“胡大侠你不用躲藏了,两位快请出来吧。”
白胡子与陆文飞被人叫破行藏,只得一长身,双双跃近谷老先辈之前,拱拱手道:
“谷老呼唤何事?”
谷老先生哈哈笑道:“据老夫所知,三位信使之中有一位是你,今又来了三位信使,老夫不得不叫你出来证实一番真假。”
白胡子插摇头道:“谷老您记错了。兄弟素性懒散,晋王岂能交与如此重任?”
谷天民摇摇头道:“事关紧要,你不要再来消遣老朽了。”
一指陆文飞又道:“此子乃是陆子俊之后,想来亦是一位信使了。”
陆文飞正待答言……白胡子微微笑道:“今晚之事与信使无关,咱们暂且不要谈这些。”
谷天民道:“你说得倒很轻松,你乃是先王托付之人,难道就忍心置身事外吗?”
白胡子哈哈笑道:“你不要用话来套住我,我可懒得管这事。”
谷天民重重哼了一声道:“好吧,等会老夫被人一刀劈成两半。”语气一顿又道:
“那时我看你管抑是不管好了。”
白胡子大笑道:“我不信当今之世,还有谁能把谷老脑袋劈成两半。”
燕山宫主见他们光说些无关紧要之言,脸上立泛怒容,沉喝一声道:“谷天民,本宫因敬你是先王托付之人,是以礼让三分,别以为是怕你。”
谷天民哈哈笑道:“岂敢,岂敢,十年面壁,壮志早已没了,只要不令我太过为难,谁也不用对我害怕。”
燕山宫主复又喝道:“本宫主入陵已成定局,任谁也拦不了。”
谷天民眯着双目蓦地睁开,冷电似地在燕山宫主脸上一扫,沉声道:“那可不见得吧。”
燕山宫主冷冷了一声,对着方涤尘一呶嘴。
方涤尘蓦地一声大喝道:“给我拿下。”
但见刀光影闪,四个黄衣劲装护法,已然分四角将谷天民与阿福困在中间。
驼背老者阿福大怒,呼地一掌朝正南方的武士推去,一股强劲的潜力,挟着呼啸之声,直向南方武士的前胸撞去。
旁观之人俱是行家,只觉驼背老者的掌力,沉浑疾劲,恍如巨浪排空,急泻而下,势不可挡,不禁暗暗点头。
南面的武士,眼看那股潜力即将涌到,但并不闪避,銮刀一挥一划,掌力立时被分裂。分向身子两侧滑过。
呼啸一声击落在土地之上,震得沙土漫空,随风飞扬。
阿福一经动手,谷天民也长笑一声,伸手朝燕山宫主天灵、璇玑两大穴抓去。
他外号“血影子”身法捷如鬼魅,这一出手,端地快逾电闪。
就在他发动的同时。北面呼地飞来一口銮刀,兜头盖脑劈下。
招式奇特,力道强劲,谷天民的身形才动,刀锋已到顶门。
谷天民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者著称。
十年面壁,虽消除了凶戾之性,但功夫上却更形精进,已致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地步。
原以为这一出手,必可获出其不意地手到成功,那料竟为刀光所阻。
愤怒之下,反一翻掌朝刀光攫去。
突感刀光来势有异,心里不由一动,疾地沉腕收回,一旋身塌腰而过。
呼地一声刀锋掠顶而过,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就他一怔之际,东面的銮刀又到,那招式一样兜头盖脑地劈了过来。
谷天民原没有把这几个持刀的武士放在眼里,但一着这种刀势,便知不容忽视,举袖一拂,抖起一股罡风,硬把刀式挡了回去。
他此刻功力何等精深,这一拂之劲,少说也在千斤之上,但拂在銮刀之上,亦不过挡得一挡而已,既未荡开,也未弹起,心头不禁又是一凛。
已知此种刀法霸道无比,还幸是他,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毙命于刀下了。
偷眼一看驼背老者,已然为两个武士攻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只有招架而已。
不由大怒,双掌齐发,拍出两掌,强行将攻来的两个武士逼退,沉喝一胄声:“靠过来,把背对着我。”
驼背老者,闻言边行边退到谷天民身后,背对着背。
场外的燕山宫主,她似对四个黄衣劲装武士极有自信。
双方一经动手,她连正眼都不看一眼,扭头对方涤尘吩咐道:“你可同桑庄主接应,把东西部搬出来,看看谁还敢拦阻。”
方涤尘躬身答是,与桑子弼、司马温双双往古陵行去。
陆文飞与白胡子袖手旁观,也与谷天民的心意一样,认定四个黄衣劲装武士,绝对不是对手,此刻见他们用的竟是銮刀式子,不禁心头一惊。
再看谷天民主仆二人,已然岌岌可危,他乃侠义肝胆之人,不由自主地放腿行了上去。白胡子深知他的为人,急用传音道:“你不用急,谷天民既能挡住前面一招,以后之招式便不碍事了。”
陆文飞亦用传音道:“咱们如不让谷老脱身,藏宝必不能保。”
白胡子一伸手将他拦至一旁道:“四下窥伺之人不下千百,她纵能取出藏宝,也无法携出此山,且等着瞧吧。”
陆文飞一向尊敬白胡子为师执辈,见他如此主张,便强将性子耐下,退立一旁。
举目朝前望去,只见燕山宫主缓步行至田威之前,吩咐道:“汝等带领属下四处通路守住,凡有擅闯之人,格杀勿论。
田威答应一声,领着三四十人的武士,飞奔而去。
燕山宫主又低低对雪山盲叟吩咐了几句,雪山盲叟连连点头,一径向陆文飞行来。
陆文飞大感奇异道:“雪山盲叟冲着咱们来了,他要干什么?”
白胡子冷笑道:“做说客来了,你不妨先敷衍他几句。”
瞬刻之间,雪山盲叟已行至面前,一拱手道:“胡兄久违了,且喜你不久便可了却多年的心愿。”
白胡子冷冷道:“咱们是道不同不相与谋,或许你已称心,我可未必。”
雪山盲叟皮笑肉不笑地道:“咱们彼此之间都是为了故主办事。胡兄,这话从何说起?”
白胡子爱理不理,道:“各人心里有数,胡某向来不喜欢多饶舌。”
雪山盲叟一征,又朝陆文飞笑道:“今晚你眼看宝物归故主之后,亦可告慰会尊在天之灵了。”
陆文飞冷笑道:“在下双目未瞎,我看得十分明白,等见着了真正的宫主再说也不迟。”
雪山盲叟心里一凛,把头连摇道:“陆世兄的偏见太深,眼前的宫主便是正牌的宫主,何故说她是假的?”
陆文飞挥了挥手,不耐道:“好了,不用再说了,在下怕得与你争论。”
雪山盲叟并不发怒,突然唉声一叹道:“你辜负了宫主的一片好心了,她对你并不坏啊。”
陆文飞冷冷道:“在下并非三岁孩童,自获决得是非好歹,不劳你多说。”
雪山盲叟轻吁一口气道:“人生得一知已可以无憾,何故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容陆文飞开口,紧接又道:“即令她真的是假的,论她的武功才华,哪一件也不辱你。”
语气一顿又道:“阁下何苦如此固执呢?”
陆文飞冷笑道:“在下愚顾,听不懂前辈话中之意,我看还是省点精神吧。”
雪山盲叟知他的性情刚直,断难说动,乘机下台道:“既是这样,咱们以后再详谈吧。”
陆文飞冷漠地道:“不用了,说不定在下终有一天会与她动起于戈来着。”
雪山盲叟突然一阵狂笑,指着场中道:“此刻究竟是谁家天下,一看便知。贤师徒纵有霸王之勇,恐亦无能为力。”
陆文飞看了他一眼,嘴边挂着微笑道:“那可未必见得。”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此人旨在将你激怒,不用理他。”
雪山盲叟明明听见,却不作声,拄着竹杖,缓缓朝来路退去。
身后的云娘回眸深深看了陆文飞一眼,反手一弹,一缕白光,直飞向陆文飞的腰际。
陆文飞原以为他是在攻什么暗器,一旋身避开,急用二指一夹,入手竟是一团纸球,心里不由暗暗一动。
白胡子何等眼力之人,便知内中便有文章,有意无意之间,往前跨两步。把陆文飞的身形挡住。
陆文飞借此机会展开了纸团,借着月色一看,上面用眉笔潦草的写了几个字“此女居心狠毒,速离险地。”
白胡子来回踱了几度,暗用传音道:“雪山盲叟的姑娘对你说了些什么?”
陆文飞用传音把字条所写的字,念了一遍。
白胡子点了点头,沉忖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这些俱在你大哥意料之中,咱们不用害怕。”
陆文飞面无表情道:“大叔,你会错意了,晚辈武功虽然不济,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白胡子笑了一笑,唉声一叹道:“你也会意错了老朽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你贪生怕死,而是说明今晚之事,她已有万全的安排。”
陆文飞“嗯”了一声,这才明白了白胡子的心意,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太行之情势,复杂万分,究竟是哪一派可靠,哪一派不可靠,谁也难以弄清楚。”
白胡子诡谲一呶嘴,笑道:“俱属牛鬼蛇神,任谁也靠不住。”
陆文飞想了想,喃喃地说道:“论武功,讲力量,我是哪一派都不及,她为什么一再对我示好?”
白胡子听到耳里,替他解答道:“老朽可以告诉你,她决不是对你有情,那只不过是表面而已。”一顿又道:“内中定然另有别情。”
陆文飞点头道:“这个晚辈知晓。”偷眼一看白胡子,见他正注视着场中的争斗,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驼背老者鬓发戟张,怒吼如雷,正竭力招拒着两把銮刀的攻势。
再看谷天民那面,局势早已稳定下去。
尽管刀光霍霍,绕身飞洒,他仍是从容不迫,袖挥掌击,把攻来的刀光一一震开。
白胡子突然问道:“你觉着四人的刀法如何呢?”
陆文飞道:“说刀法吗?算得上乘刀式,不过就是火候尚嫌不足。”
白胡子点了点头道:“话中说得不惜,但是能把谷天民主仆二人困住,那算不坏了。”谈话之际,古陵内鱼贯地行出一批玄衣武士,每人都扛着一口大铁箱。
陆文飞大感奇异道:“奇怪!这些武士是哪里来的?”
白胡子道:“那是桑子弼的人。”
一行十几个武士将铁箱抬了出来,堆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然后一排站立着,并不再往里去。
不一会,方涤尘、桑子弼百草翁行了出来,却都空着双手。
燕山宫主娇声问道:“东西都找到了?”
方涤尘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无清单。不知宝物究竟有多少?”
燕山宫主继续问道:“那么,那本先王亲手泽的武学宝典呢?”
方涤尘摇头道:“没有找到。”
燕山宫主朝桑子弼道:“桑庄主此刻知此物放置何处吧?”
桑子弼忙道:“老朽怎能得知,这事只有间谷老先生才行。”
那面几个打得正激烈,刀光掌声,随人而起。
打得真是难分难解。燕山宫主忽地一飘身,在旁娇喝道:“都与我住手。”
斗得正烈的四位黄衣劲装护法,一听立时四下分散开来,俱都排在方涤尘身后。
燕山宫主朝谷天民缓缓说道:“谷老,请不要自找麻烦,来西究竟放置在何处?”
谷天民哈哈大笑道:“东西,就在老夫身上,你们杀了我,东西便到手了。”
燕山宫主轻蔑地笑一笑道:“你以为本自没有杀你的能耐?”
说着把手中的朱衣剑往上抬了抬。
谷天民耐着性子道:“希望姑娘,不要再次相逼了。”
燕山宫主沉忖有顷,轻叹一声道:“也罢,念汝乃是先王托付之人,本宫不为已甚。”谷天民不吃这一套,冷冷道:“别臭美了,你若是先王的后人,老夫也不致操这份心了。”
燕山宫主知道如果再相继纠缠下去,则自己会露出马脚,是以并不答腔。
她大步地行向桑子弼身前,问道:“你这些属下是由何处直入古陵的?”
桑子弼一怔道:“就是从本庄的一座凉亭中的八仙桌下那条地道进入的。”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目光四下一扫,又问道:“司马温哪里去了?”
桑于弼答不出话道:“这……。”这了半天、方才答道:“因本庄适才有事,是以回去料理去了。”
燕山宫主看桑子弼的脸色,阴沉地道:“我看不是吧。”
桑子弼忙道:“宫主,难道你还不能信任我桑某人吗?”
燕山宫主哼了一声道:“只怕其中另有原因吧!”
桑子弼苦笑道:“宫主一定要如此说,老朽也没有办法口辩。”
燕山宫主倏地脸色一沉,厉喝道:“与我拿下他。”
桑子弼并不胆寒这句话,一阵狂笑道:“姑娘,你真可说得上是心黑手辣,翻脸不认人。”语气一顿又道:“但是你把桑某人也太以看扁了。”
突地一抬袖,朝空中弹出一颗黑呼呼的东西。
跟着人已趋近了那批玄衣武士。
百草翁伸手在怀中掏了掏,亦已飞起身子,飘落于玄衣武士之前。
这些玄衣武士乃是久经训练之人。
就在百草翁与桑子弼飘身之际,但见刀光闪闪,人影纷飞,俱以桑子弼为中心,排成了一个半圆的攻势阵法。
方涤尘听燕山宫主喝叫之声,正持指挥属下黄衣劲装武士上前拿人,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二三十个玄衣武士把阵式摆开,对方涤尘这面大为不利,是以又反行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燕山宫主见他不动,秀眉一扬道:“方总护法,你是怎么的了?”
“砰”地一声,桑子弼弹出一颗信弹,已在空中爆炸开来,化作一幢彩雾,在空中缓缓扩散开来。
方涤尘借机一指彩雾道:“这老贼已然发出信号召人,咱们就等一等吧。”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言罢,他大步行至谷天民身前,道:“谷老快请查一查,只怕先王亲手所泽的武林宝典,已落入土匪之手了。”
谷天民看了她一眼,并不答言,带着驼背老者经经囹古陵朽去。
燕山宫主并不发怒,一旋身,低声吩咐方涤尘道:“看住那老贼别让他跑了,本宫去找司马温。”
言毕,她一招手把四婢与紫衣龙女叫了过来,如飞般奔向秘谷。
白胡子一拉陆文飞道:“咱们跟去。”跨步便追。
田威因受了只准出不准进古陵的严谕,故对他二人亦未阻挡。
一行六人放腿疾奔,不一会已到了秘谷,远远便见谷内刀光剑影,一片杀喊。
显然有人动上手了。
白胡子道:“一帮是避秦庄之人,另一帮大约是黑龙帮之人。”
燕山宫主起步在先,是以早到一步。劈头一句便道:“黑龙帮主被桑子弼封闭在地道之中了。”
黑龙帮郑仲虎,闻言微微一怔,吃惊道:“哪条地道?”
燕山宫主答道:“在避秦庄后花园的地道。”语气一顿又道:“谢清文等人俱在里面,可着人通告金陵谢家,川西张门,三派合力攻击避秦庄。”
郑仲虎高声道:“多谢宫主,在下这就着人去通告。”言毕,突发一阵大笑道:
“实不相满,敝帮主早已防到了这一着棋,现古陵四周,俱都是三派之人,避秦庄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燕山宫主目光四处流射,显然是在寻找司马温,但却没见半个人影。
避秦庄之人,阻在秘道之口,原为阻止各派之人入内。
双方一场剧烈拼斗,已是互有死伤。
郑仲虎闻黑龙帮主陷在避秦庄,突然一声震喝道:“住手。”
黑龙帮之人,闻声纷纷退了下来。
避秦庄之人也退入秘道之中。
陆文飞见秘谷之中没有司马温,心念一转之下,脱口道:“他定是藏身避秦庄,我找他去。”
白胡子一把没将他拦住,遂道:“你去吧,老朽还得去各处看看,我不陪你了。”
陆文飞回头大声道:“大叔请便。”
他深感自己放弃父仇,逗留在太行,为的是为故主保全藏宝,若不能有所作为,委实是使对父亲于九泉之下,是以心里十分焦急。
他对避事庄之路,早已摸清,不多会已望见了那片林子,只见黑龙翔等人一排站立在林子边缘,而司马温却与他们对面而立,一停步,高喝道:“司马温把秘笈取走,诸位切不可放过他。”
黑龙翔等一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行出了地道。
哪料劈面便碰见了司马温,当时并不知他为何返回庄院,其目的只是发泄心中之怒火而已。
现经陆文飞一叫破,一行人立即展开,将司马温团团围住。
谢清文扬声喝道:“桑子弼将我等封闭地道之事可以不究,秘笈却绝不容你独吞,趁早与我拿出来,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司马温看了陆文飞一眼,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屹立在当地。
张二嫂怒道:“对付此等毫无信义之人,用不着与他客气。”一挥手,又道:“大伙儿上。”
她当光抡拐,直向司马温面门劈去。
司马温哈哈一笑道:“汝等死期既在眼前,还在执迷不醒,真是可怜亦可笑。”
张二嫂去势有如电闪,声未落,人已呼地一拐劈了过去。
司马温一旋身,避了开去,双脚一点地,人已腾空而起,斜斜朝林子飞去。
谢清文大喝一声,忽地飘身而起,撤剑划出一道匹练似的银芒,凌空朝司马温卷去。
这一招乃是金陵谢家不传秘学:“长虹贯日”,凌厉无比。
司马温身在空中,眼看剑影千条,带着震耳的风雷之声,迎面而来,突然双袖舞动,竟起一阵旋风,迎着剑光拍去。
但见银芒连闪,双方一触即分,两条人影犹如陨星急泻而下,双方一齐着地。
当此之际,张南与谢一飞也双双出手,二人一左一右朝司马温攻去。
司马温蓦地双目圆睁,冷哼一声,左拿一挥,硬接了张南全力攻来的“龙腾虎跃”,右手疾弹,震开了谢一飞电闪的一招铁骨扇“千军万马”之势。
张谢二人乃是门中仅次于门主的高手,当此紧要关头,谁也不肯隐藏武功。
谢一飞铁骨扇“啪”地张开,恍如一轮旭日,直取对方左肋,招式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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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南也大吼一声,左掌推出“横扫千军”,右掌直扣司马温的璇玑大穴。
司马涅适才与谢清文互换一招之下,已耗去了两成真气,此刻在两位高手攻击之下,不敢硬行对挡。
一旋身避过了张南的右掌,又一挪身急闪了二步,避开了“横扫干军”,甩肩吸肚,反臂一记“流云飞袖”拂向了谢一飞的胸前。
谢一飞往横里一跨步,手腕一沉,不退反进,朝司马温的期门大穴扫去。
司马温一看情势不对,急往后一抽身,平空挪退五尺。
应变说得上快捷无伦,但宽大袖袍仍为铁骨扇“旭日东升”扫着了一点,束腰丝涤断项,-只黄绫封面小锦箧“啪”地落地。
司马温一着失机,脸上颜色立变,一俯身便去抓那锦箧,可是已然不及,就在他俯身之际,突闻一声娇喝:“且慢。”一道光芒兜头盖脑地撤下。
他人单势孤,纵令冒着生命危险去抢那锦箧,如锦箧到手亦难逃群雄的围攻,只好一抽身退了回来。
陆文飞眼看群雄与司日温的一场龙争虎斗,他仍以旁观者的身份静静立着。
此刻见锦箧出现,知是晋王所遗秘笈,立时热血沸腾,仗剑飞跃而出,落地并不去抢那锦箧,展开剑式,先使出一招“八方风雨”。
他近日功力精进,兼以剑术已尽得剑祖真传,这一招“八方风雨”威力绝伦,与他同时冲来的群雄,俱为耀眼的剑光逼得纷纷后退。
陆文飞一招便把群雄迫退,仍不拾那锦箧,立时敛气凝神,摆开了一个架势。
在场群雄俱是武林名家,细看这一架势,竟都不识何路数,只觉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进攻,都将遭到凌厉无匹的反击,是以一时之间都不敢冒失上前,连一向暴躁的张二嫂也默默无言。
此种暂时的沉寂,并非真是陆文飞的武功将群雄镇慑,因为大家都知道首先发难之人,不仅将遭到陆文飞凌厉的反击,而且将失去那稍纵即逝的夺箧良机,这是任何人皆不愿为之事。
堪堪赶来的张玉凤,她于发出一把没羽金芒后,满以锦箧可入张南之手,不料半途中却杀出了一个陆文飞来,心中大感为难,娇声唤道:“陆文飞,我告诉你,你一个人想独吞是办不到的,如果答应与本门合作,事情才有希望。”
陆文飞此时才觉察场中多了一个张玉凤,于是扬声道:“在下无意夺取秘笈,此乃是晋王的,应该交给他的后人。”
张玉凤道:“此间没有他的后人,你想给谁呀?”
陆文飞一怔,忙道:“当然是谷老前辈了。”语气一顿又道:“他乃是看守古陵之人,如晋王的后人没来在下仍交给他保管。”
张玉凤道:“你真是死心眼。目下的情势能容你把东西送走么?”
陆文飞亦知情势险怨,自己孤身一人,而难应付,无奈他天性倔强,宁折不弯。
当下扬声答道:“在下行事但知为所当为,至于成败得失,那只有尽人力而听天命了。”
就这谈话之际,谢清文早已把场中的情势看了一遍,以实力来说,自然是谢张二派占优势,但若想单独取得,谁也没有这把握。
谢清文心念一转,暗用传音对张南道:“张兄尊意如何?”
张南知他是征询自己的意见,遂道:“咱们二派向来步调一致。”
谢清文接道:“时机迫捉,稍纵即逝,咱们得快……”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起,黑龙帮副帮主郑仲虎领了一队帮内高手飞奔而至。
张南脸上颜色立变,急道:“情势已然变化,且看黑龙帮的态度如何?”
黑龙帮主黑龙翔,一直静立在一旁,此到见自己的援军已到,方才缓缓行了过来,徐徐道:“陆世兄,你可信得过老朽?”
陆文飞道:“以帮主平日的为人,在下自然信得过,不过……”语声一顿又道:
“只是此物并非在下所有……”
黑龙翔截断他的话音道:“你错了,老朽的意思是护送你把东西交给古陵之人。”
陆文飞一怔,道:“此话当真?”
黑龙翔哈哈一笑道:“老朽乃是一帮之主,岂能诈骗一个后生晚辈?”
陆文飞深呼了一口气,道:“如此晚辈先行谢过前辈的雅意。”
郑仲虎神情紧张道:“启禀帮主,据前山得来的消息,古陵取出之宝物,已被朱衣门下之武士向后山转赶来了。”
黑龙翔点了点头,大步朝陆文飞行去。
谢清文突然横跨两步,将黑龙翔挡住道:“慢着,黑兄如此大包大揽,那是全没把我等看在眼中了。”
黑龙翔沉下脸来道:“并非兄弟擅夺,此物应交给晋王的后人。”一顿又道:“谢兄何故拦阻?”
谢清文眼下一扫,道:“各人心里有数,黑兄的意思是要把晋王之物据为己有。”
黑龙翔寒着脸道:“当然,各人心里有数。但我黑某人决不是谢兄料想的人。”语气一顿,看着谢清文又道:“还望谢兄出言,必要思想一番,不可出口伤人。”
谢清文怔了一怔道:“黑兄护送这秘笈的用意何在?尚备明示。”
黑龙翔笑了一笑,严肃地道:“自然是出于尊崇晋王的为人。”
谢清文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看未必吧。”
黑龙翔也是怔了一怔道:“或许谢兄说得有理,但信不信由你。”
谢清文又道:“兄弟并无独吞之意,不过既入宝山,理应大家分享。”
黑龙翔摇了摇头,一字字地道:“办不到。”
张南厉声道:“黑兄既无意合作,看来只有武功上判是非了。”
他为了明白表示与谢家同仇敌忾,一趋身迈步向黑龙翔行了过去。
黑龙翔神色不变,徐徐道:“张五爷有意赐教,兄弟当得奉陪了。”一顿又道: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此刻的处境可谓危殆以极。”
张南哈哈笑道:“黑兄,不用拿这些话来吓唬人,我张某不吃这一套。”
谢清文默默观察四周情形,觉得本门与张门的人手尚未赶到,一旦动手难有必胜的把握,故而有意拖延时间,当下一拦张南道:“黑兄言之有理,咱们犯不上伤了同道之间的和气。”一顿看着黑龙翔问道:“黑兄果真要把锦盒送入古陵?”
黑龙翔正容道:“兄弟绝无半点虚伪之意。”
谢清文道:“倘若避秦庄与五毒帮中途劫夺,那贵帮又当如何?”
黑龙翔道:“那当然敝帮全力以赴了。”
谢清文道:“嘿,不愧为黑龙帮之帮主。”
黑龙翔一抱拳道:“谢兄,过奖了。”
谢文清又道:“有你黑龙翔一人,我看要打黑龙帮,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龙翔又一抱拳道:“谢兄,夸奖了,想必你谢家亦必如此,恐还胜过敝帮一二。”
说罢,他四下一瞧,却发现少了一个人,定神一想,脱口道:“司马温呢?”
谢清文也一惊道:“司马温此一去,势必卷土重来。”当下略一沉忖,又道:“现今太行有两股势力,任何一股力量,均非咱们所能抵挡,与其等会受人胁迫,倒不如此刻咱们就联合起来。”
黑龙翔点了点头道:“谢兄此言断之有理,只是适才兄弟已先声明过了,绝不能以共享秘笈为条件。”
谢清文一征,他原意就是要分享秘笈,哪料黑龙翔竟出此言。
谢—飞道:“此事黑帮主也不用为难,兄弟有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黑龙翔问道:“愿闻其详。”
谢一飞道:“此物乃是晋王所有,如晋王的后人来到,自然该交给他,但在晋王的后人未来到之前,咱们可暂保存。”
黑龙翔点了点头,正待开言。
陆文飞突然大声说道:“今天任谁也别想取去锦箧。”
谢一飞轻蔑地一笑道:“你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了,竟妄想保有锦箧,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陆文飞哼了一声。
张南道:“谢兄,依兄弟看来,事情不能再延误了。”顿道:“咱们动手吧。”
黑龙翔把脸一沉,喝道:“二位稍安毋躁,切勿自乱步骤。”
张南哈哈笑道:“黑帮主的意思要等着避秦庄的援军来到。”
黑龙翔伸手一指道:“来衣门的人已来了。各位如再不省悟,那是自取灭亡。”
张南等人顺着他的手看去,果见一队朱衣武士浩浩荡荡前来。
黑龙翔已知张谢二门不足为谋,沉岗对郑仲虎道:“即速着人通告易晓天,余人可与陆文飞共同御敌。”
郑仲虎应声是,便将属下帮友一字排开,自己居中站立,严阵特敌。
朱衣武士来势甚速,转眼已到面前,竟是虬髯田威所领的那一队。
行至切近,目光四下一瞥,指着谢清文问道:“可曾见着避秦庄的司马温。”
谢清文扬着脸不理不睬。
田威大怒,厉声喝道:“我问你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谢清文身为一派之主,哪里忍受得了这般言语,重重哼了一声,正待开言。
谢一飞从中插口道:“已为那姓陆的少年赶跑了。”
话音未落一指陆文飞。
田威猛地往前一趋身,粗声粗气地喝道:“你夺下了司马温的乐西?”
陆文飞一俯身拾起锦箧,冷冷地答道:“是又如问?”
田威眼看他藏起锦箧,大吼一声,抡刀直扑了过来,兜头就是一刀。
陆文飞就势一滑,避开了刀势,反手“刷”地一剑抢出“梅开五度”的剑势刺向对方的期门大穴。
田威一见对方出剑之势,便知这少年武功非凡,赶紧一撤身,让开了来剑。
高高举起銮刀,绕着游走,脚下一滑,纵身抡起一式“龙腾虎跃”劈向陆文飞头顶大穴。
陆文飞冲着来式,举剑当胸,往上一推,推开了田威的“龙腾虎跃”,随后向横腰一砍。
田威腾空而起,避开这一式,在空中随后一变,急泻而下,举刀当胸,直向陆文飞胸前砍了下去。
陆文飞一挪步,却不知如何抵挡,接了这一式,人已退了几步,不觉心里震栗,田威所率领的武士,见田威已与人动了手,立即各撤兵刃,把陆文飞团团围住。
黑龙帮原来就站在陆文飞一面,郑仲虎见陆文飞被困,暗对黑龙翔道:“请帮主示下。”
黑龙翔悄声道:“陆小侠未必落败,待他真个难支时,咱们再伸手尚来得及。”
郑仲虎点了点头,举目看去。
只见田威,金刀虎虎生风,一派进手招式,几式急攻,便将陆文飞卷入一片刀光之中,不禁暗皱眉头。
再看陆文飞运剑如飞,不时地闪出剑花,竭力地迎挡,场中不时地闻生铁交鸣之声,只见两条人影在场中打转。
郑仲虎再也沉不住气了,长剑一拉,便待上前接应。
突然陆文飞的剑式一变,势于慢慢地缓了下来。
原先是一片耀眼的银虹,绕身飞舞,此刻却是左一剑,右一剑,杂乱无章,缓慢异常,说来也怪,田威那么强劲的刀势,竟为此种杂乱无章的剑法所制。
在场之人俱是对武学有深湛造诣之人,细察陆文飞所用的剑法,竟然是一种罕见的神奇剑法,每出一招无不神奥绝伦。
田威已然完全为此种剑法所控,金刀虽仍猛砍猛劈,但只是随着剑式而已。
此现象在群雄眼内,无不骇然暗惊。
就在陆文飞稳占上风之际,突然场中一个娇音冷冷地道:“田威,你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快返。”
田威正在无可奈何之际,抬头见是燕山宫主来到,赶紧一抽身,退了下去。
在场之人此时方才觉察,原来燕山宫主已在群雄观看二人争斗之际,悄然来到了场中。燕山宫主招回田威后,秀目四下一扫,冷冷道:“此是本门的家务事,诸位群侠没有留此的必要,俱都请回吧。”
黑龙翔、谢清文等人乃是一派之主,涵养工夫较深,闻言心中虽然有气,但却没即时发作。
张二嫂怨道:“别说你并非是晋王之后,就算你是晋王之后,又能将老身如何?”
燕山宫主缓缓说道:“看来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吃,是不肯走的。”紧接喝道:“与我把这些人打发走。”
只听四下轰雷也似地答应了一声,四个身材高大的黄衣劲装武士,飞落场中,正是古陵前出现的那四大护法。
谢清文心头微微一懔,尚未及开言,方涤尘挺着烟杆,亦飞跃而至,扬声喝道:
“兄弟奉命驱逐闲杂之人,望诸位群侠即速撤离,免伤了同道和气。”
张二嫂怒气冲冲吼道:“什么,又不是皇宫私地,你凭什么赶我们?”
方涤尘冷冷道:“江湖上之事,是非很难分得清楚,但有一项不易之理?”
张二嫂哼了一声道:“像你们这种人也配说道理?”
方涤尘哈哈一阵狂笑道:“老夫所奉的理,乃是弱灭强存,各凭手段。”
张二嫂怒不可遏,笑道:“我看你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我今天要看你的本事有多大。”
方涤尘冷冷一笑,对身旁的黄衣劲装武士一呶嘴。
操南方口音大汉一语不发,跨步上前,举刀呼地当头劈去。
张二嫂气愤填膺,忿然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批人究竟有多大本领。”
一抡朱拐直封了出来。黄衣劲装武士所用的刀法怪异无比,但见刀光一闪,朱拐抡空,一片冷森森的刀光已临面前。张二嫂一拐抡空便知要糟,赶紧撤身后退,呼地一声,黄衣劲装武士的第二招,已挟着一缕寒芒,拦腰砍来。
张南对黄衣劲装武士的刀法,早存有戒心,张二嫂强行出头,心中甚为不悦,想要拦阻已是不及,只得暗凝功力,准备接应。
一见老嫂子一招未满使即遇险,立时一撤剑,大喝一声,迎着金刀一截,呛当一声震响,长剑立折,人也被震得平空飞起。
这原是一瞬间之事,谢门与黑龙帮之人正冷眼旁观,川西张门迎击强敌,万料不到一经交手;张氏叔嫂便露败迹,心头不禁一怔。
操南方口音的武士,两招便将张氏二人震慑,并不追杀,怀抱金刀,屹立原地不动。
第二第三及第四黄农劲装武土,为呼应操南方口音的武士,亦各撤出金刀,将方位站好。
黑龙翔在各派之中,隐隐以领导自居,此刻他不能不出面了,迈步行近燕山宫主道:
“姑娘现尚未接掌大位,竟与中原武林各派为敌,这实是一件大为不智之事,还望姑娘三思。”
燕山宫主道:“这事本宫早已想过了,我觉着与你们打交道无异与虎谋皮。”
黑龙翔咧嘴一笑道:“未必见得吧。”
燕山宫主目光一瞥陆文飞道:“你们如自忖无法与本宫属下的护法为敌,那就都与我撤出百步之外,待本宫将眼下之事办完后,再与你们说话。”
黑龙翔道:“你觉着他们会答应吗?”
燕山宫主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黑龙翔一愣道:“照姑娘此话说来,姑娘可是要用强迫的手段了。”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一字字道:“不错。”
谢清文愤然插言道:“你别太得意,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燕山宫主仰脸冷冷道:“你们也别不知好歹,本宫因体念天有好生之德,才没让四大护法放手取命,不然你们,也别想活着。”语气一顿又道:“这样吧,我知你们若是死在金刀之下,定是死不瞑目。本宫现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能在本客的手里走过三招,我便让他留在这里。”
谢清文重重哼了一声道:“好狂的东西,这种大话说得好玩的!”
燕山宫主道:“你可是不服气,你可以上来试试。”
谢清文在这情势下,他无论如何不能不硬着头皮上前了。
燕山宫主取下了身后女婢身上的銮刀,迈步行了出来,从容不迫地道:“你用兵刃或拳掌亦可,只要能接下三招便行。”
谢清文一声不响地撤出长剑,暗提真气,脚上站定步位,摆出了一式。
群雄俱知二人武功高强。
二虎相拚必有一伤,是以群侠的心情亦随着紧张起来。
双方正自游走之际,陆文飞突然大步行了过来,扬声道:“燕山宫主,你不必妄启争端了,东西我可以交给你。”
燕山宫主闻言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徐徐道:“难道你不怕本宫主乃是假冒之人?”
陆文飞道:“除非朱衣门之人亦是假冒,不然他们不会饶你。”
燕山宫主道:“这话倒也不错,你是答应还了。”
陆文飞点了点头,伸手从中摸出锦箧,双手送了过去道:“物各有主,若是妄求必罹奇锅。”
燕山宫主伸手待接,突然一蓬银雨,朝手腕上疾射而至。
燕山宫主耳闻有异,突地一翻手掌,拍出“铁树开花”,将银雨震得漫天飞所,纷纷落地。
陆文飞随眼看去,飞射银雨处,竟是张玉凤,不由怒道:“你干什么?”
张玉凤失口叫道:“你简直就是呆子,到手的东西如何能交给别人?”
陆文飞大为不悦地道:“在下自有主张,不劳你费神。”
张玉凤高声道:“她明明是假宫主,你交与她岂不变成了同谋?”
燕山宫主到手的东西为张玉凤一把没羽金芒所阻,心中已是大为恼怒,同时联想到另一件事,尤令她难于忍受,当下一声不响,突然一飘身,飞向张玉凤扑去。
郑仲虎与张玉风相距不远,曾见燕山宫主扑来,知道她必定不怀好意,急道:“张姑娘小心了。”
可是,燕山宫主的去势犹如迅雷掣电,郑仲虎话音未落,张玉凤只觉手上一紧,玉手已为燕山宫主扣住。
张南、张二嫂闻声双刃上前抢救,但听身侧春雷也似一声大吼,两把金刀寒光闪闪,迎面截来,迫得二人不得不赶紧后撤。
燕山宫主制止张玉凤后,寒着声音道:“汝等放心,本宫不会要她的命。”
目光扫了张二嫂一眼,见她叔婶已为二个黄衣护法看住,目光遂转向陆文飞道:
“此女胆敢偷袭本宫,我要毁去她的容貌。”
陆文飞冷笑道:“你毁了她自有川西张门找你算帐,干我什么事?”
燕山宫主笑道:“你不心疼?”
陆文飞色变道:“你这是什么话?”略一思忖道:“在下原准备将锦箧交给你,你这一来倒让我不得不疑了。”
燕山宫主心中大急,这一举措未出预期效果,心念打转之下,又生另一毒谋。当下徐徐言道:“本宫身份,原无对外人分辩的必要,你既存疑,可把东西交给方涤尘,这样该稳妥了吧。”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好吧,在下极望能物归原主,卸去这千斤重担。”目光一瞥张玉凤道:“张姑娘与你无怨无仇,你把她放了吧。”
燕山宫主笑道:“你放心,本宫绝不伤她一根毫发。”
陆文飞把锦盒一举,高声道:“方总护法,请过来叙话。”
方涤尘大步行了过来道:“少侠有何教谕?”
陆文飞把锦盒一递道:“方老先生为朱衣门总护法,望你把这东西安全交给贵门门主。”方涤尘伸手接过,陆文飞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一因此事引起争斗,还望老先生与贵属下积些阴德。”
方涤尘哈哈笑道:“我岂好杀之人,实是不得已也。”
陆文飞又道:“銮刀的一般招式已足应敌,那‘惊魂三斩’却是万万施用不得。”
方涤尘大吃一惊道:“小侠亦谙‘惊魂三斩’之式。”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略通皮毛,不值方总护法一笑。”
方涤尘嘴上没再说什么,心中却是十分震惊,不知这少年是何来路。
他们说话之声甚大,燕山宫主亦听得一清二楚,他对陆文飞的武功十分清楚,原以为他所说的略通皮毛,乃是指自己所传的几招而言。
心中略一思忖,实感不对,这“惊魂三斩”知道的人不多,他必是从别处学来,正待上前盘问,陆文飞已然走到了圈外。
为了应付眼前之局,她不得不把这疑窦放在心里,细察方涤尘的举动。
方涤尘接过了一锦箧,随即纳入怀中。转眼对燕山宫主道:“东西暂由属下保存,等打发了这批人再说。”
燕山宫主手一松,将张玉凤放了,徐徐道:“汝是总护法,可以便宜行事。”
方涤尘目的已达,心中暗喜,沉声对田威吩咐道:“你仍护卫宫主,本座与四大护法送秘笈先行。”
也不待燕山宫主首肯,大步朝场外行去。
四个黄衣劲装武士护卫两侧,大步行出局外。
谢清文心中大急,扭睑对黑龙翔道:“黑巴,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让他带走不成?”
黑龙翔沉忖有顷道:“此物系避秦庄的司马温得来,是真是假此刻还难判定。”语气一顿又道:“咱们已且看看风向,若是桑子弼不问,那就必定是假的了,咱们犯不上打一场冤枉架。”
谢清文恍然若有所悟,慨叹一声道:“黑兄判事如神,兄弟难及万一。”
黑龙翔微微一笑道:“谢兄夸奖了。”正容道:“此番太行之事,关系你我荣辱,不可不慎。”
一指燕山宫主背影又道:“此女与方涤尘并非一路,只要有一方是假的,早晚必起内哄,咱们且等着瞧吧。”
再说陆文飞放步朝前奔去。
突然路边闪出一行人,招手道:“小哥请这里来,我象主人有请。”
陆文飞举目看去,竟是古陵中的驼背老者阿福,遂立定脚步道:“前辈呼唤在下何事?”
驼背老者缓缓道:“你不用问了,见了家主人便知。”
陆文飞略一迟疑道:“既是谷老先生召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跟着驼背老者,一路弯曲行去,不一盏茶功功夫,已来到了一堆乱石之前。
阿福飘身落在乱石之上,沉声道:“小哥可看准老朽下脚之处,小心行走。”
陆文飞此时方才觉出,那堆乱石,虽是天然生就,但已经过一番人工布置,星罗棋布,有如诸葛的八阵图,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古陵别有蹊跷。
过了乱石,是一片松林,穿过了松林来到了一处天然岩壁,阿福回过头来道:“少侠请跟着老朽。”
纵身一跃上了岩壁,伸手在岩壁一推,应手露出一个洞来。
陆文飞亦步亦趋,随他进了洞穴,阿福随手将岩石填好洞口,领着他直入一间石室之内。
只见谷天民端坐一方石凳之上,见他来时,挥手道:“你且坐下,老夫有话向你:
今尊临终之时,可曾嘱咐你什么?”
陆文飞含悲道:“先父重伤垂危,只吩咐将移图交给晋王的后人,别的事俱不及说得。”
谷天民一叹,又问道:“你识得那位自称燕山宫主的姑娘吗?”
陆文飞点点头,说道:“此女来路不明,只怕不是晋王之后。”
谷天民道:“这个老朽也明白。”一顿又道:“除你之外,另外还有持秘图之人吗?”陆文飞答道:“除在下之外,尚有雪山盲叟与白胡子大叔。”
谷天民双目地一睁道:“你所称的白胡子大叔是指何人。”一顿紧接又道:“他本名叫什么?”
陆文飞摇了摇头道:“在下是在王孙大哥之处认识他的,可没问他姓名。”
谷天民沉忖有顷又问道:“你所说王孙大哥又是难?”
陆文飞脑际浮现着王孙那温文儒雅的神态道:“是位年约二十左右的文弱书生,此人举止高贵,且携有四个女婢。”语气轻微,又道:“白胡子大叔,实际上只是他的看门的苍老头。”
谷天民霍地立起身来道:“他可曾参与夺宝之战?”
陆文飞道:“我那大哥性情豁达,他岂属为此盗匪行为?”
谷天民沉忖了半晌,突然唉声长叹,便却不再开言了。
陆文飞大感诧异道:“谷老先生为何故而叹气呢?”
谷天民又是一声长叹,看了陆文飞一眼,徐徐道:“实不相瞒,老朽当年与晋王约定,只在此陵守护十年,转眼十年一到,便即撒手不管。”摇了摇头只道:“谁知今日的太行情势,我是没法卸肩了。”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此时在陵之情势,太复杂了……”突然想起一事,急问道:
“谷老先生快去看看秘笈,只怕已然为人盗去了。”
谷天民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这古陵之内,锦箧不下十个之多,每一锦箧,俱盛有先王墨宝,可并没有什么武林宝典?”
陆文飞疑问道:“如此说来,秘笈是假的了。”
谷天民摇了摇头道:“你该想想一个人练武功,应该从小练起,晋王已有后人。”
目光停注在防文飞脸上道:“他为什么不把秘笈一并托付给托孤之人,而要藏在这古陵之中,你想是不是?”
陈文飞半信半疑,又问道:“既然没有秘笈,何故又让谷老先生守在这里。”
谷天民微微一笑道:“问得有道理。”面容一整道:“晋王的才智超人一等,不是普通人所预料的如此容易。”
陆文飞长吁一口气道:“还幸在下没有做错,不然真是愧对故主了。”
谷天民哈哈笑道:“小哥心地光明,对故主忠心耿耿。老朽十分佩服,纵是做错了什么,谁也不能怪你。”
陆文飞此刻深信谷天民便是受晋王之人,遂从怀中取出那面金牌,递给谷天民请求道:“前辈可知这面金牌的用处何在?”
谷天民伸手接过金牌细看抚摸了一番道:“这金牌是假的。”
陆文飞心里一怔,困惑道:“前辈没有看错吧?”一顿又道:“这面金牌乃是先父所遗留,怎会有假呢?”
谷天民道:“你初出江湖,怎知江湖人的险恶,说不定你的金牌给人掉包了。”
陆文飞猛然省悟,忽道:“是了,这必是那雪山盲叟给掉包的。”
谷一天点头道:“这就是了,此人是有名的老狐狸。你怎的会与地交上了朋友?”
陆文飞叹道:“只怪在下一时糊涂,上了他的道儿。”
一顿又接道:“他自言是先父的好友,并且知金牌上之暗语,是以在下才上了他的当。”
谷天民道:“好了,不用说了,还幸他不知内中玄机,要不然可真上了他的当。”
陆文飞急问道:“莫非金牌之内,另外还有玄机吗?”
谷天民点了点头道:“金牌一共三块,分由三位信使所保管。三人合起来则便可知道其中的奥妙玄机了。”
陆文飞这才明白过来,遂道:“目下鱼龙混杂情势不明,前辈将如何处置?”
谷天民沉思半晌,哼了一声道:“这些人处心积虑,不仅志在宝藏,且有觊觎朱衣门大位的意图。”
话音略停又道:“还幸有人传出宝藏出现太行之消息。引来了许多三山五岳的江湖人,把情势弄得更复杂。”
陆文飞道:“按晚辈推断,来山的这些江湖人,除了贪图藏宝与秘笈外,绝不会过问旁门杂事。”
谷天民笑道:“你但知其一,却不知其二。老夫并未寄望这些人主持公道,而且经此一来,消息不径而走,晋王当年托付之人,以及他的后人,定然耳中也听了一些消息。”
笑容一敛又道:“眼看老朽约定期已过,仍不见世子前来,委实令我担心,我想他们该要来了吧。”
陆文飞道:“这点前辈倒不用担心,我想他们该要来了。”
谷天民摇头晃脑道:“迟了,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陆文飞道:“难道目前的情况如此的紧急吗?”
谷天民一叹道:“那自称燕山宫主的委实厉害,她把每一派的人都摸清楚了。如今每一个人都已肯定藏室及那本秘笈都在古陵之内,而且知道古陵之内,只有老夫与阿福二人。”
陆文飞道:“就算他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谷天民道:“依老朽推断,他们不久便要进攻古陵了。”一摇头又道:“老朽至今尚未想出抵御之法。”
除文飞忿然道:“事到如今,那也只好全力一拚了。”
谷天民轻吟了两声,徐徐答道:“老朽亦知只有全力一拚之法,但这一拚下来,却正中那妖女的下怀。”
陆文飞大为不解道:“前辈越说在下越糊涂了,难道燕山宫主反倒希望咱们与她打仗不成?”
谷天民一叹道:“那倒不是,发动攻击古陵之人并非是她,而是避秦庄,黑龙帮,方涤尘那帮人,到时她在一旁冷眼旁观,乘机渔翁得利。”
陆文飞道:“黑龙帮与各派之人俱不是她的人,晚辈这倒相信,怎的朱衣门也不是她的人了?”
谷天民道:“这些事不能用王言两语,便能解释清楚。”看了陆文飞一眼又道:
“你若有心为故主尽一份心力,可即速去把今师请来。”
陆文飞面现难色道:“这个……”
谷天民道:“如有不便之处,老夫绝不能勉强你。”
陆文飞急道:“并非不便,而是他老人家并没在太行。”
谷天民立起身来道:“既是如此,这样一切都不用说了。”
陆文飞满面通红道:“前辈别误会,家师他老人家……”
谷天民道:“老夫一生不曾求过人,今虽有厄难,老夫相信还能应付得了。走吧,可别惹老夫生气了。”
陆文飞还待分辨。
谷天民已连连挥手道:“阿福把陆少侠送出去。”
阿福一拉陆文飞道:“走吧,家主人已然下逐客令了,别再自讨没趣了。”
陆文飞有口难辩,一赌气不再说话,迈步往外行去。
耳际隐隐传来谷天民的叹喟道:“看来这场动数是难以避免了……”
陆文飞心里一动,悄声问阿福道:“前辈,你可知谷老前辈寻找家师到底何事?”
阿福默然不答,直到快到洞口方才答道:“这座古陵曾经先王精心布置,若有人贸然进入,势必招来杀身之祸。主人因知令师素孚众望,欲请令师出面劝阻入陵之人,今令师既不在太行,那是没有能劝阻了。”
陆文飞还待详问时,阿福已将洞门打开,催促道:“快走吧,老朽没空与你多说话了。”
语音刚落,一阵轧轧声响,洞门倏然关了。
陆文飞此刻方明白,心中不由大急。
他觉得黑龙翔等人,虽因一念贪焚,来至太行夺宝,但平日在江湖上,总算是一宗帮派,若贸然攻入古陵,发生重大的死伤,实是武林一个损失。是以一离洞口,便放腿急朝古陵奔去。
不一会,远远看见在陵之前人影晃动,知已有人去攻古陵。当下不顾一切,猛地加快脚步,朝前疾奔而去。
来到了古陵,只见方涤尘正率领所属部的朱衣武士及黄衣劲装四大护法攻向古陵。
燕山宫主却安闲立于一方岩石之上。见他来到,招了招手道:“陆文飞,你过来,本宫主有话对你说。”
陆文飞纵身跃至她面前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在下我有急要之事。”
燕山宫主一怔,又微微笑道:“你有何急要之事?”
陆文飞一指方涤尘道:“你叫他们先停止攻古陵。”
燕山宫主冷哼一声道:“这老贼可恶得很,屡用假的秘笈来哄骗本宫,我已忍无可忍了。”
陆文飞仰天大笑道:“你自问能获胜吗?”
燕山宫主面无表情道:“今晚那贼已引起了公愤,现各方已捐去成见,合力对付古陵。”
看了陆文飞一眼接道:“现由黑龙帮、金陵谢家,川西张门从秘道进攻,避秦庄从陵后进攻,朱衣门从正门打入,谷天民就算是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陆文飞诡谲一笑道:“以在下看来,死的恐怕不是谷天民。”
燕山宫主脸上倏然惨白,一瞬间又恢复常态,徐徐道:“反正任何一方得胜,都与你无关,我看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陆文飞回头一看,只见方涤尘等一行人已攻开了古陵的石门,鱼贯行了进去,不由大急,大声叫道:“你们快出来,入内者死。”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这叫做看三国掉泪,替古人担忧,实是可笑得很。”
陆文飞愤道:“在下今天才知你的心肠竟是如此的狠毒。”
一旋身朝前奔去。突然人影一晃,燕山宫主将他去路挡住,寒声道:“你去哪里?”
陆文飞道:“当然是去通知黑帮主,叫他们不要上当。”
燕山宫主格格笑道:“已经迟了。明天等着替他们收尸吧。”
陆文飞怒气勃勃,大喝道:“只要我陆某人尚有三寸气,绝不会令你称心如意。”
燕山宫主寒着脸道:“本宫原无杀你之心,只怨你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翠袖一掷,伸出纤纤玉指,直取前胸乳根、期门两处大穴。
陆文飞沉喝道:“未必见得。”
一塌腰,左掌虚虚往外一封,右手疾推而出,迎着指风拍去。
燕山宫主一击不中,竟不再发招,身形一缩,轻轻地又落回原立的岩石之上,举手作了一个手式。
陆文飞见她不战而退,方自一怔。
但见四下剑光起闪,四个女婢已分四角方位攻了上来。
他心知对方用意在困住自己,立时把剑一撤往外一封,抡起“梅开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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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女婢乃是有高人指点,尤擅合击之术,但见剑光犹如浪涛急泻而下,四下剑花朵朵,朝陆文飞劈来。
陆文飞怒不可遏,手中长剑一加劲,展开了师门绝学飞突于剑影之内,猛力冲锋。
在他的想象中,以为四个女子,纵同剑术精纯,也难挡自己贯注了八九成真力的剑势。讵料,四婢的剑式配合得十分严紧,四支长剑恍如一人所发,前面的两支长剑堪堪避过,后面两支长剑又朝身上刺来。
此进彼退,犬牙交错,急如枉风暴雨,快似骇电惊雷。
陆文飞连发了十余招,不仅没有突出外围,反倒弄得手忙脚乱。
他觉着自己连四个女婢都斗不过,那可是大大丢人之事,一急之下,立时剑式一变,竟改用了白胡子所传的那几招邪门剑法。
他这一变剑式,反倒让四婢的剑势更盛。
燕山宫主格格讽刺笑道:“你简直是班门奔拜,自讨苦吃。”
话犹未了,刷地一道金芒,从十余丈的高峰,直射地面,“当”的一声没入燕山宫主所立岩石之中。
燕山宫主猛地一震,俯身细看,竟是一支五寸来长的翠羽,有一段已没入岩石之内。
不由面容立变,以一支轻飘飘的羽毛,竟能从十丈高的高峰掷下,并能投入岩石之内,可见来人功力之高。
燕山宫主沉忖之下,知道来人乃是示威性质,于是一声娇喝道:“让开。”
四婢闻声一齐收剑往后一撤,俱都望着燕山宫主。
陆文飞甚感意外,因他并不知燕山宫主为何事而制止四婢与自己打架。
当然更不知翠羽的出现了。
燕山宫主徐徐道:“陆文飞你走吧,本宫并没有为难你的意思。”
陆文飞哼了一声道:“在下不领这个情,错过今晚,咱们仍得分一分高下。”
燕山宫主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看了他一眼道:“你可以请了。”
陆文飞心有急事,突然纳剑归鞘,疾奔而去。
燕山宫主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高峰,侧过脸来,对身后女婢道:“你快去着方涤尘出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女婢面露迷惑之容,欲言又止。
她真不明白主人是什么打算,一会儿要借刀杀人,一会儿又对这批人爱惜起来,心中虽是疑惑不解,但仍然依言行动了。
就在她走到巨前二三十步远时,若地陵门大开,一前”后窜出二人,前行的赫然是方涤尘,后行的则是虬髯大汉田威,而且背上还背着一人。
燕山宫主见状唉声一叹,喃喃说道:“果然不出所料。”
方涤尘与田威奔行至速,眨眼间已到面前,躬身禀道:“属下无能,以致随行之人俱都失陷在古陵之内。”
燕山宫主一指田威道:“他背上背的什么人?”
田成道:“此人乃是四大护法之一杨猛。”
燕山宫主点点头道:“如何伤的,伤势重不重?”
方涤尘道:“他为古陵的机关震伤了内腑。”看了杨猛一眼又道:“只怕短时间内好不了。”
燕山宫主把脸一沉道:“你身为护法,属下之人俱都失陷,而你竟然无恙,你该怎么说?”
方涤尘一征道:“这个……”
燕山自主冷笑道:“不用这个那个了,本宫限你在今晚搏杀谷天民将功折罪。”
方涤尘面现为难之色道:“启禀宫主,搏杀谷天民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只是他现在古陵之内,咱们无法进去,那也是枉然。”
燕山宫主严肃地道:“本宫今出必行,你看着办吧。”
方涤尘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亦沉下脸来道:“宫主,你该放明白,别说你的身份未接受掌门大任……。”
燕山宫主面色倏然转霁,微微笑道:“你怎知本宫没有接掌大位?”
语音微顿,看了一眼方涤尘又道:“据本宫所知,本门之中,并没有你这号护法。”
方涤尘心里一寒,立时面色俱变。
燕山宫主看着方涤尘难看之色,又道:“本宫秉承先王遗训,宽以待人,你此刻果能忠心为本宫做事,余事一概不究。”
方海尘心中狐疑不定,半晌没有开口。
燕山宫主又道:“古陵为先王精心布置,谷老贼已把机关发动,入内之人决难幸免。”一顿又道:“这样也好,把桑子弼与谢清文这班人除去之后,倒可使咱们少去了一层顾虑。”
目光停斜在方涤尘身上道:“你等果有诚心为本宫办事,我到有办法找到那老贼。”
万态尘沉忖有顷,毅然道:“属下决无二心。”
燕山宫主点头道:“本宫信任你便了,事不宜迟,都随我来。”
她言毕一纵身,扬长领先而去。
且说,陆文飞离开古陵之后,飞步直奔科谷,他希望能在黑龙翔未进秘道之前及时加以阻止,是以一路奔行甚速。
可是,当他到达秘谷之外,已然迟了一步,谷中只剩下了黑龙翔一个人在,当下一飞身,至黑龙翔身前道:“黑帮主,贵帮的弟兄可是都进陵去了?”
黑龙翔点了点头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想不到都中了那妖女借刀杀人之计。”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帮主既知这是她的阴谋,何故又要进去?”
黑龙翔一叹道:“也是老朽一时未加详察,故有此失,真是追悔莫及。”
陆文飞想了一想道:“咱们找谷天民,务必要把你的人放出来。”
黑龙翔道:“以老朽的能耐,委实没法入陵。这办法我看行不通。”
陆文飞又道:“我们试试看,帮主请随我来。”
黑龙翔道:“此人行事乖张,只怕不行吧。”
陆文飞道:“无妨,咱们只是尽尽人事。”
陆文飞凭着记忆循阿福所引导的路线行走,堪堪行至悬岩之下,突然失声喊道:
“不好,他们怎的也知有这秘洞!”
黑龙翔举目看去,只见桑子弼正率领一批玄衣武士向谷天民主仆二人进攻,所用的竟是銮刀,不禁骇然道:“避秦在怎的是朱衣门?”
二人见已出事,脚下立时加劲,朝场中奔去。
陆文飞天生侠肠,见谷天民主仆二人被困,立起同仇敌忾之心,大喝一声,拔剑直扑入刀阵之内。
桑子弼正自得意,突见陆文飞从中杀出,不禁大笑道:“桑某从没见过,世间竟有如此不自量力之人。”
陆文飞直冲入阵,未见清阵式,便为一片耀眼的刀光掩没,陆文飞恨这些没良心的人,是以大喝一声,使起了“梅开五福”。
就在陆文飞冲入刀阵之时,场中突然又赶到了一批人,赫然是燕山宫主。
桑子弼见后一阵冷笑道:“姑娘,你这借刀杀人之计不错呀!”
燕山宫主沉下脸来道:“你不用得了便宜卖乖,眼下之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桑子弼目光一瞥黑龙翔又道:“你把中原各派之人,俱行骗入古陵之内,他们会放过你吗?”
燕山宫主怒道:“本宫何曾哄骗他们?本门之人,不是同样也陷入了古陵。”
桑子弼微微一笑道:“那可不是你真正的属下吧。”
燕山宫主身躯一震道:“你胡说什么?”
桑子弼哈哈大笑道:“各人心里有数,难道一定要老夫明说不成?”
燕出宫主目光投向刀阵。
桑子弼一指岩石之后,复又大笑道:“你看来的是谁?”
大伙随着手式看去,只见狄龙须着单于琼珠,怒冲冲地直奔了过来。
狄龙飘身落在场中,一指燕山宫主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冒名宫主?”
燕山宫主冷冷地道:“本宫是否宫主你还不配过问。”
狄龙大怒道:“碧云宫主已然来了太行,眼看汝等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此刻论胜负为时尚早,大家等着瞧吧。”
桑子弼似乎极怕碧云宫主,忙道:“宫主有何良策。”
燕山宫主道:“失陷古陵内的高手不下数十位,贵庄当亦不在少数。本宫只须吩咐启动贮存桃花瘴毒的机关,古陵每一角落,俱将迷漫桃花瘴毒,那时就是神仙也难选一命了。”
话音一顿又道:“当然,要救这些人亦非难事……”
桑子弼道:“瓦罐不离井上破,本庄那些弟兄果真死在古陵之内,那是他们命该如此,兄弟将顾全力为他们复仇。”
第二十二回 碧云宫主
正当黑龙翔苦思如何来救帝内兄弟之时,突然耳际传来了一阵浓重的川音道:“老哥子,久违了。”
黑龙翔抬头一看,认得是川西张门的门主张修武,忙一拱手道:“张兄是何时赶来太行的?”
张修武道:“刚到不久。”紧接又道:“听说敝门老五与金陵谢家之人俱失陷古陵了。”
黑龙翔道:“兄弟正为此事着急呢。”
张修武哼了一声道:“咱们只须合力擒下妖女,不怕他们不放人。”
黑龙翔摇手道:“张兄少安毋操,这事急不得。”
燕山宫主一瞥张修武,复又说道:“汝等俱为藏宝而来,现藏宝未得,反倒失陷了许多弟兄,那可是大不合算之事。”目光四下一扫,见没有答腔,又道:“诸位想必已然得知,现又来了一位碧云宫主,诸位不妨想一想事情的利害得失。”
狄龙厉声言道:“此女乃是冒牌宫主,诸位切莫上她的道儿。”
正待数说几句,单于琼珠轻轻拉了他一下道:“师父,咱们该先助谷老前辈一臂之力才是。她说此话非常明显,表面上借口即谷天民,实则是助陆文飞。”
狄龙抬眼望去,果见谷天民主仆陷在刀阵之下,但最危急的却是陆文飞。
心中不禁大为踌躇,他对这銮刀式子,毫无破解之策,是以急在一旁。
单于琼珠见师父不动声色,不由急道:“师父,他们已然受困了,怎么办?”
狄龙手按剑柄,目注刀阵,并未回答她的话。
就这谈话之际,陆文飞大喝一声,双手举剑朝人群劈去,这一式怪异得很,不知该说是刀式还是剑法。
但见剑芒闪处首当其冲一位玄衣武士,立时被连肩带臂,劈成两半。
那人一声不哼,倒地而死。
陆文飞举剑再度抡起,五剑连闪之后,一收剑式,纳剑归鞘,屹立不动。
立时围在他身侧的五六位玄衣武士,连续握刀倒地,当场气绝死亡。
燕山宫主见状高声道:“那是‘惊魂三式’……”
桑子弼心里一动,立时把手一招,大喝道:“撤!”
所有的玄衣武士闻声立时像潮水般地撤了回来,无不惧怕那种奇异的刀法。
陆文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谷天民那边的玄衣武士也纷纷退立一旁。
陆文飞行近谷天民道:“晚辈有项不情之请,务请前辈俯允。”
谷天民道:“何事?”
陆文飞道:“请前辈放出古陵失陷的武林人。”
谷天民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不知老夫已然陷入了人家的圈套?”
陆文飞急道:“什么圈套?”
谷天民目射精芒,恨声道:“有人在陵内施放毒雾,连老夫也在里面呆不住了,还能顾旁人吗?”
陆文飞恍然大悟,呼了一声道:“这定是燕山宫主干的,我找她去。”
话音未落,人已一旋身,正待行去,远远便传来燕山宫主笑语道:“百草翁与五毒婆在陵内呆了数年,这就是他们的一点小成就。”
陆文飞大怒,径直朝燕山宫主冲去,当他堪堪要行近燕山宫主之时,一片剑光连闪,四支长剑朝自己砍来。
陆文飞撤出长剑一式“稳如泰山”,挡开了四婢的长剑。
刹那发出一阵呛郎郎的交剑声。
陆文飞身形微一挪后,双手举剑,缓缓道:“四位若不闪开,可怪不得陆某剑下无情。”
燕山宫主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惊魂三式便天下无敌,实际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夫。”
陆文飞怔了征,突然怒道:“在下不用惊魂三式,照样可以取胜。”
燕山宫主挥手将四婢招回,缓缓行了过来道:“我倒要问问你,本宫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陆文飞怒道:“你用心毒辣,欲一网打尽来山的武林人,在下要替他们讨回这个公道。”
燕山宫主一指黑龙翔与张修武,格格笑道:“正主儿都在,哪用得你出面?”
陆文飞乃是极明事体之人,经她这一说倒没话可说了。”
狄龙大步行了过来,沉声道:“陆世兄不要为她所愚,此女行事太过奸猾。”
燕山宫主冷冷看了他一眼,寒着脸喝道:“狄龙,这话是你说的吗?”
狄龙目光与她两道目光一触之下,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闭口不再做声。
燕山宫主又道:“若欲救出古陵之人,就得先与我把谷老头擒下。”话音一落又道:
“你们自付有没有这能耐?”
张修武目视黑龙翔道:“黑兄意下如何?”
黑龙翔摇摇头道:“此是驱虎吞狼之策,咱们不能答应她。”
张修武道:“既是如此,那就先收拾了此女再说。”
黑龙翔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大妥当。”
张修武大为不耐道:“这不行,那也不妥,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二人谈话之声,虽不很高,但却都入桑子弼的耳中。他突然用传音对黑龙翔道:
“以兄弟看来,不如就依着她的意思收拾了那老贼再说。”
黑龙翔亦以传音答道:“古陵已为此女所占,纵然收拾了谷老,咱们仍进不了古陵。”桑子弼笑道:“黑兄聪明一世,糊涂之时,眼下咱们只求救出古陵之人,等到咱们的人都出来后,那时不怕她飞上天去。”
张修武见黑龙翔嘴皮微动,知他用百步传音法,与人说话,遂问道:“黑兄在与何人说话。”
黑龙翔便把桑子弼的话说了一遍。
张修武初至太行,情势未明白,是以连连点头道:“此言大是有理。”
说着,他举步朝燕山宫主行去。
黑龙翔脑际一闪,忽觉不妥,方待出声阻止。
张修武已高声道:“在下川西张修武,请问姑娘,如若我等擒下了谷老,姑娘委实会马上放出古陵失陷之人?”
燕山宫主道:“本宫是何等之人,岂能说了不算?”
张修武又道:“空口无凭,在下希望能有个凭据。”
燕山宫主道:“那自然可以,如不让他们明白内情,你们决然不会相信。”一回头,对女婢道:“把玉奴放了,着它去通知古陵,把谢清文带来。”
女婢依言放出了玉奴,那鸟性已通灵,展开翅膀,冲天而起,朝古陵飞去。
陆文飞对狄龙问道:“前辈,咱们此刻该当如何?”
狄龙双手一摊道:“你我虽有维护之心,无奈谷老并不放心咱们,那又有什么办法?”陆文飞道:“但是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不管呀!”
狄龙沉默半晌道:“看来只有静候事态的发展了。”
陆文飞一趋身行近谷天民道:“武林各派受此女要挟,眼看就要不利于前辈,不知前辈如何应付此局?”
谷天民哼了一声道:“老夫自有应付之策,不劳费心。”
陆文飞碰了一鼻子灰,赌气不再说话。
阿福过意不去,挨近他身边,轻声道:“小哥不用急,那妖虽已占了古陵,他是白费心机。”看了主人一眼又道:“至于家主人的安危,这些人尚不在他的眼里。”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那是在下多此一举了。”
阿福笑了一笑,闭口不再说话。
就他们谈话之际,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
雪山盲叟与百草翁一左一右,挟持着谢清文进入场中。
燕山宫主道:“替他把毒给解了。”
百草翁伸手入怀,摸出一颗丹药,塞入谢清文嘴里。
那谢清文似乎失去了知觉,竟任由人摆布。
燕山宫主道:“你可即速运气将药力引开,一盏茶的时刻,体内的毒即解。不过你得记住。谢一飞与令郎尚在古陵之内,他们的情形和你一般。”
谢清文并不答言,闭目静息。
黑夜已禁不住黎明的打击,渐渐地被光明所征服了,东方已现亮光。
燕山宫主迎着晨风深吸了一口气,扬声对张修武道:“谢清文已然来了,你们各派好好商量一番,辰时以前如不办妥,休怨本宫手段毒辣。”一顿又对桑子弼道:“本宫知你心计极工,手下的人也不少,如何决断就在你了。”
桑子弼哈哈一阵大笑道:“老夫向来不惯受人要挟,想要老夫有什么承诺那是做梦。”抬头见燕山宫主脸上出现怒容,随即敛去笑声,徐徐又道:“如果是公平交易,倒还有个商量。”
燕山宫主改用传音道:“眼下之势,合则大事可图,分则自取灭亡。”
桑子弼也用传音道:“老夫乃是退隐之人,已无争霸之念,对这事随时可撤出一走,但姑娘今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了。”
燕山宫主知他存有要挟之意,冷笑道:“你不用心存侥幸,那口子已在古陵前现身,就算你此刻撒手,避秦庄恐怕亦难以保全了。”
桑子弼道:“此事老夫早已料到,为今之计,只有合力一拚,不过老夫仍然要姑娘把话说明。”
燕山宫主道:“除秘笈之外,宝物任由你拣,如本宫能顺利接掌大位,称霸武林当非难事,那时你我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
桑子弼哈哈一阵大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大局仍请姑娘主持。”燕山宫主点了点头,她知此人野心勃勃,若不许以重利,决然无法说动。
方涤尘一旁冷眼旁观燕山宫主以传音说话,心中立即了然,肚里不断地冷笑。
谢清文体内剧毒已解,倏地双目睁开,目光四下一扫,便知张修武到了太行。
张修武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谢清文,见他双目睁开,知已恢复功力,遂高声道:“谢兄请这面来。”
谢清文大步行了过来,拱了拱手道:“张兄何时来的?”
张修武道:“才到不久,谢兄现在觉着怎么样?”
谢清文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这个跟头栽得不轻。”
张修武接道:“为今之计只有暂时接受条件,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清文沉忖有顷,目视黑龙翔道:“黑兄意下如何?”
黑龙翔道:“以咱们眼下力量,纵是答应了她,恐怕也难制服谷老。”
三人正自谈论之际,那面燕山宫主道:“不用再故意拖延了,本宫可不空等了。”
谢清文脸上勃然色变。
张修武亦十分恼怒,把眼一翻,厉声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黑龙翔改用传音,暗对谢清文道:“以兄弟看来,情势不久便有大变,咱们不妨过去与谷老谈谈,能拖尽量拖延。”
谢清文觉得除此之外,确也没有他法了。是以点了点头,三人同时举步朝谷天民行了过去。
谷天民见三人行近了身前,道:“汝等果真要听命于妖女吗?”
黑龙翔咳了两声,轻声道:“情非得已,还请谷兄见谅。”
谷天民大笑道:“你们纵然杀了老夫,照样地没法夺得藏宝。”笑声一敛,冷冷地注视着三人道:“到时或将来人一网打尽。”
三位算是老江湖了,自然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心里也非常明白。
黑龙翔用传音道:“敝弟兄俱失陷在古陵,不得不敷衍一番。”微微一顿又道:
“谷老可曾见着碧云宫主?”
谷天民道:“老夫不知碧云宫主是何许人物?”
黑龙翔又道:“藏宝果在古陵吗?”
谷天民笑了笑,冷冷道:“你问我,我问谁?”
黑龙翔莫名地气了起来,正待借题发作。
陆文飞大步行了过来,扬声道:“三位前辈不可上了那妖女的当,她是有心造成一场纷乱,然后从中取利。”往后一指桑子弼又道:“避秦庄居心叵测,亦不可不防。”
谢清文一肚皮怒气,不觉怒道:“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少来罗嗦。”
陆文飞并不着恼,朗声笑道:“既是诸位执迷不悟,那就动手吧。谷老这面加上区区在下亦是三人,可以来个一对一之打斗。”
狄龙从中插言道:“慢着,还有我师徒亦参加一份。”
谢情文并未领略狄龙与单于琼珠的武功,但见过邬文化的武功,是以心头不禁一紧。
燕山宫主见他们只管拖延,心中大感气恼,方持出声催促。
突见玉奴飞坠在手臂之上,爪上附着一卷字条,知是古陵送来,急忙取下一看,立时脸色大变,轻声吩咐了方涤尘几句,领着四婢径自定了。
雪山盲叟与百草翁,五毒婆也跟着扬长而去。
方涤尘亦领着田威奔去,走的却不是同一方向。
谢清文道:“黑兄精通土木建筑之学,咱们何不趁此空暇先把人救出来?”
黑龙翔摇了摇头道:“此事甚难,一则古陵机关太过厉害,再则里面弥漫着剧毒,咱们如何能进得去?”
张修武道:“现那妖女已走,咱们还呆在此干什么?不论能不能进入古陵,也总得想个法子,光愣在这里有什么用?”
谢清文道:“是啊。”
陆文飞道:“谷老久处古陵,那妖女决成不了气候,失陷古陵的人也死不了。”
张修武道:“当……”
陆文飞高声道:“他们不是都出来了吗。”
群侠举目看去,果见张南,谢一飞等人,缓缓由秘道行了出来。
谢清文长长吁一口气,飞步迎了上去。
黑龙翔唉声一叹道:“看来他们的武功俱已失散了。”
张修武惊道:“何以见得?”
黑龙翔道:“以令弟与谢家老二的目力,该早看见咱们,如何仍在迈着方步,慢慢吞吞地走着呢?”
张修武道:“咱们快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奔前而去。
黑龙翔也随着大步行去。
陆文飞目视谷天民道:“谷老可知他们是谁救出来的?”
谷天民看了看他们,转过头来哼了一声道:“反正有人暗中施救便了,老夫亦不知是何人救出来的。”
避秦庄主桑子弼,原图于此秘道截击谷天民主仆二人,夺取秘笈,现见情势已变,便知秘笈决不会在谷天民身上。便对属下吩咐了几句。一纵身疾朝古陵奔去。
谷天民呼呼一阵冷笑,忽又感慨地一叹道:“若在当年,这批武林败类一个也别想活着。”
只听一个娇脆嗓音接口道:“十年面壁,谷老怎的仍没把那火爆性子改了?”
谷天民哈哈大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朽能有今天这个性,已经算不错了。”陆文飞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羽裳翠盖,身材十分婀娜的覆面少女,悄然立在山崖之上。只觉她的口音甚熟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一个人。
狄龙一见少女现身,急抢步上前躬身道:“姑娘想必是碧云宫主,老朽狄龙叩见。”
覆面少女还礼道:“狄老前辈免礼,晚辈担当不起。”
狄龙又躬身道:“只因老朽匆匆奉召。不曾详问,几乎铸成大错。”
覆面少女摆手道:“前辈不必自责,燕山持有本门信物朱衣剑,一般人自然难于辨认了。”
狄龙骇然道:“她手中所持的那把剑,果是朱衣剑?”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微叹道:“若是她心地善良,晚辈就将大位让给她亦无不可,只是她太过……”
她倏然住口不言。
狄龙一听对方口吻,立知燕山宫主与碧云宫主必有血缘关系,有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至此他倒不好怎么说了。
陆文飞插言道:“燕山宫主行事偏激毒辣,宫主绝不可将大位让她。”
覆面少女一翻身,飘落于众人之前,长叹一声:“先王因遭馋言攻讦,以致酿成大变,本宫实不愿重见骨肉相残之事。”
陆文飞不满道:“宫主天性仁慈,恐获骨肉相残之讥,自是无可非义。只是她若一旦掌握门主大权,江湖势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时宫主将何以对先王在天之灵?”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陆兄言之有理,本宫近日所以不急于揭穿她的底蕴,无非令她知难而退。”微顿又道:“若然她仍执迷不惜,就只有行最后一着了。”目光瞥着谷天民,徐徐道:“谷老十年约期已满,我不能再耽误你的行期,今天就请启行吧。”
谷天民似是甚感意外,忙道:“这个,这个……”
覆面少女随从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玉瓶来,满脸含笑地递给谷天民道:“此是本门秘制的‘龙虎九还丹’,功能益气宁神,不敢说是酬谢,谷老留着用吧。”不待谷天民答腔,行近了谷天民身前道:“朱衣门之事相信晚辈还能应付。谷老先生尽管放心。”
谷天民怔了怔,终于接过了玉瓶,躬身谢道:“谢姑娘之赐,知我者莫若先王,他老人家知我所练的邪功,无以成大道,有这龙虎九还丹,大道成矣。”
他反手将玉瓶纳入怀中,突然俯身拜了下去。
覆面少女急忙一侧身道:“不敢当大礼,陆兄快与我扶起来。”
陆文飞抢前两步扶起。
谷天民挺直身子,一双老眼精芒闪射,在陆文飞脸上仔细端详了一番连连点头道:
“荆山白璧,陆家文飞,难得,难得,今后好自为之。”
他纵身一跃,疾奔而去。
谷天民这些言语当然是赞美陆文飞,但在场之人感受却大有分别。
覆面少女觉着面上一热,默默无言。
狄龙早已看出此子气度不凡,暗中不住地点了点头。
覆面少女又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狄龙道:“入陵之人大部份中了百草翁的瘴毒,烦狄前辈做些功德,把这丹药给他们服下。”
狄龙双手接过道:“老朽遵命。”
覆面少女复又道:“太行乃是非之地,请狄老前辈与我传言,着他们都退出太行,免招了杀身之祸。”
狄龙面现难色道:“这些人志在藏宝,恐怕不见得会听从宫主的劝告。”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本宫亦知他们不会死心,只要咱们把话传到,听不听就随他们了。”
独龙顺从答应了一声,一躬身接过玉瓶转身行去。
陆文飞突然一躬身道:“宫主若没有什么吩咐,在下就此告辞。”
言毕,他转身欲行。
覆面少女缓缓地道:“陆兄请慢行,本宫尚有话对你说。”
陆文飞慌忙停身,旋身回来又一躬身道:“宫主请吩咐。”
覆面少女嗤地一笑道:“你怎的变得如此生疏起来了?”
陆文飞大惊道:“宫主好像与在下甚是熟悉,可是在下却不知宫主是什么人?”
覆面少女道:“谷老已然走了,咱们进入古陵再谈谈吧。”
此时四周的人俱已纷纷走了,只剩他们二人。
覆面少女举步朝洞口行去,径自入内。
陆文飞只得跟入了,来到谷天民所居之地。
覆面少女挥手令他坐下,道:“你来太行很久了,一定有许多的疑问,此刻咱们不妨详细谈谈。”
陆文飞道:“在下希望知道晋王的藏宝究竟在不在太行?”
覆面少女摇头道:“晋王生前食客众多,死后根本没有留下钱财。”
陆文飞道:“如此说来,晋王的藏宝根本没这回事了。”
覆面少女道:“不是没有,只是有几件心爱的宝物而已。”一顿又道:“但早已收藏起来了。”
陈文飞道:“那么为什么有人传出古陵之内有宝藏呢?”
覆面少女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乱造谣言。”
陆文飞道:“那么晋王的宝物可是藏在此地吗?”
覆面少女道:“那倒是有一点,因谷老受先王感召,自愿面壁十年,消除罪孽,还着他来此处收藏一些先王的典籍名画,此或是有人误会了有宝藏的原因了。”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宫主说的是。”
覆面少女又道:“因先王爱这古陵的建筑,是以,此陵为朱衣门的总坛。并约定十年之后,所有朱衣门下弟子,俱要来古陵参见新门主。”
陆文飞恍然又道:“据说先王留有一本秘笈,可有此事?”
覆面少女点了点头道:“有,但是朱衣门已开宗立练,自有它的独特武功。朱衣门已有继位之人,秘笈自然交给她习练,岂有埋藏在古陵之内,而不用之道理呢?”
陆文飞心中暗忖:黑龙翔等人枉为老江湖了,怎的连这浅近的理由都没想通。
覆面少女又道:“本门除了有几位是先王指定的元老,其余均没有职司。”一顿又道:“那方涤尘混称总护法,妄图染指宝藏,实是该杀。”
陆文飞道:“那人是冒充的总护法?”
覆面少女道:“不错。”
陆文飞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照宫主这般说来,先父所持的金牌,乃是无用之物了。”
覆面少女道:“那倒不是,除指定几位长老外,尚有三位信使,每人持有一份信物,到开坛时始可派上用场,但不是什么藏宝图。”
陆文飞已明白了晋王藏宝之事了,思忖一会,道:“宫主此番来太行,想是接掌门户了,但不知见到了那些元老没有?”
覆面少女摇头道:“他们均尚未来到,一切都得等他们来到了再说。”
陆文飞道:“若是此刻燕山宫主发动攻势,宫主将何以抵挡?”
覆面少女冷笑道:“谅她再也没有这种胆子。”
陆文飞立起身来道:“宫主若如无旁事,在下得先告辞了。”
覆面少女并不起身,缓缓道:“我不送你了,本门开坛之日,烦你来一趟。”
陆文飞点头应是。
他举步待行出,突然一人匆匆行了进来。
二人几乎碰了一个满怀。陆文飞反应灵敏,侧身一让,来人闪身进入,原来是白胡子大叔。
白胡子一脸怒容,对陆文飞点头打了个招呼,直步行入,朝覆面少女道:“本门册籍信符,俱为燕山取去,并传信几位元老,不日便要开坛祭告祖师,接掌大法了。”
覆面少女神色自然道:“她没有三位信使的金牌,如何能取得信符和册籍?”
白胡子道:“据说她与桑子弼为奸,不知如何盗去了信符。”
覆面少女点头道:“知道了,本宫自有道理。”
白胡子道:“几位前辈不知何时到,咱们也该传个信儿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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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面少女摇头道:“你与陆兄谈谈吧,我要歇息去了。”
言毕,她立起身来,朝隔室行去。
陆文飞见她步入隔室,便对白胡子问道:“碧云宫主可是我那王大哥的妹妹,怎么她的口音与大哥一般。”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你大哥可没有什么妹妹。”
陆文飞又问道:“大叔,可知大哥哪里去了,我很久没见他了。”
白胡子道:“他忙得很,近日恐怕没空见你了。”深深看了陆文飞一眼道:“近日本山情势甚为复杂,你行动务必小心为是。”
陆文飞笑道:“在下孑然一身,既没仇家又无藏宝,不论情势如间变化,亦与我无干。”
白胡子正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可如此讲。”微一顿又道:
“凡事不可预料,况且你大哥已有意成全你,你该好自为之。”
陆文飞大感诧异道:“大哥要成全我什么?”
白胡子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自知晓。”
陆文飞想了一想,不知白胡子所指的是何事而言,立起身来一抱拳道:“晚辈来此已久了,我得走了。”
白胡子道:“你准备去什么地方?”
陆文飞道:“行无定处,我打算去看看黑帮主,顺便请他替我访查仇家。”
白胡子慨然一叹道:“令尊一代豪杰,竟为宵小所害,真是太可惜了。”又道:
“以老汉看来,截击令尊之人,当是避秦庄。”
陆文飞迟疑一会,点了点头道:“此言大是有理,以先父的武功,一般江湖盗匪,岂能奈何地,想是桑子弼手下那批玄衣武士了。”言毕一转身,昂然道:“我找桑子弼去。”
白胡子往横里一跨步,拦阻道:“使不得,你人单势孤,岂是他们的对手?再说老汉也只不过揣测罢了,并没有什么证据。”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既有这条线索,晚辈早晚宴访查出来。”一抱拳道:“告辞了。”
他转身快步行出秘洞。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只见满天黑云密布,天际沉甸甸的,想是要降雪了。
陆文飞一夜不曾合眼,也觉有些疲乏。暗忖:我且先找个庙宇歇息一番,养足精神,方能访查暗害先父之凶手。主意想起,举步朝前奔去。行了约有一箭之地,只见人影一闪,单于琼珠仗剑从林中行了出来。心中不禁一动,缓步迎了上去道:“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征兆?”
单于琼珠秀眉一挑,没好气地道:“没有。”
陆文飞见她神色有异,遂又道:“姑娘满面不悦之色,想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单于琼珠冷冰冰地道:“久闻令师乃是当代大剑客,姑娘特来领教你几招。”
陆文飞大感意外怔了怔道:“切磋技艺原无不可,只是此刻实非其时,咱们改天如何?”
单于琼珠长剑一指道:“撤剑吧,别婆婆妈妈的。”
陆文飞只觉一腔怒火直冲了上来,剑眉一扬,伸手便去拔剑,突然忆及临行师父谆谆教诲之言:“孩子,记住,行走江湖处处应以忍让为先……”想到这些话,不觉松了按在剑柄上的手。拱了拱手道:“比剑之事此刻万难从命。在下如有开罪姑娘之处,我情愿向你赔罪。”
单于琼珠道:“谁要你陪罪?姑娘是要掂掂你究竟有多少斤两。”
陆文飞不知她为何突然逼迫自己比剑,心中不禁大感为难。
单于琼珠见他只管沉吟不语,顿起鄙夷之心,格格笑道:“似你这等没胆的匹夫,居然会有人看上你,实是可笑之极。”
陆文飞大怒,“铮”地一声,长剑出鞘。
单于琼珠面上笑容立敛,抱剑当胸,连退了两步,摆开了一个招式,凝神待敌。
这当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山坡上一连奔来了数人。
陆文飞一看来人竟是谢清文,张修武与黑龙翔。
只见谢清文一脸怒容,当先疾行,朝单于琼珠奔来。
陆文飞急对单于琼球喝道:“姑娘小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单于琼珠一旋身,不禁柳眉一扬道:“站住,你找本姑娘何事?”
谢清文厉声喝道:“狄龙老贼哪里去了?”
单于琼珠道:“他老人家不是与你们送解药去了吗?”
谢清文大喝道:“老夫问的是他现在去哪里了,不是刚才。”
单于琼珠亦怒道:“你枉为一派之主,怎么连话都不会说?”
谢请文心头怒火直冲,蓦地伸手朝单于琼珠右手腕抓去。
这一手不仅快速绝伦,而且奇突之极。
单于琼珠愤怒之下,狂笑一声,不退反进,左臂一勾,翠袖毕直的抖起,划向谢清文攻来的右腕,右手长剑一抖,三朵剑花挟着刺耳的尖啸,直袭前胸。
谢清文沉哼一声,下盘不动,上身陡地往回一撤,双掌齐发,将来剑震得一窒,顺手撤出长剑。
就在谢清文攻击之时,张修武一声不响,从旁发招,往单于琼珠身侧拍去。
单于琼珠瞥见张修武发招,仓捉之下,急忙往后一挪。
讵料,张修武一击不中,挺身又攻了上来。
单于琼殊脚下尚未立稳,一股强劲无匹的掌风已至。
陆文飞一见两人攻一人,不由大喝一声,道:“你们要不要脸?”一顿又道:“以一派掌门人之尊,竟用如此下流手段对付一办女流之辈,你们不觉羞愧吗?”
谢清文举剑正待前攻,忽见陆文飞介入,不禁长眉一皱,喝道:“这不干你的事,劝你少管闭事为妙。”
陆文飞道:“在下希望明白两件事,门主如能给予在下满意的回答,在下可及时撒手不管。”
谢清文道:“什么事你说吧。”
陆又飞道:“单于姑娘与二位并无过节,何故向她寻仇?谢清文道:“狄龙那老贼助纣为虐,假意为犬子解毒,竟将古陵中毒之人,全数毒倒,此女为他之徒,我不找他找准?”
陆文飞吃惊道:“这就不对了,那瓶解毒丹是在下亲眼见碧云宫主交给狄前辈,怎会是毒药呢?”
张修武道:“现古陵中毒之入俱都昏迷不醒,难道老夫诬赖地不成?”
陆文飞满脸惊接,对单于琼珠问道:“姑娘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单于琼珠道:“小妹随家师出来后,即分手探望邬师兄,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陆文飞道:“狄前辈乃是一代大侠,绝不会做出此卑劣之事,其中必有原故。”
张修武道:“不论是何缘故,先擒下此女再说,不愁老的不出来。”
单于琼珠大怒,一抖手中长剑道:“你们一齐上好了,难道姑娘还怕你们不成?”
张修武脸上立现杀机,掌上凝功,一步一步行了上来。
黑龙翔道:“张兄且慢,照陆小侠如此看来,内中果有原因。”
张修武怒道:“黑见不必替她说话,事情明显得很,古陵的那妖女,欲一网打尽来山的武林人,是以将古陵机关全部开启,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各派虽死伤不少,仍有一部份中毒未死,故又派狄老贼借解药为名前来下毒。”
黑龙翔摇头道:“此话太过武断,兄弟难以苟同。”
张修武冷笑道:“黑兄一定要替老贼解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谢情文又道:
“看来咱们只有各行其事了。”
谢清文道:“张兄之言极是,老贼既做出此事,咱们就不用客气。”
单于琼球怒道:“姑娘懒得与你们辩说,咱们手底下判是非。”
陆文飞急道:“且怪,若是这般糊里糊涂的打了起来,那是正中敌方的下怀,不论如何,咱们应把事实真相查明了再说。”
谢清文怒道:“事在危急,哪里等得及你们把事查清?”
陆文飞冷笑道:“等不及也得等,你们此刻就算杀了单于姑娘,于事又有何补?”
一瞥二人又道:“何况二位未必就能稳操胜算啊。”
张修武暴吼一声道:“住口,再要不知进退,连你也走不了。”
陆文飞长笑一声道:“在下本来就没打算要走。”
张修武大怒,呼地一掌劈面推去,一股疾劲的内力,直撞了过来。
陆文飞并不接掌,一挪身,呛啷长剑出鞘,一式“寒梅映雪”,将劲力卸去。
张修武冷哼一声,右掌再举,方待发出第二掌。
突地,身后一声娇喝,单于琼珠长剑划起一道耀眼精芒,兜头卷到。
张修武顾不得轻敌,一翻掌迎着来剑拍去。剑式一经展开,立时绵绵不断,直卷了上来。瞬间将张修武圈入一片剑影之内。
张修武虽然功夫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可是对方剑势快速凌厉,一时之间竟抽不出空来还击,是以一再地避闪。
陆文飞见单于琼珠已然出手,不愿以两攻一,随即纳剑归鞘退立一旁。
谢清文看着张修武已然落在下风,脸上颜色立变,跨步上前,大有出手相助之意,偷眼见黑龙翔神色凝重地静立不动,自己也不好意思,以自己的身份来攻击女流之辈。
就在这交手打斗之际,突然一乘舆轿,飞也似地赶到,就在旁停了下来,有两个女婢上前将软帘掀起。
只见燕山宫主一跨步行了出来,娇喝一声道:“都与我住手。”
单于琼珠正自气在心头,猛攻之际,哪里肯听她的吆喝,仍自运剑如飞,绵绵攻上。
燕山宫主面色一沉,怀中朱衣剑突然出鞘,举手一弹一抖。
说来也怪,单于琼珠那凌厉的剑式,竟被她这一弹一抖一式,震得直荡开去。
单于琼珠怒不可遏,长剑一波荡开,立时丹田一敛,劲贯剑尖,借势往前一刺。
这一式不仅是补救门户敞开的妙着,也是一招败中取胜的凌厉攻势。
可是,就她长剑往前一刺之时,一支冷气森森的利剑已直指咽喉。
猛地脚下一垫劲,身形例撤八尺,但脚根尚未立稳,那只雪亮的剑刃,已然又到了咽喉。
此时无论是后撤和封挡都已不及,只得双眼一闭,自认必死无疑。
只听银铃也似的笑声道:“本宫此刻若要取你性命那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从不愿伤人,收起你的剑来。”言毕,自己也纳剑归鞘。
单于琼球睁开双眼,当下一语不发,反手回剑入鞘,立在原地不动。
燕山宫主面容一整道:“彼等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谢清文怒冲冲地道:“狄龙那老贼又故送来了一瓶解药,将三派之人尽皆毒倒。”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是以汝等便向单于姑娘寻仇了?”
谢清文道:“那倒不是,老朽的意思是擒住小的迫令老的出面。”
燕山宫主唉声一叹道:“诸位应知狄龙并非歹毒小人,或许他是受人主使,但不得已而为了。”
张修武道:“姑娘说得不惜,那瓶解药据说是什么宫主所给的。”
燕山宫主道:“这就是了,她自称碧云宫主,此番至太行恐怕来意不善。”
陆文飞插言道:“你别胡说,在下相信碧天宫主不是那种人。”
燕山富主道:“你见过她了?”
陆文飞道:“见是见过了,不过只是……”
燕山宫主道:“不过什么?”
陆文飞道:“只是见过人,但却没见着她的面容。”
燕山宫主笑了笑道:“那就是了,任何一个人也可随便假冒碧云宫主,那你便一个个相信了?”
陆文飞啊了一声。
燕山宫主又对单于琼珠道:“姑娘可曾见着今师?”一顿又道:“此女既已着令师下毒,难保她不来一个杀人灭口的狠招。”
单于琼珠心里微怔了怔,觉着她的话大为有理,倏地扭转身疾奔而去。
陆文飞听了燕山宫主的话后,也对碧云宫主发生了疑问。
燕山宫主叹口气道:“她来太行虽是有所为而来。但这事与各派的同道何干?这等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
谢清文一抱拳对燕山宫主道:“宫主可知老贼下的是什么毒?如能教得了犬子感恩不尽。”
燕山宫主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解救令郎,只有找她了。”
张修武道:“咱们找她去,如她不交出解药,要她好看。”
谢清文点头道:“眼下情势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
燕山宫主道:“诸位此去如能得到解药,还望看在本宫的份上,不必再行追究。”
张修武重哼了一声道:“此女心场如此毒辣,若不给她吃点苦头,怎消我心头之恨?”黑龙翔缓步行近陆文飞悄声道:“陆少侠识得碧云宫主?”
陆文飞点了点头。
黑龙翔只道:“她果是晋王之后吗?”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
黑龙翔恍然道:“老朽已然明白了,此番来山的同道如再不能慎思明辨,前途不堪设想。”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但不答话。
此时张修武、谢清文已启程,行了数步,突然人影一闪,前路已为三个老者所挡。
三个老者约七旬,当中一位身披锦袍,威猛高大,双目炯炯发光。
左面是一位非僧非道的秃顶老者,笑容可掬,显得十分和善。
右面是一位五绺长髯,身着道袍的老者,长得就像画上的吕洞宾一般。
当中一老者问道:“你们说的碧天宫主是什么人?”
谢清文似乎为对方气势所慑,怔了怔道:“在下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锦袍老者冷笑道:“连人都不认得,哪还有什么仇?”
张修武把眼一瞪道:“这不干尊驾之事,还是不用问吧。”
锦袍老者沉下脸来,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汝等不用去了。”
张修武怒道:“尊驾说得倒很轻松。”
锦袍老者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眼光注在燕山宫主的朱衣剑上。
他急步趋前一抱拳道:“请教姑娘尊姓?”
燕山宫主大刺刺地道:“本宫号燕山。”
锦袍老者看了看朱衣剑又道:“姑娘手中之剑从何而来?”
燕山宫主冷漠地答道:“家传。”
锦袍老者躬身道:“能否借给老夫瞻仰瞻仰?”
燕山宫主道:“此剑例不与第三人,老丈要看并无不可。”
倏然,她拔剑出鞘,朝道旁岩石劈去,但见剑芒一闪,岩石应手劈为两半。”随即纳剑入鞘道:“三位俱是武林前辈,自然识得此剑来历。”
锦袍老者躬身道:“老朽已然见识过了。”
他回头看看后面二人一眼。
燕山宫主冷冷道:“识得便好办。本富现居枯禅寺,有话可去寓所谈。”
锦袍老者躬身答是。
燕山宫主径自进入舆轿,由四个女婢簇拥,飞奔朝前行去。
秃头老者行前二步对锦袍老者道:“朱兄,此女果是咱们要寻的主儿吗?”
锦抱着者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容再商量。”
三位老者缓步朝山坡之林中行去。
谢清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三人不知是哪条路数?”
黑龙翔道:“想是晋王府之人,当年晋王门下奇人异士极多。”
张修武接道:“若是晋王的门下,必然投至那妖女一面。”
黑龙翔摇头道:“那可不见得。”
谢清文发急道:“先且不谈那些,咱们救人要紧。”
张修武缓步前行道:“走吧,咱们先找到那自称碧云宫主的妖女再说。”
谢清文救子心切,亦跟着行去。
黑龙翔却立着不动。
陆文飞道:“帮主为何不与他们同去找那妖女呢?”
黑龙翔摇头道:“依老夫看来,这毒不是碧云宫主下的。”
陆文飞道:“这毒不仅不是秋老前辈下的,也更不会是碧云宫主下的。”语气微微又道:“在下此刻倒有些替狄老前辈担心。”
黑龙翔道:“陆兄年纪轻轻,对事情的判断竟如此精辟,不得不使老朽由衷佩服。”
陆文飞道:“黑前辈言重了。”
黑龙翔笑了一笑道:“事实如此何须谦虚?我真为他们感到惭愧。”一顿又道:
“老夫认为一切事情都全在燕山宫主的身上。”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是认为如此。”
黑龙翔道:“如果燕山宫主得掌朱衣门,那江湖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陆文飞愤然道:“咱们找她去。”
黑龙翔道:“此女手下人数甚多,咱们纵然找到了她,恐怕也无法将他奈何。”
陆文飞甚是不服地道:“难道就此罢休不成?”
黑龙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暂且回去看看我那贤弟的伤势,再作商量吧。”
他领着陆文飞又回到黑龙帮的行坛。
只见郑仲虎行了出来,欢然道:“帮主回来得正好,小弟正要着人去请帮主。”
黑龙翔大感意外地道:“贤弟是何时醒过来的?”
郑仲虎侧身道:“咱们屋内再谈。”一见陆文飞立即抱拳道:“陆兄,请入内上坐细谈。”
陆文飞亦一抱拳道:“郑兄,不用如此拘礼。”
言毕,他跟着黑龙翔入了大殿。
黑龙翔一入大殿,便见易晓天等几位弟兄亦都醒了过来,都在殿上休息,不由大感高兴。道:“各位弟兄,体内的毒是否已全部解了?神智是否清醒?”
众人齐声答道:“谢帮主关怀,我等神智俱已清醒。”
黑龙翔道:“那就好。”言毕坐了下去。
陆文飞坐了下来。
郑仲虎待黑龙翔与陆文飞坐定,这才开言道:“各位弟兄所服下的毒药性子恰与古陵内所中之毒相反,以毒攻毒,两者中和,幸得无恙。”
黑龙翔颔首道:“如此说来,果非狄龙下毒了。”
郑仲虎道:“帮主行后不久,即有一位女子前来,自称是碧云宫主的使女,奉令来为弟兄们解毒。”目光一扫殿内的弟兄又道:“当时帮内的弟兄俱不敢深信,那使女坚持先用一人试试,如不见效任凭处置。”
黑龙翔插言道:“想是她已知有人中毒了。”
郑仲虎点头道:“当时找了一个昏迷的弟兄着她医治,哪料他只推拿了几下便即苏醒。”
黑龙翔哦了一声道:“愚兄可从没听过推拿能够解毒的事。”
郑仲虎又道:“当时小弟也不敢相信,之后她解说才算明白,这是因为两种极毒而性子又相反的毒性于体内,经推拿后,血脉行开,毒性中和,其毒自解。”
黑龙翔又道:“你可曾问她怎知咱们有人中毒呢?”
郑仲虎道:“此使女似乎有事在身,只简短说了几句话,她说狄龙解药为人所换掉,是以前来解救。”
黑龙翔道:“此话牵强得很,你可曾问她狄花去了什么地方?”
郑仲虎道:“据说是奉紧急派遣,去请一位前辈人物。”
黑龙翔点了点头。
陆文飞沉付半晌道:“在下真不明白,各派与她并无怨仇,她为何下如此毒手。”
黑龙翔知他说的是燕山宫主,遂道:“真相不久即可大白,老朽的意思是咱们应以不变应万变。”
陆文飞道:“此法虽也行得,只怕情势已由不得咱们了。
正自谈话之际,一个帮友进来禀报道:“启禀帮主,张门张五爷与谢家二爷求见。”
黑龙翔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张南与谢一飞双双行入大殿之内,劈头第一句便道:“请问帮主,敝门主与帮主一起寻解药之事如何了?”
黑龙翔遂将前事说了一遍。
谢一飞一叹道:“他们二位至今未回,莫非遇险了?”
黑龙翔道:“以张门主与谢门主二兄的武功与阅历,该不会出差错。”
张南道:“为今之计,咱们三派务需联成一气,互通声息,始克自保,不然情势便危殆了。”
黑龙翔道:“这个自然。”一转头问郑仲虎道:“本帮可用之人尚有多少?”
郑仲虎道:“能独当一面的兄弟约有二三十人。”
黑龙翔又问张南道:“贵门的人手管用的有多少?”
张南沉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勉强尚能应付。”
黑龙翔道:“此到咱们的人必须合作,先行找到两位门主,然后方可与他们周旋。”
谢一飞一拱手道:“弟兄唯帮主马首是瞻便了。”
黑龙翔正容道:“诸位既无异议,请恕兄弟僭越了。”
陆文飞知他们正在调兵遣将,自己在场,多有不便。是以立起身道:“在下尚有事待理,就此告别。”
黑龙翔道:“不挽留了,请便,恕兄弟不远送了。”
陆文飞一抱拳道:“不敢当。”
言毕,目光一扫,打了一圆场招呼,大步朝大门行去。
行出了黑龙帮行坛,一路低头疾行,径朝燕山宫主的寓所枯禅寺行去。
行至寺前约有一箭之地,突然林中一声暴喝,行出四个身佩銮刀的朱衣武士来。
他们一字排开将陆文卫的去路挡住。
朱衣武土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尊驾拜访宫主何事?”
陆文飞道:“尊驾只须回禀在下来见便行了。”
其中一人一扭身,直射入寺内,不一会又直射了出来道:“宫主着你进去。”
陆文飞大步从寺门进入,来到大殿。
只见云娘从里行了出来道:“陆大哥,你有事见宫主?”
陆文飞对她父女已甚太恶,当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废话,自然是有事才来,没事我找她作什么?””
云娘并不着脑,幽幽道:“小妹乃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打断她的话道:“谢谢姑娘的雅意,在下心领了。”
显然,他的话中带有讽刺。云娘徽微一笑,又道:“燕山宫主,她可不比从前了。”
陆文飞冷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她有什么可神气的?”
云娘压低嗓音道:“她不久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了。”看了看陆文飞又道:“那时关东八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她手中了。”
陆文飞重重呼了一声道:“此刻谈这些为时尚早,她人呢?”
云娘轻声笑道:“她在云房之内。”
陆文飞大步行上大殿,只见百草翁、雪山盲叟、五毒婆、方涤尘,连久未露面的姚寒笙亦在座。
心里不禁哼了一声,忖道:原来这些牛鬼蛇神都为她收容了。
这些人明明见着他来到,却没有一人理会他。
陆文飞方待发话,只见避泰庄主桑子弼缓步由内踱了出来,哈哈笑道:“原来是陆少大侠大驾光临,幸会,幸会。”一侧身道:“宫主正在内候驾,请。”
一哈腰让过。陆文飞略一迟疑,随即行入。只见燕山宫主盘膝坐在云床之上。
见他进来,微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着人找你呢。”
陆文飞诧异道:“宫主找我何事?”
燕山宫主示意他坐下之后,徐徐言道:“本宫近日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汝父子尽忠本门,我不能把你忘了。”
陆文飞间言愕然一惊道:“此话当真?”
燕山宫主微微笑了一笑,道:“本宫向不说谎话。”
陆文飞心中暗略思忖道:难道他果真是晋王之后吗?燕山宫主见他满面惊疑之色,复又笑道:“本宫知你为谷老所迷惑,总认本宫乃是假冒,实则此事极为明显。”一顿又道:“若本宫果属是假冒,哪能瞒过许多本门之人。”
陆文飞沉吟半晌,终觉此事大有可疑,遂道:“在下乃是局外人,我不便对朱衣门之事妄加议论。”语气微一顿道:“但据在下所知,这接掌门户之事,须得几位元老到场,他们可曾来到?”
燕山宫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几位元老都已来过了,只等‘海底’取出,便可正式祭告天地祖师了。”
陆文飞疑道:“海底是什么东西,须往哪里去取?”
燕山宫主格格笑道:“所谓海底即是本门的盟单,上面不仅详列子弟的姓名,且分派有职司,那东西就藏在一处极秘密的洞穴,现三位到了二位,只等另一位前来便行了。”
陆文飞知她所指的二位乃是雪山盲叟与自己,只不知另一位是谁,当了故作不解地道:“难道宫主已然得知三位信使是什么人吗?”
燕山宫主诡秘笑道:“一位是雪山盲叟,一位是令尊,另一位是令师,今雪山盲叟与你都在此,就只欠会师一人了。
陆文飞暗暗冷笑,当下剑眉一扬道:“家师恐怕不会来了。”
燕山宫主笑道:“令师此刻已在途中,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燕山宫主敛去笑容,缓缓道:“我知令师不良于行,已着人前去迎接,他不想来也不行了。”
陆文飞如遭重击地全身一震,霍地跳起身来道:“你怎知家师隐居之处?”
燕山宫主神色不动,笑了笑道:“这是你说的啊。”
陆文飞暗暗思忖了一番,这才忆及自己在无意之中果曾吐过这么一句话,不禁大为懊恼。
燕山宫主适时提醒他道:“本宫虽将令师请了出来,可绝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事你可放心。”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只是指你和令师都能与本宫精诚合作而言。”
陆文飞亦知她话中带有要挟的意思,心中不由十分愤怒,但一时之间倒也不便发作。
燕山宫主又道:“本宫承袭先人余荫,得掌本门。今后关东八大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我手里,我要将这些帮派俱行卷入中原,大大扩展,以宏扬本派武学,那时还得借重陆兄的大才呢。”
陆文飞朗笑一声道:“在下天生愚钝,怎敢当此大任?谢谢你的好意了。”
燕山宫主突然幽幽一叹道:“本宫主是女儿身,强煞也只是女子,这些权势于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用途。”
陆文飞冷笑道:“你既知乃是妇人女子,何故费尽心机,营谋掠夺,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燕山宫主色变道:“你简直一派胡言,此是我的产业,何言掠夺二字?”
陆文飞道:“你我道不同不相谋,在下就此告辞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不能走,本宫希望你能在此呆上两天。”
陆文飞推开坐椅怒道:“除非你有这力量将在下制服,不然我一刻也不能停留。”
燕山宫主缓缓地道:“我已告诉过你,令师不久便到,你不留下来看着他吗?”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又道:“这些手下蠢得很,万一冒犯了令师,那可不是玩的呢。”
陆文飞自幼随师父长大,情感比父子还要亲密,想到父亲的惨死景象,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万一师父亦遭到父亲同样的命运,那可是抱恨终身之事。
是以一闻燕山宫主之言,脚步不自主地停了下来。
燕山宫主察言观色已然猜准他的心意,遂吩咐:“弄玉,快替陆公子预备房间。”
跟着又笑容可掬地道:“你不用着急,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的。”
陆文飞随着弄玉来到了一间客房。
弄玉低声笑道:“陆公子,你何苦想不开,我家宫主对你委实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摇头道:“士各有志,只怕在下要辜负她的好意了。”
弄玉道:“敝宫主平日作事虽不免用些手段,但对你她绝无虚假。”语气一顿又道:
“你要是真的令她失望,难免她不走极端。”
陆文飞道:“在下此番到太行,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完全只为先父为仇。”
一顿又道:“替故主办完这件事后,我要天涯追踪,访查凶手。”
弄玉点了点头道:“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小婢甚是佩服。实际为敝宫主办事,就与为故主办事一样。”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道:“至于令尊的仇家,小婢已然猜着了一个人……”
陆文飞大吃一惊,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是谁?”
弄玉脸上一片铁青,轻轻将手掌移开道:“何必这么性急?此事宫主已有打算,只待她接掌大位,她会替你办这件事。”
陆文飞道:“在下不想因自己的事连累别人,姐姐此到能不能告诉我?”
弄玉摇了摇头道:“时机未到,恕小婢不能奉告。”语气微顿又道:“再说此人实力雄厚,即令是宫主此刻也要让他三分。”
陆文飞猛然省悟,脱口道:“可是避秦庄庄主?”
弄玉默然不答,缓缓退出房去。
陆文飞此刻心情十分烦躁,一为访查自己的杀父之仇,二为师父的安危,是以浮躁地在房内来回踱着。突然,房门被轻轻弹了两下。
陆文飞急将房门开启,只见一个锦袍老者当门而立,认得是山坡所见三位老人中的一位,忙抱拳道:“老先生有何赐教?”
锦袍老者缓步行了进来道:“令尊果是陆子俊?”
陆文飞道:“正是。”
锦袍老者径自坐下道:“他是如何被人杀害的?”
陆文飞鼻孔一酸,默然答道:“在一个风雨之夜,被一批黑衣武士围攻而死。”
“就在太行?”锦袍老者仰着脸若有所思地紧迫追问。
陆文飞点头道:“当时在下正自侍候家母,是以不曾出来查看。”
锦袍老者一伸手道:“把你的金牌拿来瞧瞧。”
陆文飞并不知他的来历,再则那金牌乃是假的,取出也没甚用处,于是躬身答道:
“在下没有什么金牌。”
锦袍老者重重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不忘故主,可愿为故主效力吗?”
陆文飞以为他是来为燕山宫主作说客,遂道:“如果故主的后人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但愿你能心口如一,老夫此刻话不多说,以后再谈吧。”
飒然一阵风响,人已飘然行到屋外。
ㄒχТ匼磼 ㄒㄨㄒН亅、COM
陆文飞丈二金刚换不着头脑,只得闷在心里。
这所寺院原是太行的一处大禅寺,有不少的僧人主持,但此刻却静悄悄的,既不见僧人走动,亦无钟鼓之声。
陆文飞静居屋内甚感烦恼,忍不住往门外大步而行。只听瓦面一声沉喝道:“尊驾请别离开屋子,不然多有不便。”
陆文飞只觉怒火上冲,冷哼一声道:“这是谁的令谕?在下可不是囚犯。”
屋上那人沉声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旁的我不管。”
陆文飞不与他斗嘴,直大步朝大殿行去。
但见人影一闪,呼地落下两个朱衣武士,每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銮刀。冷冷说道:
“尊驾何故不听劝告?”
陆文飞正待发作。突然传来一个娇喝声道:“不得无礼,宫主着我们请陆公子。”
朱衣武士闻来人之言,双双躬身,纵身退回房檐。
陆文飞道:“宫主现在哪?在下正要找她。”
弄玉快步行了过来道:“令师已然来了,宫主特着小婢来请公子。”
陆文飞激动地道:“家师现在哪里,快领我去见他。”
弄玉道:“随我来。”举步当先行去。
她领着他穿过两重大队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处院落前,侧身让道:“公子,请进,宫主就在里面。”
陆文飞疾奔而入。
只见师父与燕山宫主正对面坐着谈话。当下直扑了过去,抱着胡文超的双膝,只喊了一声:“师父!”立时泣不成声。
胡文超面无表情,神态十分安静,道:“起来,别孩子气了。”
陆文飞呜咽道:“师父,是徒儿不肖害了你……”
胡文超把脸一沉,严肃喝道:“叫你起来,听见没有?”
陆文飞忍着悲痛,挺直身子,转脸对燕山宫主道:“家师乃是退隐之人,与世无争,你请他老人家来此何事?”
燕山宫主徐徐道:“他乃是三位使者之一,他若不来,怎能取得海底?”
胡文超道:“老朽自知已成废人,这事早已托了一位老友代办,我来不来无关紧要。”燕山宫主猛然省悟,太行山不是早就有个剑祖出现。此人想必是他委托之人,遂道:“你委托之人,是谁?”
胡文超缓缓道:“此刻恕不便透露,反正到时他会出面的,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沉下脸来,道:“本宫今晚便要开坛祭祖,接掌大位了,他不来怎行?”
一顿又道:“汝受先王重托,理应忠人之事,难道这等大事也是闹着玩吗?”
胡文超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老朽已然说过了,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道:“好吧,本宫相信你便了。”语声微一顿又道:“你师徒很久不见了,本宫已着人为师徒预备了酒菜,好好谈谈吧。”
一挥手又道:“去吧,不过可别打逃走的主意,万一下人伤着了你们,可别怨恨本宫事前没有把事说明。”
胡文超立直身子,道:“老朽哪有力量逃走,这点姑娘尽可放心。”
陆文飞上前搀扶着师父,缓缓行出院来。陆文飞忍不住问道:“师父果真要为她取出那海底吗?”
胡文超摇了摇头道:“为师以久病之躯,远涉千山万水来至太行,你不问问我能不能支持得了?”看了陆文飞一眼道:“却急着打听那些与你无关紧要之事,莫非你也为了那藏宝动了心不成?”
陆文飞闻言大惭急道:“弟子真是该死,我因恐师父……”
胡文超摇头打听他的话头道:“不用多说了,为师决不比你糊涂。”
陆文飞素来信服师父,立刻闭口不敢再言。
二人行至客房,果见里面丰丰盛盛摆了一桌酒席。
胡文超哈哈大笑道:“燕山宫主真是可人,她知我已然三月没有吃肉了,竟预备了这么些好吃的东西。”
话音未落,径自坐下,立即吃喝起来,并招呼陆文飞道:“你也吃些吧。”
陆文飞因师父身陷虎穴,心中正自感到难过,哪里有心情吃喝?但因师父兴致甚好,只得勉强地坐了下来。
胡文超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去理睬他,只顾嘴到杯干,吃个不亦乐乎。
陆文飞心中一直盘算。如何设法先使师父脱离虎口,免受燕山宫主的胁迫。
突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道:“为师之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的。”
陆文飞吃了一惊,暗忖:“师父功力早已失去,怎能使用千里传音之术?”他乃是聪明之人,知道功力不够之人,是无法使用于里传音之术的。
陆文飞有了这一发现,他的心境顿时开朗起来,亦学着师父的举动,大吃大喝起来。
此时已然是掌灯时分了。弄玉进来替他们燃上一支大烛。面含微笑道:“宫主着小女向胡大侠传话,请你在初更时分,取出海底。”
胡文超把眼一翻道:“夤夜之间叫我往哪里去找?”
弄玉敛去笑容,凌厉地道:“我们大老远地把你接来,为的是好赶上今晚的大典,你若不把海底取出,岂不误了大事?”
胡文超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她接掌大位与我何干?”
弄玉色变道:“你受先王重托,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此事?”
胡文超喟然一叹道:“十余年来,老夫未有一刻或忘。”语声一顿又道:“但,情势的演变却非始料所及。”
弄玉怒道:“如此说来,你是怀疑宫主的身份了。”
胡文超哈哈笑道:“岂敢,岂敢,老夫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她是假的呀。”
弄五重重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已来至太行,便该全心全力地将事情办好,不然你会后悔。”
胡文超仰面笑道:“老夫一生从不追悔。”
弄玉似乎甚是恼怒,狠狠盯了他一眼,急转身行出房去。
陆文飞面现忧容道:“师父一再抢白她。应防燕山宫主恼羞成怒。”
胡文超呷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走着瞧吧,此刻不必妄论成败之事。”
陆文飞听他声音宏亮,显示中气十分充足。猛然省悟,暗道:原来是他。
就在这当儿,大殿陡起一阵钟鼓之声。
寺内之人纷纷朝大殿行去。胡文超抬头朝大殿现去,看见殿内香烟缭绕,气氛十分严肃,遂立起身来道:“只怕要开坛了。”
陆文飞不知什么叫开坛,问道:“是什么人开坛?”
胡文超道:“咱然是朱衣门开坛。”一顿道:“看来她真的要接大位了。”
陆文飞大为着急道:“咱们应该及时阻止才对见呀。”
胡文起神色凝重道:“此是何等神圣之事,你切不可妄动。”看了看陆文飞一眼,道:“一切听其自由发展。”
陆文飞点了点头。
只见弄玉远远行来。直到胡文超身前。福了福道:“本派现在开坛,二位均属本派之人,请胡大侠与陆公子前去参拜祖师。”
胡文超点点头道:“老朽这就去。”举步当先而行。
只见大殿上,端然站了二三十人,内中有方涤尘、田威、桑子弼、雪山盲叟、百草翁、五毒婆、姚寒笙、司马温,胡文超与陆文飞见大殿之人,但都面容严肃,静静立着。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排行出了三人。
正是郊外所见的三位锦袍老者,大摇大摆地就在前列立着。不一会功夫,燕山宫主手中拿着朱衣剑,由四婢簇拥由内而出。先对王老颔首一笑,然后极为严肃地说道:
“在开坛之前,本宫先为诸位引见。”
目光注视在三老身上道:“此三位乃是闻名海内外的‘南海三仙’。”
陆文飞暗吃一惊,他曾听师父提过,南海三仙为百年来武功最杰出的高手。
他们内功精深,已达摘叶飞花俱可伤人之境,想不到竟为燕山宫主所用。
燕山宫主缓缓将身形面对神象。
司马温立即提高嗓音道:“请护坛四大香主,封门净坛。”
锦衣老者沉声道:“且慢。”目光电似地四下一扫道:“老夫身为本门长老,现有几句话必须交代明白。”
其人乃是三位长老最大的一位名叫朱古风,有“袖手飞花”之称。
燕山宫主转过身来,道:“朱前辈有话只管吩咐。”
朱古风慨然一叹道:“当年门主遭逢宫帏之变,唯恐本门弟兄无辜受诛连,曾将所有典籍焚毁,只留一份海底。”
语气微微一顿又道:“以备新门主接掌大位后,重振声威之用。今海底尚未取出,不可妄行开坛祭祖师之礼。”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朱前辈之言极是,就烦三位长老率三位信使前去取出海底如何?”
朱古风并不推辞,目光一抬道:“请三位信使出来。”
雪山盲叟手扶竹杖首先行出。陆文飞偷眼看了师父一眼,见他默默无言,似无行之意。朱古风目光向燕山宫主道:“另二位是谁?”
燕山宫主指着胡文超师徒道:“胡大侠及陆子俊之子陆文飞。”
朱古风沉声道:“二位可曾带着信物?”
陆文飞迅速道:“在下的丢了。”
朱古风尚未及说话,燕山宫主已代答道:“丢了不要紧,本宫自有道理。”
朱古风故作未闻,道:“这些人都去吗?”
燕山宫主看了桑子弼一眼道:“自然都去了。”
桑子弼道:“在下留下来看守行坛,如有后来的同门亦可招呼接待。”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言毕,当先而行。
一行人出了寺院,直奔古陵。
陆文飞心中暗暗纳闷,不知这件事会演变成如何一个结局。
南海三仙似对古陵事物了如指掌,由朱古风在前领着。
一路畅行无阻,直到谷天民所居之秘室前,方才停了下来。
朱古风沉声道:“内中有冒名朱衣门之人,请及早退出,如果海底取出就来不及了。”隧道之中原是鸦雀无声,经一句话,顿起嗡嗡之声,却无人答腔。
朱古风重重哼了一声,又道:“老夫乃是良言劝告,汝等执迷不悟,到时也怪不得我了。”
举起大袖朝门上一拂,一阵轧轧声响,石门大开。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间极为宽广的石室,四壁广砌明珠,十分光亮。
上首并设有极其讲究的案椅。
燕山宫主老实不客气,举步便朝公案行去。
突地,朱古风一声沉喝道:“姑娘,那不是你的坐位。”
燕山宫主愕然将脚步停下,她乃聪明之人,已然不觉情势有异,随即把手一挥道:
“撤!”
胡文超朗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手掌一挥,一股雄猛拿劲直朝石门卷去。
行在最后的是司马温,手掌一抬道:“未必见得。”亦劈出一股掌劲将胡文超的掌风接下。
两股劲力相接,室内使起一阵旋风,双方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随行的群魔就趁这空隙纷纷撤出门外。
燕山宫主手持朱衣剑,将追袭之人挡住。
陆文飞怒愤填膺,拔剑便追。
胡文超急用手一拦道:“老弟使不得,她手中朱衣剑乃是祖传信物,凡本门弟子,均不得抗衡。”
陆文飞闻言立即把剑归鞘。此胡文超并不是真的胡文超,而是白胡子。
陆文飞抬头看去,只见公案之前端然坐了一个人,集中目力看去,心里不禁楞了一下。那人不就是平日所尊敬的王孙大哥吗?南海三仙对燕山宫主的退出,并未放在心上、并肩至碧云宫主前施礼道:“老朽处理不当,致令宫主平添困扰,衷心甚感不安。”
碧云宫主忙欠身答道:“前辈言重了,此是晚辈德望不够,致有许多波折。”
朱古风道:“朱衣剑乃是本门信物,请责成老朽三人短助内取回。”
碧云宫主道:“不用了,由她去吧。”
朱古风正容道:“此事万万不可,此女机敏任性,手段毒辣,若任由她胡为,势必引起祸乱。”
碧云宫主感喟地一叹,缓缓地道:“只要朱衣门重出江湖的消息一经传出,恐怕再没有大上她的圈套了。”
朱古风沉忖有顷道:“宫主既不愿追究,老朽只取回朱衣剑便了。”
碧云宫主又道:“如若她一定不肯,那也罢了。”
陆文飞悄声问身旁的白胡子道:“燕山宫主果曾着人去劫持家师?”
白胡子点头道:“此事好险,要不是狄龙遇上,回山传报,那实在难说得很。”
陆文飞急道:“家师现在哪里?”
白胡子道:“老朽已派人护送至妥善之处。”
一顿,微叹道:“老朽来山一直扮演令师,实是情非得已,因他功力已失,一再嘱咐老朽,我如何能推辞得了?尚幸不曾辱命……”
猛地一抬头,只见狄龙行色匆匆行了进来,亦不朝他打招呼,直趋碧云宫主之前。
碧云宫主已知他有急事,遂问道:“狄前辈有何事如此急匆?”
狄龙道:“启禀宫主,咱们所疑之事俱已证实。燕山宫主果是白老怪之徒。”
一顿又道:“那桑子弼并非王府师爷,他是边睡五帮之首,天霸帮帮主。此番与燕山宫主勾结,已暗将五帮的精英,全都召来太行,只怕不久便要到了。”
朱古风冷笑道:“跳梁小丑就是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狄龙不以为然道:“据说关东八派中,亦有少数受她蛊惑,意欲借先王之名,在中原大大骚扰一番。”
碧云宫主神色庄重,徐徐道:“这些凶然若俱来中原,倒是一件惹厌之事,看来本宫无法缄默了。”
狄龙大喜道:“宫主若能早登门主大任,只须登高一呼,中原豪杰无不乐从,何俱那些跳梁小丑?”
朱古风斩钉截铁地道:“好,明天立竿见影,午时以前将朱衣剑送到。”
三人同时—躬,飘然行出陵去。
碧云宫主轻声一叹,抬起头来对陆文飞招手道:“陆贤弟,你请过来。”
陆文飞原与大哥十分亲热。此刻地改变女装,顿感不自然,缓步行了过去道:“宫主呼唤何事?”
碧云宫主徐徐道:“藏宝之谜总算揭开了,这古陵之内,果有数不尽的财富,很可做一些有益黎庶之事,只可惜四下群雄虎视,咱们抽不出时间来办事。”
陆文飞不便表示意见,只点了点头。
碧云宫主唉声一叹道:“你一定也想知道那本秘笈之事,实不相瞒,那些东西俱已深印愚兄的脑内,可练的我们都练了,只可惜愚兄天赋有限,又生具女儿身!”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资质,若是练好武力,成就是不可限量的。”
陆文飞躬身道:“宫主夸奖了,在下哪及宫主上万一。”
碧云宫主叹道:“我说的是实话……”沉忖有顷又道:“愚兄自幼生长深宫,我不是那种材料,叫我掌着这个朱衣门,不仅没有作为,只怕要辜负先王的厚望。”
她说的话俱是贬抑自己之言,在场之人不便插嘴。碧云宫主又把白胡子与狄龙招至面前道:“二位前辈,我想把门主之位让给陆贤弟,你们看看使得吗?”
狄龙大为震惊道:“那如何使得,如此一来燕山宫主更有所借口了。”
白胡子道:“陆子俊乃是本门之人,他的子弟自然亦是本门子弟,如宫主认为陆文飞系属可造之材,不防传他一些武功。”
碧云宫主想了想道:“这事容再商量,我得出去看看她的举动。”
言毕,她起身朝后洞行去。
陆文飞不妨她会提起这事,暗忖:此事万万不可,何况她此刻正为接位之事烦恼,我若留在此间,不免引起闲言闲语,还是走为上着。
当下也不说明,抽空行出陵来,扬长朝山下行去。
这些时日的磨练,他已增长了不少阅历,知道要报雪亲仇非痛下工夫,于是他想着重返师门,一面勤练武功,一面可侍候残疾的师父,使其得终天年,以报师恩于万一。
可是,当他想着太行风雨迷漫,不久便将酝酿大大变故时,不禁又激起万丈豪情。
(全书完·秋草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