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嗨网首页>书籍在线阅读

琼楼十二曲

  
选择背景色: 黄橙 洋红 淡粉 水蓝 草绿 白色 选择字体: 宋体 黑体 微软雅黑 楷体 选择字体大小: 恢复默认

琼楼十二曲
内容简介
他,本是一个衣衫褴楼,瘦骨褴褛,脏兮兮的小乞儿……
一次,在行善安葬倒毙在大雪地里只有半张脸的老尼时,无意从其身上得到—百零八颗沁香红丸和一部名叫“琼楼十二曲”的图册,他吞下红丸,按图习武,竟奇迹般地练成按十二干支排列的“子午神功”……
再出江湖的他,已是一身劲装,俊美绝伦的少年侠士。“子本二声起,天下群魔灭”,他凭着手中一只太玄神笛,吹遍江湖曲,只听得豆蔻年华的少女春心荡澜;吹得小佳人扮摸骨老太婆相戏,从而引起“二小换剑定情”的一幕幕喜剧……
为了引出身怀绝艺的痴婆子以提高武功,他促狭地张贴“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的告示,从而得到了痴婆子“倒转乾坤三五七的剑术”,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竟甘愿采用疯僧乙乙和尚的酒醋洗身之法,从而练成了疯僧独门武功“饿狗吃巴掌”……
国内曾以《遊虹剑》出版。
第一章 雪地里的孩子
朔风凛冽,雪花飘飞。
村落街头的边隅,有个小孩踽踽地走着。
蓬松凌乱的头发,盖满了银白的雪花,融化成冰水,流在他冻得发紫的小脸上,一套破烂不堪的杉裤,无法抵御怒吼中的劲风,他只有尽量地把自己瘦怯的身子,紧紧裹住,蹒跚艰辛的向直街那一头走去。
他定过一家食铺门前时,突然闻到一缕异样的香味,不由使他站停下来。
舌尖舐着他两片干爆得几乎冻裂的嘴唇,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骨碌碌贪婪地盯着食铺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时,食铺走出一个店伙。小孩抖抖栗栗,惶恐不安地走向那店伙跟前,颤声哀求地道:“大叔……铭儿肚子饿得厉害……求求你给我一个馒头……”
店伙正值没有买卖上门而感到烦恼,见状不由憎厌叱喝道:“去你的……小要饭……”说着,用手朝他使劲的一推。
铭儿嗳唷声的呼啼,一个跟斗翻跌在街心的雪地上。
热泪禁不住簌簌地涌流在他紫红的小脸上。
铭儿泪眼婆娑,哆哆嗦嗦地走出村落街头。
村口有一座败墙破落,荒无香烟的古庙,铭儿苦叹了口气,走进这座古庙。
铭儿偻身蹲膝,藏在古庙大殿的龛桌下面,因着过度的疲乏,暂时使他挣脱了饥饿,与寒冷的侵蚀,当他神智静下来时,片片段段的往事,又撩起在他的眼帘上……
在他眼前,突然映演出一个气度轩昂的中年武生,和一个美丽的少妇。
刹那间,这两人断头溅血倒在地上……
铭儿一声激厉悲啼,就像在一个甜醇的美梦中,哭苏过来,小手掩脸,哀哀悲声:“爹……妈……”
突然一个声音,缭绕在两耳边:“小公子,你赶紧逃走,留下彭门后代一脉……”
他仿佛自己逃出大厅,躲在老家人彭冲房里,老人家急速的脱去自己衣衫,换穿在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他小孙孙铃儿身上。
就在这时候,一个颔留红须的恶汉,带了一伙人涌进老家人彭冲房里,老人家紧紧的拥搂了自己,却把换穿了美丽衣衫的小孙孙铃ㄦ舍下一边,恶汉拖定铃儿,就到房门口时,传来铃儿一声凄厉悲号,彭冲一眶热泪滴在自己脸上。
铭儿愣愣追思之际,老家人鼓冲的说话声,又迂回在他耳边:小公子……老朽将铃儿代小公子填命替死……老朽年迈苍苍,遽然目睹这桩惨变,看来亦不久人世,小公子赶紧逃命,如蒙皇天见怜,彭门留你一脉,日后这桩血海之仇,尚有伸雪的—天。
这桩惨剧的演变,虽然目前他是—个稚龄幼童,浑璞脆弱的孩子心理,所能追记的就是这些。
这时,庙墙外劲风稍歇。铭儿的神思,回复到现实时,感到饥肠辘辘,饿火难熬,遍体酥软,眼冒金花,更是牙关直响,—阵阵的不由打寒噤。
这时他想到如在古庙里,不是饿死便是冻死,到外面走走,或许会找到好心人,要一点东西吃。
当他走出古庙,不由—声悲叹叫苦:苍茫弯空,银皑大地,四周间,已孕蕴在白茫茫的—片中。
这时,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当他想到回进古庙还是冻死饿死时,他只有紧咬了牙关,哆哆嗦嗦地走向雪天一片的迷茫处。
就在他低头晃摆走着时,突然发现银白的雪花堆里,有一块手拳头般大的紫红血渍。
铭儿看得心神一惊。
走不多远,又是几滩血渍,最后在离隔二三丈处,见到一具被雪花掩去半体的尸首。
这时铭儿又饥、又冻,心里又害怕,待要想拔腿奔走,偏偏二条腿站在尸首旁边,却是酥软得连—步也走不动。
铭儿吓过一阵后,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诧异地看着尸体,蕴含着一份童心的怜悯,喃喃地道:“你比铭儿更可怜,竟死在雪地里他说到这里,激起了内心浑璞的感情,又喃喃地道:“你倒在雪地上,给野鸟看到,就会把你吃掉,待铭儿用雪把你盖起来。”
说着蹲下身体,翻动二只冻得发紫的小手,把雪一把把的浇在尸体上。
铭儿小手碰着尸体胸腰处时,突然触着一包硬硬的东西。
这时,他的心里不由一惊一奇,自然的趋势下,铭儿从尸体上解下这包东西。打开一看,骤然一股异香沁人脾腑。
铭儿闻着一粒粒有黄豆般大鲜红的丸子,诚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这股香味,撩起他极舒意的感触,嘴里的口唾拼命向肚里咽下。
这时,他一双冻得僵紫的小手,捧了这包鲜的红丸子,一边簌簌地发抖,心里却起了这么一个童心的解释:“这些红丸子,散出这么浓厚的香味,一定是吃的东西。”
铭儿想到这里,一手小心的捧了一包红丸子,一手猛抓着大把塞进嘴里。
红丸子进到嘴里,骤然化成—股又香又甜的口唾流进肚里。
铭儿一连几把,很快地把一包红丸子,全塞进嘴里。
这是一桩无法思议的奇迹。
铭儿吃下这包红九子后,不但饿火奇寒全消,顿时感到周身无比的爽朗、舒适。
这时他暗暗激奇的思忖道:“这人身边带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怎的还会饿死冻死在雪里?”
铭儿想到这里,又朝雪地上堆堆紫色的血渍看了眼,颔首喃喃地自语,道:“对了,他一定是也是被坏人害死的,当然,雪里怎地会有血呢?”
铭儿服下红丸子后,虽在雪花飘飞的夜晚,居然毫无感到一点寒意,一瞥思潮,掠过他脑海,心道:“我既吃了他身上藏着的东西,现在饥寒全消,必须把他好好收埋才是。”
他想到这里,随即用一双小手,从雪地里挖掘起一个深坑,这时他暗暗感到惊奇,原来这对小手插进雪堆里,不但并未觉得一点寒意,居然很快地挖掘出一个深坑。
铭儿很细心的把尸体身上遮盖的薄雪拢掉。当他看到尸体脸庞时,一声惊呼,踉跄跌退数尺,死者是个老尼姑。
她只有半面的脸,左边一半的脸,自眼睛到耳沿,削去大块的肉,结了一团极可怕的疤痕。右边一半的脸,虽死在寒酷的雪地里,还是显出十分嫩白红润。
如果不看她右眼上端根根银白的垂眉时,任何人倒会说她是妙龄尼姑。
铭儿骇然惊退数步,不一会儿心神就停了下来,缓缓地走到老尼尸体跟前,又偷偷地看了一眼。
铭儿这时又有了一种想法,心道:“要是我没有吃她老人家身边的红丸子,一定跟她一样,会冻死饿死在雪地里,这么说来她是铭儿的救命恩人,既是救命恩人,自己就别怕了。”
铭儿想到这里,胆子就壮了起来。
他本想用劲的将老尼尸体,拖到刚才挖好的雪堆深坑里,谁知小手拉着尸体肩膀,整个尸体很轻地被他拖了起来。
铭儿心里,又是暗暗一惊,心道:“这老人家好轻……”
就在老尼尸体给铭儿小手拖起时,噗声轻响,原来老尼姑的一只鞋,和一卷用红绫缎包扎的东西,掉在雪地上。
铭儿将老尼尸体埋入雪坑后,掉首朝雪地上那包东西看了眼,不经意的捡了起来。
打开红绫缎看时,原来里面是部十分精致的书卷,书面上几个字,铭儿看来还能认出,上面写有“琼楼十二曲”五字。
铭儿再翻阅书卷里页看来,里面张张页页,都画有翩翩踊舞的少女,每一张姿势人形都不一样。
铭儿看得异常高兴的收藏入怀里。
这个夜晚,铭儿在雪花蓬飞,寒风怒吼中度过,他自己深自感到惊奇的,居然没有觉得往常所有,饥饿与冻寒的痛苦。
就在凌晨,他竟毫无疲倦的连夜跑到一处极热闹的集镇里。
这时,他恍惚中,似乎他记起在家里曾有过这么一桩事情,父亲化钱收买穷苦人家的孩子,到家里作小厮使用。
他相信如果自己能在人家处做一名小厮,至少不会再受饥寒的痛苦。
铭儿所到的这处集镇,俱是商贾买卖。
虽然他鼓了最大的勇气,十分努力的向这些买卖人。说出心里所期待的话,然而,这是个现实的社会,谁愿意雇佣这么一个小要饭的?
铭儿遭到数不尽的讥笑与叱喝,都被这些店家掌柜赶出大门,他的希望是落空了。
他孕蕴着无比的痛苦与悲愤,走出这处集镇,找出一处静僻的树林,禁不住小手掩脸,一阵纵声大哭。
铭儿经过一阵纵声悲啼后,骤然间,恍惚自己醍醐灌顶,混沌苏醒,灵台一片清澈。
一个八岁的孩子,他已想到父母被杀,阖家遭难的血仇,和老仆人彭冲节义浩然、义薄云天的忠心。
这时他手握一对小拳,牙关恨错、悲愤怨绝地喃喃自语道:“我彭宗铭有一天活在世上,誓杀彭门仇人。”
铭儿这时似乎感到饥饿与冻寒,对他已失去了威胁。
沉思半响后,突然想起昨夜捡得老尼姑尸体上,掉下来那本红绫缎包装的图画书。接着,就从身边掏出后,打开翻看。
须知,铭儿虽然目前年仅八岁,自幼慈母庭训,启蒙甚早,所以亦认识了不少字。
这部书卷封面上,写有琼楼十二曲五字,里面片片页页,画有不同形相的绝色美女,在翩翩踊舞。
铭儿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下去,只见在栩栩如生精绘的绝色美女下端,还有记着地支十二数,和蝇头细字,工尺乐谱。
他正在出神翻看时,蓦地有缕声音在向他说话:“小娃儿,你手里拿着看的是什么书?”
铭儿不禁猛地一震,倏地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蹲着的身跟前,已站了一个银须白发的老者。
老者见这孩子显得十分惊愕地看着自己,似乎心里感到有点不忍,倏地脸上展出一缕慈祥、柔和的笑意,颔首重复地道:“孩子,你在看的是什么书啊?”
这些时候来,铭儿所见到人们对他的,俱是厉声疾言,今儿老者给他一缕慈祥的笑意,铭儿的心里,不禁涌起—阵莫名的暖意。
他本来蹲坐地上,倏地站起身来,年纪小礼数却十分周到,恭恭敬敬的道:“老伯伯,铭儿在看图画书。”
说着,将手里那本《琼楼十二曲》书卷,双手递给老者看。
就在这眨眼刹那间,老者脸上的神情,骤然间涌起一喜。
老者似乎孕含着心头激动的神绪,却是颔首含笑,并没有接过他手上那本《琼楼十二曲》,柔和地又道:“孩子,你这本图画书,是不在雪地里,那老尼姑身上拿来的?”
铭儿—张小脸儿骤然通红,嗫嚅分辩似地道:“老伯伯,铭儿不是偷拿的,昨天晚上铭儿在雪地里看到一具尸体,铭儿怕这尸体给野鸟吃了,就用雪花把她盖起来,后来看到身边有包红丸子,这时铭儿又饿又冻,就把红丸子全吃下肚里了……”
他说到这里时,老者陡然一声惊哦,急促地道:“孩子,你把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全吃到肚子里去啦?埋葬了一个老尼姑尸体?”
铭儿见老者这付神情,似乎感到极度不安地道:“老伯伯,铭儿吃的不是红心子,是红丸子。”
老者神绪突然显出一份悲愤,当他一眼看过铭儿时,还是颔首柔和地道:“孩子,后来呢?”
铭儿见老者没有责怪自己,心里感到微微一宽,接着又道:“铭儿吃下红丸子后,心里很是不安,就在雪地里挖掘丁一个深坑,把……把她老人家埋了……”
他说到这里,畏怯地朝老者看了眼,喃喃地又道:“这本书不是铭儿偷拿的,在埋葬那位老人家时,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老伯伯,如果是你的,你就拿去好了。”
老者在聆听铭儿断断续续说话时,脸上神情悲、愤、优、怒,瞬间千变。
铭儿说话落时,老者又朝他看了眼,喃喃自语般地道:“此子宅心仁厚,资质禀异,虽然他饮服了师姊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毕生精炼的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却没把她老人家尸骨暴野,而安殓入土,说来未尝不是一桩因果善缘。”
这时老者对铭儿却是疑窦重重,百思不解,这么一个举止文静,谈吐斯文的孩子,恁地会是小要饭的一般。
老者含笑慈祥的问道:“孩子,你是什么地方人?怎地蓬头垢脸,衣衫褴褛,弄得这般模样?”
铭儿听老者慈爱慰抚的问出此话,禁不住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涌出一眶热泪,边哭边道:“爹妈被人杀了……铭儿逃出来……没有吃的,没有穿的……呜……”
说到这里,小手掩脸,一阵痛哭起来。
老者看得心自恻恻,就把他轻轻搂进怀里,抚着蓬松的头发,怜爱地道:“孩子,别哭,跟老伯伯讲,你是从哪里来的?你爹叫什么名字?”
铭儿躲进老者温馨的怀里,飘泊异乡的孤雏,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抽咽地道:“铭儿从湘南怀化百树湾来的……爹叫鼓崇玉,铭儿叫鼓宗铭……”
老者听得暗自一惊,心自嘀咕思忖道:“这么幼小的孩子,居然过鄂、豫二境,从湘地流浪到这鲁南来,唔!江湖上好像有听到过这彭崇玉的名字。”
老者沉思到此,关怀地问道:“铭儿,你现在又要往何处去呢?”
铭儿眼衔晶泪,抬头眷恋的朝老者看了一眼,摇摇头道:“爹妈死了……铭儿没有去处……老伯伯,你喜欢铭儿……铭儿长大了会孝顺你……老伯伯,你带了我一起走……好不好……”
说到这里,眼里又涌出二两热泪。
这位年逾半百的老者,竟然因着铭儿凄凄、悲苦的神情,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辛酸,这是人性。
他手抚了铭儿小脸,眼圈感到微微发热,含了一缕慈祥的笑意,颔首道:“好,老伯伯带你一起走。”
说到这里,陡地冷哦了一声,似乎有一股异奇的思潮,掠过他脑海,喃喃自语地道:“或许天意如此,师姊此番既然归土,她地下有灵,亦会含笑九泉。”
老者慈爱地向铭儿道:“孩子,凡事天理循环,因果不爽,你雪地埋葬的半脸老尼,她以后就是你师父,老夫紫云羽士萧大尹,是她的师弟,你宅心仁厚,无意中雪地葬师,老夫替他完成这桩因果善缘,代替她将你收录门下。”
紫云羽士萧大尹说到这里,突然脸呈一片悲愤、抑郁之色,接着缓缓又道:“日后功艺学成,欲报师门重恩,可替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了断一桩昔年公案,她老人家虽然含冤九泉,亦能有瞑目之日。”
铭儿听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之话,虽然意未尽解,亦频频点头应是。
紫云羽士萧大尹接过铭儿手里那本《琼楼十二曲》,接着道:“铭儿,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乃是冠盖武林的一位前辈人物,她跟你师叔功艺之差,不啻有霄壤之别。
“是以,你饮服她老人家毕生精研的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后,剔髓伐骨,因天资质造就,已与人迥异,你师叔此番就用她震撼天下武林秘门绝学,这部《琼楼十二曲》来传授与你。”
紫云羽士萧大尹似乎知道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红蕊珠的神效,他并不以铭儿稚龄幼年,还是不厌其详的告诉铭儿,道:“此门武学,与一般身怀绝学武林人物之武功迥异,乃是运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地支十二数,配其音律,与离奇招式而成。”
铭儿聆听师叔说话时,眼睛闪烁,频频点头,似乎他已在运用因饮有红蕊珠后,所赋于他的颖悟智慧。
紫云羽士萧大尹接着又道:“琼楼十二曲,巧合地支十二数,造成每一曲异奇的声响音律,再配合本门绝学,成了一门完全单独的武功,所以琼楼十二曲,就是十二套盖世无伦的绝学。
“因着地支十二数,十二个时辰音域迥异,其功耐的强弱,又起了高低不一,据你师父说来,琼楼十二曲最强的二音,是子声、枭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二门。
“所以武林流传着一句话:‘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
铭儿听来虽然有意味,可是有点迷惘不解,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骨碌碌转了一下,困惑地向紫云羽士萧大尹道:“地支十二数,这十二个声音,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紫云羽士萧大尹听铭儿此问,似乎突然想起,不由莞尔笑了起来,轻抚着他小脸,含笑的道:“铭儿,你师叔说得太多了。
诚然,你资质再是禀异,这门稀古绝伦的武家秘学,岂是你八岁的孩子一时所能了解的。铭儿,你先别慌,师叔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这时,铭儿突地想起,深感诧异地问道:“师叔,你怎地会知道铭ㄦ在这片树林里呢?”
紫云羽士萧大尹听孩子问到这点,似乎掀起他心头隐痛,喟然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道:“目前浪迹江湖,行闯武林的正邪前辈人物,极负盛誉的有烟酒菜窖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等众人,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息影武林已久,为了这部《琼楼十二曲》秘本,遭三怪四修罗等七人联手并肩所追杀。
“这次在鲁南金沙岩,又掀起一场激战,可惜你师父《琼楼十二曲》秘本虽然是数十年精力练成,但尚未精研成熟,以致在金沙岩,败落他们七人手里。
“你师叔追踪驰救时,金沙岩人迹杳然,仅留下一片血渍,当时老夫猜测,可能你师父尚未遭三怪四修罗的毒手,而熬住真力,负伤逸走。
“后来,老夫来到那处村口时,无意中发现到与金沙岩所留下的同样血渍,血渍的近处,正有一只你师父穿的圆口鞋,雪地上还有凌乱的孩子脚印,于是照着雪地的脚印追踪找来,经过集镇直街,树林口四下探望时,看你手里正握了这本《琼楼十二曲》在诵读。”
铭儿听紫云羽士萧大尹说到这里,插口问道:“师叔,你有没有找到师父的遗体?”
紫云羽士萧大尹摇头道:“当时老夫见到你师父一只圆口鞋后,已料着她遭到意外,可是急想知道这桩究竟,是以,还未寻找你师父的尸体。”
铭儿显得十分懂事似的道:“师叔,铭儿伴你往那村口雪地,寻拢师父的尸体。”
铭儿伴了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来到昨晚埋葬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雪地里,把这位武林前辈、稀古侠隐的尸体,从雪堆里挖掘出来。
紫云羽士萧大尹禁不住热泪簌簌流下来。
铭儿不待师叔吩咐,朝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尸体,扑地跪拜,已行过大礼。
这时,他见师叔萧大尹悲愤痛苦的神情,童心恻恻,禁不住亦伴着萧大尹流下两行热泪。突然,他牙关一咬,悲痛地道:“师叔不要难受,你在树林里时向铭儿说的话,铭儿都记得,只要我快快长大,学会替师父报仇。”
铭儿小脸儿穆肃地又接上一句,道:“谁害死我爹妈,谁害死我师父,我长大后,一个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是一处千峰万岭的丛山腹地。
千里荒山,幽壁深隅,撩起一股浑厚激厉的音响。
如若瀑布雷鸣,又像松涛浩啸,更若深山众谷中狮吼虎呐,狼嗥猿啼。
循着这股声响音源而去,原来传自奇峰陡立,绝壁扬阗的一处幽屿深谷里。
这时,一个身穿紫色疾服劲装的少年,迎对着飞自山巅的银绢白练,在嘹嗓长鸣,吐出这股激厉无比的声韵。
这时,少年吐声甫歇,传出一缕柔和、欣愉的说话声音,道:“铭儿,你来此文峰山玉甸谷短短五载,居然尽得琼楼十二曲之学。”
说话声音过处,过来一位银须白发的老人家。
铭儿待老者坐落在山岩石块,恭敬的施过一礼,含笑的道:“师叔,铭儿所以进益神速,全是你老人家的恩赐诲教。”
这时,萧大尹似乎知道铭儿胸怀之意,颔首含笑地又道:“铭儿,并非你师叔言过其实,你若琼楼十二曲再熟练两年,其子午二声的音响威力,恐怕你师叔亦禁受不住。
“最近以来,你在琼楼十二曲,地支十二数中,修练子午二声时,你师叔一边听了,神智极度不安,甚至有时会觉得周天气血凝止的感觉。”
铭儿听得不禁瞠目怔住。
这时,紫云羽士萧大尹又道:“如若以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上工尺乐谱所发出之异奇音韵,不用丹田之气,出声自口,而以稀直精制乐器笙箫笛诸物来奏出此音曲的声响,将子午二声奏出,其威力之逞,不难使天下群魔闻风而遁。”
紫云羽士萧大尹说到这里,突然轻吁了口气,黯然地道:“昔年你师父,专心精研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而没有注意到其他掌剑功力,以致这门秘学尚未成果,而反伤在群魔的手里。”
提起师门之仇,铭儿脸上骤然掩上一层阴霾。
紫云羽土萧大尹见铭儿脸上显出一片沉痛、姜怆之色,倏地展出一缕慈祥、柔和的笑意,仿佛慰劝似地道:“所以这一点,你师叔已有想到,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经你五年来的孜孜不倦苦练,已进入奥秘阶梯,以后随时揣摩,不难抵达炉火纯青之境。
关于掌剑绝学,你师叔替你设法另觅高人,以如心愿。”
铭儿听师叔萧大尹此说,不禁悠然出神。
紫云羽士萧大尹接着又道:“以目前声震遐迩的武林上高手名家,如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诸人说来,他们除了一般武学有过人之处外,尚身怀一二套出类拔粹的惊世秘门绝学。
“烟酒茶客痴癫僧,五位风尘侠隐中,烟翁任九龄,以医理见长,酒丐康武轻功称绝,茶客于七,这位风尘奇人,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封诸玄学,痴婆子薛玲玲,年届八十,却以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剑术称绝武林。”
铭儿听得心理一奇,诧异的问道:“剑术上还有倒转乾坤三五七的怪名字?”
紫云羽士萧大尹笑答道:“这老婆子本来就是风尘怪人,她这套剑法所以称绝天下武林,就是因怪得出奇。
“还有一位疯癫僧乙乙和尚,他跟痴婆子薛玲玲,可说无独有偶,当今武林一对瑰宝。这位又疯又癫的乙乙和尚,一套饿狗吃巴掌的惊世骇俗的玄奇掌法,可说扫荡天下群魔。”
紫云羽士萧大尹道:“说起这名字,江湖上流传了一段饶人寻味的趣事。
远在二十年前,疯癫僧乙乙和尚,应邀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玉面尊者杭欣之约,会战在豫西外方山马头峰,疯癫僧乙乙和尚,就使出这套没有名目的玄奇掌法。
初招出手,乙乙和尚一只肥硕的肉掌,掴在玉面尊者杭欣的俊脸上,打掉二只大牙,接着肉掌翻舞,不待玉面尊者杭欣回招使出,又是一掌颈后对口穴处,当场这位邪门魔头饿狗吃粪,摔了一跤。
“玉面尊者杭欣诚然惊骇至极,惟恐乙乙和尚连使毒手,急得从地上爬起,纵退数步,就问乙乙和尚所展使这套掌法的名堂。
“疯癫僧乙乙和尚笑吟吟的告诉他,这叫饿狗吃巴掌。
当时玉面尊者杭欣没有理会其意,自己知难而退。
后来这事很快流传江湖时,疯癫僧乙乙和尚这套饿狗吃巴掌已震撼天下武林,而玉面尊者抗欣却挨一记当头闷棍,成了一桩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紫云羽士萧大尹说到这里,接着又肃穆地道:“痴婆子薛玲玲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与你师父半脸神尼,昔年渊源极深,而你目前所精研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已入阶梯,如若随时揣摩,不难抵达炉火纯青之境。
是以,老夫要你往痴婆子薛玲玲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二位武林前辈处,再求学这两大震撼天下武林的掌剑绝学。”
铭儿听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如此说,颔首恭声应是。
紫云羽士萧大尹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学武之道,不能仅以报仇雪恨、了却私愿而已。
我辈身怀艺技,小而言之,因为防身御敌之用,其最重要的,却是不避艰难凶险,扫荡天下群魔,还我澄清武林。
“年前,愚叔江湖短时行历时,发现江湖上有非帮非会的菩提门离奇组织,可能会是江湖牛蛇鬼神、邪门魔头使用的鬼蜮伎俩。”
紫云羽土萧大尹说到这里时,话题又转到琼楼十二曲上,朝向铭儿道:“琼楼十二曲是用各种不同音韵,所配合成,作以防身歼敌的秘门绝技,以巧合地支十二数,成为十二门单独可使用的绝学,“铭儿,你且把琼楼十二曲,每种其运用威力,口诵与师叔听来。”
铭儿低头稍作沉思,就即朗声口诵,道:
子声,枭鸣狼嗥,离魂散魄,百穴壅塞!
丑声,南江水调,荡气回肠,似痴如醉!
寅声,阳春莺啼,解冻融冰,一片和煦!
卯声,昆岗风鸣,醒醐灌顶,大觉梦苏!
辰声,临岳调韵,肃杀戈伐,春雨化冰!
巳声,满地风雷,砂飞石走,山崩地裂!
午声,武彝九音,五脏离位,心脉震断!
未声,巫山猿啸,腥风飒飒,血雨绵绵!
申声,杜鹃泣血,惨雾氤氲,愁云布满!
酉声,幽涧泉鸣,神智恍惚,往事如梦!
戌声,古寺钟声,苦海浮沉,慈航普渡!
亥声,龙吟狮吼,行空翻云,潜海涌涛!
萧大尹露出一份惬意的笑容,颔首道:“很好!在琼楼十二曲里,包含了十二种应对敌人不同的绝学,其中子午二声虽然威力最为凶厉,然其他各声,在必要时亦能发出它绝大的用处。
如果你再能配合用痴婆子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剑术,和疯癫僧乙乙和尚的那套饿狗吃巴掌的绝世玄妙掌法。”
他说到这里,脸上展出一缕穆肃而慈祥的神情,似乎鼓励般地道:“到那时,铭儿你就能叱咤风云,压倒盖世奇材,能在旷古至今的武林上,写下辉煌—页。”
铭儿听师叔萧大尹所说,不禁俊脸红红,赧然不安地道:“师叔,我怕学不好,而且你老人家所说的痴婆子薛玲玲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二位老前辈,是不是肯传授他们自己秘门绝学呢?”
紫云羽士萧大尹道:“这点你不必发愁,愚叔已替你设下谋策。
你此离文峰山玉甸谷后,可先往豫地一带,寻访痴婆子薛玲玲,从这老婆子处,就能容易找着疯癫僧乙乙和尚下落。
年前,愚叔自豫地来时,江湖传闻这痴婆子薛玲玲出没在豫东一带有所动静,可能她老人家短时还不会离开那儿。”
说到这里,忍俊不住莞尔笑了一下,接着道:“你此去豫境后,经过县镇市集,在热闹触目地方,暗地贴上一张告示,上面写六十一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专拣热闹处,贴上这么一张告示,痴婆子薛玲玲不待你去找她,她自然会来找你。”
铭儿听得啼笑皆非,不由愕愕出神,半晌才诧异地追问道:“师叔,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云羽士萧大尹含笑答道:“痴婆子薛玲玲今年八十岁,远在,二十年前,武林上缺德的促狭鬼,替她流传出一桩趣事,说这痴婆子收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做徒儿,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要这男子做她的小丈夫。
“对这桩事情,痴婆子矢口否认,且为了这事,恼羞成怒下,与这些促狭鬼激战过多次,听说死伤了不少人。
“这是痴婆子薛玲玲认为生平最见不得人的羞辱。事隔二十年,人们对这事可能逐渐忘了,这次你又揭开她心头隐私创疤,这老婆子她当然非要寻找张贴告示的人。”
铭儿听得怪有趣的,可是心里却有一份不自然,担心地道:“师叔,薛老前辈找着铭儿,岂不要打起来?”
萧大尹含蓄地道:“你就跟她打嘛,她真要跟你较量时,你就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时你就可以运用你苦练五年的琼楼十二曲来应付,到时你就试试你师父震撼天下武林的这套秘门绝学的威力如何!
“痴婆子薛玲玲昔年与你师父私交甚笃,她一见你展使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她就会问你的师承来历,当然再不会向你下毒手。”
紫云羽士萧大尹说到这里时,突然稍作半晌沉思,才接着道:“痴婆子薛玲玲问起你师门来历时,你就说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徒儿,奉师尊之谕,特来取回玉麝香一用。”
铭儿一边听得,心里不禁又暗自纳闷,忍不住插口问道:“师叔,玉麝香又是何种东西?”
萧大尹微颔首地道:“玉麝香乃是昔年你师父半脸神尼得自西疆异乡的一种奇香,此香点燃,穴道阻塞濒陷垂死之人,吮闻香烟后,立刻回苏过来。
昔年你师父就有半枝玉麝香,赠与痴婆子薛玲玲,谅来这老婆子早已用完。”
铭儿不由愣愣地追问道:“师叔,玉麝香既然薛老前辈已经用完,如何再向她索回呢?”
紫云羽士萧大尹含了一份笑意,薄责似地道:“痴儿,此番你去寻找这薛老婆子,乃是想从她身上,学得一套震撼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精湛剑术。
这老婆子浪迹武林,踪遍江湖,见半脸神尼突遣徒儿来索回玉麝香,她当然知道另有其他用意,当她问你时,你就婉转的相求她,要她传授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
彭宗铭奉师叔之谕,离开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向豫地而来。
彭宗铭进入豫地,他首先办的事,在一处集镇街上,买了一卷鲜红狭幅的红绫缎,和一支挥毫书写的毛笔。
这晚,彭宗铭落宿在离豫东归德二十里的朱家集—家永丰客店里。
当晚,他在客店里剪下一尺宽幅二尺长的红绫缎数块,用黑字写在红绫缎上“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
一连写了六七面。
彭宗铭搁笔看到这几字时,自己不由忍俊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心自嘀咕,忖道:“师叔恁地会给他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出来。”
夜晚三更,彭宗铭手执一幅写妥的红绫缎,吹灭灯火,扑窗飞出。
彭宗铭白天来未家集小镇时,已经注意到这里直街转角的庙口处,人众熙攘,可说是此地最热闹的去处。
是以,身形几个纵落,已扑到庙口处来。这时夜深沉静,街心寂寂,他就将用红绫缎粘贴在庙口大柱上。
翌晨,彭宗铭起床,打开店客之门,店伙送来盥洗用具。
店伙见这位小客人和蔼可亲,一边折堆被衾,—边打开话匣子,道:“小客官,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今儿居然有六十岁的老闺女,寻找十六岁的小丈夫,客官爷,您说怪不怪。”
彭宗铭听得心中一乐,差一点破口笑出声来,故意问道:“天下怎会有这等事?”
店伙见自己的话,逗起这位小客人注意,似乎感到兴趣百倍,拉开嗓子,显出十分自信、肯定地道:“小客官,小的不敢骗您,这事已轰动整个朱家集啦!不知哪个损人缺德的,把人家秘密事揭露在大街上。
小客官,您出去经过直街转角的庙口时,就可以看到贴了一张大红绫缎,上面写着六十岁老闺女,想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等字眼,小客官,难道世上还真会有这等事?”
彭宗铭听得心里—乐,脸上亦不禁噗的笑出声来,随口应道:人家既然这么写了,当然不会没有这事。”
彭宗铭离开客店后,心里感到轻松无比,仿佛做了一桩极得意的杰作。信步来到昨晚贴红绫缎的庙口一看,果然,熙熙攘攘挤了一大堆人,都在指天划地的说这桩事。
这时,他心不自禁暗暗称奇,想道:“昨晚贴出一张,就轰动了这么一个集镇,不如连写数十张藏在身边,沿途经过之处,不管日夜的贴去,相信这位薛老前辈,会很快找来。”
于是,彭宗铭找了块隐僻处,预先买妥笔墨砚等,一连写了数十张,横贯豫地,经过县镇乡集时,如在白天,用极捷疾的身法,设法将这写妥的红绫缎,粘贴在当地的人众闹处。
这天,彭宗铭来到豫南邓县近处的白河镇,他发现所有酒肆茶坊,所谈论的都是这桩耐人寻昧的趣事,彭宗铭心里感到轻松无比,可是心里却暗暗嘀咕的思忖道:“自己张贴这怪告示,说来几乎半个豫地都传遍,怎地还没有薛老前辈的形踪出现,难道她老人家已离开豫地?”
这时,他信步喋躇在白河镇街头,突然传来一缕悠扬的乐器声韵。因着这缕乐声,使他裹足站住,抬眼看去,原来街边正有一家买卖笙箫的乐器店,一位顾客正在试吹他所买的一支玉笛。
须知,五年来,鼓宗铭在鲁地文峰山玉甸谷,精研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无意中渐渐地对声乐音律,有了强烈的偏爱。
彭宗铭来到店里,店家殷殷招呼下,他随手取来一支用湘妃古竹制的笛子。
当他吸气吹声,音律甫出,陡然叭声,湘妃笛裂纹震碎。
彭宗铭不禁心里一怔,就在这时候,店铺的老掌柜,似乎感到自己店制货品不佳而极度不安,慌忙上前,打拱告罪般地道:“小客官,小店还有上好箫笛,这支湘妃可能放得过久,竹生裂纹。”
说着,殷殷地从柜橱里,取出一支异常精致,滑润无比的玉笛,递给彭宗铭。
彭宗铬一手接过玉笛,六指按上笛孔,鼓气一吹,音律未成半阙,陡然又是啪啪两声,一支玉笛,裂成四段。
彭宗铭这时心头骤然一震,似乎已想到某一桩事情上面去。
老掌柜猛被骇然震住,敢情,由他经营这家乐器店数十年至今,可说从未发生过的事。
就在这时候,—位颔留清须,身穿文巾长衫的老者,走向彭宗铭跟前,含笑地道:“尊驾谅来精研音律,夙有癖好,老夫这支太玄银笛,刚由这家样灵乐器店镶嵌金丝龙风线完竣,尊驾能否展五音,以饱耳福?”
这位老者说到这里,随手将手握的—支精致绝伦的银笛,含笑中递给他。
这时的形势下,彭宗铭亦只有接过老者那支银笛。
须知,彭宗铭所知道音律上的工尺曲谱,仅是在文峰山玉甸谷所学的琼楼十二曲而已。
他记得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临走时,曾有说过,目前所学的琼楼十二曲,其音韵转变,出声自嘴,如若易用笙箫笛诸类再转使出来,其威力之逞,何止陡增数倍。
这次,在这家乐器店铺里,彭宗铭引气吹笛、接连震裂湘妃笛、玉笛二支,这时在他心自思忖下,知道自己昔年在雪地巧服师父半脸神尼一百零八颗红蕊珠,剔髓易骨,丹田孕气浑厚之故。
他接过老者太玄银笛后,就舍用琼楼十二曲中的子声,荣鸣狼嗥一曲音律,仅使丑声南江水调开始起音。
太玄银笛果然不同凡响。
彭宗铭气吸丹田,音喷笛孔,一缕声韵袅袅悠扬,忽急忽缓,或高或低,忽而音韵铿锵,回三山绕五岳而不缀,忽而若金球珠玉相撞之声,金铃激荡,而使人心旷神怡。
敢情这家白河镇祥兴乐器铺,正有不少知音之士光顾,而这么一个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年,居然会吹奏出这等美妙音律,这时除了在店铺选购乐器的观客外,在店铺外裹足观望者,亦顿时拥围了大堆人。
这时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聆听彭宗铭所吹奏的这缕音韵时,整个的神智,已完全堕入一片迷惘的境界里。
须知,地支十二声中,以丑声南江水调在琼楼十二曲中比较起来,它的威力诚然是其中最柔和的音律而已,仅不过是对方聆听者,神智困惑、迷惘而已。
然而,毕竟这是一桩无法思议的谜,彭宗铭使用太玄银笛一律吹出,已有了这么所意想不到的收获。假如目前听他所吹奏的,具是彭宗铭的敌人,他可能把这一律吹完,毫不费劲地把他们一个个都能解决掉。
这是在武林身怀绝学之流中,敢情是一种旷世罕闻的艺技,难怪昔年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因身怀尚未精研成熟的这套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而引起当今武林邪魔魁首中的三怪四修罗联手并肩的追杀。
彭宗铭将琼楼十二曲丑声南江水调一律吹奏完毕,这位递给彭宗铭太玄银笛的老者,仿佛在迷惘、惺松中回苏过来。
他凝神睇看了身跟前这位少年人半晌,敢情此曲本应天上有,人间哪得有几回,这首美妙绝伦的音律,居然会从这位年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身上发现。
老者喟然地轻呼了口气,仿佛失去他所有的自信,而颓然不安的向彭宗铭道:“老夫邵匡元,虽然身伤武林一派,因精研五音妙律,喜爱珍奇乐器,是以江湖友好,赠以海天妙音客之号,想不到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何幸得遇尊驾,聆闻霓裳一曲,今日才知肤浅末技,手掌指纹,以沾沾自喜,真才羞煞世人。”
彭宗铭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此言,骤然俊脸绯红,他何尝想以音律之学炫耀在人前。一手递给太玄银笛,嗫嚅不安地道:“邵老英雄,您……您老万勿意误会,末学彭宗铭班门弄斧而已。”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感到这少年人笃诚可爱,不禁一手把他挽住。含笑地道:“彭少侠,既然不纳老夫一番盛意,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我等此地相遇,说来亦是一个缘,何必急于离走,如不见弃,移趾舍间一聚如何?”
彭宗铭初闯武林,稚嫩可爱,听邵匡元此说,红了脸愕愕站住,海天妙音客邵匡元一边含笑,一边挽了他手臂走出这家乐器店,含笑地又道:“老夫住处离此不远,就在这白河镇上。”
彭宗铭同了这位一见如故的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到了他住处,原来在白河镇近郊的一处巍峨庄院里。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肃客人里,宾主分座,寒喧一番后,含了一份诧异的神情,问向彭宗铭道:“彭少侠精悉音律,声魄浑厚,诚然身怀上乘武学之流,能否见告师承宗派?”
彭宗铭见这位慈祥悌爱的老人,心里不由掀起无限好感,见他此问,就直言的道:“晚辈师承,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老人家!”
他才说到这里,海天妙音客邵匡元一声惊哦,深感意外地道:“原来是半脸神尼老前辈高足,难怪太玄银笛能有这等音律吹出。
武林传闻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敢情彭少侠刚才乐器铺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哪一响音律?”
彭宗铭点头缓缓地道:“晚辈方才在乐器铺吹奏时,乃是琼楼十二曲中的丑声,南江水调。”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深感激奇地追问道:“琼楼十二曲,敢情每一音律,所展使威力,全不相似。”
彭宗铭颔首,道:“琼楼十二曲,系按照地支十二数而排列,自子声枭鸣狼嗥顺序而下,计有南江水调、阳春莺啼、昆岗凤鸣、临岳调韵、满地风雷、武彝九音、巫山猿啸、杜鹃泣血、幽涧鸣泉、古寺钟声、龙吟狮吼等十二种音调,每种音调所展使的威力,完全不相同。”
“晚辈在乐器铺,用太玄银笛所吹奏的丑声南江水调,乃是琼楼十二曲中,最轻弱的音律,仅不过使听者荡气回肠,似痴似醉而已。”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听彭宗铭说来,喟然惊吁不已。
第二章 倒转乾坤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从怀里掏出这支太玄银笛,脸上呈现出一缕真挚、诚恳之色,缓缓地道:“彭少侠,此支太玄银笛,乃是远古珍品,绝非寻常乐器所能比拟。”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朝这位宅心笃厚的少年人看了一眼,接着又道:“当前武林,已临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近年来,江湖上突然有菩提门离奇组织的出现,在收拢南北道高手。
老夫从各方面蛛丝马迹探听所得,据说是由几位昔年息隐的魔头,重作冯妇,欲将天下武林拢成一脉而组织,不难料到这批牛蛇鬼神的旨意动机若何。
“无辜苍生,将要笼上一番腥风血雨的浩劫。彭少侠,我等身列武林,蒙受师恩,岂能坐视哀鸿遍野而袖手不理。”
彭宗铭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说出此话,顿时茅塞为开,颤声嗫嚅地道:“邵老英雄怀此良智苦心,晚辈岂敢再婉言推辞。”
说到这里,双手恭恭敬敬接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所赠的这支稀世珍品太玄银笛。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见彭宗铭收下这支太玄银笛,脸上舒颜,展出一片欣愉之色。
接着含笑的道:“此支太玄银笛,昔年曾经老夫知音好友博古书生谢宽鉴赏,据他说来,此笛乃是万古元银所冶铸,坚逾精金钢母,是以,适才在乐器店时,彭少侠运气吹笛,接连震裂二支,而这支太玄银笛安然无恙,就是这原故,所以彭少侠佩带此笛,固然可作乐器使用,必要时还是—口上好兵刃。”
彭宗铭听之,频频道谢不迭。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关怀地又问道:“彭少侠,此去欲往何处?”
彭宗铭听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此问,似乎突然间一股自尊的意识掠过脑海,含糊搪塞地道:“晚辈欲往湘地寻亲访友。”
这时,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扪须沉思之际,突然想到一桩耐人寻味的趣事,含笑地向彭宗铭道:“最近豫境发生了一桩怪事,据说在县市镇集各热闹所在,用红绫缎张贴了一个告示,写的是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小丈夫,羞人,羞人等语,在本地白河镇,亦曾张贴一张。彭少侠,你沿途来时,可曾见到?”
彭宗铭听得微微—怔,颔首应道:“见到这些告示过。”
他应声到这里时,突然心里掠过一瞥异样的意识,故意反问,道:“邵老英雄,难道世上真会有这等事情?”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摇头道:“可能不会是桩寻常的事。说起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一桩趣事,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真有发生过,不过究竟内委是非,局外人就不甚清楚了。”
彭宗铭听之不由心里一奇,愣愣地追问道:“邵老英雄,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道:“说起此人,彭少侠谅亦知道,就是目前名震遐迩正邪前辈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痴婆子薛玲玲。”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说到这里,他心自思忖道:“果然是她!”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着又道:“痴婆子薛玲玲有个徒儿,人称玉郎君尚可卿,那时才十六岁,长得已是丰神俊逸,挺拔出群,一身武学,得到他师父痴婆子薛玲玲真传。或许尚可卿受了邪门魔煞的勾诱,突然叛离师门。
“痴婆子薛玲玲盛愤激怒之下,天涯追踪寻找这叛门逆徒,就在这时候,江湖上流传出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趣事。”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着又道:“这次传闻痴婆子薛玲玲,行踪出没在豫地关洛一带,而突然各县镇市集,出现这个耐人寻昧的告示,可能与痴婆子薛玲玲有关。
“痴婆子薛玲玲因着尚可卿叛离师门,而谣传出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的话,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为了这句话,痴婆子与江湖人物激战过无数次,而且死了不少高手人物。
“据老夫看来,这次豫地各处所出现的离奇告示,可能她徒儿尚可卿,受邪门前辈的怂恿,向他师父寻衅扰事。”
彭宗铭听得心自嘀咕,忖道:“师叔想出这么一个锦囊妙计,却弄得张冠李戴,马头不对驴嘴,要是真激怒了这位薛老前辈,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学不成,恐怕还要送掉性命。”
彭宗铭在白河镇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处留过一宿,次日道谢他太玄银笛相赠的盛意,续向豫南而去。
这日,来到鄂、豫交境的一处林口集小镇,彭宗铭袋囊一摸,写过字的红绫缎,就剩下一张,心里暗自算来,自离白河镇后,已经张贴了六七张。
丅ㄨ丅峆雧 ТХ丅HJ、Сом
林口集虽仅是一条直街的小市镇,这条街上,却显得十分热闹,白天张贴告示,似乎很不方便。于是他拢目四眺一下,看到直街拐角口一座祠堂边的石柱,于是他先落下客店,准备夜晚再把告示贴上。
夜晚三更,淡月疏星下,彭宗铭身化一缕轻烟,飞出客店门窗,直向直街词堂石柱处。
彭宗铭掏出红绫缎,用浆糊牢牢的粘在石柱上,他夜眼神足,在淡月薄光下,朝着红绫缎上的字迹,又重新念了一遍:“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羞人,羞人!”
他念到这里,自己禁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突然,身背后,一缕出自激怒的哼声。
彭宗铭一惊之下,犹未转身时,后面的人在说话了:“小娃子,人小鬼大,咱老婆子咬了你鼻子,踩了你尾巴。素昧生平的,竟跟咱老婆子开了这么—桩玩笑,你倒说出一个究竟来。”
彭宗铭惊悸之下,心道:“照这说话口吻,分明是痴婆子薛老前辈,她什么时候来到身后,自己竟一点不知道。”
心自嘀咕之际,倏已转身过来,身跟前站了一位满头霜雪白发,一身大红衣裙的老妪。彭宗铭急忙抱拳恭礼,道:“老人家莫非就是薛老前辈?”
老妪手执一根光亮熠熠,似剑非剑的拐杖,呛啷一声狠狠的朝地上一跺,大声喝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可不跟你攀亲搭眷,快说,你是受了谁支使,来跟咱老婆子过不去,你不说一个究竟明白,别怪咱老婆子手上这口龙角剑,在你身上刺几个大窟窿。”
说着,把手里这根银拐杖,振臂一抡,呼的一股破风锐声,恍若银蛇一瞥,点向彭宗铭顶面而来。
彭宗铭闪身暴退三步,急急的道:“薛老前辈,君子动口不动手,您老乃是武林上鼎鼎大名的前辈人物,可不能仗了武艺,欺侮人家小孩子。”
彭宗铭说出这话,果然奏起奇效,老婆子手握龙角剑,本待追招向他递下时,突然收了下来,可是一对眼睛,却滴溜滚圆,闪出二道晶晶如电的凌芒,气呼呼的道:“好小子,明明是你寻衅扰事,找上咱老婆子,还说咱老婆子仗了武艺欺侮你。
你这小娃子看来年纪还没有二十岁,六十岁老闺女,寻找十六岁小丈夫,难道还是你亲眼看见的,你说动口不动手,你说来听着。”
彭宗铭嘻的一笑,缓缓应声道:“薛老前辈,你要打架,咱可不怕你。”
说到这里,掏出太玄银笛,笑嘻嘻的又道:“你用的银拐杖,咱用的是银笛子,咱们打的时候,谁不能碰到谁,哪个倒下就算输。”
痴婆子薛玲玲听他说出这话,饶她是位当今武林中顶尖儿的前辈人物,亦不禁愕然征住,怒眼圆睁,却是诧异地道:“小娃子,兵刃不碰到身,怎地会倒下来?”
彭宗铭笑嘻嘻的又道:“咱有办法,可以要你薛老前辈倒下来。”
痴婆子薛玲玲怒冲冲地道:“好小子,敢情你还懂一点旁门邪法,行,就看你的,要是咱老婆子不倒下来,可要小心你的小命儿。”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瞪眼怒看着彭宗铭,似乎要看看这小娃子,使用哪些左道旁门。
彭宗铭嘻嘻笑声下,用起太玄银笛,手指按孔,吹奏琼楼十二曲起来。
这次,他还是从琼楼十二曲中丑声南江水调起音。
咽呜袅袅之声,荡空四播,从丑声南江水调起,连续吹奏演声阳春莺啼、卿声昆岗凤鸣、辰声临岳调韵、巳声满地风雷……
痴婆子薛玲玲初聆笛声,心神骤然一惊,从这缕笛声音韵里,似乎已想起一个昔年故友。
当她一惊的意识甫自掠起脑海时。已感到自己方寸不稳,如醉如痴。
接着,因着这缕笛声的音律过处,使她觉得心胸激愤盛怒之气完全消失,眼前仿佛一片和煦。
随着笛声音律的转变,痴婆子薛玲玲顿时醍醐灌顶,大觉梦苏,由于笛声的激荡,若轻若重,若急若缓地扣弹着心弦,就在这刹那间,她辨不出人生的恩怨仇恨,究竟有何种区别。
彭宗铭的笛声,连续不断的荡绕着。
这时,她突然感到春雨化水,四周一片肃杀戈伐,使她禁不住心颤神寒。
当彭宗铭吹奏到巳声,满地风雷时,骤然间,周围星月无光,森森凄凉,仿佛因着笛声的缭绕,飞砂走石,山崩地裂。
痴婆子薛玲玲熬忍不住,大叫一声:“小娃子,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如若续吹午声武彝九音时,对方可能五腑离位,心脉遭笛声所震断。
彭宗铭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将这位当今武林一位顶尖儿前辈,趋至这等景象,并非是桩奇迹。
彭宗铭就在巳声满地风雷声中断音,穆肃地道:“晚辈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之徒,来此豫地,寻访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又不禁掀起鹰胸无名盛怒,大声道:“好哇,原来你这丑尼姑,派了这么一个宝贝徒儿,来捉弄咱痴婆子。”
痴婆子薛玲玲话刚说到这里,彭宗铭又穆肃地应下道:“薛老前辈切勿怨责家师,就是晚辈亦万万不敢。”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不由怒目瞪看了他,恨恨地道:“小娃儿,那么你张贴了这张见不得人的怪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干啥?彭宗铭恭声应声道:“奉师门之谕;特来寻找薛老前辈,索回玉麝香而已。”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此说,倒是意外的一震,喃喃诧异地道:“玉麝香早已用完。”
她话语了声,颔首轻哦,倏地抬眼向彭宗铭看了眼,道:“小娃子,你师父既然有事相求,何必转弯抹角,耍这么一套花腔,小娃子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彭宗铭噗的一声,双膝跪在地上,道:“求薛老前辈,以倒转干坤三五七剑术相传。”
痴婆子薛玲玲听这小娃儿提出这桩要求,诚然出自她意料之外,当时蓦被错愕怔住。
半晌,才诧异地问道:“小娃子,人小鬼大,你贴出这张怪告示,寻找咱老婆子,原来是这桩事。”
彭宗铭听她说出此话,却捉摸不到这老婆子语意是怒是嗔。
痴婆子薛玲玲虽然是个玩世不恭,游戏三昧的风尘奇人,敢情彭宗铭提起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之事,似乎刺透了她心头痛事。
是以,经过半晌,喟然叹了口气,才缓缓地道:“小娃子,你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乃是咱老婆子一位方外知音,按说她徒儿来老身处求艺,咱老婆子怎会有推拒之理。”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时,脸上微微透出一层黯淡悲恨之色,接着又道:“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平生只传授过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叛门离师的逆徒尚可卿。虽然他当时并未得到老身真传,仅乎肤浅功夫而已,可已伤透了咱老婆子的心。”
突然,她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一眼,似乎责备般地道:“小娃子,跪在地上干什么,人矮了半裁,还能学什么剑术。”
彭宗铭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心里却是啼笑皆非,暗自思忖道:“这位薛老前辈,果然有点痴的味道,咱尊重你乃是一位武林前辈,才跪在地上跟你说话。”
彭宗铭从地上站起,细细体味她刚才说话话意,似乎有几分愿意成全自己。
这时他恭敬如仪的站立一边。
痴婆子薛玲玲垂首似乎在沉思着一件事,突然,抬眼朝他看了一下,道:“小娃子,看在你师父丑尼姑份上,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不难,不过咱老婆子话得先说明白,你先要替老身完成一桩心愿。”
彭宗铭听得心自暗暗一怔,不知这位薛老前辈,出的什么难题,不由激奇的问道:“不知薛老前辈,有什么谕示吩咐?”
痴婆子薛玲玲脸上晴雨之色瞬变,忽地摇头又道:“慢着,咱老婆子先传授你一部份,待你替老身了断这桩心愿后,再将整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全部传给你。别让丑尼姑知道了,还说咱老婆子故意作难晚辈。”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靠了祠堂边的大石上坐下,才缓缓地道:“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乃是咱老婆子所独创的秘门绝学,正像你师父半脸神尼,一生精研所学的琼楼十二曲相似,倒转乾坤三五七却是三套秘门剑术连贯的称呼。”
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它里面含有‘马走歧山、误入桃源、折剑断魂’三式绝学。
“第二套是潇湘烟雨风飒飒,这套剑术里,又分有五种招式,乃是‘瑶池春满、步步生莲、秋酒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五手绝招。
“第三种,亦是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威力最大的一套,咱老婆子替它取名叫安禅归真转乾坤,这套剑术有七种招式,是‘寒松卧谷、飞叶穿梭、玉蟾漏枝、花径迷踪、日浴海天、华岳飞峰、全真归穴’等七式变化。”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这三套剑术,分含了三五七式的玄奇招式,是以,咱老婆子把它统称为倒转乾坤三五七,这就是这剑术名称的由来。
“昔年叛门离师逆徒尚可卿,只仅学得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而已。
“老身所说心愿一桩,就是找回失踪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此番既有丑尼姑半脸神尼一份人情,咱老婆子先传授你倒转乾坤三五七中,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与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
“如若你能协助老身找回失踪了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咱老婆子再将这秘门剑术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倾囊相传。”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话,不禁瞠目,喃喃激奇地问道:“薛老前辈,尚可卿没有行踪落处,人海茫茫,叫晚辈向哪儿去找呢?”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道:“小娃子,你别慌,咱老婆子叫你去找人,当然有他落脚去处。
经老身二十年来追踪侦访,逆徒尚可卿,被一位声誉之盛不下老身—辈的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众领导武林人物的离魂魔娘郑僖所掳,现在此地豫境外方山鹿鸣峰。”
彭宗铭听得剑眉一皱,怀疑地道:“薛老前辈,既知尚可卿行踪去处,怎地不去将他要回来,晚辈肤浅末枝,除了师父所传授的琼楼十二曲外,其他没有可用之处,如何能有协助薛老前辈之处呢?”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突然问向彭宗铭,道:“小娃子,你师父半脸神尼传授你的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戌声古寺钟声。
你可会使用?”
彭宗铭听得不禁微微一怔,抬眼向老婆子看了一下,颔首应声道:“当然会,薛老前辈你问这些干什么?”
痴婆子薛玲玲没有回答彭宗铭的话,还是急急的追问道:“小娃子,你记得这酉、戌二声的功耐如何?”
彭宗铭怀疑地向老婆子看了眼,就即应声道:“如若用太玄银笛,吹出酉声幽涧鸣泉时,使人神智恍惚,往事如梦,换用戌声古寺钟声时,苦海浮沉,慈航普渡,给人当头一棒,击醒混沱迷蒙。
彭宗铭说到这里,星眸眨眨,激奇诧异的又问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问这些干什么?”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应道:“小娃子,咱老婆子邀你相助,找回逆徒尚可卿,就是要用你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戌二声。”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说,心里不禁又是暗暗一奇,侧首看了她一眼。
痴婆子薛玲玲这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逆徒尚可卿,叛离师门后,就被离魂魔娘郑僖所勾诱,贼魔娘把尚可卿掳去后,生恐他以后反复无常,离她而去,于是给他饮服了孟婆离魂汤,将尚可卿原有真性,和他所有往事完全抹煞、遗忘。
“此番老子邀你协助,就是要你吹奏你师父半脸神尼,盖世无俦的琼楼十二曲其中酉、戌二声,使他聆听之下,真性回复,往事醒苏。”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话后,不由一声惊哦,喃喃自语般地道:“原来琼楼十二曲,还有这等妙用。”
痴婆子薛玲玲惊愕地朝他看了眼,才喃喃追思似地道:“昔年你师父半脸神尼,造出这套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声自配合地支十二数,而且每声音韵的吹出,俱有它每种不同、不可思议的威力,至于子、午二声,不过易于处敌人于死地而已。”
彭宗铭聆听她说话时,他颖悟绝伦的智慧,已在启示出他思潮里尚可发掘到的宝藏。
半晌,才颔首轻哦了声,似乎因着他思潮的运用,自己已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随着,他向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看,显得胜任愉快似地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既有此说,咱们现在就往外方山鹿鸣峰,寻找离魂魔娘郑僖,找回你失踪了二十年的徒儿。”
“咱老婆子有话在前,先传你一部分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后,再陪同老身往外方山,寻找离魂魔娘郑僖。”
彭宗铭颔首称是。
这时,日上三竿,街上行人渐渐稠密,痴婆子薛玲玲拢目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地道:“小娃子,咱们先在街上食铺里把肚子装满了,待老婆子再找个适当所在,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
说到这里时,自身大石上站起,踢里踏拉径自走在前面,往直街处而去。
痴婆子薛玲玲红裙下三寸金莲,光脚不穿袜,最妙的脚上套了一双二寸不到,后跟磨掉半截的小拖鞋。
满头霜雪白发,一身大红衣裙,再配了这么一双光脚小拖鞋,痴婆子薛玲玲却是神色自若,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彭宗铭看得心里想笑,当他追随在她身后,土著乡民,掩嘴看了在笑的时候,彭宗铭的脸上,却是—阵阵的发烧发热。
彭宗铭随同痴婆子薛玲玲,走进一家早市鼎盛的酒肆里。这时,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畏缩恐惧,拥塞在四周,几乎使他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这家酒肆里所有的人(包括食客、店伙,和一个坐在柜台上,年逾半百的者掌柜),都对他们二人递过一瞥嘲笑的眼神。
痴婆子薛玲玲似乎根本不在乎,大声的唤过店伙,道:“店家,赶快替咱老婆子端上荤素数碟,先来五斤白干润润嘴。”
彭宗铭听得吓了一跳,心里嘀咕道:“原来这位薛老前辈,不但是痴婆子,还是一个酒婆子。”
痴婆子薛玲玲取过店伙端上的白干,筛了满杯,咕咕的灌进肚里。
接着,朝彭宗铭眨眨眼,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身怀之学,除了倒转乾坤三五七还有一套绝艺,你也该学学才是。”
彭宗铭因抵不住四周递来的嘲笑眼色,俊脸红红,半个脸藏在桌下,这时听痴婆子此说,猛抬起头来,满含着期待的眼神,嗫嚅地道:“晚辈尚希薛老前辈多多栽培,你老人家所说的另—门绝学是什么?”
痴婆子端起满杯的酒,肃穆郑重地道:“咱老婆子一套倒转干坤三五七剑术,敢称天下无双,就是这门子喝酒,咱仅输在烟酒茶客痴颜僧中酒丐康武手下,所以喝酒这一项,咱老婆子敢称—人之下,万人之上,亦可以说身怀绝艺之一。”
彭宗铭本来凝神倾听之际,一听老婆子所说的绝学原来是喝酒,不禁泄了半截气。
痴婆子薛玲玲并不理会他神色变化,还是滔滔不绝地道:“天下凡事,固有其精,才能称上绝,小娃子你该记得咱老婆子话才是。”
说到这里,张嘴把满杯酒灌进肚里,接着道:“所以咱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就赢在精而且绝,再加上—个奇,才能压倒天下群雄。”
痴婆子在自己空杯里筛了酒,又道:“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你小娃子如能学得十分火候,—般武林高手碰上,先折兵刃,再命归阴。
“第二套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这套剑术就不简单了。”
这五式剑招,明式是瑶池生满、步步生莲、秋雨梧桐、踏雪寻梅、空谷飞翠,含有春、夏、秋、冬及中和之意,然其孕蕴的奥秘,却是依据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魂之金、北精之水、中意之土,五种奇门生克之变化而成。
“目前此套剑法,能将它攻破的,天下武林正邪前辈中,仅只以精研河图洛书饮誉武林的烟酒茶客疯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条客于七—人而已。”
痴婆子一杯在手,意趣盎然,不厌其详地又道:“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说来更是神奇妙绝。”
“这套剑法中,内藏精微无比的奥妙,意能所致,剑随意变,七式剑招走处,都循着太极、二仪、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卦、九宫等离迷莫测的变化。此剑如能练到炉火纯青之境,以眼前天下正邪武林前辈说来,除了尚未传名江湖的隐世异人外,恐怕少有能与其匹敌。”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一改往常痴癫诙谐之色,正颜地道:“小娃子,当前武林,借菩提门晃子,有了一种离奇突异的组织,眼见天下武林,方兴未艾,正在掀起一阵极大的变动。你稚龄幼年,身怀绝技,以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今后如若能荡魔除奸,肩以重任,老身等即使瞑目九泉,亦问心自安,含笑地下。”
彭宗铭聆听痴婆子薛玲玲所说,频频颔首,道:“晚辈拜受薛老前辈,金科玉律之谕。”
半晌,痴婆子薛玲玲醉眼眨眨,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吃喝完后,老婆子就带你往离此林口集二十里,一个叫重阳坡的幽静处,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
彭宗铭瞠目看着她,鼻子里嗯了声,痴婆子薛玲玲带了彭宗铭,在离隔林口集地十里重阳坡的一处幽静山谷里,传授他倒转乾坤三五七的秘门剑术。
彭宗铭有着迥异于常人的颖悟聪明,使这位浪迹江湖风尘侠隐痴婆子薛玲玲,心里亦不禁僧然惊奇。
痴婆子薛玲玲所传授的一招一式,仅需向他一次示范,彭宗铭随即能照样的蓦悟出来,虽然倒转乾坤三五七,乃是一套玄奇莫测,极难学成的剑法,彭宗铭一经过目后,却是紧记不忘。
所以,不消多天时间,他已从痴婆子薛玲玲处,学得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与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
痴婆子薛玲玲在重阳山谷,传授他剑法时,彭宗铭以一口带自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给他的青钢剑来使用。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想起似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展使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时,这等寻常钢剑,难能使出十成威力,是以,如若你福泽浑厚,最好能得到一口仙家兵器……”
说到这里,突然低头沉思半晌,倏地又道:“有了,小娃子,这可要看你福缘如何了,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双奇之二的梁上客廖清,他详悉天下神兵,这样你学的老身所学,越发如同猛虎添翼。”
彭宗铭不甚深解地问道:“薛老前辈,怎地梁上客廖清,详知天下财富宝藏,而像他自己袋囊里的一般呢?”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眨眨,不耐烦似地朝彭宗铭看了眼,似乎觉得这孩子给他知道得太多了,结果还是缓缓地道:“梁上客廖清,盖代武林有神偷之称。
他踪遍天下,浪迹江湖,专门探听稀世珍品的下落,一旦被他发现某处,或是某地藏有稀世珍宝时,他并不遽然下手。
可是他如果认为需要这样物品时,任是武林前辈,风尘侠隐之流,亦无法拦得住他。所以,在以一个小偷儿行径,居然亦身登当今武林正邪前辈人物之列,当然并不偶然,咱老婆子跟这小偷儿倒还拉得上几分交情,所以,往后如有机缘时,向他替你要一口上好宝剑。”
彭宗铭听得唯唯称是,心里却似乎感到有份儿的不自然,诚然,在童心朴实的心里,认为偷盗是桩极不光荣的事。
这日,痴婆子薛玲玲见他所学的断剑震魄魂归士,与潇湘烟雨风飒飒二套剑法,不但已经稳熟,且已几达几份火候。
于是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欠你的人情债已还了你一部分啦,明儿咱们登程就往外方山鹿鸣峰,等到咱老婆子这桩心愿了断,再传授你安禅归真转乾坤的七式绝招变化。”
彭宗铭同了痴婆子薛玲玲离了林口集近处的重阳坡,往豫西外方山鹿呜峰而来。
沿途上,彭宗铭果然从痴婆子薛玲玲身上,学到第二种绝学——喝酒。
这天两人来到豫中临汝近处的芦店坪小镇,这里虽是一处赶集小镇,横巷直街,倒还十分热闹。
芦店坪小镇上,蜂腰猿背,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显得特别多,几乎会使人怀疑是武林人物集居的大村堡一般。
痴婆子薛玲玲牵了彭宗铭,在街上东眺西望,漫步走到一家酒肆门前,一缕酒香,撩起痴婆子满喉咙的酒虫,猛咽了一口口涎,朝彭宗铭道:“小娃子,咱们进去喝—杯,杀杀酒虫再赶路吧!”
彭宗铭漫声应了声。
痴婆子薛玲玲吩咐店伙端上酒莱,一老一少举樽对酌起来。
突然,痴婆子一手举杯,—对怪眼朝四周拢了一匝,显得微微吟哦一怔,倏地转脸一眨不眨地睇看着彭宗铭一张如同润玉的俊脸,半响,缓缓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还不知道你有几岁呢!”
彭宗锦被她凝目地看,心里亦不禁正在暗自诧异,听她此问,就道:“晚辈今年十三岁了。”
痴婆子惊奇的轻唔了一声,道:“小娃子,看你倒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说到这里,举杯咕地一声,把满杯洒灌进肚子里,—边筛酒一边忽地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是女的,你是男的,咱们走在一起多不方便。”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由啼笑皆非,心道:“痴婆子,恁是痴得可爱,咱彭宗铭今年才十三岁,做你曾孙还足足有余,走在一起难道还有什么嫌疑。”
心里这么想,一对星眸却滴溜溜的看了她。
痴婆子喝了满杯的酒,煞有其事地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倒想出一个好办法,你脸肤嫩白,长得又是俊俏出众,扮装成一个女-娃儿,倒蛮不错的。”
彭宗铭听得俊脸通红,一脸哭笑不得,嗫嚅呐呐地道:“薛老前辈,晚辈是男孩子,怎……么可以做女娃儿呢?”
痴婆子薛玲玲脸肤一绷,薄怒道:“一朝为师,终身为父,咱老婆子传你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就有半个师父的份儿,你不听咱老婆子话,就是不孝。”
彭宗铭见痴婆子,异想天开,想出这么一个怪主意,知道不答应是不行的,只有垂头默语。
二人离开酒肆后,痴婆子在镇上的估衣铺里,替他买了一套大花衣裤,走到镇外静僻处,叫彭宗铭把女娃儿衣裤换上,自己在他头上,又替他梳了个发髻。
果然,彭宗锦穿上女装后,真是一个清丽出尘,绝世无双的小佳人。
彭宗铭心里万分的不愿意,可是此番碰上这么一个痴婆子,自己不愿意,亦得要愿意。
这时,一边痴婆子,亦不禁看得错愕愣住,半晌,才喃喃嘱咐地道:“小娃子,咱们现在再回到那镇上去,你看到那些汉子朝你笑时,你亦掩嘴向他微微一笑。”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就做出一个少女含羞浅笑的模样给他看。
痴婆子接着又道:“那些汉子,如果摸你脸儿时,你就以手作剑,出手断剑震魄魄归土三式中,第一招‘马走歧山’,磕断他手臂,他如若有手摸到你胸脯时,你就连走二招,接演‘误入桃源’,毁掉他一条腿。那些汉子,再有进一步无礼时,你倏即展出第三招折剑断魂,让他们一个个往阎王老子处应卯报到,打得愈凶愈妙。”
彭宗铭骤然俊脸绯红,结口呐呐中,一时间找不着话来回答。
痴婆子薛玲玲朝他看了眼,接着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叫你停下时,你才歇手下来,知道吗?”
彭宗铭星眸眨眨,怀疑地问道:“薛老前辈,要是打出人命来,怎么办呢?”
痴婆子怪眼一瞪,不耐烦似的道:“小娃儿,咱要你这么干,你就这担做,一切由咱老婆子承当,你还怕什么!”
说到这里,脸肤一绷,怒冲冲地又道:“芦店坪上这些家伙,咱就看不顺眼,咱老婆子看不顺眼的人,不死亦叫他们活不了。”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惊,暗自嘀咕,道:“这位薛老前辈,痴得这么凶,恁地不讲理。”
事实上,痴婆子薛玲玲乃是一位风隐异人,武林前辈,虽然有点疯疯癫癫,真地叫人看了不顺眼,断然不至于会这等不讲理,或许其中还有其他内委情形,亦未可知。
痴婆子薛玲玲把彭宗铭扮装妥善,还是带了他回到这芦店坪小镇上。
彭宗铭本来长得丰姿翩翩,一经痴婆子替他女装打扮,更是显出清丽出尘,风姿绝世。
痴婆子人痴敢情心不痴,似乎她替彭宗铭扮装女娃儿后,她心里怀有一套全盘计划。是以,她—手挽了彭宗铭手臂,却是漫步袅袅地行走在直街的闹处。
彭宗铭这时从他颖悟绝伦的智慧判断下,似乎稍有猜测出这位薛老前辈,所以叫自己扮成女装,并非出于疯癫戏谑,可能有一番用意。
所以,他虽然感到非常的羞涩不安,还是依了老婆子的意思。
彭宗铭紧偎在痴婆子身边,二人缓缓漫步地走在小镇大街上,要是遇上疾服劲装江湖人物迎面走来,彭宗铭媚态逼真,朝他们星眸流波,绽唇微微一笑。
芦店坪小镇街上,顿时橡掷下一包粉红色的炸药,震得哗然鼎沸。
在人言鼎沸,哗然骚动得最凶的时候,正如痴婆子薛玲玲所意料到的,是那些身穿异装怪饰,疾服劲装的一伙江湖人物。
这时,从大街边隅的酒楼里,走出大伙的江湖人物,年纪都在二三十岁光景,个个都是斜帽歪戴,粗眉戾目。
这伙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发现到一个满头白发,一身大红衣裙的怪老婆子,带了这么一个绝色佳人,经过酒楼门前。
“嘘,嘘,嘘。”几声怪响,蜂拥似地朝向痴婆子薛玲玲和彭宗铭围拢过来。
痴婆子薛玲玲向彭宗铭肘臂一撞,轻声道:“小娃子,可准备起来啦!你留意这伙人中间,如果有腰系铜钱般大雕字木牌的,你可在他们身上,多下几分手,听到没有,别害怕。”说完,一闪身,已从人墙缝里溜出去。
这时,这伙汉子七嘴八舌,对彭宗铭您意调笑起来:“唷,你这小姐儿,长得可真美。”
“脸蛋儿嫩白,身段又是……”
“看来是哪家小媳妇ㄦ,私下逃出来找野汉子去的。”
彭宗铭被他们围在中间,俊脸绯红,心里噗噗直跳,再看身边的痴婆子薛老前辈,人影杳杳,早已不知去向,这时暗暗苦叫起来。
当他星眸四拢过处,心里已记起痴婆子薛玲玲嘱咐过他的话,嘀咕思忖道:“这些地痞流氓野汉子,谁先摸到咱脸上,就用断剑震魄,魂归士中“马定歧山”一招,给他断臂,摸到咱胸脯上,用‘误入桃源’一式,毁掉他的腿,他们再无礼,第三招‘折剑断魂’,送他命归阴。”
就在这时候,近挨在彭宗铭身跟前的汉子,一脸猥亵的丑态,嘻嘻笑了声道:“唷,咱的小媳妇儿,你的脸蛋儿,可真迷人。”
说到这里,一只粗黑的手掌,朝他脸颊处摸来。彭宗铭心叫一声:“你来得正好,在你这家伙身上发个利市,看看咱在薛老前辈处学的断剑震魄魂归土,用起来凑手不凑手。”
就在他思念一瞥过处,汉子的手掌,已堪堪离近他脸肤寸隔处。
彭宗铭一声薄叱,右手以臂作剑之式,急演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二招‘马走歧山’。
掌臂过处,锐风如啸,仿佛一缕薄薄银纱白雾,凛过彭宗铭脸颊而下,彭宗铭这手绝招过处,速逾流空闪电。
除了伸手摸向彭宗铭脸肤的汉子,噗哟声激厉惨呼,左手臂骨遭他横掌切碎倒仆地上外,其他众汉子们,敢情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一件事。
只有紧贴受伤汉子近边的几个,惊愕地看了他倒地伙伴一眼,还是继续尽与他们未完的事,向彭宗铭调笑。
彭宗铭一招使出,竟有这等捷速无比的威力,倒出于他意料之外,这时,彭宗铭有了这股自信,胆量骤然茁壮起来。
就在这一瞥意识掠过他脑海,稍作半晌沉思之际,嘿嘿几声怪笑,有两只手掌,已摸向他胸脯而来。这时,他心头已涌上一股怒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内(递出“误入桃源”一招时),这批不知死活的家伙,已像一群猛虎扯噬绵羊似的,朝彭宗铭紧围拢来。
彭宗铭连着运用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三式“折剑断魂”展使时,一阵惨呼悲厉之声,衔尾接起,断肢翩扬,血雨蓬飞。
这时,除了死伤倒地众人外,其他剩下的一伙亡命江湖的汉子,被这幕旷世稀闻的战役,看得都骇然震住。
这时,彭宗铭倏地记起,痴婆子薛老前辈曾对他说过,如果腰系铜钱般大雕字木脾的人身上,对他们多下几分手。
彭宗铭抬眼看去,果然站在这伙汉子跟前,有三个年岁稍大身穿鲜明劲装的武生,腰里系了一块圆圆比铜钱稍大的木牌令。
彭宗铭剑眉微剔,朝三武生看了一眼,倏地星眸滴溜溜滚转之际,脑海里对眼前这桩经过有了一个解释。
他怒冲冲的向这三个武生道:“你们快把腰里系的那块木牌子还给我。”
敢情,彭宗铭想来,痴婆子薛玲玲要自己改扮女装,逗这些江湖汉子,而且郑重的叮嘱自己,特别对腰系木牌的武生,向他们下重手。
可能这几枚圆圆铜钱般大的木牌子,原来是痴婆子薛老前辈所有的东西,被这伙人所偷,此番突然在芦店坪小镇遇着,薛老前辈以看不顺眼为由,要自己取回这木牌子。
彭宗铭因怀有这种想法,是以,要令这三名武生,交出木牌子。
这三个武生,见这身怀武艺的美貌少女,出手把自己这伙人打得死伤无数,还要自己交出身系的木牌子,心自激怒之下,不由惊愕地一震。
这时,中立的一个矮胖留须的武生,狠狠的盯看了彭宗铭一眼,大声怒喝道:“小贱人,看来你活得不耐烦了,才敢在雷火三霸跟前撒野。”
武生说话到此,身形暴递,扑到彭宗铭跟前,呼声锐响,一只蒲扇般大的手掌,猛朝他顶面劈来。
彭宗铭一见对方来势凶厉,错步闪退七尺。
矮胖留须武生,挥招向彭宗铭进逼时,远远四周,已围了一堵观望的人墙,当然绝大数是他们一伙的江湖人物。
彭宗铭挪身闪开,正欲展使断剑震魄魂归土绝学进袭时,突然,四周拥塞观望的人墙,裂出一处缺口,进来一位颔留长须,脸肤肃穆的老年武生,腰上亦系了一块圆圆犹若铜钱般的牌子。
所不同的,这老者所腰系的—块牌子,乌黑晶亮,却是铸铁磨成的。正待与彭宗铭激战的武生,见老者突然来临,仿佛深感意外地一震,闪退一边,似乎要经过这老者有所指示后,才进行他的事。
彭宗铭亦被蓦然怔了一下,就在这时候,痴婆子薛玲玲亦从人堆里挤出来,银发蓬松,抢天呼地的扑到老者跟前,哭啼的道:“好哇,你们这些臭男人,野汉子,欺侮咱小孙女儿,咱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说话时,一手揪住老者额下长须,眼泪鼻涕一把把的甩在老者脸上。
这一幕突来的变化,别说是在场的众江湖汉子,就是连彭宗铭亦出于意料之外。
老者被这么一个白发苍苍,身穿大红衣裙的老婆子揪住胡须,蓦被错愕怔住。
老者大声的喝住痴婆子,道:“老婆子,有话讲来,你快放手。”
痴婆子薛玲玲松开揪住老者胡须的手,哭哭啼啼大呼大叫地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臭男人,野汉子,调戏良家闺女,咱小孙女儿,今年才十五岁,还是一朵嫩蕾花蕊,想不到给你们这些天杀的欺侮了,咱……咱老婆子跟你们拼了……”
痴婆子说到这里,又要向老者身处,揉身扑去。
老者闪退数步,避开痴婆子的胡缠。可是他听这老婆子说来似乎有几分道理,是以,倏地拾眼向方才追杀彭宗铭的武生瞪看了眼,薄叱道:“于宏,方才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敢情,老者从围观的人墙挤入时,亦仅看到于宏(胖武生)追杀彭宗铭一幕。
胖武生于宏听这老婆子黑白颠倒,歪曲事实,气愤不过的大声道:“项老英雄,休得听这疯婆子胡说。”
说到这里,指着死伤倒地的众汉子,又道:“您老人家看,咱们弟兄都伤在这小贱人的手里。”
地上死伤情形,敢情老者早已看到,听于宏说后,满怀困惑,诧异地朝老婆子身后,这个身穿花衣裤,长得美貌非凡的小女子彭宗铭看了眼。
于宏话未说完,痴婆子薛玲玲又是捶胸悲嚎的大声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臭汉子,为了抢夺咱小孙女儿,自己争风吃醋厮杀起来,还说咱小孙女儿杀人。咱小闺女,就是给你们一个手指都能戳倒的女娃儿,她……她会杀人?”
老者听痴婆子此说,微微颔首,倏地朝于宏等一伙人瞪看了一眼。
事实上,这桩事情,极容易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彭宗铭将这些汉子,用断剑震魄魂归土绝学,把他们打得死伤遍地时,当然有不少本地乡民看到。
目前这形势的造成,可能本地士着对这些人物早巳恨之彻骨,是以,谁也不愿意挺身而出来作个证明。
至于老者听痴婆子薛玲玲说后,他居然相信这老婆子话而颔首应哦,可能这伙人,曾有过争风吃醋,互相厮杀的先例。
所以,他反而同情痴婆子,而不信任自己一伙人。
老者怒目瞪看了于宏等众人一眼,薄叱道:“不必多说了,死的把他掩埋,伤的抢回去治疗。”
彭宗铭看了痴婆子薛老前辈导演出的这幕趣剧,心里乐得差点破口笑出声来。
老者将这些汉子遣散后,转身朝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又看了眼,微带诧异的神情问道:“你等祖孙二人,从何地来此?现在又欲往何处去?”
痴婆子—手牵了彭宗铭,咧嘴一笑,道:“咱老婆子带了小孙女儿,沿途卖唱为生,这女娃儿年纪虽小,可吹上几曲动人的笛声,所以咱老婆子还靠了她糊口的呢。”
老者听痴婆子此说,不由含了一份激奇的神色,朝彭宗铭看了下,突然,似乎想起—件事,缓缓朝向痴婆子,道:“老夫赤手屠龙项丕,设有盛宴数日,你小孙女ㄦ既能吹上一口好笛,不妨在老夫盛宴时吹奏数曲,到时自有赏金给你。”
痴婆子咧嘴嘻嘻笑了道:“咱祖孙俩,要你老爷子多照顾啦!”
痴婆子同了彭宗铭在芦店集小镇演出这幕趣剧后,本地乡民,在拍手称庆外,对他们二人,莫不感到激奇万分。
痴婆子薛玲玲唯恐耽留此地行藏泄漏,是以,一经赤手屠龙项丕此说后,就衔尾追。随在项还身后,往芦店坪十里外的项家堡而来。
项家堡气魄宏伟,房舍巍峨,此番正是此间主人赤手屠龙项丕设宴迎待嘉宾之际,更显得热闹非凡。
彭宗铭随着痴婆子进项家堡时,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桩奇事,原来项家堡来往宾客中间,有不少人亦是腰边系了一块圆牌,大部分都是木刻雕制的,只有极少数几人,跟赤手屠龙项丕一样,这块圆牌用铸铁磨成的。
这时,他心里暗暗感到惊奇,运用他颖悟智慧慢慢揣摩下,他觉得薛老前辈跟这伙人捣乱找事,可能与这圆牌有极大的关系。
项家堡里的佣妇,经堡主赤手屠龙项丕吩咐后,把她们二人安置在后面一间小房里。 佣妇临走时,向痴婆子道:“堡主吩咐,夜晚盛宴上席肘,会叫你小孙女儿出来吹笛娱客。”
痴婆子薛玲玲应了—声,佣妇走后,就把房门轻轻扣上。
痴婆子坐在小床边,大腿—拍,突然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彭宗铭瞠目看着她,愕愕怔住。忽地,痴婆子薛玲玲朝彭宗铭看了眼,仿佛赞誉似地,道:“小娃子,大街上一出戏,你演得不错,接下去你要演得可更精彩啦!”
彭宗铭听得一阵困惑,痴婆子把藏在自己身边的太玄银笛,交给彭宗铭,接着又道:“小娃子,待会儿那老家伙叫你在宴会上吹奏时,除了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剔出不吹外,其他十曲音律,你可吹奏一个痛快,逗逗他们。”
彭宗铭室疑不安似地喃喃问道:“薛老前辈,这里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所邀的是些什么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不待他问下去,脸肤一绷,责备地道:“小娃子,你别问得那么多,咱老婆子难道还会叫你做见不得人的坏事不成?”
彭宗铭碰了一鼻子灰,是以,接着就轻轻嗯了一声。
痴婆子薛玲玲低头沉思半晌,忽地抬眼朝他看了眼,叮嘱似地道:“小娃子,以前你在林口集小镇,吹奏琼楼十二曲时,咱老婆子几乎亦受不了,所以这次你在盛宴大厅吹奏时,咱守候在厅门外。
再有,项家堡看来正会有不少牛蛇鬼神、江湖人物到此,可能其中会有认识咱老婆子的。”
彭宗铭没有插嘴,一边唯唯应是。
不多时,已到掌灯时分,佣妇推门进来,向着痴婆子二人道:“老奶奶,外厅酒宴已开啦!老堡主叫你带了小孙女儿,到外厅吹奏笛曲。”
痴婆子咧嘴朝佣妇笑了笑,道:“多蒙大嫂关顾,您先走一步,咱老婆子带小孙女儿随后就来。”
二人来到大厅门口时,已传出闹烘烘一片把盏飞壶、猜拳豁令之声。
痴婆子朝向彭宗铭递过一瞥眼色后,自己就蹲坐在厅门石阶沿,让他一人进去。
彭宗铭进入厅里,不由心里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这座大厅,美仑美奂,占幅极宽,抬眼看去一片人头滚滚,看来至少有数十桌酒席。
就在他心自慌乱之际,迎面走来一个俊俏秀丽丫环打扮的少女,绽唇向彭宗铭微微一笑,道:“这位姐姐,跟我来,堡主与几位贵宾,还在里厢一间小厅里。”
彭宗铭俊脸红红,不及道谢,就跟了这丫环走向里厅而来。
来到里厅,倒出于他意料之外,里面布设富丽堂皇,精彻绝伦,却仅排了一桌酒席,中座的就是此地堡主赤手屠龙项丕。
当他星眸抬眼拢过一瞥之际,在项丕的左座,发现一张极熟悉的面庞。
彭宗铭心自暗暗感到奇怪,自己目鲁中文峰山玉甸谷,在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处学艺至今,所接触到武林人物,屈指可以数得出来,怎地这里会被自己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庞。
是以,他尽量要搜找出这熟悉面庞的所来。
终于,混身抽了寒噤一下,已想起这瞥熟悉影子的来源。
就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彭宗铭混身血流沸腾,钢牙错磨,星眸涌出一圈薄薄的泪光。心念似的诉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天网恢恢,想不到咱彭宗铭还会在此地遇到你。”
就在他心头悲愤激怒,默默沉思之际,中座的赤手屠龙项丕,听小丫环说后,知道吹奏声笛的小女子来到,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微感诧异地道:“姑娘,怎地没见到你老奶奶?”
眼前的情形,虽然仅乎刹那间的时光消逝,彭宗铭意识上,已有了一个新的决定。
他装着少女含羞答答的神情,绽唇轻声答道:“小女子生恐您老爷见了咱奶奶厌恶,是以,叫她老人家在大厅外等着。”
他抑制了心头悲愤沉痛,还是十分柔和的说出这话。
赤手屠龙项丕持须笑向四座来客,道:“这姑娘虽是贫寒家孩子,倒亦十分知礼,难得!”
说到这里,朝向彭宗铭道:“小姑娘,你奶奶说你能吹奏一口好笛,现在你不妨吹奏几曲听来,只要你家大爷听得满意,一份赏金少不了你的。”
第三章 双奇三怪四修罗
彭宗铭点头轻应了声。就在他掏出太玄银笛,抬眼再向上座拢过一瞥时,他已完全证实,赤手屠龙项丕左座,庞眉戾目、满颔红须年有四十余岁的武生,正是昔年屠门焚尸,惨害自己满门的凶手之一。
彭宗铭脑海里,所以能追忆起这人的影子,是因为他满额红须,有了这么一个特殊的标记。
彭宗铭掏出太玄银笛,稍作半晌沉思之际,赤手屠龙项丕左座的那红须汉子,见彭宗铭手握一支晶莹耀目的银笛,看得微微一怔,似乎感到诧异地向着彭宗铭道:“小妞儿,你手握的这支银笛,倒不是寻常之物,你且拿给你家李爷看来。”
彭宗铭听心里一惊,倏地脸肤微绽,露出一缕柔媚的笑容,道:“待小女子吹奏过后,把这支银笛,给诸位爷们儿观赏就是。”
这时,赤手屠龙王似乎见了这支太玄银笛,与这姓李的红须汉子武生,有同样的感觉,是以,经彭宗铭说过,就接道:“李贤弟说得是,据老夫看来,这支银笛真是上乘之物,待这小姑娘吹奏完后,倒要鉴赏一番。”
彭宗铭听赤手屠夫项丕此话后,不待他们再接说下去,手指按孔,就吹奏起来。
彭宗铭在听他们说话之际,知道这红须子姓李,他跟这里堡主,还有称兄道弟的关系。因着这声李贤弟的称呼,他相信纵使不隆昔年行凶贼人之一,亦是他们一丘之貉。
彭宗铭手指按孔,甫将吹奏时,心自默默悲苦地思忖道:“含冤九泉的爹娘,为铭儿屈死的铃儿弟弟,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姓无名果然还会落进铭儿的跟里,此番铭儿要用恩师半脸神尼。
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替你们报仇雪恨。”
彭宗铭想到这里时,悲愤激怒,心胸埋恨,星眸衔住满眶欲坠的热泪。
这次,他在赤手屠夫项丕等众人跟前,所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却并不依照地支十二数的顺序而下。
他因着膺胸的悲苦沉痛,戈击他从未有过的智慧启发,虽然是年甫十三齿的幼童,他已判别了生与死的区分,就要在这旷古稀闻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里,把这伙人,打进死亡的深渊里。
他知道,不需要经过多少时候,这些活生生的汉子,因着琼楼十二曲的吹奏,就要被死神攫去他们的灵魂。
彭宗铭手指按笛孔,起音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
笛声吹奏,如珠玉相撞,而清韵若流,似阳春啼莺,而一片和煦。
这时,赤手屠夫项丕桌座上,更有不少人,因着这股音韵过处,摇头晃脑,按着悠扬笛声,用筷轻敲,打起节拍来。
彭宗铭手指按孔,吹奏音律之际,一对星眸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桌座上每个人的动静。这时,颔留红须姓李的汉子,自椅站起,手执酒壶,替项丕筛了满杯酒。
彭宗铭—边按孔吹奏,一边暗地察看下,不由心里蓦然一怔,原来姓李汉子的腰带上,亦系了一面跟赤手屠夫项丕相仿的圆圆铁牌。
他心里虽在吹奏之际,却暗自嘀咕恩忖道:“这些江湖汉子,不知究竟是何许人物,系的这些木的、铁的圆牌子,又是什么用意?”
他一边沉思,一边吹奏时,故意移步迎向他们饮酒的偏厅,通向大客厅的门口沿,笛声悠扬轻播时,渗入了大厅上一众宾客猜拳豁令,鼎沸嚣杂的声音。
这时,桌座上注耳倾听的每一个人,几乎有同样感觉,这缕美妙的笛声,被外厅粗杂的声音所捣乱了。
赤手屠夫项丕吩咐下人,将偏厅门掩上时,彭宗铭的笛声突然而止。
彭宗铭侧首柔媚地向桌上一众看了瞥,这时他必须要装成一个小女子的娇态,绽唇轻轻地道:“众位爷们儿,小女子吹得不好,请您等多多包涵。”
他话还没说完,赤手屠夫项丕颔首含笑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音律造诣,真是难得。”
左座的红须汉子,禁不住拍案惊奇似的大声道:“行,行,咱红头蝎李魁,闯行江湖数十年来,可从没有听到过这等美妙的笛声。”
红头蝎李魁无意中吐出自己的名号,彭宗铭听得像支利箭,刺下了他的心胸。
这时,项丕右座一个身穿水火道衣的三清老道,颔首持须,问向彭宗铭,道:“小姑娘,你是否还能吹奏其他曲子?”
彭宗铭巴不得要他们问出此话。
倏地,点头含笑的答道:“只要爷们儿听了不厌烦的话,小女子还能吹不少曲子呢!”
红头蝎李魁喝了大口酒,应声道;“行,行,小妞儿,你既会不少曲谱,你尽管连续的吹奏下去,到时,你家李大爷会重重的赏你。”
彭宗铭听得轻应了声,又下意识的向紧闭的偏厅门看了一眼他指按太玄银笛笛孔,转声吹奏丑声南江水调。
袅袅笛声过处,忽急忽缓,忽轻忽响,忽像燕转莺啼,忽像金球激撞。
骤然,九重泻下万里音波,播空不缀,余音绕耳,倏地,荡空擦起一片清韵,若隐若现,若续若断。
桌座众人,倾耳聆听之下,荡气回肠,似醉如痴。彭宗铭丹田接气,力灌笛孔,倏地,由丑声南江水调转入卯声昆岗风鸣。
音韵过处,恍若骤闻红鱼骂骂青声锋挣,顿时使人醍醐灌顶,大觉梦苏。
彭宗铭将卯声昆岗风鸣吹奏半节,突然声音转换,进入辰声临岳调韵。
这几乎是桩奇迹,当他笛声转入辰声临岳调韵时,虽在和煦如春的小厅里,顿时一片肃杀戈伐的气势。
彭宗铭星眸斜睇,见在座诸人,春意盎然的脸肤上,陡然春雨化冰,掩上一层穆肃悲苦无限的愁容。
仿佛因着这缕笛声的戈击,使在座的每一个,心头注满了千百斤重沿,窒息得几乎使他们透不过气来。
依眼前的情景,彭宗铭继续吹奏辰声,临岳调韵,在他们心胸极度窒息之下,气门闭住,照样能将这伙人处于死地。
然而并不,他突然想起,血痕血洗,昔年凶贼血溅门庭,一家横尸在血泊里,他必须要从他们身上,偿还昔年所流出的血。
彭宗铭提气吐声,手按笛孔,以辰声临岳调韵,转向末声巫山猿啼。
敢情,这是一种旷古稀闻、武林上惊世骇俗的武功,否则,怎会以曼妙轻盈的音韵,能将人处于死地。
丅χㄒ合磼 ㄒχ丅HJ.COM
虽然眼前这伙人,彭宗铭还不知道他们何种来历,何等。人物,可是,至少以今日项家堡的排场看来,在偏厅会聚喝酒的赤手屠夫项丕这伙人,断然不会是今日江湖上泛泛之流。
然而,他们却陷入从未所想到过的命运里,甚至已失去了最后一刹那与死神搏斗的力量。
笛声鸣鸣,继续不断的吹奏着,从他们脸上神色看来,因着心胸极度的窒息,喘气不过之下,脸色泛白。因着笛声的转调,纸白的脸色,渐渐浅红转变成血红。
彭宗铭初度运用他师门秘学琼楼十二曲应付真正的敌人。
过去在鄂、豫交境的林口集小镇,遇着痴婆子薛玲玲时,仅以琼楼十二曲数声相逗而已。
是以,他十分小心的控制当前场面,他虽然对师门绝学,怀有无限的信心,可是他还慎防着功亏一篑的失败。
赤手屠夫项丕这伙人中间,或许有人发现自己已坠人敌人的陷坑,周身躯肢的动作,已被这小女子所吹奏的笛声所控制了。
接奏着辰声临岳调韵,未声巫山猿啼,虽然没有子声枭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惨酷毒厉。
依彭宗铭眼前的估计,似乎应付桌座上的这伙人,已足足有余。
因着这缕诡奇笛音的悠扬起伏,使他们周身的筋血极度澎涨,周身的流血,在奔腾、撞击,似乎要找一个发泄的去向。
结果,起先桌座众人,口鼻喷血,接着耳目血流如注,就在他们晕迷瘫痪之际,血水像细流的水沟,从桌下面汩汩的流出来,下体冒血。
终于,这围桌畅饮的项家堡七位江湖高手(因赤手屠夫项丕是这里项家堡主人,而主人偏爱的客人,相邀在一起围聚,当然,他们的身份、地位,要高过大厅上所有的客人),在茫然无知下,丧命在这年甫十三岁的孩子手里。
彭宗铭见他们—个个从坐椅倒在地上,禁不住自己盈眶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他收起太玄银笛,扑跪在地,喃喃自语似的痛诉道:“爹,娘,玲儿弟弟,你们瞑目九泉,手上沾满人血的人,他们难逃脱天理法网,你们安息吧,天涯追踪,我会找着昔年行凶漏网的凶手。”
彭宗铭正在闭日喃喃怀诉之际,突然,有—只手,拍在他肩上,含着一份诧异、意外的口吻,在轻声道:“好小娃子,咱老婆子只不过要你用琼楼十二曲逗逗,怎地一个个把他们弄死啦?”
彭宗铭从地站起,俊脸浅着颗颗泪珠,黯然凄惨地道:“薛老前辈,这些人乃是昔年晚辈杀亲屠门、血海深冤的仇人,不期此地巧遇,晚辈不得已之下,才下此毒手。”
痴婆子薛玲玲朝这些倒地尸体看了眼,喃喃薄责似地道:“小娃儿,你闯祸不小,你宰了一个也够啦,怎地把他们全弄死了。”
彭宗铭听老婆子此话,微感惊奇地道:“薛老前辈,这些人俱是什么来历的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闷哼了一声,从尸体腰带上,摘下那块圆圆的铁牌,一手递给彭宗铭,道:“小娃子,你自己看!”
彭宗铭拿起铁牌子一看,只见上面磨字雕出“菩提门信符”五字。
彭宗铭不禁愕然一震,喃喃诧异地道:“原来薛老前辈所说的菩提门,就是这些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又是嘟嘴闷哼了声,不耐烦似地道:“谁说就是这些人,菩提门中人,依着职位高低,腰带上分系着金、银、铜、铁、木,五种不同的信符。”
说到这里,朝地上躺着的七具尸体看了眼,又道:“腰系菩提门铁信符的,虽然称不上一流极品人物,一下子把他弄死了七个,可不是开玩笑的。这里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老头儿,他不认识咱老婆子,咱老婆子可早认识他啦,外面大厅上那些喝酒的家伙,说来还是这项老头儿的徒孙呢!”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说,才发现眼前事态严重,须知,双掌难敌四拳,饶是痴婆子与彭宗铭功艺再高,也一下打不退数十桌酒席上的几百名江湖人物。
痴婆子薛玲玲见彭宗铭错愕出神之色,倏地,转颜道:“小娃子,事情出了就别慌,咱老婆子难道还叫你吃亏不成!”
说着,从尸体身上,扯下—块布巾,染上—点血,钻进桌下,在酒桌的反面,用血写着“看不顺眼,死了活该!”
旁边又加了一笔:“祖奶奶痴婆子”。
倏地,从桌下钻出来,咬牙对彭宗铭说了几句,接着又道:“咱老婆子先出去,把白天街上见到的几个熟眼的家伙照顾了,你就照着咱老婆子办法出来,行啦!”
说到这里,身形一扭,已潜出偏厅。
敢情,赤手屠龙项丕与几位知友喝酒的偏厅,未经唤呼,任何人不敢擅自闯入,是以,这一点方便了彭宗铭。
彭宗铭等痴婆子走过半晌后,把太玄银笛紧身藏起,打开偏厅门,拉开嗓子,尖锐的大叫,道:“不得了啦,你们快来呀,这里闹人命案子啦!”
彭宗铭这声呼唤,顿时震惊了大厅所有数百个客人,汹涌如潮似地,拥进偏厅。
诚然,眼前这群人所看到的情景,莫不骇然变色,这些江湖上一流高手,竟会同时倒死地上。
这时,人群中挤出一位堡丁中总管打扮的人,在尸体上细细察看了番,又朝这个娇小衾弱(彭宗铭)小女子看了眼,显得沉痛、悲愤,而抑制自己暴怒的神绪,柔和地问道:“小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来听着。”
彭宗铭很快将痴婆子,咬耳嘱咐他的话,肚里拟稿—番,就道:“小女子奉了堡主之命,来此吹奏娱客,谁知道这几位爷们,吃了酒菜后,一个个吐血倒地死啦!”
当然,眼前这场面,谁也不会怀疑,这个纤袅弱质的小女子,就是杀害这七位武林成名人物的凶手。
这时,有一个身着疾服劲装的中年武生,就在项家堡总管问话后,彭宗铭还未找着话回答时,他很快地一边接上,道:“余总管,不必责问这小女子了,这分明是项家堡有江湖仇家卧底,趁赤手屠龙项老英雄大宴时,在食物里面放毒。”
这武生说出这个解释后,在场众人,莫不颔首称是。事实上,除了怀疑这小女子是行凶的外,再也找不出适当的理由可解释。
本来以当前的情势,痴婆子薛玲玲见彭宗铭闯下大祸后,很可以把他暗中带走了事。其实不然,赤手屠龙项丕亦是一个此地江湖上顶尖儿人物,今日项家堡群雄盛宴时,突然发生这桩无头公案的骇人惨剧,因着这桩惨剧所发生的后果,江湖上就会撩起一幕极惨厉的厮杀。
痴婆子薛玲玲身列当今武林一流前辈,虽然这事是彭宗铭下的毒手,她却不愿意把这桩惨剧成为无头公案而自己处于事外。
于是,她在桌面下,用人血写了:“看不顺眼,死了活该——祖奶奶痴婆子。”
痴婆子薛玲玲向彭宗铭授下锦囊妙计后,生恐在芦店坪大街曾见过彭宗铭出手的几个江湖人物现眼,又会给彭宗铭露出蛛丝马迹,于是她先离偏厅后,找上这伙人,一个个把他们晕穴点倒。
偏厅里一众江湖人物,听刚才这武生说后,当然再没有把彭宗铭留下来的必要。
彭宗铭也就很平安的离开了项家堡,到了痴婆子所吩咐的会聚地方。
他们二人,离芦店坪不到三天,江湖上已传言鼎沸,每个角落,都在谈论痴婆子薛玲玲,杀死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等七人,还在桌底用人血写字的事。
彭宗铭在路上问道:“薛老前辈,菩提门究竟是怎么的一种组织?”
痴婆子薛玲玲不厌其详地说:“菩提门在近十年来,才始兴起的一种江湖上帮会组织,其声势之雄,可说在武林上史无前例。
“菩提二字,在佛门说来,乃是含有一种觉悟的意思,他们就美其名,刚菩提门做幌子,收罗天下各处武林人物。
“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四个修罗,银爪金龟祝庸、走壁铁尸传邦、百毒残叟冷文渊,与玉面尊者杭欣等四人,据说俱已皈依菩提门。”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彭宗铭听得心里一惨,他记得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所说,师父半脸神尼,昔年就伤在三怪四修罗之手,以致埋恨雪地。
痴婆子薛玲玲继续说道:“四修罗进入菩提门后,据江湖传闻,目前腰系菩提门的银牌信符,在里面是坛主身份。”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禁心里一奇,插嘴问道:“薛老前辈,菩提门所有信符,他们的职使都不一样吗?”
痴婆子这时接着道:“菩提门有四大掌门,他们都是腰系金牌信符,以下是八大坛主,使用银牌信符,再下是总堂身份的,他们带用铜脾信符。像项家堡堡主赤手屠龙项丕一流,不过是在菩提门里的一个分堂职使,所以腰系一块铁牌信符。”
彭宗铭点点头,应声道:“晚辈知道啦!”
说到这里,禁不住又问道:“薛老前辈,咱们现在是不是往外方山鹿鸣峰离魂魔娘处,要回你老人家徒儿尚可卿?”
痴婆子听他此问,半晌才应声道:“唔……这下去就是鹿鸣峰离魂魔娘郑僖处,这回注意了,你小娃子,人小心狠,一下子奏死了菩提门七个分堂职使,这贼魔娘也是菩提门中的人,当然知道这事。”
因着痴婆子说出这话,彭宗铭脑海里,突然掠过一瞥从未想到过的意识。从项家堡死在自己琼楼十二曲的红头蝎李魁,与赤手屠龙项丕一伙人想起,他已料定毁家杀亲的仇人,与追杀恩师的仇家,已俱是菩提门中的一伙人。
这天,痴婆子薛玲玲带了彭宗铭来到外方山鹿鸣峰南麓的赵家集小镇。这处小镇,地方虽小,街上人众却显得十分熙攘,或许他们今日到这里,刚逢上这小镇赶集的一天。
痴婆子牵了彭宗铭(这时他已改换回原来男娃子装扮),挤在人堆里,连连跟人撞了几次满怀,老婆子气吼吼的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些臭男人,竟向老娘调戏起来了,小娃子,咱们别走啦,找家酒肆,咱们喝几杯再说吧。”
彭宗铭听得咬住嘴唇,忍着笑,只有点头嗯了一声。
二人找到小镇直街边隅的酒肆里,痴婆子忙不及的吩咐店伙端上酒菜。
这时,彭宗铭抬眼过处,见对座的薛老前辈,大红衣衫里,鼓起高高的一堆,心里—奇下,不由骨碌碌的看个不息。
痴婆子见这小娃子盯看着自己胸前,不由脸肤一绷,大声喝叱道:“小娃子,人小鬼大,盯看了咱老婆子胸前,干什么?”
彭宗铭被说得脸肤红红,结口嗫嚅地道:“薛老前辈,你……你老人家胸前怎地……突然高起来啦?”
痴婆子低头一看,果然自己胸衣里高起一堆,好像里面藏有什么东西,激奇下,急得伸手插进衣襟一阵掏摸。扑的一声,从胸衣里,拉出一包湿粘粘的东西,彭宗铭看得愕然怔住,心道:“薛老前辈把什么东西,紧藏在胸衣里?”
痴婆子拉出一包湿布,打开一看,又黄又稀,竟是一包粪便。
彭宗铭看得想笑不敢笑,星眸眨眨,激奇地问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为什么把拉下的脏东西,还紧藏在胸衣里?”
痴婆子薛玲玲摸手不迭的把—包粪便扔在地上,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倏地又是一阵呼呼地气吼。彭宗铭星眸滴溜溜地看着痴婆子,心里想笑,嘴里不敢问。
突然,在他拢目过处,发现薛老前辈前额头发沿处,露出一角绢笺,惊奇地用手—指,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前面头发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痴婆子薛玲玲正气得发愣时,听他这么说,又是一惊,急得满头摸索,拉出一块薄薄红绢布,布上还写有几个字:“痴婆子,别来无恙,异地相遇,幸甚!幸甚!送上黄金万两,敬请笑纳,夜晚专程再访,取走红裙内裤一用。”
下面具名是梁上客廖清。
彭宗铭见痴婆子握着那张薄绢布,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禁不住激奇地问道:“薛老前辈,红绢上写的是什么东西?”
痴婆子薛玲玲气吼吼地道:“瘟贼,小偷儿,想不到他亦来豫地了,刚才送了一包大粪,今儿晚上还要偷老娘的红裙内裤。”
痴婆子薛玲玲虽然嘴里大骂瘟贼、小偷,心里已是感到惶惶不安起来。
须知,梁上客廖清,言出必行,凭他所怀—身玄奇绝学,别说是当今天武林的一流前辈高手,就是大罗金仙亦拦不住他。
痴婆子薛玲玲看了这张梁上客廖清留下字的绢布,这时不由愕愕出神的怔住。
彭宗铭对座桌椅上,看了痴婆子薛玲玲一脸激怒羞愤、异常不安的神色,心里亦不由替她担忧起来。
这时,他突然想起痴婆子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星眸眨眨,带了一份激奇的神情,道:“薛老前辈,您老人家以前说过,这位梁上客廖清老前辈,他跟你拉得上一份交情,他怎的会跟您又过不去呢?”
痴婆子薛玲玲闷哼声,恨恨地道:“这贼偷,生来就是损人缺德鬼,他喜欢占点便宜,耍些小威风,好像不这么做,显不出他是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人物似的。
“他偷过烟翁任九龄的烟杆、酒丐康武的打狗棒、茶客于七的茶盘……四修罗之一的银爪金龟祝庸,这小偷儿不知用的哪套玄门绝学,在一个夜晚里,把这贼魔头周身毛发剃光,吓得祝庸整整三年不敢现身江湖,想不到这瘟贼,这次照顾到老娘身上来了。”
半晌,彭宗铭朝痴婆子看了眼,突然道:“薛老前辈别想啦,晚辈可有妙计在此。”
痴婆子猛抬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彭宗铭起座走到痴婆子身沿,咬耳说了几句,接着又道:“薛老前辈,你看这办法可好?”
痴婆子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意外激奇似地道:“小侄子,你能够这么做到?”
彭宗铭点了点头,十分自信地嗯声,道:“薛老前辈,梁上客廖清,真要找你老人家寻事,当然在夜晚三更过后,如照着晚辈之计而行,说不定这位梁上客廖老前辈,还要栽在咱彭宗铭手里。”
痴婆子薛玲玲关心地道:“小娃子,现在你年仅十三岁,这么一来,你会过伤内家精元……”
彭宗铭摇头显得十分自信地道:“你老人家别担心,晚辈不会碍事。”
鹿鸣峰脚麓的赵家集小镇,这时在淡月疏星下,显得一片沉寂,只有偶尔响起几声单调而使人烦厌的犬吠声。
这时,远近疏落地又撩起几缕嘶哑的雄鸡初啼声,算来该是夜半三更过后了。
小镇直街的一家客店里,这时突然咿咿呜呜地,向起一阵笛子的吹奏声。
笛声袅袅,柔和轻盈,音韵悠扬过处,除非蒙被酣睡中的寻梦者,他放弃了这难得欣赏的好机会,否则,只要有人一听到这缕美妙的音韵,他会沉缅、陶醉在这音韵境域里。
仿佛因着这缕异妙动人的音韵旋律响起后,犬吠鸡啼的声音,亦骤然停了下来。笛声咿呜,播缀在黎明前的夜空间,似乎从有一个时候开始后,就没有间歇下来过。
如若这时有—位审音辨律的知音客,在凝神静思欣赏这缕笛声时,他可以听出这时吹奏的笛声,反复滚转,亦不过三曲而已。
这三曲笛声,使人聆听下,绝不会感到单调而厌烦,似乎每曲的音响,虽然同是音出笛孔,而完成的旋律,完全不一样,每一笛声音回过处,会使人撩起各不相同的感触。
就在这时候,直街这家客店传出的笛声,突然变得浑厚激厉,穆寂肃杀,虽在和煦的夜晚,使人不寒而栗,会掀起一阵的颤抖。
嘭的声响,从这家客店的屋瓦上,掉下一个人。
说也奇怪,这么沉寂的夜晚,从屋瓦上掉下一个人来,这家客店里,居然一点没有骚动声响。
仅听得一个压低声音的男娃儿说话声:“行啦,薛老前辈,人已从屋瓦上掉下去,给晚辈抓住啦。”
这时,有一缕苍老而显得困乏的话语声,随着推开门窗而传出来:“小娃子,真有你这么一手,咱老婆子棉被紧掩了耳朵,还被这缕笛声,扰得六神无主。早晓得这么厉害,倒不如让咱老婆子睡着,等事情得手,再把咱唤醒多好。”
彭宗铭手脚敏捷,从腰上解下一条带子,把屋瓦掉下来的人四肢朝天,捆扎得紧紧的。
痴婆子薛玲玲从窗槛爬出后,一手挪裙,一手扪发,嘴里大声得意地道:“好哇,这贼偷、瘟偷、小偷……这次可栽在老娘手里啦!”
一边说话,脚步移向被捆的那个年有四十余岁的武生跟前,这时,捆卧地上的武生,骤然恍若混沌初苏,大梦回醒,一张削瘦的脸上,嵌了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闪烁不停的看了看痴婆子,又看了看彭宗铭。
倏地,错愕惊奇的大声向痴婆子道:“老闺女,廖某这算栽定了,我问你,刚才吹奏的笛声,是不是震撼天下武林的半脸神尼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
说到这里,滴溜溜地朝彭宗铭看了眼,怀疑而又若诧异似地道:“这小娃儿,难道是老尼姑的传人?”
痴婆子薛玲玲眼皮一翻,揶揄似地道:“小偷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想来偷老娘的红裙裤,偷鸡不到蚀把米,这下该轮到你啦!”
痴婆子在说话时,彭宗铭暗地打量卧倒地上的梁上客廖清。
这位饮誉江湖、武林双奇之一的梁上客廖某,看来年纪在四五十岁之间,脸庞削瘦,眼神充沛,嘴唇上端却留了一撮短短的胡须,形相逗人滑稽。
粱上客廖清,朝痴婆子咧嘴嘻嘻一笑,调侃地道:“老闺女,说来咱们还是老相好,异地相逢,应该亲眼亲昵,怎地上门就来这么一个下马威。”
痴婆子听得脸上绯红,羞怒地向他呸了声,大声叱喝道:“瘟贼,小偷儿,这次你落在老娘手里,还容你信口胡诌。”
说到这里,突然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把他衣裤扯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光了屁股把他扔在大街上,再有,在他脸上写我是小偷儿廖清。”
说着,又向梁上客廖清狠狠的瞪了眼,道:“小偷儿,看你这辈子,还能在江湖上混。”
彭宗铭一边听了他们二人说话,心自想笑,他知道痴婆子跟神偷廖清私交甚笃,他当然不会照老婆的吩咐行事。
梁上客廖清,听痴婆子说后,敢情他知道这老婆子疯疯癫癫,想得到就做得到,是以,这时亦不禁心自暗暗叫苦起来。
梁上客接着又道:“老闺女,你同这小娃儿,来到此地鹿鸣峰麓的赵家集小镇,已陷入菩提门的四面包围,十面埋伏,你还不知道咱廖清一片好心眼。”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不由骤然一惊,怀疑地朝梁上客看了眼,急问道:“真会有这等事?
梁上客廖清,分辩似的大声道:“老闺女,咱廖清几时有骗过你的事。快把这些带子解开,把咱四肢捆绑,像头猪似的,真不是味道。”
这时,彭宗铭听得亦不禁心里一震,是以,不待痴婆子吩咐,就上前把梁上客廖清身上的绳索解开,一边又朝他赔个不是。
痴婆子薛玲玲亦显出一份诧异、惊奇的神色,问向梁上客,道:“小偷儿,你怎的会知道这事,沿途咱老婆子并未发现有意外蹊跷。”
梁上客廖清似乎感到这老婆子不信任自己的话,而觉得十分不乐意,嘴唇小胡须一掀,闷哼了声,才道:“这事要给你知道的话,太晚啦。
我说老闺女,凭你这么一位武林前辈的身份,火爆似的脾气还是这么大,芦店集项家堡,一手毁了七条人命,而且都是菩提门里身带铁牌信符的分堂主。
“菩提门目前正值方兴未艾,江湖上扩展势力的时候,他们岂肯吃这场大亏。”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听得清楚,他知道痴婆子薛玲玲老前辈为了关顾自己,才把项家堡七条人命,完全挪在她的身上。
是以,他不待粱上客廖清说完,扑的一声在廖清跟前跪下,咎歉不安地道:“廖老前辈,项家堡七长人命,因为晚辈彭宗铭,昔年有毁家弑亲之仇,冤家狭路相逢,是晚辈所下的手,此事与薛老前辈无关。”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禁心神一震,暗自嘀咕想道:“这小娃儿果然有他一手,项家堡群雄会宴,在数百宾客中,竟杀了这么七个顶尖人物,难怪自己要着了他琼楼十二曲的迷,从屋瓦上掉下来。”
痴婆子薛玲玲同时就把项家堡—段经过,向梁上客说了一遍,接着又问道:“小偷儿,你怎地会知道,咱们已陷入菩提门的四面包围,十面埋伏呢?”
梁上客廖清颔首惬意地笑了笑,道:“咱小偷儿,专门走暗径,摸黑道,此番本想到豫地来发个利市,无意中探听出来的,据这些菩提门的牛鬼蛇神说来,你们一老一小二人,可能是向外方山鹿鸣峰,是以,咱就顺着这条官道追来。”
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揶揄似地笑着道:“起初咱小偷儿还当这孩子,是白玉郎君失踪后,你又找来的小丈夫,原来还是半脸神尼的高足。”
梁上客廖清不等痴婆子发火,又道:“老闺女,你带了这小娃儿,往外方山鹿鸣峰,又搞的什么玄虚?”
痴婆子薛玲玲幽恨地轻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二十年前,失踪的叛门逆徒尚可卿,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贼魔娘给逆徒饮食孟婆离魂汤后,真性迷失,现在就在外方山鹿鸣峰,咱老婆子此番上鹿,鸣峰,就是要向贼魔娘郑僖索回尚可卿。”
痴婆子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又道:“此小娃子尽得丑尼姑昭元师太秘门琼楼十二曲绝学真传,是以,老身把他带上鹿鸣峰,预备在必要的时候,叫这小娃子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与戌声古寺钟声,让逆徒尚可卿迷失的真性,能回苏过来。”
梁上客在她说话时,颔首聆听,痴婆子薛玲玲话说到此时,他不禁诧异、惊奇地看了彭宗铭一眼,这时他插嘴接口道:“据咱廖清所听来的消息,此地赵家集就在鹿鸣峰脚麓,他们知道你等往鹿鸣峰,所以重重埋伏,会在鹿鸣峰的七星岩所在,你们一老一小前去,可要多注意才是。”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痴婆子薛玲玲老前辈曾有说过,如果遇着这位梁上客廖清前辈时,向他要一口上乘的仙家神兵,以便将后精研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时,更能增添无上威力。
彭宗铭心既有这等想法,可是自己却碍于初次见面,无法出言相求,而痴婆子薛玲玲或许因着当前事态严重,无暇提说此事。
彭宗铭辗转沉思一番过后,星眸滴溜一转,倏地十分恭礼的向廖清道:“廖前辈此番追踪传讯,别说薛老前辈感谢不已,就是晚辈彭宗铭亦衷心感激。此去七星岩菩提门四伏危机,晚辈与薛老前辈二人前往,会否人手单薄?是以,晚辈斗胆进言,能否请廖老前辈一臂相助,跟咱们同往七星岩?”
彭宗铭婉转说出这话,诚然出于痴婆子与梁上客的意料之外,痴婆子薛玲玲一时间措辞不及,怪眼眨眨,愕看向彭宗铭。
梁上客廖清,听了心自微傲—怔,倏地朝痴婆子错愕愣住中的神情看了眼,就即嘻嘻了一声,道:“小娃儿,人小鬼大,亏你想得这么周到。”
说到这里,又朝了痴婆子嘻嘻怪笑地道:“老闺女,老相好,要不要用上咱小偷儿的这份人情?”
痴婆子鼻子一掀,闷哼一声,不耐烦地道:“多了你不稀罕,少了你亦无所谓。”
事实上,痴婆子薛玲玲说出这话,似乎并不显有过份。
须知,梁上客廖清虽然名列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一,除了他怀有一套玄妙离奇的秘门绝学,在梁上君子一项称绝外,其真正所怀的兵家绝艺,并不在痴婆子薛玲玲之上。
粱上客廖清被痴婆子触了一鼻子灰,用手猛地摸了一下自己红糟鼻子,把这口气咽进肚里,一对怪眼,朝痴婆子薛玲玲滴溜溜地盯看了一眼,倏地,忍不住的大声道:“天下最不近人情,不明是非,可算是你痴婆子薛玲玲了。”
说到这里,气呼呼地重吁了口气,又道:“咱廖清一番诚意,追踪前来报讯,想不到还要受你这场奚落。”
梁上客话没说完,痴婆子扑噗笑出声来,仿佛在十分兴趣下,欣赏对方的盛怒的神情。
彭宗铭见这对风尘奇人,戏谑相逗,忍俊不住,亦噗的笑出声来。
这时,晨曦微曙,东方鱼白,三人生恐有衔尾暗随的菩提门人物,落宿在这家客店里,被他们发觉,是以收起话语,进到痴婆子客房里。
痴婆子薛玲玲对梁上客廖清同往鹿鸣峰七星岩的事,表面上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她心里却十分重视。正若廖清自己所说,他专门走黑道,摸暗径,可能对菩提门在七星岩的埋伏,有几份清楚。
是以,三人进入客房后,痴婆子薛玲玲急急地问向廖清道:“小偷儿,你既然一份好意,来咱老婆子处追踪报讯,当然知道菩提门在七星岩的埋伏。”
梁上客廖清张口结舌,半晌才摇摇头道:“老闺女,咱廖清生平行事,却是人情七分,适可而止,至于七星岩凶险如何,在下就不得而知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闷哼了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时,彭宗铭含笑的接上道:“二位老人家不必争论,鹿鸣峰七星岩,饶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一闯。”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此说,怪眼眨眨,朝他看了下,似乎像赞赏,又像调侃似地道:“小娃儿年纪小,话倒说得蛮大的。”
彭宗铭俊脸红红,还没有回答,痴婆子薛玲玲一边抢着道:“谁像你小偷儿,一辈子摸暗径,走黑道,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痴婆子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一桩事来,朝廖清含蓄地看了眼,又道:“小偷儿,这小娃子是丑尼姑昭元师太的徒儿,说起来与咱们有很深的渊源,你小偷儿身添前辈,第一次见到,也该赏点见面礼才对。”
梁上客廖清想不到这痴婆子会想出这个怪主意,愕了半晌,才道:“老闺女,咱廖清在江湖上闯出一个梁上客的浑号,名符其实,是个没有本钱做买卖的小偷儿,难道你要我传他几手浑水偷窃的本领。”
彭宗铭人小鬼大,心灵机警,一听痴婆子提说此事,知道她老人家所指说的哪一桩。
倏地,扑地跪下,叩了一个头,道:“晚辈承薛老前辈垂爱,传授她老人家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与晚辈。”
说到这里,侧首朝痴婆子看了眼(似乎证实这桩事),接着又道:“晚辈却缺少一口上好兵刃,所以请你老人家成全。”
梁上客听得一怔,心想:“这两个一老一小,配演得倒不错。”
痴婆子薛玲玲嘴一嘟,哼了一声,道:“小偷儿,身上没有,到人家那里偷来,不是就有了吗!你过去能把银爪金龟祝庸的—身毛发剃得精光,难道不能往三怪四修罗这些魔头处,找到一口上好的兵刃?”
梁上客廖清听痴婆子如此说,猛地一对怪眼睁得胡桃般大,朝老婆子盯看了一眼,深感意外似地道:“老闺女,亏你想得周到,咱廖清来个剪径偷盗,你跟这小娃儿享个坐地分赃。话又说回来,咱廖清即使从三怪四修罗等魔头处,偷得一口上好宝剑,带在这小娃ㄦ身上,还不是跟一块不能应用的废铁一样。”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骤然把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怔了下。
痴婆子不禁激奇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上客手指抹了一把嘴唇上一撮小胡子,煞有其事的缓缓道:老闺女,亏你还是一位武林前辈人物,连这些事都想不通。
菩提门大小喽罗,踪遍天下江湖,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枯竹君乔禹,这武林三怪,虽然目前行踪偏向未定,据咱廖清看来,迟早会归入菩提门一伙。
“至于银爪金龟祝庸、走壁铁尸傅邦、百毒残叟冷文渊,与玉面尊者杭欣、武林四修罗,早巳被菩提门所拢,目前他们腰系银牌信符,身列菩提门八大坛主之一。”
试问要是咱廖清,从三怪四修罗身上,盗来一口宝剑,给这小娃儿使用,这小娃儿别说在江湖上寸步难移,饶身怀师门绝学,亦难逃菩提门的毒手。
“如若这小娃儿,把盗来的那口宝剑,永远不露相,那岂不是这口上好宝剑,成了一块废铁?”
梁上客说出这番大道理,痴婆子听来虽然一肚子别扭,却是闷哼了一声,亦发不出腔来。
半晌,痴婆子一味不如意的道:“小偷儿,话说得倒蛮干净利落,可把小娃子的人情债,一笔勾销啦?”
彭宗铭这时站在痴婆子身边,一对星眸满含着失望的神情,看着梁上客廖清。
梁上客朝彭宗铭看了一眼,又向痴婆子道:“老闺女,咱话还没说完,你别急嘛。这小娃子所要的一口上乘宝剑,咱梁上客廖清负责替他找到就是,说来乃是昔年震撼天下武林,失踪多时的一口游虹剑……”
梁上客话未说完,痴婆子突然一声惊哦,深感意外的插嘴道:“小偷儿,你在光天白日说梦话,数百年来,武林仅是传说有这口仙家神兵,可谁也没有见到过,你上哪儿去找?”
梁上客指着彭宗铭道:“你看这小娃子,粉妆玉琢,人见人爱,要是你我膝下有一个闺女的话,说不定要把这小娃儿撕成一片,抢了过去。
“游虹剑分飞龙、腾风二口,一口腾凤游虹剑,在一个娇娇滴滴的似花如玉的小姑娘手里;至于那口飞龙游虹剑,却被这小姑娘的爹珍藏着。所以这小娃儿,如果真有这福份,不但得着一口稀古珍异的仙家神兵,说不定还添了一位如花美玉的娇妻。”
须知,彭宗铭虽然现年十三岁,昔年因巧服一百零八颗红蕊珠之故,体态魁梧,已与十六七岁少年一般,而他天赋人性的启发,已情窦启开,对男女之间,已有一份理会。
他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后,一张嫩白俊脸,骤然通红。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此说,一对怪眼闪烁不定.似乎据她知道,当今武林上,还想不起有这等人物,是以,激奇的追问道:“小偷儿,你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酒糟红鼻一掀,朝痴婆子做了个鬼脸,摇头吟诵似的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然明白,咱们先办眼前事。”
三人在客店用过早膳,往鹿鸣峰七星岩而去。
不多时,彭宗铭、痴婆子与梁上客廖清,已抵鹿鸣山山麓。
痴婆子薛玲玲手牵彭宗铭,朗声吐气,一声长啸,身若一头火红巨禽腾空(痴婆子穿的一身大红衣裙),扶遥扑向鹿鸣峰众山深梁上客廖清衔尾殿后。
三条身形,荡空激射,疾驰飞腾,半晌,煞住脚步,在山腰突岩处歇下。
痴婆子放眼四面打量,只见危崖陡削,奇峰刺天,松荫迎风,嘹啸起涛,更不住的传来断断续续兽啼禽鸣之声。
梁上客廖清凝眸眺观远处,只见一条羊肠小径,划开二座削壁悬崖,蜿蜒曲折,伸入一处深谷,谷内景物,却被氤氲浓雾所掩。
梁上客颔首轻吟地向痴婆子道:“看来迷错综曲折,盘旋迂回而下的小径谷地,就是七星岩的所在。咱们此去鹿鸣峰,却必须要越过这座深谷,菩提门里这些兔崽子,替咱们倒想得很周到。”
痴婆子一边闷哼了声,道:“这些牛鬼蛇神,老娘怕了他们,江湖上就没有咱痴婆子的名号了。”
痴婆子声音甫落,手牵彭宗铭,双肩微晃,捷着惊鸿飞燕,疾向迂回曲折的羊肠小径而下。
梁上客廖清心里似乎有番沉思,脚下却并未迟疑,一见老婆子带了彭宗铭身形暴起,然即一声薄啸,衔尾随踪跟上。
三条身形,几个纵跃起落,已越进削壁并峙的这条山径小道。
梁上客廖清,抬眼看了下这条怪石峰嵘,陡岩嶙峋的狭道,心自暗暗嘀咕道:“这条山径狭道,崖壁似削,两边峙立,要是里面山谷设有理伏,后面这条狭道切断,端的凶险得紧。”
三人行有盏茶时间,山径狭道走完,眼前景色豁然开朗,四周群峰环立,远近松涛盈耳。 这时,敢情痴婆子薛玲玲亦怀有与梁上客廖清的同样想法,是以,进入山谷后,不时的四周眺目观望。
梁上客廖清,这时突然一声惊哦,显有一份不安似的向痴婆子道:“老闺女,你快看,咱们前面去往鹿鸣峰的山径,怎地岔到别处去啦!”
痴婆子薛玲玲仅是轻嗯了—声,没有很快回答他的话,而她一双炯炯有神、游电似的精眸,却不时地眺看七星岩山谷的每一角落。
这时,彭宗铭突然一声惊哦,诧异激奇的大声道:“两位老人家,刚才还是唷朗天气,现在怎地陡的下起牛毛细雨来啦?”
彭宗铭这声惊呼,痴婆子与梁上客,这时似乎感到有点蹊跷。
这时,梁上客廖清感到惊奇似的,用手在被细雨沾湿的衣衫上摸了一把,挪在鼻子面闻了下。
突然,大声的惊呼道:“老闺女,坏啦,这牛毛细雨,不是老天爷洒下的雨水,你用鼻子闻闻看,一阵触鼻的怪味道。”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此话,急得低头在自己大红衣衫上闻了闻,果然一阵阵触鼻的恶味,这时,她心里亦被错愕怔住。
不由暗自嘀咕思忖道:“难道埋伏在谷壁上端菩提门里的牛鬼蛇神,他们使用毒汁喷射下来?”
痴婆子薛玲玲沉思未落,身边的彭宗铭,突然又是一声惊叫,道:“两位老前辈你们仔细听,好像有声音从山岩石壁里面传出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山岩石缝里,传出这阵缕缕不绝的怪响,睛眸眨眨,骇然不安的问痴婆子,道:“老……老闺女,这是什么怪响?”
痴婆子薛玲玲这时她正担心身上所沾的雨水,不知究竟是什么毒计,是以,怪眼一粼粼不耐烦的大声道:“小偷儿,你问老娘,老娘又去问谁呢!”
就在他们说话时—一彭宗铭环眼四顾,突然大声又道:“蛇,蛇……你们快看蛇,都从山岩石缝里爬出来啦……”
彭宗铭话没有说完,只见成千成万、粗细不一的蛇,昂首吐舌,从山岩石缝里涌出来。
梁上客廖清—眼看到这堆蛇群,吓得周身抽了个寒噤,指了这些蛇群,喃喃地道:“这是竹叶青,这是八步蛇,这是火赤练,啊唷我的妈,都是毒蛇!”
痴婆子薛玲玲亮出龙角剑,朝梁上客廖清瞪了一眼,大声地道:“小偷儿,穷嚷穷叫些什么,快把你软鞭解下来,把这些毒物除了。”
这时彭宗铭不待老婆子吩咐,手执太玄银笛,以笛作剑,凝神应敌。
第四章 袅袅的笛声
痴婆子一声怒叱,龙角剑起处,陡地卷起一层翻翻银波。
梁上客廖清解下腰系软鞭,嘴里怪叫怪嚷,一条软鞭,却是舞得锐风呼呼。
蛇身触着剑、笛、鞭,顿时片片零碎,血花飞溅,毒蛇斩死无数,阵阵刺鼻腥臭,席地冲起。
可是他们这次碰着不怕死的毒蛇,却活生生的要把他们累倒了。
七星岩山谷的石岩里,毒蛇一条接着一条的涌来。
敢情,这是一桩极其狠毒惨厉的阴谋,可能洒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带有异味的牛毛细雨,乃是蛰伏在山岩石缝里大群毒蛇所爱吮闻的毒水。
是以,七星碉上空洒下这阵异昧细雨后,所有毒蛇俱涌出洞穴,毒水洒在地上,很快被吮干,而三人衣衫上的细雨异味,却历久不散,于是这群成千万条的毒蛇,就向他们身上袭来。
彭宗铭挥舞太玄银笛,瞬息不敢停留,可是已精疲力尽,浑身是汗。
痴婆子薛玲玲与梁上客廖清,虽然身怀乘绝学,但毒蛇犹若汹涌浪涛似的卷来,亦已有首尾不能相顾,狼狈至极。
梁上客廖清突然一声激呼:“嗳唷,我的妈……惨啦,咱小腿给毒蛇咬啦!”
这时,痴婆子心里又气、又恼、又惊、又怕,说不出的味道,只有贴近他身边,免他再遭意外凶险。
痴婆子侧首朝彭宗铭看了—眼,只见这孩子俊脸泛白,手招迟钝,看来亦将频临凶险之境。
痴婆子不由喟然叹了口气,心道:“想不到咱痴婆子薛玲玲,纵横江湖数十年,此番来七星岩,竟落得这么一个收场,而且还连累半脸神尼的徒儿和梁上客廖清。”
敢情,这七星岩山岩石缝里,乃是成千万毒蛇的窝穴,否则不会同时间涌出这么些毒蛇。 三人虽已处身一发千钧,凶险万分的时候,可是这些毒蛇,不旦没有给他们杀完,似乎更添增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彭宗铭手麻脚软,频临危险之际,突然,一缕意念掠过他脑海,心道:“不知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用在这些毒蛇身上,会不会有效?”
当他意念上怀有这动机时,他就收回已笛作剑使用的招式,以纵跃轻功,来闪避毒蛇的袭击。
在他起伏纵跳之际,尽量稳住自己不安的心绪,气提丹田,音喷笛孔。
彭宗铭在急智选择下,倏地想起至要的除了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呜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外,他该吹奏亥声龙吟狮吼一曲。
这曲音韵,曾在鲁中文峰山玉甸谷时,他运使丹田之气,以嘴练音外,来到江湖,从未使用过。
他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曾对他说过,琼楼十二曲中亥声龙吟师吼一曲,音韵极其威猛,聆之惊魂慑神,能镇伏异禽怪兽。
于是,彭宗铭运用他已周天仅余的一股劲力,纵跃在毒蛇堆里。
他一面手指按孔,从太玄银笛中,吹奏出亥声龙吟狮吼一曲。
这是一桩极艰困的工作,音气的来源起自丹田一股浑厚的真力,然而他绝大部分的精元真力,已消耗在刚才以笛作剑,与毒蛇激战上。
在吹奏亥声龙吟狮吼时,不能音律上有丝毫的错误,否则会造成极凶险的危机,这是他师叔紫云羽干萧大尹,曾有这么告诉过他。
就在这时候开始,一缕咿鸣的笛声,缭绕在七星岩山谷里。
彭宗铭纵跃吹奏之际,—对星眸睇视着腥臭刺鼻、汹涌如涛的毒蛇群,一缕亥声龙吟狮吼,笛韵过处,首先使他骇然不安的,痴婆子薛玲玲与遭毒蛇咬伤的梁上客廖清,他们手招使出,突然显出迟钝而缓慢起来。
当彭宗铭正待决定,是否继续吹奏下去时,他所期待的奇迹果然发出了。
在他纵跃蹦跳脚下的毒蛇,渐渐地显出萎颓疲乏的样子。
彭宗铭心神骤然一振之下,顿时感到一股浑厚的真力,涌起丹田。
这是一桩令人无法思议的事。
琼楼十二曲亥声龙吟狮吼音韵奏出,与彭宗铭以前所吹奏的诸曲,又迥异不同。
一缕笛韵,飘忽来去,缭绕游走,令人感到一股无比的威力,猛击着盖顶,震荡在两耳。
彭宗铭在吹奏之际,发现痴婆子薛玲玲与粱上容廖清,手招展出不但迟钝缓慢,身形晃晃欲坠,似乎受到某种极大的震荡,几将晕眩的样子。
当他再看到遍地堆堆毒蛇群时,只有狠着心再吹奏下去。
原来这些毒蛇,已有半数以上已僵卧不起,仅有少数尚在蠕蠕翻动。
彭宗铭一曲亥声龙吟狮吼吹奏完毕,痴婆子薛玲玲手撑龙角剑萎顿似的靠在山壁边。
梁上客廖清蜷坐石上。
至于遍地堆积的毒蛇,已完全僵死在地上。
三人离开七岩山谷,找上山径狭道,奔上鹿鸣峰巅而去。
沿途上,梁上客廖清对彭宗铭赞赏不已。
一手牵了他,滔滔不绝的道:“要是这老家伙不知趣,触上咱廖大爷不高兴,管叫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盗走他飞龙、腾凤一对雌雄游虹剑,连他掌上明珠小闺女亦偷来。嘻嘻,我说小娃儿,到时可别忘了咱廖清的大恩。”
彭宗铭被他逗得俊脸通红,低头垂颈的走路,说不出半句话。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天色看了下,咧嘴道:“老闺女,现在天色晚了,咱们先找处隐僻地方歇一下,到夜晚再上鹿鸣峰就是啦,行动也比较方便些。”
痴婆子薛玲玲经梁上客廖清此说后,就默应一下,带了彭宗铭,随他进入上鹿鸣峰顶的一处隐僻山隅所在。
梁上客廖清突然道:“老闺女,你以前有没有上过鹿鸣峰?”
痴婆子薛玲玲狠狠的盯了他一眼,大声道:“小偷儿,说的废话,咱老婆子以前上过鹿鸣峰,怎地这次还会栽在七星岩蛇坑里。”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短胡子,颔首道:“这就是,咱们现在二老一少,总数三个人,你知道鹿鸣峰除了离魂魔娘郑僖外,还有多少高手?”
说到这里,看了彭宗铭一眼,接着又道:“这小娃儿在芦店坪小镇项家堡,闯下滔天大祸,一下子弄死了菩提门腰系铁牌信符的七个分堂主。
“白天咱们跌进七星岩蛇坑里,没被毒蛇咬死,现在闯进鹿鸣峰,当然菩提门派下的高手,都在这贼魔,娘那里,他们岂肯轻易放过咱们?”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有理,可还是盯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小偷儿,照你说来该怎么办?”
梁上客廖清见痴婆子薛玲玲居然移横就教。不由咧嘴嘻的笑了声,道:“老闺女,你要问咱怎么办,咱廖清肚里有的是办法。”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朝痴婆子薛玲玲盯了眼,接着道:“你老闺女此番闯鹿鸣峰,当然还不想跟菩提门正面对敌,仅不过是找回你那宝贝徒儿小丈夫而已。”
痴婆子正在静听他说话时,蓦不防梁上客廖清语中带刺,又是一针,刺在她心里,不由恨恨的啐了他一口。
梁上客廖清嘻的笑了声,接着道:“所以咱廖清的主意,化整为零,把他们兔崽子都逗开,你老闺女再向离魂魔娘要回小……丈……夫!”
一对风尘奇人,就在针锋相对的说话中,决定了这么一桩事。
延绵在鹿鸣峰顶一带,房舍毗连,灯火点点,木栅栏的大门处,突然传出一阵倦马嘶吼声。
尤其在寂静的深更半夜,这阵声响听来特别刺耳。
如果木栅栏里住着的人来解释这桩事的话,只能说漏夜传讯,急骑赶程,来到这里鹿鸣峰。
可是鹿鸣峰峰顶所有的人,一定会感到骇然称奇,通上峰顶的仅是曲折迂回的羊肠小道,连寻常人亦难能攀登而上,那这些马匹声响,又从何处走上来的呢?
这个谜正在展开之际,木栅里陡然灯火燃起,辉芒如同白昼,大伙人向木栅门外涌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可能鹿呜峰来了不少行踪可疑的夜行人,否则,又如何在房舍屋瓦上,不断的传出嗒嗒嗒的踏瓦声。
于是,又有数不清的点点黑影,宛若流星似的扑登屋瓦而上。
就在这个时候,这处鹿鸣峰峰顶一带,偌大的木栅栏里,又传出一片起落不断的鸡啼、犬吠,猫叫、猪吼的声音。
敢情,这是一桩耐人寻味的事,离魂魔娘郑僖,其武林声誉,不在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正邪前辈人物之下,难道还有虎口持须的小偷儿,到此地鹿鸣峰来找财路。
虽然,这木栅里的人,绝不相信会有这等事发生,可是毕竟在极度窦疑困惑下,还是有不少人,去寻找这些声响的起因。
在这一连串的情形发生下,房舍毗连的木栅圈围内,可能不会再剩下多少人。
鹿鸣峰峰顶,木栅圈围里,一处金壁辉煌的大厅上,还排设了几桌丰盛的酒席,似乎这里主人,正在祝贺某桩事情的成功,是以,才会通宵达旦的欢宴。
这时,大厅中座的一桌上,只坐了一个美貌少妇,紧挨在她身边的,是个英姿挺拔的中年武生。
就在这时候,从大厅屋上,飞下两条身影,一个是满头霜发、身穿大红衣裙的老婆子,一个是看来年有十六七岁韵英俊少年武生。
大厅中座的美妇人,似乎正因着这里鹿鸣峰离魂寨,夜晚接连发生变化,而在惊奇诧异之际。
这时她眼神拢处,发现大厅屋瓦上,飞下这么两个不速之客。
美妇人见到老婆子时,花容倏地惊变,却仍是含着一份激怒、意外的神情,大声娇叱道:“丑婆子,原来今晚还是你带了一批江湖败类,来此离魂寨找事。”
诚然,大厅剩下的美妇人,与这英姿轩昂的中年武生,就是离魂魔娘郑僖和玉郎君尚可卿。
离魂魔娘郑僖向老婆子说出带了一批江湖败类之话,当然她再不会相信,这次来离魂寨的,仅不过是痴婆子薛玲玲、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三人而已。
说来还是梁上客廖清,他身边的那几套小玩意儿所造成的意外奇效,大门外倦马嘶吼声,后园子鸡啼狗吠声,甚至连屋瓦上,一片塔塔塔的夜行人踏瓦声。
痴婆子薛玲玲,带了彭宗铭,飞下大厅屋瓦,一听离魂魔娘郑僖说出此话,心里很快回意过来,知道对方已有了某种顾忌。
倏倏地,大声怒骂道:“老妖怪不要脸,看你年纪活了这么大,还打扮得象头狐狸精似的,你说得对,老娘此番带了三十六个天罡,七十二个地煞,来踏平你离魂寨狗窝。”
离魂魔娘郑僖听痴婆子薛玲玲此说,神情微微一怔。
敢情,天下武林高手人物中,离魂魔娘郑僖还没有听到过三十六天里、七十二地煞的名号。
因着离魂魔娘郑僖眼前所发生的情形,离魂魔娘郑僖对痴婆子薛玲玲所说的话,丝毫没有感到怀疑之处,而且,她更相信烟酒菜窖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痴婆子薛玲玲,所邀来离魂寨助拳之人,亦决不会是平凡等闲之流。
离魂魔娘郑僖由于她思潮里,一连串地有这样的转变,神情间,已显出一份悸惧不安之色。
可是她仍是抑制内心的不安,而峻厉冷冷地向痴婆子薛玲玲道:“丑婆子,你来此离魂寨有什么事?”
痴婆子薛玲玲怪眼一瞪,怒冲冲的道:“老妖怪,骚狐狸,忘了你死鬼蛇郎君的一番恩情,竟把老娘徒儿掳来做押寨郎君,看你要不要脸?”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朝离魂魔娘郑僖身后的玉郎君尚卿瞪看了一眼。
离魂魔娘郑僖被老婆子骂得粉脸通红,本来在她恼羞激怒下,马上可以跟痴婆子撩起一激战,何况今晚还有不少菩提门高手在这里。
不过这时她心里已有某种顾忌,她不知道这老婆子邀来离魂寨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究竟是何种人物,而且眼前菩提门一众高手,俱已飞出应敌。
是以,在她这种想法下,似乎认为目前的事,暂时别扩大。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的心理,她亦怀了一份焦急。她知道眼前这形势,仅是梁上客廖清用他几套小玩意儿所摆出的场面,时间拖延过久,就要被对方戳破。
是以,她说完此话,见离魂魔娘郑僖脸肤红红,正要开口时,她已很快的接上道:“老妖怪,咱们今晚的恩怨,就在这不肖逆徒尚可卿身上,你若不把尚可卿放出,到时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来此,把你骚狐狸块肉分尸,就休怨老娘心狠手毒。”
丅〤Т粭鏶 Т〤丅Н亅.CоM
痴婆子薛玲玲煞有其事,说出这番话,离魂魔娘郑僖听得羞愤激怒已极,突然她想起在尚可卿身上,有某种把握时,倏地格格一阵娇笑,揶揄、嘲笑地指着身后的尚可卿,向痴婆子道:“醉婆子……你自问他……他是不是认识你……”
诚然,这是一桩令人无法恩议的事,痴婆子与离魂魔娘说话时,除了一边的彭宗铭外,离魂魔娘郑僖身后的玉郎君尚可卿,他完全听到。
这个英姿挺拔,神采奕奕的中年武生,这时以极困惑、迷惘的神情,谛听着她们说话,仿佛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提自己名字,在他困惑不安的情绪里,还带份惊诧和有趣。
是以,当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话时,尚可卿更是深感意外地看了痴婆子薛玲玲一眼。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心里,满充着一腔羞愤激怒的神绪。
就在当前有半响沉寂时,彭宗铭心地乖巧,聪慧显悟,倏地从身边掏出太玄银笛朝离魂魔娘郑僖嘻嘻的笑着道:“是就是,非就非,待晚辈银笛吹奏一曲,就能判出谁是谁非。”
彭宗铭说到这里,不待他们开腔,声提丹田,指按笛孔,把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戌声古寺钟声吹奏起来。
酉声幽涧鸣泉音韵过处,忽而苦山瀑雷鸣,忽而若细流漏漏,声调悠扬,绕空不散。
在场众人,敢情痴婆子薛玲玲心里知道这小娃所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凶厉摄神非凡,是以,一闻彭宗铭笛音缀起,倏地抱元守一稳定方寸,不让笛声音韵注进耳里。
至于离魂魔娘郑僖与玉郎君尚可卿,他们除了感到这小娃ㄦ吹奏的笛声,听来心旷神怡,极其动人外,根本没有想到还有其他的用意。
因为郑僖与尚可卿有这种想法,无形中整个神智,已被这缕笛声牢牢的控制住了。
彭宗铭指按笛孔,吹奏之际,一对星眸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看着他们二人,似乎在捉摸他们脸肤神情的变化,来决定笛声音韵的高低强弱。
笛声咿呜,音韵缭绕,像一片一片的薄纱轻雾,笼在郑僖与尚可卿的脸上,在他们和煦的脸上,渐渐掩上团浓郁的愁容。
本来灵活转动的一对眼睛,这时迟钝的直视着前面,似乎因为这缕悠扬的笛声,已使他们神智恍惚,而揭开了往事旧梦重掩的幕帷。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可能已觉察到这缕笛声有了蹊跷,当她有这瞥意识掠过脑海里,整个神智却已完全沉缅这缕声乐里,无法自拔。
玉郎君尚可卿因为这缕笛声绦绕,揭开了他历来从未想到过的往事。
是以,他脸上不时的抽搐痉挛,当他一瞥眼神,落到痴婆子薛玲玲身上时,显出极度的惊惶与不安。
彭宗铭一曲酉声幽涧鸣泉奏完,倏地转调接吹戌声古寺钟声。
戌声古寺钟声一曲,音调古怪,倏而绕空嘹啭,倏而音冲声撞,然而,当凝神细听时,却是隐隐中含有青磐铮铮,红鱼笃笃之声。
铮铮笃笃青磬红鱼之声,点醒了尘世迷梦。
彭宗铭这曲戌声,古寺钟声音韵未断,玉郎君尚可卿陡若混沌初觉,迷梦回苏。
脸上显出一片惶恐、惊悸、忏悔、不安之色,星眸孕含着的大颗泪珠,忍不住簌簌簌地夺眶涌溢出来。
他凝神睇看着痴婆子薛玲玲,二十年前一缕极稳熟的影子,这时重又映演出脑海。 尚可卿艰辛跨步,缓缓走到痴婆子薛玲玲跟前,扑跪在地。
敢情,彭宗铭的这曲戌声古寺钟声,并不仅然乎是对玉郎君尚可卿一人而已,凡是聆听者,同样得到它相似的效果。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她已知道琼楼十二曲的威力,怕灌进自己耳里,虽然她有预先的防止,这缕音曲的细声,还是扰得她心猿意马,六神无主。
诚然,在场的除了他们外,还有这里离魂寨主人,离魂魔娘郑僖。
离魂魔娘郑僖这时她脸上神色瞬息千变,似乎因为这缕笛声的缭绕,揭开了片片段段的往事旧梦,虽然局外人不知她沉缅在何种思潮里。
可是从她珠泪盈腮、雨洗海棠的脸儿看来,可能亦有一桩极悲苦的往事,在熬煮她的心灵。
彭宗铭一曲戌声古寺钟声吹奏完,离魂魔娘郑僖在嘤嘤饮泣。
玉郎君尚可卿星眸衔了满眶热泪,跪地抬头向他师父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看,喃喃痛诉地道:“师父,弟子不孝,站污师门声誉,你老人家杀了我吧!”
尚可卿说到这里,双手抱住了老婆子腿膝,嚎陶悲啼不已。
彭宗铭在一边看得亦不禁暗暗错愕怔住,心道:“原来自己所学的琼楼十二曲,居然还有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用处。看尚可卿眼前神情,分明是因着刚才自己所吹奏的笛声,启发了他业已淹灭的良智,所以才向他师父痛诉忏悔。”
至于离魂魔娘郑僖纤掌掩脸,嘤嘤悲啼,仿佛因着彭宗铭所吹奏琼楼十二曲戌声古寺钟声一曲,在她身上,亦现出了一桩极大的效果。
她悲啼的原因,可能这缕玄奇神妙的笛声,吹开了她昔年罪过的幕帷,她似乎在仟悔,似乎在倾诉,喃喃梦吃似的痛诉道:“我不该昔年用银虺蛇害了你,天下武林以为你有蛇郎君之誉,才不慎遭于毒蛇之手。”
痴婆子薛玲玲这时见徒儿尚可卿,搂着她一对膝腿,跪地在嚎陶痛哭,本欲训斥他几句,骤然听离魂魔娘郑僖,无意中说出此话,不由心神暗自一怔,嘀咕思忖道:“原来蛇郎君田申,还是丧命在自己枕上人离魂魔娘郑僖手里。”
当她一缕意念落地,心里不禁霍然一惊,忖道:“敢情这是郑僖因聆听这小娃子笛声之故,心地良智发现,才不意中说出这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她发现有人听到这事,必然她将舍命相拼,决不肯轻易干休。”
痴婆子薛玲玲想到这里,朝跪地的尚可卿看了一眼,似乎激怒般地大声道:“见不得人的丑相,还不快起来,你要想死,老娘偏不给你死。
痴婆子说到这里时,尚可卿已从地上站起,星眸衔泪,向他师父看了眼。
诚然,痴婆子薛玲玲虽是一位玩世不恭的风尘奇人,这时见到浪子回头,远别二十年的徒儿时,脸上亦不禁挑上一层黯淡戚戚之色,咽声道:“可卿,你是否想跟师父回去?”
尚儿卿愧歉不安的喃喃道:“徒儿从此永远追随师父。”
痴婆子颔首嗯了声,倏地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走,别再耽搁了。”
三条身形,游电流星似的飞离离魂寨,消逝在山天黝黑的一角。
就在他们三人离开离魂寨,前后近乎眨眼间隔,菩提门里众人,与离魂寨的众头目喽罗,追踪这些离奇古怪的声音,木栅大门前的倦马嘶啼声,后面园子的鸡狗猪叫声与屋瓦上夜行人踏瓦声,扑了一个大空回转来。
痴婆子薛玲玲带了玉郎君尚可卿与彭宗铭,飞离离魂寨后,扑进鹿鸣峰峰顶的一处丛林。
彭宗铭突然拉开嗓子,咪鸣咪呜一阵的猫叫声。
痴婆子薛玲玲飞进丛林歇下后,正想跟她徒ㄦ尚可卿说话时。
蓦不防彭宗铭这么一缕怪叫声,不由瞪看了他一眼,大声道:“小娃子,你怪嚷怪叫的干什么?”
彭宗铭嘻嘻地笑着道:“晚辈生恐廖前辈在近处久候,所以用猫叫声,向他老人家联络。”
痴婆子薛玲玲冷哦了一声,不由激奇似地道:“小偷儿就要你小娃子用猫叫声联络?”
彭宗铭笑哈哈地摇头道:“廖前辈曾有吩咐过,此上离魂寨,如果旗开得胜,用猫叫声向他联络,要是铩羽归来,换用狗叫声,万一你薛老前辈被掳,晚辈被敌人衔尾追踪,那时候就要用猪叫声,他老人会来接应。”
“痴婆子听得怪眼一瞪,气呼呼地道:“小偷儿说得岂有此理,老娘会栽在人家手里?”
痴婆子话才说到这里,噗的声响,从树顶浓荫处飞下一条身形,嘻嘻的笑着道:“老闺女,要不是咱廖清用鸡叫、狗叫瞒过天地的妙计,说不定你就栽在离魂魔娘,或是菩提门的这伙人手里。”
梁上客廖清转眼朝玉郎君尚可卿看了下,咧嘴又是嘻嘻笑了几声,正要开口说话时,痴婆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声喝道:“瘟贼,小偷儿,你要在晚辈跟前,再贫嘴嚼舌,别怪老娘袖你筋,剥你皮。”
梁上容廖清咋舌努了努嘴,分辩似地道:“我说老闺女,做人可不能忘恩负义,咱廖清用了鸡叫、狗叫,跟这小娃儿替你定下乾坤,救出你宝贝徒弟儿,还没有见面道谢,开口一场痛骂。你老闺女徒儿,既然是咱廖清晚辈,也该上前替咱请一个安才是呢!”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廖清此说,自己感到有几分理由,是以,吩咐玉郎君尚可卿道:“可卿,上前见过这位廖师叔。”
说到这里,又指着彭宗铭,道:“这小娃子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徒儿,叫彭宗铭,你可以彭师弟相称。”
玉郎君尚可卿聆听师父之谕,上前见过梁上客廖清,又与彭宗铭寒喧—番。
人的感情,善于健忘的,他发现自己系心牵念的一个人,突然叛离自己时,他会感到切心痛恨,然而—旦对方又归返他身边时,他很快会遗忘他所有的罪过,而宽恕了他。
痴婆子薛玲玲现在对她徒儿玉郎君尚可卿,可能亦怀有这等情绪。
这时,梁上客廖清抬眼四周眺望了一匝,突然道:“老闺女,天色快亮了,咱们此地不宜久留,菩提门那些牛鬼蛇神,发现咱们耍了一套空城妙计,当然他们会追踪找来。”
玉郎君尚可卿稍作半晌沉思,才缓缓道:“这次来离魂寨的菩提门人物,为数不少,乃是由菩提门八大坛主之—,亦是与师父廖师叔齐名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的武林四修罗中的一个,百毒残奥冷文渊所带领来的。”
玉郎君尚可卿话才说到这里,彭宗铭一声惊哦悲愤激怒地狠狠道:“原来这贼魔头正在此地,冤家狭路,彭宗铭此番舍命亦要与他一拼。”
彭宗铭突然说出这话,在场众人莫不错愕怔住。痴婆子薛玲玲不禁激奇地追问道:“小娃,年纪轻轻,发这么大脾气干吗?难道百毒残叟冷文渊又是你弑亲仇人之一?”
彭宗铭想起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所说过的一段经过,不由星眸衔泪,惨淡地道:“恩师半脸神尼,就是被三怪四修罗所害。”
痴婆子薛玲玲蓦听彭宗铭此话,一对怪眼睁得又圆又大,中途打断他的话,大声的追问道:“小娃子,你不是奉了你师门之谕,寻找咱老婆子,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怎地又说你师父遭害在三怪四修罗之手呢?”
彭宗铭听痴婆子此问,盈眶清泪簌簌沿颊流下,咎歉不安地道:“晚辈系奉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之谕,才来豫地寻访薛老前辈。”
接着,彭宗铭就将昔年雪地罹难,巧服一百零八颗红蕊珠,掩埋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捡得琼楼十二曲绝学秘本,后来遇着紫云羽士萧大尹,代师传艺的一段前后情形说了。
彭宗铭接着又道:“据师叔相告,师父之雪地遭难,就害在三怪四修罗的手里。”
梁上客廖清怪眼眨眨,怀疑似地道:“小娃儿,看你这副神情,是否还想上离魂寨一次,找上那位百毒残叟冷文渊,舍命一拼?”
彭宗铭坚毅、沉痛地颔首应声道:“是的,晚辈要再上离魂寨一次,用恩师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荡魔锄奸,给他离魂寨鸡犬不留。”
痴婆子薛玲玲似乎在沉思着一桩需要解决的事情,是以,梁上客廖清跟彭宗铭说话时,她没有插嘴进来。
这时,梁上客廖清喟然轻叹了口气,缓缓地道:“小娃儿,坐在井里看天,这天只有你手掌这么大。你所学的固然是旷古稀闻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难道天下武林上,就没有一桩武学能来克制你。再说你再上离魂寨,把百毒残叟冷文渊宰了,把离魂寨里大小喽罗都弄死了,你是否这样就算替你师父报仇?”
彭宗铭满盈着机智、颖慧的一对眸神,睇看了梁上客廖清,似乎在细细咀嚼对方话语的含意。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你此去离魂寨,把百毒残叟冷文渊杀了,他是菩提门执带银牌信符的坛主,菩提门岂肯对你干体,接着来的,就有很多很多的百毒残叟冷文渊来找你,你小娃儿到时师仇没有报成,倒先把小命儿送掉了。”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一席话,恍若醍醐灌顶,霍然惊醒过来,心头激动之余,禁不住星眸涌出二颗热泪,咽声地道:“廖前辈,照你老人家说来,晚辈又将如何处理呢?”
梁上容廖清轻抚着他脸儿,抚慰地道:“小娃儿别慌,凡事欲速则不达。你师门的仇家,目前都潜入菩提门,而菩提门亦正是今日正派武林人物的劲敌,所以你要报师门之仇,先将自己练得一身盖世无伦的绝学,把这菩提门铲除,到时,你无形中就报了师门、家门的血海沉冤。”
彭宗铭听了,禁不住血回周天,激动不已,倏地跪在地上,出自由衷地向梁上客感谢道:“聆听廖前辈一席话,晚辈茅塞顿开,以后犹希廖前辈,对彭宗铭多多栽培。”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此话,手持唇上短须,显出一份惬意之色,正欲开口向彭宗铭回话时,旁边闷坐树脚根多时的痴婆子薛玲玲,陡地闷哼了声,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像是激赞,又像是挖苦似的道:“小偷儿,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老娘今天第一次听到你说出这些像人的话来。”
梁上客廖清气得怪眼直瞪,大声分辩似地道:“老闺女,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咱廖清以前就不算是人话吗?”
痴婆子薛玲玲哼了声,不屑一顾似的道:“是人讲的话,就得实在做,别嘴里说得那么好听。”
梁上客廖清听老婆子揶揄挖苦的话,不由又气又急的大声道:“老闺女,你倒说来听着,咱梁上客廖清,哪一句说了不算数的?”
痴婆子薛玲玲颔首应了声,道:“小偷儿,那就是啦,现在咱老婆子离魂寨公案已经解决,你赶快伴同这娃子,去找那口飞龙游虹剑,别再装模作样讲了大话不理事。”
梁上客廖清听痴婆子如此说,却是错会了她的用意,愤愤不平地道:“好哇,老闺女过桥抽桥板,以前你分明说得清清楚楚,这小娃儿伴同你找回你那……”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猛抬头见痴婆子一对怪眼,仿佛要把自己吞下肚里似的,狠瞪着自己,心自知道这老闺女,怕在她徒儿跟前,又说出“小丈夫”三字,是以,陡然噗的笑了一声,故意拉长嗓子,接下道:“你那小……徒儿尚可卿……”
说着,含蓄地又朝痴婆子看了眼,接着道:“你老闺女就传他全部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现在你那宝贝徒儿找到啦,竟把小娃儿的事不认帐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怪眼一瞪,气吼吼地道:“小偷儿,谁说咱老婆子不认帐,咱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尤其是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练的时候,必须要配上一口上好宝剑,才能练达身剑合一,发挥无上威力。”
众人在说话之际,似乎有一个人被遗忘了,痴婆子薛玲玲的徒儿玉郎君尚可卿,他一对星眸,却显得迷惘、困惑,更掺入了一层浓郁的悔意,瞳目直看着前面。
痴婆子薛玲玲接着又道:“现在已经岁尾,快过年了,咱老婆子要带了可卿回转黔南白云山,明年中秋前后……”
说到这里,痴婆子薛玲玲盯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眼,仿佛要他注意自己所说的话,接着指指彭宗铭道:“你带了这小娃子来黔南白云山,到时咱老婆子把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倾囊相传。”
梁上客廖清怪眼眨眨,含有一份不服气的神情,朝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眼,冷冷地道:“老处女,咱廖清知道你肚里怀的什么鬼胎,生恐咱一走了事,是以你就把这小娃儿粘在咱身上,其实……”
粱上客廖清话才说到这里,痴婆子薛玲玲突然一变往常痴颜之色,朝一边愣愣站立的玉郎君尚可卿看了一下,幽怨地朝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到时你自然会明白。”
梁上客廖清听得微微一怔,用手猛搔自己后脑袋,他想不出痴婆子薛玲玲所指说的是什么。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师叔紫云羽士肃大尹曾吩咐过他的事,是以十分恭敬、穆肃地向痴婆子道:“晚辈敬聆薛老前辈吩咐,明年中秋前后,偕廖前辈去黔南白云山就是。”
说到这里,带着一份嗫嚅口吃似的音调,呐呐地接着又道:“犹希薛老前辈示下,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疯癫僧乙乙和尚,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彭宗铭问出此话,不但痴婆子听得一怔,连梁上客廖清亦心里暗暗称奇,痴婆子瞪看了他一眼,诧异地问道:“小娃子,你突然问起这疯癫僧乙乙和尚干啥?”
彭宗铭俊脸红红,信口呐呐地道:“晚辈寻找疯癫僧乙乙和尚,想请他老人家传授震撼武林的一套饿狗吃巴掌秘门绝学。”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不由怪眼圆睁,大声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谁替你想出这门怪主意出来的,照你看来,还要学遍当今武林上烟酒荣客痴痴僧的各门绝学,到时可给你在武林上称王称霸啦!”
彭宗铭被痴婆子说得俊脸绯红,低了头,半句话说不出来。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看得心里不忍,拉了拉彭宗铭的手,向痴婆子薛玲玲道:“倚老卖老,欺侮小辈,你不说就算啦!”
接着转首对彭宗铭道:“小娃儿别理她,疯癫僧乙乙和尚咱伴同你去找他。”
梁上客廖清带了彭宗铭,在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近处,跟痴婆子薛玲玲师徒俩分手,往鄂地一带而来。
这日,他们来到鄂西近老河口的三官集小镇。
两人走进一家酒肆,这时彭宗铭自从痴婆子薛玲玲怂恿他喝酒后,他已豪量不浅,竟能与梁上客廖清互相颉颃。
彭宗铭喝了满杯的大口酒,衣袖一抹嘴唇,朝向梁上客道:“廖前辈……”
他刚吐出这三个字,梁上客廖清怪眼一瞪,责备似地道:“怎么又忘了,以后叫廖叔父,别再叫廖前辈。”
彭宗铭俊脸一红,颔首汕汕地又道:“廖叔父,你说的那口飞龙游虹剑究竟在什么地方嘛?还有疯癫僧老前辈,你说伴同我去找,他老人家又在哪里呢?”
梁上客廖清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道:“年过了,现在你十四岁啦,还是这么不懂事的多问,你廖叔父还会把你给卖了,宰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带了一份含蓄的意味,问彭宗铭道:“小娃儿,我现在先问你,你想找疯癫僧乙乙和尚在前呢,还是想先得这口飞龙游虹剑?”
彭宗铭给他问得蓦然一怔,心自思忖道:“听廖叔父以前的话说来,找疯癫僧老前辈,可遇而不可求,至于那口飞龙游虹剑,可能很有把握得到。”
彭宗铭意念想里,含了一份羞涩般的笑意,呐呐地道:“廖叔父,你老人家先替铭儿弄这口飞龙游虹剑再说,至于疯癫僧老前辈,然后再寻找他。”
梁上客廖清听得点头不迭的称赞,道:“小娃儿,这才是好主意,这口飞龙游虹剑不必费劲去寻找,就在离这里三官集小镇不多远处。”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忽地问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可知道这对雌雄游虹剑的主人是谁?”
彭宗铭被他问得一怔,一对星眸眨眨,诧异地道:“廖叔父,这事你还没跟铭儿说过,铭儿怎地会知道?”
梁上客廖清敢情他想到自己问得过份,不由笑了一声,倏地举杯喝了一大口酒,才缓缓地道:“这对雌雄游虹剑主人,乃是一位武林侠隐儒侠欧振天所有,欧振天不但身怀上乘武技,在文事上,亦是一位饱学之士。”
这位老人家却是夙有怪癖,生平极厌跟人无谓交往,是以,江湖上知道此名号的人并不多。
他身怀武学,据接近过他的武林人物说来,确是炉火纯青,已抵不可思议之境,故而虽有邪门魔头知道这对雌雄游虹剑出土,已被儒侠欧振天所得,可也不敢轻易惹了他。
彭宗铭听得星眸眨眨,怀疑地问道:“廖叔父,你认识这位儒侠欧振天?”
梁上客廖清含笑摇头,道:“只知其名,不识其人。”
彭宗铭惊奇又不安地道:“廖叔父,你老人家既与他素昧生平,又怎地叫铭儿去向他要剑呢?”
梁上客含蓄地笑着道:“小娃儿你真是聪明脸儿,笨肚肠,咱们不能想其他办法?”
彭宗铭稍有会意地轻声道:“廖叔父,是不是夜晚偷偷地把这口飞龙游虹剑盗来?”
梁上客廖清短眉一统,不耐烦地道:“要是用偷这个功夫,咱还会要你去?”
说到这里,猛喝了大口酒,催着彭宗铭、道:“小娃儿快吃,别再多问了,到时你自然知道。”
彭宗铭困惑,迷惘地看了他一眼离鄂北老河口三官集小镇十来里路处,有一座精致幽静的庄院,因着庄主姓欧,就取了一个欧庄的名称。
庄主欧振天老伴早年去世,只剩下独女掌珠婉丽姑娘,父女俩相依为伴。
这是一个夜晚。
中天高挂的圆月,泻下缕层层的银芒,漏下万万千千的银色碎点子,像满天的星点,骤然间都洒落在地上。
月色一部份光华,从扶疏、稠密的枝干间漏下来,照在欧庄后院的一座幽致的小园子里。
就在这时候,—缕咽鸣的笛声,因着夜风激荡,把它送到这座幽美、宁静的小花园里来。 听来,这缕吹奏的笛韵,似乎是曲调单纯的音律,却是显得和谐、美丽,而带有一份忧郁。
笛声咿咿呜呜有时恍若劲风卷起浪花,冲激起万点银珠,倏若如同流星烟云似的消失。
美妙、清悠的音韵,通常会撩起寻梦者的错觉,与怀有柔嫩心绪者的憧憬。
情窦初开的少女,就会怀着这等情绪。
笛声像头游滑的小鱼,它偷偷地潜进一座楼栏深闺,它偷偷地轻扣着深闺梦酣中一个少女的心扉。
果然,她被这缕笛声惊醒了,梦回酣睡中,睁开了她一对惺松美目,深感讶奇地卷起窗推推开门窗,月光像一蓬白云,陡地往深闺里洒进来,这时笛声变更嚎亮、更柔和、更曼妙地扣着人的心弦。
月光映照下,这少女长得黛眉如昼,眸若剪波,粉脸上浮着两个浅浅的酒涡,莲步轻移时,两鬃云发微微翩舞,穿的是一身浅绿色的罗衣内衫,芳龄约在十六七岁光景。
只见她樱唇微绽,带了一份诧异的神情,喃喃自语地道:“夜晚哪来这等美妙的笛声?”
说着,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眺着笛声音韵传来的一角。
她不愿自己失去倾听这缕笛声的机会,亦不加以费神追找,纤手托腮,依在窗栏处,静宁地形听起来。
小姑娘凝神倾听,连她自己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远处传来一片起伏衔接的雄鸡初啼声,才把她从迷朦中惊醒过来,这时笛声音律却早已歇止,一身罗衣内衫,却溅了不少夜露水渍。
从这天起,每到夜晚就有这美妙动人的笛声音律传来,每次把她由睡梦中唤醒过来。
这少女在感官上,固然得到极度的欣赏与满足,可是掩不住她内心惊奇诧异的意念。
这时她披了一袭薄薄的长衣,还是依在窗栏沿,凝神倾听这缕醉人的笛声,心里默默地思忖道:“这样深的夜晚,怎地还会有人吹笛,并且欧庄近处,除了爹谙熟笙箫笛等乐器外,哪里还会有他审音辨律的知音人。”
少女一缕意识到此,显得异常肯定地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爹所吹的笛声,爹吹得没有这般好听,而且夜静更深,爹决不会有这等雅兴。”
她想到这里,或许因着—股惊奇、纳罕的意识袭击了她,用腰带把披在外面的罗衣束上,轻轻走下楼梯,走过迂回曲折的花园小径,推开后园门,顺着笛声传来处走去。
她沿途仔细的倾听、搜寻,看这缕笛声,究竟从哪里传出来的,搜寻不多时,原来笛声发自欧庄后园外,一座丛林里。
这时月光明媚,整个大地已笼上一袭银色的外衣,照得曲折小径非常清晰,她踏着月色向前走去。
少女因逼近笛声音源之故,是以听来分外曼妙婉转、扣人心弦,这时她偷偷地藏在一棵大树背后,心里暗暗思忖道:“自己从没有听到过这样动人的笛声,就是连同爹亦算在内。听他吹出音韵,全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怕没有数十年造诣修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少女这么一想,惊奇之心,更加涌起。
这时,她已听出所吹奏的笛声,反复来去,仅是一个单纯的曲子,然而所蕴含的音韵,无限的动人艳丽,使人荡气回肠,似醉如痴。
少女见在树林里吹奏笛子的人,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倒出于她意料之外,敢情,依这少女的想法,有这么一个音律造诣的吹笛人,至少应是一位颔留长须,年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家才是。
树干枝桠缝隙里,漏下错落的光芒,刚洒在这少年的脸上,少女躲在树身后,见这少年看来年在十五六岁之间,长得却是英风霁,神采弈弈。
少女藏身在大树背后,陡然感到粉脸发烧,芳心辘辘,她想不看,一时秀眸却不听她话,愈是偷偷地看个不休。
少年笛声嘎然息下,嘻的笑了声,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你这位姊姊,铭儿等了你这么多天,你今晚才出来。”
少女听得芳心一怔,心道:“原来这少年人,在此吹奏笛声另有用意,在邀他心上人在此相会。”
姑娘想到这里,芳心更是噗噗直跳不已,粉脸一阵火辣辣发烧,急得要想走,两条腿却是软绵绵地一点没有动。
这时铭儿笑哈哈地又在说了:“这位姊姊,别躲在大树后面,快出来吧。”
敢情这时姑娘知道不出来不行了,只有绷了脸,娇声的道:“你这人好没由来,谁是你姊姊?”
铭儿噗地笑了声,道:“你年纪大,咱年纪小,铭儿不叫你姊姊,难道叫你妹妹不成。”
铭儿笑盈盈说出这话,那姑娘一时间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芳心,被铭儿口口声声唤叫姊姊,姊姊,已熨贴得舒舒服服,是以,不禁秀目一包,朝他睇看了眼。
这时,少女突然想起似的,还是娇嘀似地问道:“你……你怎地会知道……姑娘会来此地?”
铭儿收起太玄银笛,还是笑吟吟地道:“铭儿知道姊姊爱听笛声,所以咱吹了你一定会出来的。”
姑娘对这个自称铭儿的美少年,不由芳心又惊、又奇,更掺入一缕说不出的味道。
是以,还带了怀疑的口吻,轻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师父是谁(因彭宗铭穿的套灰色的疾服劲装,—看就知道是武林中人物,是以这少女才会说出这话)?”
彭宗铭又从怀里掏出太玄银笛,显出异常自信地道:“这事情咱慢慢告诉你,姊姊,你爱听铭儿方才吹奏的曲子,铭儿可以教你。”
这时,敢情这少女对彭宗铭的话语神情,似乎有了个新的发现。
眼前这个美少年,看来年纪有十五六岁,却是恁地这样天真娇憨,正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是以当她想到这里时,樱唇徽绽,亦含了一缕笑意,并不直接的回答彭宗铭的话,却含了一份关怀似地口吻,道:“铭儿,你几岁啦?家在哪里?怎地一个人在这里?”
这时,彭宗铭突然收起欢笑的脸容,显得很大方地道:“咱比去年一大岁,从很远地方来的。”
姑娘听他答出这话,芳心微微一怔,嘀咕忖道:“你这话就像没有说一样嘛。”
彭宗铭还是在接着道:“咱廖叔父有急事需去料理,命咱在三官集小镇等他,谁知他老人家一去多天没有回来。”
“前几天夜晚,趁月光溜达,无意中找到这么一处景色幽致的所在,于是一时兴起,横笛吹奏起来。”
说到这里,抬眼朝姑娘看了下,又展出一缕笑意的道:“方才咱在吹笛时,侧眼已看到你来这里树林,讲的话是故意逗你的,姊姊,你可别生气。”
姑娘听他在揶揄自己,倏地,娇躯一挪,微微转身的道:“我要回去啦,要是爹知道我夜半走出小花园到这里,他老人家会生气的。”
第五章 赠 剑
彭宗铭慌的站起,拦在她面前,含着一份刁钻而央求的口吻,道:“姊姊,今晚上月色多好,再过几天,就看不到这么美的月色啦,姊姊,让铭儿再吹奏几曲给你听,好不?”
说到这里,故意把这支精致绝他的太玄银笛,在她脸面前耀了几下,敢情这枝镶嵌金丝龙凤线的太玄银笛,确是人间少见的珍品,是以,这少女亦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时,彭宗铭接着又道:“姊姊,你是不是亦喜爱吹笛?”
姑娘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睛,朝他看了眼,轻轻的嗯了声,接着螓首垂胸,轻轻地道:“吹倒喜欢吹,就是吹不好!”
彭宗铭听到这里,一手指太玄银笛,若有其事地,道:“这就是啦,铭儿如用其他笛子,吹来亦刺耳不好听,就是用了这支银笛子,吹起来特别好听,姊姊,你若不信,试试看。”
说着,将手握的这支太玄银笛,递给少女。
姑娘听得半信半疑,微带迟疑下,接过太玄银笛。
彭宗铭似乎要证实他说的话,强调地又道:“用这支银笛吹奏,就是三四分造诣的人,亦能吹出极美妙的曲子来。”
姑娘听得微微颔首,轻嗯了声。
须知,彭宗铭虽然信口雌黄,满口胡诌的在说,在这少女听来,倒有几分道理,诚然—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饶是音律造诣再好,亦绝对不可能会吹奏出这等美妙的曲子出来。
姑娘纤手握了那支太玄银笛,樱唇微绽,露出一排白玉般贝齿,含了—缕浅笑缓缓道:“这么好的—支银笛子,要是我吹脏了,弄坏了,多可惜。”
姑娘说到这里时,彭宗铭故意抬头向天色看了看,很快接上道:“姊姊,不碍事,不碍事,今晚上你留着用,现在天色要快亮了,我该回去拉。明晚这时候,我到这里来拿。”
说着,不待姑娘回答,扭身一溜烟似的飞出树林。
第二天的上午,欧庄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位年有四十余岁的武生,带了一个身穿银灰劲装,英姿挺拔的少年,突来造访欧庄庄主。儒侠欧振天年届六十,颔留清须,目吐精光,身穿一袭天蓝长衫,一派文士打扮。
当他在大厅见到这两位不速之客时,脸上顿时显出一层诧异惊愕,掺入一份厌烦倦腻的神情,双眼寒光闪烁,朝向二人扫过一瞥,随即露出一缕极不自然的笑意,抚须缓缓道:“不知二位莅临敝庄,有何贵干?”
彭宗铭抬眼之际,正吃着儒侠欧振天一对精眸扫下利剪寒冰似的冷芒,心头骤然掀起一缕极不舒服的感触,暗自思忖道:“你这老头儿,怎地不近人情,上门来访好歹总是客,你怎地这等傲慢无礼,咱彭宗铭可没有少欠了你半分钱。”
彭宗铭在心内沉思之际,一边的梁上客廖清听儒侠欧振天说后,咧嘴嘻嘻地笑了声,道:“在下梁上客廖清,伴同师侄彭宗铭来到贵庄,特来索回留在尊处的一支太玄银笛。”
儒侠欧振天听到梁上客廖清名号,神色之间骤然错愕一怔;敢情,梁上客廖清的名称,天下周知,闻名江湖的一位神偷儿。
儒侠欧振天见武林上烟酒茶客痴魔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人物来到,当下亦不敢过份怠慢,可是当他想到对方说是索回太玄银笛等语时,心里已暗自怀了—份成见,心想:“你这小偷儿,在儒侠欧振天身上偷不着东西,居然耍出一套欺骗敲诈的名堂,咱欧振天岂是轻易可惹的人。”
儒侠欧振天意念落此,就即一阵纵声朗笑地道:“廖英雄,欧庄金银倒有,就从未听到过这支太玄银笛的名目,敢问廖英雄是否错眼看错地方了?”
梁上客廖清转首狠狠地向彭宗铭瞪了眼,薄责地道:“小娃儿,真没出息,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他可没有连琴都送了卓文君,谁像你傻小子,偷鸡不着蚀把米,把太玄银笛掉了,别人不但不认帐,还以为咱们有意敲诈来的,走吧,别赖在这里啦!”
彭宗铭给粱上客廖清没头没脑骂了一顿,星眸眨眨,一时回不出话来。
这时,儒侠欧振天除了一身武艺外,文事上亦是—位饱学之土,他一听梁上客廖清以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一段艳事,来责骂这少年,心里不由猛的一震,渐渐有点会意过来。
突然地,在他脑海掠过一瞥意念,不由朝彭宗铭多看了一眼,这少年方面大耳,英姿挺拔,可说是人龙之材。
是以,恢地拦住梁上客廖清含笑地道:“廖英雄,方才你说那支太玄银笛,不知交与何人手里?”
说到这里,又添加了一句,道:“是否交在老夫欧庄里的人?”
梁上客廖清恍若受了委屈似的,重吁了口气,指了指彭宗铭大声道:“这事咱廖清亦不甚清楚,你问这小娃儿就是啦!”
梁上客廖清这把这事推在彭宗铭身上,倒使儒侠欧振天暗暗一怔,于是就问彭宗铭道:“小兄弟,你这支太玄银笛,什么时候掉的?”
欧振天话才问到这里,彭宗铭很快的接口道:“不是掉的,是这里一位姊姊借去用的,本来说定是今晚上还的,因晚辈与廖叔父临时决定今天白天起程,所以,不得已来此向姊姊要回这支太玄银笛。”
彭宗铭清脆利落的口口声声叫姊姊,一时倒把这位儒侠欧振天搞糊涂。当然,他知道小娃儿所指的姊姊,是自己女儿婉丽,他从彭宗铭宅心笃厚之相,与自己女儿玉洁冰清之貌,他更相信这对小儿女,决不会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苟且污事。
这时,儒侠欧振天不禁心问自己:“这孩子跟丽儿什么时候认识的,怎地自己一点不知道?”
当他想到这里,突然又怀疑地思忖道:“或许不是丽儿!”
倏地,脸上挂了一层困惑的神情,朝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与这位小兄弟暂请稍待。老夫去去就来。”
梁上客廖清咬了彭宗铭耳边轻轻地道:“小娃儿,要得这口飞虹游虹剑,人财两得,再娶上这么一位似花如玉的少闺女,一定要记得你廖叔父说的话,胆大心细厚脸皮。”
就在这时候,儒侠欧振天从里厢出来,后面紧随着一位,一身浅绿劲装,长得眉如远山,目含秋水,琼瑶玉鼻,樱桃朱唇,透出一派英挺妩媚的小侠女。
彭宗铭不待欧振天引见,走前一步,大声朝向身穿劲装的小女子,道:“姊姊,铭儿来看你啦!”
旁边的儒侠欧振天蓦被错愕怔住。
他还来不及开口问他女儿时,婉丽姑娘樱唇微绽,带了一份少女娇媚、忸怩、羞涩、惊奇的神情,莺啼燕转般地轻声道:“哦,你不是说夜晚来取这支银笛子,怎地现在来了?”
彭宗铭嘻嘻笑了声,道:“咱廖叔父回来啦,他要赶着起程,所以咱来向你辞行的。”
他话语说得十分稔熟,正像一对日久相聚的小儿女,而且亦没有提起索回太玄银笛之事。
这时,儒侠欧振天不由惊奇地指了彭宗铭,朝向他女儿婉丽,道:“丽儿,他是谁呀?你们怎地认识的?”
欧婉丽抿嘴含了一份娇羞的微微一笑,道:“昨晚认识的,他在欧庄小花园后面的树林里吹笛,我听得入迷了,不由信步走去看看,当初以为还是位白发老人家。”
说到这里,朝彭宗铭脉脉地看了一眼,接着折腰吃吃笑了又道:“后来才知道,竟是这么一个小……娃……子……”
儒侠欧振天在听他女儿说话时,不时地转眼,朝着彭宗铭打量不已。
这时,儒侠欧振天似乎从彭宗铭脸上,发现一桩奇迹似的一声惊哦,倏地朝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令师侄彭宗铭,不知是何处人氏?”
他问出这话,蓦把梁上客廖清怔得半晌,开不出口来。
须知,梁上客所知道关于彭宗铭的事,亦仅不过是从痴婆子薛玲玲处,所听来的一点而已。
就在梁上客廖清张口愕舌答不出话时,旁边的彭宗铭十分乖巧的接上道:“晚辈湘地人氏。”
儒侠欧振天听他此说,神色骤然一震,倏地接着问道:“小兄。
弟,你世居湘地何处?”
他问话时的音语,微微显得有点颤抖,似乎眼前发生了一桩不可能成为事实的事。
彭宗铝见欧振天神情突变之状,心里亦不由感到一份诧异,不过他还是缓缓地答道:“晚辈世居湘西南离怀化四十里的石树湾。”
彭宗铭说出他民居来历后,儒侠欧振天突然神情大变,一对精光喷吐的眼眸,似乎在极度的悲愤激怒之下,涌出一圈晶晶的泪渍,他怔了半晌,仿佛在抑制自己焦雷爆裂似的情绪,一手紧握了彭宗铭,颤声喃喃地道:“孩子,雁钢秀土彭宗五是你何人,玄衣娘白素贞又是你何人?”
彭宗铭手腕被他紧握得火辣辣的发痛,他并不逃避手腕的疼痛,在他意念感触上,见到儒侠欧振天有这种情绪异常的激动,他已体会出,可能有桩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或许正是自己所盼念,期待中的。
他感染到儒侠欧振天眼眸里孕满的泪水,倏地亦觉察自己眼睁里,已是一片润湿,他朝儒侠欧振天看了眼,倏地低头喃喃地答道:“铭儿的先父……先母……”
他说到这里,似乎还想向儒侠欧振天说一点话,结果,喉间哽咽住了,星眸淌下两串热泪。
儒侠欧振天一听彭宗铭如此回答,老泪熬忍不住,夺眶涌流出来,他怀疑似的朝彭宗铭睁看了眼,缓缓诧异地道:“义弟彭宗玉全家遭难,怎会有你这孩子侥幸脱走?”
彭宗铭禁不住噗声跪下,哭倒在地,欲语无声,只有哀哀悲啼不已。
儒侠欧振天一手用袍袖拭自己热泪,一手扶起彭宗铭,柔声慰抚地道:“孩子你别哭,把经过情形,说给你欧伯父听来。”
这时,彭宗铭就把义仆鼓冲,将他孙儿为自己填命替死,才得脱离虎口的一段经过情形说来。
儒侠欧振天听得嗟吁不已,喃喃沉痛地道:“疾风知劲草,想不到彭门竟有这等浩义节然的老人家。”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他身边的梁上客廖清,不禁又惊奇地问彭宗铭,道:“彭儿,这位梁—上客廖英雄,怎地又会是你师叔?”
这时,梁上客廖清虽然彭宗铭巧与父亲故人相遇,还是满肚子说不出的别扭,仿佛地感到自己一手导演成的趣剧,眼看就将完成之际,却是突然间中辍落幕,没有继续演出下去。
彭宗铭这时就把自己六年前流落江湖,到处行乞度日,后来在雪地巧服—百零八颗红蕊珠,埋葬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等前前后后详细经过情形,对儒侠欧振天说了一遍。
这时,一边沉思中的梁上客廖清,突然大声插嘴接上道:“小娃儿,你说半天,怎地把来欧庄的—节重要事情忘啦!”
彭宗铭赧然不安地嗫嚅声道:“痴婆子薛老前辈,要传授铭儿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铭儿缺少一口上好宝剑,所以……”
儒侠欧振天似乎已知道彭宗铬所指的是何桩事情,颔首抚须,道:“铭儿,这事不必挂念,游虹剑分有雌雄二剑,雌剑腾凤游虹剑给丽儿在使用,目前武林前辈人物,既是这般成全你,你欧伯父岂会吝惜区区这口飞龙游虹剑。”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问向彭宗铭道:“铭儿,你随同你廖师叔,此去欲往何处?”
彭宗铭闻听儒侠欧振天以仙家神兵相赠,心里激动万分,后来再听他要问自己去处,倏的脑海意识转移之际,已想到一桩极重要的事,是以,悲愤抑郁地喃喃说道:“铭儿此去,本欲寻访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疯癫僧老前辈,此番不期巧遇欧伯父,犹希欧伯父说与铭儿听,彭门血海沉冤的仇家。”
彭宗铭说到下面一句,欲语还休,已抽咽悲哭起来。
站在儒侠欧振天身后的婉丽姑娘,似乎忍不住眼前这层惨雾愁云的气氛,本来眼圈红红、清泪盈眶的美目,这时泪珠簌簌洒流粉腮。
儒侠欧振天听彭宗铭问到.彭门血海仇人之事,不由仰首一声恨叹,悲愤抑郁地道:“皇天有眼,居然还留下你彭门后裔一脉,关于彭门这桩沉冤的仇家,目前牵连着整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武林局势,幸亏你逃脱魔掌,彭门不致遭着灭门绝代之痛。”
儒侠欧振天恨恨一声怨叹,朝彭宗铭看了眼,摇头喃喃地道:孩子,彭门这桩旷古罕闻的血案,不管老夫今日说与不说,你以后迟早总会知道。
不过你跟前稚龄幼年,似乎不应该把这桩血淋淋的恨事,埋在心头。虽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你必须要记住,要自怀盖世无伦的上乘绝学后,才能了断你彭门血海之仇。
“是以,你得要听欧伯父的嘱咐:留得青山在无愁没柴烧,将你埋在心胸的悲愤,化作一股无他的力量,来精研你所学的武艺,一旦武学有所造诣,岂容昔年行凶之贼,逍遥法外。”
儒侠欧振天苦口婆心,晓以进退利害来抚慰彭宗铭。
彭宗铭嘤嘤悲啼,只有衔泪点头。
这时,儒侠欧振天突然记起似的问彭宗铭,道:“铭儿。方才似乎听你说,此去寻找疯癫僧乙乙和尚之事?”
彭宗铭颔首应声,道:“正是,铭儿想从疯癫僧老前辈处,学得他一套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
儒侠欧振天听得微微一怔,深感诧异地道:“疯癫僧乙乙和尚你欧伯父与他有数面之交,其人疯疯癫癫,平时行止却是游戏人生,玩世不恭,从未听他有个衣钵传人,入门弟子,这老怪物岂肯轻易将自己秘门绝技传诸于人。”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阵辘辘不安,就接着道:“曾听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据说,疯癫僧老前辈,昔年与恩师半脸神尼渊源极深,可能他老人家会破例收录。”
旁边梁上客廖清在他们说这段话时,似乎很注意,这时突然插嘴问向儒侠欧振天,道:“欧老英雄,您可知疯癫僧乙乙和尚目前的行踪去向?”
儒侠欧振天稍作半晌沉思,才应声道:“去年年底,曾来老夫欧庄一次,听他说来,远在二十年前,曾与武林四修罗中玉面尊者杭欣,有过一桩过节,亦就是这老怪物疯和尚这套饿狗吃巴掌,它的名称的来源。”
彭宗铭一边听了颔首轻嗯了声。
儒侠欧振天接着再道:“武林四修罗,目前已皈入菩提门中,身列腰系银牌信符,菩提门中坛主之一,玉面尊者杭欣切记昔年豫西外方山马头峰受辱之恨,现在他联掌湘、鄂二地菩提门中的无上权威,此番专使相邀疯癫僧乙乙和尚,往鄂南五峰山九道岭一会。”
这时,梁上客廖清突然大声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现在你飞龙游虹剑到手啦,疯癫僧乙乙和尚行踪亦有着落啦,咱们走吧!”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此话,只有微微颔首的应了声,却是朝向儒侠欧振天,孺慕眷恋地道:“欧伯父,名儿此离欧庄,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拜见你老人家?”
彭宗铭黯淡地轻叹了声,一对星眸却透出一股愁离销魂的神情,不住朝儒侠欧振天身后的婉丽姑娘看来。
欧婉丽粉面姜怆,秀目衔泪,当她听到这位铭儿兄弟,因自己父亲说出道别话的时候,心头沉重,更是说不出的一番滋味。
其实,这对小儿女的邂逅,仅不过是段极短的时间而已,或许男女间的微妙,就在开始这一刹那。
彭宗铭与欧婉丽,一番黯然神伤的情景,已落进老人家欧振天的眼里,他轻轻吁了口气,微笑面含蓄地向着二人道:“铭儿,丽儿,你们俩年龄尚还幼小,难道还愁没有相聚的一天。”
这时,梁上客廖清忍不住心里一个极需解释的疑窦,笑哈哈地朝儒侠欧振天看了回,才缓缓道:“欧老英雄,这小娃儿跟咱廖清的一段叔侄关系,想已知道啦,您跟这娃儿,又如何来的这段伯侄关系,你能否说来听听。”
儒侠欧振天听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不由深感意外的一怔,倏也转头含笑道:“铭儿之父,雁翎秀土彭崇玉,乃是老夫八拜义弟,至于弟妹玄衣娘白素贞,与内人情逾同胞姊妹,六年前,彭门遭此惨变……”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脸上顿时掩上一层浓霾愿,朝彭宗铭看了眼,不胜嗟吁地接着道:“老夫痛心已极,想不到忠义之人,果有皇天庇佑,会使铭儿逃脱魔掌,留下彭门一脉。”
欧振天本欲接着下去,一见彭宗铭在旁边,不胜悲苦之状,倏地把话语停了下来,转首向婉丽姑娘道:“丽儿,你到爹书房里,把那口飞龙游虹剑取来,给你铭弟随身佩用。”
欧婉丽颔首应了声,转身进入里房把那口宝剑取来。
儒侠欧振天接过飞龙游虹剑,脸上穆肃,缓缓地向彭宗铭道:“铭儿,这口飞龙游虹剑,乃是今日武林万众瞩目的一口仙家神兵,你随身佩带,切勿错用,以免遭了天忌。”
彭宗铭双手捧过宝剑,儒侠欧振天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又道:“这对雌雄游虹剑,分飞龙、腾凤二剑,二剑的剑鞘,分雕着栩栩如生的龙凤二式,这对游虹剑,避邪镇魔,不畏秽污。”
儒侠欧振天说话时,梁上客廖清从彭宗铭手里接过飞龙游虹剑,观赏一番,此剑剑鞘非钢非革,指弹铮铮出声:剑鞘面层,精雕出两条迂回盘旋的飞龙,敢情出于古稀匠人精巧之手,姿态生动,栩栩如生。
梁上客廖清抽剑出鞘,骤然一脉莹莹精光,横洒四射,体肤触着刨光,一股寒意逼射而来。
梁上客廖清挪剑入鞘,交于彭宗铭佩带,一边颔首赞赏不已的道:“果然是口旷古难遇的仙家神兵。”
这时,欧婉丽纤手拿了太玄银笛,粉脸黯暗,幽幽地朝向彭宗铭道:“铭弟,这支太玄银笛你拿着,你随着廖叔父此去,要随时珍重。”
说到这里,欲语还休,秀眸无限情意地朝彭宗铭看了瞥,倏地娇躯一转,奔进里房。
彭宗铭怀了沉重的心绪,与梁上客廖清离开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
两人行途匆匆,越过长江后,这日来到鄂南镇都,这里离五峰山九道岭的山麓,已不过数十里之遥。梁上客廖清同彭宗铭在一家酒肆客店打尖歇下。
他们两人在客店外间酒肆里,—边举蹲对酌,一边商谈着疯癫僧乙乙和尚,抑是已经离开。就在这时候,仿佛在鬼使神差下,突然有了—桩奇迹出现,这是他们正待希望所知道的一件事。
离他们不多远的邻桌上,几个酒醉酗酗的彪形大汉,在兴高采烈猜拳豁令下,正在谈论着一桩事。
梁上客廖清向彭宗铭递过眼色,彭宗铭微感一怔之下,已会意过来。
邻桌围坐有三个疾服劲装的江湖人物,其中一个庞眉房目,形目凶煞的汉子,一边大口饮酒,一边滔滔不绝的在道:“这肥猪贼秃,名列当代武林烟酒茶客痴疯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前辈人物之一,想不到此番亦会接到阎王老子的请帖,坛主玉面尊者杭老前辈准备把这贼秃驴,慢慢折磨而死。”
另一个开腔接上道:“李大哥,这寒暑水火坑,究竟是个怎样的所在?”
被晚姓李的还没有开口,横座这个脸庞削瘦、獐目鼠耳的汉子,却在一边嘻嘻笑着道:“小魏兄弟,你来九道岭没多久,难怪你不知道这寒暑水火坑的名堂,这肥猪贼秃,被坛主玉面尊者杭老前辈,囚禁在这深坑里面,一昼夜间,白天酷暑难熬,热得像锅鼎沸曲,夜晚却是严寒不堪,冷得滴水成冰,这头肥猪饶是内家修为再有造诣,岂能熬得这般折磨。”
这个被称小魏的汉子,一面举杯喝了大口酒,一面惊奇跑道:“咱们坛主恁有这等办法,竟会被他老人家造了这么一处称绝的所在?”
方才第一个姓李的汉子,这时开腔道:“这寒暑水火坑,并非杭老前辈所建造的,据说这处深坑,天造地设,本来就是一处怪异的深坑,水火同源,寒暑交流,后来再经玉面尊者抗老前辈加以一番修置后,才成今日的寒暑水火坑。”
彭宗铭心神一怔之间,正要向梁上客开口说话。
敢情,这肘梁上客廖清,他会想到彭宗铭会问些什么话,是以,倏地以眼神向他阻止说话。
这时,这三个猜拳豁令的江湖汉子,已是酒醉食饱,晃晃摇摇走出这家酒肆。
梁上客廖清怪眼眨眨,悄声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可是你的机会来啦?”
彭宗铭听得蓦然一怔,诧异地道:“廖叔父,疯癫僧老前辈,被陷菩提门中的寒暑水火坑,怎地铭儿还是机会来啦!”
梁上客廖清朝他瞪了眼,薄责地道:“傻孩子,你真正笨得可怜,你那三官集欧庄的欧伯父,不是早有说过,这老怪物没有衣钵传人,生平从未收个半个人门弟子,他岂肯只凭了半脸神尼的一点渊源,会传授他秘门绝学饿狗吃巴掌掌法给你。”
彭宗铭听得一对星眸睁得滴溜溜滚圆,愣看着梁上客廖清,频频点头。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老怪物疯魔僧,无功不受禄,咱们上五峰山九道岭,从寒暑水火坑把他救出后,老怪物知思报德,自然会将这套饿狗吃巴掌秘门绝学传你。”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这番话,恍然大悟,倏地剑眉紧皱,含了一份不安的神情道:“廖叔父,照欧庄欧伯父说来,五峰山九道岭菩提门分坛所在,不下于龙潭虎穴,咱们又不知寒暑水火坑在何处,如何去救这位疯癫僧老前辈呢?”
梁上客听了,一份不乐意的瞪了他这一眼,才道:“小娃儿,世界上有所成就的事,难道都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咱们要有冒艰辛万难危险的决心,才会有所成就,五峰山九道岭,虽然不下于龙潭虎穴,咱们还是要上山—闯,你知道吗?”
ТХ丅郃集 ㄒ〤ТΗ亅.СοM
夜晚时分,二道黑影,迎着激厉的劲风,荡射在漆黑的夜云里,他们的行止去向,却疾外向巍峨耸立的九道岭。
这两道夜空疾驰的身形,就是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
诚然,彭宗铭经梁上客廖清一番开导后,除了拯救疯癫僧乙乙和尚于凶险外,他自然的联想到,目前九道岭菩提门分坛主,玉面尊者杭欣乃是昔年追杀恩师半脸神尼,三怪四修罗中凶手之一。
不多时,九道岭像一头黑暗中倦卧着的巨兽,横在他们前面,梁上客廖清牵了彭宗铭,纵进山麓树林里。
两人在树林,经有半晌密谈,才见轻烟一瞥,恍若游电流星,扑进五峰山九道岭他们所要去的所在。
彭宗铭舍下梁上客廖清,纵跃飞腾,扑上九道岭,当他正在想,迟了无法找到菩提门行踪所在时,仰头看去,山腰灯火辉煌,传来一片喧哗激怒的声音。
彭宗铭抿嘴会心的一笑,心自思忖道:“廖叔父轻功造诣,果然有他一套,就在眨眼间,已扑登九道岭,把菩提门窝巢,已捣得天翻地覆。
他心自这么想,脚下可没有停顿下来,身形几个纵跃攀登,已扑上闹烘烘,人声鼎沸处来。
彭宗铭恨牙一咬,飞龙游虹剑亮剑出鞘,这时,他还记得九道岭山麓树林里,梁上客廖清跟他说的一番话:“小娃儿,漏网脱走一个豺狼之徒,就要无形中多害死了不少无辜苍生。
小娃儿,你廖叔父简单说吧,你此番九道岭菩提门窝巢,就用你飞龙游虹剑发个利市,让这些魅魑魍魉,牛蛇鬼神,一个个给他们往阎王老爷处应卯报到。”
就在这石火电光的一刹那,脑海里掠过一瞥意识,教他如何使用这口仙家神兵,彭宗铭心自思忖道:“据痴婆子薛老前辈说来,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如果运用仙家神兵,古珍宝剑使出,其威力就能增添无数倍。”
彭宗铭扑登山腰,举自拢处,辉煌灯火下,有数排毗连衔接的大小屋子,就是中间的一幢,巍峨高大,一望而知,是这里主脑人物所住。
他躲在隐蔽处观望,里面传来一阵阵嚣杂紊乱、激怒嘶吼的声音,他用夜眼贯神看去,见有无数身着疾服劲装的汉子,手里握有刀、剑、虬龙棍、软鞭、铜锤、短戟等各式各样兵刃,络绎往来的飞奔驰跑,却看不到半个敌人影子。
彭宗铭看得不由暗下噗的一笑,心道:“廖叔父又在展使他的秘门绝技了。”
这时注神细听,果然远近处传来起伏不息的犬吠、鸡啼、猫叫,跟断断续续的倦马嘶吼声,不过他相信这位廖叔父,更在使用撕豆戌声的绝技,可惜自己隔离太远,没有听到。
彭宗铭一手执剑,一手把藏在身边的太玄银笛抚摸了一下,心自忖道:“在这场面,人声鼎沸,无法使用琼楼十二曲绝学。”
思潮犹未息落,突然嘘掠风锐响,彭宗铭叫声不好,倏地矮身扑进山石,嚓声暗器打在山岩上,黑夜亮出星火点点。
彭宗铭见自己行踪已被人发现,倏地一声薄叱,手执飞龙游虹剑,剑走身前”锋送白练一匹,自然地演出痴婆子薛玲玲传授的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跃身指向来人。
初招“马走歧山”使出,一缕莹莹白练落处,恍若瑶池泻银,冷电游空。
一声激厉惨呼,使放暗器的武生,被彭宗铭剑尖指着,当胸划出一个大窟窿。
九道岭山腰众人,正在惶惶寻找敌踪之际,突然发现此处有了动静,蜂拥似的朝向彭宗铭围来。
彭宗铭乳虎出押,初战得逞,见众人围兜上来,舌绽春雷,一响怒叱声的道:“你等这些牛鬼蛇神,舍命涌上来,还不是小爷剑锋口找个超度,快叫贼盗头杭欣出来。”
须知,彭宗铭身穿银灰疾服劲装,手执一口寒光森森的宝剑,长得丰姿挺拔,英武至极,而且指名要坛主玉面尊者杭欣会战,这批菩提门下的头目喽罗,一时间倒识不透这少年武生的来历。
彭宗铭吆喝声甫落,围拢的人堆里,突然一声桀桀怪笑,裂开一条通路,走出一个脸肤白皙、身材颀长的中年武生,精眸闪出两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彭宗铭瞪看了眼,峻声冷冷地道:“小娃儿,你是谁?竟敢上五峰山九道岭,菩提门分坛来撒野,敢情你娃儿活不耐烦了。”
彭宗铭闷哼了一声,厉声地道:“小爷是谁,不用你管,你快去叫贼魔头玉面尊者杭欣出来。”
那中年武生听彭宗铭说出此话,精眸拢煞,一张白皙脸肤,顿时像块半生不熟的猪肝,桀桀粱狂笑道:“老夫杭欣闯行江湖数十年,倒还没有人敢当了老夫面,说出此话;小娃儿,且把你师门来历说来,老夫宰了你小的,再教训老的。”
彭宗铭一听前面这中年武生,竟是震撼江湖、武林四修罗中的玉面尊者杭欣,心里不禁微微一怔,倏地厉声喝道:“你要问小爷师门来历,就在小爷这口剑上。”
须知,这时彭宗铭切记师门血海仇家,是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彭宗铭话落到此,青虹耀芒,剑光暴现,手执飞龙游虹剑,势走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以电掣风驰之势,挟起一片森森凌芒,朝向玉面尊者杭欣刺来。
彭宗铭虽年仅十四稚龄,却困昔年巧服一百零八颗红蕊珠之故,周天资质已与人迥异,且值于鹰胸激愤暴怒之下。
玉面尊者杭欣再也估不到眼前这小娃儿,竟会使出这等凌厉无匹的剑术招势,心头骇然一震下,迫得后退二步。
彭宗铭以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中“瑶池春满”一招使出,已被玉面尊者杭欣看出这套剑术的来源。
激愤盛怒的厉声大喝道:“原来你这小娃儿,还是老乞婆薛玲玲徒儿。”
玉面尊者杭欣与痴婆子薛玲玲同是今日武林上,烟酒茶容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列,可是他们两人,以正面说来,既无渊源,更无恩仇可言,是以,玉面尊者杭欣见痴婆子薛玲玲突然遣派徒儿,来此九道岭菩提门分坛侵扰,难怪他要激愤盛怒至极。
玉面尊者杭欣见对方后生可畏,虽在盛怒之下,却亦不敢轻敌,被彭宗铭迫退二步后,倏地亮出佩带长剑,以渊停岳峙之势,站定方向,向彭宗铭进袭。
彭宗铭初遇劲敌,却是稳心定神,抱元守一,选使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奋力抵住玉面尊者抗欣的凌厉攻势。
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虽仅有五种招式,然其孕蕴的奥秘,却是依据东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魄之金、北精之水、中意之土,五种奇门生克之变化而成,是以,变幻无穷,奇异莫测。
蓦地,彭宗铭身形滴溜一转,飞龙游虹剑招走“秋雨梧桐”,锋摇白练缕缕,光化银波粼粼,先将自己周身要穴闭住,陡地春雷舌绽,喝声:“着!”
就在这石火石光的刹那间,翻腕易式,接演“踏雪寻梅”。
剑尖荡起一脉银波,挟着硬骨锐风,人随剑走,指向玉面尊者杭欣期门、将台、气门三处险穴。
敛身走处,迅如游电,玉面尊者杭欣一声惊哦,倏地仰身挪移,气门、将台二穴,堪堪闪过。彭宗铭薄此声中,抡剑追势,剑尖如影附形,已指向玉面尊者杭欣胸旁肋骨缝之期门险穴。
玉面尊者杭欣果然不愧当今武林四修罗之一,就在这惊险已极的场面下,一声狂吼,左足尖注劲,身形射刺闪定二尺。
就在这时候,四周围堵观战的菩提门,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围堵的人墙,裂出一条窟窿,紧接着四下惨呼声哄起,断肠裂躯,血雨蓬飞。
因为暗地里发生了这桩意外,激战的彭宗铭,与玉面尊者抗欣亦不得不歇下手来。
就在这血肉人墙的夹缝里,远近灯火光下,翻翻滚滚,有一团黄的东西,这团东西滚转到一个地方,就是血肉翻飞,哀嚎哄起。
彭宗铭看得错愕怔住,他不禁凝神看去,原来是个人,长得又肥又胖,身高不过三尺。 所看到的一团黄色,原来是他穿的一件又宽又大的黄色的袋装,脑袋滴溜发亮,却大得出奇。
这个矮胖怪和尚,可凶狠得厉害,这些汉子的刀剑兵刃,触上这胖和尚肥厚的肉掌,顿时—折二段。
正在彭宗铭窦疑惊奇时,别一端闹哄哄的人堆,又是一阵子的骚动起来。
当他另一端发现手执软鞭的梁上客廖清时,他豁然大悟,这肥肥胖胖矮和尚,就是自己跟梁上客来此菩提门分坛,所要驰救的疯癫僧乙乙和尚。
玉面尊者杭欣见菩提门九道岭分坛,突然起变,正在错愕愣住之际,裹地发现疯癫僧乙乙和尚夹在人墙缝里厮杀,骇然惊奇下,路上突然变色。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边肉掌挥舞,一边拉开铜钟似的嗓喉,不住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见不得人面的牛鬼蛇神,明枪交战,斗不过咱家老佛爷,竟使出这等鬼蜮技俩,下三流的名堂。”
疯魔僧乙乙和尚正怒骂厮杀时,抬眼看到玉面尊者杭欣,顿时怪眼圆睁,气吼吼地大声骂道:“兔崽子,不要脸,老佛爷命本死不掉,这番可要轮到你啦。”
乙乙和尚话说到此,舍下这些菩提门的喽罗头目,身形暴进猛朝玉面尊者杭欣扑去。
敢情,正如疯魔僧乙乙和尚所说,玉面尊者抗欣可能用了云诡波诱的毒计,才把他打入寒暑水火坑,是以,玉面尊者抗欣见疯癫僧乙乙和尚揉身扑来,似乎知道这时已难得手,一声厉啸,身若游电,遁向漆黑的山天一角处。
疯癫僧乙乙和尚正待跃身追踪时,梁上客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他身边,一手把他拉住,道:“老怪物,穷寇莫追,算了吧!”
玉面尊者杭欣逸走,树倒猢狲散,九道岭的菩提门中人物,除了死伤倒地的一伙外,一哄而散,纷纷拔腿逃去。
须知,玉面尊者杭欣见着乙乙和尚不战逸走,这是他忒以过虑之处,梁上客廖清用他秘门绝技,在九道岭菩提门分坛,四布疑阵,在杭欣想来,可不知道九道岭菩提门分坛,来了多少武林高手。
他初战彭宗铭时,发现他是当代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痴婆子薛玲玲的徒儿,因彭宗铭使用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之故,这时他已感到错愕惊奇至极。
后来,被困在寒暑水火坑的疯癫僧,又突然现身,使他更证实了自己的一番想法,是以,他在好汉不吃眼前亏原则下,来个脱身溜走。
九道岭的山腰,菩提门窝巢处,已是一片血污残尸,和哀哀呻吟的惨啼声音。
这时,疯癫憎乙乙和尚圆睁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直瞪着梁上客瘳清,大声地道:“喂,小偷儿,你怎地发此善心,来此五蜂山九道岭菩提门分坛,把咱老佛爷救离脱险?”
梁上客廖清见这老怪物不谢自己救命大恩,开口来个“小偷儿”三字,心里就有几份不乐意,倏地朝正要向乙乙和尚施礼的彭宗铭看了眼,颔首缓缓地道:“老怪物,咱问你,一个人有几条命?”
疯癫僧乙乙和尚被他问得蓦地一怔,一手猛抓自己肥秃秃的后脑袋,半晌才诧异地道:“小偷儿,你问这些干吗?一个人就是一条命嘛!”
梁上客廖清又是颔首缓缓地道:“大丈夫恩仇分明,人家上九道岭,把你这条命捡回来,你说该不该谢人家?”
疯癫僧乙乙和尚—对铜铃似的大眼,眨了眨,大声不服气似地道:“小偷儿,咱老佛爷跟你江湖有所渊源,你做了这点小事,竟来个穷嚷穷叫,真丢人。”
梁上客廖清微微一笑,揶揄地道:“要是咱知道你这老怪物掉进九道岭寒暑水火坑,就是你老怪物死了一百个,还抵不上王八—个 ”
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得怪眼圆睁,瞪看着梁上客。
梁上客廖清指了彭宗铭,还是含笑缓缓地道:“偏偏这小娃儿,有了一身绝学,喜欢多管闲事,咱跟你老怪物有所渊源,可以不谈,小娃儿却和你老怪物素昧生平,你可不能无功受禄。”
疯贼僧乙乙和尚听梁上客此说,猛被错愕惊住,手指彭宗铭,异惊奇下,结果只呐呐地朝梁上客道:“小……偷儿……是……
他把咱老佛爷救离险地?”
梁上客廖清颔首嗯了声。
彭宗铭恭敬的施了一礼,含笑的道:“晚辈从儒侠欧振天欧老英雄处,听得老前辈被陷此地玉峰山九道岭普提门中的手里,是以顺道前来此地。”
彭宗铭说话伶俐,态度崇敬,已得这位疯癫僧乙乙和尚几分喜欢,可是他听彭宗铭此说,不由惊奇地问道:“小娃儿,咱老佛爷跟你素昧平生,毫无渊源,你怎地舍命相救?”
彭宗铭被他问得俊脸红红,正愣得一时找不出话来回答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很快的把话语接上了,含了一份责备的口吻,大声道:“老怪物,你从你老娘肚子生下来时,除了你老娘外,还认识谁?人的渊源,就是一朝生二朝熟嘛!”
他说到这里,疯癫僧乙乙和尚颔首不迭道:“小偷儿说得有理。”
梁上客接着又道:“老怪物,这小娃儿既有这番诚意对你,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该给他一点好处才是。”
疯癫僧乙乙和尚睁了怪眼,结口不安的道:“小……偷儿,咱老佛爷化缘吃四方,手上连一把兵刃亦没有,还……有什么好处给这小娃儿呢?”
梁上客廖清知道疯癫僧己乙和尚已渐渐落进自己圈套里,是以,噗的笑了声,揶揄似的道:“老怪物,看你肥得像头猪,脑袋里竟一点想不出主意,你手上没有兵刃,何不把你这套饿狗吃巴掌,传给这小娃儿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得深感意外一怔,手指猛抓自己的后脑袋的一块肥肉,喃喃地道:“饿狗吃巴掌……”
他话未说完,梁上客很快的大声接道:“怎么?人家小娃儿舍命救了你,连你这套见不得人的饿狗吃巴掌亦舍不得传他?”
疯癫僧乙乙和尚没可奈何似的点头,道:“你小偷儿说得未尝不对,不过……”
彭宗铭旁边一听疯癫僧话语已转,有答应的意思,急忙噗地声跪下,磕了头,道:“后辈多蒙乙乙老前辈成全,感激非凡。”
这时,梁上客廖清一边凑上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乙乙老前辈已答应你啦,还跪在地上干什么?”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得心自一怔,忖道:“一吹一唱,凑搭得不错。”
随着,就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老佛爷这套饿狗吃巴掌,从未传授给人,咱报答你一番舍命相救之恩,破例传授你。”
说到这里,突然一声吟哦,转首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小娃儿身世来历呢?”
梁上客笑吟吟的道:“老怪物,说起这小娃儿身世来历,可不小呢,父亲雁念翎秀土彭祟玉,母亲玄衣娘白素贞,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还有他是儒侠欧振天未来的东床娇客,他自己叫彭宗铭。”
梁上客接着又道:“老怪物,你看这一个小娃儿,配不配做你寄名弟子?”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似乎突然想到某一点上,听梁上客廖清此问,点头不迭应声道:“配,配,太配了!”
说到这里,目含了一份惊奇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带了这娃儿,欲往何处?”
梁上客喟然应声道:“这娃儿,身负师恨家仇,咱廖清游踪江湖,浪迹武林,自己区区之学,不敷这娃儿所用,是以,带同他寻找隐世异人,武林前辈,教得一身绝学,以完成这娃儿之夙愿。”
彭宗铭旁边听得心头激动之余,不由两行热泪,涌出星眸。
疯癫僧乙乙和尚郑重的道:“小偷儿,咱老佛爷这套饿狗吃巴掌,传授给这小娃儿,可不能在三天五天内,所学得会的。”
梁上客廖清颔首应道:“本来就别慌嘛,这娃儿资质禀异,聪明过人,可惜他身世多舛,在年仅十四,已是一个人海孤雏,所以,咱廖清的意思,就把他带在你身边一个时候,沿途上你可以多个伴ㄦ,趁这段时间,你老怪物就把你这套秘门绝学饿狗吃巴掌,传给这娃儿。”
疯癫僧乙乙和尚两条粗眉一蹙,心里一分不乐意的道:“小偷儿,你倒说得干脆利落,把这小娃儿往咱老佛爷身上一推,你就来个不管事啦!”
梁上客大声分辩地道:“老怪物,说话不通人情,谁说咱廖清不管事啦,今年中秋前后,离现在有半年光景,你带了这娃儿,往黔地白云山,咱廖清亦在那里。”
疯魔僧乙乙和尚听得一怔,正要张嘴问时,梁上客嘻的笑了声,很快接口道:“老怪物别问啦,咱前后告诉你吧,黔地白云山是痴婆子薛玲玲住处,这小娃儿此上黔地白云山,就是要这痴婆子传授他整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咱这么说,你该知道了吧!”
疯癫僧乙乙和尚带了彭宗铭,漫无目的似的,行走在长江沿海一带,彭宗铭不敢动问他,只有十分恭礼崇敬的侍候。
“疯癫僧遇着沙滩,或是岩岸所在,他会跳下水里,泅水潜游一二个时辰,才从江水里浮上来,手里有时握了一只五彩花纹、手拳般大的贝壳,很小心地把它放进自己袋囊里,不过大多数时候,却是空了手,爬上岸来。
记得第一次疯癫僧跳下长江水里,足足有三个时辰,没有浮出水面,急得彭宗铭眼泪直流,还当这位乙乙老前辈汲顶淹死。
后来他知道这位疯癫僧老前辈,可能这是他怪僻的爱好,须知,他历时来所遇着的高人,痴婆于薛玲玲痴得吓人,梁上客廖清是怪得出奇,现在与他结伴同行的乙乙和尚,却是疯得莫明奇妙,是以,在他见怪不怪的意识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每次疯癞僧泅水潜入长江里,寻找五彩花纹贝壳时,他一个人就呆坐在沙滩岸边,或者亮出飞龙游虹剑,把痴婆子薛玲玲以前传授的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和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的剑法,自己再揣摩练习—番。
这日,他们两人来到鄂南沿长江岸提的弥陀江小镇。
疯癫僧乙乙和尚从长江里捞起来的五彩花纹的贝壳,已满鼓鼓的装满了袋囊里。
他在弥陀江口小镇上,找到一家宿店,吩咐客店的店伙,买了十斤香醋,和—斤浓烈的白干酒,又向店家借用了一只洗澡用的水盆。
店伙将酒醋、水盆拿进客房来,疯癫僧吩咐彭宗铭把房门掩了,然后自己从袋囊里取出一只只的五彩花纹贝壳,只见他用手掌把贝壳捏碎,再碾拟成粉,然后分放在酒和醋里。
这时,他指了一斤用贝壳掺和的白干酒,向彭宗铭道:“娃儿,你把这白干一口气灌下肚里。”
彭宗铭听得猛的一震,不过这时也有点揣摩出疯癫僧叫他饮这白干的用意,好在他以前跟痴婆子薛玲玲在一起时,已学会了饮酒,是以,仅乎这斤白干酒,还不会难倒他。
彭宗铭应诺了声,咕咕咕把一斤白干饮下肚去。
就在这时候,疯癫僧乙乙和尚已把掺和贝壳粉末的香醋,倒在水盆里,又对着彭宗铭道:“将衣裤脱了,把身子浸在这香醋里。”
这时,彭宗铭已骚然感受到—股从未有过的热浪,汹涌在躯体筋血里,几乎有点晕糊过去。
不过,他还是强持支撑着,向疯癫僧应了声,就把身上衣裤完全脱掉,身体泡在水盆香醋里。
疯癫僧乙乙和尚命彭宗铭躺卧在大水盆里的香醋里后,伸出一只又肥又大的肉掌,按在他头顶百汇穴之处。
这时,彭宗铭突然感到,体内汹涌戈击的热流。顺序的遍流周天筋血,反觉得无比的舒适、畅快。
突然,疯癫僧一只肥厚的肉掌,在他盖顶百汇穴处,轻轻拍了一下,周身毛孔骤开,打了一个寒噤,这时感到浸在香醋里的身躯一阵阵凉意,从体肤外侵蚀进来。
彭宗铭泡在水盆里的香醋里,隔了不知多少时候,搁在他盖顶百汇穴处疯癫僧肥厚的手掌,还是丝丝流流地向他体内灌下一股真气,调顺了筋血涌撞戈击的热流,他正在辨别这股昧道,好受还是难受之际,突然,疯瘸僧乙乙和尚舒臂把彭宗铭从水盆香醋捞起来。
彭宗铭心里正值感到惊奇时,啪的一声,肤肉相撞,乙乙和尚另一只莆扇似的巨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他屁股上,彭宗铭骤然感到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离肤脱肉的疼痛。
只有急得从疯癫僧身上逃脱下来,一肚子诧异、惊奇,再也想不出这位乙乙老前辈,打自己屁股的原因。
彭宗铭摆脱疯癫僧乙乙和尚,心里又奇又惊,又羞又怕,不知这位乙乙老前辈,责打自己的原因。
这间房有三四丈方圆,排设了床桌椅,和一只装满香醋的大水盆外,已没有剩下多大的空隙地方。
疯癫僧乙乙和尚直瞪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朝彭宗铭扑来时他只得在羞急惊惧下,闪进床铺底下。
疯癫僧挪身一转,掀起床铺,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猛又朝他屁股打来。
第六章 乙乙疯僧
这时,他心里叫苦,抱怨不迭:“前番着痴婆子薛玲玲,他痴得几份道理,自己还能座付过去,这次碰着疯癫僧乙乙老前辈,他这套疯疯癫癫的怪劲,可要把自己整惨了。”
疯癫僧掀起床位,肥掌猛朝他光溜溜大臀打下去时,彭宗铭一声叫苦,急忙钻进桌椅底下。
须知,这时彭宗铭周身上下一丝不挂,只有在客房里,闪躲腾跃,无法逃出到客房外。
彭宗铭钻进桌下,还没有喘过一口气,豁啦声响,桌子又被疯癫僧乙乙和尚翻倒。
这时他周身筋血沸流,心胸狂跳不已,一见桌子被疯癫僧翻倒,急得把椅子挡住,游鱼般的把身体闪躲到墙角处。
疯癫僧乙乙和尚似乎对已经过去的事,并不感到多大兴趣,还是圆睁了怪眼,大声追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秘录?”
彭宗铭这时遍身汗流如注,张嘴呼呼的急喘不已,他不知道这位疯魔僧乙乙老前辈,要把自己如何处置。
就在彭宗铭羞急惊惧,无法应付时,那边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已在床榻边的上坐下来,一手握着—包衣裤,扔向墙角处急喘未定的彭宗铭,嘴里沉声缓缓地道:“娃儿,把身上汗水擦干,快把衣裤穿起来。”
彭宗铭恍若跃进五里层浓雾里,他不知道这位疯癫僧乙乙老前辈,在搞什么名堂,一边擦身汗水,一边急急把衣裤穿了。
在这时,他心里只有唯—可以解释的:“这位疯癫僧乙乙老前辈,疯得凶,疯得怕人,以后自己要多多注意、警惕,免得 再吃他大亏。
这夜晚,疯癫僧乙乙和尚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临睡前却吩咐彭宗铭通宵不能睡,而且要站着到天亮,这时,彭宗铭满肚子的别扭,心里说不出的怪味道,他曾想私下逃离疯癫僧乙乙和尚,可是自己已是人海孤雏,天涯海角,投奔何处。
照时间算来,自从在玉峰山九道岭,跟梁上客廖清离开后,一直跟了疯癫僧在长江沿岸一带捡五彩花纹的贝壳,已去了三个来月。
彭宗铭想到这里,站在桌子边,又暗自思忖道:“人生离合,本如浮水飘萍,这位乙乙老前辈既然不愿以饿狗吃巴掌相传,且一再捉弄自己,只有自己再熬过这段时间,到离近中秋前后时,自己来个不辞而别,往黔地白云山,寻找痴婆子薛老前辈。
彭宗铭想到这里,心里别扭不平之气,骤然消失,顿时感到宽了不少。
这时,远近传来鸡啼之声,天色渐渐黎明,就在这时候,彭宗铭对自己身体,感到有种意外的发现。
通宵未眠,不但没有一点倦意,且感觉到体内有股无比的潜力,在戈击冲撞着,觉得异常的舒畅、振作。仿佛一股液流的东西起自盖顶百汇穴,绕行周天五腑筋血,归紫府,纳丹田,又向上转升,在循环不息的转流。
不多时,晨曦吐曙,东方鱼白,疯癫僧乙乙和尚伸了伸懒腰,从床榻上起来,当他看到彭宗铭,还是十分郑重不欺的站立桌边时,他脸上显出十分欣慰之色,暗自颔首点了点头。
彭宗铭见疯癫僧起床,显得异常崇敬的问候声道:“乙乙老前辈您起来啦!”
疯癫僧轻嗯了一声,突然,彭宗铭心里一阵叫苦道:“这位乙乙老前辈清早起来,又发疯啦!”
他想到这里,右手腕节,仿佛被铁箝箝住,一阵火辣辣的发病,因着自然的趋势,劲提丹田,劲贯腕臂,猛把乙乙和尚的手摔掉。
这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当前的场面。
就在彭宗铭错愕怔住之际,疯魔僧纵声一阵的欣然惬意的朗笑。
接着,颔首含笑的朝向彭宗铭,道:“娃儿,行啦,你有了现在的根基,咱老佛爷才能传你饿狗吃巴掌掌法。”
彭宗铭听得一阵困惑、迷惘,愣愣出神的看着乙乙和尚。
疯癫僧乙乙和尚接着又道:“娃儿,咱老佛爷用天河玉贝,替你剔骨伐髓,洗练肤肉,刚才咱这手握你握住,能有被挣脱的,今日武林上说来,可说能算得出几人。”
彭宗铭听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话后,才恍然大悟起来,他从这数月来,疯癫僧沿着长江,泅水潜入江里寻找五彩花纹的贝壳,将贝壳碾成粉末,掺酒混醋,给自己灌服洗练,他想到这暗自思忖,道:“原来自己错怪了乙乙老前辈的一番真挚诚意。”
彭宗铭想到这里,突然怀疑地问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昨晚你老人家责打晚辈屁股;是否……”
疯癫僧铜铃怪眼一睁,直看着彭宗铭,不耐烦似的大声道:“娃儿,咱老佛爷要你好,才打你屁股,问得这等详细,干吗?”
彭宗铭给疯魔僧碰了一鼻子灰,话问到半截,只得咽进肚里,不过在他心里嘀咕思忖下,亦得到了一个结论,他低头心道:“昨夜晚站了—通宵,没有感到一点累乏,可能乙乙老前辈客房里追扑自己,为了使自己灌服洗练的酒与醋,趁着自己纵跃闪避时,能使体肤筋血尽量的挥发。”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从袋囊里取出—枚,有鸡蛋大的精钢铁胆,递给彭宗铭,接着道:“娃儿,你用左右二手,各握了一枚铁胆,使劲的把它握捏。”
彭宗铭诧异、疑奇下,两手分握了二枚沉重的铁胆,功起丹田,功贯腕掌,咬牙狠狠的一捏。
敢情这二枝精钢铁胆,乃是用泥土,抑是面糊所制成,否则如何经彭宗铭手拳一握竟成了一团不等边的凸凹铁饼。
彭宗铭自己看了亦陡被骇然震住,他简直不相信眼前会是一桩铁铮铮的事实。
疯癫僧颔首接着郑重地道:“娃儿,咱老佛爷生平既无衣钵传人,更没入室弟子,这套饿狗吃巴掌从未传授于人,是以,你在咱老佛爷身上学得这套掌法,别的武学不谈,这套饿狗吃巴掌,可不能在江湖上现丑丢人。”
疯癫僧说到这里,朝彭宗铭怀疑似地看了眼,似乎在猜测对方,是否理会自己所说的话,接着又道:“娃儿,咱老佛爷用天河玉贝的秘方,把你内家修为的进度,骤然添增数十年,照你眼前的功力,才能练这套饿狗吃巴掌掌法。”
彭宗铭听他说到这里,倏地跪下,道:“晚辈犹希乙乙老前辈,多加栽培成全。”
彭宗铭自从在疯癫僧乙乙和尚处,学得一套震撼天下武林饿狗吃巴掌的秘门绝学后,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又增添了一份了解,彭宗铭亦并不以为疯癫僧乙乙和尚疯疯癫癫的有点吓人。
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时已知道彭宗铭师很家仇的一段来龙去脉,至于彭宗铭亦清楚这位乙乙老前辈,与菩提门的过节仇恨。
这时,彭宗铭离隔与痴婆子薛玲玲在黔地白云山会聚的时间,已经迫近,是以二人绕着愕西官道,转往蜀地,往黔地而来。
这日,疯癫僧乙乙和尚同彭宗铭,来到离近蜀东三十里的郁山坪小镇,镇上街巷,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在这小镇的直街闹处,有一幢房砌之楼,巍峨富丽的杏花村楼,远在数十步外,尚能听到从这家杏花楼酒楼里传出来的飞壶把盏,猜拳豁令的声音。
疯癫僧乙乙和尚亦被这杏花楼里传来的呼吆声所诱住,他朝彭宗铭看了眼,边走边道:“娃儿,咱们上过去几步的那家大酒楼里喝—杯。”
彭宗铭颔首应了声。
两人定近杏花楼,早在店伙上前殷殷招呼,乙乙和尚举目四顾,楼下桌无虚席,转首对彭宗铭道:“娃儿,咱们上楼厅雅座,比较清静些。”
说着,噔噔噔扶梯上楼。
彭宗铭走在他身后,看了疯癫僧矮胖肥硕的后影,禁不住心里暗暗发笑。
疯癫僧与彭宗铭登上楼座,陡地传来一连串刺耳的狂笑。
疯癫僧不由微觉一怔,正待转首似乎要问这些纵声狂笑原因时,楼厅站着窗拦四五桌酒席上,已传来一片调侃、揶揄、挖苦、嘲笑的说话声。
哄乱嘈杂的笑骂伯中,有几句声响高的话,还能很清楚听出来,一个在道:“赵大哥,这老和尚又肥又矮,披了一件黄袈裟,正像一头黄毛肥猪。”
接着一个声音,又掺和在后面。
“这贼秃,挂单吃四方,可把他吃肥了,恐怕挨不过今岁年底,准要来个开刀问罪。”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到这片传来的笑骂声中,正在迷惘、惊奇时,抬眼看到这些说话笑骂武生的脸谱,都向着自己方向看来,这时他再是疯癫,亦很快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气呼呼地大步走到他们这伙人跟前,吆喝声地道:“你们这些龟孙、王八羔子,是否在骂你家老佛爷?”
那武生张嘴甫自笑出声,啪地声响,疯癫僧一只蒲扇大的肥掌,结结实实掴在他脸颊上。
乙乙和尚这一出手,打得武生牙齿全脱,满口喷血,一个打歪了的脑袋,一时竟弯不过来。
他肥掌这一出手,坐席三四桌的武生,哗然哄起,疯癫僧倏地侧首向彭宗铭,大声讲了句:“娃儿,饶他们活口,可别让他们脱走一个,饿狗吃巴掌中喜相逢招式,打歪他们每一个脑袋。”
彭宗铭应诺声中,一众江湖人物,已汹涌的围兜上来。
就在这一刹那间,就听到一片啪啪啪的声音,还掺夹着呀呀呀惨厉的怪叫声。
在疯癫僧说话时,旁边站立的彭宗铭,不意中在这武生的有几个人身上,看到了意外发现,原来其中有几个汉子身腰处,系有木牌菩提门信符。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说后,朝这些江湖人物看了眼,神情之际,似乎显出微微一震。
疯癫僧伸出一只肥厚巨掌,把一个汉子后颔提起,大声道:“龟儿子,就是留下你这个别走。”
那汉子被疯癫僧手劲一抓,像鹰攫小鸡似的提了起来,急得他两腿直抖,求饶地道:“老佛爷,慈悲,慈悲,俺吕七向您赔罪!”
疯癫僧翻腕一扔,把吕七摔在墙角处,倏地大声道:“孽障,咱老佛爷不要你赔罪,你赶快从实说来,菩提门蜀地分坛主是谁?窝巢在什么地方?你要说半句虚话,休怪咀老佛爷把你头颈打断。”
被疯癫僧扔在墙角处的吕七,已摔得头青眼肿,发昏十—章,一听他问出这话,苦了脸,哀哀地回答道:“老佛爷,咱吕七还是没有入菩提门门儿的小喽罗,您要问这些事,该刚才问在这里有几个腰系木牌信符的菩提门头目,他们才知道清楚呢!”
疯癫僧听得怒气呼呼的一声闷哼,叱声道:“你们这些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败类,此番撞在你家老佛爷手里,还算你等捡到便宜。”
他话到这里,一手提起吕七后颈,猛朝窗外扔出去。
疯癫僧乙乙和尚与彭宗铭拣了一处于净座头坐下,店伙不待他们吩咐,已端上酒菜鱼肉。
两人正在谈说菩提门事的时候,楼厅雅座早巳恢复了往常猜拳豁令、和煦欢乐的气氛。
这时,邻桌传出一缕说话声音,因听其语调含意,似乎有点蹊跷,是以,自然的趋下,引起他们两人的注意。
这缕说话的声音,虽然并不高昂,却是音韵气魄十分浑厚,是以,便不注意的第三者听来,亦感到很清楚,只听他缓缓地在道:“白吃人家东西,算哪一门于英雄。”
疯癫僧刚手握酒杯,要一口饮下肚里,骤然听到这话,不由震了下,握手的酒杯又放在桌上。
这时,另一个说话声音,却是清脆而嘹亮,只听他应声道:“脸厚心黑,下手无情,真吃定了。”
彭宗铭听得亦不禁心里一震。
疯魔僧听得满心怪不如意的,抬头圆睁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四下地眺着。
就在他四下观望时,第一次说话的声音,又在发声道:“眼睛睁得大些,别错了眼,凭你这点儿,还不配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站起身高才三尺,坐在椅上又矮又肥,脑袋仅冒出桌子,谁都比他高,是以睁眼四眺,只是听到话声,而找不到人影,却只有气得呼呼直吼。
这时,那说话嘹亮的声音,在应声道:“你过来吧,咱才不怕你呢!”
疯癫僧听得脸上阵红阵白,再加上一份青,像块半生不熟的猪肝,敢情邻桌传来的说话声音,已使他有点熬忍不住了。
彭宗铭听来,邻桌上说的这些话,真个有点蹊跷,心道:“难道是被乙乙老前辈,刚才攒走的这伙人,在寻衅找事?”
他想到这里,不由昂首抬眼,从椅座站起,四周环顾一瞥。
就在疯癫僧乙乙和尚探头晃脑,沿着食客桌座,东盼西顾之际,一般嘹亮的说话声,从他身后处传来,仿佛揶揄,而又显出十分得意地在道:“你来啦,这下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疯癫僧听得激怒盛愤已极,转身猛朝说话的桌座处扑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彭宗铭亦转身朝向说话音声处看过去。
敢情,这是一桩无法处置,而极难堪的场面,就是此番疯癫僧乙乙和尚碰上,亦不会例外。 在他盛怒激愤下,扑向说话处的一桌去时。
原来这张桌座上,有二个客人,一边对座把盏,一边却聚精会神地在举棋对奕,他们对口所说的话,敢情还是棋中之话。
他们似乎根本没有理会到,会有其他人在注意他们。
试问,这时疯癫僧一般盛怒之气,刚吹出半截,身形已撞到他们正在下棋中二人的桌边沿。他又如何安排自己呢。
疯癫僧连声闷哼,倏地把脚步站住,诚然,人家并没有寻衅找事,惹了他。
彭宗铭拢目过处,身边下棋的二人,年纪都在七八十岁间,一个颔首长须,方脸垂耳,穿的一袭玄黑长衫,精神矍铄,毫无龙钟之态。
坐在此人对座的那个,脸庞削瘦,体栽颀长,双眸炯炯,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那颔留长须的老者,见疯癫僧乙乙和尚不速之客的来到他们桌跟沿,抬头朝他看了眼,含了一缕薄薄的笑意,吐出低沉浑厚的话声缓缓道:“谅来尊驾亦有个中之癖,如有意不妨下注一局。”
疯癫僧张嘴愣愣,还没有开腔。
对座脸庞削瘦的老者,举手落子,啪的声,在棋盘上,一边缓缓也自语的道:“匹夫之勇,不足可畏,迟早不过是瓮中之鳖。”
疯癫僧张嘴结舌,见老者开言说后,颔首之际,一时找不着适当可说的话(敢情对弈棋一门,可能是一窍不通)。
旁边的彭宗铭,见这位脸庞削瘦的老人家,虽然指引棋局说话,听来却是十分刺耳,是以,他见疯癫僧没有开腔回答,就打岔般地朝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桌上酒菜凉啦,咱们走吧!”
彭宗铭此话,不啻解了他张口结舌之围,疯癫僧颔首唔了一声,走回自己桌去。
回到桌上,彭宗铭惊奇地问向疯癫僧,道:“乙乙老前辈,方才下棋的这二位老人家,你可有点面熟?”
疯癫僧乙乙和尚颔首轻嗯了一声,缓缓道:“这二个老家伙其中瘦怯的一个,我仿佛什么地方见到过的,看来十分眼熟,就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彭宗铭两人在杏花楼膳毕,离开郁山坪小镇。
两人步出郁山坪小镇,彭宗铭抬眼朝向前面路上看去,是块绵漫无际的浓荫丛林,排在丛林后面的,却是凌霄刺天的千峰万岭。
这时,天色显得十分阴沉,浓雾茫茫,雨丝飘飘。
走不多时,两人已越进树林,丛林里雾气更浓,饶是他们两人眼力再强,亦只能看到二三丈远近。
彭宗铭禁不住诧异地喃喃又道:“乙乙老前辈,还没有到夜晚,树林里雾气怎会这么浓?”
疯癫僧这次没有责骂他,一手摸了把后颈一块肥秃秃的肥肉,敢情地亦有点搞不清楚了,困惑地道:“咱老佛爷浪迹江湖数十年,已走过千千万万里路,哪里会记得这么多,就是咱们现在走的路,好像怪别扭的。”
树林里的雾气愈来愈浓,仿佛千万缕的缥缈银纱,把他们两人一层又—层的紧紧地绕围住。
疯癫僧乙乙和尚带了彭宗铭,顺着树林里曲曲折折的小径,行了不知多少时候,还没有走出这座丛林。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心里感到有点蹊跷,不意地朝小径两侧的树身看去,原来有多数是自然生长成的,还有不少却是锯断树根,拓出的道路。
渐渐夜幕重掩,把他们陷入一片漆黑黯暗中。
就在这时候,夜风吹人树林,突然送来一片腥臭刺鼻的异昧。
彭宗铭连连几声闷哼,仿佛疲乏不堪似的盘膝坐在地上,继着,呓语似的喃喃道:“乙乙老前辈,晚辈累乏得很,咱们歇一会再走吧!”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这么一说,突然自己亦感到有点晕晕沉沉的样子,心神不由暗自一惊,忖道:“难道这座丛林里,藏有山魈旱魃,邪门魔道不成?”
他刚刚一缕意念想到这里,蓦地里,夜风吹刮,传来一阵桀桀桀的刺耳长笑声。
笑声甫落,一缕阴谲、峻厉的说话声:“矮和尚,肥贼秃,天堂路不走,地狱无门来闯。你身为烟酒茶客痴癫僧前辈人物之列,杏花楼耀武扬威,竟在这些晚辈身上下此毒手,此时此刻,你往日威风何在。”
话语到此,又是一阵纵声粱梁桀的狞笑声,接着又道:“肥猪秃驴,此番可不是菩提门中的爷爷们找上你,这是你自寻死路,这里云雾峰白梅林样,设下的曲径回道五行阵,该是你这头肥猪秃印果证道归天的所在。”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听菩提门中人物,迎风传来这些话,虽然心中激怒已极,却亦不禁错愕怔住。
这时,彭宗铭被这阵异味刺鼻的浓雾,已薰得昏迷在地上,而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时亦被熏得头晕脑涨,呼吸困难。
疯癫僧一见自己二人,陷入菩提门人物所说的曲径回道五行阵里,心神激怒震愤已极,纵声一阵激厉无伦的长啸,抱起晕迷过去的彭宗铭,欲脱出这浓雾四溢的树林子,撒开脚步,一路转弯抹角,舍命的狂奔。
可是始终兜不出曲径回绕的树林。
疯癫僧舍命狂奔了一个时候,却是找不着一个去路,始终还是在这乌黑黑的林子里兜绕。
突然他定神半晌,倏地把彭宗铭拦腰一夹,双肩微晃,错身扑上树枝梢头,以丹田精元,灌注双眸,欲找树林的尽头去路,当他一手攀住枝干,拢目四看过处,所看的尽是昏天黑地一片迷茫。
疯癫僧只得一声叫,挟了彭宗铭,落下树顶。
这时他愈想愈气,愈气愈怒,哇哇哇地一阵激厉狂吼,倏地把彭宗铭缚在自己背上,双掌挥舞,使出饿狗吃巴掌秘门绝学,不辨东西南北,促使周天精元之力,闭了眼猛朝盆碗粗细的树木劈去。
敢情,这就是疯癫僧的疯功。
须知,目前疯癫僧乙乙和尚所激战的,不是人,却是无生命的参天巨木,饶是挥使他雷霞万钧之势,连绵不绝的使出掌劲,可是究竟是一对血肉之掌。
一阵阵的震耳巨响,树干豁啦啦的倒落地之上,激起一团团氤氲沙尘。
这时,运用他威猛无俦的掌势,果然把一枝枝数不清的树木,断裂倒地。
然而,他已精疲力尽,付出他周天精元最大的代价,可是他同彭宗铭,还是被困在这树林里。
这时,虽然晨曦吐曙,东方鱼白,困在曲径回道五行阵中的疯癫僧,他双掌肘臂,已染满了一片鲜血,在他的感觉中,似乎仅是从乌黑漆黑的浓雾,转变成白茫茫一片而已。
他已付出最后剩余的劲力,向死神搏斗,争回自己的生命,浑身血汗一片,嘴里呼呼急喘不已。
几乎就在这时候,这迂回曲折的树缝小道里,由远而近,响起一阵说话的声音。
起先隐约传来的这缕说话声音,音韵虽然并不高昂,气魄却显得十分浑厚,似乎在边走边向另一个人在道:“方才这缕哇哇怪叫声,就在近处发出的,怎地找不着他一点影子?”
这时,有个清脆发亮的声响,在应声道:“肥猪老怪这次亦够他受了,咱们用左二右三进二退一的步子顺着这小径走去就会找到他们。”
这时,刚才说话的声音,又在道:“茶缸子,这次就亏得你了,说到咱烟翁任九龄,除了一套歧黄之道外,对这些奇门八封,河图洛书的阵势,就是一窍不通,这次要救他们出险,亦是爱莫能助。”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突然一声惊哦,不安地向对方又道:“茶缸子,这头肥猪怎地没有声音传出啦,别跟了这小娃子,已死在曲径回道五行阵里了。”
另一个声音道:“烟老,别慌,区区曲径回道五行阵,还难不到咱家茶客于七呢!”
烟翁任九龄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哈哈朗爽地笑着道:“茶缸子,奕棋输赢,一子定大局,你这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啊,咱们昨日自郁山坪衔尾追找肥猪老怪和这孩子,眼见他们进入这树林里,仅乎眨眼伺工夫,咱们还找了整整一个晚上呢。”
茶客于七听烟翁任九龄说出这话,嘻嘻的轻笑了声,道:“烟老,区区曲径回道五行阵,岂能难倒咱茶客于七,说实在的,肥猪老怪身列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颜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席,可对咱茶客于七,并无一点渊源,而且他一股疯癫癫癫,目中无人之相,令人见了恶心生厌,要不是为了……”
茶客于七声音中落到此,突然转入十分郑重的口吻,接着缓缓道:“要不是为了目前天下武林,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别说咱茶客于七,就是你烟翁任九龄,我相信你亦不愿意来此云雾峰白梅林,这里曲径回道五行阵里,插手管上这桩闲事。”
这时,茶客于七接着又在道:“六年前,为了一部稀古奇书《太昊玄鉴》出现武林,江湖上惹起一桩惨毒的屠门焚尸,无头血案。”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烟翁任九龄一声惊哦,似乎还含着不信任似的神情,追问道:“茶缸子,你以前所说的湘西夫妇双侠,雁钢秀土彭崇玉与玄衣娘白素贞,果真是为了这《太昊玄鉴》,所毁家遭难的?”
茶客于七喟然轻叹了口气,道:“这桩血案的内委真相,知道的人果然会有,可是即使有知道的人,在今日武林,亦不敢谈论这事。”
茶客于七仿佛因着六年前的这幕惨剧,掀起他心头无限的感触,半晌,才缓缓地接着道:“今日江湖上,菩提门势力之盛,可说前无其例,甚至乡镇渔村,都会有菩提门爪牙在此,就像昨日肥猪老怪,在郁山坪镇上的杏花一幕,饶他身登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流,结果还是逃不脱菩提门中的暗算,是以谁愿意为了这部太昊玄鉴,跟雁翎士彭祟玉、玄衣娘白素贞这对夫妇双侠一样,是遭到毁家罹难的命运。”
烟翁任九龄正欲再跟茶客于七说话时,两人已找到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彭宗铭晕过去的羊肠小径处。
二人转眼朝地上疯癫僧与彭宗铭看了眼,接着含笑的又道:“烟老,你看他们两人,中了五磷元雾之毒,看来已晕死过去多时,能否把他们救转过来?”
烟翁任九龄翻看二人睫皮,看过半晌,又推胸按脉诊治,深感惊奇地道:“看来肥猪者怪的伤势,竟要比这小孩子沉重,他精元消耗已频枯竭,几乎到功破气散的危境,倒是这小孩子除中丁五磷元雾之毒外,体内并无意外激变。”
茶客于七看了疯癫僧一双血污满沾的肉掌,深感咎愧似的喃喃自语道:“老怪物被困曲径回道五行阵,可能在激怒焦急下,用一对肉掌,猛劈白梅林里树木,才会负伤沉重。”
荣客于七说话时,烟翁任九龄突然一声惊奇,拿起佩带在彭宗铭身上的那口飞龙游虹剑,诧异地道:“茶缸子,你看这小孩儿,跟当代武林—位儒侠欧振天,又是何种渊源?江湖传闻有雌雄二口游虹剑出土,这二口仙家神兵已被儒侠欧振天所得,连那些菩提门中邪门魔头,亦觊觎不到手,怎地这口飞龙游虹剑,会蓓在他手里?”
说话间,手并不停,从袋囊掏出一颗龙眼般大,红喷喷的丸子,撬开疯癫僧牙关,给他灌服肚里。
又从袋囊里,取出一只乳白色玉瓶,倒出几粒米大的杏黄色小丸丹,给彭宗铭服下肚里。
一边嘴里自语道:“肥猪老怪精元已损,必须给他饮服这颗修真玉芙丸,才能把他回苏过来,这孩子不过是中了五磷元雾之毒,给他服下几颗七灵丹,就不碍事了。”
烟翁任九龄分别给疯癫僧乙乙和尚与彭宗铭服下修真玉芙丸,和七灵丹后,彭宗铭首先悠悠回醒过来。
睁眼看到曾在郁山坪杏花楼见到过的烟翁任九龄,与手握自己飞龙游虹剑的茶客于七时,在他意识上,突然涌起一股激愤盛怒,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有了一个新的估价。
彭宗铭饮服烟翁任九龄七灵丹后,伤势已霍然痊愈,舌绽春雷怒叱声的道:“菩提门孽障,见不得人的在此树林设下鬼蜮伎俩陷阱。”
声言未落,已从袋囊掏出太玄银笛,势走痴婆子薛玲玲传授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
银花暴现,晶虹耀芒,势若电掣风驰,挟起一片粼粼银波,右点烟翁任九龄,左削茶客于七。
须知,彭宗铭自在杏花楼见到烟翁任九龄与茶客于七,以至目前又在这云诡波谲的树林里,发现他们二人。在他意念中,认定他们是菩提门中的人物,于是在他激愤暴怒下,使出这手厉招。
两人陡然一惊下,措手不及,被迫退二步。
彭宗铭招式使出,侧目—瞥之间,已看到手染血污,倒卧在地的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时他更震怒悲愤已极。
就在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错愕愕住之余,身形滴溜—转,锉牙薄叱声中,太玄银笛作以长剑使用,自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一式“马走歧山”,急转第二式“误人桃源”。
顿时,笛声摇出一片晶莹白练,疾如迅雷冷电,前指烟翁任九龄肩脚骨与镇骨间的肩井穴。
翻腕易式下,招走断剑震魄魂归土第三式“折剑断魂”,以笛子尖端,疾扣茶客于七手执之飞龙游虹剑。
二式使出,几乎在同一时间下完成。
彭宗铭在眨眼间,连贯展出六招,诚然,乳虎出柙,锐猛无匹。
烟翁任九龄一声惊哦,挪身连退七步。
茶客于七,纵身暴退,嘴里却大声喝道:“小娃儿,且慢动手,痴婆子薛玲玲是你何人?”
彭宗铭咬牙恨恨地道:“咱彭宗铭纵使葬身此地树林,也要跟你等一拼,痴婆子薛老前辈,与彭某何种渊源,你等不配问。”
声言落地,太玄银笛抡腕一振,转演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潇湘洒雨风飘飘五式。
这时,茶客于七想来,诚然这小娃儿忒以猖狂无礼,就在他一念思念转闪际,彭宗铭手执太玄银笛,振出晶晶光涛,已向自己这边卷来,这时的时间,恍若石火电光般消失。
茶客于七激起心头怒意,一边薄叱,手执飞龙游虹剑连带剑鞘,向递来的太玄银笛招式挡去。
铮锵一缕戛金断玉声中,溅出星火点点,太玄银笛与未出鞘的飞龙游虹剑硬招接上。
茶客于七手执飞龙游虹剑,震得虎口一阵发麻。
彭宗铭给茶客于七—记硬招接上,嗳声惊呼,连身带篱弹出七尺,翻落地上。
ТX丅合潗 丅ㄨ丅Η亅、CοM
就在这时候,疯癫僧乙乙和尚唔唔呻吟,从晕死中转醒过来。
彭宗铭急得从地上纵起,奔向疯癫僧身后,这时,他发觉一桩不可思议的怪事。
原来他跟茶客于七,剑笛使招时,烟翁任九龄就站立晕迷而尚未苏醒的疯癫僧旁边,在彭宗铭想来,如果对方是要加害自己的菩提门中人物,很可以自己跟那老者激战时,这里一个急向疯癫僧便下毒手。
彭宗铭因着有这里的想法,他手执太玄银笛,瞪看了甫自苏醒的疯癫僧乙乙和尚,错摆愣住。
疯癫僧悠悠睁眼醒来,嘴里哼声啼呼不已。
烟翁任九龄带了一份柔和的笑意,揶揄似地道:“肥猪老怪物,这次把你掉进此地曲径回道五行阵里,够你受了吧,要不是老夫任九龄,在你嘴里放进一颗修真玉芙丸,恐怕这是你早向阎王老爷跟前应卯报到啦!”
旁边的彭宗铭,一听这老者自称任九龄,倏地记起过去自己在鲁地文峰玉甸谷,曾听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说过,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魔僧中,名列第一就是烟翁任九龄。
彭宗铭心自骇然惊奇时,躺卧地上的疯癫僧,已坐了起来,一对眸神焕散的眼睛,朝烟翁任九龄又朝彭宗铭身后的茶客于七看了眼,才颔首缓缓地道:“原来烟老这番在咱老佛爷身上发了善心,这么说来,能够进入这曲径回道五行阵救人的该是后面那一位茶客于七啦!”
茶客于七微微含笑,缓步走到疯癫僧跟前。
这时,彭宗铭心里,却是一阵惊奇,一阵羞愧,扑通跪在二人跟前,赔礼不迭地道:“晚辈彭宗铭,不知二位老前辈来此援救,刚才冒犯之处……”
彭宗铭跪地还没说完,茶客于七一手把他拉起,含笑地道:“小娃儿,不知者不罪,方才你是不认识咱们二老头儿之故,亦怪不到你的身上。”
这时,烟翁任九龄又向疯癫僧含笑的道:“肥猪老怪物,这次你闯进菩提门的曲径回道五行阵,周天精元已耗去大半,我烟老头儿索性好事做到底,再给你饮服—颗修真玉芙丸,让你失去的精填补一点,等咱们把此地云雾峰菩提门中牛鬼蛇神解决掉后,你该找个适宜所在,息养一时。”
说着,从袋囊里又掏出一颗龙眼般大的红丸子,给疯癫僧服下。
疯癫僧乙乙和尚服下修真玉芙丸后,脸肤渐渐转色,本来蹲坐着的,已从地上站起来,显得愧歉不安地向烟翁任九龄与茶客于七道:“咱老佛爷行道武林数十年,一生任性行事,从未向任何一个人道谢,此番却破例的谢这你们二人。”
茶客于七听疯癫僧此说,削瘦的脸庞,露出一缕惬意的微笑。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突然惊奇地向二人道:“烟翁、茶客你二人来此云雾峰,敢情尚有其他事情来找菩提门中的这些孽障?”
烟翁任九龄正待回答,茶客于七已接上道:“你肥猪老怪说的不错,咱们二人此番来蜀东云雾峰白梅林,找菩提门孽障,取回二本秘录。”
疯癫僧听得不禁蓦地一怔,圆睁眸子,惊奇地问道:“什么秘录?”
这时,烟翁任九龄接上道:“咱们本来是往云雾峰找回这二本稀世秘录,后来在郁山坪杏花楼,见你肥猪老怪找上菩提门孽障,大肆威风后,还当你亦是为了这二本秘录而来的,咱们衔尾暗随,想不到就差了一步你老怪物和这小娃儿,已进入这里曲径回道五行阵。”
茶客于七接着道:“这是昔年湘地—对夫妇双侠所有的一部古奇书《太昊玄鉴》中,分散的二集秘录,—集是《钦天周览》,专门记述河图洛书,奇门八封等玄理绝学,另—集是《歧黄秘本》,这一集却是详录古人医理之道,对咱烟翁任九龄倒有莫大帮助,想不到无意中,竟先救了你和这小娃儿。”
彭宗铭一边静听他们说话,在他意识的启示下,仿佛他们所说的话,对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疯癫憎乙乙和尚听得不耐烦似的,又大声追问道:“茶缸子,说话婆婆妈妈的不干脆,咱老佛爷问你这对夫妇双侠,究竟是谁?”
这时,旁边烟翁任九龄含笑的接上道:“湘地夫妇双侠,说来并非知名之土,就是老夫说了,你肥猪老怪物亦不会知道的,他们是雁钢秀土彭崇玉与玄衣娘白素贞。”
烟翁任九龄话才说到这里,后面静听着的彭宗铭,突然嗳哟悲啼,晕倒地上。
烟翁任九龄与茶客于七,蓦被错愕怔住。
疯癫僧乙乙和尚急把彭宗铭抱起,一手抚们他的胸脯,嘴里不服气似地喃喃道:“彭崇玉、白素贞谁说咱不知道。”
说到这里,朝怀里的彭宗铭看了眼,大声道:“就是这娃儿的爹妈,咱……咱老佛爷怎会不知道!”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话,烟翁任九龄陡被震得愕住。
茶客于七听疯癫僧此说,敢情忒以出他意料之外,结口呐呐呓语般的自念着道:“彭祟玉……彭宗铭……六年前湘西怀化这桩惨绝人寰、屠门积尸的无头血案,居然还留下一脉后裔人海孤雏。”
这时,疯癫僧怀里的彭宗铭,经他抚们胸脯后,咽气回醒,哀哀悲啼的痛诉道:“爹……妈……你两位老人家瞑目九泉,铭儿天涯追踪,誓杀这惨无人道的凶贼。”
烟翁任九龄见这孩子悲啼惨呼之状,心自恻恻,嗟吁不已。
这时,彭宗铭突然在他们三人跟前扑通的跪下,悲愤抑郁地道:“照于伯父说来,这部《太昊玄鉴》乃是先父遗物,被菩提门孽障所攫夺,且杀害了铭几全家,此番《太昊玄鉴》中《钦天周览》和《岐黄秘本》二集在此云雾峰菩提门人物手里出现,诚然这里这些魔头,亦是昔年铭儿血海仇人中的凶手。”
彭宗铭说到这里,铁牙错磨,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又道:“求三位老人家协助铭儿,踏平云雾峰,追杀这令人发指的豺狼。”
茶客于七一手扶起彭宗铭.安抚劝慰似地道:“铭儿,这些事何用你求,你于伯父和这位任老前辈来此,就为这事,现在于伯父带你出这曲径回道五行阵,你先在郁山坪落下一家客店,到时咱再来找你。”
茶客于七与彭宗铭,才是初次见面,竟然一见如故,对他如此关心,真是一桩不可商议的事,难道还有其他渊源内委?
疯癫僧乙乙和尚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不服气的大声道;“你等休得小看了这娃儿,咱老佛爷前番失手陷入鄂南五峰山九道岭,菩提门分坛设下的寒暑水火坑里时,还是这小娃儿把咱救离脱险的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以一位武林前辈人物的身份,居然这等贬低自己,而抬举彭宗铭,果然是有梁上客廖清前有一番交待,可是亦不难看出疯癫僧的沌厚、浑璞的地方。
烟翁、茶客从疯癫僧嘴里听到这话,不由看了彭宗铭一眼,心里暗自一震。
这时,茶客于七心里又有一份的嘀咕思忖:“这孩子方才使出痴婆子的一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果然有几分火候,可是终难御敌菩提门中的高手。”
茶客于七沉思之际,疯癫僧乙乙和尚忽地想起问道:“烟老,云雾峰菩提门分坛里,有哪些人物?”
烟翁任九龄这时正取出腰挂三尺长的粗烟杆,打了火种在燃烟,听疯颠僧此间,答口不及,呛了下喉,才道:“据咱们所知道《太昊玄鉴》中《钦天周览》与《岐黄秘本》二集。为当今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所得,这厮目前就是菩提门中蜀地分坛主,窝巢却设在这里云雾峰,至于其他还有哪些人物,就不甚清楚。”
这时,彭宗铭突然穆肃、崇敬地向烟翁任九龄道:“任老前辈,你老人家可知道有暂时使耳聋听不到声音的秘方?”
他问出这话,在场的三位老前辈,都被他怔了半晌,似乎感到这小娃儿突问出这事,似乎忒以离奇。
烟翁任九龄稍作半晌沉思,颔首应道:“有这个秘方,铭儿,你突然问起这话,有何用意?”
彭宗铭从囊袋掏出太玄银笛,悲愤激怒的道:“铭儿要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两声,杀尽云雾峰菩提门孽障。”
茶客于七一听彭宗铭说出琼楼十二曲,蓦地骇然一震,惊奇怀疑地道:“琼楼十二曲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毕生精研的秘门绝学,难道你已得着你师父真传?”
彭宗铭点头应道:“铭儿巧服恩师—百零八颗红蕊珠后,已学得琼楼十二曲真传,已能随意念而挥使应敌。”
众人听得惊奇之余,更赞赏不已。
这时,烟翁任九龄愕然会意地道:“铬儿,你要我等三人,激战云雾峰菩提门人物,到时你就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生恐累害到我等三人起见,你就要老夫想出一个暂时能使耳聋的秘方?”
彭宗铭点头道:“铭儿正是此意。”
烟翁任九龄跟彭宗铭说话时,茶客于七一边把腮沉思,这时,他抬眼看了众人一瞥,才缓缓道:“烟老既有避音不入耳的秘方,再好不过,铭儿吹奏子、午二声,不必在激战时,固当时厮杀之际,音响嘈杂,虽然我等能避去这般音韵,而这缕响声亦未必注入敌人耳里,而且要使笛韵过强,会消耗铭儿的过去精元。”
他说到这里,接着又道:“今晚夜深人静时,我等用过避音秘方,扑登云雾峰暗处埋伏,让铭儿吹奏子、午二声,如有意外动静发生,我等上去相助。”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疑奇不安地向彭宗铭道:“铭儿,你自问是否有吹奏子、午二声制敌的把握?”
彭宗铭颔首果敢的应声道:“于伯父你等放心就是。过去在豫中临汝芦家集的项家堡,铭儿只是使用了琼楼十二曲中未声巫山猿啼一曲,已使菩提门中赤手屠龙项丕等七名高手,周身筋血极度膨胀,一个个七孔流血而死。”
彭宗铭说到这里,倏地又接上一句,道:“当时,痴婆子薛老前辈把这桩公案揽在他老人家自己身上。”
茶客于七听得骇然一震,心道:“想不到他稚龄幼年,已怀了这门震撼武林的玄奇绝学。” 疯癫僧乙乙和尚这时又插嘴向烟翁任九龄道:“烟老,你所说的避音秘方,又如何使用呢?”
烟翁任九龄颔首笑了下,顺手从树枝濒下数片树叶,又从袋里掏出几颗黑色丸子,将树叶和丸子碾拟在一起,成了粉浆,又把粉搓成一颗颗黄豆般大的小丸,接着摇头向三人道:“这种宁神丸,乃是作来剖肉疗骨止痛所用,掺入数片毒性的树叶服下,短时内可使人聆无音,食无味,银针刺肤不感到疼痛,如果不用树叶掺入,服下肚后,就会周天神智失去知觉。”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含笑地朝彭宗铭道:“铭儿,此番你闯入菩提门分坛的云雾峰,可足以自傲,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颜僧五人中,居然有三人帮你掠阵。”
接着,他把手里搓成青黑色小丸子的宁神丸看了眼,深感意外似地又道:“想不到老夫精研练制的宁神丸,竟又多了一桩用途。”
黄昏时分,茶客于七同彭宗铭、烟翁任九龄、疯癫僧乙乙和尚,朝云雾峰方向,走出曲径回道五行阵。
烟翁任九龄轻轻叹了声,把众人引进一处山岩屏障的隐蔽处,抑低音语的道:“今晚月色明亮,极容易给菩提门孽障发现行踪。”
说到这里,朝彭宗铭看了眼,道:“铭儿,夜晚行事切须小心才是。”
彭宗铭点头应了声。
这时,烟翁任九龄抬眼远瞧着,指着月光下重峰品立的中间一峰,在峰腰处闪砾出点点星火似灯光的所在,接着道:“看来中间一峰的峰腰处,就是蜀地菩提门分坛的窝巢,走壁铁尸傅邦这厮就在那里。”
疯癫僧乙乙和尚圆睁铜铃似的怪眼,一霎不霎的朝向烟翁任九龄所指的峰腰看去,鼻子里嗯了声。
这时,茶客于七轻声地道:“烟老,你与肥猪老怪左右掠阵,待咱紧随铭儿身边,以防意外不测。”
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似的又道:“这次咱们上云雾山,要看铭儿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的威力如何?如若不济时,我等向云雾峰贼窝包抄进入,给他们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袭。”
敢情,茶客于七说出这话,全出于真挚关怀,而并非小看了半脸神尼传授彭宗铭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
茶客于七正说到这里时,银彩飞舞的圆月近处,突然涌现出几朵游云,渐渐地把月光掩住。
烟翁任九龄急得接上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把黑色小丸子服下,就扑登云雾峰。”
言落,四条黑影,恍若游电惊蛇似的,荡射在扑登云雾峰腰的夜云里,身形过处,锐厉敏捷。
不多时,四条身形宛若流星飞溅,两个飞向左右方向,中间一瞥身形,捷行在前一个,牵了后面一个,直扑云雾峰峰腰正中处。
须知,除了彭宗铭外,眼前这三位前辈人物,俱是震撼天下武林,身登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诚然,他们的轻功展使,岂是等闲伦比。
至于,彭宗铭扑登云雾峰腰时,已有茶客于七在—边等待,是以,在绝无声息下,已替云雾峰菩提门人物,带来了从未想到的命运。
夜风迎送,云雾峰蜂腰的一角,响起了—缕音韵。
这缕音韵,震颤在静的四周,驰着、冲着、跳着、蹦着。
当它流过死寂的夜空时,黑森森、寒栗栗,像一头饥饿已极的豺狼,因着找不着一头绵羊来果肚,而发出激怒、凄厉的哀号。
如果说,这缕音响仅是划过耳帘的一刹,已足够使人掀起极度的惊悸,无此的颤栗。
然而,这缕音响,并不刹那间就敛止下来,它连绵不绝地飘荡在死寂的夜空里。
使人聆听后,在极度的惊悸,无比的颤栗下,周天的血穴因而壅塞,循回的血流,因此停止。
这一连串的声韵,天下只有一个人他能听到,就是吹奏这缕笛声的本人。
云雾峰峰腰,所传的声音(不是笛声),极度的膨胀罔乱,忽而又慢慢缩小降低,最后犹若咽气身死前的呻吟,而完全消失。
这是一桩旷古稀闻的惨剧,似乎人生生与死的距离,缩短得只有一根发丝的相隔。
如果说,在这缕离奇玄妙音韵下丧命的,都是善良的无辜,这行凶的人,不但被天下人所不齿,相信天理亦要给他一个残酷的报应,诚然,成以狠毒惨厉。
彭宗铭从嘴沿放下太玄银笛,簌簌涌流的热泪,从脸肤溅到衣衫上,湿了一大堆。
烟翁任九龄不愧当今武林一代医圣,见彭宗铭在云雾峰任务完成,挥手猛朝自己后头对口穴处,拍了一下,吐出一口浓痰,把方才饮服的青黑小丸子的药性完全消失。
茶客于七照烟翁任九龄如法炮制,朝自己对口打了一记,几乎同时之间,挥使左掌,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在疯癫僧乙乙和尚肥秃秃的脑袋拍了一掌。
打得疯癫僧眼冒金花,拿桩不住,猛向前冲出四五步。
疯癫僧一脚站停,圆睁铜铃似的怪眼,瞪看着茶客于七,大声喝道:“茶缸子,你无缘无故打咱老佛爷干吗?”
茶客于七吐出一口浓痰后,一手还是搂了彭宗铭,侧目朝疯癫僧看了眼,颔首缓缓地道:“肥猪老怪物,你成以不知好歹,你方才服下烟老青黑小丸子,要不是咱于七拍你一掌,时候一久,你这尊活佛就得往西天雷音寺应卯报到啦!”
疯癫僧一手摸着被于七打得火痘事发痛的后脑袋,愣愣地看了烟翁任九龄一眼,似乎要他证实于七说的是否事实。
烟翁任九龄这时见眼前这稚龄幼年的孩子,竟能挥使这等玄奇莫测,骇人听闻的威力,把整个蜀地菩提门坛人物,拉进死的深渊里,早被骇然震住,是以,根本没有理会到疯癫僧乙乙和尚的神情。
众人恢复听觉后,烟翁任九龄喟然长叹,感触万分地道:“昔年老夫曾在江湖上听到过,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精研一种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威力如何惊人,老夫只认为是玄虚之谈,想不到此番在她衣钵传人身上见到,果然江湖传说,并非有过份之处。”
这时茶客于七想到一个问题,而问向彭宗铭,道:“铭儿,这次你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中的子午二声?”
彭宗铭摇头道:“不是子午二声,只是使用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曲,循回吹奏而已,如果使用午声武彝九音,其威力要较子声枭鸣狼嗥添增数倍。”
茶客于七陡地说道:“云雾峰菩提门蜀地分坛窝巢,已被铭儿歼灭,咱们进去搜找《钦天通览》、《歧黄秘本》二书一番。”
烟翁任九龄听得微感一怔,倏地含笑的道:“你茶缸子不提起,老夫几乎忘了。”
旁边的疯癫僧乙乙和尚闷哼了一声,怀了一份不平的神情,喃喃揶揄地道:“你们俩到这里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二集书,恁地会忘掉吗?就是苦了这娃儿,被人当了一座马前炮。”
烟翁任九龄听疯癫僧此说,侧目朝他笑了笑。
茶客于七听了却足一肚子疙瘩,嗤声冷笑地道:“老佛爷,要不是咱茶客于七,同了这位一代医圣,到曲径回道五行阵来救你,说不定你这尊活佛,早已证道归天啦!”
一行四人,奔向灯火闪烁的毗连衔接的房舍处而去。
烟翁任九龄捷步行前,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在中间,疯癫僧乙乙和尚似乎十分累乏般的,拖了矮胖肥硕的身体,一摇三摆走在后面。
四人走尽山径小道,越过几棵疏落树林,在银纱云摆的月光下,只见一幢巍峨巨厦耸立,在大厦左右两边,却连接着数间平房。
烟翁任九龄裹足站住,后面的彭宗铭于七,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已前后赶到。
烟翁任九龄对彭宗铭等三人道:“咱们进里一看动静如何?”
众人轻应声落,身化轻烟数瞥,翻进巨厦墙里。
彭宗铭身落墙内,拢目过处,墙里大厅厅门敞开,萤萤闪烁的烛火下,地上躺卧着三四具尸体,尸体瞪眼张嘴,景状惨厉狰狞至极,仿佛禁不住极大的痛苦而折磨而死的。
彭宗铭看得知道这些尸体,是刚才自己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时,受不住这般音魄冲击而死的。
他心头陡然感到骇然惊悸下,身形暴退三步,正恰巧撞在甫自墙头纵下的茶客于七身上。
茶客于七似乎知道他身形震退的原因,悄声劝慰的道:“铭儿,另小心……”
彭宗铭点头嗯地应了声。
茶客于七转首朝甫从墙顶纵下来的烟翁任九龄,与疯癫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向彭宗铭道:“铭儿,于伯父与你进里面探查一番。”
第七章 枭鸣与狼嗥
二人撇下烟翁任九龄、疯癫僧乙乙和尚越过前进大厅,由院子转入里厅,只见厅内萤萤灯火曳摇,显得阴森吓人,地上又横尸数具。
这时,窗外嘘嘘刮入几缕劲风,把屋里几盏薄薄灯火打灭,顿时四周一片昏暗漆黑,因着外面劲风刮进,不时地发出嘘嘘的怪响,魁影幢幢,当想到脚下还横卧着几具尸体时,愈发使人毛根竖,不寒而栗。
二人走近里厅门边,轻轻一推门扉,竟是虚掩。就即应手而汗,二人不由微感一愣。就即以掌护住门面,潜行而入,发现里面甬道一片漆黑,任是二人目光锐利,也难见到尺外之物。彭宗铭伸手摸上墙壁,触手冰凉,原来惧是用石块砌成,坚固非凡,甬道占幅只有二人并行相隔。
这甬道虽然没有梯阶,不过在走步的感触上,是顺着下坡而行。
这时,彭宗铭心里不禁一阵辘辘悄语颤声的对茶客于七道:“于伯父,顺着这甬道,咱们走向哪儿去?”
在目前这情形下,茶客于七虽列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颠僧之席,胆大包天,这时亦不禁心里有点发寒。
他听彭宗铭说后,只有轻轻嗯了声。
他们沿着这条甬道,摸索走下去时,就没有发现一具尸体。
茶客于七突然悄声问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方才吹奏的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发挥出的威力,有多大?”
彭宗铭被他问得不由一怔,半晌才道:“听到这缕笛声的,如胶相粘,绝难逃脱一死,要是听不到的话,就没有用了。”
茶客于七接着又问道:“这缕笛韵,能传播多远?”
彭宗铭吟了声,道:“这要看吹奏时,丹田运气的强弱,还有就是当时环境如何了。” 茶客于七轻嗯声,似乎不厌其详的又追问道:“铭儿,刚才在山腰边吹的笛声,会不传播这里来?”
茶客于七问出这话,彭宗铭听得很难回答,半晌才喃喃道:“于伯父……这铭儿就不知道啦!”
她们在说话时,已隐隐看到甬道尽头,有死壁堵住。
茶客于七深感意外地道:“原来是条死巷子,铭儿,咱们转回去吧,找到烟翁与疯癫僧后,再作计较。”
这时,彭宗铭脑海掠过一缕意识,突然道:“于伯父,这幢大庄里,怎地会设下这么一个毫无用处的死口甬道呢?可能还有其他用意,咱们走前看过再说。”
茶客于七,听彭宗铭说出这话,深感有理,是以应了声,挽了他直向甬道死口处走去。
就在他边走边沉思时,旁边的彭宗铭,似乎惊奇地说道:“哦……于伯父,地上一块石砖,怎地有点活动?”
他话刚说到这里,几乎在同一个时间,豁啦声,由前面甬道尽头的死壁处传来。因着彭宗铭一语指出,茶客于七已杯弓蛇影,寸步小心,就在这缕豁啦声响过处,死口裂开。
茶客于七拢目过处,急得哎声激呼,千钧一发,危迫眉睫之际,臂挟彭宗铭揽腰,功提丹田,气回紫府,运用周天内家真力,灌注双足脚尖,仰身暴退,急若游电一瞥,斜刺飞过三丈。
茶客于七这套轻功使出,速似闪电走云,仅乎眨眨眼刹那间。
从死壁裂口处,射出的一团晶晶点点的寒光,就在离开他们身旁一二尺处,似乎震弹的劲力失去,而跌落地上。
茶客于七身形踉跄拿桩站定,俯身朝地上晶晶点点看去,骤然脸上神色大变。
彭宗铭惊魂甫定,颤声嗫嚅的问于七道:“于伯父,这些是什么东西?”
茶客于七惊奇而激怒地道:“这是江湖绝传已久的一种暗门埋伏设置,武林人物称作空谷飞翠,这种暗器不用人力操纵,乃是用钢皮弹性所震出的,所射出的都是剧毒熬炼过的棱角钢骨。”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喟然惊疑的又道:“想不到这宗邪门毒器,竟还有装设在这菩提门分坛的窝巢里。”
他话语声到此,沉思半晌,忽地喃喃自语似的道:“甬道里埋设暗器,而不是出于人手,难道石壁里层,还藏有其他珍奇东西不成?”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朝向彭宗铭道:“铭儿,你身佩那口飞龙游虹剑,借于老夫一用,咱们进里探看一番再说。”
彭宗铭解下宝剑,递给茶客于七,于七拉出飞龙游虹剑,顿时一泓青芒,照得肌肤森森泛寒,而无形中在乌墨漆黑的甬道里,添增了一盏指路明灯。
这时,茶客于七才发现自己两人,并非在甬道里走着,而已进入一条冗长的隧道里。方才喷射钢屑的,原来从隧道尽头的一座石门发出来的。
茶客于七小心翼翼,仗了飞龙游虹剑剑身反射出来的森森寒光,缓步走向石门前。
这石门虽刚喷射钢屑,裂有一条寸来宽的细缝,可是从这条细缝里看进去,还是一团漆黑。茶客于七睇看了半晌,找不着一点开启石门的端倪。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忍不住的道:“于伯父,这口飞龙游虹剑,据儒侠欧振天欧老伯说来,乃是断金切玉的仙家神兵,你何不用它来磕开石门呢?”
茶客听彭宗铭说完后,似乎惋惜似地朝手握的那口飞龙游虹剑看了眼,嘴里喃喃轻念了道:“仙家神兵,谅来不致会毁在区区石门上。”
说到这里,一手挡退彭宗铭数步,一手挥剑朝石门砍去。
剑身落上石门,仅是嚓嚓声中,竟把五六寸厚的石门,像切瓜似地切了一大片下来。
茶客于七用飞龙游虹剑,把石门捣了一个大窟窿后,生恐里面还有暗桩埋伏,是以剑走身前,先把飞龙游虹剑探入石门被捣开的大窟窿里。
剑身振出,一泓粼粼寒芒,把黑黝黝石室,撩起一团森森薄光,茶客于七见石室里未见动静,胆子一壮,从石门窟窿里跨进。
彭宗铭衔尾跟进。
茶客于七一手执剑,一手牵了彭宗铭缓步向前进入,原来石室里竟还有曲折狭道,转了二三个弯后,彭宗铭突然把于七掌指握了—下,悄声道:“于伯父听,里面好像有声音传出来。”
茶客于七经彭宗铭说后,凝神一听,果然有缕缕恍若人在病中呻吟似的喘吁,从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他猛地被震愕半晌,心里暗暗嘀咕,道:“石门上置有绝传武林已久的空谷飞翠暗器埋伏,诚然这石室里,有极久时间没有人进来过,怎地石室里还有呻吟喘吁的声传出来?
茶客于七饶是一位武林前辈人物,当他想到这里时,亦不禁周身抽了一个寒噤。
这时心里不安地又思忖,道:“难道石室里,还蛰藏着山魈旱魃诸类东西?”
茶客于七心里这么想,牵了彭宗铭,脚步可没停下来。
呻吟喘呼的音响,因着二人步子的移进,听来愈是清晰,仿佛一个熬忍着极大痛苦的人,在惨啼哀鸣,而这缕凄厉的音韵里,又含着无比的激怒悲愤。
当茶客于七辨出这缕音韵成份时,胆子骤然茁壮起来,循着这缕音源响处找去。
又转了两个弯后,前面赫然现出一个极大的洞穴,而这洞穴的边沿,似乎凭这口飞龙游虹剑剑身的青青薄光,还无法照耀到。
突然,一缕抑郁、惊奇、激怒、诡异所掺和的叱喝声传过来:“是谁?”
这缕音响,诚然含有极大的威力,连茶客于七亦不禁亦震了下。
茶客于七这时他脑海里,很快有了一个判别,这人囚禁在石门重掩,设有空谷飞翠暗器埋伏里的,必然是走壁铁尸傅邦,或是菩提门中的仇家。
当他这缕意识掠过脑海里,便不亢不卑朗声应道:“在下茶客于七,与世侄彭宗铭来此,不知尊驾是谁,能否见告?”
茶客于七话未说完,突然暗处传来一阵穿门裂石,悲愤激厉的长啸,敢情这缕啸声,与方才呻吟喘呼的音响,听来极不相称。
啸声甫落,只听暗处传来一阵缓慢的说话声:“老夫是谁,你暂且别问,你等来此用意何在,先说来听着。”
这缕说话声音,虽然傲慢已极,可是在茶客于七听来,似乎这缕音韵,配上这说话的言词,并不显有刺耳过份。
就在这时候,乖巧颖慧的彭宗铭,哦的一声,已在旁边燃起火种。
黑黝黝的暗室中,虽然一缕极薄的光芒,它亦能发出无比的强烈,就像眼前彭宗铭燃起火种一般。
数丈方圆的石室里,顿时光亮起来。
眼前说话的这个人,除了能发出人声话语外,似乎从他的形相看,已无法来断定,他还是一个人。
蓬松凌乱的头发,像雄狮鬃毛似的,一直披在肩胸处,他这付瘦的形相,几乎任何人见到,不能再找出比他更瘦的人,可能在他身体上,除骨外面包了一层皮外,已找不到一块有肉的地方。
他蹲坐在地上,仿佛茶客于七与彭宗铭等在眼前出现,在他说来,是桩极不可能想象到的事,是以,身体微微颤动,凌光闪射的一对精眸上,几有二寸多长的二条银白垂眉,在抖抖的晃动。
这时茶客于七很快的对这位诡异离奇的老人,又有了一个新的估计,是以十分崇敬穆肃的对老人道:“不知老前辈如何称呼,在下叔侄二人来此,并非恶意。”
彭宗铭在旁边听于伯父称这老人叫老前辈,心里一惊之下,一声不响噗的一声,在老人跟前跪下。
事实上,彭宗铭跪下,乃是因着于七称他老前辈,自己亦是一番敬意而已,可是他这么一来,似乎证实了于七向老人说出并无恶意的语意。
老人离奇地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铭看了眼,脸上神情已失去一层敌意,而转得缓和起来。
老人惨淡幽怨,带了一份悲愤的神绪,喃喃自语地道:“老夫乙鸥子,囚禁此间石室,已足三十年。”
茶客于七蓦听乙鸥子三字,心里不由一惊,暗自思忖道:“自己昔年初闯江湖时,武林上就曾听到过乙鸥子之名号,怎地他会囚禁此地菩提门蜀地分坛的石室里?”
他想到这里,不禁惊奇不安问道:“老前辈怎会被陷此地菩提门蜀地分坛的石室里?”
乙鸥子听于七提说菩提门三字,显得困惑,迷惘地一怔,接着才缓缓地道:“老夫遭叛离师门逆徒所害,逆徒不愿负上就师罪名,将老夫双脚砍断,石门重锁,囚禁此地。”
乙鸥子说到这里时,于七才发现这老人蹲坐地上,齐股之处,二腿已经失去,可是他心里还是暗暗纳闷称奇不已,嘀咕的思忖道:“菩提门这门派还是近十年来,武林才有的,而这里蜀地云雾峰,是菩提门一个分坛,坛主是走壁铁尸傅邦,难道这魔头是这位老人家的徒儿?”
茶客于七沉思之间,跪在地上的彭宗铭,似乎想到一件事,心自惊奇之下,喃喃地问向乙鸥子,道:“老……老前辈,你老人家在这石室里住了三十年,肚子不饿吗?”
乙鸥子听这孩子问出这话,痉挛的脸肤,展出一缕笑意(可能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朝他近身沿一块尺来方圆的水沼看了眼,道:“老夫命不该绝,误饮逆徒毒药,被断二腿,囚禁此石室里,幸亏是这泓活泉,养活老夫。”
说到这里,乙鸥子喟然恨叹了口气,朝于七、彭宗铭看了眼,接着又道:“逆徒心狠手毒,二腿被锯,周身麻痹,老夫这三十年来,只能运用内家真功,张嘴吸水。”
这时茶客于七才知道,这位乙鸥子老前辈,能会给区区石室,石门所囚禁的一个原因。
彭宗铭这时又开口道:“老老前辈,此番于伯父跟铭儿来啦,当然要把你老人家救出去,以后找到你老人家徒儿时,铭儿替你报仇。”
彭宗铭童心无忌,滔滔不绝的说出这话,旁边茶客于七听得唯恐这位乙鸥子老前辈见怪,急得薄责阻止道:“铭儿,小孩子目无尊长,休得胡说。”
乙鸥子却颔首笑道:“这孩子宅心仁厚,资质禀异,倒是一块可造就的英材。”
茶客于七不意中,能救出这位武林上前辈长老心里深感安慰,这时他崇敬地向乙鸥子道:“在下于七叔侄来此,亦是老前辈灾难该完,待于七将你救离脱险后,再了断以后的公案,”
彭宗铭背了断腿及股,囚禁石室三十余年的这位武林前辈乙鸥子,由茶客于七带路去走出室。
世上往往一桩极偶然的发现,不值得所注意的事,它会改变了一段历史,造成一身武功奇高智慧的奇迹。
这乙鸥子老人是谁?茶客于七昔年初涉武林时,曾有闻听他的名号,可是他究竟又是一个何等样人物呢?
照目前看来,他是一个二腿断去,瘦得不能再瘦的老人,据他自己说来,囚禁石室三十年,是靠了石室里一泓活泉,来养活他生命的,他叛门徒儿,把他陷入这个不可思议,而悲惨的命运里。
他徒儿是谁呢?此地云雾峰,是蜀地菩提门分坛所在地,亦是走壁铁尸傅邦所住的地方,难道老人的徒儿,就是当今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
彭宗铭背了老人乙鸥子,随同茶客于七,走出石室,越过甬道,到里厅时,才知道天已放亮,可能已凌晨时分了。
这时从外间大厅传来,一片叱喝厮杀的声音。
原来当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无意中走向甬道石室时,烟翁任九龄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亦正在摸黑中搜找敌踪。
他们所见到的,和茶客于七彭宗铭一样,地上横躺直卧,死在彭宗铭玄奇绝学琼楼十二曲子声枭鸣猝嗥音韵里的狰狞可怖的尸体。
烟翁任九龄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亦是分道而行的,疯癫僧乙乙和尚蹑步蛇行,潜进大厦里一房—屋,当他听到一片死寂中,偶可传来嘘嘘风响,抬头错眼看去魅影幢幢,更是脚下跨过一具具尸体时,饶他是位身登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席的前辈人物,这时亦感到浑身发毛,连抽寒噤。
这时,他心里突然泛起—瞥思潮,默默地在想道:“娃儿笛声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除了自己这伙人外,云雾峰里菩提门中牛鬼蛇神,活着的都死了,要是还没死的,那就不是人,是鬼啦!”
他一边在想,一边挨着墙脚沿,摸黑地走着(可能这里黝暗非凡,是以,他夜眼贯里看去,亦只能看到眼前一二尺之处)。
突然,错眼一晃,仿佛隐暗处有一撇身形闪动。
疯癫僧急得用袍袖把眼睛拭了下,这时,他心里陡地又想起一桩事,边走边思忖:“咱老佛爷死后,证果成道,西天一尊金身罗汉,这些菩提门中的么魔小丑死了,就是一个鬼,说不定还是一个厉鬼。”
疯癫僧边走边想时,蓦不防一脚踩在倒卧在地的尸体,浑身一栗,不由猛抽了个寒噤,心里又嘀咕的想道:“刚才自己错眼掠过一瞥黑黝黝的影子,一定是刚才死去的鬼。”
就在他心里忐忑思地,忽地感到自己肚里咕噜噜一阵子地在作响,原来他肚子里一股子乌气,正在拼了找个去处。
疯癫僧一手按着自己肚子,嘴里不耐烦似地悄声自语,道:“你这怪肚子别咕噜噜地发响。”
疯癫僧悄声轻语,一手紧按着自己肚子,正在叫他别出声时,哺声大响,放出一个响屁。
疯癫僧心自叫苦,却无法熬住,屁声犹末中断,唰唰几缕锐风过处,恍若疏星飞射,点点晶光,已朝疯癫僧屁声响处闪来。
疯癫僧一声惊哦,跃身暴纵九尺,大声叱喝道:“龟儿子,是鬼不会放暗器,是人咱老佛爷就不怕你啦!”
音随身飞,嗖声响中,一团肥硕的身体,猛朝暗器来处扑去。
凌空犹未沽地时,蒲扇似的肥掌,朝向黑影处劈下。
陡然一缕桀桀刺耳狞笑,疯癫僧掌势抡舞,正欲劈下时,一瞥身形恍若魅影游走,已闪出二丈外的空地处,只听一阵猿啼枭鸣似地在说道:“肥猪贼秃,身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席,自以为武林正派人物,竟同妖魔邪术,来惨害云雾峰菩提门中人,此番撞着走壁铁尸傅爷手里,要你这头肥猪,千刀万剐,才泄心头之恨。”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听这瞥身形,自称走壁铁尸傅邦,竟没有死在彭宗铭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音曲下,心里不禁猛地一震。
当他发现走壁铁尸傅邦现身,很快联想到彭宗铭和烟翁茶客的安危,是以,舌绽春雷,一声吼叱,衔尾急追出去。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肚子乌气熬忍不住,放了个响屁,惊动了正值探踪寻找中的走壁铁尸傅邦。
傅邦的侥幸脱险,并非他所怀功耐,能敌得住半脸神尼毕生精研的玄妙神奇绝学琼楼十二曲,原来走壁铁尸傅邦,生性刁谲诡毒,他既然时刻有害人之心,当然不无时无刻;想到有人会加害于他。
是以他饮食以至起居,都异常关怀自己,他睡的那间卧室,正若老人乙鸥子囚禁的石室一般,深埋在地窟中。
这日的夜晚,他照例出来巡察,蓦地发现遍处都是菩提门中人的尸体,死的形相狰狞恐怖至极,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走壁铁尸傅邦,在惊骇激怒之下,自然的联想到在郁山坪杏花楼扬威,现已困入曲径回道五行阵中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就在他摸索寻找时,无巧不巧的疯癫僧放了个响屁,把他惊动了。
走壁铁尸伟邦,长得身高丈二,瘦得却是外皮包里骨,一付骷髅似的,脸肤纸白全无人色,真若一具僵尸的本型。
至于他有铁尸之称,原来他练有一门刀剑不畏的铁尸功左道邪术,加以他身形若飘,故有走壁铁尸外号。
走壁铁尸傅邦,纵向外厢旷地时,瘦癫僧—声吼叱,双掌挥舞,势走饿狗巴掌玄奇掌法,衔尾朝向他追劈过来。
走壁铁尸一声刺耳厉啸,足未沾地,身形滴转,突然周身骨骸格格作响。疯癫僧左掌疾吐,若切若点下,扣上对方肩胛骨处肩井穴时,傅邦再声激厉长啸,瘦若竹杆似的右手长臂,划出一股锐风,硬招接上。
疯癫僧哇啦啦一声怪叫,左手肘腕处,恍若磕上一根坚硬无比的铁棍(事实上,铁棍撞着疯癫僧掌臂,亦是—折二段),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身形拿桩不住,噔噔噔暴退三步。
至于走壁铁尸傅邦,可能这条右臂亦受伤不轻,只见他左手捧了右臂,希聿聿倦马嘶吼似地一阵怪叫。
这时天色已经放亮,因着疯癫僧与走壁铁尸傅邦的嘶吼激战时,惊动了探踪嫂找的烟翁任九龄。
于是烟翁、疯癫僧围战走壁铁壁铁尸傅邦。
没有相隔多久,鼓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与茶客于七从地窟石室里出去,已找到他们。
茶客于七与走壁铁尸傅邦,昔年曾会过二次面,此番相见认识,发现傅邦在云雾峰菩提门人物,仅留存他活口时,起初一阵错鄂惊奇。
继后,于七侧目朝彭宗铭兔背的老人乙鸥子时,他已想到傅邦未死琼楼十二曲子声枭鸣狼嗥音韵的原因,可能对方跟断腿老人一般,当彭宗铭笛声吹奏时,他潜伏一间与外厢隔绝的屋子里,是以,暂时使他逃脱这次大限。
烟翁、疯癫僧和定壁铁尸傅邦激战时,于七没有很快参与他们战役,他暗看彭宗铭背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沉思中,希望能解得眼前的谜。
诚然,在茶客于七想来,断腿老人乙鸥子,被囚禁云雾峰石室三十年,而此地乃是菩提门蜀地分坛主走壁铁尸傅邦所在地,老人昕指叛离师门,砍断师腿的逆徒,当然毫无疑问,是走壁铁尸傅邦。
茶客于七有了这种想法后,心里又有了桩决定,他要替这位含冤囚禁三十年,被逆徒确断腿的武林前辈乙鸥子老人家报仇,给走壁铁尸傅邦有个最严厉的报复。
这是他的想法而已,然而眼前事实的演变,似乎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那回事。
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看了看他们混战中场面,侧目又朝茶客于七看了眼,仿佛自己的行止,要茶客于七给他一个决定。
至于断腿老人乙鸥子,他伏在彭宗铭背上,对眼前激战的一幕,削瘦的老脸上,只是透出迷惘、困惑的神情。
如果仔细分析老人脸肤的神情,在困惑、迷惘中,仿佛在观望一幕极刺激的场面演出,在于七没有告诉他敌我那方面,纯粹是第三者而已。
就在他沉思错落之际,烟翁任九龄薄叱声中,一支拇指粗三尺长的烟杆,振腕抡舞,劲风呼呼声中恍若游龙翻扁,若扣若点之下,指向走壁铁尸傅邦身后对口、脊梁、春心三穴。
走壁铁尸傅邦一声惊哦,旋身滴转,左掌箕张若爪,以白手取刃之势,欲夺取烟翁的烟杆。
几乎同一个时间里,疯癫僧乙乙和尚哇哇大叫地道:“僵尸鬼孽障,这下咱老佛爷可要超度你啦。”
声音未绝,蒲扇大的右掌痴吐,使出饿狗吃巴掌中“艳阳天”一招,掌风如剪,若切若点下,落向走壁铁尸傅邦右臂上部中央之臂尽穴。
走壁铁尸傅邦闪避不及,左掌烟翁任九龄烟杆未被夺着,右臂臂尽穴,被疯癫僧乙乙和尚切个正着。
哼的一声,酸麻倒地。
疯癫僧一见傅邦倒地,猛挥蒲扇巨掌,朝向他头顶百汇穴劈下。
走壁铁尸傅邦饶是铁尸功刀剑不入,却无法抵得住疯癫僧乙乙和尚,朝指落火的锐厉走势,这时他被疯癫僧戟指扣住臂尽穴,浑身酸麻,瘫痪倒地,疯癫僧—掌向他盖顶百汇穴劈下,就在一发千钧之际,眼见这位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要落个脑浆进流,死于非命。 就在傅邦危迫睫眉际,陡然一声:“肥猪老怪,暂且勿使毒手。”
茶客于七身形暴递,已闪到二人激战处,右臂疾吐,挡住疯癫僧乙乙和尚巨掌落下傅邦的掌臂。
两下接上这招,疯癫僧连声哇哇吼啼,身形摒退四步。
茶客于七与疯癫僧这记硬招接上,蹬蹬蹬连退八尺,才拿桩站住。
诚然,掌臂功夫上,疯癫僧乙乙和尚要比茶客于七浑厚得多。
茶客此举,不但酸麻倒地的走壁铁尸傅邦,猛被错愕一怔,连在场的烟翁、彭宗铭亦被骇然怔住。
驮在彭宗铭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这时,似乎还不知道其中内委情形,是以,只有愕愕地看了他们。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一手抚臂,一边气吼吼地大声道:“茶缸子,你吃里扒外,竟帮了这菩提门兔崽子,跟咱老佛爷作对,算哪一门英雄?”
茶客于七被疯癫僧一招震退八尺,一条挡住疯癫僧招势的右臂,火辣辣的酸麻疼痛,这时听他说出这话,拉长了脸,苦笑的道:“肥猪老怪,云雾峰菩提门窝巢里,若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咱们如何找那二本秘录呢?”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旁边的烟翁任九龄,听得不禁霍地一怔,心道:“果然茶缸子想得周到,几乎差点误了大事。”
其实,茶客于七挡住疯癫僧乙乙和尚可能并不是尽然为了这二本秘录而已。
走壁铁尸傅邦吃着疯癫僧臂尽穴一戳,浑身酸麻,瘫痪倒地,蓦地听茶客说出这话,不由骇然一惊。
茶客于七到傅邦跟前,转颜厉声的问道:“走壁铁尸傅邦,此番落入咱们这伙手里,要免皮肉受苦,乖乖地回咱于七问的话,你得从实说来。”
走壁铁尸傅邦本来长长一付森森泛白的怪脸,这时跌卧地上,白脸中更透出一层青紫泛白的煞气。
他听茶客于七此话,并没有答腔,恨牙错磨,狠狠的瞪看着对方。
茶客于七缓缓沉厉地问道:“走壁铁尸傅邦,菩提门掌门是谁?现在何处?”
于七问出这话,在场众人无不愕然。
事实上,茶客于七问出这话,亦是众人极需知道的事,须知,菩提门在今日扛湖势力的雄厚,可说绝武林之空前,可是武林上少有人知道菩提门的掌门人,究竟是谁,即便菩提门中爪牙喽罗,亦不是清楚,敢情这是个奇迹。
至予茶客问出此话,是否还含有其他用意?走壁铁尸傅邦卧躺地上,听茶客于七问此话,傲然瞪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闻言回答。
敢情傅邦却现出这般神情,仿佛于七意料似地,他侧首朝疯癫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含蓄地道:“肥猪老怪,刚才咱于七拦住你,叫你别向他下手,现在你可以动手啦,用你饿狗吃巴掌中擒龙手一绝,戳破这孽障背后的剐尾穴,手脚别太重,留下活口还有用处。”
疯癫僧乙乙和尚怀疑地朝于七看了下,敢情茶客于七不但不知道招式名称,且清楚这招势的用处,是以使他不禁疑奇地怔了下。
疯癫僧大步跨上傅邦跟前,大声分辩似的向傅邦道:“兔崽子,你这下可别怨咱老佛爷,这是咱奉命执行差使的。”
声音甫落,左臂舒伸,把走壁铁尸傅邦拦腰捞起,右手戟指疾吐,唰地薄响甫起,走壁铁尸傅邦,一声激厉惨号,身后剐尾穴,被疯癫僧乙乙和尚戳指戳进寸许。
走壁铁尸傅邦痛得哀啼悲号,席地滚转。
走壁铁尸庚目血筋密布,咒诅道:“茶鬼,咱傅邦惨死你手,菩提门饶不了你。”
茶客于七摇摇头,还是冷冷地道:“菩提门找咱茶客于七,这是以后的事,此时此刻,你走壁铁尸傅邦落在咱们手里,你最好实说为妙。”
走壁铁尸傅邦恨叹了口气,熬住周身极度的痛苦,大声道:“茶老鬼,咱告诉你,菩提门总坛,设在陇南西倾山百拉峰,峰顶天池玉阙,腰佩金牌信符四大掌门人,乃是阿弥陀上人法空、铁背神陀柯兀、珠蕊宫主卓英、血影怪客杜训,四位老前辈。”
定壁铁尸傅邦话才说到这里,背在彭宗铭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突然悲愤激怒下,怒吼声地道:“弑师逆徒,竟然自立门派,以掌门人自居。”
断腿老人乙鸥子蓦然大声说出这话,宛若一股焦雷,掠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沿,猛被错摆惊住,连方才大声说话的傅邦,亦不例外。
断腿老人乙鸥子虽然瘦若骷髅,二腿断裂,好像一个垂死中人,可是谁也想不到,他还有这等浑厚的内家精元,吐出这惊魂慑神的音魄。
须知,目前在场的人物,除了彭宗铭外,俱是享誉武林,身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流的。
仅凭方才老人一股激怒吼晚,音魄过处,其内家修为,要远在这些人物之上。
然而菩提门掌门人有四位,断腿老人乙鸥子所指的又是哪一个呢?这时,这个谜怀在众人脑海里,可是谁都没有插嘴问他,每对眼神,都注视着老人,希望他很快说下去。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敢情他已知道眼前跌仆地上的走壁铁尸傅邦,他的身份地位。是以,突然双眸一瞪,吐出利剪寒冰似的凌芒,睁看了地上的走壁铁尸傅邦,厉声缓缓地道:“我且问你,此地云雾峰金山岩,乃是昔年血影怪客杜训所居之处,他是你何人?”
老人吐出每一个字,恍着金玉相撞,锋铮有力,走壁铁尸傅邦听来,似乎身上重压了一股莫大的威力,在他感到窒息之余,几乎忘了被疯癫僧戳着剐尾穴后的周身痛苦。
“是傅邦师父!”
这时烟翁、茶客、疯癫僧,连同背了老人的彭宗铭,意识上已体昧出,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的徒儿是谁。
老人听傅邦说出这话,似乎抑住膺胸欲裂的悲愤与激怒,冷冷地又道:“你知道老夫是何人?”
断腿老人乙鸥子向傅邦问出这话,走壁铁尸傅邦诚然他心里已有八九分清楚,可是因着某种意识的趋势,还是摇摇头,轻声应道:“不知道!”
老人双眸冷电喷吐,闪出锐厉慑神的凌芒,大声追问道:“老夫囚禁此地金山岩隧道石室里,你可知道?”
走壁铁尸傅邦正值熬忍体内碎腑裂骨痛苦时,蓦听老人说出这话,抬头惊愕,迷惘的看了他一瞥,倏地垂首喃喃道:“越过隧道的地窟石室,据师父血影怪客离走金山岩时,曾严命嘱咐,室内藏有武林异宝,不准任何人接近,且右门上设有空谷飞翠暗器埋伏是以傅邦不知老前辈居内。”
断腿老人乙鸥子,听傅邦此说,幽怨悲愤之色,络绎削瘦老脸恨叹了声,接着又道:“天下武林,传有二宗稀世宝籍,《太昊玄鉴》去向不知,老夫这本《菩提梦幻录》谅亦被你师父带走。”
断腿老人乙鸥子提说《太昊玄鉴》时,彭宗铭柔肠九转心似锥刺,禁不住簌簌热泪直淌。 到目前为止,他已知道自己屠门弑亲的仇家是谁?难怪过去儒侠欧振天,不愿在彭宗铭跟前说出彭门遭难的来龙去脉。
试问,以眼前的形势,岂是一个区区十四岁的孩子,所能挽得住波涛汹涌的狂澜,只有让时间与空间,构成一幕奇迹,来完成这桩使命。
以现在彭宗铭来说,他正在寻找这一幕奇迹的发现。
茶客于七听断腿老人乙鸥子,说出这部稀世异书《菩提梦幻录》的名字,骇然蓦愕之余,不由浑身打了个寒噤,心里暗暗嘀咕道:“原来近十年突起的菩提门组织是由此而来,当然亦是这位乙鸥子老前辈遭害徒儿手里的主要原因。”
走壁铁尸傅邦抬眼触着老人双眸射出的精芒,不禁身自一阵抖颤,到这时候,敢情他才知道,宇宙之广,天地之纵,自己区区人称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仅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他没有很快回答,匍地一阵战颤发抖,事实上,他亦找不着一个能摆脱死神掌的回答。
眼前这个断腿老人,他已心自十分肯定的是谁。
虽然他找不着一个适当的回答,可是他必须要给他一个回答,虽然匍地卧伏着,他还十分灵敏的感触,老人精阵透出的凌芒,像千万银针似地,刺在自己背上,这阵极度不安的,要比疯癫僧乙乙和尚戟指落在剐尾穴,还要痛苦干百倍。
终了,他喃喃地回答道:“《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二书,俱被帅父血影怪客杜训,带走西倾百接峰峰顶天池玉阙。”
这时,对付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的彭宗铭,已完全证实了毁家弑亲仇人是谁。
ㄒㄨㄒ匼集 丅Х丅ΗJ、COм
断腿老人乙鸥子沉脸缓缓地道:“傅邦,你现在该知道老夫是准?”
走壁铁尸傅邦这时从老人说话的音语里,仿佛挟带了千万斤的重铁,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几乎使他呼吸发生极度的困难,他没去再否定这老人的问话,是以,终于匍地碰额,喃喃地道:“是祖师爷。”
断腿老人听傅邦吐出祖师爷三字,陡然纵声一阵悲昔激愤的长啸,对付背他的彭宗铭,几乎因为这激厉、浑厚的音魄震荡,而把也震倒地上。
啸声落,老人颔首缓缓道:“老夫已把徒儿驱逐门墙,不认其为徒,既无师徒之份,诚然老夫亦没你徒孙的来历。”
走壁铁尸傅邦匍通跪在地上,一阵颤栗,似乎他知道自己,离鬲死神的距离,已经更近了。
断腿老人乙鸥子落寂沉厉唤了声:“傅邦!”
走壁铁尸傅邦点头应声中,已准备接受死神的来临。
老人沉声缓缓地又道:“老夫向在场众武林人物求情,暂且饶你一死,你此去通往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通知血影怪客杜训,说是老夫乙鸥子,困闭石室三十年,蒙茶客于七与彭宗铭小英雄相救,犹未身死,此番要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清理门户,取回《菩提梦幻录》。”
断腿老人乙鸥子说出这话,在场的除了茶客于七外,莫不错愕震惊。
这时,茶客于七接上道:“走壁铁尸傅邦此番既有乙鸥子老前辈之谕,暂且饶你一死,不过你必须将存放此地云雾峰金山岩的《太昊玄鉴》中《钦天通览》与《岐黄秘本》二书交出。”
走壁铁尸傅邦听茶客气于七此说,惨厉地笑道:“茶鬼,你来得太晚啦,这二集秘本,年前师父血影怪客来金山岩时,已带回拉峰天池玉阙。”
断腿老人乙鸥子替走壁铁尸傅邦求情,暂且留下他活口,令他往西倾山百拉峰顶顶池天玉阙菩提门四大掌门人处传讯。
天下武林中正邪两面,可能就在这时开始,针锋相对,对面干戈的时候,当今武林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位前辈人物,捣毁云雾峰金山岩,菩提门蜀地分坛,且毁掉分坛主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的一身武功,逐走陇南西倾山。
烟翁任九龄宅心仁厚,医心医德,他听断腿老人乙鸥子此说后,就从袋囊掏出一颗宁神丸给跌卧地上的走壁铁尸傅邦服下。
这颗宁神丸虽然不能治救傅邦业已功破气散,武功被废的命运,可却治愈了他周身裂腑断骨的痛苦。
走壁铁尸傅邦抬眼向任九龄递过一瞥疑奇、困惑神色,从地上站起,缓缓走下云雾峰金山岩。
走壁铁尸傅邦离走云雾峰金山岩后,周围的气氛,骤然间,又有了个转变,显出一份融洽与调和。
断腿老人乙鸥子,轻拍着彭宗铭肩膀,带了咎歉似的口吻,含笑地道:“孩子,你背了咱老头儿多时,亦该累了,把咱放下来休息吧!”
彭宗铭点点头应道:“是,老前辈。”
说着之际,彭宗铭十分关顾细心地,抱了乙鸥子,把他放坐在树脚处的一块山岩大石上。
乙鸥子坐落大石,抬头朝烟翁、茶客、疯癫僧和彭宗铭环头一匝,喟然感触似地道:“沧海桑田,人事多变,老夫与世隔绝三十年,想不到武林上腥风血雨,造成今日这场局面。”
老人说到这里,不禁又叹了口气,道:“老夫遭逆徒杜训所害,囚禁石室三十年,此番重行涉世人间,感触万千,可恨逆徒手毒心狠,锯断老夫二腿,被点着晕穴,强灌六一酥骨散,虽然他不负弑师之罪,奈何老夫饶有天大功耐,目前已如废物一般。”
断腿老人乙鸥子不胜悲愤的喃喃说到这里,旁边站立的烟翁任九龄,轻声念了下六一酥骨散,霍地,发现一桩意外似的,朝向乙鸽子道:“乙鸥子前辈(须知,在目前人数中,以武林辈份说来,几乎要高出他们一倍以上,是以烟翁必须以前辈二字相称),你老人家勿以此事忧虑,在下任九龄,毕生精研歧黄之道,对于各类疑难之症,尚有三分心得。”
烟翁任九龄说出此话,在场其他人,并不感到意外,倒是断腿老人乙鸥子似乎显得微微一怔,他愕然惊疑地眼看了烟翁一眼。
烟翁任九龄走近乙鸥子跟前,轻捏了他脉搏,一手抚摸老人胸脯各处,接着又令老人张口看了看舌苔,颔首轻叹了口气,才道:“你老人家能熬忍三十年悠久时间,在医家讲来,不能不说是桩奇迹,主要的是你老人家童身修功,精元未泄,而且还在精练—门极其深奥的内家功力,是以,仅乎水液果腹,而能度过半甲子光阴。”
烟翁任九龄说出这话,不但乙鸥子本人蓦被错愕怔住,就在旁边站立的茶客于七等,亦不由骇然称奇。
茶客于七心自激赞道:“烟老不愧华陀再世,扁鹊重生。”
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看得不耐烦似的大声道:“烟老儿,别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话,有办法的话快给人家医治,你看这位老人家多可怜。”
疯颠僧疯人疯语,断腿老人乙鸥子朝他含笑的点了点头。
烟翁任九龄不以为忤的对他笑了下,继续向乙鸥子道:“乙鸥子前辈,因着你本身目前尚在精练一门内家功力,是以不需别人替你接气助神。”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喟然轻叹了口气,无限激动地接着又道:“目前天下武林,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我等江湖上荣负烟酒茶客痴癫僧之誉,对菩提门汹涌狂澜,亦不易挽住,你老人家突,现武林,可说苍穹有眼,天下无辜之幸,是以,咱任九龄不惜毕生精研之一颗华阳九元丹给你老人家饮服。”
烟翁任九龄说着时,从袋囊取出一只精致绝伦的玉匣,掀开匣盖,顿时涌出一扑鼻浓香,烟翁从玉匣里取出一颗赤红如火,有龙眼般大的丸药,接着道:“你老人家服下这颗华阳九元丹,除了失去二腿无法重行生长外,周天病势全消,不但恢复以前功力,且在内家修为上,能添增不少帮助。”
烟翁任九龄说话时,彭宗铭取出随身携带的杯碗,从山泉处接来一杯清泉,已恭恭敬敬侍立一边。
断腿老人乙鸥子无限感动的—手接过烟翁递来的华阳九元丹,一手把彭宗铭一杯山泉取来,颔首含笑的朝众人看了下,把这颗华阳九元丹饮服肚里。
这是一桩奇迹。如以医家之道说来,并非是桩奇迹,断腿老人乙鸥子,闭目跌坐之际,缕缕稀白的薄露,从他盖顶百汇穴处冒出来,削瘦惨淡的脸色,渐渐透出红色。
如果有人计算时间的话,不过在很快的消逝中,而在场众人,似乎因着乙鸥子饮服华阳九元丹后,期待着一桩奇迹发现,仿佛挨过一段很久的时间。
断腿老人乙鸥子双眸睁开,陡然精光四射,纵声一阵哈哈哈十足得意的长笑,接着紧握了烟翁任九龄,衷心感激地道:“任英雄你是老夫再生父母。”
说到这里,突然肃穆正颜地道:“任英雄,你有何事求于老夫老夫均可答应。”
烟翁任九龄听乙鸥子此说,倏地牵过彭宗铭手,简短而有力,道:“别无所求,但愿乙鸥子前辈以你目前精修的内家高学,造就这孩子。”
烟翁任九龄说出这话,倒出于茶客于七与疯癫僧乙乙和尚意料之外。
彭宗铭资质禀异,颖慧过人,听烟翁此说,扑通一声,给断腿人乙鸥子磕了个响头。
茶客于七心中激动之余,眼睁隐隐中涌出一圈泪渍。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手摸着光秃秃的大脑袋,一手猛拭着自的嘴唇,似乎一边在想,一边在辨出个意味。
断腿老人乙鸥子,听烟翁此说,陡地又是一阵纵声长笑,笑声音魄过处,崩山裂地,响遏行云,似乎要在这凄笑声中,尽量发泄这三十年来一股膺胸抑郁的苦闷。
因他发现了一桩人生真善美的奇迹,他的代价,足可抵消三十年幽禁囚居的生活。
接着,颔首应道:“任英雄有此番功德善意,老夫重生再造之人,还有何说,老夫愿以石室苦练三十年的太乙归禅功传授这孩子”
断腿老人乙鸥子说到这里,唤起彭宗铭,含带一份愧歉的神情,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孩子,老夫会造就你,把你造就一个当代武林的盖世英材,不过你暂且挨等一个时候。”
乙鸥子说到这里,低头看了下及腹断去的大腿,悲愤幽恨恨道:“老夫需把这层苦难排除。”
茶客于七见断腿老人乙鸥子这付神情,他已知道老人所指苦难之处,就着趋前一步,向乙鸥子道:“乙鸥子前辈,在下于七自幼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封,以及辎车神算等学,你老人家不必以失去二腿为苦,在下可替你老人家精制一辆驭风逍遥车,装拆容易,行止极便,不啻重生双腿。”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不但乙鸥子听得诧异惊奇非凡,在场众人莫不感到一怔,于七接着又道:“你老人家找处静僻所在,息影半载,于某半年期内,可将这部驭风追逐车造成。”
乙鸥子听得感动非凡,颔首道谢,道:“于英雄怀此盛意,老夫何敢克当……”
乙鸥子话未说完,于七一边接上,道:“乙鸥子前辈,休得为区区之事,感动不安而道谢,朗宁乾坤就将笼上一片腥风血雨,我等身怀技艺,行道江湖,荡魔除奸,乃是分内之事,于某替前辈研制这辆驭风逍遥车,近而言之,使你老人家行动便利,如若以目前整个大局说来,以你老人家昔年之威望,所怀之绝学,不啻给今日气吞河海的菩提门,当头一棒。”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似的,向众人看了眼,对断腿老人乙鸥子道:“老前辈欲找隐僻息影之处,不如由晚辈背往离此不远的黔南白云山,那里是痴婆子薛老前辈修真练功之处,中秋已将来到,晚辈正要去往她老人家那里。”
彭宗铭提出这主意,倒出于众人意料之外,茶客于七稍作沉思,才应声向乙鸥子,道:“铭儿提这主意甚好,明年二三月间,于某把制竣的驭风逍遥车,送上黔南白云山。”
这时,烟翁任九龄带了一份关怀的神情,向疯癫僧道:“肥猪老怪,你在曲径回道五行阵,消耗不少内家真力,找处所在息养一时,明年二三月间,我等可在黔南白云山会聚便了。”
疯癫僧乙乙和尚怪眼愣看了烟翁一瞥,可能这是他向烟翁表示感谢的意思。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虽然他怀有一份武学修为,可是要背了一个老人,翻山越岭,长途跋涉,究竟是一桩极艰辛的事,彭宗铭负重任致远,沿途上不但没有口吐半句怨言,反之,把乙鸥子老人服侍得非常周到。
这时,彭宗铭背了乙鸥子,来到黔北长桥集小镇,他找着一家食馆,服侍乙鸥子用过午餐后,继续再赶前程。走出长桥集小镇,突见摩云凌霄,削壁陡立的一座高峰横岔在前面,这时正是盛暑酷热的时候,彭宗铭汗水如注,喘呼不已。
乙鸥子伏在他背上,手指前面那座高山,含笑地问道:“铭儿,你背了老夫,能否越过前面那座高山?”
彭宗铭抬眼朝前面看了下,答口不迭地:“你老人家不必担心,铭儿会把你背过去的。”
彭宗铭用布带把乙鸥子紧紧扎在背上,履步登上陡立削壁的山阶,山径盘旋曲折,沿途荆棘野草丛长,彭宗铭手脚并用,挨步而上。
这时,乙鸥子接着又道:“铭儿,太委屈你了。”
彭宗铭一边缓步攀登,一边含笑地答道:“老前辈,你别这么说,小的侍候者的是应该的。”
突然,背在彭宗铭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舒伸右臂手臂,扪在他头顶百汇穴的所在。 这真是一桩无法思议的事。
第八章 飞 天
正值气喘吁吁的彭宗铭,感到一股温热之气,自乙鸥子手掌心透出,进入自己百汇,绕行周天三十六处要穴,经游紫府,归入丹田。
彭宗铭不由身子一额,顿时感到无限舒畅。
这时,老人按在彭宗铭头顶百汇穴处的手掌,并未有松开,带了一份含蓄的语韵,向彭宗铭道:“铭儿,你现在背了老夫,是不感到轻了一点?”
彭宗铭不由一声惊哦,敢情,他经乙鸥子手按自己百汇穴,一股暖气绕游周天,正感极其舒畅之际听老人此说后,似乎尚未运使劲力,身子突然轻飘飘地纵起二三丈。
彭宗铭骇然惊奇地问道:“老前辈,这是怎一回事?”
乙鸥子按在他盖顶百汇穴的手掌,仍然没有松开,却是含笑地道:“铭儿,这就是老夫在云雾峰金山岩地窟石室里,费去三十年半甲子时光,所精研太乙归禅功中的一门内修精功,老夫已把本身内家真精,缕缕灌输在你身上,使你周天内修造诣,骤然添增数倍,是以,在你纵跃之间,毫不费劲。”
这时,彭宗铭感到自乙鸥子手掌心,透出一缕缕的热流,从盖顶百汇穴传人时,周身神力频频添增。?
本来背上重压着的断腿老人乙鸥子,这时已感到轻似无物,身子跃跃欲起,就在他二腿使劲一纵之际,竟跃起六七丈高远。
彭宗铭心中骇然惊奇之下,更是高兴不已,是以,连纵带跃,已若乳燕穿帘,海鸥掠波,顺着山势,纵跃飞去。
不到半个时辰,危崖削壁,重峰叠岭,已抛在彭宗铭的身后,当他再抬眼拢目看去,地势已趋平坦,遥见苍松翠柏错综之处,已隐现出一片毗比连衔接的草扉瓦舍。他已背了乙鸥子来到这简陋贫乏的村庄里。
彭宗铭向周围看了看,又向天色望了下,侧首向乙鸥子,道:“老前辈,现在天色还早,咱们还可以赶一段路,说不定前有更热闹的集镇。”
乙鸥子颔首应声道:“铭儿,由你意思就是啦!”
彭宗铭经乙鸥子此说后,背了他大步奔离这处村落而去。
这一段路程上,断腿老人乙鸥子,还是舒伸右手,把掌心扪在嘭宗铭头顶百汇穴处,将本身内家精元,源源不断地灌人他体内。
这时,崦嵫日落,已昏暮时分,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纵跃飞腾在丛山峻岭,旷野深谷。
就在他背上的乙鸥子关怀、劝阻地道:“铭儿,夜色深浓,别再奔波了,看来今晚不及赶上村集,咱们就在近处找个山窟洞穴位下息一晚吧。”
彭宗铭点头应声,道:“是,老前辈。”
在他应声回答时,拢目过处,离隔一条山涧,四五丈远的蜂腰突岩处,有座黑黝黝洞穴。
彭宗铭一声薄啸,双肩微晃过处,已越过山涧,来到那洞穴口沿,倏地从袋囊取出火种燃起。
原来是深处有二三丈,一个不等门边弓弧型的山洞,洞里还长有不少荒草藤蓦分类。
彭宗铭拔出身佩的飞龙游虹剑,小心翼翼的把山洞里藤蔓野草除去。飞龙游虹龙闪出森森寒光,照在洞里泥地上时(燃起的火种,放在山洞口处),发现地上有几个犹若婴儿手臂粗的孔窟。
彭宗铭在当时微感诧异下,亦没有把它注意。
他就拣了一块平坦,柔软的土地上,解开缚在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把他安息下来。
不多时候,山隅一角的洞穴里,传出一缕均匀,熟睡去的鼻鼾声。
熟睡中的彭宗铭,突然感到—阵无比的窒息,把他惊醒过来。
当他睁开眼时,蓦然发现一条通体金鳞,有婴儿手臂粗的长虫,在他颈喉处,紧紧缠绕住。
重绕他颈项的长虫,发出一股奇猛的力量,使他呼吸塞住,眼冒金花,除了声声极轻微的闷哼外,张嘴叫不出声来。
彭宗铭挥舞双手,要把长虫的身躯,从颈项处解脱下去,可是这条金鳞长虫,却是奇长无比,慢慢地连他双手亦被缠绕住。
彭宗铭骇然惊奇下,很快想到断腿老人乙鸥子的安危,他侧眼看去,这老人家似乎还在呼呼熟睡中。
这时,缠绕他颈项的长虫身躯,已愈抽愈紧,几乎使他呼吸停止而晕死过去。正在他凶险临危时,突然感到自己嘴唇边一凉。
原来那条金鳞长虫,数圈绕在他头颈处的身躯,一部分贴到他嘴边来。
人在危急之际,天赋有求生的本能,眼前的彭宗铭,亦有了这种情形。
他正值危险万分,无法相想时,突然见虫身扑到自己嘴边,猛地提起一股子狠劲,运用二排钢牙,张口使劲地把他嘴边的身子咬住。
长虫被他钢牙咬住后,紧绕在头颈处的身躯,突然又是一阵抽紧。
彭宗铭虽值濒将晕糊之际,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思忖道:“你这条怪蛇,你要把我缠死,我也要你活不了。”
他想到这里,突然又鼓起—般猛劲,二排钢牙用力的咬下去。
突然,噗的一声,敢情,彭宗铭利齿把蛇身咬破,突然一股腥味带咸的水液,咽进肚里。
事实上,这时彭宗铭想不吃这蛇血,亦不可能了。
蛇身被他咬破后,血水如注的灌进他肚里。
这时,紧缠在颈项的蛇身,慢慢松弛下去。彭宗铭突然感到己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把蛇身撒开。
就在他把蛇身撒开时,断腿老人乙鸥子亦猛被惊醒过来。
这是,晨曦微曙,天已破晓,洞外洒进缕缕晨光。
乙鸥子见彭宗铭满脸是血,地上横一条金鳞闪闪的怪蛇,蓦地骇然一惊。
诚然,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以为彭宗铭遭了伤害。
他急急地问道:“铭儿,你受伤了?”
彭宗铭手指了金鳞怪蛇,恨恨地道:“这怪东西,夜晚不声不响地钻出来,铭儿差点给他咬死,后来把它蛇身破破,吸干了它血,总算解了危险。”
乙鸥子听彭宗铭说吸干了蛇血,猛地一震下,朝地上蠕蠕在动,金鳞怪蛇看了眼,霍地似乎想起一桩事似的,急急地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把这条金鳞怪蛇,捡来我看。”
彭宗铭一手提起快将死去的怪蛇,拿到断腿老人乙鸥子眼前。
乙鸥子把蛇身仔细看过半晌,突然深感惊奇而喃喃地道:“这……这是稀世难逢,人间珍品的灵蛇金虺子。”
说到这里,仿佛还带了一份怀疑似地朝彭宗铭看了眼,又道:“铭儿,你真把这条灵蛇金虺子血吸下肚里了”彭宗铭瞠目诧异的应了声,不由惊奇问道:“老前辈,铭儿饮了金虺子血,是不对自己体质有所进益?”
乙鸥子颔首缓缓道:“灵蛇金虺子乃是传颂武林的一种稀世珍物,而它珍异之处,就是它一身所藏的血,据说饮服它的血后,不但对体质有极大帮助,最主要的却是能启发人的颖慧明悟,对你说来,可以提早你成熟年龄。”
二人在山野洞穴,宿过一晚后,翌晨还是朝向白云山方向赶程而来。
这正若断腿老人乙鸥子,所说的一桩奇迹,就在彭宗铭背了乙鸥子,离开那处山野洞穴,仅乎数天内,彭宗铭自己感到,身体的各部分,都已起了极明显的变化。
他一身的内家造诣,固然因着乙鸥子沿途上来,不断地运用本身内家精元,灌输在他身上,已与在云雾峰时前后判若二人。
可是他自服下金虺子血后,自己感到体内孕蕴着一股不可思议的神力,对背在背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几乎毫无感觉到有累赘之处。
其中更令人惊奇的,就在仅仅来的这几天内,彭宗铭突然周身须毛,俱在慢慢茁长出来。
至于在他本身意识、心里上,对某种事物,已起了注意与爱好,当他看到姣姣美妹时,会很自然地多看一眼。
彭宗铭背了断腿老人乙鸥子,越过黔中,不多日,已抵黔南白云山麓的一处广顺集镇上,二人就在镇上小客店里歇下。
这时,乙鸥子忽地想起一事,纳罕地问向彭宗铭,道:“铭儿,你说那位痴婆子薛玲玲,修真练功在此白云山,她有没留下白云山详细地点,否则要在偌大的白云山,寻找一个人的行踪落处,可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呢!”
彭宗铭听他此说,亦不禁吟哦了半晌,突然推窗,向夜空如洗,圆月辉照的天色看了眼,道:“老前辈,今晚月色光圆,会不会是八月十五日?”
乙鸥子稍加沉思,应声道:“照老夫算来,即使不是十五晚,前后相差亦不会有多天的。”
彭宗铭点头道:“老前辈,咱们今晚就上白云山,寻找这位痴婆子薛老前辈。”
说到这里,朝自己身藏的那支太玄银笛摸了下,接着道:“晚辈可以找着她老人家。”
当晚,一缕咽呜、清酵的笛声,激荡在月华辉耀的夜空里。
这缕笛声,虽然音律单纯而简促,却是显得异常和谐、柔美,使人听来,仿佛在啜饮着一杯甜醇的蜜露,而使其爱不释手。
笛声越过幽溪山涧,穿过嶙峋山岩,在月华遍洒的白云山上,到处不停的游走。
彭宗铭不断地运用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反来复去的吹奏(事实上,他只能运用此曲,如果吹奏其他音曲,可能连背上的惭腿老人乙鸥子,亦会发生意外。
这时,两人已抵白云山山腰处的一座悬立突岩处,乙鸥子不禁惊奇地问向彭宗铭,道:“铭儿,这么大的白云山,没有行踪去处,怎能找得着人呢?”
彭宗铭放下太玄银笛,应声道:“痴婆子薛老前辈,她老人家听到铭儿吹奏笛的声音,她就会找来的。”
彭宗铭因着跟断腿老人乙鸥子说话,无法再继续吹笛,两人正在谈话之际,宁静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一缕大声唤叫的声音:“小娃子,你怎么吹了半截不吹啦,是不是摔进山坑里啦!”
彭宗铭一听,心里大喜,侧首向乙鸥于道:“老前辈,痴婆子她老人家找来啦!” 接着,大声朝向方才说话音源处,道:“薛老前辈,铭儿在这里呢!”
就在彭宗铭应声回答时,在山天尽处,划出一声长啸,接着一头火红巨禽腾空扑来。 眨眼刹那间,彭宗铭身跟前,站了一位满头霜雪白发,身穿大红衣裙的老婆子。
彭宗铭急忙抱拳恭礼,道:“铭儿拜见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并不向彭宗铭答礼,—对怪眼向他身后缚着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滴溜溜的盯看了下,陡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子,你哪里找来这么一个老娃娃,怪热呢的还把他背在背上?”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叫乙鸥子老娃娃,不由啼笑皆非,俊脸红红急忙分辩似地向她道:“:薛老前辈,铭儿背背的,乃是乙鸥子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听到乙鸥子名号,似乎怔了半晌,喃喃沉思似地自语道:“乙鸥子失踪武林算来有三四十年。”
痴婆子薛玲玲正在自语时,断腿老人乙鸥子颔首朗爽的笑答道:“老夫与世隔绝三十余年,薛道长居然还追忆起乙鸥子的残号,难得,难得……”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瞠目看着彭宗铭,深感意外的道:“小娃子,你背了这断腿老娃娃,到白云山干啥?”
说到这里,转首向彭宗铭身后看了看,轻哦了声,道:“小娃儿,梁上客廖清这小偷儿,怎的没有跟你一同来白云山?”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玲玲问起这事,他就将自豫地外方山鹿鸣峰,别离后的一段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他们说话时,辰光悄悄溜过,不知不觉已是晨曦吐署,东方吐白了。
三人谈谈说说下,已越过丛林尽处,在一座凹壁立岩的隐蔽处,露出几栋草扉茅屋,痴婆子薛玲玲指了茅屋,大声道:“到啦!”
接着,朝向彭宗铭背上的乙鸥子,咧嘴笑了下,道:“老娃娃,咱老婆子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可要委屈你啦!”
乙鸥子抚须笑容道:“老夫已是无处可投,无家可归的老要饭,难得你薛道友此番心意。”
谈说之际,痴婆子薛玲玲伴同他们进入茅屋。屋里虽然陈设简陋,却是明窗净几,一尘不染。
彭宗铭进屋,将背上的乙鸥子安坐下来后,似乎含着某种惊奇的意识,星眸睁睁,四下张望。
痴婆子薛玲玲看得不乐意似的大声道:“小娃子,才进屋里,睁了眼就想找吃的啦。”
彭宗铭听得不由俊脸一红,嗫嚅分辩似地道:“铭儿肚子还没有饿呢。薛老前辈,怎地没见尚可卿师兄,他出去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彭宗铭问起玉郎君尚可卿,脸肤突然显出一层忧郁、黯淡之色,喟然轻吁了口气,道:“可卿叛离师门,死罪可恕,活罪难免,他已被咱老婆子囚禁在后厢石室里,让他韬光养晦,面壁十年。”
说到这里,突然恨眼一瞪,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子,别问得那么多,咱老婆子此番传你倒转乾坤三五七,说来有半个师父份儿,你以后如叛离师门,落在咱手里,少不得亦要你囚禁石室,面壁十年。”
彭宗铭张嘴咋舌,扮了个怪脸。
彭宗铭同断腿老人乙鸥子,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茅屋里住下。
断腿老人乙鸥子实现了过去在云雾峰金山岩,对烟翁任九龄的诺言,以毕生精研的上乘内家玄学太乙归禅功,传授于彭宗铭。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在这段时间里,就把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传给他。
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乃是一套震撼天下武林的上乘剑术,内藏精微绝伦变化,意能所至,剑随意变。
剑势走处,循着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封、九宫等玄奇莫测变化而行。
这套剑术,最突异之处,剑身游走,剑风拂穴,且能不伤敌人体肤,而将对方于分筋错骨,五脏离位之境。
彭宗铭数逢奇遇,资质已禀算超绝,他在白云山经有二位风尘侠隐,盖代高人指点下,一身武功日益进展。
一天清晨时分。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在自己卧房里大叫大呼,彭宗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进入她房里探看一下。
痴婆子薛玲玲拥了被衾,依坐在床沿,一见彭宗铭进房,瞪了怪眼,大声道:“小娃子,你有没有把老娘的红裙偷去?”
彭宗铭猛碰了个硬钉,星眸眨眨,半晌才分辩似地道:“铭儿是男孩子,不穿红裙的,怎会把你老人家裙子偷走呢?”
痴婆子圆瞪怪眼,气吼吼地道:“快把老娘红裙找来,找不着可别回来。”
彭宗铭猛咽下一口气,应声道:“是,薛老前辈,铭儿就去找。”
说着拔腿走出卧房。
不多时,彭宗铭手里提了红裙进来,还是分辩似地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昨晚晒在树干上,忘掉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了怪眼一瞪,怒声道:“小娃子,老娘会光了屁股,把裙子晒到外面树干上去?”
一边说话,一边从彭宗铭手中接过红裙,突然又大声道:“小娃子,老娘起床穿裙子,可不准你偷眼看。快转过身去。”
彭宗铭一肚子的不乐意,嗯了声,倏地把身子面壁站着。
正在穿着衣衫时,突然,痴婆子薛玲玲又是一声激怒大叫的道:“哪一个缺德损人的瘟贼,把老娘红裙大臀处,剪去这么大一块窟窿,叫老娘怎地穿。”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转眼一瞥之间,突然看到桌下一块红色像布似的东西,倏地钻进桌下,拿出一看,急得释手不及,又把它扔在地上,俊脸红红,面对着墙壁喃喃道:“薛老前辈,昨晚上,你老人家把粪拉在红裙上,脏的一块剪了下来,扔在桌底下,再把裙子洗了晒在树干上。”
彭宗铭把这桩事,宛若亲眼目观似的,说得头头是道。
痴婆子薛玲玲气得七孔喷火,大声激怒地道:“老娘今年八十多岁,还会把粪拉在裙子上?”
痴婆子薛玲玲正值暴怒如雷,大动无明之火时,突然房门外传来一缕极熟悉的声音,在说道:“老闺女,一别半年,想煞咱梁上客廖清也!”
痴婆一听,更是怒不可遏,大声怒骂道:“臭贼,瘟贼,又是你找的老娘开心!”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乐,原来梁上客廖叔父,不声不响已来白云山。
痴婆子薛玲玲骂到这里,大声又向房里的彭宗铭,道:“小娃子,呆着老娘房里干啥,是不是还想偷看老娘换裙子?”
彭宗铭听得一肚子的别扭,涨红了脸,一溜烟奔出痴婆子薛玲玲的卧房。
他一出房门,梁上客廖清笑吟吟地站立房门外,陡然见到彭宗铭,脸上笑意中,带了一份惊愕,诧异地道:“小娃儿,一别半年,你又长大了不少啦!”
彭宗铭正跟梁上客廖清,提说过去一段经过时,痴婆子薛玲玲怒冲冲的从房里出来,指着梁上客又是大骂道:“你这缺德损人小偷儿,老娘哪一点跟你过不去,竟在老娘红裙大臀处,剪了一个大窟窿,还……还拉了一堆狗粪。”
粱上客廖清,带了一份笑意,摇头晃脑地道:“老闺女,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未有酒菜招待,破口大骂不失其礼乎!”
痴婆子薛玲玲圆瞪了一对怪眼,狠狠地道:“小偷儿,你甭想老娘酒菜相待,说不定老娘还把你撵出大门。”
梁上客廖清听痴婆子薛玲玲说出这话憋闷哼了声,显得十分不乐意似地,缓缓道:“你老闺女成以无情义,真叫廖清一颗火辣辣发热的心冷了半截,咱此番来白云山,一番好心意,告诉你半年来武林情形,想不到没有酒莱相待,还要把客人撵出大门,真泄气。”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抬头朝痴婆子一张涂满胭脂的鸡皮疙瘩老脸看了眼,接着仿佛加强语意似地又道:“要不是咱廖清赶来白云山,说不定你老闺女夜晚熟睡时,被武林三怪剥掉裤子,你还不知道呢!”
痴婆子薛玲玲听廖清说出这话,脸上神情,显得又惊又奇,又羞又怒,瞪眼看了眼梁上客,半晌,才怀疑似地大声道:“小偷儿,是不你信口雌黄,胡谈胡说,想骗咱老婆子的一顿酒莱?”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由噗的笑出声来,缓缓揶揄似地道:“咱的老闺女,老相好,咱梁上客廖清,可没有少过半顿一餐吃的喝的,难道为了要吃你这顿酒莱,从豫地奔来此地黔南白云山。”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顿时把痴婆子薛玲玲嘴话堵死,怪眼愣愣的睇看着他,仿佛已失去本来的怀疑,而想从对方脸肤神色上,来找这话的根据。
歇了会,痴婆子突然又起怀疑似的大声道:“小偷儿,你信口胡谈,咱痴婆子薛玲玲跟武林三怪,从未有过纠葛过节,他们怎会来白云山寻衅扰事。”
梁上客廖清冷哼了声,显然对痴婆子不信任自己,而感到心里十份不乐意,是以,冷冷地道:“咱的老闺女,话可不能说得这么干净利落,你把自己小丈夫找回来啦,人家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离魂魔娘郑僖,可没有就把这事丢在一边忘掉啦!”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廖清说来,一肚子满不是味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冲冲地大声道:“小偷儿,说话别来这么一个转弯抹角,是不是老妖怪离魂魔娘郑僖,教唆武林三怪,来白云山找咱老婆子的晦气,说得多不干脆,叫人听了恁是不耐烦。”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她看了看,颇首轻唔了声,道:“你知道就是啦!”
说到这里,带了一份含蓄似的神情,还是冷冷地道:“老闺女,刚才你一个话词用错啦,可不是武林三怪受了离魂魔娘郑僖的教唆,才来白云山的,而是离魂魔娘遣兵调将,武林三怪是奉命执行,来白云山找老闺女的。”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一片困惑迷惘,错愕愕地道:“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中的武林三怪,怎会接受这老妖怪离魂魔郑僖的指派呢?”
梁上客廖清极不自禁的闷哼了声,才接着道:“这有什么稀罕呢?离魂魔娘郑僖,可能在菩提门中,有某一种势力,而武林三怪,正要找路子,在菩提门坐上一把上三流的交椅,于是这桩事一拍即合,武林三怪就乐于向离魂魔娘舍命效劳。”
这似乎又是一桩耐人寻味,出于意外的变化。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廖清说来,武林三怪经离魂魔娘郑僖的指派,要来白云山寻找自己,心中惊愕、惊奇下,却是感到纳罕不已。
她一对怪眼闪烁的盯看梁上客,问道:“小偷儿,这些魔崽子,怎会知道咱老婆子落居在此地白云山深谷里?”
梁上客颔首应道:“你能到处探线索,难道菩提门中的人就不会这么做,况且菩提门中人,眼线踪遍天下江湖,他们找起来,可要比你方便得多呢!”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呼呼地气吼不已,忽地问梁上客道:“小偷儿,你看这些魔崽子,什么时候会找来咱老婆子这里?”
梁上客廖清耸耸肩,显得很干脆的回答,道:“他们说来就来啦,难道事前还会先通知咱们。”
梁上客接着又向痴婆子道:“老闺女,你可别慌,待咱廖清先下白云山,把他们这伙人带到这里来。”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不唯是痴婆子薛玲玲蓦被怔得半晌,连一边聆听的彭宗铭,亦不禁错愕愣住。
痴婆子大声的道:“小偷儿,你下山把这些魔崽子带来咱老婆子这里?”
梁上客颔首肯定的嗯了声,接着道:“要是这些人上了白云山,找不到你老闺女行影踪落处,那不是多没味道。”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怪眼圆睁,怒声大喝地道:“好哇.你这小偷儿,惟恐天下不乱,你要看得老娘数间茅屋,给那些魔崽子捣成灰尘,你才乐意啦!”
梁上客廖清咧嘴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咱的老闺女,你别心急嘛,咱话还没说完呢,咱们数十年老相好,咱廖清岂肯让你吃人家亏。
这里几间茅屋,说不定还是咱廖清跟你老闺女金屋藏娇,管鲍双修的好地方呢。慢说你老闺女不会答应,就是咱廖清心里亦舍不得。”
梁上客说到这里,侧首含笑地朝坐在椅上的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眼,接着道:“老闺女,你可别急,咱廖清自有锦囊妙计,要叫这些魔崽子,来得去不得,就是要给他们回去,亦得要从他们身上留下一点东西。”
梁上客说到这里,痴婆子薛玲玲脸肤发弛,吁了口气,可是还有一份不信任似的大声问道:“小偷儿,你肚子藏的什么诡计,倒说来听听。
梁上客摇头摆手,应声道:“天机不可泄漏,到时自然明白。”
说到这里,突然大声向痴婆子,道:“老闺女,皇帝不差饿兵,咱廖清说得嘴干舌酸,肚里咕咕直叫,你总得拿出些东西,招待客人才是呢。”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廖清嚷着要吃,说不出的一肚子别扭,哧地冷笑了声,挖苦的道:“小偷儿,看你说了半天,结果还是离不开这吃字。”
武林三怪,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枯竹君乔禹经奉离魂魔娘郑僖的指派,来黔南白云山,找上痴婆子薛玲玲寻衅生事,似乎出于人情之常的事情,然而事实却真如此。
彭宗铭听到武林三怪的名号,自然地想到埋恨雪地的恩师半脸神尼昭元师太,她昔年因遇三怪四修罗的追杀,才会落得这等凄惨的下场。
这时,梁上客廖清见了断腿老人乙鸥子,用过膳食后,彭宗铭悄悄地追问道:“廖师叔,你说用锦囊妙计,把他们三人带上薛老前辈处?”
梁上客廖清点头嗯了声,却是显出异常诧异地看了彭宗铭,似乎对他突然问出这话,感到意外。 彭宗铭转身朝痴婆子薛玲玲卧房看了眼,又轻轻地道:“廖师叔,你老人家是否需要铭儿?”
粱上客廖清听彭宗铭说出这话,颔首哦了声,摸了下嘴唇上一撮短胡须,缓缓地道:“有了你不嫌多,没有你亦不要紧,你要跟廖师叔下白云山找武林三怪,把他们带来此地,你沿路上可要听咱话才行。”彭宗铭点头不迭的应声道:“你老人家放心,铭儿一定听你话就是啦!”
白云山麓的广顺集小镇,民情朴实,全镇的闹处,就是一条百来户的直街,这条街上,所有招商客店,亦仅是玉升客栈一家。
这一天,玉升客店来了三位异装怪饰、风尘仆仆的客人。
一位身高三尺,脸肤漆红,穿的袭宽袖大袈裟,一位身穿一套黑色疾服劲装,看来年有四十左右,长得虽然气度轩昂,却是脸带三份邪气,七份狡狯,使人注目看来,尤会感到憎厌。
另一位长相更是奇突,身高丈二,却是瘦如削竹,穿的衣着,非僧非俗,满脸阴毒暴戾之色。
他们在玉升客栈住过一宿后,次日三人围坐早膳时,其中一个身穿疾服劲装的武生问向店伙,道:“店家的,你可知白云山上,住了一位身穿红裙的老婆子?”
穿着黑色疾服劲装武生,问出这话,店伙瞠目张嘴,愣住半晌,找不出该能回答对方的话。
就在这时候,主座的那个身长削瘦,年逾六十的老者,侧首朝店伙瞪看了眼。哧的一声薄叱,厉声冷冷地道:“你等孽障,竟敢在武林三怪跟前装聋作哑,看来活不耐烦了,”
老汉说到这里,只见他左掌食拇二指,朝向店伙身子站立处,拨指微微一弹,唰地一缕薄丝劲风,电射而出。
店伙因答不出客人回话,瞠目张嘴,错愣之际,蓦地,嗳的一声惨呼。身子噔噔噔跌退数步,嘭的一声响,仰天跌倒在地上。
老汉向无辜店伙,下此毒手,可能其他食客,除了绝无仅有的二人外,众人还以为是他暴病倒地。
就在这时候,店外走进—老一少两人,老的脸型削瘦,五短身材,嘴唇上端,留了一撮短须,似乎显出精练中,带了份诙谐之色,那少的看来年纪不到二十岁,两人俱是一色农人打扮。
年老的朝武林三怪哈腰一礼,微微抬眼还朝他们看了下,唱了声道:“三位爷,你们好!”
三人诧异地看了老少两人一眼,那人走近半步,接着道:“刚才爷们向店伙问起一白发红裙的老婆子……”
老者说到这里,武林三怪中穿着黑色疾服劲装的汉子,深感意外的接问道:“老头儿,敢情你知道这老婆子在白云山行踪去处?”
老者一摸嘴唇短须,哈腰不迭的应声,道:“小老儿知道。”
这时,侧座武林三怪中一个身高三尺,满脸通红的胖头陀,怀疑地道:“老头儿,你会知道这痴癫婆子的去处?”
老者含了一份笑意,点头不迭地指了身边少年人,道:“小老儿廖大,跟侄儿廖小,就在这小镇近处做买卖,白云山上那位白发红裙,年有八十多岁,这老婆子吃的喝的,都是由小老儿跟侄儿送去的,所以这老婆子在白云山的,行踪去处,小老儿很清楚。”
诚然,这自称廖大、廖小的老少二人,就是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所扮装,至于这武林三怪中,身穿一袭漆黑疾服劲装的武生,乃是三怪中位居末座的黑飞狐童琪;身高三尺,满脸通红,身披宽大袈裟的,即是三怪中老二,矮头陀普济;方才那个身长丈二,削瘦如竹,打扮得非僧非俗,向店伙下毒手的,就是三怪中位居其首枯竹君乔禹。
梁上客廖清虽然信口雌黄,胡诌胡说,却是讲得头头是道,不由得这武林三怪不相信。
敢情,虽然廖清与武林三怪,虽是同样身登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席,然他们见面却并不相识,至于,粱上客廖清趋前相认,可能因看他们怪装怪色,且枯竹君乔禹,在店伙跟前,自己道出名称之故。
这时,枯竹君乔禹戾目神光闪烁,朝廖清与彭宗铭盯看了眼,厉声冷冷地朝向廖清道:“老头儿,你能否伴同咱们三人前去?”
梁上客廖清急忙哈腰带笑地道:“小老儿带了侄儿,到三位爷跟前,就是这意思。”
三人听得深感意外的一怔,黑飞狐童琪试探含蓄似地道:“老头儿,你若伴同咱们三人找着白发红裙老婆子,到时自有银两赏你。”
梁上客廖清听童琪说出此话,满脸显出一份贪婪得意满足之色,哈腰称谢不迭地道:“小老儿要多蒙三位爷周济就是啦!”
诚然,生意买卖人,今古一律,唯利是图,爱财如命,武林三怪一见廖清装了这付令人呕厌的怪相,心中疑窦顿释。
粱上客廖清与彭宗铭带了武林三怪走出这家玉升客栈,离开广顺集小镇,往白云山而去。
登山路上,矮头陀普济突然问向梁上客廖清道:“老头儿,这老婆子住在白云山的何处?”
梁上客廖清牵了彭宗铭,踏里踏拉走在前面,听矮头陀普济此间,转首嘻的笑了笑,一边用手东指西划,一边嘴里滔滔不绝的道:“前面直去,转过二个弯,抹过三个角,跨过一条大水涧,再向左拐是座桥,过了桥后,该是一块大山谷,拐右边……”
梁上客廖清手比嘴说,口唾飞溅,武林三怪听得头眩眼花,枯竹君乔禹大声喝住道:“老头儿,别再说下去啦!”
说到这里,不耐烦的瞪看了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一眼,大声接道:“老头儿,你跟你侄儿,能不在前面走得快一点。”
梁上客廖清听枯竹君乔禹此说,顿时拉长了脸,显出十分苦恼似地道:“三位爷,小老儿二人,伴你们去找老婆子,这差使可够咱们叔侄俩苦的呢,到时还不知道爷们赏多少银钱,上山路多难走,咱们俩现在可说走得最快的啦!”
梁上客廖清堪称武林一代怪杰,他所怀武学,并不登峰造极,超凡绝伦,可是他怀有些武林上少有听闻的奇学,他会猪叫、猫叫、狗叫、倦鸟嘶吼声,撤豆击瓦,会发出与夜行人踏瓦一样的声音。
这次,真人面前露假相,竟与他名列一席的武林三怪,亦走了眼,居然看定他是一个小图小利的乡巴佬。
枯竹君乔禹一听梁上客廖清一脸苦相的说出这话,庞眉微蹙,稍在半晌沉思,倏地朝向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道:“二位师弟,紧凑时间起见,你们两人把他们一对老少背了走,驾驭轻功而行,沿途上,让他们指出去向老婆子的方向。”
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颔首嗯了声,分别把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背在背上。
就在眨眼间一刹那,梁上客廖清驮上矮头陀普济背上时,他用极快的手法,递给彭宗铭一包半节手指大的东西。
两人分别驮上普济与童琪背上后,枯竹君乔禹呼啸一声,三人以超绝无伦轻功,依着矮头陀普济背上的梁上客廖清所指方向飞去。
背在黑飞狐童琪背上的彭宗铭,看得心里暗自纳闷,敢情他发现廖叔父指给他们的路线,并不是上白云山时所走的。
武林三怪背了这对老少,疾驰腾飞时,枯竹君乔禹稍缓脚程,向梁上客寥清大声问道:“老头儿,那老婆子住的所在到了没有?”
梁上客廖清驮在矮头陀普济背上,显得十分逍遥自在,一听枯竹君乔禹大声问道,一抚嘴唇上端短须,抬眼向前看了下,颔首不迭的应声道:“爷,别焦急……快啦……再转个弯,抹个角……越过一条大涧,飞过一座小桥就是啦!”
果然武林三怪,轻功有他独到之处,他们背了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行不过半个时辰光景,已进入白云山重峰叠巅的丛山腹地。
拢目过处,绝峰陡立,排云刺天,危崖如削,万径断绝。
武林三怪中,这时就苦了身高不满三尺,又矮又胖的矮头陀普济,他背了梁上客廖清纵跃蹿奔,已累得气喘吁吁,遍体臭汗如注。
粱上客廖清跟矮头陀普济胡诌之际,侧目向黑飞狐童琪背上的彭宗铭,递过一瞥眼色,把掌心小包里一撮粉沫洒进矮头陀普济衣领里。
虽然他使了这项手脚,可是不知这位梁上客廖清的叔父,吩咐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矮头陀普济哇哇一声怪叫,脚步突然缓慢起来。
梁上客廖清煞有其事似的,慰抚地道:“大师父……你累了吧……快到啦!”
矮头陀普济哇哇怪叫声未断,这边的黑飞狐童琪突然身子站住,亦是嗳唷嗳唷的怪叫起来。
枯竹君乔禹被错愕怔住,急地站住,向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道:“二位贤弟,究竟怎地一回事?”
矮头陀普济的身形一停,猛把背上的梁上客廖清扔在地上,伸手浑身乱摸乱搔,苦了脸哇哇不停的怪声乱叫。
这时,黑飞狐童琪可能挨着跟矮头陀普济同样的味道,他把背上彭宗铭放下后,舒掌猛搔自己背上,熬忍不住的大声道:“嗳唷……乔师兄啊……痒……痒得受不了啦……从肤肉一直痒到骨髓里……嗳唷……”
说着之际,一手已把一套黑色劲装撕破,猛地用手指搔背上的肤肉。
这边的枯竹君乔禹更是狼狈不堪,敢情手指搔皮肤,还不能杀痒,是以,用背脊挨在嶙峋山岩上,使劲的搓磨。
背后衣衫磨破,血水殷殷淌下。
枯竹君乔禹、黑飞狐童琪因着从脊上延续全身的剧痒难熬,搔得皮破血流,叫苦连天。
这时,被矮头陀普济在地上的梁上客廖清,已从地上爬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注目凝看了他们两人,嘴角还露出得意满足的笑意,仿佛在欣赏自己所完成的一桩得意杰作。
这时,梁上客廖清侧首朝向彭宗铭看了眼,煞有其事的道:“小娃子,这三位爷突然患了羊癫疯,总得要养息一个时候,咱们家里有事,还是先走吧。亦别想领他们爷们的赏啦!”
彭宗铭对这位梁上客叔父一手杰作,不禁衷心叹为观止,一听他说出这话,附首假戏真做,应声不迭的道:“是的,叔父,奶奶还等咱们呢!”
彭宗铭回得巧妙,梁上客廖清不由含笑激赞地看了他一眼。
这时,枯竹君乔禹他虽然身经何止千百战的江湖人物,可是在这片刻的场面下,却是束手无策,一听老头儿带了娃儿要离走,急得抬眼瞪着他们,大声的喝道:“老头儿,你要走,老夫可先把你宰了。”
枯竹君乔禹说完这话,小心翼翼从袋囊掏出二颗有龙眼般大,乌黑色的丸子,接着外衣大袋里,取出一只杯子拢目四周张望了下,敢情枯竹君乔禹想找到一些山泉,替他们两人饮服这丸子。
他正在犹疑自己去取山泉时,一眼看到梁上客廖清他们二人,生恐在自己取水时会溜走,是以,拿起手里的杯子,大声朝向梁上客廖清道:“老头儿,你快替老夫取一杯山泉来,你如若中途溜走,老夫就把你这侄儿杀了,听到没有?”
梁上客廖清一听枯竹君乔禹要自己去取山泉,怪眼眨眨,突然又激起一瞥颖悟超异的智慧,是以点头不迭的应声道:“是,是,爷你放心,小老儿去取山泉就来……就来……”
梁上客廖清接过水杯,一拐一拐走向山谷隐处。
枯竹君乔禹突然朝彭宗铭瞪看了一眼,大声问道:“小娃儿,此地白云山里,是不是有山风毒瘴。”
彭宗铭星眸眨眨,倏地应声道:“白云山一带,时有毒瘴出来,不过本地乡民服有祖传秘方,所以不会传染。”
他说到这里,指向哀啼不已的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道:“这二位爷,如果不是患羊疯癫的话,可能是吸进了毒瘴?”
彭宗铭不亢不卑,却是回答得头头是道。
这时,枯竹君乔禹忽的想起去取山泉的老头儿,怎的久久未来。于是满布煞容的脸肤,朝着彭宗铭叱声道:“小娃儿,要是这老儿溜走不来,老夫就把你宰了再说。”
彭宗铭对梁上客廖清去取山泉。迟迟未来,心里亦感到诧异不已,不过他相信廖叔父又在运用别出心裁的怪计,来恁这武林三怪,是以,他显得十分自信地向枯竹君乔禹答道:“白云山山泉虽多,要是不慎饮下有过毒瘴的山泉,那是更危险不过,叔父可能在拣着干净山泉。”
彭宗铭回答的得体至极,枯竹君乔禹听得亦不禁轻轻嗯了声。
不多时,梁上客廖清手里捧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进来。
彭宗铭迎面大声道:“叔父,你是不是寻找没有毒瘴的山泉,才去了这多时候?”
梁上客廖清微怔一下,很快会意过来,频频点头道:“白云山的山泉虽多,干净的却不容易找呢!”
枯竹君乔禹一手接过山泉,戾目滑溜不息朝杯里看了半晌,倏地抬眼又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看,命令似地大声道:“老头,杯里水你先喝一口。”
ㄒХㄒ匼集 ㄒㄨㄒH亅.СΟм
粱上客廖清显得抱屈似地叹了口气,喝过杯里水后,嘀咕地道:“你这位爷,可真不容易侍候呢,小老儿一番好心照顾你们,为你们走了多少路。”
枯竹君乔禹根本不理会梁上客廖清嘀嘀咕咕的说话声,见梁上客廖清饮过一口杯里水后,急得从他手里抢过杯子,分别把乌黑丸子塞进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嘴里,用水给他们服下。
可能梁上客廖清所洒过他们后头衣领里的药粉,正如痴婆子薛玲玲常挖苦他的话一样,是见不得人面的下三流名堂。
而枯竹君乔禹所分别给他们饮服的黑丸子,却是驱毒的灵药,是以,两人服下黑丸子后,不多时局身奇痒就完全退下来。
枯竹君乔禹虽然治愈了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的彻骨奇痒,可是他们经过这阵飞来横祸的打击,已是憔悴、狼狈不堪,一身十分元气,已消去七八。
梁上客廖清看了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衣衫片碎,血琳淋的怪相,咧嘴嘻嘻不住地怪笑。
枯竹君乔禹怒瞧一眼,大声喝道:“笑什么,你若不替咱们找着那老婆子,小心你们二人狗命。”
枯竹君乔禹说到这里,突然山谷绝处,传来一响闷哼,接着冷冷地道:“你们三个魔崽子,别寻找了,老娘痴婆子薛玲玲就在这里。”
枯竹君乔禹听得陡地一怔,转身看去,一个白发红裙,手执一根寒光熠熠似剑非剑的老婆子,缓缓向自己这边走来。
彭宗铭看得一怔之下,豁然大悟,原来刚才廖叔父,替这瘦长魔头勺水去时,顺便通知了痴婆子薛老前辈。
痴婆子薛玲玲走近枯竹君乔禹,相隔丈来处,锵的一声猛的把龙角剑朝地上狠狠的一跺,大声道:“兔崽子,贼魔头,老娘咬了你们鼻子,还是踩了你们的尾巴,有哪桩跟你等过不去的事,受了妖婆娘郑僖的指使,竟来白云山寻衅找事,你们倒说一个究竟出来。”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出现,偏巧武林三怪中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被梁上客廖清怪名当的药粉一恁,加上白云山的威势,十分中已打掉七八分,现在给痴婆子薛玲玲气冲冲,怒吼吼的一阵吆喝,枯竹君乔禹侧目看了甫从地上站起遍体血水,晃晃怪坠的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一眼,倒蓦被怔住。
就在这眨眼的刹那间。
痴婆子薛玲玲得理不饶人,话语甫落,陡地手里这根龙角剑,振臂一抡,嗖地一股破风之声,恍若游电银虹—瞥,猛朝枯竹君乔禹顶门点来。
枯竹君乔禹闪身暴退,急的挡在晃晃摇摇的矮头陀与黑飞狐前面。哩的声响,抽出一口青钢长剑,厉声喝道:“老乞婆休得猖狂,凭老夫这口青虹剑倒要跟你较量一下。”
这时,旁边站立的梁上客廖清,显得一份不耐烦似地向痴婆子,道:“老闺女,动刀动剑的打架,多……多没有味道,咱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偏偏你就不肯听。”
痴婆子薛玲玲执剑势稍缓,侧首向梁上客怒气未休地道:“小偷儿,你别理这些魔崽子,待老娘在他们身上剁个大窟窿后,再跟他们理论。”
痴婆子薛玲玲跟梁上客一问一答下,陡地挥剑欲吐,枯竹君乔禹错愕怔住。
倏地转身大声朝梁上客喝道:“老头儿,你究竟何人?”
梁上客咧嘴嘻嘻一笑,抱拳应声道:“不敢,区区梁上客廖清。”
枯竹君乔禹一听对方报出名号,蓦地惊哦一声,收剑退落数步,一对戾目凌芒闪烁惊奇。惊怒下狠狠道:“尊驾也是与开山金轮崔明,同称武林双奇的梁上客廖清?”
梁上客廖清还是嘻嘻笑了声,却是分辩似的道:“崔明会盗,咱廖清会偷,志不同,不相为谋……有……有点儿不一样。”
说到这里,指着怪眼连眨,盯看着他的矮头陀普济接着又道:“这矮头陀大师父,虽然腿短了一点,脚程倒不错。”
说着,向矮头陀普济抱拳又施了个礼,道:“蒙你矮脚大师父,背了咱廖清翻山越岭,咱廖清这厢道谢了。”
矮头陀普济本来一张枣红色的脸,这时气得又黑又红,像块半生不熟的猪肝。
枯竹君乔禹咽了一口气,看了眼矮头陀、黑飞狐狠狠的又问道:“他们两人,浑身发痒,敢情亦是你搞的名堂?”
梁上客耸肩又是嘻嘻一笑,似乎不值得一提的应声道:“区区下三流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不伤筋骨,不害五腑,就是身上发痒而已,老魔头,你可别见笑。”
枯竹君乔禹一阵呼呼气吼,如若没这一份涵养的话,可能一口怨气化血,从嘴里喷出来。
这时,旁边的痴婆子薛玲玲指了枯竹君乔禹不耐烦地怒骂道:“贼魔头,你有这份能耐,上白云山要登门寻找老娘,老娘可不跟你噜嗦废话。”
痴婆子薛玲玲说到这里,倏地踏前一步,龙角剑势走倒转乾坤三五七第一套断剑震魄魂归土之势,连演“马走歧山”、“误入桃源”、“折剑断魂”三绝,卷向枯竹君乔禹等三人处而来。
枯竹君乔禹急得掩护伤势甫愈,疲惫不堪中的矮头陀,与黑飞狐,一边却要挡住银涛汹涌似的对方剑势。
一响怒吼声中,枯竹君乔禹青虹剑挥使出晶芒遴粼。
一场激战,甫将拉起时,旁边站立的梁上客廖清,突然发出一响从未有过的大声说话声,向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你要再不听咱廖清的话,咱可要摔锅不理事啦!”
说到这里,话语声音渐渐又低了下来,很快的接着道:“一桩蛮有味道的戏,要是给你这么扯拉,不是演不下去了。”
痴婆子薛玲玲听梁上客此说,果然又把剑势收敛下来。
第九章 掷千金的梁上君子
这时,枯竹君乔禹却是一肚窦疑重重,百思不解,照理说,这梁上客廖清,既是跟痴婆子薛玲玲一伙人,应该助拳跟自己激战才是,怎地一再阻止痴婆子薛玲玲向自己挑战。
痴婆子薛玲玲收下龙角剑,这时武林三怪气焰已熄,诚然亦就收剑退落,可是,这时枯竹君乔禹圆睁戾目,盯看了梁上客,似乎要知道他这番用意何在。
这时,梁上客廖清朝武林三怪看了眼,测首对痴婆子薛玲玲斯文条理的缓缓道:“我说老闺女,武林三怪这三个魔崽子,怀了一番诚意,千里迢迢从豫地来黔南白云山寻找你,他们尽兴而来,可不能给他们败兴而归。”
桔竹君乔禹听梁上客廖清辱骂自己魔崽子,气得圆瞪了一对煞气腾腾的戾目,瞪看着他,似乎要听他说出什么刁谲诡计。
这次武林三怪登白云山,寻找痴婆子薛玲玲出师败北,就栽在粱上客廖清的手里,以目前情形看来,武林三怪三个倒了两个,痴婆子薛玲玲这边骤然添了梁上客与彭宗铭,他们胜负之际,目前即使不战,就能判别出来。
是以,梁上客出口辱骂他们魔崽子,枯竹君乔禹虽在激愤盛怒下,亦只有瞪目的看着他。
梁上客说到这里,转首朝向怒容满面的描竹君乔禹,不屑一顾的看了眼,颔首缓缓地道:“魔崽子,你带了魔兄魔弟来白云山,主点痴婆子薛玲玲在此,咱廖清从中做个过手人,咱们和和气气的就来谈这桩买卖吧!”
枯竹君听得愕然一怔,迷惘、困惑的瞪看他一眼,倏地怒冲冲的道:“梁上客廖清,你既插嘴踩进这趟混水,划下道来就是。”
梁上客廖清颔首轻嗯了声,微取同意似地朝痴婆子看了下,接着道:“这桩买卖说来很简单,你等武林三怪既然愿意跟离魂魔娘卖命效劳,来此白云山找痴婆子薛玲玲,当然亦得替她填命。”
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道:“这里除了区区廖清与痴婆子薛玲玲外,这小娃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衣钵传人,尽得乃师一套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
武林三怪听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深感意外惊奇的看了彭宗铭一眼。
梁上客廖清还是缓缓接着道:“这娃儿以一支太玄银笛,吹奏乃师琼楼十二曲中的子声枭鸣狼嗥,曾将菩提门蜀地分坛一举捣毁,分坛主是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一身武功被废,赶走菩提门掌门总坛西倾山。”
这一段经过,彭宗铭在聊谈时,曾与梁上客廖清说过,所以他知道得十分详细。
梁上客廖清说出此事,武林三怪骇然惊诧地朝彭宗铭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冷冷的加了一句,道:“说起小娃儿,跟你们武林三怪,还有一段不共戴天的师门之仇。”
他在说话时,彭宗铭星眸精光喷吐,含了一缕愤恨激怒的神色,狠狠的盯看着武林三怪。
梁上客廖清用手—摸嘴唇上短须,还是微微颔首接着道:“所以你等三魔不问青红皂白,闯上白云山,说来该是阎王处记了帐,死定了!”
枯竹君乔禹一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顿时显出激怒、惊悸而有舍命一拼的样子,可是当他转首看到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一身鲜血淋琳,狼狈不堪的样子,激愤盛怒的脸色,慢慢又透出一层苍白。
梁上客廖清话说到紧繁重要之处,突然咧嘴噗的一笑,突地又把一张脸绷得紧紧地,朝向武林三怪道:“你等三人,如若痴婆子薛玲玲,咱梁上客廖清,跟这小娃儿,将你等困兽围战在白云山,而把你等处于死地,日后传闻武林,还说咱们趁人之虚,加以诛伐。所以,咱廖清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依得不依得,可由你们自己啦。”
梁上客廖清脸色瞬变,倏而喜,倏而怒,忽地要将武林三怪处于死地,忽地又说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时,别说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听来一片困惑、迷惘,就是武林三怪,亦不禁错愕怔住。
枯竹君乔禹忍了一口气,恨恨地大声问道:“你说来听听?”
梁上客廖清满显出郑重其事,满怀珠矾似地颔首缓缓道:“咱梁上客廖清平素行事,绝不像你等三怪四修罗,与菩提门这些孽障,伤天害理,赶尽杀绝,目前有两条路,给你等三人拣选。”
武林三怪生平闯行江湖,何尝有过像今日这等受人欺辱,这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怪眼圆睁,瞪看着他。
梁上客廖清若无其事,恍若在说出一遍得意趣事似地接着道:“第一个办法,深山隐谷,终年素食淡饭,三月不知肉昧,在你等三怪中咱廖清悲天悯人,一片菩萨心肠,放走其中一人,余下二怪让咱们活煮人肉加菜打牙祭。”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气得三怪哇哇叫呼。
梁上客廖清心平气和的用手一摆,一摸嘴唇上端的短须,很快的接上道:“别慌,别慌,听咱廖清说出第二桩办法。”
说到这里,他侧首朝痴婆子薛玲玲咧嘴嘻声一笑,扮了个怪脸,倏地转过朝武林三怪道:“你等三人,上得白云山,如果不留下一点东西,以后传言江湖,别说痴婆子薛玲玲声誉有关,就是咱梁上客廖清身上,亦交待不过去。”
是以,你等下白云山前,把身上衣衫裤子完全留下,一丝不挂,赤条条的光了大臀回去。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仿佛做了一桩功德善事般地,加上一句道:“咱廖清生平行事,从来面面周到,宽大为怀。”
武林三怪听梁上客廖清,想出这等损人缺德怪主意,气得吼吼激呼,这时枯竹君身旁的矮头陀普济与黑飞狐童琪,虽然一身鲜血淋漓,萎顿不堪,可是亦忍不住这口气,怒吼之下,势欲舍命一拼。
梁上客说过这话后,早已注意对方神态、动静。
这时,他朝痴婆子薛玲玲若叮嘱,又若激赞似地道:“老闺女,准备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来发个利市。”
说到这里,倏地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子午二声前,先用你那飞龙游虹剑,来耍舞一下。”
彭宗铭资质禀异,颖慧过人,当他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后,倏地一声应是,呛啷声响中,森森寒光四溢暴射,飞龙游虹剑掣出鞘外。
只见他剑眉微剔,星眸含威,一声薄叱。
飞龙游虹剑划出一瞥银虹白练,点向他身边一株合抱巨树,豁啦啦震天巨响,巨木揽腰应声裂断。
紧接着,彭宗铭剑随身转,势走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顿时瑞云蓬飞,银梅万朵,呼啦啦震耳巨响声起,已将一块丈来圈围的山岩巨石,震得四分五裂。
这—幕骇人的景象,落进武林三怪眼里,饶他们身登今日武林的三怪四修罗,亦不禁愕然怔住,何况,这少年人,除了这套幻变莫测的剑术外,还有一套传自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秘门绝学琼楼十二曲。
这边的痴婆子薛玲玲,经梁上客廖清说后,颔首闷哼了声,一时怪眼冷芒电射,盯着武林三怪,手执龙角剑,已缓步走来。
武林三怪又怒又惊,又气又羞,枯竹君乔禹四顾周围情形,痴婆子薛玲玲与彭宗铭左右分据,梁上客廖清品字居中,已向自己这边缓缓逼过来。
这时,梁上客廖清嘻的笑了声,显得稳有把握似的,笑哈哈地又朝武林三怪道:“武林三怪,怎么样,咱梁上客廖清提出的主意,可没有损人缺德吧,咱方才说的二点,尽凭你们三人拣选?”
枯竹君圆瞪着一对噬人的怒眼,狠狠的盯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瞥,正待有所与否表示。
旁边的痴婆子薛玲玲不耐烦的大喝一声,道:“贼魔兔崽子,老娘可没有这份耐心来侍候你。”
声音落地,手执龙角剑又要向枯竹君一伙处追递过去。
彭宗铭切记恩师半脸神尼昔年雪地含恨之辱,一见痴婆子薛玲玲持剑出手,发着薄叱一声,飞龙游虹剑散出银梅朵朵,亦向三人逼来。
枯竹君乔禹见左右两侧,敌人来势汹涌激厉,急得挡住二怪,身形暴退数步。
梁上客见左右一老一小,耐不下气,向武林三怪追上递招,似乎影响了自己一手导演成的好戏,急得大声截住,道:“老闺女,小娃儿,且慢动手,咱们先君子后小人,等他们决定后,再下手未晚嘛!”
这次被梁上客与彭宗铭,背颈处放下发痒药未,最惨的是矮头陀普济,可能他一身肥肉过多之故,虽然已服下枯竹君解药,可是一身肉,已皮破肉裂,由奇痒变成剧痛,不住的咳咳呼叫,痛苦万分。
这时,矮头陀普济轻声向枯竹君道:“师兄,此番咱们亏吃定了,咱们还是答应他们吧。”
枯竹君乔禹正在羞愤愤怒之际,听他师弟向自己悄悄说出这话,不由转首狠狠地呸了声,道;“真没出息,咱们结义师兄弟三人,虽非同日生,但愿同日死,难道忍心一个走脱,两个留下给他们活煮人肉打牙祭。”
这时左后边的黑飞狐童琪悄声接上道:“二位师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位师兄,以小弟看来,还是……还是答应他们第二个条件吧。”
他们说的话,梁上客廖清听得很清楚,他并不中途打断他们,而若在欣赏一幕极有趣味的戏剧一般。
枯竹君乔禹听黑飞狐童琪说出这话,钢牙错磨,恐愤激怒,狠狠地道:“武林三怪,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走下白云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来在江湖上混闯见人。”
黑飞狐童琪微微抬头,朝向痴婆子、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看了瞥,心自羞愤之下,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颔首轻向他师兄枯竹君道:“师兄,事到如今,只有委屈求全,请他们放宽尺度,以待来日,雪这白云山胯下之辱。”
枯竹君乔禹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
旁边的矮头陀普济听师兄嗯声轻诺,倏地走前一步,来到梁上客廖清跟前,起先向梁上客廖清狠狠的瞪了眼,倏地又展脸拉出一丝苦笑,又抱拳又合掌(可能这时他心神已撩乱至极,是以有些失于常态),喃喃嗫嚅地向梁上客,道:“廖……廖英雄……俺……俺三人冒犯你们虎威啦……剥……剥去衣杉下白云山……能……能否让俺三人身上留一条短……短裤……光了大臀……下山,太……太那个些了……”
短头陀普济说到这里,本来一张枣红色的脸肤,这时变得酱红色。
梁上客廖清听矮头陀嗫嚅口吃的说出这话,稍作颔首地嗯了声,侧目朝怒气阵阵的痴婆子看了眼,似乎正待征对方意见。
痴婆子薛玲玲还没有等梁上客廖清开口问话,突然怪眼圆睁,瞪得像二颗滚圆的胡桃,大声喝道:“魔崽子,臭男人,你叫老娘看你屁股大臀!”
痴婆子薛玲玲大声话语甫落到此,梁上客廖清很快地接着下去,绷了脸儿,朝向武林三怪道:“你等三人听到没有,痴婆子薛玲玲已答应你们留一条短裤。”
梁上客廖清乖巧的接口说下,不由使痴婆子薛玲玲蓦地一怔。
至于武林三怪,此时此地,不得不受此认为生平奇耻大辱的一桩趣事,把一身衣衫脱光,只剩下了一条牛犊短裤。
武林三怪浑身衣衫,脱剩一条短裤,正待抱头逃走时,蓦地彭宗铭舌绽春雷,一声大喝,道:“三怪慢着,小爷尚有话吩咐你,等。”
彭宗铭手执飞龙游虹剑,抡腕一振,闪出一片银虹白练,剑尖,指向三怪身形站处,厉声冷冷地道:“你等三孽障,此番回转离魂魔娘郑僖处,令她转达西倾山百拉峰天地玉阙,菩提门掌门总坛四掌门人中血影怪客杜训,此盗名藏师,背天行逆之徒,已引天下武林同仇敌忾,同声讨伐。”
彭宗铭说到这里,收剑入鞘,星眸精芒如电,瞪看着三怪,站立一边,这是放他们通过的意思。 武林三怪未敢应诺与否,抱首蹿向白云山麓而下。
爆竹一响,又是岁朝。
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草扉茅屋里,彭宗铭、梁上客廖清,与断腿老人乙鸥子,就在这枯寂的山野里,度过这新年。
新年过后,这天,梁上客廖清找着彭宗铭,悄悄地问道:“小娃儿,闲居无聊,廖师父带你往白云山下一游如何?”
彭宗铭咧嘴嘻的一笑,应声道:“廖叔父有此雅兴,铭儿自当奉陪。”
梁上客廖清关怀般地,又道:“你来白云山四五月,已学得老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真髓,还有乙鸥子前辈的太乙归禅功玄奇绝学,亦已步入门径,说来你该近处走走,松松筋骨才是。”
彭宗铭又是嘻的一笑,却是不领情而分辩似地道:“廖叔父,铭ㄦ一天到晚练剑练功,是不是算松筋骨?”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须,瞪眼大声道:“好小子,廖叔父一片好意关心你,你倒顶撞起来啦!”
他正在大声说话时,房里痴婆子薛玲玲,显得不胜烦扰的在怪叫着,道:“小偷儿,清早起来,老娘春梦不醒,你鬼嚷鬼叫地干什么?”
梁上客廖清一听,却更显出大声的朝房里揶揄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老闺女,敢情你魂索旧梦,重游巫山十二峰。”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旁边的彭宗铭虽然意未尽解,却是灵犀一点通,俊脸红红,亦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房里传出一阵穿衣声音,和嘴里嘀嘀咕咕听不清楚的说话声音。
彭宗铭咧嘴笑时,梁上客廖清转首过来,朝他又瞪看了眼,责备似地道:“小娃儿不长进,你知道廖叔父话说的是啥?”
当他话语说到这里时,发现与他朝夕共聚的彭宗铭,确是较前英雄魁梧了不少,目前站在他身跟前的,已经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娃ㄦ,而是一个气昂轩昂,英姿挺拔的少年人。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银发蓬松,身旁大红衣裙,鸡皮疙瘩的脸肤上,抹上二堆红红的胭脂,赤露无袜的三寸金链,穿了一对二寸不到,磨掉鞋跟的拖鞋,踢里塌拉从卧房里出来。
梁上客廖清见疯婆子出来,突然想起正事似地道:“老闺女,咱想带了这小娃儿,往白云山近处玩玩,顺便探听江湖上动静,你看如何?”
痴婆子薛玲玲听得一怔,诧异地道:“你把这小娃子带往何处?”
梁上客摇头晃脑的应声道:“逐水浮岸,随遇而安。”
梁上客廖清,同了彭宗铭,下白云山后,又来到上次计骗武林三怪的广顺集小镇上。
二人在小镇直街闹处,边走边谈。彭宗铭抬眼过处,突然轻哦了声,指着一幢新砌的砖房,所排设的一家酒肆,微感激奇地道:“廖叔父,数月前,咱们在广顺集遇着武林三怪时,好像还没有这间新开设的酒肆!”
梁上客颔首应了声,朝他所指的这家酒肆看去,果然红砖黑瓦街上多添了这么一家酒店,虽然在普遍热闹的市镇上,是所不值一顾,极简陋的小酒店,可是在这偏僻的广顺集小镇说来,却是一家极豪华的酒肆了。
梁上客含笑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此地既新店开张,咱们挨居白云山的芳邻,可不能不去随喜一番,咱们进去喝一杯如何?”
彭宗铭含笑点头的道:“廖叔父有此雅兴,铭儿末座恭陪就是。”
二人来到酒肆前,抬眼见大门上方,用红纸写有“太白居”三字,这时,已有店伙出来殷殷张罗,招呼道:“二位爷,里面有空座ㄦ。”
彭宗铭举目朝店铺里一看,里面猜拳豁令,高朋满座,生意兴隆非凡,二人随着店伙,占了一张偌大的店铺里,仅剩下的一个座头。
梁上客廖清吩咐店伙端上荤素数碟,一壶烧酒。就在这时候,他顺便朝向店铺食容,环顾了一匝。
彭宗铭一边接上应声道:“这家太白居酒店,食客可不少。”
梁上客廖清漫声吟嗯了—下,似乎他眼神过去,找到一个新的意外发现,而在沉思一个问题。
这时,店伙已端上酒菜,彭宗铭在梁上客廖清杯里,斟了满杯酒,自己亦倒了一杯酒,喃喃仿佛自语似地道(可能他不愿打扰粱上客的思潮):“这么一家简陋的小酒店里,居然僧尼丐道,贩夫走卒,—应俱全,倒是难得的事。”
他自语声刚说到这里,沉思中的梁上客,突然咧嘴噗的一笑,仿佛想到一桩极有趣事似的,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想不想看戏?”
彭宗铭迷惘地轻哦了声,半晌,似乎领得个中之意而点头笑道:“廖叔父,铭儿就看你的啦!”
梁上客廖清从坐凳站起,转首朝向彭宗铭,含蓄而带了一份神秘的神情,嘻的笑了下。 他穿梭似的走在酒肆食客的桌座间隙处,态度显出煞有其事,郑重非凡的样子。
如果不有人注意到他的话,会认为他是在寻找酒肆里,遗失掉的一件东西,或者是在这家酒店里,无意中遇见了一位朋友,急急地要去会见他,所以在人堆里,急促的行走着。
不多时,梁上客廖清笑吟吟地回到自己桌座处,朝彭宗铭看了眼,几乎夸耀似的向他道:“小娃儿,好戏就要上场啦,你看着吧!”
彭宗铭报之一笑,心里却是暗暗嘀咕思忖道:“不知廖叔父又在变什么把戏?”
他一缕意念,刚刚想到这里,三个衙门巡捕打扮的人物,膳食已毕,来到柜台会帐。
头前的一个,解下随身背包,准备算帐付银,当他解开看时,脸肤顿时变色,青一块,红一块,瞠目陡然怔住。
原来背包里,藏着一件千孔百孔的百衲衣,二只长短不齐的筷子,和一只缺口凸凹的破碗,这些行头,显然一看就知是行乞要饭用的东西。
老掌柜看了背包里一些东西,又朝这位衙门巡捕看了看,拉长了脸,敢怒而不敢言似地喃喃道:“我的爷,小店今儿新开张,你们三位的酒菜,就挂小老儿的帐是啦,又……又何必再掏出这些东西出来呢?”
这三位衙门巡捕小官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竟被这位做买卖的老掌柜挖苦,气得呼呼连喘,这份难堪之昧,恨不得地上裂开一缝钻下去。
就在这时候,一个蓬头垢脸,身穿油腻淋漓,褴楼不堪衣衫,手执一支打狗棒,年有七十余岁的老要饭,敢情在酒醉饭饱之下,摇摇摆摆,显出一份舒意自得的样,从店铺里出来,走向柜台处,嘴里括出一阵击打碎破铜锣似的声音,在嚷着道:“酒醉心不醉,人穷志不穷。”
说到这里,解开腰兜袋子,大声向老掌柜,道:“喂,老头儿,一共多少钱,把帐算来。咱老要饭挨家挨户求布施,可不会上你这里白吃白喝。”
老要饭解开腰兜,在场众人看得,莫不骇然变化,原来腰兜里,俱是藏着块块白花花的锭银。
敢情这老要饭,突然见自己腰兜里藏着这么一锭锭大块银子,亦不禁猛地吓了一跳。
这时,这位正被老掌柜挖苦一顿,一口乌气还没咽下肚里的衙门巡捕,一见这老要饭腰兜藏的,正是自己银两,不由无明怒火激起三丈,大声怒吼的道:“好哇,你这老要饭,原来是偷窃银两的惯贼。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捋须,竟在咱们衙门官儿身上下手,看你胆子亦忒以大了。”
话说到这里,呛啷啷声响,一根锁练套在老要饭头上。
这边桌上的梁上客廖清,笑吟吟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出戏你看得可过瘾?”
说到这里,抬眼看了酒肆门口,被衙门巡捕锁练套住的老要饭,满显出一份悠悠自得之色。
彭宗铭感到一份不安似的嘀咕思忖道:“廖叔父亦未免太以损人缺德,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要饭冤枉作贼。”
彭宗铭在沉思时,一对星眸因着自然的趋势,亦朝门外这要饭的老人家看去,老要饭被这三个衙门巡捕用锁练扭住,准备要把他带往附近官厅。
这时三个巡捕中的一个,把老要饭的一包赃物银两,又包扎起来,随着锁链,扣在他身上,另一包被掉换破衣破碗,一手紧紧拿着。
老要饭看他这副神情,显得惊奇之下,一股莫可奈何的样子,他拉开破锣的嗓子,大声分辩的道:“喂,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咱老要饭人穷志不穷,怎会偷你等银两。”
这老要饭,虽然衣衫褴褛,满脸油垢,却是精神矍乐,一对眼睛凌芒闪射,如果多份注意的话,可能怀疑他还不是真正要饭的。
他被衙门巡捕锁链扣住,要拖往近处官厅,从他微妙的神情上看来,可能他很容易脱走他们的缠绕,可是他莫可奈何的情形下,好像如何要洗刷这桩不白的耻辱。
三个衙门巡捕,推推拉拉,正要把老要饭施走时,梁上客廖清同彭宗铭会了酒帐,从铺子里出来。
梁上客廖清显得十分神秘,而感到意外地向老要饭道:“老要饭,偷东西要偷得干净利落,偏偏你年纪这么大,干了小偷儿一行,却还阵上失风,说来你还是贼子贼孙,贼祖宗的重孙呢!”
老要饭的被梁上客廖清莫名其妙的一顿痛骂,气得怪眼圆睁,狠狠的瞪着他,大声怒喝道:“你这厮,俺老要饭爷爷的事,干吗要你插嘴?”
梁上客廖清并不生气,摇头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年纪这么大,火气还是这么盛,难怪做小偷儿会阵上失风,要是你求贼祖宗保佑,说这一逢凶化吉,转祸变福。”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挤在围看热闹的人堆里,在老要饭腰兜处碰了下,身子又向手提一包破衣破碗的衙门巡捕撞了下,咧嘴嘻嘻笑了笑,突然替之求情似地道:“你等三位爷,放了这老要饭吧,你们看他虽然是贼祖宗的重孙,可是年迈苍苍,亦够可怜啦!”
三个衙门巡捕,见这个人无端搭腔,竟替偷银的老要饭求情不由盛怒的呵责道:“你这人少噜嗦,要不然你家大爷,亦把你拿见官,说你与贼同伙。”
奇怪,几乎从未激动元明怒火的梁上客廖清,这时居然大动火,大声激动地道:“你等可不能仗了官家官势,欺侮老要饭的。”
梁上客廖清有持无恐似地大声接着道:“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你等平白无故,冤枉老要饭做贼,有什么证据?”
梁上客廖清大声说出这话,在场的每一个人,连同老要饭在内,几乎都怀疑他是一个疯子,否则怎会无缘无故,把这桩已落的是非,揽在自己身上。
其中一个衙门巡捕,似乎感到这人虽然无理歪缠,却很有趣是以,嗤的冷冷笑了声,激将似地向梁上客廖清道:“你既有意替老要饭护短,要咱们拿出老要饭贼赃证据,咱大爷将就你一次,老要饭贼赃给你看后,你可要负上连锁同坐之罪。”
梁上客廖清点头不迭的应声道:“行,行,行,你等三位爷捉老要饭贼赃,咱宁愿连同坐监……要不然……”
他说到这里,突然手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咧嘴嘻的笑了声接着又道:“如果三位爷在老要爷身上拿不出贼赃,不但把这要要饭释放,而且……还要向老要饭赔礼不是。”
三个衙门巡捕,虽然对梁上客廖清插足歪缠,感到痛恨至极可是他们十分有把握的要把这人严恁一下,是以,不厌其烦地替要饭解下腰兜。
其中一个巡捕,替老要饭解开腰兜,就在这眨眼刹那间,在众人莫不骇然称奇。
敢情,这是一桩令人无法思议的怪事,老要饭腰兜里,何尝有半点银两,明明放的是一件褴褛破衣,二只长短不齐的筷子,有一只破碗。
就在这桩骇然惊奇的刹那过后,那手提一包破衣物的衙门巡捕,打开袋囊一看,里面块块银锭,分毫未短的藏在里面。
梁上客廖清对眼前演出的一幕,并没感到太意外,却是替老要饭抱冤叫屈般地,撇开怔怔发愣的三个巡捕,大声朝向围观的众人,显出满怀不平的大声说着道:“官逼民反,这……这还得了……
这三位衙门爷,平自无故的冤枉这老要饭是小偷……”
梁上客廖清理直气壮说出这话,在场众人莫不啧啧称奇,自然的情势下,亦趋向同情了这老要饭。
这时,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要饭,对眼前演出的一幕,深深感到骇奇愕然至极,他十分注意梁上客廖清的言调动作,似乎在他脑海里,追忆起一个曾吃过他亏,而犹未谋面相识的人。
这时,梁上客廖清明嘴朝老要饭嘻嘻笑了笑,仿佛慰抚,又若揶揄般地向他道:“老要饭,这年头改行可真不容易,百行百业都有他们祖师爷,你老要饭改行小偷儿,亦该先跪拜过贼祖宗,才配做他的重孙,老要饭这次要不是贼祖宗保佑你,这下你才真惨哪!”
老要饭圆瞪了一对怪眼,盯看着梁上客廖清,听来莫名其妙,却是满肚子不是味道。
梁上客廖清煞有其事的接着又道:“老要饭,人穷志不穷,酒醉心不醉,咱们再干一杯如何?”
说到这里,梁上客廖清重又邀客进入这家酒肆,老要饭一听对方提说酒字,脸肤稍霁,轻嗯了声,跟他进入酒肆里。
店伙端上酒菜后,彭宗铭在他们二人跟前斟了满杯酒,这时,梁上客廖清举酒邀客后,又向老要饭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又若曾相识,此番你老要饭改行做了贼祖宗的重孙,咱们的关系,可更不见外啦!”
老要饭听得满肚子的别扭,猛把满杯酒咕噜声灌进肚里,—对怪眼朝梁上客廖清滴溜溜看了半晌,酒意浓浓的大声问道:“尊驾究竟何人?”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须,颔首噗的笑了声,显得一份宛惜似地道:“老要饭贵人多忙,你不认识咱,你手上这根打狗棒,可跟咱结过一段渊源呢!”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老要饭一对精光喷吐的双眸,突然圆睁得像二颗滚圆的胡桃,敢情,梁上客廖清这么一说,他才记起,引为自己本身奇耻大辱的一段随身打狗棒被盗的事。
老要饭哇哇哇一阵怪叫,接着大声激怒的道:“好啊,原来就是尔这贼偷,瘟偷,小偷儿的梁上客廖清,你还想做咱老要饭的祖宗爷爷!”
梁上客廖清微微欠身,倏地在老要饭空酒杯里,斟了满杯酒,显出一份受宠若惊似的神情,含笑的应声道:“不敢,不敢,区区梁上客廖清,这是多蒙你酒丐康武抬爱了。”
彭宗铭旁边听得不禁骇然一怔,原来被廖叔父作弄的老要饭,就是名震天下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酒丐康武。
酒丐康武气得呼呼直吼,颔下乱虬根根直竖,带了一份怀疑而盛怒的神情,暴躁地大声道:“小偷儿,方才酒肆里掉换银包,敢情亦是你耍的鬼名堂?”
梁上客廖清举杯喝了一口酒,轻描淡写的缓缓道:“这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接着解释分辩似的又道:“解铃人还是系铃人,咱廖清生平行事,悲天悯人,最讲天理良心,可没有叫你老要饭抓去关进土牢里。”
说到这里,向老要饭殷殷劝酒地道:“老要饭,别发这么大火气,常动无明肝火,最容易伤身体。”
说着举起酒杯,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劝酒相邀,亲切倍至酒丐康武一股无明盛怒,被梁上客廖清抑下一半,杯里酒香缕缕四播,刺得喉咙奇痒难熬,显得十分不乐意下,把这杯酒倒进嘴里。
还是余怒未熄的大声问道:“小偷儿,你干吗这等损人缺德,害老要饭,来个人赃两获,丢这么一个脸?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嘻嘻笑了笑,道:“咱廖清要不是这么一来,怎能把你这个神行无踪的酒丐康武留下?”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说来,原来他想出这个损人缺德的主意,为的是要留下自己,是以不由惊奇、诧异的瞪眼问道:“小偷儿,你留下咱老要饭,有哪桩贵干?”
梁上客廖清怪眼一眨,打断了他的话,反问道:“老要饭,你暂且别问这事,咱先问你,你远道来到此地白云山麓小镇,有什么事?”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不由擦起几份怒意,猛喝了大口酒,不服气地大声道:“小偷儿,你家老要饭爷爷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梁上客廖清碰了一鼻子灰,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轻轻咳了声,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咧嘴嘻嘻的笑了下。
酒丐康武抢过梁上客廖清手执的一只锡酒壶,仿佛天底下就是他一人似的,不断的自酌自饮。
梁上客廖清转首朝愕愣怔住了的彭宗铭看了眼,突然关怀似的问道:“小娃儿,你来白云山快半年啦,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学得有几分火候了吧?”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突然向自己没头没脑的问出这话,心里不由感到一震,星眸转闪之间,见廖叔父在问自己话时,侧目暗地在睬看这位酒丐康武的动静。
须知彭宗名选逢奇遇,得天独厚,一身资质禀异过人,他觉得廖叔父在酒丐康老前辈向自己问出这话,极可能有其他含意。
这时,他突然想起,初遇痴婆子薛老前辈,求学倒转乾坤三五七时,痴婆子曾有说过,她除了倒转乾坤三五七外,还有一套喝酒的绝技,不过仅输在酒丐康武手下,照此看来,他们一对风尘奇人,既然能有比较酒量的—段趣事,他们之际,当然有一层极深的渊源。
他一瞥思潮想到这里后,倏地星眸眨眨,含笑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唔,痴婆子薛老前辈,以毕生精研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绝学相传,使铭儿蒙益匪浅,以目前说来,铭儿已得该剑法的入门之径。”
彭宗铭在说话时,仿佛像捉获一桩奇迹似地,星眸亦不时的朝酒丐康武桌座处看去。
酒丐康武本来一手执壶,一手握杯,牛饮似地大口喝着酒,敢情梁上客廖清果然有他一份过人聪慧的地方,可能他臆测得不错。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二人,谈起痴婆子薛玲玲,神情之间,显得骤然一怔,他霍地放下二手执握的酒壶、酒杯,带了一份离奇、诧异、意外、愕然的神情,抬眼朝说话中的二人看了看。
彭宗铭的机警回答,显然使梁上客廖清得到十分满意,他含笑地微微点了下头,并不理会酒丐康武(事实上,暗中却十分注意他的动静),自己举杯微微啜饮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儿,痴婆子薛玲玲此番隐居白云山,江湖上很少会有人知道。”
酒丐康武这时显然对梁上客廖清、彭宗铭所说的话,异常注意而感到一份兴趣,他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忍不住的接着说道:“痴婆子隐居白云山,江湖上已很多知道啦,咱老要饭的就是来找她的。”
梁上客廖清对酒丐康武说的话,恍若身边风过,根本没有理会他,不过心里却是暗暗一乐,自己猜的果然不错,这老要饭仆仆风尘,是来找老闺女的。
他连头也不转,不看酒丐康武一眼,还是朝着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说还有不怕死的家伙,上白云山找痴婆子!”
酒丐康武见粱上客廖清不但没理自己,更说出这些调侃、揶揄的话来,心里不由一气,闷哼了声,喝了大口酒,把—肚子乌气压下去。
彭宗铭知道这位廖清的话语含意,他可不敢得罪这位酒丐康老前辈,是以,抿嘴含笑的应声道:“如果江湖已尽知道痴婆子薛老前辈去处,希望白云山多来几位她老人家武林上的方外之友,亦可以使薛老前辈几栋草扉茅屋热闹起来。”
在酒丐康武说来,这时已注意了这位方面大耳、气度轩昂的少年人,诚然,他不知道痴婆子薛玲玲跟这少年人的关系,因康武从他二人说话的语意中,痴婆子平身从未收入室弟子、衣钵传人,可是却以震撼武林的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传给这少年人。
而这少年在跟梁上客廖清对口说话时,竟以痴婆子薛老前辈相称,而不用师父二字。
这点使酒丐康武百思不解,困惑不已。
这时,酒丐康武见梁上客廖清不理自己,尽管跟这少年人说话,忍不住又是气吼吼的闷哼了声,大声插嘴道:“小偷儿,要是痴婆子薛玲玲是你,咱老要饭才不会千里迢迢,赶来黔南白云山,让你死在三怪四修罗和这位同来白云山的一众菩提门高手的手里。”
梁上客廖清漠不关心似的(其实他急待需要知道,酒丐康武说出这话的含意),朝酒丐康武斜睇了眼,举樽啜饮一口酒,冷冷地道:“老要饭,你别把这些话来吓唬人,你老要饭怕这些见不得人面的邪门孽障,咱梁上客廖清,可还没有当他一回事呢!”
酒丐康武见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微感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一边大声唤过店伙,再上一壶酒,一边怪眼阖张,不服气似的接着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因着你平时只会摸黑道,走暗径,老是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三流名堂,是以不知道当前武林大势的变化!”
他说到这里,接过店伙递来的酒壶,在自己杯里倒了满杯子酒,一大口的倒进肚里,一只油腻淋漓的大袖,拭了下嘴边的酒渍,接着道:“痴婆子薛玲玲,接一连二的向菩提门出手,据说前一些时候,武林三怪在白云山受辱在痴婆子薛玲玲手里。”
酒丐康武说到这里,手执酒壶,一连斟一边喝,接连饮了三满怀,含了一份夸大的神情,朝梁上客盯看了看,才接着道:“据说在云雾峰的菩提门蜀地分坛,亦遭了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几个高手所捣毁,分坛主乃是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这孽障一身功力被废,被逐下云雾峰。
“菩提门中人物,前后把经过一连贯,除料着其中尚有隐忧高人在里外,认定是痴婆子薛玲玲所主唆的,是以,这些孽障,在激愤盛怒下,偕同三怪四修罗,要踏平白云山,生擒痴婆子薛玲玲。”
酒丐康武所说的事,可能尚未尽然清楚。
梁上客听得不由心头一震,却是显得平淡无奇,而故意带了一份怀疑似的口吻,冷冷的问道:“老要饭,敢情你是顺风耳,通天眼,是以才知道这等清楚。
酒丐康武见梁上客廖清不但不信任自己,且来个嘲笑挖苦,焦急而针锋相对似地大声分辩道:“小偷儿,你能在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中占上一席,就靠你一套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下三流功夫而已,你家老要饭爷爷,一身轻功绝学,天下武林有几个能比得上?咱老要饭凭了这套神形无踪的轻功绝学,才探到这些情形,所以赶来白云山,找上痴婆子薛玲玲报个讯儿。”
彭宗铭在边座,听酒丐康武这些话,心里不由暗自一惊。
酒丐康武说到这里,接连又狂饮了几杯酒,带了一份醉意,指着彭宗铭向粱上客问道:“小偷儿,这孩子是谁?”
梁上客廖清眨眨眼,带了一份夸耀的口吻,含蓄地道:“说起这孩子的师门来历,准要把你老要饭吓一跳。”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此话,醉眼惺松的朝彭宗铭望了下。
梁上客廖清接着道:“这娃儿的正牌师父,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至于副牌的可多呢。”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些光怪陆离的话,不由困惑、进惘的又朝彭宗铭看了一眼。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摇头晃脑,缓缓地道:“他的副牌师父,除了你酒丐康武外,烟客任九龄授传他岐黄之道、济世药理,茶客于七教他奇门八封、五行九宫。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把一套震撼天下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秘门绝学的剑法,已倾囊传授了他。”
“说来你老要饭不会相信,饮誉武林,生平从未收过入室弟子的疯癫僧老怪物,居然亦将他一套玄奇莫测的饿狗吃巴掌传了他。”
梁上客廖清还是滔滔不绝的在接着道:“这小娃儿,得他师父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琼楼十二曲真传,至于你要饭方才所说,捣毁菩提门蜀地分坛之事,除了烟翁、茶客、疯癫僧等一道襄助外,就是这小娃儿一手得意杰作,他运用他师父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捣毁贼窝,其中除了走壁铁尸傅邦侥幸脱身外,整个菩提门中蜀地分坛人物,全丧命在这娃儿手里。”
酒丐康武听得连连惊哦,频频点头,在梁上客廖清说话时,一边举杯狂饮,一边不时看了看彭宗铭。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在自己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摸了下,突然噗地笑了下,显出一份欣愉而惬意似的神情,接着又道:“这小娃儿还有一段渊源,咱索性再告诉你吧,他乃是饮誉当今武林,儒侠欧震天的未来东床娇客,至于咱梁上客廖清,蒙这娃儿抬爱,叫了一声廖叔父。”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彭宗铭带了一份少男的羞涩,正在忸怩不安之际,他突然又若嘱咐,又若命令似的,含蓄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快来拜见这位酒丐康老前辈,有机会请他老人家,传授你他一套震撼天下武林的轻功绝学,到时你小娃儿得天独厚,当今武林上的烟酒茶客痴癫僧全是你娃儿的师父啦!”
彭宗铭恭如命的应了声,倏地从坐凳站起,以老前辈的重礼,上前拜见了酒丐康武。 梁上客廖清一厢情愿的对彭宗铭说出这话,酒丐康武听得不由微微一愕,他一手搀起彭宗铭时,稍微怔了半晌,仿佛在沉思着一桩问题。
这时,酒丐康武突然向粱上客廖清怪眼一瞪,不耐烦似地大声问道:“小偷儿,你扯扯拉拉说了这多时候,偌大的白云山,谅来你知道痴婆子薛玲玲的去处。”
梁上客廖清咧嘴嘻的笑了声,点头缓缓道:“老要饭,咱廖清说来你可别见怪痴婆子老闺女的去处,咱不但知道,而且还是刘樊合籍,管鲍双修。咱们俩亲亲热热的住在一起呢!”
酒丐康武一边说话,一边猛地大口喝酒,敢情已有七八分醉意,这时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突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明盛怒,哇啦啦哇啦啦一阵怪嚷怪叫,摔下手握的酒壶,闪电似的舒伸右臂,隔桌把梁上客廖清若老鹰攫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酒丐康武虽已酒醉酩酊之际,可是他这手绝招使出,饶是身列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竟亦无法闪开。
酒丐康武一手提起梁上客廖清,犹若扔球似的朝向店外甩出去,嘴里还是哇啦啦哇啦啦语词不清的乱嚷乱叫着。
这一扔,把梁上客廖清好像断线风筝似的,越过几桌喝茶的头面,一直掉在店门外的大街上。
梁上客廖清晃晃摆摆,甫从地上爬起,一手摸额,一手抚腰,嘴里哀哀地叫着:“哎唷……我的妈……”
他刚话声说到这里,酒丐康武酒气薰薰,又煞瘟神似的从店里扑出来,嘴里模糊不清的不知说些什么,一手把梁上客廖清后颈领抓起,一手把他臀部的衣裤揪住,猛朝数丈外的街上扔去。
梁上客廖清拉长了嗓子,大呼一声:“哎唷,我的妈……”
话语到此,紧接着的,一响身体撞地,结结实实嘭的一声。
梁上客廖清这一记撞跌在地上,比刚才又凶厉了几分,这时他摔得已眼冒金花,晕晕糊糊,脸颈处,—块青一块红,神情狼狈不堪。
这时,彭宗铭诚然己衔尾追出来,见酒丐康武大发酒疯,而这泣廖叔父却已挨个遍体鳞伤。
梁上客廖清晃晃摇摇从地上站起,酒丐康武一步三摆,又要扑向他跟前去。
梁上客廖清叫苦不迭的大声唤叫彭宗铭道:“小娃儿,你再不挡住这酒鬼老要饭,你廖叔父可惨啦!”
彭宗铭自从追随梁上客廖清到现在,此番第一次看到他吃过亏,他看得廖叔父这狼狈不堪的劲儿,眼里难过,心里想笑。
这时,见梁上客廖清大声呼叫,倏地跃身一纵,扑在酒丐康武前面,舒伸双臂,要把他拦住。
说也奇怪,就在这时候,酒丐康武酒醉薰薰,还没有扑着彭宗铭体肤时,噗的声,跌倒地上。
水牛似的身体,一仆倒地上,竟呼呼的熟睡起来。
梁上客廖清一见酒丐康武倒睡地上,长长的吁二了口气,如逢大赦似的摇摇晃晃走近过来。
梁上客廖清怒意忿忿地叹了口气,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回白云山去吧!”
彭宗铭看了地上的酒丐康武一眼,带了一份关怀似地口吻道:“廖叔父,这位康老前辈,乃是专程来白云山,寻访痴婆子薛老前辈的,咱们岂能把他扔下不管?”
梁上客廖清狠狠的瞪看了熟睡地上的酒丐康武一眼,不耐烦的问道:“小娃儿,依你说来,又怎么办呢?”
彭宗铭熬住了想要发笑的脸肤,缓缓答道:“咱们把他背上白云山。”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说是要把酒丐康武背上白云山,一手摸了火辣辣发痛的头额脸肤,心里一百分的不愿意,可是最后还是颔首闷哼了声,懒洋洋地道:“小娃儿,你要把这酒鬼老要饭,背上白云山,你自己背吧!”
彭宗铭熬忍了一份笑容,点头应声道:“是,廖叔父,让铭儿来背康老前辈上白云山就是啦!”
彭宗铭背了醉得像死猪似的酒丐康武,同梁上客廖清离开广顺集小镇,上白云山而来。
白云山沿坡峰势起伏,削壁陡立,耸峰凌霄,彭宗铭虽然一身内家造诣,已今非昔比,有了极高的修为,可是他背了这么一个死猪似的酒丐康武,纵跃飞腾,亦不由感到累乏不堪。
第十章 大圆圈和小圆圈
二人上白云山,走了不少路后,彭宗铭气喘吁吁的道:“廖叔父,铭儿累啦,背了康老前辈走不动了,你老人家替换一下,行不行?”
梁上客廖清怀疑似的朝他看了眼,见彭宗铭果然头额冒汗,气喘吁吁,显得有点累的样子,只有万分不情愿下,接过酒丐康武,背在自己背上。
他一边背了酒丐康武,一边嘴里喃喃骂道:“酒鬼,老要饭,发酒疯时像条野狗,现在又成了一头死猪,你家爷爷一气就把你扔在山谷,把你喂山狼。”
背在梁上客廖清背上的酒丐康武,被激厉的风吹刮,又在他背上颠簸荡动,肚里咕咕作怪。
突然,豁啦啦一连的接响。
梁上客廖清背上的酒丐康武宛若缺堤洪水似的张嘴大吐,准对着梁上客廖清后颈脑袋浇得一个淋漓遍至。
一股奇酸、奇臭得令人呕吐的怪昧,顿时四溢荡扬。
这时,梁上客廖清跺足叫苦不迭,猛把酒丐康武扔在山径大石边,嘴里恨恨的大声骂道:“死酒鬼,瘟酒鬼,看你醉死了别醒过采。”
就在他破口大骂时,酒丐康武满肚的酒糟吐出,给梁上客廖清摔在地上猛的一震后,酒性却慢慢醒转过来。
酒丐跌卧在地上,醉眼惺松的看了彭宗铭,又朝梁上客廖清盯看了眼,接着抬眼四下环看了下,诧异的道:“小偷儿,这里是什么所在,咱老要饭怎地会到这里来的?”
梁上客廖清一手摸了红肿透着的脸颊,狠狠的瞪看着他,一语不发。
旁边的彭宗铭,一边应声插嘴道:“康老前辈,这里就是白云山啦,再去远,就是痴婆子薛老前辈的住处了。”
酒丐康武听彭宗铭说后,微微颔首,满面显出欣愉之色。
三人来到痴婆子薛玲玲的几间单扉茅屋前,彭宗铭走在二人的面前,当他走近门前时,神情之间,突然显出微微一怔。
倏地转首向酒丐康武看了看,对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屋里怎的有人?”
梁上客廖清听得朝他看了眼,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有声没气?地道:“屋里没有人,难道还有鬼。”
彭宗铭星眸眨眨,分辩似地接着道:“屋里除了薛老前辈外,还有别的说话声。”
就在二人说话时,草扉洞开,迎看彭宗铭顶面,扑来一缕幽幽清香,紧随着一声萤啼燕转,清韵甜醇的声音传来。
“铭弟,你跟廖叔父回来啦!”
这一刹那间,彭宗铭眼神缭乱,初步的感触,眼前突然映演出一个黛眉如画,秀眸流波,两鬓黑发微微翩舞,身穿一套浅绿色的疾服劲装的俏佳人。
当他正要探索第二步感触时,后面的梁上客廖清,带了一份责备的口吻,大声的在说了:“小娃儿,别像头馋猫似的盯看了人家,难道连你欧伯父的掌珠婉丽姊姊亦不认识了吗?”
彭宗铭被梁上客廖清说得俊脸绯红,正待呐呐分辩时,婉丽姑娘嘤地羞啼,娇躯—转,奔进屋里。
众人进入屋里,儒侠欧振天正与欧婉丽娇躯轻掩,躲在她父亲身后。二人见酒丐康武不速之客来到白云山此地,似乎出于意料之外。
须知,儒侠欧振天其在当今武林声誉之盛,不下于江湖人称烟酒茶客疯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流,且其文事上,有极深的造诣,是以,更受武林人物所爱戴,酒丐康武与儒侠欧振天有过一段渊源,此番在白云山巧遇相聚,二人亦并不感到生疏。
痴婆子薛玲玲朝酒丐康武揶揄似地大声道:“老要饭,一别数年,你还没有淹死在酒缸里,这次到白云山寻找咱老婆子,是不是再想举杯较量一番?”
梁上客廖清摸了一把青肿未退的头额,忿忿地接上道:“老闺女,喜新厌旧,水性扬花。”
在众目睽睽之下,梁上客出口无忌,逗得痴婆子一张鸡皮疙瘩者脸通红,圆睁了怪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儒侠欧振天见这几位风尘奇人,趣语相逗,不由抚须朗笑起来。
丅χ丅閤集 丅ХТΗJ、СΟM
这时,他一手揽过彭宗铭,深感惊奇地道:“铭儿,别后不到一年,你真长成了不少。” 说到这里,侧首朝爱女婉丽看了下,仿佛含了一份欣愉的神情。
欧婉丽娇羞地轻嗯了声,螓首微挺,朝彭宗铭看了眼,倏地,羞怯的又垂了下来。
这时,彭宗铭就把别后的—段曲折经过情形,对儒侠欧振天说了遍,接着微感诧异地向欧振天问道:“欧伯父,你老人家怎地会知道痴婆子薛老前辈,隐居在此地白云山?”
欧婉丽纤手拿了一块红色的小手绢,轻掩粉腮樱嘴,噗地甜笑了声,接了她父亲的话,柔声轻答道:“薛老前辈白云山住处,武林上早都知道啦,非是隐居该是明居才是了。”
现在的彭宗铭,似乎已脱去数月前在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欧庄,初见欧婉丽时,那股天真稚嫩之气,或许是饮服了异蛇金虺子血的缘故,这时,不但姿态潇洒,华度轩昂,而且渐显出斯文脉脉,一股少女所喜爱的风采。
他听欧婉丽说出这话时,抿嘴轻盈的一笑,星眸闪出二缕柔和、皎洁的神采,朝她看了一眼,点头缓缓应声道:“丽婉,你说的是。”
彭宗铭这声丽婉,像一曲简短而极美妙的音律,化成一股柔和的春风,吹开了少女紧闭的心扉。
欧婉丽粉腮涌起二圈薄薄的红晕,一寸芳心像受到一股无比的震荡噗噗的直跳。
就在这时候,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发现一桩新奇而值得注意的事似的,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看了儒侠欧振天身边的婉丽姑娘一眼,倏地又朝梁上客身后的彭宗铭看了眼,颔首微微地轻嗯了声。
朝向儒侠欧振天道:“欧老儿,这笔买卖可以做得。”
儒侠欧振天微感诧异地问道:“薛老友,你说的是什么买卖?”
痴婆子咧嘴嘻的一笑,指彭宗铭道:“欧老儿,你那位小闺女,配咱这小娃子,倒是天生一对。”
痴婆子说到这里,显得甚感兴趣的向彭宗铭与欧婉丽看了眼,仿佛关怀似地道:“你们小俩口,呆在这里怪不自然的。”
说着,犹若吩咐般的道:“傻小子,别呆愣着,白云山有很好的去处,你还不伴你婉丽姊姊,到各处去逛逛,找个幽静处,谈谈贴己话。”
彭宗铭与欧婉丽,红了脸还没回答,一边的梁上客廖清忍不住的插嘴道:“唔……老闺女,你对这些事,倒是蛮有经验的。”
梁上客说出这话,痴婆子红脸瞪眼,直看着他,旁边的儒侠欧振天,禁不住莞尔笑出声来。
接着,柔和慈祥的向彭宗铭道:“铭儿,你伴了你婉丽婉姊,到山间各处玩玩。”
说到这时,含蓄地又添加了一句道:“你们分别了几月,正该谈谈才是。”
欧婉丽听她父亲此说,平素宁和的少女心河,像投下一块细石,异常敏感地掀起圈漩漪。
粉腮陡然涌起二朵红晕,揉在她父亲怀里娇啼的道:“爹……
你……你坏……丽儿不来啦……”
儒侠欧振天轻抚了她青丝云发,含笑地轻轻推着她,道:“丽儿,快跟铭弟一起到外面去玩玩。”
梁上客廖清如果遇着有占便宜的机会,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他决不会轻易的把它放弃。
这时他嘻的一笑,一抚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含笑地朝着彭宗铭与欧婉丽,颔首缓缓地道:“现在要你们俩出去逛逛,偏是假惺惺的装着那付模样,到时不要你出去时,恐怕得要偷偷地跑啦!”
这时,酒丐康武瞪眼大声的向梁上客道:“你这小偷儿,看你一辈子没出息,在晚辈跟前,居然亦要占便宜,开玩笑。”
彭宗铭含了一份少男的忸怩,红红俊脸,轻声的向欧婉丽道:“丽姊,咱们出去玩玩。”
欧婉丽绽唇甜甜的一笑,羞红了脸,轻轻地应了声,道:“好的。”
彭宗铭领了欧婉丽,离痴婆子那间草扉茅屋后,两人就踽踽行走在近处的山途小道,与错落树林所在。
他们两人的心里,可能谁都想说一些话,可是谁都没有首先开口。
彭宗铭究竟是个男孩子,他可能忍不住这般微感窒息的沉默,侧首向婉丽看了眼,倏地含了—分羞涩的神情,转过头来。
这是无声的言词,婉丽一寸芳心,很快地起了共鸣。
樱唇微绽,吐出一缕轻甜的笑声,她把披在胸前的云发,纤手向后拢了下,足尖轻踢着野草柔菌,似乎运用了她悠闲的神情,来掩住天赋于少女,被喜悦所发现的羞涩,嘴里莺啼似的轻呼了声:“铭弟!”
可能她叫出这声铭弟后,接下会有很多的话,结果却是要然中止,而螓首垂在胸前。
彭宗铭很快的应了声。
“嗯,丽姊……”
他仿佛与婉丽怀有同样的心绪,简略地应声后,在他慌乱的思潮里,突然间,接说不下去适当的话,不得已的亦停了下来。
他轻轻地惊哦了声,抿嘴缓缓而羞怯似地,轻诵了声:“丽姊……你……你真美……”
他嘴里骤然溜出这话,倏地,从心里却涌起一股后悔的意识,他不知道这么说了,是对,抑是错,会不会使身畔的婉丽姊姊会不高兴而生气。
他说了这话,满蕴着期待而不安的神情,看看婉丽。
欧婉丽惊诧的站住脚步,转首向他看来,嫩嫩的粉脸,涂了二圈薄薄的红晕,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漾溢着浓郁的春的神采,微绽的樱唇,吐出一缕春花般的笑意。
她似乎不感满足,而怀疑般地轻声道:“铭弟,你是不是在笑丽姊?”
因着从婉丽一对美目中,散出了一般春的气息,使他感到无限的惬意、安心,他似乎要使对方信任自己所说的话,显出十分真挚而肯定地道:“丽姊,真的!”
因着他们有了这廖廖数语的话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挨近了很多。
欧婉丽柔腰一折,从草地上拔下一枝嫩苗,娇憨而顽皮似的,用二排贝玉般的牙齿,轻轻地咬着,嘴边挂了一缕甜醇的笑容。
似乎她已获得了憧憬中,所企求的事物,而感到一份的满足。
她拿了一枝嫩草,彭宗铭出自自然的趋势,从地上亦捡起一块山岩小石,放在手掌心里玩弄。
仿佛他掌里的这块小石,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和启示,一手反复的玩弄,一边轻轻地接着又道:“丽姊,那天我在欧庄,跟你离开后,心里说不出的味道,一直常惦念你,想不到你会跟欧伯父来到白云山……我……我们又见面了……”
他说得很轻,音韵断断续续,简直像一个初学话语的孩子,谁听了都不会感有多大的兴趣。
可是,欧婉丽听来很适意,像在聆听一曲美妙动人的乐章,她十分注神地倾听着,她希望对方的话,拖延得很长。
彭宗铭嗫嚅声的说完这话,婉儿粉脸上充满了少女热情漾溢,而微带娇羞的神情,睇看着他。
这时,他们已越过一脉树林,来到一处断崖深沟处,抬眼看去,这条沟有四五丈宽,沟的长度几乎尽了树林两侧的尽头。
他们两人,因着这段简略的谈话,似乎已慢慢消去了中间一层离开的隔膜,而彼此心的共鸣,已很快沟通融和起来。
婉丽轻挨在他身边并肩的走着。
不住地因着微风吹刮,传来阵阵缕缕的醉人幽香,使他感到说不出的舒意与醇醉。
欧婉丽依在他身畔,凝神看着这条深长的壕沟,半晌,好奇的朝彭宗铭道:“铭弟这条深沟鬼斧神工之下,造的恁地出奇?”
彭宗铭含笑的答道:“廖叔叔替这深沟取了一个名字,叫它青苔沟。”
说到这里,指了指这条青苔沟,又道:“丽姊,你看,这条青苔沟,满长着绿油油滑润无比的青苔,据廖叔父说来,这条沟,以后还有极大的用处呢!”
欧婉丽听得有趣而怀疑似的,绽唇噗的笑了声。
她笑声甫落,螓首微挺之际,一眼看到遥远的前面,惊奇地轻轻对彭宗铭,道:“铭弟,你看,那边站的不是廖叔父?”
彭宗铭抬眼拢目过处,果然梁上客廖清,凝神看着青苔沟,似乎在沉思着一桩需待解决的事。
他向欧婉丽含笑地道:“丽姊,咱们别惊动他老人家,我伴你往另外一个去处去玩!”
崦嵫日落,薄暮时分,彭宗铭与欧婉丽,才尽其游归,仅乎这段短短时间里,他俩彼此的心田里,已插上一枝初恋嫩苗。
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原以息影隐居的数间单扉茅屋,突然又多添了一位不速之客茶客于七。
当彭宗铭同欧婉丽进屋里,彭宗铭扬现出一片孺慕之色,惊奇、喜悦的叫了声:“于伯父!”
敢情,茶客于七来此已有多时,从众人的话语中,已知道这彭宗铭别离后的一段经过与儒侠欧振天掌珠婉丽姑娘跟他外出游玩的情形。
茶客于七,由于意识的趋势,自然地向婉丽多看了一眼。
这时,儒侠欧振天指着于七,含笑地向婉丽道:“丽儿,快拜见这位于伯父。”
欧婉丽轻诺一声,微带娇羞地向茶客于七裣衽施过一礼。
这时,茶客于七与彭宗铭关怀地说过数语后,又继续开始说他在他们两人,未进屋前,尚未说完的话。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这次来扰白云山的,由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带领,其中除了三怪四修罗外,尚有离魂魔娘郑僖,跟一位息影江湖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翁姜明,是以,此番菩提门出手势焰之盛,可说事无前例。
据咱于七从武林传闻听来,菩提门所以大肆进逼白云山,其中有几段恩怨纠缠,离魂魔娘郑僖乃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中,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而郑僖在豫西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遭了痴婆子薛道友一场奇耻大辱。
“菩提门蜀地分坛坛主,是武林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分坛被我等摧毁,傅邦一身武功被废,逐走西倾山,而走壁铁尸傅邦乃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中,血影怪客杜训的弟子,而杜训却是落居在此 地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的叛门逆徒。
“关于乙鸥子的行踪,菩提门爪牙遍江湖,早已传报西倾山,是以,血影怪客杜训要除这心腹之患,当然要倾巢来犯白云山。
“武林三怪来扰白云山,如果以江湖惯例说来,对方铩羽归去,断手断足,甚至断头都可以,却不该以他们自誉武林四怪的身份,将他们一身衣衫剥得精光,逐下白云山,这主意未免忒损忒缺德,难怪他们在恼羞成怒之下,舍命要再上白云山一拼。”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痴婆子薛玲玲不禁狠狠地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戟指大声的骂道:“都是你这见不得人的小偷儿,想出这等下三流的怪主意。
梁上客廖清听得一肚子的气,一摸嘴唇上端的一撮短须,分辩似地冷冷道:“老闺女,做人可不能恩将仇报,要不是咱廖清替你出主意解围,说不走你红裙内裤都要给人剥掉啦!”
梁上客说出这话,痴婆子虽在羞愤盛怒下,却是张口堵死,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旁边的酒丐康武、儒侠欧振天都不禁纵声笑了起来。
彭宗铭抿嘴在笑时,一边不住地星陈偷偷的看了躲在她父亲怀里,羞红满脸的婉丽姑娘。
这时,茶客于七脸肤穆肃而郑重地接着道:“菩提门不远千里,大动干戈来犯白云山,此地亦得须有一个周密的主意,防范才是。”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似乎把当前的气氛,顿时约束而窒息起来。
梁上客廖清仿佛对眼前的这般气氛,极不愿意熬忍下去,是以轻轻用鼻子哼了声,好象自语般似喃喃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茶客于七听得微微一笑,倏地转首朝向梁上客看了一眼,移蹲就教似地道:“廖英雄,于某愿聆听高见?”
梁上客廖清怔了一下,倏地耸耸肩,一摸唇上端一撮短须,含笑地应声道:“这桩事太大啦,几句话解决不了,咱们得从长计议,商量一番才是。”
敢情,他说出这话,并非故意搪塞,可能是由衷之言。
茶客于七同意似的微微颔首应了声。
痴婆子薛玲玲不屑一顾的瞥了梁上客一眼,大声不耐烦地向茶客于七,道:“茶缸子,别理他,要是让这么一个小偷儿,会想得出安邦定国的大计,天下可造反啦!”
梁上客被她挖苦得入木三分,淋漓至极,他仿佛吐出满肚子乌气似的,重重吁了口气。
儒侠欧振天带了一份慰问般的笑意,向梁上客道:“廖英雄,依你看来又将如何?”
梁上客廖清报复似地向痴婆子薛玲玲瞪了一下,接着,一边拨指计算,一边向在场众人看了一眼,颔首缓缓道:“这次来犯白云山的孽障,以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为主,统率武林三怪四修罗、离魂魔娘郑僖,和一个息影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翁姜明,这批魅魑魈魉,牛鬼蛇神,算来就有十个人。
咱们这里呢,连同里面闭眼睛,打磕睡的断腿老娃娃乙鸥子算在里面,也只有八个。 “人数上,这些魔崽子占了优势,咱们现在只有运用奇兵突出之策,再加上以地利之宜,才能把这些龟孙魔头,杀得片甲不留。”
梁上客廖清一变往常诙谐成性,玩世不恭之色,而说出这等头头是道的话来,在场众人,莫不感到愕然一奇。
儒侠欧振天听得微微颔首,赞赏似地朝向众人道:“廖英雄此言甚是,我等如何取得地利、人和的优势,才是上乘之策。”
说着,又向梁上客含笑问道:“廖英雄,你既有此观点,谅来必有更妙的下文,不妨说来与我等一番研讨。”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的一撮短须,带了一份含蓄的口吻,缓缓地接着道:“咱们这里几个人,来个大圈圈围小圈圈,再推出一位大将,来指挥三军,让这些魔崽子,来一个栽一个。”
说到这里,侧首向沉思中的茶客于七看了看,带了移樽就教的笑意,道:“茶缸子,咱廖清说到这里,接下去的,该是你的啦!”
梁上客说出这些话,可能除了茶客于七有所会意外,在场众人,莫不感到一片困惑迷惘。
茶客于七接过他递来的的一缕笑意,颔首不迭的道:“廖英雄主意不错,目前时间勿促,于某却无有此地形势的资料,似乎要费过一番周旋。”
两人对口说话时,儒侠欧振天已可能稍有领会他们语意外,痴婆子薛玲玲、酒丐康武与彭宗铭人欧婉丽二人,听来不解其意。
梁上客廖清听茶客于七此说,频频点头的从衣袖掏出一卷纸,摊在桌上,朝众人看了眼,倏地向于七道:“茶缸子,咱廖清早有这番主意,只是万事俱备,就欠东风,咱廖清对别的怪名堂都能理会一点,就是这河图洛书、奇门八封之学,却是一窍不通,只有望纸叹息,徒呼奈何。
“现在有你茶缸子凑上这一角色,东风有着啦,咱们合演一出火烧赤壁,把曹阿瞒打得落花流水,全军覆没。”
梁上客转弯抹角的说出这话,众人才听出,要在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住的近处,设下奇门八封的歼敌阵势。
茶客含笑点头,细看梁上客廖清,摊在桌上的这一张形势详图,心里对他不禁暗下激赞了声:“好一个人才,想得居然这等周到。”
众人挨桌坐了四周,围观这张痴婆子薛玲玲居处的四周详图,梁上客一边指着自己所给的图上各地,一边解释似地道:“这里是悬崖峰腰,这里的一片树林,绕围着有一条深有四五丈,滑润无比的青苔沟,这是沿着峥嵘山势,深嵌在山隐处的曲径回道,这里是……”
茶客于七看了桌上那张图,凝神沉思,仿佛在思索一桩等待解决的事,半晌,才颔首缓缓地道:“廖英雄才智超绝,桌上所给测的这张图,如果我等善于运用,菩提门与三怪四修罗到此,势难占着一点便宜回去。”
在这一段时间里,茶客于七、梁上客廖清等,替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附近,作了一个完美的防范与布设,专候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下的应变。
茶客于七带来白云山的一辆驭风逍遥车,构造得别具匠心,精致绝伦,断腿老人乙鸥子闭门禅坐,精练太乙归禅功完峻,试用这辆驭风逍遥车后,满意非凡。
现在白云山众人所牵念的,一个是与茶客于七盂不离焦,焦不离孟,而突然分快的烟翁任九龄。
还有一个却是传授袁宗铭饿狗吃巴掌的疯癫僧乙乙和尚,果真二人亦这时来白云山,江湖上可以传出一段烟酒茶客疯癫僧,风云际会白云山的佳话。
为了要应付白云山将临的突变,本来寂静的痴婆子薛玲玲居处,突然显现出一份紧张的气氛。
梁上客廖清带了彭宗铭与欧婉丽二人,时常扮装穿着不同的服饰,来白云山山麓的广顺集小镇上,探听不速之客的来临。
这天,梁上客廖清漱盥一番后,照例的带领二人下白云山,来到这小镇上。
广顺集小镇直街南首,有一家铺面装置得颇干净的茶坊,梁上客廖清侧首向走在落后一步的彭宗铭、欧婉丽看了眼,含着征求同意似的口吻,道:“咱们这家茶坊息坐一会。”
欧婉丽螓首微点,含笑地轻嗯了声。
彭宗铭颔首笑了道:“廖叔父,茶比酒实惠,喝了不会醉,咱们多坐一会亦无妨。”
荣坊店伙手提大茶壶,见外面进来老少二个脸肤黝黑的庄稼汉子,与一个妙龄村姑,急忙上前,招呼道:“三位来啦……里面有干净座儿……”
梁上客廖清微微一笑,带了他们二人,跟店伙到铺里墙脚处的一张云桌边坐下,这天敢情是广顺集小镇赶集的时候,不但直街上热闹非凡,就是这家茶坊里,亦显得高明满座。
店伙端上茶水后,梁上客廖清朝欧婉丽看了眼,突地对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还记得过去咱门上欧庄你欧伯父去处时,廖叔父曾跟你说过的一句话?”
彭宗铭听得星眸眨眨,半响应不出话,最后才摇头道:“廖叔父,你跟铭儿说的话太多啦,铭儿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话?”
梁上客廖清瞪眼哼了声,喃喃地骂了声没出息。接着才道:“你上欧庄时,廖叔父叮嘱过你—句括,要娶好婆娘,就得要胆大、心细,和厚脸皮,敢情你是忘啦?”
他出口无忌的说出这话,顿时把座上的彭宗铭、欧婉丽二张肤脸,羞得通红,欧婉丽螓首垂胸,敏感的少女心里,诚然很快知道粱上客廖清,他所指说的是哪一点,彭宗铭涨红了脸,轻轻往对座的欧婉丽看了眼,才结口呐呐地道:“铭儿还记得!”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须,满不在乎的,像说教似地接着道:“一样的一句话,用在什么地方都行,娶婆娘时,用得着胆大心细厚脸皮,此番咱们应付这些龟孙、孽障,亦可以用上这句话。”
彭宗铭听到这里,俊脸红色稍退,一对星眸却是张得滴溜滚圆,看着梁上客,似乎感到对方说出这话,忒以离奇而令人难解。
彭宗铭从壶里倒了—杯茶.喝了口,摇头晃脑,显得郑重、肯定地接着道:“胆大不吃亏,心细占便宜.至于厚脸皮嘛,遇着困难时,很快就解决啦!?敢情,这是梁上客廖清,他对于人生现实的观点。
彭宗铭没有很快回答,仅是颔首轻嗯了声,似乎对这位廖叔父的见解,尚未有深刻的了解。
粱上客廖清说到这里,陡然轻叹了口气(这是他平时很少有的现象),仿佛追思到一桩很重大的事,接着又道:“人之于世,修身善道,不能忘却其本,对社稷于忠,思尊亲尽孝,锄恶助弱,济人于危。
“你小娃儿虽然身世伶仃,遭受苦难,幸而皇天有眼,使你迭逢奇遇,以至有今日的成就,可是你不能忘怀生身父母被害之仇,恩师埋恨雪地之恨。”
彭宗铭听到这里,触起心头痛事,禁不住恨叹一声,星眸涌出二行热泪,颔首缓缓答道:“廖叔父金玉之言,铭儿永远不会忘记。”
粱上客廖清喝了口茶,接着抚慰似地又道:“小娃儿,丈夫有泪不轻弹,吞下你热泪,让他化成一股力量,来完成你的夙愿。”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彭宗铭的心里,无限的感触与激动,袖抹泪渍,颔首应声道:“廖叔父,铭儿听你的话。”
粱上客廖清一变往常诙谐突梯之状,而道貌岸然地向彭宗铭说出这话,彭宗铭虽然心自无限激动感触之下,诚然心里暗自惊奇、诧异,至少这时的开始,他对这廖叔父,又多了番认识。
这时,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这次血影怪客杜训,会同三怪四修罗等,来犯白云山,亦是你对亲仇师恨,该有交待的时候。”
他说到这里,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仿佛深感意外而惋惜似地缓缓又道:“上次武林三怪来扰白云山,本来当时很容易把他们处于死地,你廖叔父本想用小鱼钓大鱼之计,把四修罗亦诱来此地,再把他们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谁知大鱼固然来啦,连海龙王亦请来了,倒是意料之外的事。”
粱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朝他们二个年轻人看了眼,倏地改口转自,解释般的又道:“为了这桩事,咱费了不少心机,在薛老前辈居处附近,给了一张地势详图,准备随时应付三怪四修罗,来犯白云山。
“这次虽然对方意外的添增了血影怪客杜训、离魂魔娘郑僖,和一位隐迹多年的邪门魔头野山驼叟姜明,可是咱们这里,亦来了一位精研地势形阵极。有造诣的茶客于七,把咱给成的这幅地势详图,再来个去芜存菁,应付这些魔崽子就是有余啦!”
彭宗铭不住的嗯声点头,十分注意的听他廖叔父说话。
这时,彭宗铭突然插嘴地问道:“廖叔父,咱们这次的扮装,会不会被武林三怪认出来?”
梁上客廖清摇头显得十分自信似的道:“你廖叔父藏有这种不同色的易容粉五种,每种涂在脸上后,能保持前后六个小时,咱们脸肤易变,衣衫已换,这些魔崽子眼神再利害,亦看不出咱们本相。”
就在他们轻声说话时,离隔三四桌的座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哇哇哇的怪叫声,自然的趋势下,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话语停下,朝向怪叫声响处看去。
这边桌上,有二个疾服劲装的汉子,一个削瘦的背影,已从椅凳翻倒在地上,另一个形相肥硕,举止粗鲁的汉子,却是二手掩脸,不住地哇哇哇声的怪叫,从他俺脸的手掌指缝里,一滴一滴的血,直流不止。
彭宗铭、梁上客廖清,看得困惑不已,敢情这家茶坊里,来了菩提门中的,或是其他江湖人物。
就在二人困惑迷惘之际,彭宗铭抬眼朝欧婉丽瞥过一眼时,只见她螓首垂胸,纤手拿了一条红红的小手绢,轻掩樱桃小嘴。
婉丽姑娘眼前的这幅情景,彭宗铭与她历时相处至今,从他经验上来说,这是他婉丽姊姊在想笑而忍不住笑意的一种表情。
彭宗铭眼神向欧婉丽递过时,自然的的趋势下,梁上客廖清朝她看了眼。
欧婉丽螓首微挺,一时晶莹澄澈的美目,向他们两人掠过一眼,含着抱怨、娇啼似的口吻,轻声道:“这二个坏蛋,贼眼滑溜溜地老是朝这边看来,真叫人讨厌。”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一奇,嘀咕思忖道:“照婉丽姑娘口音说来,这三个汉子分明是给她惩了下,可是他们座位,离隔这里有三四桌边,而且自己跟小娃儿说话时,她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
他想到这里,朝欧婉丽看了眼,又向彭宗铭直眼看了半晌,似乎要彭宗铭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彭宗铭咧嘴笑了声,神秘而含蓄地道:“婉丽姊姊练有一门玄妙上乘的秘学,她可以不用刀剑拳掌,甚至四肢手足在三四丈远处,可以把敌人置于死地。”
梁上客廖清怀疑地轻哦了声,转首向婉丽一张春花绽开似的粉靥看了眼。
彭宗铭煞有其事,十分郑重的接着又道:“廖叔父,你若不信,找一个隐僻的适当所在,叫婉丽姊姊练给你看一下。”
欧婉丽二排编贝玉齿,咬着手绢用,仿佛很有兴趣似的,在听他们二人说话。
这时,方才受伤倒地的汉子,已被另一个脸肤打伤的,搀扶走出茶坊。
欧婉丽听彭宗铭在这位廖叔父跟前,把自己说得玄妙离奇至极,不由樱唇微绽,噗的笑出了声。
三人在茶坊坐了会后,彭宗铭突然捂着肚子,大声道:“什么?肚子饿得这么快?”
梁上客廖清笑了道:“小娃儿,浓茶喝多,肚里东西就消化快,你一口连一口的猛喝,难怪会肚子饿得快。”
说到这里,站起身向二人道:“咱们走吧,在街上找一家酒肆食铺,装饱肚子后,就回白云山,今日——天就有了交代啦!”
三人离开茶店,就在近处街头,找了一家食铺,畅快吃喝起来。
梁上客廖清正值大吃大喝时,无意中抬眼过处,一声轻哦,点头轻轻地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在你左侧第四张桌座的美貌少妇,你看是谁?行动沉静些,咱们虽然脸肤化妆,亦不能大意。”
彭宗铭嗯了声,转乎朝向左侧看去,惊奇地轻声应道:“廖叔父,他们果然来啦,这少妇就是上次咱们上外方山鹿鸣峰,所见到的离魂魔郑僖。”
说到这里,微感困惑的轻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少妇对座还有一个驼背老头儿,这是谁呀,怎地只有两个人来此地白云山?”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那张桌上看了眼,稍作半晌沉吟,才缓缓应声道:“这驼背老头儿,谅来就是茶客于七所说的,菩提门中所封立的,身带银牌的坛主野山驼叟姜明,当然,这些魔崽子来犯白云山,他们不会集在一起,而是分批来的。”
三人食铺用过膳食,登白云山而来;向众人告诉在食铺所见到的事。
诚然,正如梁上客廖清所说,菩提门中人物,可能是分拨而来的,他们三人虽在广顺集小镇食铺,遇到离魂魔娘郑僖与野山驼叟姜明,而白云山可能亦发生了同样的异变。
登白云山的山径上,梁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一桩事,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说你姊丽姊婉,学有一套玄毒绝掌,不用刀剑拳掌,在三四丈远处,可将敌人处于死地。”
说到这里,站住脚步,向四周环顾了一匝,含笑地又向欧婉丽道:“婉丽姑娘,此地是块数十丈方圆的山谷平地,能不使出几套,让你廖叔父开一开眼。”
欧婉丽粉腮涌起二朵薄薄的红云,娇媚的朝彭宗铭盼顾一眼,却是刁蛮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要婉丽演出一手不难,可少了一个活人靶子,只要你廖叔父肯委屈一下,婉丽一定从命。”
梁上客廖清一听这女娃娃,把自己作活人靶子,来演出她玄妙绝学,不禁猛咽了一口唾涎,怔了半晌,一手在自己脑后颈搔了把,显得一份极不自然的神情,拉长了脸道:“我的婉丽姑娘,衣衫破了可以添制一件,命儿丢了可找不回来的。你廖叔父给当活人靶子,要是糊里糊涂死了,连阎王老子跟前,亦交不了帐啦!”
彭宗铭倏转向欧婉丽,道:“丽姊,过去痴婆子薛老前辈说过,廖叔父生性胆小,咱们赶快回去吧!”
粱上客廖清一听彭宗铭此话,顿时脸红脖子粗,一对怪眼睁得滴溜溜滚圆,看了看欧婉丽,又朝彭宗铭瞪了眼,大声分辩道:“小娃儿,目无尊长,简直胡说,你廖叔父几时有过胆小怕死的事?”
彭宗铭咧嘴笑了尚未回答,旁边欧婉丽樱唇一嘟,娇嘀的道:“廖叔父又想咱婉丽演出几手,又怕做了活人靶子会死,烦死啦,咱们别老呆在这里,快走吧!”
梁上客廖清听欧婉丽这话,一肚子不是味道,就在头可断,志不可辱的原则下,倏地大声应道:“你们廖叔父,生平从未有过胆小怕死这回事。”
说着朝向欧婉丽道:“婉丽姑娘,廖叔父就暂充一下活人靶子。”
梁上客廖清一整衣襟,站在欧婉丽跟前,接着道:“婉丽姑娘,你说怎地演出你的玄奇绝学?”
欧婉丽美目朝身畔的彭宗铭看了眼,粉靥微绽,二排玉白贝齿,轻较着小手绢角,娇媚中带了一份顽皮的神情,似乎运用思潮,如何来完成这幕突异而有趣的戏剧。
半晌,她才莺啼燕转般地向梁上客廖清吐语道:“廖叔父,你站在前面三四丈远处,闭了眼,婉丽就站在这里,这样就行啦!”
梁上客廖清一听,心里不由嘀咕道:“女娃娃,当真你廖叔父是一窍不通的傻蛋,咱闭了眼,还不是由你手足四肢,全来啦!”
彭宗铭见欧婉丽递来一泓脉脉秋波,倏地颔首含笑的点了下,转身朝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婉丽姊姊的话,没有说完全呢,她不是说你老是闭了眼,只要一张一合、眨眨眼行啦!”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微微一怔,又是一阵嘀咕思忖道:“难道这女娃娃,真有她一手玄奇莫测的秘门绝学不成?”
他想到这里,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朝粉脸微绽,带着一缕娇媚而又刁蛮的朗笑的欧婉丽看了眼,倏地从地上捡起二块手拳般大的石头,嘴角衔丁一份笑意,交给欧婉丽道:“婉丽姑娘,你……你二手拿了这二块石块,行不行?要是那双手的石块掉地,那你这一套武学,就不算是玄奇莫测啦!”
欧婉丽二手拉过二块拳石,嘟了下嘴,娇憨而又揶揄地道:“廖叔父,你真小看婉丽啦,难道咱还会用手替代,来哄骗你老人家不成!”
她说到这里,突然把左手那块拳石,交给彭宗铭,倏地从一掏细腰的腰袋里,掏出一块绿手绢(刚才她用的是条红手绢),在樱桃小口处抹了下,把绿手帕放进腰袋里,才接过彭宗铭手里的那块拳石。
虽然这是一桩极平淡无奇的事,梁上客廖清还是丝毫不放松的直看着她,直到发现并无疑窦之处时,才挪步走向三四丈处,面对着欧婉丽。
彭宗铭这时,仿佛代替了欧婉丽说话似地,笑吟吟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现在行啦!铭儿叫一二三,到三数时,你老人家就把眼睫皮眨一眨,婉丽姊姊的那门玄学,就能展使出来啦!”
梁上客廖清平时专想些刁谲古怪的怪行,来捉弄别人,这次遇着他们两人,不由亦感到困惑、迷惘起来,而且还带了一份莫名的悸俱。
他颔首轻嗯了声,搔搔脑后颈,摸摸短胡须,微微朝向彭宗铭瞪了眼,大声道:“小娃儿,别来这么一个装模作样,要数快数吧!”
彭宗铭咧嘴嘻的笑了声,拉着接开嗓子,大声的叫道:“一、二三字音数再出口,二眼直看欧婉丽的梁上客廖清,就把眼睫皮—张一合,眨了眨。”
就在同—个时间里,欧婉丽二腿站停在离隔梁上客廖清三四丈远,双手还是握了二块拳石,只见她樱唇微绽,螓首微微晃摆之际,一缕极稀薄的唰唰唰破风锐声,出自她的一张樱桃小嘴。
音声过处,衔尾紧接着的三条银丝般的,白光,掠过空间,射向粱上客廖清的身形站处。
梁上客廖清眨眼之际,虽然是段极其短促的时间,可是在他思潮里,却同时划过了诧异、迷惘、惊奇、困惑、惊悸、不安,一连串错综复杂的感触。
就在他睁开时,三条银丝般的毫芒,已闪烁烁地向自己顶面不同的部份处,紧逼射来。
因着他错综凌乱思潮蒙绕,已忘了眼前时间的宝贵。
粱上客廖清连声嗳嗳唷唷怪叫呼喊,剩下的感触,头额处一阵剧痛,滴滴凉丝丝的水在向下流,他不用手摸,已经知道流的是血,不会有错。
顶面正中的鼻子尖头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再下来的,上下排门牙,打掉两只。
这时的梁上客廖清,二只手不知摸哪一处伤的地方才是,像只泄了气的球,圆睁一对怪眼,看了看彭宗铭,又朝欧婉丽望了下。
欧婉丽二只纤手,还是握了二块拳石,带了一份甜甜的娇笑,走向梁上客廖清跟前,似乎显出自己守正不阿,没有欺骗了他般地。
道:“廖叔父,婉丽可没有骗了你老人家吧!”
说到这里,把手里二块拳石,给他看了看,又道:“你看,二块石头还在咱手里呢,演得好不好?”
梁上客廖清心里又惊又奇,脸上却是又羞又痛,肚里的一股无朗盛怒,找不出一个出口的去处,只得有声元气的道:“唔,好是好,就是你廖叔父这活人靶子,可被惩惨了。”
这时,彭宗铭见这位廖叔父,一手摸着额头,一手扪着鼻子,说话时,因着门牙打掉二个,透出呼呼的声音,这一股狼狈之相,看得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梁上客廖清这时鹰胸的一股羞愤怒火,正值找不出发泄的去处,见彭宗铭咧嘴向自己在笑,不由触起无明肝火,大喝一声,道:“好哇,小娃儿,每逢你廖叔父受了罪,你就是幸灾乐祸起来。”
说到这里,侧首朝欧婉丽看了眼,大声又道:“看来这一次,是你们两娃娃,有预谋来捉弄我的。”
说着,又狠狠地瞪看了彭宗铭接着道:“说不定方才的事,不是婉丽姑娘所使的,是你小娃儿暗中向我下的毒手?”
梁上客廖清诚然,他不会不清楚刚才的一幕,可能在他恼羞成怒下,才说出这话来。
两人一见廖叔父动了真火,亦不禁着急起来,欧婉丽急急上前分辩似地道:“廖叔父,你老人家千万不能错怪了铭弟,这次亦是你老人家的意思,婉丽才敢放肆行事的。”
梁上客廖清听她说到这里,突然眼睫一翻,倏地朝向欧婉丽追问般的道:“你廖叔父行走江湖数十年,可还没有碰这么一门怪里怪气的武功,婉丽姑娘,你倒说来听听?”
欧婉丽知道玩笑开到这里,可不能再接下去了,绽唇嘻的一笑,接着从纤腰腰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手绢,手绢里包藏着却是—颗颗米粒般大的钢珠,带了一份甜甜的笑意道:“廖叔父,这事说穿了,就不稀罕啦,婉丽就用这米粒钢珠含在嘴里,吐出后打在你脸上的。”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暗暗—惊,估不到这小女娃娃,还怀有这套自己闻所未闻的玄奇绝学,倏地,似乎感到怀疑般地问道:“婉丽姑娘,这点你廖叔父就有点糊涂了,从你这么一个女姨儿嘴里吐出来的钢珠,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劲道?”
欧婉丽听得小嘴一嘟,显出—份不服气的神气,娇啼似地道:“廖叔父,你怎么这样瞧不起婉丽啦,我这门嘴吐钢珠的功夫,从四、五岁时就开始练啦,今年十七岁算来已有十二三年了,咱口吐钢珠,本来不是打人体肤,乃是专找人体三十六处要穴而打的,这次,跟你廖叔父开玩笑,才打了你鼻子、牙齿。”
说到这里,禁不住玉容绽开,扭腰吃吃吃的碎笑起来。 梁上客廖清听欧婉丽说出这段话,本来一肚子无处发泄的乌气外,这时又增添了一层诧异与惊奇,心里暗自思忖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学一道,更是五花八门,居然会有口吐钢珠,专打穴道的武功。”
这时,崦嵫日落,已暮昏时分,一老二少正在白云山山努里,闹着这桩趣剧时,突然传来一响激厉长啸的声音。
梁上客廖清一听这啸声,脸肤转变,似乎在迎待着某一个人。
蓦地,山天尽处,闪出一点黑影,掠空速度之捷,几乎流星游电可拟,当他神情转变,正待说话,而犹未开腔时。
这颗黑点,骤然化大,而成一瞥身形,以苍鹰樱鸡之势,划过叫谷而又转身向三人站立处扑下。
彭宗铭欧婉丽见那身形坠地,异口同声的唤了声:“康老前辈!”
酒丐康武微应一声,倏地,瞪眼向梁上客廖清看了眼,拉开破锣的喉咙,大声地道:“小偷儿,带了二个娃娃,竟躲在山谷里玩耍,老乞婆居处的九宫音魄阵快开战啦!”
酒丐康武转身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你是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没有你,要是仅凭了咱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撑得起这音魄阵?”
彭宗铭俊脸红红,不安中带了一份分辩口吻,道:“康老前辈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有二个,还有一个断腿老人乙鸥子老前辈,他老人家不是在吗?”
酒丐康武不耐烦似地薄责道:“小娃娃真不懂事,九宫音魄阵乃是运用你琼楼十二曲子、午二声的威力相辅而成的,断腿老娃娃不过用他太乙归禅功的玄奇武学,来节制你子、午二声的行道方向。断腿老娃娃,只能在你一边相助,当你吹奏琼楼十二曲子、午二声时,用他老娃娃的太乙归禅功内家精元,把你所吹奏的音魄凝成一线一条,注向某—个人,而其他在场之人,却不致遭了子、牛二声之害。”
酒丐康武滔滔绝的把话语说到这里,似乎发觉自己的话说得太多了,倏地又转入责备似的口吻,大声道:“小娃娃,到现在还问这些事,难道茶缸子于七没有跟你说过,不快回去,这些菩提门孽障,可要把九宫音魄阵踩垮啦!”
第十一章 飞檐走壁的铁尸
酒丐康武转身对廖清道:“茶客于七,设下这九宫音魄阵时,除了你小偷儿,有的时候带领这二个娃娃探听菩音中孽障行踪,九宫音魄阵九宫分九位,中宫却由断腿老娃娃与这小娃儿主阵,其余八宫,以休、生、伤、杖、死、惊、景、开为八门,配以太乙玄奇功术,这八门中以开、休、生为生门,其余就是死门。
“这些孽障,闯入九宫音魄阵死门,他们自然地会导入青苔沟与错综迂回的山径狭道,让他们受过一番折磨后,会再来中宫主阵,尝受琼楼十二曲子、午二声的味道。
“要是他们直路进入九宫音魄阵,开、休、生三处生门,就由咱老要饭、茶缸子老乞婆,与欧老头儿来挡住,再诱他们进入中宫主阵。”
酒丐康武唠唠叨叨说个不休,梁上客廖清听得眉头直皱,他听到这里,已忍不住,不耐烦的截下道:“老要饭,你可别再说下去啦,咱廖清知道的比你多呢,茶缸子设下的九宫音魄阵,就是照了咱给下的一张图来布设的,不必劳你驾,说这些啦!”
酒丐康武说得口沫飞溅,正有劲的时间,突然被他顶头浇下一盆冷水,煞口不迭顿了下来,两眼圆睁,直瞪着他。
梁上客廖清一见酒丐脸色有异,倏地噗地笑了声,接着又道:“老要饭,咱廖清问的是菩提门来了多少人手?”
酒丐康武给梁上客廖清触了—鼻子乌灰,—肚子的不自然,正欲盛怒发作时,见他又含了份令人看了极不舒服的笑容,在向自己问话,这时,捺下一肚子的无明肝火,大声的道:“咱老要饭,又不是这些龟孙、魔崽子的祖爷爷,又怎么会知道他们是谁呢?那时天色犹未浓黑,茶客于七匆忙的进入屋来,说是九宫音魄阵有了警变,要咱老要饭运使轻功,来寻找你等三人。”
说到这里,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娃,时不宜迟,咱老要饭先带你回九宫音魄阵,让婉丽姑娘与小偷儿随后跟来就是。”
彭宗铭应了声,正想转身向他们二人说几句话时,酒丐康武一声薄喝,手牵了他,已使出震撼天下的轻功绝学,飞向九宫音魄阵而去。
彭宗铭被他手腕轻轻一握,周身重量顿时减轻了许多,犹若随风飘飞,驭风而去,身形过处,仿佛脚不沾地,凌虚飞腾,只感到一阵阵劲风擦耳而过,这时他本想沿途上说些话,可是因着这无匹的风势紧逼,几乎使连嘴亦张不开。
不多时,彭宗铭突然感到紧握着自己的酒客康武的手腕,松了开来,自己随步飞驰的脚程,同时间,由缓慢而停顿下来。
他睁眼看来,夜眼贯神过处,原来就在这一段极短的耐间内,已到了离痴婆子薛玲玲居处不远的青苔沟尽处与悬壁突岩衔接的地方。就在他凝神的刹那间,传来一缕熟悉的声音:“铭儿,快随于伯父到九宫音魄阵中宫部份处去。”
话说声中,茶客于七带了彭宗铭,往痴婆子居处而去。
茶客于七一边走一边叮咛嘱咐地道:“刚才你站停的地方,是九宫音魄阵的生生门,现由酒丐康武把守,你与乙鸥子老前辈主守中宫,把持阵势,如果发现敌踪逼近,你就可以吹奏琼楼十二曲,旁边有乙鸥子老前辈,运用他太乙归禅功上乘内家绝学,将你吹出的笛音,聚凝成一线一条,指向敌人身形所在。”
彭宗铭焦急不安地道:“于伯父,是不是已有敌人来犯?”茶客于七侧首慰抚似地看了一眼,含笑地道:“铭儿,刚才警变,可能仅是菩提门中来此窥探—番而已,我等既有阵势排列就不必衔尾追踪,不过今晚看来必有动静。你与乙鸥子老前辈,主守九宫音魄阵中宫便了。”
两人说话时,已抵痴婆子居处前的旷地上,断腿老人乙鸥子,已坐了那辆茶客于七替他精心研制的驭风逍遥车,带了一份慈祥的微笑,看着彭宗铭的脚步来处。
彭宗铭急忙上前施过一礼,随着又朝四周环顾了一匝。
茶客于七仿佛深解他心意而告诉他道:“铭儿,九宫音魄阵除了中宫主位外,有休、杜、生、景、惊、伤、死、开八门,你欧伯父,与薛老前辈,目前分别把守在开、休二生门。”
彭宗铭听得深感满意的点头嗯了声。
茶客于七领彭宗铭来九宫音魄阵中宫部位,叮嘱一番后,就即离去。
彭宗铭伴同乙鸥子,在痴婆子薛玲玲居处前的旷地上,等候今晚的动静。
这时,彭宗铭看了他身坐的那辆驭风逍遥车,关怀诧异地道:“老前辈,这辆驭风逍遥车,你老人家坐了可感到舒意?”
乙鸥子用手拨了拨左右二条二寸多长的银白寿眉,颔首含笑地道:“这辆驭风逍遥车,构造得精致绝伦,玄妙无比,可拟春秋战国时代的匠工之祖师巧手鲁班公输盘所制的木鸢,与蜀汉诸蓦武候木马流牛相仿。”
说到这里,不胜感触似地轻吁了一口气,接着又道:“茶客于英雄,真不愧今世奇材,武林瑰宝,对此时此地的老夫说来,不啻重生再造的恩人。”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没有回答。
这时,星月无光,大地罩上一团浓郁漆黑的夜雾。黑黝黝,寒森森,四周笼围着一片凄测,恐怖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从不远的西北方向,传来声激厉长啸,乙鸥子倏地转语,向彭宗铭道:“铭儿,赶快取出你太玄银笛,准备吹奏琼楼十二曲。”
彭宗铭应诺声中,手执银笛,一手把乙鸥子坐着的驭风逍遥车推到旷场边隅,近痴婆子的茅屋门扉口处。
呼啸叱喝声响,此起彼落之间,青苔沟尽头树林处,乌黑的夜晚,夜目凝神看去,有四条身形,一边飞步的向这边扑来,一边还在纵跃激斗中,诚然这四人中,有两方的人物在激战。
彭宗铭星眸提神看去,陡然一声惊呼的道:“老前辈,原来上次铩羽败归的武林三怪,竟然又来犯白云山,现在正围斗追杀康老前辈。”
乙鸥子脸容穆肃,端坐在驭风逍遥车,微微颔首地道:“铭儿暂勿慌忙,准备你太玄银笛,让酒丐康英雄诱他们前来九宫音魄阵的中宫主阵,到时你就吹奏琼楼十二曲,老夫旁边以本身内家的太乙归禅功真力相辅。”
酒丐康武手执打狗棒,边战边退,诱武林三怪人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而来。
武林三怪欲报过去白云山膝下之辱,此番有恃无恐而来,是以,更显得悍猛的泼毒。
枯竹君乔禹手执青虹剑,会同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围战酒丐康武,招招出手毒辣,以取得对方性命方休。
酒丐康武边战边退之际,很快已到茅屋前的旷地上。
就在这时,彭宗铭横执太玄银笛,嘴扣笛孔,左右手六指分按了银笛六个笛孔,倏急,候缓,起伏不停,显然,他已开始在吹奏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脸肤沉凝、穆肃,双眸精光闪烁,阵阵凌芒喷吐。
只见他微微张嘴,黝黑的夜晚,从嘴里喷出一楼级稀薄的白雾,吹向彭宗铭所执的太玄银笛。
从乙鸥子嘴里,吹向太玄银笛白雾,随着他一对精光如电的星眸处,又熔化成数缕白雾飞出。
这时,乙鸥子的一对眸神,正瞪视激战酒丐康武的武林三怪。
彭宗铭吹奏太玄银笛,所飞出的缕缕条条的白雾,亦正落在这三怪的身上。
敢情,这是一桩令人不可思议奇迹。
彭宗铭指按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竟与前迥异,不但没有动人的音律,连一丝笛声音响都没听到。
可能在场的只有端坐驭风逍遥车,贴近他身边,嘴里轻吐白雾的乙鸥子,知道他在吹奏琼楼十二曲外,谁也不会相信,这少年人是审音辨律的一个妙音客。
武林三怪围战酒丐康武的这个激烈、悍猛的场面上,这时渐渐地显出一个使人无法思议的怪现象,须知,武林三怪与酒丐康武,乃是同列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之席的人物。
酒丐康武虽然一身轻功造诣,可说冠盖今日武林翘楚之流,而且武学造诣,要独战武林三怪,却是一桩不易讨巧,而是一桩极艰辛的事。
因着这怪现象的演变,武林三怪本来悍猛、凶毒的出手,渐渐地显得缓慢,迟钝起来。
这时,没有人知道彭宗铭现在吹奏的是琼楼十二曲里的哪一律音曲,不过照目前现场看来,可能不会是子声枭鸣狼嗥,与午声武彝九音,如果他用子、午二声中任何一曲,武林三怪已五脏离位,心脉震断。
就在酒丐康武,把武林三怪诱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时,九宫音魄阵四围,巳涌起一片腥风血雨。
茶客牛七设下这座九宫音魄阵,除中宫主阵外,余下八宫接着干、兑、离、坤、良、坎、巽八封方位,分设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入门而成,其中休、开、生为生门,余下皆为死门。
三处生门,分别由酒丐康武,痴婆子薛玲玲,与儒侠欧振天把守,敌人来犯时,可将敌人诱人中宫主阵,以乙鸥子之太乙归禅功掺和人彭宗铭之琼楼十二曲来应付。
余下五处死门,茶客于七运用他颖悟智慧,分设在丛林深处,曲径回道,与一条四五丈深,滑润无比的青苔沟处。
痴婆子薛玲玲手执龙角剑,在这夜雾深浓的夜晚,站立在悬崖沿边的峰腰断岩处,这里是一边削壁陡立的高峰,一边是断岩千仍的深渊,似乎在鬼斧神上之才拓拟出这条盘绕着山峰,迂迥曲折的栈道。
她嘴里嘀咕不休地喃喃自语着,从她的神情上看来,仿佛在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某一件事情。
夜晚呼呼带来一阵寒意,痴婆子薛玲玲把大红衣裙紧束了下,始眼四周看了看,这时才不耐烦似地,大声自语的说出话来:“茶缸子,成以损人缺德,半夜三更把老娘当这个差使,这里除了夜风夜露外,连鬼影子没有半个,还说要等那些龟孙、魔崽子。”
她正在大声自语说话时,蓦觉一股劲风,从山腰来处的身后划来。痴婆子虽然喋喋自语时,究竟乃是当今武林的一位前辈高人,警觉灵敏至极,一声惊噫,倏把把形微挪半步。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下,啪的声响,沿劈山岩,溅出星火点点,这时敢情痴婆子才断定真的出了警变。
倏地转身向音源来处看去,发现一瞥魅幢幢的身形,闪进栈道边的山岩缝里。
痴婆子抬头看过一眼后,轻轻闷哼了声,并不有所动静使出,却在山崖岩壁处,找了一块山岩在石,索性蹲坐下来,不多时,居然鼾声呼呼的,靠在山壁处熟睡过去。
半晌,人影一瞥,自栈道山岩缝处,闪出一个宽袍大袖的矮瘦老头儿。
只见他形相诡谲,犹若行尸走壁似的,—步步地轻轻走向痴婆子跟前,嘴角带了一缕深感意外,而阻毒狰狞的笑容,嘴里喃喃自语的道:“闻名不如见面,饮誉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痴婆子薛玲玲,竟是这么一个不济事的老乞婆,早知如此,亦不必掌门人血影怪客杜训亲临来此,仅凭咱四修罗中百毒残叟冷文渊,就可以解决得了的。”
百毒残叟冷文渊嘴里轻声的自语着,一边一拐一拐地走到痴婆子身前,圆睁一对三角怪眼,离隔三尺处,带了一份怀疑的神情,又朝痴婆子薛玲玲细细端详了番。
果然,只见她手执龙角剑,嘴角沿还淌着一滴滴的口涎,靠在山壁上,已呼呼熟睡过去。
须知,冷文渊名列当今武林四修罗之一,而有百毒残叟之号,因他使用一手阴毒无伦的暗器,有过人独到之处。
他一条左手和右腿,昔年遭仇家所毁,自换上假手脚后,自知武学功力上,难与身怀上乘之学的人物周旋,于是就在暗器上面痛下功夫。
他一手假装的左手,因着不与本身体肤筋血相连,而能使用各种极阴毒惨厉的暗器,其中尤以星角雷芒,与五砂毒震撼江湖。
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血影怪客杜训,带领三怪四修罗,与离魂魔娘、野山陀叟等,来犯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居处,他们可能知道,已有不少武林高人,会集此地,可是再也不会想到,其中茶客于七,居然在这重峰叠岭,丛山腹地处,设下这座九宫音魄阵。
他们分成数拨,绕围了痴婆子薛玲玲居处,准备连在场的这些武林高手,一举加以扑灭。
武林三怪被酒丐康武诱人九宫音魄阵,而四修罗中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却闯进九宫音魄阵休门,遇着痴婆子薛玲玲。
百毒残叟冷文渊正值疑窦重重,困惑地在离隔痴婆子薛玲铃二三尺处,盯看着她,似乎在分析着对方是否真正熟睡过去时。
蓦地,结结实实一声啪的声响。
百毒残叟冷文渊眼冒金花,左脸一阵火辣辣的发痛,一时身形拿桩不住,噔噔噔跌退了三四步。
他一手摸了疼痛肿胀的脸颊,一手执了青钢长剑,蹬直了眼,似乎正在追找自己的智慧,如何向对方发泄这股羞愤盛怒时。
痴婆子薛玲玲已提了龙角剑,从山石上坐起来,一只掴百毒残叟冷文渊巴掌的手,好像弄得十分肮脏似的,在自己红裙上一阵的磨擦,一对怪眼,睁得圆圆的瞪着他,怒呼呼地大声道;“龟孙、魔崽子,看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趁老娘瞌睡,你竟想打起歪主意来啦!”
百毒残叟冷文渊被她掴了这记巴掌,虽然羞愤激怒已极,心里却是暗暗骇然称奇不已,嘀咕地思忖道:“这老乞婆分明闭了眼,嘴角流着口唾,已是熟睡去的样子,怎地出手会这等的捷急,自己离开她二三尺处,竟然看不出他捆打自己的招式是如何展使出来的。”
丅〤丅合集 丅ㄨТН亅、COм
这时他又听痴婆子薛玲玲说出这话,心里一阵羞愤激怒下,更是啼笑皆非,敢情这时他已知道对方这老乞婆真是痴婆子薛玲玲无讹。
痴婆于薛玲玲大声话语落,就即一声怒叱。龙角剑抡腕挥舞,一圈匝地银虹过处,指向百毒残叟冷文渊外陵、气衔、阴重三穴。
百毒残叟冷文渊见对方使出的招式,诡奇绝伦,与众迥异,知道这老婆子乃是运用她震撼武林的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不由一声惊哦,错步后退,斜纵七尺。
痴婆子这套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确是泼辣、狠毒至极。百毒残叟斜跃暴退,身形犹未拿桩站住,只听她大喝一声:“魔崽子,你逃老娘会追。”
声言甫落,龙角剑势若电掣,挟起一片粼粼银波,再招又急递过来。
痴婆子薛玲玲再招递出,攻势更是凌厉无匹,迫得百毒残叟冷文渊又错步跃退数尺,就在他跃身纵退之际,羞愤激奇下,右握青钢长剑,左侧那只灵活无比的假手,已从袋囊掏出一把剧毒无比的 五毒砂,准备与敌人舍命一拼。
痴婆子一见百毒残叟暴退落后,倏地又把身形站住,似乎要与自己舍命相拼的样子。不由绽唇哧的冷笑了声,不屑一顾地道:贼魔头,老娘最讨厌是挨打不还手,老娘就是把你宰了,亦抖不出什么威风。
她嘴里虽在说话,手脚却并没有稍缓而迟疑下来,只见她话到手到,龙角剑招走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中“日落海天”一绝。
顿时,锋摇白练万缕,光化一片银雾,身形滴溜一转之际,剑尖挑起一脉银波,人随剑走,指向百毒残叟气门、将台、期门三穴而来。
百毒残壁冷文渊乃是当今武林双奇三怪四修罗中人物,岂能受得下痴婆子薛玲玲这等话语奚落,气得哇哇直叫下,正待抡舞青钢长剑,转向对方时。
痴婆子薛玲玲龙角剑来势,速若迅雷闪电,百毒残叟冷文渊剑尖犹未指出,痴婆子薛玲玲倏的翻腕易式,招走“华岳飞峰”,以雷霆万钧之势,扣上对方长剑。
一缕呛啷声的戛金断玉音响,百毒残叟冷文渊一口三尺八寸长的青钢长剑,竟被痴婆子龙角剑磕成一只弧形软弓。
就在这眨眼刹那间,痴婆子薛玲玲与百毒残叟冷文渊,异口同声的一阵激厉怪叫。
须知,痴婆子薛玲玲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中,第三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其威力之强,可说出当今武林剑术上的奇迹,她剑招出手,如果接近对方体肤三十六处要穴时,不需龙角剑剑尖触着对方要穴,剑风过处,就能分筋错骨,拂穴伤敌。
痴婆子薛玲玲当时翻腕易式,招走“华岳飞峰”时,既将对方长剑磕弯,同时一股激厉无匹的剑风过处,已拂着百毒残叟冷文渊镇骨与肩胛骨缝处的肩井穴。
他们二人的动作,就在同一个时间中进行。
痴婆子薛玲玲甫将拂着百毒残叟肩井穴时,他左体假手所握一把的五毒砂,同时朝向痴婆子薛玲玲顶面洒来。
是以,二人在同—时间里,发出这声激厉怪叫。
百毒残叟冷文渊被痴婆子薛玲玲剑风拂着肩井穴,神智虽然清楚,周身却是酸软无力,瘫痪过去。
痴婆子薛玲玲这张满涂胭脂,鸡皮疙瘩的脸肤上,被百毒残叟浇上五毒砂,痛得一手握剑,—手捧脸,呱呱的直叫。
儒侠欧振天守的是九宫音魄阵开门,位置邻近痴婆子薛玲玲休门,他的另一端,却是—脉参天丛林,与弧形绕围痴婆子居处的青苔沟西边尽头(东边青苔沟尽头,就是酒丐康武诱武林三怪,闯进九宫音魄阵东厢尽头的生门)。
他这一段时间的演进,亦正与酒丐康武诱武林三怪进入九宫音魄阵,与痴婆子激战百毒残叟冷文渊的同一个时候。
可能因着当时梁上客廖清,给下这张地势的蓝图后,茶客于七所排设这座九宫音魄阵所占地幅甚广,所以彼此间听不到对方动静。
儒侠欧振天身着长衫,文士打扮,一手执了一把一尺二寸长的折扇,踽踽行走在树林里,看来神态似乎十分舒意悠闲,宛若寻常散步一般。
不过从他一对精芒四射的眸神.看来,透出在肃穆、凝神下,在迎待着一件事。
他慢步踱蹀之际,信手打开他手握的那把折扇,顿时扇面泛出一层薄薄溶金散雾般光芒,虽然四周际一片漆黑,可是从这扇面上,居然还隐隐透出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原来这柄折扇,已随儒侠欧振天,行道武林数十年,丧命在这柄折扇上的魅魈魍魍,邪门前辈,不知凡几。
这柄折扇运以千年寒铁为骨,金线镶织为肤,用以鬼斧神工之下,绣上这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这是儒侠欧振天随身携带的兵刃金丝锁龙扇,运用金丝锁龙扇展使他震撼天下武林的一套锁龙十七手绝学。
就在这时候,蓦地,传来一缕激厉浑厚的嘘声长啸。
儒侠欧振天一听啸声知有警变,倏地跃身微微一纵,身化一瞥轻烟,飞登四五丈高的巨木浓荫深处,双眸闪出二条寒电似精芒,朝向啸声音源处看去。
当他功提丹田,一对夜眼朝向前方看去时,树林黝黑处,闪出二条犹鬼踪魅影似的影子,向自己这边飞驰而来。
眨眼间,二条身形,已离隔儒侠欧振天藏身的树荫处,仅三四丈远处,这时他已看清对方二人,一个是脸肤白皙,身材颀长的中年武林人物,衔尾紧随后面的一个,体态肥硕臃肿,年有七十的秃顶老头儿。
儒侠欧振天微微一声惊哦,轻声自语地道:“武林四修罗中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居然联袂来犯九宫音魄阵开门。
儒侠欧振天惊哦声中说出这话,可能与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昔年曾会面见过,所以还认得出,而从他话语含意中听来,似乎对他们二人,并肩来闯九宫音魄阵的开门,显然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他在树干浓荫处,一眼看见他们两人身形,脑海里刹那间的思索,似乎已有了一个应付的良策。
儒侠欧振天身形微微一纵之际,恍若败絮枯叶,轻轻飘落地上,敢情他在跃身纵落地上时,已算定了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的脚程速度,跟他自己从树梢浓荫处,飘下的时间差不多。
是以,在这不偏不差的情形下,儒侠欧振天的身形落处,正巧纵落在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的前面,挡住了他们去路。
儒侠欧振天以突异超绝的轻功身法,飘落在他们跟前,不由得使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错愕一怔。
诚然,以当今武林四修罗的视听,居然毫无警觉下,有人在他们跟前扑下来,对方身怀之学,可想而知。
就在二人一惊一愕之下,紧随后面的银爪金龟祝庸,冲前一步,大声喝道:“尊驾何人?胆敢拦住当今武林四修罗祝庸、杭欣的去路。”
就在银爪金龟祝庸开口问话时,玉面尊者杭欣,夜眼闪烁之际,已看清楚身份,他微微一声惊哦,深感意外地接着道:“原来是名震武林儒侠欧振天,居然夤夜在此地相遇,幸甚!”
说到这里,桀桀狞笑数声,侧首朝银爪金龟看了眼,又道:“欧朋友拦住我等去路,不知有何赐教?”
儒侠欧振天手执金线锁龙扇,精眸闪出二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三人转看了眼,颔首缓缓道:“欧某与二位此地相遇未见得意外,欧某虽然平素少问江湖是非,可是有武林败类兴风作浪,扰事生非,欧某却也不愿一边袖手不理。”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一边银爪金龟祝庸已忍不住气的大声喝道:“老匹夫,敢情你是冲着咱们两人来的。”
儒侠欧振天张开手执金丝锁龙扇,悠闲地轻扇了几下,十分沉静地应声道:“欧某荡魔除奸,才来此间白云山……”
儒侠欧振天话未说完,侧边劲风疾起,一圈匝地银波划到。玉面尊者杭欣一声不响,长剑出手偷袭,急扫儒侠欧振天气门、将台、期门三穴。
另一边银爪金龟祝庸,一见杭欣出手,随着一声吼叱,金刃剪风,势若游电,背插铁缅刀,抡腕舞出,撩起一片粼粼光幕,朝儒侠欧振天卷来。
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有当今武林四修罗之尊,二人联手并肩,双招递出,果然势若奔雷,凌厉无匹。
儒侠欧振天轻声惊哦,错步暴退,跃落七尺。
“陡然,唰唰数声,溶金散雾,晶茫四溢,儒侠欧振天舌绽春雷,一声吼比,手执金丝锁龙扇,展出锁龙十七手秘门绝学,以电掣风驰之势,挟起粼粼光波,右点玉面尊者杭欣,左截银爪金龟祝庸。
这时两人心里暗自嘀咕下,知道这位儒侠欧振天,固然有他一手绝招,并非今日武林泛泛之流所能比拟,是以收敛轻视不屑之意,二人各定方位,以渊停岳峙之势,朝向儒侠欧振天夹击进袭。
银爪金龟祝庸展出一手声播遐迩的追燕断魂八式缅刀绝学,疾如暴雨狂飙之势,向欧振天卷来。
玉面尊者杭欣以威震江湖的一套风雷金关剑精湛剑法,长剑掠风呼呼指向儒侠欧振天致命要穴而来。
儒侠欧振天身处当今武林四修罗中两个劲凶之间,却是稳心定神,抱元守一,以一柄金线锁龙扇,使出锁龙十七手绝学,奋力抵住二人凌厉无伦的攻势。
突然,儒侠欧振天身形滴溜一转金线锁龙扇抡腕振舞,摇出彩练万缕,舌绽春雷,一响怒呜声中,扇骨当剑,荡起一脉粼粼金波,以迅雷闪电之势,指向银爪金龟祝庸气门、将口二穴。
在同一个时间中,左掌五指箕张,朝向玉面尊者杭欣,身形扑来方向,劈出他平时绝少使用的都天沉雷掌。
一切事情的发生,几乎都是在一个时间里。
茶客于七将彭宗铭带到九宫音魄阵中宫,与乙鸥子会同一起后,他就自己巡回察看,九宫音魄阵的杜、死、惊、伤、景,五处死门。
九宫音魄阵其阵势的威力,主要紧系在中宫彭宗铭的琼楼十二曲这套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上面,其余杖、死、景、伤、景虽是死门,只是因着有弧形围绕的青苔沟,与迂回曲绕的树林小径,而折磨敌人前行的脚程而已。
茶客于七功提丹田,运用内家精元贯注一对精眸,在乌墨漆黑的树林缝隙,曲折小径,侦看敌人动静。
当他走向青苔沟近处时,蓦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踩地声。
茶客于七跃身一顾,疾往脚步传来的音源处而去,横隔着数丈宽,上面遮盖着藤蓦野草的青苔沟对面,正发现一条瘦长的身形,向自己这边奔来。
茶客于七一眼过处,心自微感一怔,暗暗思忖道:“这厮阴魂不散,竟单独一人,闯到这里来。”
他一缕意念落处,不但没有闪身躲开,反朝着对面奔来这条身形,含了一份惬意的笑容,大声呼叫道:“走壁铁尸傅邦,别来无恙,想不到咱们又在这里相见。”
茶客于七这声呼叫,陡把走壁铁尸傅邦骇了一震,抬眼过处,正是蜀地云雾峰金山岩,自己武功被废,铩羽而归所遇着这伙人中的茶客于七。
走壁铁尸傅邦,敢情他知道自己会同师父血影怪客杜训等一伙菩提门高手来此,是以他有恃无恐已极,这时他见到茶客于七,激愤盛怒下,圆睁一对三角怪眼,咬牙恨恨地道:“茶鬼,白云山就将玉石俱焚,看你还有多久的高兴。”
说话之际,锵的亮出长剑,一步步的要越过藤蓦野草铺盖的青苔沟,朝向茶客于七这边而来。
茶客于七还是嘴角衔了一份笑意,颔首缓缓地道:“定壁铁尸,老夫无暇跟你绊嘴,少陪啦!”
说着,朝他看了眼,显得十分悠闲的掉首就走。
定壁铁尸傅邦—见于七根本不当自己一回事似的,若无其事地转首走去,心里激怒下,桀桀的—阵狞笑,喝声道:“茶鬼,此番遇着你家传爷爷.还容得你走脱?”
声言落地,跃身纵起二丈,扑向茶客于七处来。
走壁铁尸傅邦一起—落之间,传来一阵噗的声响,却是不偏不差,跃进野草虚盖,数丈宽的青苔沟里。
走壁铁尸傅邦跌进青苔沟,饶是他一对夜眼锐厉无伦,这时在这乌墨漆黑的沟里,亦只能看到一二尺近处,当他用手摸黑时,触着的都是滑溜无比,无法攀搭的青苔。
他正值羞愤激怒、惊奇不已时,上面条客于七在缓缓嘲笑地说着道:“傅邦,此番你该改换名号,称作走沟铁尸才是。”
走壁铁尸傅邦羞愤惊悸之余,猛地跃身向上面于七说话音源处纵去,却是已英雄无用武之地。
原来这处青苔沟,深有四五丈,照理说来,凭当今武林四修罗的轻功,亦不难纵起四五丈高,奈何这沟里,全是一片浓茂至极,滑溜无比的青苔,别说是跃身纵起,无借力之处,就是跨步之间,亦是艰苦非凡。
这时,上面的茶客于七,又在揶揄、嘲笑地说着道:“傅邦,等你饿毙此地青苔沟,老夫念着武林道义,来替你收尸便了。”
走壁铁尸傅邦羞愤已极之下,气得哇哇直叫。
他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虽然心里又惊又怒,又急又羞,可是亦增加了求生的勇气。
他哇哇叫过一阵后,恨牙一咬,稳神定心,抱元守一,运用本身内家精修,尽量拿桩站定自己身形,再一步步缘着弧长线的青苔沟,朝向前面走去,希望能找着一处出路。
走壁铁户傅邦在青苔沟里走了一个时候,所摸到,触到的还是滑溜无比的青苔,心里焦急至极下,只有暗暗叫苦不迭。
突然脚尖处踩着一条犹若婴儿手臂粗,藤蓦般的东西,用手摸索过去,这些藤蓦般的东西,好像蜘蛛网般的张布在这青苔沟里面,阻止了进向前面的去路。
走壁铁尸傅邦这时不由一惊一奇,又是心里一喜,诚然这滑溜至极的青苔上,有了这藤蓦似的东西,就很容易爬出这青苔沟。
就在他这刹那间的思索下,毫不犹疑地两脚踩在藤蓦股东西上,上面二手同时使出,紧紧把他攀搭时。
须知,这时倏的走壁铁尸傅邦,经茶客于七上面说了要葬身此地青苔沟后,已产生了极迫切的求生意念,而无形中疏忽了他敏捷的视觉、触觉。
就在他手足四肢,攀搭在藤蓦般的绳索上时,突然一连串嗦噱嗦响,这些绳索活动起来。
可能这时候,走壁铁尸傅邦并不感到惊奇,而反认为悬置荡空的藤蓦绳索,人攀搭上后,应有的现象。
这缕意识他还没有消逝,手足四肢,已被这些藤蓦绳索,紧紧的捆扎住。诚然,这些藤蓦绳索,是茶客于七设下九宫音魄阵前,先设下的预谋。
走壁铁尸傅邦四肢被绳索捆扎住,愈是挣扎,愈被捆扎的紧。
从酒丐康武诱引武林三怪闯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痴婆子薛玲玲用龙角剑剑风拂穴,戳倒百毒残叟冷文渊,自己遭着五毒砂,儒侠欧振天激战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与走壁铁尸傅邦跃进青苔沟遭擒,这一连串的演变,俱在九宫音魄阵同一个时间里发生。
彭宗铭在中宫主阵,吹奏琼楼十二曲中未声,巫山猿啼,配上乙鸥子的太乙归禅功,来对付武林三怪。
诚然,这是一缕不可思议的奇迹,枯竹君乔禹、矫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激战酒丐康武,这时不但没把对方拿下,渐渐抛显得神绪萎糜,心头闷胀,仿佛一股无法喻状的音律怪响,缭绕在耳沿。
接着感到血翻气涌,喉咙间涌出一阵阵血腥昧。
这时,他们四人,还是在激战中。
不多时,黑飞狐童琪首先张嘴哇的声,喷吐出大堆鲜血,紧接着,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虽然激战之际,亦显得晃晃欲倒,支持不住的样子。
酒丐康武一见此状,大喝声中,手执打狗棒,正欲追递毒招时,中宫站立的彭宗铭,放下口边的太玄银笛,急得大声拦住道:“康老前辈,慢在三人身上下使毒手,这三个孽障,体内已中了晚辈琼楼十二曲中末声巫山猿啼音曲的重伤,暂且留下活口再说。”
就在彭宗铭向酒丐康武说话时,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已支持不住,跟黑飞狐童琪一样,仆倒在地上。
痴婆子薛玲玲一手拿了龙角剑,肋下挟着被他剑风拂着肩井穴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另一手捧了这张被百毒残叟洒上五毒砂的鸡皮疙瘩老脸,嘴里呱呱一阵怪叫,闯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彭宗铭处来,她一进中宫主阵广地处,就狠狠地把百毒残叟扔在地上。
接着,一手捧脸,跺足呱呱怪叫不已,可能百毒残叟的五毒砂,奇毒不堪,洒在她脸上,使她疼痛难熬。
彭宗铭一见这情景,急忙要走向痴婆子薛玲玲跟前。
端坐在驭风追遥车上的乙鸥子,拦住道:“铭儿,你现在乃是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不能轻易离开,如若有敌人闯进时,你还得用琼楼十二曲来应付。”
这时,酒丐康武正因着武林三怪吐血倒地,而错愕怔住,现在见痴婆子薛玲玲踩足怪叫之状,更是心自一惊。
乙鸥子向彭宗铭说后,随即又向酒丐道:“康道友,快把痴婆子薛道友,扶进屋里息下再说。”
酒丐康武扶进痴婆子进入屋里后,乙鸥子看了地上被痴婆子用剑风拂穴,伤重倒地的百毒残叟一眼,又朝口沿沾血,晕死地上的武林三怪看了眼,甚感诧异地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方才如何不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来应付这三人?”
彭宗铭听乙鸥子此问,轻轻嗯了一声,接着痛苦地喃喃道:“铭儿家仇师恨,就在这些孽障身上,铭儿欲把这些老贼,一个个活活擒进,再恭祭父母恩师之仇。”
彭宗铭话刚说到这里时,不远之处,传来—阵吆喝呼喝之声,乙鸥子侧首向彭宗铭看了眼,带了—份含蓄的口吻,缓缓道;“铭儿,荡魔除奸,歼灭敌人,不一定要拣选时间。”
乙鸥子话还没说完,只见儒侠欧振天遍体染血,边战边退,把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诱进九宫音魄阵中宫主阵。
彭宗铭骤然见到,不由骇然震住,他本想上前助战欧振天,突把想起乙鸥子方才说的话,是以,朝乙鸥子抬眼看了一瞥后,倏地横笛吹起琼楼十二曲来。
这时的情形,跟刚才应付武林三怪时相仿,不过要显得急促多。
断腿老人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运用本身精修,盖世无伦的太乙归禅功玄奇绝学,将一股精元之气,从嘴里吹出,袅袅不绝地喷向彭宗铭手执的太玄银笛处。
儒侠欧振天手执金丝锁龙剑,展使锁龙十七手,一边左手以都天沉雷掌相辅,激战武林四修罗中的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
儒侠这时虽然身有带伤,苦战他们二人,而在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说来,亦是伤痕累累,已显出不胜困乏的样子。
彭宗铭见到儒侠欧振天时,他很快想到婉丽姊姊与梁上客叔父的安危,而眼前的这二个敌人,正是自己家仇师恨,不共戴天之仇一伙中的。
他倏地记起方才乙鸥子吩咐他的话,彭宗铭手执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虽然这时候,因着有乙鸥子的太乙归禅功相辅,别人听不出他是在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哪一阙音曲,可是从他脸肤神情看来,似乎跟刚才对应武林三怪时,已迥然相异。
只见他剑眉怒剔,星眸含威,俊脸带了一层肃穆霜雪似的神情,在吹奏银笛时,凝神盯着银爪金龟与玉面尊者。
太玄银笛笛孔里,喷出稀薄线条似的白雾,朝向与儒侠欧振天激战中的银爪金龟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而来。
白雾缕缕,缭绕在他们二人周围,不多时,祝庸、杭欣几乎在毫无招架之力下,同时挨了儒侠欧振天二记,一个磕在左肩,一个打在后背。
最令人感到惊奇的,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在肉破血涌中,不但没有哀哼声,身形犹若着魔似的愣愣怔住。 接着,在白雾四周缭绕下,二人身形极度的哆嗦、发颤。
这时,儒侠欧振天朝中宫主阵上的彭宗铭与乙鸥子看了眼,又向他们二人看了瞥,已很快会意过来,他索性收起金丝锁龙扇,拖着沉重疲乏的身体,一边歇了下来。
银爪金爪祝庸与玉面尊者杭欣在极度的发颤、哆嗦下,脸肤渐渐泛出一层可怖的苍白。
接着,一阵阵抽搐、痉挛。
彭宗铭星眸凝着他们二人,手按孔笛,不断的吹奏(这时虽然听不到笛声,可是从他神情上看来,断定他在吹奏)。
银爪金龟祝庸手们胸腹,仿佛熬忍了极大的痛苦,慢慢蹲坐下来。
玉面尊者杭欣悲怜、激怒,又含着求怨般的神情,抬眼看着中宫主阵上的彭宗铭,呛啷声的掉下手握长剑,本来似乎想用二手掩住耳朵,不让某种可怕的音曲注进耳去,结果,耳朵尚未掩没,嘴角血丝滴滴的倘下来,接着,耳朵、眼睛亦慢慢地流下血丝。在无法熬忍下,砰的声响,仆到地上。
不多时,银爪金龟祝庸亦发生了与杭欣同样的惨状,两人跌倒地上,弓腰楼背,哀哼数声,二条造孽江湖数十年的生命,终于遭死神所攫去。
饶是饮誉天下武林的儒侠欧振天,这时看到这幕武林少见的惨剧,亦不禁直了眼怔住。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脸肤穆肃,缓缓颔首的向彭宗铭道:“善哉,善哉,铭儿,这两个造孽众生的魔头,你把他们超度了。”
这时彭宗铭显得关怀不安地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你受,伤啦?”
儒侠欧振天低头朝自己遍洒鲜血的长衫看了眼,不介意的道:“仅是体肤受了点轻伤,不碍事。”
说到这里,蓦地向彭宗铭又道:“铭儿,你没有跟你婉丽姊姊一起回来,还有你廖叔父。”
敢情,彭宗铭正想开口向儒侠欧振天问这事,而儒侠欧振天先说了,是以,怔了半晌,才道:“铭儿和婉丽妹妹、廖叔父,在白云山麓广顺集小镇酒肆里,看到离魂魔娘郑僖,和野山陀叟姜明,离酒肆后上白云山报知此事,中途遇着酒丐康老前辈,才知菩提门众人来犯白云山,康老前辈把铭儿先带着来此地,婉姊姊和廖叔父就即衔尾跟来此间。
“不知他们二人,何以到现在还没来。”
彭宗铭说到这里,儒侠欧振天心里亦感到一份不安起来,这时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插嘴道:“欧老友,你身有道伤,先进屋里休息一会再说。铭儿现在是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不宜焦虑多思。”
儒侠欧振天抱拳应诺一声,进入痴婆子薛玲玲屋里。
彭宗铭经儒侠欧振天提说这事后,心里因着婉丽妹妹与廖师父迟迟未归,亦不由暗暗焦急起来。
这时,晨曦微曙,东空鱼白,已是凌晨时光。
这时,彭宗铭忍不住地向茶客于七道:“于伯父,婉丽妹妹与梁上客廖叔父,怎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显得极度不安的接着道:“他们会不会发生意外?”
接着就把在白云山麓广顺集小镇酒肆里,暗中见到离魂魔娘郑僖、与野山驼叟姜明的一段经过又说一遍。
茶客于七听得微感讶奇地轻嗯了声,沉吟地喃喃道:“难道梁上客与婉丽姑娘,会撞在他们二人手里?”
倏地,朝向乙鸥子,深感怀疑似地道:“乙鸥子前辈,三怪四修罗,除银爪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丧命在这九宫音魄阵外,其余五人都生擒此地,这时何以不见离魂魔娘郑僖,野山驼叟姜明,和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现身,难道他们另有狡谲诡计。
乙鸥子脸肤穆肃,沉思半晌,才颔首缓缓道:“这辈孽障,云诡波谲,可能另有狡计。”
因着梁上客廖清与欧婉丽迟迟未归,乙鸥子邀集众人,设法四出寻找。
痴婆子薛玲玲脸上被百毒残叟冷文渊浇上五毒砂,这时一张鸡皮疙瘩的脸肤,已肿得南瓜般大,痛得呱呱吸的不住怪叫。
只有她留在茅屋里息养。
儒侠欧振天与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激战,所遭着的体肤外伤,这时服下金创灵药后,已痊愈过来。
彭宗铭一心牵挂着婉丽姊姊与梁上客廖叔父的安危,是以,谁也拦不住他,要去寻找他们二人。
茶客于七含了一份叮咛、关怀的神情道:“铭儿,你是九宫音魄阵中宫阵主,不能轻易离开。”
彭宗铭俊脸满透出一层痛苦、不安之色,嗫嚅分辩似地喃喃道:“于伯父,三怪四修罗前后都已落网,只剩下血影怪客杜训等三人,可能他们不会再来犯九宫音魄阵,目前寻找廖叔父与欧婉丽姊妹要紧。”
儒侠欧振天见彭宗铭焦急不安之状,心里知道他主要的是在担心婉丽的安危,诚然这是小儿女之间的一种微妙,不过照他说来,亦有几分理由,是以,颔首含笑的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铭儿说的亦有几份道理,可能这几个孽障,不会再来犯九宫音魄。”
儒侠欧振天说出这话,茶客于七只有颔首应了声。
于是这几间草扉茅屋里,就只剩下痴婆子薛玲玲,与断腿老人乙鸥子。
酒丐康武与茶客于七,离痴婆子薛玲玲居处后,与儒侠欧振天背道而行,朝向白云山端起伏山势而去。
沿途上,茶客于七伴同酒丐康武走在一起,却吃了一个大亏。
须知,酒丐康武的一身超绝无伦的轻功,饶是当今武林上正邪前辈,少能匹敌,茶客于七虽然在河图洛书、奇门八封玄学,有他的一绝,要说到轻功的造诣,也要逊了他一筹。
是以,二人此番为了要寻找梁上客廖清与欧婉丽,翻山越岭,跨涧纵崖,茶客于七却挨了记闷棍。
诚然,以他们两人声誉说来,俱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如果茶客于七换了彭宗铭,或是其他晚辈,酒丐康武可以携了他同行,可是目前即使酒丐康武愿意这么做,茶客于七亦不愿失掉自己身分而应诺下来。
这时,他们二人已足足疾驰飞纵,行走二个多时辰,茶客于七已是眼冒金花,急喘不已。 至于酒丐康武,还是毫不在乎的边走边谈,大讲他生平得意的事情。
这时二人已越过一座峻峰,走向下坡的峰腰处,茶客于七拢目遥向下方看去,峰麓一脉巨木丛林,有数十里方圆,这些树林巨木长处,居然鬼斧神工之下,暗含了奇门八卦玄理。
在树林的一边,是条崎岖不平的山野小径,当他一眼看到这幅情景,心白转念下,似乎有了一个打算。
茶客于七侧首含笑的朝向酒丐道:“老要饭,久闻你轻功一绝,冠盖天下武林,于七不才此番想跟你比划一下,不知你老要饭的,有没有这股雅兴?”
酒丐康武听他说出这话,不由一声惊哦,自然地把脚步停了下来,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直看着茶客于七,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对方的话。
茶客于七见他脚步停下来,亦跟着赶这时候,停住养神休息半晌,嘴角带了一份笑意,还是照样的说了遍。
酒丐康武用手摸了摸自己二只耳朵,怀疑诧异地道:“茶缸子,你要跟咱老要饭,比划轻功脚程?”
茶客于七显得十分自信地含笑应了声道:“不知你老要饭,有否这种雅兴?”
酒丐康武这时才证实了对方的所说的话自己没有听错,他朝茶客于七十分惊奇的直看了一眼,嘴里嗯了声,道:“茶缸子,你要跟咱老要饭比划脚程,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是……”
他说到这里,轻轻吟哦了声,似乎把原来要说出的话,突然把它改变了语意,才接着道:“茶缸子,你说如何比划呢?”
茶客于七用手遥指峰麓一脉巨木丛林,又朝树林边的一条山野小径指了指,显出十分肯定地道:“老要饭,你越过这座树林,咱在树林边的那条山野小径上走。”
说到这里,又指着遥远的树林与山径尽处一座山峰脚麓,又道:“咱们两人,谁先到那山脚处,就算赢啦!”
酒丐康武显得十分惊奇而怀疑似地,瞪看了茶客一眼,道:“就这么简单?”
他嘴里吐出这几个字,心里却是一阵的嘀咕,道:“茶缸子。你要排上什么阵,咱老要饭甘拜下风,佩服你,你跟咱老要饭比划轻功脚程,却是自找没趣。”
茶客于七颔首含笑的应了声,道:“就是这样比划。”接着含蓄而叮咛般地又道:“谁先到那边山脚处,谁就先等着。”
酒丐康武还是显得异常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转下峰麓树林与山径人口的分道处,酒丐康武带了三份谦让的神情,朝向茶客于七道:“茶缸子,咱老要饭让你先走一刻,等你走到山径中途时,咱才进入树林。”
茶客于七不但没领这份情,为得有恃无恐,不服气似地分辩道:“老要饭,咱们既然互相比划,岂能再有前后之分。”
说到这里,含笑的又接上道:“咱们同时开始启程。”
酒丐康武听他说出这话,不由感到气恼般地闷哼了声,掉身一转,身化一瞥轻烟,飞进树林。
第十二章 痒 刑
茶客于七看了刹那间消逝的一瞥背影,如释负重的深吁了口气,才跃步缓缓地走向树林边的山野小径。
这一段路,他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诚然,并非是身登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席的茶客于七,其功力造诣,竟会这等不济。原来他在蹈蹈行走时,一方面果然因着方才与当今武林轻功第一高手,并肩奔驰,已感到一份累乏,再则从他踱步神情中看来,可能还在沉思着一桩重要的事情。
茶客于七走到山径尽头,沿向树林另一端走去,果然还未见到酒丐康武的人影,须知,以平时酒丐康武的轻功造诣,区区数十里方圆的树林,禁不住他身形几个纵跃起落,就能飞出来。
茶客于七正想把酒丐康武从树林里带出来,蓦地,从远处渐渐逼近一阵吆呼叱喝的声音。
他微感一惊下,已听出这阵吆喝声中,居然有梁上客廖清的声音,而且听来十分急促,仿佛危急之际。
茶客于七毫不犹疑下,舍下树林里的酒丐康武,直扑音源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候,茶客于七身形腾飞之际,梁上客廖清衣衫破碎,血泥满脸,一对狼狈不堪的样子,从山径折角处,边战边退下来。
从而衔尾紧迫的,是个年有六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儿。
就在这一刹那转变下,茶客于七侧首朝身后的树林看了眼,似乎在他脑海里,又有了一个新的意识。
梁上客廖清正被敌人追逼得凶险万分之际,突然一眼看到茶客于七出现,顿时犹若旱逢霜,遇着救兵,大声的呼叫道:“茶缸子,咱廖清遇着这贼魔头,可被惩惨啦……快……快上来助拳……”
茶客于七见这驼背老头儿,原来就是野山驼叟姜明,倏地站立一边,破口大声的骂:“你这贼魔头,该死的孽障,看你上白云山,来找个超度啦!”
野山驼叟姜明见茶客于七出现,似乎显得一震。
茶客于七站立一边,仅是朗声大骂,却并未上来替梁上客助拳解围。
野山驼叟姜明被他一阵臭骂,可是没有见他上前助阵,心里惊怒之下,却是暗暗感到奇怪,自然的趋势下,骂由他痛骂,大喝一声,还是向梁上客廖清厉招追逼去。
梁上客见茶客于七,动口不动手,光是站在边上骂,急得大声又道:“茶缸子,你怎地骂了不动手,咱廖清可要被这贼魔头恁惨啦!”
茶客于七骂过野山驼叟姜明一阵后,见廖清大声呼叫,倏地应声道:“小偷儿,你斗不过人家,就该逃嘛!”
这的,野山驼叟姜明一见茶客并不助阵,就向梁上客廖清凶招频出,梁上客廖清听得又气又恼,一旁挡住敌人的招势,一边神智惶急,急急地问道:“茶缸子,咱逃往哪儿去呢?”
茶客于七悠闲地用手一指树林,道:“兵家常言逢林莫追,你逃进树林后,这贼魔头就不敢追你啦!”
梁上客廖清又惊又惧,又气又恨,本来惯使小聪明作弄别人的,这时已急得找不出一份主意,他听茶客于七说出这话,一时间亦分不出是非好歹,倏地一溜身蹿进树林里。
野山驼叟姜明见梁上客廖清蹿进树林,大喝一声:“别说逢林莫追,任你逃入十八层阿鼻狱,老夫也要把你拉出来。”
说时,舍下茶客于七,衔尾追进树林。
茶客于七见二人一前一后进入树林,颔首微微惬意地一笑,似乎感到自己所做的事十分满意。
酒丐康武跟茶客于七比划轻功,扑进巨木耸天的树林,身形几个纵跃起落,速若陨星冷电。
事实上,不像他想的如此,他身形起伏纵跃,捷速无伦,看来已有半个时辰,还是在这树林里。
酒丐康武心自惊奇之下,跃身一纵,飞上参天巨树的枝干上,朝四周眺望一下,只见群峰环立,自己还是在丛林腹地。
这时他盛愤激怒已极,飘身纵落地上,哇哇连声怪叫,挥舞打狗棒,不辨东西南北的猛朝阻住去路的树木打去。
他在一肚子别扭,惊怒之下,挥使出这手打狗棒绝招,势道威猛至极,只听得劲风呼呼,豁啦啦震天价巨响过处,合抱巨树纷纷折断倒下。
就在这时候,他不意侧目过处,发现一瞥身形,掠过左边树缝小径。
酒丐康武倏地收起打狗棒,衔尾从后追击,一边大叫声道:“茶缸子,茶缸子,咱老要饭在这里呢!”
仅乎眨眼之间,这瞥身形,已消逝在转弯后角的树缝小径里。
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酒丐康武倏地转身过去,亦仅看到一瞥背影,闪进树缝小径里。
酒丐康武看得一惊,喃喃自语地道:“怎地茶缸子又多了一个出来啦。”
这时他一手提了打狗棒,并不展使轻功,漫无目的地朝着较宽的树缝小径走去,猛抬头之际,见一个驼背老头儿,一手提剑,迎面向自己这边走来。
酒丐康武看得心头嘀咕,暗暗思忖道:“这老头儿难道是茶缸子朋友,他到树林里来寻找自己的。”
一瞥思念甫落,拉开破锣嗓子,大声道:“驼背老头儿,是不茶缸子叫你来寻找咱老要饭?”
野山驼叟姜明睫皮一翻,棱角怪眼,闪出二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朝酒丐康武惊奇,窦疑般地扫过一瞥,不屑一顾而峻声冷冷道:“凭你这种要饭的,还配咱野山驼叟姜明来寻找。”
酒丐康武一听野山驼叟姜明名称,倏地记起茶缸子说过,这次来犯白云山人物中,有一个乃是菩提门腰系银牌的坛主,就是野山驼叟姜明。
酒丐康武一念落,野山驼叟姜明正得转身定时,蓦地大喝一声,道:“贼魔头,原来你见不得人面的,躲在这树林里,害得你家老要饭爷爷,到处的寻找。”
野山驼叟姜明被酒丐康武莫明奇妙的痛骂一顿,心里虽在激怒已极下,却是暗暗诧异,是以,长剑一抡,戟指怒叱道:“贼要饭,你是谁?”
酒丐康武一指腰系的一只酒壶,怒目直瞪,大声道:“魔崽子,当今武林上,有几个喝酒的老要饭。”
野山驼叟姜明一听这蓬头垢脸的老要饭,原来就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似乎显得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候,树缝小径处,脚步声落,传来一缕大声说话声:“老要饭,别放过这魔崽子,咱廖清可给他惩惨啦!”
酒丐康武抬眼看去,原来就是自己这伙要寻找的梁上客廖清,这时见他衣衫片碎,血泥满脸,一股狼狈不堪之相。
在同一个时间里。梁上客廖清—声惊呼,身形斜刺七尺,这时,可能梁上客廖清,身上已遭了敌人之伤!酒丐康武薄叱声中,打狗棒划出一股锐厉无伦的劲风,挡住姜明剑势落处,硬招接上。
呛啷一缕金铁相撞声中,酒丐康武手执打狗棒腕臂一阵酸麻,身形被这股劲势震退二步。
野山驼叟姜明哦声闷哼,两腿拿桩不住,瞪蹬瞪暴退七尺,身体撞在树脚上,手握的一口长剑,骤然短少一半,被酒丐康武打狗棒磕断。
酒丐康武一招磕断对方长剑,接着一声怒喝,打狗棒划出劲风呼呼,追招要将断剑跌退的野山驼叟姜明,处于死地。
蓦地,酒丐身后传来一声急呼:“老要饭,暂且勿下毒手,留下活口再说。”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茶客于七已蹿人树林,追上酒丐康武。
野山驼叟姜明以菩提门腰系银牌坛主身分,竟然一招之下,栽跌在敌人手里,可能连他自己亦所想不到的,其主要原因,诚然已跟梁上客廖清,有过一番激战,而又估低了酒丐康武身怀之学。
在这种情形下,这位野山驼叟姜明已成瓮中之鳖,网里之鱼,只有乖乖就范,成了阶下之囚。
这时,茶客于七目前急需要知道的,就是跟梁上客廖清同道上白云山的婉丽姑娘的去向。
是以急促地问梁上客,道:“廖姑娘,如何不见婉丽姑娘?”
梁上客廖清这时正在用衣袖在拭清自己脸上的泥污,一听茶客于七问起这事,似乎才勾起他心里的一番委屈,狠狠的瞪了捆绑地上的野山驼叟姜明一眼,接着拉长了脸,苦希希的应声道:“婉……婉丽姑娘……给贼婆子掳……掳走啦……”
梁上客廖清从嘴里很努力的挤出这句话,而且说得很轻,茶客于七、酒丐康武听来宛若一响静空焦雷掠过耳边,猛被震住。
茶客于七似乎在沉思这桩事的严重性之际,酒丐康武忍不住地大声问道:“小偷儿,你说的贼婆子是谁呀?”
酒丐康武接着又道:“本来咱家这座九宫音魄阵,把三怪四修罗一网打尽,已是大获全胜,现在你把婉丽姑娘人留给人家做人质洒丐康武话没说完,沉思中的茶客于七,仿佛因着他的话,多一段思虑,蓦地一声轻哦,搐眼朝粱上客看了下,道:“廖英雄,你所说的贼婆子,是不是就豫地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离魂魔娘郑僖此人?”
粱上客侧首向酒丐康武睇了眼,喃喃应声道:“就是那贼婆子。”
茶客于七一听果然被自己猜着,不安地吁了口气,道:“咱们不要耽误,赶紧回痴婆子薛老道友处,商议一番再作定夺。”
说到这里,向地上用绳捆扎的野山驼叟姜明看了眼,又道:“把这贼魔头带回去。”
酒丐康武听茶客说到这里,转首含了一份不耐烦似的神情,大声又向梁上客道:“小偷儿,这该是你好差使啦,你吃了他亏,背他回去就可以捞回来啦!”
梁上客廖清一肚子的乌气找不着发泄的去处定到野山驼叟姜明跟前,朝他大臀处,猛的踢了一脚,怒冲冲地道:“刚才是你魔崽子的凶,现在是你家廖爷爷的狠,有仇不报非君子。”
野山驼叟姜明被粱上客廖清一番作弄,始终闭眼缄口,不哼一声。
茶客于七带了他们,在树缝小径里,转弯抹角不多时,就走出了这鬼斧神工拓成的玄奇树林。
酒丐康武心里不由暗暗惊奇,忍不住的问向茶客道:“茶缸子,这处树林总地奇怪;咱老要饭进入后,走了半天找不出一条出路,怎地你一走就走来啦?”
茶客于七微微一笑的应声道:“说起轻功一绝,武林上该算你酒丐康武,至于要走那些走不通的,就要找咱茶客于七了。”
茶客于七正值肃穆沉思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脸含笑地问道:“廖英雄,你有什么良计,能使野山驼叟姜明全盘说出他们所知道的事情?”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含蓄的神情中,故意轻描淡写地道:“咱廖清想的办法,做起来好看,说穿了就不值钱啦!”
说着,转首朝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你把这贼魔头四肢捆绑的两只脚松开来,再把他脚上的鞋袜都脱掉。”
茶客于七听得暗暗惊奇,心道:“这小偷儿,难道真的怀有离奇玄学?”
梁上客接着含了一份诡异的笑意,向茶客于七道:“茶缸子,你把这魔崽子身体按住,别给他逃跑啦,只有露出两只脚就行啦!”
说着时,他自己躬身捡了一些树干柔枝,和藤蓦就松处细须子。
这时,饶是茶客于七智机绝伦,颖慧过人,亦猜不出梁上客廖清在搞什么玄虚怪名堂,他们只有照了他的话,把野山驼叟姜明的一对脱鞋去袜的光脚,露在外面,再把他身体紧紧按住。
梁上客廖清用树干软枝把藤蓦见松上的细须,捆扎成一把绝软的刷子,自己看了又看,仿佛已感到十分满意后,才到野山驼叟姜明一对光脚前,躬腰蹲坐下来。
梁上客一手按了野山驼叟姜明脚背处,(这时野山驼叟姜明双手扎住,大腿胸腰处,已被酒丐康武重重按住),一手拿了藤蓦见松细须扎成的软刷,在他脚底凹进的一块嫩肉上,轻轻的刷了几下。
野山驼叟姜明突然身体一阵的激动。
梁上客颔首得意的道:“行啦!”
说着,就用软刷在他脚底凹进的一块肤肉上,连续不断的轻轻刷磨,野山驼叟姜明重压在酒丐康武下面的身体,突然一阵的激动、痉挛,同时两条腿亦有力的抽搐起来,嘴里一阵唔唔的怪叫。
诚然,酒丐康武神力展出,重压在下面的野山驼叟姜明,只能一阵轻微的颤栗。
梁上客廖清手执软刷,还是连续不断的在他脚底肌肉处刷磨。
紧接着,野山驼叟姜明熬忍不住,纵声一阵哈哈哈狂笑,这一笑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时,梁上客廖清一面用软刷磨刷他的脚底,一面嘴里诅咒似地喃喃道:“孽障,贼魔头,你叫咱廖清身上痛,咱廖清要你脚下痒,痛忍得了,痒可熬不住,叫你笑断肠子,再去见阎王。”
野山驼叟姜明接连不息的纵声狂笑,渐渐的额汗如注,脸肌泛白。
梁上客廖清想出这个办法,来惩野山驼叟姜明,诚然完全出于茶客于七的意料之外,心里在激奇的思忖道:“这小偷儿肚里,惩含有这么多离奇古怪的名堂。”
须知,人体最敏感之处,脚底凹进的一块肌肉,亦算是一处重要部份,饶是内家功夫极有造诣,亦难能将功力贯注到二只脚底处去。
这时,野山驼叟姜明纵声狂笑下,脸肌渐渐透出一阵可怖的白色。
茶客于七急忙拦住梁上客廖清,向野山驼叟姜明道:“孽障,把经过情形,从实说来。”
野山驼叟姜明这时已无法熬忍脚底奇痒的痛苦,只有叹了口气,缓缓道:“离魂魔娘郑僖掳走了小女子,可能先到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然后往陇南西倾山百松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掌门总坛,见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
这时,茶客于七脸容肃穆,厉声冷冷地向野山驼叟姜明道:“孽障,七年前,杀死湘西怀化石树村雁翅秀士彭崇玉全家,夺走《太昊玄鉴》的一众凶贼,是不血影怪客杜训所率领?”
野山驼叟姜明听茶客说出这话,神情之间,深感意外的一震,半晌,才应声道:“老夫久居塞外,还是最近数年被菩所提门所邀聘封立菩提门坛主,是以,你方才所问之事,老夫不甚清楚。仅知道西倾山百抱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有二宗镇山之宝,一宗是《菩提梦幻录》秘籍,还有一宗就是适才你所提说的《太昊玄鉴》。”
茶客于七听得若有沉思的微微一声哦,接着又问道:“此次来犯白云山菩提门中,是不是血影怪寥所带领?”
野山驼叟姜明嗯了声,道:“正是他所带领,这次血影怪客杜训来白云山,据说他宁愿在武林负弑师之罪,而将他师父乙鸥子处于死地,可是血影怪客悸惧他师父乙鸥子身怀一门上乘玄奇的精湛内修,是以,不敢公然现相。”
野山驼叟姜明说出这话,茶客于七听得频频颔首,显然,从他语意中听来,不会有假。
这少旁边的酒丐康武,等得不耐烦的大声道:“别再唠唠叨叨说不完,快回去吧。”
茶客于七听河客说出回去两字,仿佛有某种意识的趋势,突然打个寒噤这时酒丐康武不待他们说完,又把野山驼叟姜明的双足紧紧捆扎起来,接着朝梁上容廖清道:“小偷儿,这桩背人的好差事还是由你一人到底吧!”
梁上客廖清瞪了酒丐康武一眼,又盯了躺卧地上的野山驼叟姜明一瞥,似乎在一刹那意念中要向那一边发泄一肚子乌气时,茶客于七含笑的接上道:“廖英雄,恨就是便宜,别那么斤斤计较。”
说到这里,指了指手足捆扎的野山驼叟,含笑的又道:“别人栽在咱们手里,自有处理的办法,别脚上头下背了作弄人家。”
敢情,平时茶客于七所说的话,对他尚有几份效用,是以,轻嗯了一声,就把野山驼叟好好端端的背在背上。
茶客于七并没注意到,野山驼叟姜明暗地对他递来一瞥感激的神色。
三人同了野山驼叟姜明回转痴婆子住处时,整个现场己完全起了改变。
茅屋前的广场处,断腿老人乙鸥子,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已咽气晕死过去。
离隔了驭风通遥车三四尺处,伏扑了一个人,从这人的后形看来,还是一个不速之客。
茶客于七怀了极度骇然不安的情绪,疾步奔进茅屋时,已作阶下之囚的武林三怪,与四修罗的走壁铁尸傅邦,百毒残叟冷文渊,已是肋生双翅,鸿飞冥冥。
痴婆子薛玲玲一袭红的衣裙,裂碎片片,嘴边处犹是鲜血淋浴,亦晕死在地上,伤势沉重,已在奄奄一息之间。
突然的转变下,酒丐康武直眼愣住,梁上客廖清因着这幕意外的惨变,亦骇然怔住,而忘了把背上的野山驼叟姜明放下来。半晌,结口嗫嚅地道:“茶缸子……小娃儿……跟……跟欧老头儿……为什……什么不见,难道会是遭了毒手……”
茶客于七闻听此言,脸色骤白,二片微微发颤的嘴唇里,轻吐了一声嗯字时,已疾步进入茅屋里。
半晌,极度惊悸、激怒的神情中,从里屋出来,轻吁了口气,道:“没有他们二人影子,或许还没回来。”
这时,背在梁上客背上的野山陀叟姜明,突然插嘴向茶客道:“于英雄,方才门外伏卧地上的,就是血影怪客杜训。”
他说出这句话,诚然是意外中的意外;众人又是骇然一震。
茶客于七似乎有某种把握般地,令梁上客放下野山陀叟,并替他解脱了捆扎四肢的绳索。
野山陀受被松开绳索后,麻木的四肢,稍微活动下,仿佛要证实方才他所说的话似的,又向茶客道:“于英雄,不如先去看看血影怪客牡训情形如何,就不难知道此间变化的经过。”
野山陀叟姜明说出这话,茶客于七颇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诚然,野山陀实现在说出这话,在目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说来,确是唯一的线索,是以,他嗯了声后,请酒丐康武与梁上客把痴婆子薛玲玲与断腿老人乙鸥子二人,抱送到里室照顾一下。
接着就向野山陀叟姜明道:“咱们去看看血影怪客情形再说。”
二人来到躺卧地上的血影怪客杜训跟前,茶客于七翻过他身体,只见他二眼紧闭,嘴边血渍未干,已死毙地上。
茶客于七凝看着血影怪客杜训的尸体,本来骇然不安的神绪,这时又陷入极度的困惑、迷惘中。
心里暗暗思忖道:“血影怪客倒死这茅屋前场地,那么武林三怪与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百毒残叟冷文渊,被谁所救走?痴婆子薛玲玲,伤在何人手里?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又如何会晕死在驭风逍遥车上?”
当他一瞥思潮到此时,突然脑海里又涌起一桩重要的事,心道:“铭儿毁家遭难,《太吴玄鉴》被人攫去,主凶虽是菩提门人物,无可异议,可是难道不是血影客怪杜训,另有其人?”
Тㄨㄒ匼集 丅×ТНJ.CоM
他想到这里,倏地记起过去在云雾峰金山岩,菩提门蜀地分坛时,定壁铁尸傅邦,曾向乙鸥子这么说过:“《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俱被师父血影怪客,带走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等语。
茶客于七沉思,野山陀叟姜明折腰蹲在血影怪客尸体处,似乎在细看他受伤致死的原因。
突然,他微微吟声地轻哦了声,自语地道:“心脉震断,五腑离位,冲着极高乘的内家真力,才会有此死状。”
野山陀受姜明说出这话,蓦把沉思中茶客于七惊醒过来,他深感诧异、惊奇地睇看他一眼,从这一瞥眼神中,茶客于七仿佛旁边站立的,不是曾与这里人激战过的菩提门中人物,而且与自己相处甚洽的武林道友。
因着野山陀叟姜明所说的话,茶客于七困惑、迷惘中似乎隐透出一丝线索。
凌晨时分,当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去寻找梁上客廖清和欧婉丽时,儒侠欧振天带了彭宗铭,跟他们背道而驰,亦启程首途。
沿途上,衰宗铭心头像灌了一块重铝,感到极度的窒息、痛苦在他脑海里壅塞着零乱、错综的思潮,目前使他感到痛苦,不安的事,主要因着梁上客廖清和欧婉丽的突然失踪。
他忍不住的问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婉丽姊和廖叔父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欧振天向彭宗铭含笑的看了眼,亲切劝慰地道:“谅来不会碍事,咱们找得到他们的。”
彭宗铭听来,似乎得到一份抚慰般的轻轻嗯了一声。
儒侠欧振天带了一份慈祥的笑意,握着他手道:“铭儿,是不你在担心婉丽姊姊?”
儒侠欧振天这句话彭宗铭听来,仿佛一个藏私秘密的人,突然被人发现似的,一张俊脸陡地涨得通红,抬眼羞涩地朝欧振天看了瞥,倏地低下头来,嗫嚅呐呐地道:“铭儿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婉丽姊姊舍下,先跟康老前辈走了。”
不多时,二人已走下白云山,来到一处市集小镇。
彭宗铭困惑而不安地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婉丽妹妹与廖叔父,他们要回薛老前辈处。怎会来这里小镇上的?”
儒侠欧振天微微带了抑郁的音韵,颔首轻嗯了声,半晌,才缓缓地道:“咱们在这小镇上溜达一转回去吧,也许这时梁上客廖英雄,跟你婉丽姊姊,已回转薛老前辈处了。”
诚然,眼前的情形,儒侠欧振天何尝不是焦急万分,不过他还是不愿意在彭宗铭的跟前显露出来,至于他方才说的话,是在焦虑不安的心绪下,所产生的一种微妙的希望而已。
这里小镇,要比过去梁上客廖清,带领彭宗铭和欧婉丽逛游的广顺集小镇,热闹得多,只见人众熙攘,汉苗混杂,似乎他们二人来这里,刚好逢上这小镇赶集的时候。
二人漫步走在小镇的闹处一条直街上,街隅两侧,—堆堆的围聚了不少人,可能当地的乡着农家,正在忙着他们买卖。
彭宗铭一对星眸,一霎不霎地不住地朝向四周溜看,仿佛要在这些人堆里,能找到一桩期待中的奇迹。
突然,彭宗铭站住脚步,凝神睇看了人墙外围,一个身穿一袭玄色长褂的后影,轻轻一声吟哦。
儒侠欧振天敢情这时他与彭宗铭,心里怀有同样的想法,是以,因着他一声轻哦,不由诧异地问道:“铭儿,你见到谁啦?”
彭宗铭带了一份意外的惊奇,喃喃轻语道:“前面站立的,好像是烟翁任九龄任老前辈的后影。”
说着时,走前一步,轻轻地叫了声:“任老前辈!”
站立人墙外的后影,因着他一声呼唤,倏地转身过来,惊奇、惊喜地握了彭宗铭手,道:“铭儿,你怎地会来这里,是不从白云山薛老前辈处来?”
彭宗多不及回答,随即替儒侠欧振天二人引见一番,就把白云山日来的变动,约略地说了番,接着又道:“任老前辈,咱们都在牵记你老人家,现在就一起上白云山吧。”
烟公任九龄指着人墙绕围的人群,轻嘘了声,道:“铭儿,你与你欧伯父,暂且稍等片刻,老夫去会儿就来。”
说着,转身又挤进堆圈里去。
彭宗铭惊愕地看了他一瞥后影,正在嘀咕纳闷时,旁边儒侠欧振天颔首含笑地道:“铭儿,咱们这里暂等一会,这位任老前辈可能趁着此地赶集时候,要买上一点东西。”
不多时,烟翁任九龄一手提了半筐篮子有婴儿手拳般大的芋头,从人群里,喜孜孜的挤出来,朝儒侠欧振天带了一份歉意的眼色,又向彭宗铭道:“咱们走吧!”
儒侠欧振天见这位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烟翁任九龄,竟提了半篮子的芋头去上白云山,心里惊愕之余,不禁暗自啼笑皆非。
彭宗铭星眸眨眨,惊奇地问道:“任老前辈,痴婆子薛老前辈处,吃的东西有的是,你干吗还提了这半篮子的芋头上白云山?”
烟翁任九龄并没有说出其中原因,却是含笑地催着彭宗铭,道:“铭儿,此时不必多问,走出小镇后,老夫慢慢会告诉你的。”
三人不多时,走到白云山山麓,四周人迹稀罕,烟翁任九龄又带了一份外歉咎的笑意朝向儒侠欧振天道:“欧老,咱们在此休息片刻如何?”
儒侠欧振天点头含笑应了声,于是三人就在耸天巨木的树脚处,拣了干净的山岩大石坐下。
烟翁任九龄脸上含了一层忍不住的惬意笑容,并不向二人说话,只见他把手提的半筐篮子芋头倒在地上,一个个逐一仔细的挑选,半响,从一大堆芋头里,拣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芋头,搁在手掌里看了又看,嘴里喃喃地道:“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到这里,抬眼向儒侠欧振天看了下,对彭宗铭道:“老夫本来跟茶客于七,可以前后赶上白云山,就是为了这东西才耽搁下来。”
彭宗铭星眸眨眨,怀了诧异,惊奇的神情,禁不住的急急问道:“任老前辈,你手里的是什么?”
烟翁任九龄反复不住看着手里这颗婴儿手拳般大的芋头,听彭宗铭此间,颔首缓缓地回答道:“此物虽与普通食用芋头一模一样,如若不细心察看,很难识别出来,实在乃是歧黄绝传中的一味孕和田丹!”
烟翁任九龄说到这里,儒侠欧振天禁不住的一声惊哦,错愕惊奇地道:“原来孕和田丹就是此物。”
接着有嗟吁抱愧地向烟翁任九龄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欧子仅知其名而不识其物。”
旁边的彭宗铭听来却是一片困惑不解,纳闷惊奇地道:“任老前辈,孕和田丹又是何种东西?”
烟翁任九龄还没回答,儒侠欧振天已先代替说了:“铭儿,孕和田丹乃是千种罕见罕闻的药物,它珍贵之处,却要在灵芝、何首乌等之上,功能祛除百毒,孕和周天精元,除了能治救各种疑难绝症外,更是练武之人所觅取的珍品。”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烟翁任九龄接着向彭宗铭道:“此孕和田丹是汇集于千峰万岭后土之精而长成,出土地点除了辽东关外,就是此地云贵高原可以找到。”
烟翁任九龄似乎尚未说完,在彭宗铭听来已经感到很满意,是以,在他脑海里,又涌起了方才系心不安的问题。
他朝儒侠欧振天看了看,转向烟翁任九龄道:“任老前辈,咱们现在就回白云山吧。”
彭宗铭、儒侠欧振天与烟翁任九龄到达白云由痴婆于薛玲玲居处时,正值茶客于七站立血影怪客杜训尸体旁边,沉思着这桩惨剧发生的来龙去脉的时候。
彭宗铭、儒侠欧振天同了烟翁任九龄来临,使茶客于七在极度不安中,似乎得到了一份安慰,尤其烟翁任九龄,不速之客来到白云山,似乎在冥冥中,给伤势沉重的乙鸥子,与痴婆子薛玲玲,带来了一个救星。
是以,茶客于七不及说出说出目前情形,急急地向烟翁任九龄道:“烟老,你来得再巧不过,现在痴婆子薛道友,与乙鸥子前辈,伤势沉重,晕死在里室,烦你神速去把他们抬救过来。”
烟翁任九龄见茶客于七等紧张局促的神情,只得放下本想知道的许多事,疾步进入茅屋里室。
彭宗铭惊奇诧异地朝野山驼叟姜明看了眼(彭宗铭前次与欧婉丽、梁上客廖清在广顺集小镇酒店里时,曾见到他跟离魂魔娘郑僖在一起),急促不安地问向茶客于七道:“于伯父,婉丽姊姊和廖叔父有没回来?”
彭宗铭问出这话,他身后的儒侠欧振天,诚然亦处于极度不安的神绪中,希望茶客赶紧说出这桩所需要知道的事。
茶客于七听彭宗铭问出这话,又见儒侠欧振天脸肤不安的神情,不由微微轻吁了口气。半晌,才缓缓地道:“婉丽姑娘失踪,遭外方山鹿鸣峰离魂寨离魂魔娘郑倍所掳。”
他十分努力似地,从嘴里挤出这些话。
彭宗铭、儒侠欧振天听茶客于七此话,蓦被骇然一怔。
接着,茶客于七就把树林一段经过,和遇着野山驼叟姜明的前后说了一遍,彭宗铭忧急焚心,悲愤激怒下,星眸涌出一颗泪珠,咬牙恨恨地道:“老魔婆,你趁虚下手,掳走姊丽姊姊,彭宗铭与你誓不两立。”
他喃喃声语说到这里,转首向儒侠欧振天道:“欧伯父,菩提门贼窝,饶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铭儿要把婉丽姊婉去找回来。”
儒侠欧振天掌殊遭奸匪所掳,诚然心头悲愤已极,当他听彭宗铭此话,肃杀的脸庞上,还是展出一缕慈和的笑意,反向他劝慰地道:“铭儿,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儒侠欧振天说到这里,侧首对茶客于七道:“于英雄,不知离魂魔娘郑僖把小女掳往何处?”
茶客于七犹未回答,旁边的野山驼叟姜明插嘴道:“离魂魔娘掳走婉丽姑娘,不外是往外方山鹿鸣峰,或是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
总坛的天池玉阙。”
说到这里,指着僵死地上的血影怪客杜训,紧接着又道:“此番她如果知道血影怪客杜训暴毙白云山,据老夫看来,离魂魔娘郑僖直接奔向西倾山菩提门总坛的成分较多。”
野山驼叟姜明插嘴说出这话,众人听得不禁一怔,尤其儒侠欧振天一听死毙地上的。竟是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心里不由暗自称奇起来。
这时,野山驼叟姜明仿佛在众人前,表达自己立场似的接着又道:“老夫野山驼叟,蛰居塞外,久已不问江湖是非,后来经血影怪客杜训数度相邀,才出任菩提门坛主,此番血影怪客丧命白云山,而菩提门中其他众人,与老夫并无过深渊源。”
说到这里,朝茶客于七感激地看了瞥,接着又道:“这次老夫被擒,蒙于英雄另眼相看,是以老夫离白云山后,就脱离菩提门组织,另找去路。”
茶客于七听罢,虽在悲愤抑郁的情绪下,心里亦感到莫大的安慰,含笑地向野山驼叟微微颔首。
野山驼叟姜明说毕这话,抱拳向三人拱手施礼,道:“江湖汇海,相见有日,姜某就此告辞。”
他说出这话时,侧首看到茶客于七,一缕亲切的微笑,仿佛对自己所说的话,已完全赞同,是以抱拳一揖之后,翩然离开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
野山驼叟姜明走后,茶客于七接着把来到痴婆子居处后,所见到的情形,又详细的说了—遍。
儒侠欧振天不禁诧异不已的道:“痴婆子薛道友与乙鸥子前辈晕死的过去,武林三怪与四修罗中走壁铁尸傅邦、百毒残叟冷文渊五人被救走,血影怪客杜训又暴毙白云山,这行凶之人,究竟是谁呢?难道还有隐世高人插手其间。”
这时,梁上客廖清急忙的从茅屋里出来,一见彭宗铭,恍若隔世相逢似的,紧紧把他手牵住,似乎正要问彭宗铭去后情形,倏地想起欧婉丽被掳的事来,顿时,歉咎不安的道:“小娃ㄦ,你廖叔父对不起你,把你婉丽姊姊丢啦。”
彭宗铭穆肃沉痛的俊脸上,展出二丝苦笑,摇头分辩似地道:“廖叔父,婉丽姊姊的被掳,乃是离魂魔娘下的手,铭儿岂能怪你。”
儒侠欧振天一边接着道:“廖英雄,敌我相争,必有所伤,这事岂是你廖英雄的过错。”
梁上客廖清道:“据烟老儿说来,老闺女遭了二次伤害,前一次是外肌中毒,后来一次伤势较重,遭了极上乘的内家真力所伤。”
茶客于七听得微微一怔,心道:“烟老所指第一次外肤遭害,诚然是在九宫音魄阵时,痴婆子薛玲玲被百毒残叟冷文渊五毒砂所伤,后来一次遭上乘内家真力所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茶客于七沉思之际,梁上客接着道:“烟老儿说断腿老娃娃的晕死原因,他无法诊查出来,据说这老娃娃的气血、五腑并未异样,就是脉博异常缓弱,好像用过极大的劲力后,脱力而晕死过去,现在他正在用一种孕和田丹的一味秘药,给断腿老娃娃饮服。”
孕和田丹把晕死中的断腿老人乙鸥子,治愈过来。
苏醒后的乙鸥子,就说出自茶客于七、酒丐康武、儒侠欧振天与彭宗铭离开后,痴婆子薛玲玲居处,所遭到的这场惨变的经过情形。
原来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儒侠欧振天和彭宗铭,分成二拨,背道而驰,寻找梁上客廖清与欧婉丽时,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痴婆子薛玲玲,脸肌被百毒残叟冷文渊洒上五毒砂,痛得呱呱怪叫,不得已躺下卧室床榻息养一会。
众人离开后,乙鸥子拨动驭风逍遥车,回进自己房屋里,因方才他用太乙归禅功,协助彭宗铭琼楼十二曲歼敌,消耗真力颇巨,是以,就运用这一段时间,在自己房里,把他一般精元补回转来。
断腿老人乙鸥子所住的这间卧室,乃是这几间草扉茅屋里,最进深入里的一间,而痴婆子薛玲玲所居的,却是贴邻客厅的一间。
这时客厅上横卧直倒着用细牛筋绳紧紧捆扎的武林三怪,与四修罗中的走壁铁尸傅邦、百毒残叟冷文渊等五人。
痴婆子薛玲玲,睡在贴近客厅一间的卧室里,呱呱叫一阵,休息一阵的时候,突然从大厅传来一缕必必剥剥裂断绳索的声音,心里不由暗暗一奇,起初还当是儒侠欧振天,或是茶客于七等一伙人回来,是以,大声说着道:“谁呀,小偷儿有没找到?”
痴婆子说了半晌,却没有回答声音,心里一气下,怒冲冲地从床榻起来,一手抚脸,一手带了龙角剑,走向外厅而来。
当她抬眼看时,心里不禁骇然一震。
武林三怪与走壁铁尸傅邦,已不知去向,剩下被龙角剑剑风拂着肩井穴的百毒残叟冷文渊,正有一个方脸大耳,秃头无须的老汉,在替他推拿解穴。
痴婆子薛玲玲骇然一震之下,忘了脸肌疼痛,大喝一声:“何处来的山魈旱魃魔崽子,竟敢来老娘屋子里放肆。”
话语末落,龙角剑拨风飞舞,卷起匣地银波一圈,猛朝老汉身形站处卷来。
就在这眨眼刹那间,老汉已拍开百毒残叟肩井穴,只见他左掌微微一送,百毒残叟玲文渊的身形,随着这股掌风,只推出门外。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老汉右掌箕张,迎顶龙角剑敛身走处,呼声破风锐响,划出一股劲风,把痴婆子薛玲玲递出剑身,竟震离半尺。
老汉双掌抡舞之际,嘴里桀桀杰狞笑声的道:“老乞婆,敢情你就是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此番遇着咱血影怪客杜训之手,该是你超度归天的时候。”
痴婆子薛玲玲一听这方脸大耳,秃顶无须的老汉,竟然是当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心里不由错愕。
就在她微感一怔之际,血影怪客杜训一声薄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双掌同时疾吐。
左掌骄指如戟,若如若点落处,掠出一股锐厉无匹的劲风,疾扣痴婆子薛玲玲玄机、七坎、章门三穴。
右掌掌指如爪,呼声锐响过处,猛朝她顶面扑来。
须知,这时痴婆子薛玲玲自中着百毒残叟五毒砂后,周天十成功力,无形中已减掉六七,何况血影怪客杜洲,虽是乙鸥子叛门弟子,自盗得《菩提梦幻录》一书后,又身登当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是以其一身所学,岂是泛泛之流能比拟。
血影怪客右掌掌指,扑向痴婆子薛玲玲顶面时,她脸肤正在火辣辣剧痛之际。
痴婆子薛玲玲哇声惊呼,急得侧首向左一倾,欲闪开血影怪客杜训向脸部袭来的一记毒招。
血影怪客杜训桀桀狞笑声中,倏地左掌改点作劈,只见他五指箕张,猛向她胸膛处一推之际。
痴婆子薛玲玲一声闷哼,—套大红衣裙片片震碎,身形蹬蹬跌退数步,口吐鲜血,晕倒地上。
血影怪客杜训见痴婆子薛玲玲跌仆倒地,一阵纵声狂笑,正要向她下毒手时,乙鸥子推动驭风逍遥车,已从里房疾驰飞出,大喝声道:“逆徒,老夫尚未离世长逝,岂容你拔扈飞扬,造孽众生。”
血影怪客杜训见他师父坐了一轮精巧绝伦的轮车出来,心里猛地一惊,倏地跃身飞出门外。
血影怪客杜训见乃师乙鸥子,端坐滚轮小车,衔尾追踪而出,倏地心里一横,身形滴转,抡掌猛朝己鸥子劈来。
敢情这时乙鸥子可能亦曾料着他叛门逆徒,会出此一记毒手,是以,就在血影怪客杜训身形滴转之际,倏地功提丹田,运用周天一股精元,以太乙禅功之力,朝向血影怪客杜训吐出一股真力。
血影怪客杜训掌势还没劈出,本身已撞着乙鸥子汇聚周天精元,所吐出的太乙归禅功真力,陡然闷哼,半晌,身形被这股真力,震弹出二三尺外,扑倒地上。
至于乙鸥子本人所吐出的这股太乙归禅功真力,乃是汇聚周天精元而成,而且又在他激愤盛怒之际,是以,当他一口真力吐出,五脏筋气脱力亏虚,支撑不住下,自己亦晕死在驭风逍遥车。
诚然,如以眼前痴婆子薛玲玲,与断腿老人乙鸥子二人的伤势说来,乙鸥子服下少许孕和田丹后,已痊愈过来。
至于痴婆子薛玲玲,被血影怪客杜训隔肤用内家精力一掌,体内五腑已受了震伤,需要息养一个时候。
自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四人离走后,痴婆子薛玲玲居处的一段曲折离奇的惊变,这时众人经乙鸥子说后,才恍然大悟过来。
目前,众人所焦虑不安的,乃是儒侠欧振天掌珠,婉丽姑娘被离魂魔娘郑僖掳定的一桩事。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说过刚才这段经过后,听众人谈到婉丽、姑娘被掳之事,心里不由怀了一份悲愤,而感触地道:“菩提门罔顾天理,茶害苍生,我等岂能袖手不管,老夫双腿昔年遭逆徒所毁,本是残废之人,此番幸蒙茶客于七英雄,制下这辆驭通遥车,行动已与常人无异,是以老夫常有这股雄心,要直驱西倾山百拉峰,捣毁菩提门窝巢天池玉阙。”
这时,烟翁任九龄道:“痴婆子薛道友身受五毒砂,与血影怪客杜训内家真力所伤,病势甚重,虽有老夫悉心调治,尚需要有段时期的休养才是。”
儒侠欧振天听烟翁此说,抬眼朝这间单靡茅屋周围看了一匝,道:“痴婆子薛玲玲落居此地,不是久远之计,依老夫之见,不如将薛道友移居鄂北老河口三官集庄老夫居处,随时照拂亦方便。”
儒侠欧振天所说的话,似乎离隔月前所谈的事,有一段距离,是以在肃穆、窒息的气氛下,只烟翁任九龄轻嗯了声。
夜晚,彭宗铭踽踽蹀蹀在茅屋后的一片荒芜的草地上,有时搓手长叹,有时喃喃自语,仿佛有一桩极沉重的事,灌注在他心头。
突然,仰首朝星月无光,乌黑的夜空看了眼,接着垂头喃喃纤语似的自语道:“我必须这么做。”
他自语声未落,蓦地一瞥鬼踪魅影似的身形,掠过墙脚。
彭宗铭心里一惊,薄叱声道:“是谁?”
这瞥身形摇摇摆摆,走近他跟前,带了一份不乐意的口吻,分辩道:“小娃儿,会说话的难道还会是鬼?”
彭宗铭微感惊愕地道:“廖叔父,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
梁上客廖清朝他直看了一眼,道:“小娃儿,你自己还没睡,还有管得上你廖叔父?”
说到这里,走近他跟前,掺和着关怀、揶揄、含蓄的语调,轻轻地道:“小娃儿,你刚才自言自语地说:我必须这么做。你要做些什么呀,倒是说出来和你廖叔父听着。”
彭宗铭听得俊脸微感发烧,摇摇头,结口呐呐的分辩道:“廖叔父,你听错啦,铭儿—个在溜达走走,何尝有说过什么话?”
梁上客廖清,不乐意地哼了声,道:“小娃儿,人小鬼大,你肚子里有什么怪名堂,可以瞒得过别人,却骗不了你的廖叔父。”
他说到这里,抬头十分机警的向四周看了一下,接着道:“小娃儿,你是不是想单骑独闯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营救你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得霍然一震,星眸眨眨,直看着梁上客廖清。
粱上客故作神秘似地轻嘘了声,接着又道:“小娃儿,你的心事已早给你廖叔父看出来啦!”
彭宗铭一手摸着发烧的俊脸,急口呐呐地道:“叔父……没……没有这事的……”
说到这里,接着又添上一句,道:“廖叔父,你……你不能向他们讲。”
彭宗铭在急口呐呐下,先说是没有这事,接着又说着不能向他们讲,分明在无意中已认承了这桩事。
梁上客廖清听得噗的轻笑了声,倏地转脸又显得异常不安地道:“小娃儿,说来咱们爷儿俩同病相怜,你廖叔父一时疏忽,把你丽姊姊丢了,给老要饭这些家伙,骂得狗血喷头,其实咱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难受呢?”
说到这里,嗟吁不安地叹了口气,轻按着彭宗铭肩膀,又道:“至于你小娃儿,你廖叔父只有道不是啦!”
彭宗铭听梁上客此说,抬头张嘴想要分辩时,梁上客很快地接下道:“小娃儿,咱知道你不会怪廖叔父的,现在你既想单骑独闯天池玉阙,你廖叔父舍命伴君子,伴你同上西倾山百拉峰。”
第二天早晨起来,白云山痴婆子薛玲玲的居处,少了两个人,就是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
酒丐康武呶嘴闷哼了声道:“小偷儿,专摸暗径,走黑道,一辈子见不得人,要离开这里,也该在白天向这里众人告辞一番才去,谁知他半夜里,竟偷偷摸摸的走了。”
儒侠欧振天怀疑不安的道:“铭儿怎地亦在昨晚突然失踪?”
茶客于七微微轻吁了口气,不胜感胜地:“这事不用解说,昨儿晚上铭儿和梁上客廖清一起离走的。”
儒侠欧振天一声错愕惊哦,惊奇的道:“怎会有这等事。”
茶客于七微微颔首的道:“铭儿和梁上客廖清,不但一起离开这里,可能还同道往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儒侠欧振天深感意外的错愕震住,端坐在驭逍遥车上的断腿老人乙鸥子,点头应声道:“于英雄说的甚是,老夫亦有这等想法,梁上客廖清因从他手里失去婉丽姑娘,内心感到咎歉不安至极,于是怂恿铭儿,一起往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阂,要救回婉丽姑娘。”
第十三章 会摸骨的老妪
儒侠欧振天听他们说出这话,一时愣愣发怔,半晌,才沉痛不安地道:“铭儿虽然身有他师父半脸神尼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可是闯进天池玉阙,却难能得逞,梁上客怂恿铭ㄦ此上百拉峰,何异羊落狼群。”
说到这里,忧急之余,跺足叫苦不迭的道:“这位梁上客廖英雄,亦成以荒唐。”
这时,酒丐康武插口道:“咱们现在不如追踪前去,把他们两人找回来?”
烟翁任九龄久未开腔,这时开言道:“从这里此去陇南西倾山,路程迢迢,官道小径不知凡几,况且他们已昨夜启程首途,岂能追找得着?”
说着朝儒侠欧振天看了眼,接着道:“不如就照欧老英雄之意,将伤势沉重的痴婆子薛道友,暂时移送鄂北者河口三官集欧庄,然后我等专程赶往陇南西倾山,这时可能还遇着他们两人。”
烟翁说到这里时,茶客于七颔首道:“烟老此说甚是,再说这次菩提门中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丧命此间白云山,天池玉阙众魔头闻讯,岂肯轻易于休?”
儒侠欧振天这时心里优急凌乱至极,掌珠婉丽失踪,铭儿又不辞而别,去往西倾山(须知,这时儒侠欧振天心目中,已认定彭宗铭是未来东床娇客)。
众人有过这番商讨议定后,就把白云山痴婆子居处焚毁,儒侠欧振天运使都天沉雷掌,轰轰几响声中,砂飞百走,卷起团团烟尘,把平地的几间草扉茅屋,用砂尘厚厚盖上了。
这时即使这些人去面复回,亦无法再找着痴婆子薛玲玲的这几间草扉茅屋,这计亦是茶客于七所想出的。
原来银爪金龟祝庸、玉面尊者杭欣及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血影怪客杜训三人墓地,就在这茅屋近处。
虽然茶客于七使出这计成以毒辣,不啻是把这三人毁尸灭迹,除了白云山几人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三人世界上所留下的一点东西,可是这是他们平素行逆,天理循环下,应得的报应。
这时,断腿老人乙鸥子驾用驭风逍遥车,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儒侠欧振天与负背痴婆子薛玲玲的酒丐康武,一伙六人,往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而来。
路上,烟翁任九龄道:“此去欧庄后,你等可以先往西倾山,待老夫把痴婆子薛道友治愈后,随后就赶程前来。”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当夜离开白云山,他们亦曾想到会被白云山众人追踪我来,是以,两人商量妥善后,就不辨东西南北,专拣平坦的山野小径,施展轻功,奔下白云山。
落下白云山后,梁上客催促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现在一时一刻不能耽留,茶缸子智足多谋,欧老儿善用心计,还有老要饭轻功之绝,冠盖天下武林,要是发现咱们夜晚不辞而别,一定会四出追踪寻找,万一给他们找着,咱们全盘计划都完啦!”
彭宗铭听得连连颔首称是。
是以,两人下了白云山后,就不理路途方向,运用十成功力,展起轻功武学,驰向前面奔去。
两人舍命驰奔,直到天色放亮,连自己亦不知道究竟走了多少路。
这时,两人赶到一处异常热闹的市镇,彭宗铭气喘吁吁,显得辛苦累乏不已,转首向梁上客道:“廖叔父,咱们休息,用过膳食后再赶好不,铭儿肚子饿啦!”
廖清一听彭宗铭说出这话,一边气喘不已,一边连连颔首应声道:“休息再说,休息再说。”
说到这里,一摸自己饿肠辘辘的肚子,似乎不堪忍受的道:“小娃儿,咱们到镇上找个像样的食铺酒楼,大吃大喝一餐再赶路。”
彭宗铭听得毫不犹疑地很快回答道:“廖叔父说得很对,咱们装饱肚子再说。”
集镇街口,人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两人在街上一边溜达一边寻找一家上好的酒店。
彭宗铭走在街上,东盼西顾之际,突然指着一家门墙高大的铺面,惊奇地问向梁上客道:“廖叔父,这家店是做什么买卖的,怎地没有顾客上门?”
梁上客抬头看了眼,不由噗的笑出声,道:“小娃儿,还亏你行走江湖,连当铺都不知道。”
当他正欲接着说下去时,发现离当铺不远处,有一家寸分富丽的酒店,于是倏地改换语意道:“小娃儿,别问啦,要找的酒店就在前面啦。”
说着,牵了彭宗铭来到这家酒店。
这时虽然早市时候;这家酒店买卖还是很盛,店伙哈腰招呼,把他们两人接进里面。
梁上客叫过荤素酒莱,两人就大吃大喝起来。
突然梁上客抬头朝柜台处看了眼,皱了皱眉,轻轻的哼了声、彭宗铭奇怪而不安的问道:“廖叔父,你见到谁啦?”
梁上客廖清咧嘴笑了一下,漫声应道:“柜台上掌柜的,长得獐目鼠耳,一付惹人厌的相,叫人看得怪不顺眼。
彭宗铭笑了道:“廖师父,人家父母生下来就是这付形相,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两人谈说之际,邻桌坐下三个猿首蜂腰的彪形大汉,看来还是江湖人物之流,各人携带了一口青钢新铸的长剑,三人坐下后,就将随身行囊与三口长剑放在桌边。
蓦地,彭宗铭一摸袋囊,哟的轻呼了声,显得异常不安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匆匆离开白云山,带了飞龙游虹剑,竟忘带了随身用途的银两。”
说到这里,紧问一句,道:“廖叔父,你有没有带着?”
梁上客廖清哧的轻笑了一声道:“小娃儿,这些还用得你操心。”
彭宗铭听得微微一愕,却猜不出这位廖叔父的语中含意。
这时邻桌的三个江湖大汉,呼么喝六,猜拳豁令之声,响彻云霄,几乎要把整个酒店的说话声都盖住了。
梁上客廖清气得瞪眼咧嘴,一肚子的别扭。
彭宗铭看到想笑不敢笑的干咳了声,道:“廖师父,咱们差不多了,也该走啦。”
梁上客廖清微一声惊哦,拉长脸朝彭宗铭苦笑了下。
他这缕苦笑,尽在不言中,彭宗铭已知道这位廖叔父,亦是两袋空空。
彭宗铭带了一份焦急的神情,轻声道:“廖叔父,你身边没有带钱,咱们怎么出得这店门?”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抬眼朝店铺里众食客望了一眼,当他眼神落在邻桌三个江湖人物时,似乎又多看了眼。
接着,仿佛含有其种把握似的,含笑向袁宗铭道:“小娃儿别慌,有你廖叔父在此,难道还要你吃亏不成。”
说到这里,倏地从坐凳站起,神情显得十分悠闲,自然地又朝四周看了下,走向三个江湖汉子堆放行囊,长剑的桌边,相逢又曾相识似的,向他们三人道了一声好。
三个江湖汉子,正在兴高采烈猜拳豁令之际,蓦地,被梁上客寥清一声道好,莫明其妙的怔了下。
梁上客廖清招呼三人后,突然楼腰屈前,仿佛肚痛解大便似的走出店家大门。
彭宗铭看后困惑迷恫下,暗暗心里叫奇,嘀咕的想道:“廖叔父,鬼鬼祟祟的又在搞什么名堂?”
当他想到这里,自然的意识趋势下,朝三个江湖汉子堆放行囊处看了一眼,行囊还在,几乎没有发现缺少了什么东西。
不多时,梁上客廖清满脸春风,笑吟吟的从外面进来,走到门前柜台前,突然上柜台,跟那个獐鼠目的掌柜,搭讪说了一阵,才回到自己桌座。
彭宗铭还是困惑不解地看着他。
梁上客廖清屁股坐上椅子,有恃无恐地笑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放开肚子吃喝吧!”
彭宗铭直了眼,愣愣的轻声道:“廖叔父,你身边有银两?”
梁上客廖清哧的一笑,一手从袋囊里,豁啦啦的掏出几块碎银,倒在桌上,深感惬意地道:“小娃儿,这不是银子是什么!”
彭宗铭看得一声惊哦,正要开口说话时,邻桌的三个江湖汉子,突然大呼大叫起来,其中一个怒吼如雷地大声叫过柜台上掌柜,狠狠地道:“掌柜的,敢情你们这家是黑店不成,光天白日,朗朗乾坤,竟然胆大包天,偷窃客人的长剑。”
这个獐目鼠耳,形相猥琐的掌柜,照他这付身躯看来,恐怕风亦能把他吹倒,可是从他这股惹憎厌的脸庞看来,却是一个善用心计,奸恶刁谲之流。
这时他听这汉子说出这话,咧嘴嘿嘿嘿几声怪笑,两条八字横眉微微二剔,显得不屑一说似地缓缓道:“客官爷,捉贼捉脏,捉奸捉双,可不能平白无故的欺侮买卖人,话又说回来啦,三位在小店吃上一顿,身边不便,掏不出银两,就算咱掌柜的请客是啦,咱虽然店小买卖少,倒也不在乎这顿酒菜。”
掌柜的说到这里,朝三人斜眼递过一瞥,倏地冷冷地接着又道:“咱自这里每天喂鸡喂猪吃的,还要比这些多呢!”
三个汉子气得呼呼直吼,其中一个圆睁睁铜铃怪眼,挥起巴斗大拳头,似乎要动武的样子。
掌柜的毫不在乎,又是嘿嘿几声怪笑,抬头朝其他桌座的食客看了一转,理直气壮的又说道:“各位,白吃白喝,诬人盗旺,接着还想打人,人情上不该,就是国法亦饶不了这些人。”
那汉子听得脸色气得又红又白,似乎在无可奈何下,只得把挥出的手拳,收了回来。
三个汉子中间,一个年纪较长的,似乎自知理屈,不愿多生是非,在自认晦气下,向另外两个道:“余清、曹奎,别再说了,咱们付了钱定吧!”
掌柜的嘿嘿几声得意地怪笑,回到自己柜台边。
三个汉子气呼呼的背起行囊,刚才说话的一个掏出银钱,准备付店家酒莱费。
梁上客廖清仿佛十分有趣的在看这出戏,这时悄悄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快看,压轴戏上场啦!”
就在这时,传来这三汉哇哇哇盛怒气极的怪叫声。
原来这三个汉子,走向柜台前付帐,掌柜的挪过桌台一角上算盘,搭搭搭拨珠算帐时,其中一个汉子,无意中发现算盘的下方柜台桌面上,牢牢的黏贴着一张纸,纸上赫然写着:“古长剑三口,典银八钱五分。”
竟是一张当铺里的当票,票面录下的日子,不前不后就是今天。
这时,刚才说话的汉子,怒喝一声,舒臂揪住掌柜的领襟,像老鹰攫小鸡似的,把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从柜台里端提了出,指着桌台角上教贴的当票,大声道:“你这厮欺侮外路人,偷了爷们三口长剑,还说捉贼捉赃,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掌柜的看了这纸当票,骇然惊奇之下,吓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诚然,他再也想不出这纸当票从何而来。
蓦地啪啪几响,紧接着的这个掌柜的哇哇怪叫求饶声。
这时,另一个大汉,怒叱声道:“你这厮还不快把爷儿们三口长剑赎出来。”
掌柜的挨打了几下,心里虽然抱屈不迭,不知哪个缺德鬼,把这纸当票贴在自己柜台桌上,可是事实上已是理屈了,是以只得求饶的道:“三位爷,小的实在不知内情,理在既然当票在桌台上发现,小的遵命就把这三口剑赎出来是啦!”
当票牢牢的黏贴在柜台角上,再要剥亦是剥不下来,要是沾上了水,又怕字迹模糊,当铺不认帐,掌柜的又急又惊下,更是想不出半点办法。
坐在这边桌座的梁上客廖清,看得十分过瘾的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出戏看得不错吧!”
说到这里,满装出一信悲天悯人,菩萨心肠的样子,倏地接着自语道:“这会又少不得咱廖清来做个和事佬啦。”
说着,从坐椅站起,定向柜台跟前,朝三个江湖汉子看了眼,又向这个口吐鲜血(被其中一个汉子,打掉两只门牙)的掌柜道:“买卖人固然唯利是图,可是亦得公道才是,偷了客人长剑当了还把当票贴在柜台上,太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掌柜的莫名其妙,被梁上客廖清教训了一顿,一对鼠目眨了眨,愣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个江湖汉子,亦微感诧异的直看了他一眼。
梁上客廖清这时又突然展出一付亲切笑容,显得关怀地道:“掌柜的,做贼要做得聪明,你下手固然真是干净,却是还笨了些,捉贼捉赃,怎地偷了人家东西当了,还把当票贴在柜台上呢?难怪你要受这番委屈啦!”
掌柜的听他说来,一肚子满不是味道,拉长了脸苦唏唏的道:“客官爷,买卖人怎能偷人家的东西呢!梁上客廖清显得听不耐烦的接上道:“别说啦,别说啦!”
说到这里,指着店门处,那张高有三尺,两尺宽三尺长的柜台,又道:“掌柜的,当票黏台上剥不下来,不如抬了这柜台上当铺赎当,当铺里对这张当票验明正身后,一样可以把东西赎出来。”
梁上客廖清说得头头是道,连旁边站立的三个江湖汉子,亦深感意外地颔首称是。
掌柜的听梁上客廖清想出这办法,感激的嗯了一声,道:“客官爷,多蒙你照顾,小的只有照你的法子做啦。”
酒店掌柜的,敢情亦是一种人性的性格,从他脸肌神情。举止形相看来,是个极刁谲阴险的人,可是一旦他感自己无法逞能时,他会变得比别人更卑鄙而可怜。
掌柜的说这话,转首朝三个虎视眈眈江湖汉看了眼,急忙吩咐店伙道:“曹四,李三,赶快把这柜台移出来,抬到金老头当铺去赎当。”
两个店伙应喏声落,卷起衣袖,把柜台移向处,哎哟哎哟声中,那掌柜的犹若送殡孝子似的跟在后面,直往那家当铺而去。
这边桌座的彭宗铭,看他廖叔父损人缺德的演出这出戏,心里迷惘、困惑之下,却是暗暗惊奇不已。
不禁暗暗思忖道:“廖叔父不愧天下无双的神偷,不知他下的哪门手脚,居然从江湖汉子身边盗取三口长剑,又把长剑换了钱,将当票贴在柜台,把掌柜搞得七荤八素,发荤十一章。”
不多时,那掌柜的气喘喘地,捧了三口长剑,从外边进来,向三个江湖汉子,千万赔罪后,才把他们打发走。
至于梁上客廖清趁着这般顺水人情,又占了个便宜,酒店掌柜破财消灾,他跟彭宗铭吃的这份酒菜,亦算掌柜的请客了。
粱上客廖清一抹嘴唇上一撮短须,笑吟吟地同了彭宗铭,离开这家酒店。
路上,彭宗铭不由惊奇,带了一份埋怨的口吻,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在这家酒店里,使的什么手脚,把掌柜的害得够惨了。”
梁上客廖清嘻的笑了声,却显得平淡无奇的缓缓道:“你廖叔父三百六十行中,脱不了他的本行。”
彭宗铭微感一愣的问道:“廖叔父,你本行是什么呀?”
梁上客廖清耸耸肩,道:“你廖叔父的本行,脱不了一个偷字,方才酒店里,咱顺手牵羊把三个汉子的三把长剑取走,往街上当铺一放,换了几钱碎银,回来的时候,略使手脚,把当票黏贴在掌柜柜台的算盘下,这么一来,咱们不但吃喝有啦,口袋里还有几块碎银子花花,岂不是一举两得。”
彭宗铭听得不禁肚里暗暗骂了声缺德,嘴上却是深感惊奇地又问道:“廖叔父,照铭ㄦ看来,你这套偷的手法,可说是盖世无双,江湖称绝啦。”
梁上客廖清听彭宗铭说出这话,侧首微微一笑,摇头稍作沉睁,接着才道:“小娃儿,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你廖叔父区区雕虫小技,岂敢称上这盖世无双四字。”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由檄起兴趣;紧接着追问道:“廖叔父,依你这么说来,江湖有比你更绝的偷的能手不成?”
梁上客廖清轻晤了声,仿佛脑海里追忆起一段昔年往事,半响,才缓缓的向彭宗铭道:“远在数十年前,武林上有位莫不婆婆,以她老人家的能耐;跟今日你廖叔父来比,真有大巫小巫之别。”
彭宗铭听得微微一怔,深感诧异地道:莫不婆婆,廖叔父,怎地有这么一个怪名字?”
梁上客廖清轻轻嗯了声,接着道:“这位老人家才配称武林近百年来,偷字的鼻祖,因她双手万能,容颜千变,在她手里的事,没有不成功的,所以江湖上送她个莫不婆婆的怪号,最近十年来,武林上少听到她的动静,可能这位老人家已经证道归天啦!”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不胜嗟吁之状。这时彭宗铭突然问道:“照这样说来,可能这位莫不婆婆,该是你廖师叔的师父啦?”
梁上客廖清惘然轻哦了声,朝彭宗铭看了眼,却没有给他一个正面的回答。
两人边说边走,已把方才喝酒的小镇抛后老远,袁宗铭朝四周看了眼,显得诧异、不安道:“廖叔父,咱们现在走的,是不是往西倾山百拉岭去的路程?”
彭宗铭蓦地说出这话,仿佛打断了梁上客廖清悠远的沉思,是以,显出不耐烦而带有一份恼怒的神情,大声道:“走错了路,难道不能掉头走回来。”
彭宗铭错愕一怔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自己觉得没有说错话的地方。
突然,梁上客廖清转首又带了一份歉意的神情,看了彭宗铭一眼,柔和的接着又道:“小娃儿,咱们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啦!”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两人,离开小镇后,沿着崎岖的曲折的山道,又走了不知多少路,这时已临冬天,昼长夜短,似乎就像在眨眨眼间,已是崦嵫日落,傍晚时分。
梁上客廖清走走息息,不时的前后看顾,嘴里喃喃抱怨的道:“奇怪,走了这么多路,竟遇不着一个山樵路人,敢情都被山狼大虫吃掉啦!”
彭宗铭侧首朝他看了眼,听来像顺口的回答,却含了一份揶揄似的口吻,一边走一边漫声应道:“山狼大虫吃人总不会吃掉肉,连骨都吞进肚里去。”
梁上客廖清听得狠瞪了他一眼,怒冲冲的道:“小娃ㄦ?说话愈来愈放肆;竟敢顶撞你廖叔父起来啦。”
彭宗铭转首嘻的笑了笑,道:“廖叔父,路上不开腔说话,多难受,要是谈谈说说,就会把时间很快打发过去。
梁上客廖清颔首轻嗯了声。
这时,夕阳西倾,山天尽处,溶金披银,彩霞朵朵,偶尔归鸟吱吱,掠过两人的顶空而过。
彭宗铭无意中抬眼过处,只见山弯—角,升起炊烟袅袅,倏地惊喜地道:“廖叔父,你看前面有炊烟升起,谅是山庄小村所在,咱们有打尖地方啦!”
梁上客廖清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下,颔首道:“咱们脚程赶快,乡村农家都休息得早,别尝了闭门羹,才惨呢!”
言落,牵了彭宗铭,展起轻功,驰往炊烟升处而去。
两人几个纵跃起落,已到一个山弯平地处,遥目看去,士墙茅屋衔连数幢,原来是处十分荒凉的小村集。
这处村集虽然落居百来户乡民土著,在这条狭窄的小巷里,居然还有一家极简陋的酒肆食铺。
两人进入小村后,就在这间小食铺里息下,吩咐店家随便端上几碟荤素,和一壶暖酒。 端菜上来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老太龙钟,满头霜发,一双枯瘪的手,微微发抖的把酒菜放在桌上。
梁上客廖清一看桌上的菜,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因着吸进的这口冷气,填饱了辘辘饥肠。
原来老头儿端上的莱,最前一碟,是装了霉腥刺鼻的干鱼,一碟是盐水煮的疏菜,剩下两蝶却是乌黑黑,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
老汉把酒菜端上桌后,鸡皮疙瘩的老脸上,露出一缕笑容,显得十分郑重的向梁上客道:“客官爷,这些吃的莱,本来老汉留着过年吃的,现在两位贵客来此,店小找不出吃的,小老儿就把这些煮了端出来啦。”
彭宗铭听得不禁暗暗一怔,心道:“这些莱还是留着过年才吃的。”
梁上客廖清脸肌十分用力的挤出一缕笑意,道谢道:“多谢老丈盛意,在下叔侄两人,在此耽留一晚,明晨酒菜等费用,加倍送上就是。”
老汉听得十分满意的哈腰道谢退下去。
梁上客廖清眨眨眼,轻声的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些菜你能吃得下肚?”
他问出此话,彭宗铭倏地记起昔年尚未遇着师叔紫云羽士萧大尹,自己流浪求乞的情形,是以,很快的接着回答道:“店家能吃的,咱们当然亦能吃得。”
说着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
梁上客廖清碰上彭宗铭一个软钉子,气得怪眼直瞪。
两人在这家小食铺里耽留一宿,次日清晨;彭宗铭被梁上客廖清叫醒过来,大声道:“小娃儿,年轻人这么爱睡,快起来啦!”
两人洗漱一番后,梁上客廖清叫过店家老头儿,准备付给他昨晚酒莱与留宿的用费。
梁上客抽手伸进袋里,半晌拔不出来,怪眼眨眨向彭宗铭道:“小娃儿,昨日白天在小镇那家酒店里,付帐后用剩下来的银两,是不放在你的身边?”
彭宗铭听得一怔,急忙分辩道:“铭儿跟你廖叔父出来,你从未把银两交给铭儿一次过。”
粱上客廖清一声惊哦,一面拼命地掏挖身上各处口袋,嘴里喃喃自语似的道:“这就奇怪啦,咱廖清从未丢过东西,怎地这次会把银两掉了。”
店东老汉直眼看着他们两人,敢情他亦想到这么两位衣衫整齐的客官,绝不会到这里贫困的小店来骗吃一顿,是以,心里亦暗暗替他们两人焦急。
梁上客廖清在身边各处掏了半天,最后证实自己是把这些银两丢了,他只有拉长了脸,朝店东老汉苦笑了下,道:“老掌柜,在下不慎把银两丢了。”
说到这里,脱下自己一件黑色的外衣长袍,红了脸,递给老汉道:“老人家,在下这件衣衫,谅可抵得昨晚酒菜和宿费……你……”
你收了吧!
乡民土著浑厚朴实,他见梁上客把衣衫抵作酒莱等费用,竟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
梁上客廖清这袭长袍剥掉后,里面只剩下一套短衫袄裤,他把身上掸了掸,转首朝彭宗铭瞪了眼,大声道:“小娃儿,还呆在这里干吗?走吧!”
彭宗铭见他剥掉长褂一付狼狈相,看了想笑不敢笑,勉强忍住了笑意,轻轻嗯了声,凑上应声道:“走吧。”
两人走出这处小村,彭宗铭突然抱怨自己似的道:“该死,廖叔父,刚才铭儿忘了问店东家,这里是什么所在。”
粱上客廖清清晨出来,陡地少穿了一袭长袍,虽在冬日暖阳下,亦未免感到一阵寒意,是以,一边走一边嘘嘘轻呼之际,突然听彭宗铭说出这话,倏地怪眼一翻,大声怒叫道:“小娃儿目无尊长,问不问在你自己,怎地说是该死廖叔父。”
彭宗铭嘻嘻笑了道:“廖叔父,人家说多穿了衣衫太热,会肝火旺升,你刚才脱掉一件长袍,怎地还有这么盛的肝火,铭儿是骂自己该死,可不是骂你廖叔父。”
梁上客廖清低了头不开腔,并没回答彭宗铭,似乎在沉思着一件事情,半晌,喃喃自语地道;“奇怪,咱梁上客廖清,生平行走江湖,就是占便宜捡东西,自己可从没有丢掉过东西。”
彭宗铭听得忍不住的又道:“廖叔父,要是都像你占便宜,那么剩下吃亏的是谁呢?”
梁上客侧首瞪眼哼了声。 这时,天色突然转阴,堆堆乌云的浓云,涌现出天空,冷风呼呼的从山壑深谷扫过来,梁上客廖清用手把一件短褂,紧紧的扣束了下,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彭宗铭看得心里不忍,关怀不安地道:“廖叔父,你冷了吧,早知道如此,咱们不该吃了这顿酒菜,和留了一宿,却把你长袍押了下来。”
彭宗铭说出这话,诚然是绝无心机,怀了一片好意,可是听到梁上客廖清耳里,仿佛含了一份揶揄的口吻,感到满不是味道,不乐意的责备道:“小娃儿,你敢嘲笑你廖叔父。”
彭宗铭听得抱屈不迭的道:“廖叔父,铭儿哪敢嘲笑你,这是铭儿一番好意嘛!”
这时,梁上客廖清忽地道:“小娃儿,廖叔父身上不明一文,连长袍都押给酒店老头儿,怎么还有脸见人,咱们赶快脚程,找个财路才是。”
说着,跃身一纵,劲使飞行轻功,直往山野小径的尽头扑去,彭宗铭唔声应诺,衔尾急随而去。
丅χㄒ閤磼 丅ㄨ丅HJ.СοM
两人展起轻功疾驰飞行,经有半个时辰,看到前面一片扶疏树木,及高低起伏的山陵土丘,彭宗铭正欲闻言问话时,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咪咪吗吗笙笛锣鼓的声音,梁上客似乎骤然精神一振,侧首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前面财路到啦!”
彭宗铭听得不禁一怔,倏地凝神听去,他已很快解出,这是人家送殡出丧的声音,须知,彭宗铭精研琼楼十二曲,辨音审律有他一绝,是以,很快能分别出来。
他星眸眨眨,惊奇地向梁上客道:“廖叔父,这是人家在送演出丧,怎地说是财路呢?”
梁上客廖清听得仿佛意外的一声轻哦,倏地接上道:“小娃儿,别理会这么多,有声响就有人在,有人出现就是你叔父的财路到啦!”
接着,两手在一套短衫袄裤口袋一阵摸索,半晌,带了一份急迫的希望,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上次廖叔父给你的易容粉,有没带在身边?”
彭宗铭诧异、纳罕的微微颔首,道:“易容粉和飞龙游虹剑放在一边,还带在身边,你用这易容粉干吗?”
梁上客廖清微微蹙眉,催促地道:“小娃儿,别问得这么多,快拿出来吧!”
梁上客廖清接过彭宗铭掏出的一包易容粉,指着前面一带的树林,道:“小娃儿,你在前面树林隐僻处等着,待廖叔父事情办妥后,会来找你的。”
话说到此,双肩微晃,身形急进,疾飞笙箫锣鼓的音源处而去。
这时彭宗铭心里思忖道:“过去曾听师叔紫云羽土萧大尹说过,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双奇三怪四修罗这些人物中,梁上客廖清与开山金轮崔明,却是介于不正不邪之流,平素行止,全凭自己意念而行,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位廖叔父竟会向出殡送丧的苦主身上,找他财路。”
彭宗铭在沉思之际,已缓步走向粱上客廖清所指明的树林处。
不多时,彭宗铭反手托着下领,坐在树角的石块上悠远的思忖时,粱上客廖清手里揣了一大包东西,兴冲冲的走来,一见彭宗铭大声道:“小娃儿,咱们走吧!”
彭宗铭向四周机警的看着一匝,悄声惊奇问道:“廖叔父,你手上一大包是什么东西?”
粱上客廖清嘻的笑了声,倏地打开布包,显得夸耀似的道:“小娃儿,你看这些东西,够咱们路上花一个时候啦!”
彭宗铭一看布包里东西,不由剑眉一蹙,啼笑皆非的道:“廖叔父,这些都是死人用的东西,你怎么把它拿来啦?”
粱上客廖清圆睁怪眼,瞪看了他一下,道:“小娃儿,穷嚷穷叫干吗?”
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把布包又包扎起来,接着道:“咱刚才去的时候,棺材还没有人土呢!”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奇,纳罕的问道:“廖叔父,棺材还没有人土掩埋,你怎能把这些东西盗来?”
梁上客轻嘘了声,不耐烦的接着道:“小娃儿,遇到什么事情,你就是打碎锅底问出一大堆话来,咱刚才耍的这一套,就是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
彭宗铭星眸眨眨,直看了他。
梁上客廖清接着道:“咱去的时候,棺材搁在两条长凳上,四周还掩了密不通风的布幕,一大堆的孝子孝孙,朝了布幕那口棺材跪拜,咱钻进布幕里后,撬开棺材底层,死老头儿就掉下来啦!”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偶闻风声吹刮,小心的四下看了下,接着又道:“死老头儿从棺材底层掉下来后,咱就不客气的把他衣服,跟手里两只金元宝借用一下,小娃儿,这样你总该知道清楚了吧!”
彭宗铭听得惊奇至极,张嘴又要向梁上客廖清问话时。
梁上客廖清大声拦住的道:“小娃儿别问啦,咱告诉你这不能真是破坟盗棺,那些孝子孝孙们,拉开布幕,见死老头儿从棺材底下掉在地上,当然要重新把他妆配一下,在咱们说来,已把眼前问题解决啦。”
彭宗铭听得十分不自然地嗯的应了声。
两人离开那处树林后,还是不辨东西南北的往前面路头赶去。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十分热闹的市镇,彭宗铭向路边店铺一问,才知道这是西离贵阳四十里的新场集镇。
梁上客廖清把死人身上拿来的拾两金宝一锭,兑换了银两,又到估衣店里,把死人身上剥下的那件衣服,换了自己一袭漂亮的长袍,感到异常惬意满足的向彭宗铭咧嘴笑了下。
彭宗铭皱了皱眉,故意把话题岔开的道:“廖叔父,天色晚啦,咱们要找一处吃的睡的地方才是啦!”
梁上客廖清点头应声道:“唔,咱们找一家最大最好的宿店,先大吃一顿,再睡。”
他正在口沫飞溅,说到得意之处时,猛不防在街上闹处,跟路人撞了个满怀。
倏地心里一惊,自然的趋势下,在自己藏银两的袋囊里,摸了一下,可能梁上客廖清自己是偷儿,是以才分外注意到这种小动作。
因着梁上客廖清一摸袋囊,彭宗铭亦微感诧异的转身,朝撞着梁上客廖清的那后影看去,陡地轻噫了声,向梁上客道:“廖叔父,这小女子走得恁地匆忙。”
梁上客廖清一手摸袋囊,一手还轻抚着方才被撞后,火辣辣最痛的肩膀,这时听彭宗铭说出小女子三字,不禁蓦地一惊,错愕惊奇的道:“小女子怎会有这么大劲?”
他说完这话,再转首去看彭宗铭指说的小女子时,早已鸿飞冥冥,挤进人堆里去了。
两人在新场镇直街闹处的东端,一家长兴客店住下,梁上客廖清就即吩咐在客房里,摆上酒莱。
两人正在把盏畅饮的时候,突然客房外的走廊处,传来一阵声音:“摸骨神相,算定过去,预知未来。”
彭宗铭听得微微一怔,放下酒杯,问梁上客道:“廖叔父,什么叫摸骨神相?”
梁上客廖清啜了一口酒,含笑的道:“这是江湖相术的一种,据说经他摸过周身骨格后,就能知道这人的吉凶祸福。”
彭宗铭惊哦一声,道:“怎会有这等事?可能是骇人而已。”
梁上客廖清颔首道:“江湖上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真是无奇不有,像这种相命的,虽然明知他是信口胡说,听来却叫人蛮舒服的。”
彭宗铭含笑的道:“廖叔父,咱们请他来摸骨一相如何?”
梁上客廖清仿佛亦感到兴趣非凡的回答道:“小娃儿,叫这摸骨相士进来一试亦好。”
这时,摸骨神相叫的声音,前后徘徊在客房门外,仿佛就在等他们这桩买卖似的,是以,彭宗铭拉开房门,很快就把这相士唤了进来。
梁上客廖清一看,竟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婆子,似乎感到意外的一奇。
老婆子进房后,照两人看了眼,道:“不知哪位客官爷,要摸骨神相?”
老婆子说到这里,朝梁上客廖清看了一眼,突然一声惊哦,缓缓自语般地道:“这位客官爷,貌相清奇,果然异人之相,但不知骨格长得如何?”
梁上客廖清听得周身一松,含笑的道:“老婆婆,在下就请神相一摸。”
老婆子点头不迭的唔唔应声道:“请客官爷端坐凳上,待老婆子摸骨一拭。”
梁上客廖清听老婆子说后,就端端正正坐在没有靠背的凳上,老婆子一双手在他周身摸过半晌,接着摇头惋惜似的道:“可惜,可惜!”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自一震,道:“老婆婆,是不在下命中要逢大难?”
老婆子摇摇头,道:“客官爷,照你这骨相,一生吃着不愁,长命百岁。可惜身上多了几根贼骨。”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一怔,暗自思忖道:“咱梁上客廖清,摸黑道、走暗径、干小偷儿这份行业,竟然还上相落谱,从老娘肚里生下来,就成定局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当然不会承认的,是以,装了一份恼怒的神情,朝向这老婆子道:“你老人家休得信口胡诌,咱安份守己规规矩矩人的身上,怎地会多长几根贼骨?”
老婆子并不理会梁上客廖清的话,一手摸了背,一手捏了他腰,喃喃嘀咕的在道:“客官爷,早年命薄,晚年福厚,七岁爹归天,八岁娘改嫁,九岁出家乡,十岁习行业,脑后有反骨,反复无常,专做缺德事,如果修心积德行好事,晚年还能享三十年清福。”
老婆子闭了眼,一边用手摸,一边嘴里念,唠唠叨叨说过一阵后,才睁眼向梁上客廖清道:“客官爷,老婆子照相直谈,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相金由官客爷随意赏下就是。”
梁上客廖清听这老婆子疯疯癫癫似的信口胡诌,脸肌神情瞬间千变,似乎把他带进一段悠远的往事中,老婆子最后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恍若大梦苏醒,惊哦一声而醒转过来,睁眼迷惘,惺松的四周观望了眼,接着显得十分疲乏似的靠在床头处。
这时,旁边彭宗铭接上道:“在下犹希老婆婆赐教一二,君子启凶不问吉,只管请老婆婆直言就是,待会咱们两人相金一并奉上。”
老婆婆颔首轻哦了一声,老太龙钟的走到彭宗铭眼前,令他像梁上客廖清一样,端坐在无背的凳上。
老婆子双手游走,摸索彭宗铭的骨路,手势渐行渐快,最后竟若诸识武学之流,在推拿拍穴一般。
彭宗铭似乎隐隐感觉到,这老婆子掌心照在自己身上时,仿佛有一股热流透出来,沿五腑,走筋脉的周身游走。
这时,在他感到周身的舒畅下,竟懒得开口问这老婆子,在自己骨相有了哪些发现。
因着极度舒畅之下,懒洋洋地觉得惫倦非凡,于是就把眼睫皮合上,似乎尽量获得这高度的享受。
当老婆子身体挨近彭宗铭身沿时,他还隐隐的闻到一缕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甜醇幽香。
这是第二天的早晨,梁上客廖清睁眼醒来,见自己衣衫未脱,靠在床头处睡了个晚上,当他抬眼看彭宗铭时,只见在坐在凳上,头脸藏在臂弯里,伏在桌座边,呼呼熟睡,还没有醒过来。
梁上客廖清一阵诧异,惊奇之下,倏地把昨晚的事情,尽量地把它追忆起来,嘴里喃喃地自语道:“难道这老婆子在咱们身上下了手脚?”
自语到此,意识自然的趋势,伸手摸进藏银两的袋囊里,这一摸,把他错愕怔住,嘴里忿忿的大声道:“贼婆子,摸骨神相把爷爷袋囊里的银两,全摸掉了。”
梁上客廖清一响大声说话,把靠在桌边熟睡中的彭宗铭惊醒过来,他用手拭了拭眼睛,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看,似乎亦感到诧异不已的道:“廖叔父,昨晚铭儿怎地坐在凳上熟睡过去。”
粱上客廖清气得两眼发直,恨恨的道:“小娃儿,别再说啦,龙王爷跌进水沟里,咱们昨晚遭这贼婆子骗啦!”
说到这里,把不明一文的袋囊拍了拍,苦了脸又道:“摸骨神相,把咱们银两都摸掉啦。”
彭宗铭听得一惊,倏地朝自己身上摸索了下,太玄银笛还紧藏在贴身内衣处,那口飞龙游虹剑却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跺足抱怨道:“廖叔父,铭儿身边那口飞龙游虹剑亦不见啦!”
梁上客廖清一听彭宗铭飞龙游虹剑失踪,不由心里一惊,诚然这是意外中的意外。
须知,寻常鸡鸣狗盗之流,他已偷得不少银两,梁上客廖清从死人身上偷来两只拾两重光元宝,能兑换两百两纹银,决不至于再在兵刃上打主意,而梁上客廖清自己腰系的这根软鞭,并未失踪。
这时彭宗铭怒冲冲的要找店家去理论,粱上客廖清倏地拦住,道:“小娃儿,这个贼婆婆,看来不会是等闲之流,找上店家里理论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朝自己这件从死人身上剥下的衣服,所换来的崭新长袍,似乎显得不胜感触,而惋惜似的道:“小娃儿算了吧,咱们这次认定栽到家啦,不必找这店家的霉气了,还是用老办法,把咱的这件长袍押在这家店里,至于昨夜在咱们身上下手的贼婆子,咱们沿途慢慢再查便了。”
梁上客廖清脱下这件长袍押给店家,穿了短衫袄裤,跟彭宗铭走出这家长兴客店。
两人离新场镇后,已知路途去向,是以,折道转入黔北官道,朝向蜀地的方向而去,沿路上,彭宗铭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这贼婆子使的哪门功夫,用摸骨神功,把咱们摸得熟睡过去?”
梁上客廖清不服气似的闷哼了声,道:“海龙王跌进水沟里,这是咱们成以疏忽缘故,说穿了还不是这贼婆子借了摸骨神相暗中点着了咱们睡穴,是以才会晕晕迷迷的熟睡过去。”
他说到这里,陡地一声惊哦,喃喃自语般的又道:“敢情这贼婆子,还是有点来历的人物,否则他不会说咱廖清身上,多长了几根贼骨。”
彭宗铭听他说这话,点头应声道:“廖叔父,这么说来,贼爷爷遇着贼祖宗,她还高了你一筹呢!”
梁上客廖清听得一肚子不是味道,抬眼狠瞪了他一眼。
这时,两人来到一处疏落的小集镇,彭宗铭摸着肚子,苦笑的向粱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们身边不明一分,这下得要挨饿啦!”
梁上客廖清薄叱了声,道:“小娃儿,真没有出息,闯江湖跑四海,竟说出这些话出来。”
说到这里,走在彭宗铭前面,一直向小镇的直街闹处而来。
两人走过一家酒肆门沿,站立店门外的店伙,似乎正在等候什么似的,一见他们两人,大声的唤住,道:“两位客官爷来啦,小的这里候驾多时呢!”
彭宗铭听得一愣,星眸眨眨的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听店伙向自己两人说出这些话,心里何尝不是暗暗诧异,不过这时他却打了将错就错的主意,是以,显出一派大方的应声道:“唔,来了。”
店伙十分殷勤的招呼他们到里面。
这时,这家酒肆里已有不少食客,在中间的一张桌座上,排设了一席酒莱,桌上放了两付酒杯碗筷,似乎就为两个客人排下的。
梁上客廖清向彭宗铭递过—瞥眼色后,两人就在面对着桌椅坐下来,彭宗铭俊脸发烧,心里噗噗直跳,仿佛自己在做一桩极不名誉的事,梁上客廖清虽然肚怀鬼胎,却是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起来。
两人正在吃喝时,店伙双手捧了两包东西,来到他们跟前,向梁上客廖清哈腰施过一礼后,道:“客官爷,这是方才那位女客人,订下酒莱后,留下来的东西。”
店伙说到这里,仿佛证实自己没有错认了人似的,朝梁上客廖清暗地看了眼,很快的接着道:“说是待会有位身穿短衫袄裤的客官爷,伴同一位少年客人来小店时,就把这两包东西交给他。”
接着,店伙咧嘴笑了笑,又道:“谅来就是两位客官爷,不会有错了。”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禁霍然一震,急得接过店伙手上两包东西,朝对坐的彭宗铭看了眼,倏地把包囊打开。
梁上客廖清一看包囊里的东西,蓦被错愕怔住,原来上面一包,正是他押在新场集长兴客店的那件崭新长袍,下面细长的一包,却是一口精致绝伦的长剑。
梁上客廖清显得十分沉静地问向店伙,道:“店家,劳你神啦!”
接着,又异常悠闲的含笑问道:“店家,是不一位老太龙钟,年逾半百的老婆婆,嘱咐留下的?”
店伙听得两眼睁得滚圆,摇手不迭的道:“不是,不是,留下这两包东西的女客人,乃是一位年不满二十岁,长得十分美貌的女英雄所留下的。”
梁上客廖清抬眼朝店伙看了下,含笑的向彭宗铭道:“是啦,这是张婆婆叫他孙女儿张姑娘送来的。”
彭宗铭在对座听得骇然惊奇至极,店伙走后,他倏地从梁上客手里接过长剑一看,这口长剑的剑鞘雕刻精致,却不在飞龙游虹剑之下。
彭宗铭握住剑柄,拉出剑身半截,陡然一缕森森寒光溢出,诚然亦是一口武林少见的仙家兵刃。
就在他拉出剑身时,剑柄沿口掉下一笺纸卷,彭宗铭翻开纸卷一看,上面写着:“傻小子,要换回游虹剑快来湘竹园,你那身上长有贼骨的伙伴,最好叫他别来,他来了咱要把他吊在竹林上,饿他三天三晚。”
纸笺上写的字句,虽似通非通,字迹十分娟秀,分明出于少女之手。
彭宗铭看了这张纸笺,剑眉皱皱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在对座直瞪了眼,看着彭宗铭,见他手握纸笺愣愣发怔,不耐烦的大声道:“小娃儿,干吗看了这张纸不说话呀?”
彭宗铭咧嘴苦笑了下,就把这张纸笺递给他。
粱上客廖清拿过纸笺一看,气得呼呼直吼,怒吼吼的道:“分明就是在这酒店留下长袍宝剑的小女娃写的。该死,她竟敢骂咱贼骨,还要把咱饿上三天三晚。”
说到这里,抬头向彭宗铭大声道:“小娃儿,廖叔父伴你去找她,倒要看看是个怎么不讲理的女娃子。”
梁上客廖清话说到这里,不待彭宗铭回答,一边已大声唤过店伙,问道:“店家,你知道湘竹园在何处?”
店伙一手搔头,一手摸脸嘴,想了半天,才喃喃道:“客官爷,咱就在此地长大,可从没有听到过近处有湘竹园的去处。”
说到这里,颔首的又道:“客官爷,湘竹园小的不知道,出此地五里集镇不到三五里处,有一座大竹林,可不知道是不是您所说的湘竹园啦!”
梁上客点头唔了声,挥手叫店伙退后,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别再吃喝了,咱们照店伙所说的大竹林处去找着。”
两人离五里集小镇,照着店伙所说的大竹林处而去。
不多时,山道转角的一块平地上,已看见一片浓茂的竹林,两人来到近处一看,梁上客廖清点头道:“小娃儿,别再找啦,就是这里了。”
彭宗铭微微一愕的问道:“廖叔父,你怎地会知道是此地?”
粱上客廖清指了这些紫色而带斑斑花纹的竹枝道:“小娃儿,这就是湘竹,在湘、桂等地常可见到,在此地一带很少有,女娃儿所指的湖竹园,当然就是这里了。”
梁上客廖清倏地想起客店银两被盗,长袍押给店家的事,说到这里恨恨的接着道:“没有教养的女娃子,待会找到小的,再问老的。”
他话刚说到这里,蓦地啪的声响,一团湿琳淋、滑腻腻的泥土出自竹林隐处,不偏不斜,正打在梁上客廖清顶面,待要说下去的话,嘴已被泥巴封住。
顿时两眼金花直冒,嘴里舐到的却是一阵咸、酸、臭、辣掺和的怪味,梁上客廖清说不出声,两手拼命的把脸上泥巴拭去,嘴里一阵的闷哼。
彭宗铭不禁猛地一震,当他转首看到梁上客廖清,这伊灶王爷似的怪脸时,又忍俊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第十四章 蓝天绿草间
就在这时候,竹林的隐处,传来一缕脆甜美妙的娇叱道:“你骂人,姑娘会打……”
话语声音落此,从竹林隐处,恍如乳燕返巢似地飞出一个绝色小佳人,身外罩着一件紫红金丝绣边的风衣,迎风自竹林飞出时,风衣乍展,露出里身一套黑绿劲装,长得袋眉如画,眸若波剪,琼瑶玉鼻,樱桃乍破,粉脸上浮了两个浅浅的酒涡,看来芳龄在十六七岁之间。
小佳人身形站停,俏眼儿朝两人一瞪,倏地到梁上客廖清跟前,纤手叉腰,小弯靴一峰,娇叱声的道:“贼骨的小偷儿,姑娘没叫你来,你来干吗?”
梁上客廖清一边用手拭脸,一边嘴里呕吐不迭(可能在他说话时,吃着泥巴,是以嘴里还有不少泥巴的怪味),听小女子刁蛮无理的说出这话,不禁无名肝火冲起三丈,倏地圆睁怪眼,大声怒喝时。
发现对方是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美貌小女子,似乎待要发出的怒火,突然又十分中熄下七分,可是亦怒冲冲的道:“你这小女娃,怎地这般没有家教,这里竹林难道是你家的,你能来得,咱凭什么不能来此地?”
就在他们说话时,彭宗铭见姑娘风衣领口处,露出一把剑柄,正是自己那口飞龙游龙剑。
女娃儿听粱上客廖清此说,樱唇微绽,噗的笑了声,俏生生的揶揄道:“你呀,到一处偷一处,偷了人家长剑,冤枉店家收赃盗卖,还偷死人身上衣服金元宝,要是你来这竹林,少不得给你偷几根湘妃竹,所以咱就不要你来。”
女娃儿吐出莺啼燕转,重听至极的音韵,可是传进梁上客廖清耳朵里,却像在他脸上倒了一盆猪血,一张脸肤顿时涨得绯红。
这时他的心里又惊又奇,又羞又恨,张嘴呐呐,努力挤出一股大声的声音,问向女娃儿,道:“小女娃,你……你是谁?”
彭宗铭听得亦不由心里一惊,心道:“照她说来,第一次廖叔父丢掉的几块碎银,亦是她下手偷去的。”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嘀咕忖道:“那么在五里集长兴客店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谁呢?”
彭宗铭在沉思之际,那女娃儿两片樱桃乍破,鲜红欲滴的嘴唇一呶,不屑一现似的哼了声,道:“咱是谁你不配问,你爱叫就叫咱小姑娘是啦!”
她说到这里,丢下梁上客廖清不理,掉头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朝彭宗铭滴溜溜地看了眼,倏地抿嘴唉的笑了声,娇憨刁蛮地道:“喂,你又不是天生木头人,干吗不开腔呀?”
彭宗铭虽然自误饮异蛇金虺子蛇血后,提早了他成熟的年龄,可是他所接触的女孩子绝无仅有,只有他婉丽姊姊一个,是以,他在这里见到这个貌若鲜花,却是刁蛮古怪的小女孩,一时间脸红心跳,感到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彭宗铭听女娃儿向他说这话,他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一张火辣辣发烧的俊脸,微带嗫嚅的口韵,呐呐道:“在下见到小女侠纸笺,来此换回飞龙游虹剑。”
女娃儿听他叫自己小女侠,显出一份不乐意似的,把樱唇一嘟,道:“咱叫吴碧影,不是叫小女侠……你……你叫咱影儿行啦!”
彭宗铭一听吴碧影道出她芳名,他自己带了一份少男的羞涩,涨红了脸,嗫嚅地道:“咱叫彭宗铭,你喜欢叫就叫铭儿好了。”
说到这里,指了指粱上客,向吴碧影道:“影儿,这是梁上客廖清廖叔父。”
梁上客廖清一见彭宗铭替自己引见,是以,倏地把气得紧绷绷的脸松驰下来,含了一缕笑意,准备接受吴碧影的一声廖叔父尊称。
结果却是出于梁上客的意料之外。
吴碧影却努了努嘴,满显出一付卑视而不屑一看的神情,朝梁上客斜睇了一眼,倏地朝向彭宗铭道:“这个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的小偷儿,咱才不叫他呢。”
吴碧影天真、娇憨的说出这话,把本来满脸笑容的梁上客廖清脸肌,顿时又挂上一付又红又白的色彩。
彭宗铭仿佛代替了影儿,向粱上客递过一瞥歉意的眼色,接着向吴碧影道:“影儿,你怎地对咱们沿途来的动静,这般清楚?”
彭宗铭向影儿问出这话,蓦地把粱上客满肚子的乌气,抑下了半截,须知,这亦是他目前极需要知道的事。
吴碧影露出了编贝般的玉齿,轻咬着自己春笋般细指,忽地努嘴又轻嗯了声,娇媚刁谲地缓缓道:“这有什么稀罕嘛,天底下人做的事,当然会有人知道啦!”
说到这里,一对睫毛如荫,澄澈如水的美目,闪出了缕异样的神采,朝彭宗铭也看了一眼,倏地噗嗤笑出声,含了一份天赋少女的羞涩,轻轻的道:“本来咱不想管人家闲事,在那食铺中无意中看到了你,好像……好像咱们曾相识一般,于是咱就暗中注意起来。”
说着,朝旁边愣着站立的梁上客廖清瞟了一眼,接着噗的又笑了声,接着道:“后来咱看到他偷偷的把人家三口长剑拿走,外面走了一圈回来,把张纸黏贴在柜台角上。”
吴碧影说出这话,彭宗铭听得骇然惊奇不已,心道:“廖叔父在酒肆拿走人家三口长剑,自己就跟三个江湖汉子贴近邻桌,竟然一点不知道,她倒看得这般清楚,可是当时在这家酒肆里,似乎并没有这么绝色的小女子在座。”
敢情,这时梁上客廖清怀着跟彭宗铭有同样的想法,是以,他擦下一肚子别扭,绷得紧紧的脸上,勉强装出一缕笑意,插嘴的向吴碧影问道:“吴姑娘,在新场集长兴酒店,那摸骨神相的老婆子,又是你什么人?”
吴碧影听梁上客此问,纤手掩嘴,噗的笑了笑,倏地,又把樱桃小嘴一嘟,不耐烦似的娇呼声道:“咱不要跟你说,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说到下面一句时,美目的眼角,像含有话语韵昧似的,朝彭宗铭飘了一眼。
这时彭宗铭,俊脸热烘烘的发烧,心里像藏了一头野鹿似的噗噗直跳,更是身上像多了块捉摸不到的痒处,像是舒服,又是像难受。
吴碧影说后,从风衣里解下飞龙游虹剑,一手递给彭宗铭,樱唇微绽,嘴里吐出一缕清韵、甜醇的声息,缓缓说道:“要不是咱把这口游虹剑拿走,咱……找不着机会跟你亲近啦!”
说到这里,似乎感到自己说话,成以那个些了,陡然粉颊涌起了朵娇艳的红云,倏地把话岔开,道:“铭儿,你跟他上哪里去呢?”
吴碧影说出这缕轻较甜醇的声音,灌进彭宗铭耳里,顿时饮了一杯浓郁的烈酒,感到一阵迷惘、沉醉。
是以,吴碧影转语问出这话,可能因在着陶醉中的神智,失去他运用的本能,他一对星眸愣愣出神的凝看着她粉脸,没有很快的回答她。
梁上客廖清对眼前这个刺手玫瑰似的俏佳人感到啼笑皆非,他见吴碧影问话,彭宗铭没有回答,而他鼓了最大的勇气,准备再碰一个钉子而接上回答,道:“咱们上陇地西倾山。”
梁上客说到这里,吴碧影仿佛听到一个极生疏的地名,而轻轻一声吟哦,不假思索的撇下梁上客,又向彭宗铭道:“铭儿,咱跟你们一起往陇地西倾山,好不?”
吴碧影说出这话,彭宗铭红红的俊脸,闪出缕缕羞涩而含有一份欣愉的神采,似乎正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时,梁上客廖清诧异惊愕的看了吴碧影一眼,忍不住的又插嘴道:“吴姑娘,西倾山离这里很远呢,你家里人会寻找你的。”
彭宗铭接过她飞龙游虹剑,把吴碧影三里集酒店留下的那口宝剑,亦从腰边解下后还给她。
吴碧影接过长剑,朝彭宗铭美眸飘过一瞥,接着向梁上客道:“影儿奉师父之命,来江湖阅历一番,顺便寻找一人,是以再远的地方,咱都能去得。”
这时,彭宗铭听她此说,微感诧异的道:“影儿,你师父是哪位老前辈?你所要寻找的是谁呀?”
吴碧影绽唇露出贝五般白齿,娇媚的笑了笑,含有一份歉意的神情,朝彭宗铭道:“别急嘛,咱慢慢会告诉你的。”
这时,梁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似的指了彭宗铭身佩长剑,似乎惊奇的,向着吴碧影道:“吴姑娘,你怎地知道这口宝剑叫游虹剑?”
吴碧影把二片樱桃乍破的小嘴唇一努,似乎感到对方问出这话忒以稚嫩,而不屑一说的道:“咱难道连被誉为武林神兵的游虹剑会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粉脸儿一绷,老气横秋的道:“咱索性告诉你吧,游虹剑分有雌雄二口,雄的是飞龙游虹剑,就是铭儿佩在身上的那口,还有一口叫腾凤游虹剑……”
吴碧影说到这里时,忽的把自己那口长剑,向梁上客廖清跟前一推,刁蛮娇憨地问道:“你问好半天,咱都告诉你啦,现在该轮到你说啦,咱手里这口是什么,你倒说来听听。”
梁上客廖清的脸上,顿时红一块白一块,像刚从锅里捞起来半生不熟的猪肝一般,目前如果他身跟前裂开一道地缝的话,一定马上钻下去。
吴碧影见他愣愣出神的没回答自己,倏地嘟了嘴,娇叱的大声追问道:“问了半天,你为什么不说话啦?”
彭宗铭看到这位廖叔父,被吴碧影仿佛重刑逼供下的狼狈窘态,心里暗自想笑,这时,他只有旁边凑上道:“影儿,你这口剑要比咱这口剑飞龙游虹剑一定要精炼得多,这口剑的来历你倒说来听听。”
彭宗铭说出这话,才把当前梁上客廖清这股窘迫不安的气氛缓和下来,彭宗铭情窦初开,接触少女甚少的男孩子,可是他向吴碧影说出的话,却是恰到分寸,在他说话的涵意里,无形中给对方一个慰贴的恭维。
吴碧影听他说这话,粉脸涌出一缕甜醇的媚笑,纤手轻轻抚了下另手执握宝剑的剑鞘,感到十分满意似地道:“咱这口剑叫落英剑。”
梁上客旁边听到落英剑三字,神情之际,微微显出一怔,可能在他思潮里,对眼前这个刁蛮古怪的吴碧影,却是扑朔迷离,困惑至极。
吴碧影说到这里,巧跺小蛮靴,软腰一折,冲到彭宗铭跟前,仿佛是一双很稔熟的好友似的,压低嗓子细腻而柔软地悄声问道:“铭儿你今年几岁啦?”
彭宗铭突然闻到一缕脂粉幽香,朝着自己顶面扑来,仿佛觉得筋骨一阵酥软,急忙抬眼过处,只见吴碧影像一朵春花绽开的粉靥,已离隔自己脸肌仅三五寸处,正笑吟吟地面对了自己。
这时,彭宗铭的两只耳朵,似乎已失去了效用,涨红的俊脸,圆睁了一对星目,愣愣的目的望着她。
吴碧影见他傻兮兮的直眼看着自己,看得芳心直跳,陡地跺脚一声娇啼道:“噗,你……怎么啦,人家问你今年几岁,你怎的像天生木头人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吴碧影一声娇啼,才把他春梦回苏似的醒转过来,星目眨眨,十分努力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出来。
“咱……咱今年十五岁……”
吴碧影听得深感意外的一惊,倏地,纤腰抖颤,吃吃吃娇笑不已,半响,咽了一口气,春笋细指了指彭宗铭鼻尖,大声道:“铭儿,你……你这大个子,才只有十五岁?”
彭宗铭被她手指指了鼻子,嘴里辨不出是甜是辣,只有红了脸轻轻嗯了声,道:“咱今年十五岁。”
吴碧影显得又惊又喜地柔英握着他手,娇憨痴癫地道:“咱今年十七岁,多你二岁,这么说来还是你姊姊呢。”
彭宗铭咧嘴甜甜的道:“那么以后咱叫你影姊是啦!”
吴碧影听他出口叫了声影姊,一对美目骤然洋溢一缕明媚、娇艳、火辣辣发烫的热流睇看着他,绽唇激情高兴的道:“那你该是咱的铭弟啦!”
他们犹在一吹一搭,漫无边际的说话时,梁上客廖清看得嘟了嘴,鼻孔冒气,恨恨地道:“野丫头和傻小子,是会有这么多话说的。”
吴碧影转首白了他一眼,彭宗铭红了脸,轻轻地吁了声:“廖叔父!”
梁上客廖清不耐烦的大声又道:“一个姊姊,一个弟弟,干亲家认定啦,咱们该走了吧!”
在这一段意外的转弯下,吴碧影加入了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往陇山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行列。
这日,三人来到蜀南,离新市三十里的双风镇。
沿途来,吴碧影对这位铭弟,好像胶漆般的,黏得又密又紧,可是对梁上客廖清,不但从没叫过廖叔父,更是二人唇枪舌剑,喋喋拌嘴不休。
三人在双风镇的一家酒楼里,息下用膳,吴碧影霍地似乎想起了一桩事似的,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直看着彭宗铭,深感诧异地,道:“铭弟,咱跟你行了这么多路,还不知道你往陇地西倾山去干吗?”
在彭宗铭目前微妙的心理下,似乎很不容易把这件事给她一个极圆满的回答,就在彭宗铭稍作沉思,要向吴碧影开口说时,粱上客廖清仿佛怀了幸灾乐祸的想法,干笑了声,抢在彭宗铭前回答了。
他含蓄地朝彭宗铭看了眼,倏地向吴碧影道:“吴姑娘,咱把这事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迟早总该给你知道的。”粱上客廖清故作神秘的先向吴碧影说了这些话。
吴碧影睁了一对睫毛如荫的美目,怀疑诧异地滴溜溜地向二人看了一眼。
彭宗铭却是频频星眸示意,似乎在企求梁上客廖清别说下去。
粱上客廖清故意不向彭宗铭一边看,端起酒杯饮了口酒,接着道:“咱们这次上陇地西倾山百拉峰,是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营救一位年轻漂亮的少女。”
因着自然的趋势,吴碧影诧异的追问道:“那少女是谁呀?”
彭宗铭急得俊脸一阵青一阵红,仿佛极不幸的事,就要在刹那间发生似的。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显出异常欣偷、满足的很快接着道:“提起这位美貌小女子,乃是饮誉当今武林,儒侠欧振天掌上明珠,婉丽姑娘。”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道:“亦是你铭弟未来的如花美眷。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话时,一对怪眼闪烁不已的盯看着吴碧影,仿佛就要完成他一手导演成的趣剧,至少吴碧影会大发娇嗔,再痛哭一场,然后离彭宗铭而去,而在他说来,沿途上少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吴碧影微感一怔的,倏地朝俊脸通红坐立不安的彭宗铭看着眼,突地把手臂轻轻地撞了他下,悄声问道:“铭弟,他说的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彭宗铭不敢抬眼对视她粉脸,眼睛看了酒杯,嗫嚅道:“唔,是的,不是咱还没有下过聘……”
他话没说完,吴碧影很快地接道:“铭弟,这位婉丽姊姊,是不是长得很美?”
彭宗铭不敢欺骗自己,由衷的轻嗯了声道:“很美,跟你差不多。”
吴碧影不放松地又追问道:“铭弟,这位婉丽姊姊,是不是很喜欢你?”
吴碧影问出这话,诚然,彭宗铭会很快想到被菩提门所掳,这位为自己而遭难的婉丽姊姊,是以,他毫不犹豫的应声道:“是的,婉丽姊姊很喜欢铭弟。”
这时,梁上客廖清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二人,仿佛他在欣赏一幕就将演完的得意杰作。
突然,吴碧影听彭宗铭说完这话后,花枝乱颤,一阵格格的娇笑。
倏地又把粉脸儿一绷,圆睁了一对杏眼,瞪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眼,而显出一份卑视轻看的神色,冷冷地道:“难得你有这份好心肠,把铭弟的事告诉了我,一个英俊倜傥的男孩子,当然会有不少的女孩子喜欢,所以这位姊丽姊姊喜欢铭弟,咱要更喜欢铭弟。”
说到这里,绽颜噗的笑了声,倏地又把粉脸儿绷得紧紧的,接着又向梁上客廖清道:“像你呀,干了一辈见不得人的小偷儿勾当,别说是姑娘见到你,捏着鼻子躲得老远,就是八十岁的老婆子见到你,亦会摇头走开。”
吴碧影莺啼燕啭似的说出这些话,把梁上客廖清挖苦得入木三分,淋漓至极。
梁上客廖清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在他意想不到的转变下,触了吴碧影一鼻乌灰,气得一佛出世,二佛上天,闷声不开腔的连饮了三大杯酒。
彭宗铭忍俊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可是他怕这位廖叔父,恼羞成怒,会闹出不愉快的气氛,是以,倏地提起酒壶,在梁上客廖清眼前的空杯里,又斟了满杯子酒。
梁上客廖清抬眼瞪了他一眼,闷哼声,忿忿地道:“小娃儿,你想把你廖叔父灌醉后,你们两谈贴己话啦!”
彭宗铭涨红了脸,正要分辩回答时,吴碧影樱唇一撇,不屑一说似地又接着道:“有没有你在这里都是一样,咱们要谈难道在这儿不能谈吗。”
梁上客廖清本想运用小儿女之间的弱点,挑出彭宗铭与欧婉丽一段经过,气走吴碧影,焉知弄巧成拙,吴碧影对彭宗铭反多了一份了解。
同时,彭宗铭亦不隐瞒的说出自己身世来历,与菩提门中的一段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吴碧影听他说到凄怨悲愤之处,亦不禁替彭宗铭洒下了一掬同情之泪,最后,吴碧影满显出英武挺拔,巾帼须眉之色,而向彭宗铭慰劝的道:“铭弟,事既如此,亦不必难受了,恁是菩提门刀山油锅,龙潭虎穴,你影姊舍命亦要伴同你一走。”
吴碧影说到这里,彭宗铭心内激动之余,呐呐找不出话来回答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猛地把酒杯朝桌上一搁,朗声吐气的道:“吴姑娘,你今天说出这话,别说再碰你几钉子,甘心情愿,就是喝你洗脚水,咱梁上客廖清亦乐意。”
梁上客廖清毫无遮拦的嘴里说出这话,羞得吴碧影粉脸绯红,轻啐了他一口。
三人膳事已毕,离开那家酒店,这时街上朔风凛例,瑞雪纷飞,街上行人却不见减少,都携大包带小袋,在街上匆忙的走着。
梁上客廖清看得惊奇之下,拨指暗自算了下,蓦地大声向二人道:“小娃儿,吴姑娘,咱们仆仆风尘,连过年亦记不起来了。”
他说出这话,彭宗铭心头隐隐中涌起一股凄凉的味道,抬眼朝街隅看了眼,喃喃地吟道:“时逢佳节倍思亲。”
彭宗铭甫自吐出一句,已咽声说不下去。
这时,吴碧影赋于无限关怀般神情,向彭宗铭看了眼,突然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这里近处景色不错,咱们年节时分不必赶路,在此地耽留数天,如何?”
吴碧影破天荒的叫出这声廖叔父,梁上客廖清听得受宠若惊之下,周身骨骼熨贴得舒舒服服,应声不迭的道:“吴姑娘说得是,说得是,咱们就在双风镇上息过几天再赶路。”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摇头晃脑的曼声吟道:“天涯若比邻,海内存知己,小娃儿,吴姑娘,咱们背并离乡,此地共度佳节,相聚一起,说来亦是一桩缘份呢!”
三人客旅度岁,在双风镇直街闹处一家样和客店,租下二间客房,来过他们今年的新年。”
这时离隔新年尚有三天,吴碧影为了要解除彭宗铭旅途中的寂寞与幽思,这时她已很清楚彭宗铭的身世遭遇,于是向梁上客廖清说过后,伴同彭宗铭到双凤镇近郊处溜达玩玩。
两人离开祥和客店,并肩走在小镇的街道上,这时风雪已止,似乎在祝福这对小儿女似的,天空洒下一缕暖阳,街道上,可能因着岁末的缘故,熙来攘往,买卖生意,显得十分热闹。
不多时,走出双凤镇,四周已没有喧哗嚣杂的人声,一片静寂清幽之下,伴同他们的只是崎岖曲折的山径,与葱郁茂密的树林。
吴碧影娇躯微微贴近他身沿,纤手指向树林尽处的一块绿茵平地,曼声轻吟地柔声道:“铭弟,咱们就在那边草地上休息,好不?”
虽然这是一缕音韵轻柔的声息,当这缕音声游进他身里时,似乎产生了莫大的力量,驱散了他心头片段幽苦的回忆,他没有应声回答她,却是双眸流露出由衷感激的眼神,侧首朝吴碧影看了眼。
因着他这瞥眼神的过处,似乎对身畔的这位影姊,这时有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新发现。
他发现这位影姊,除了她平时天真、娇憨、颖慧、刁蛮.的特性外,更有一种潜藏着的内在美,这缕的美,并非出于轮廊外表,而融和了俊美的气质。
因着这瞥的发现,彭宗铭的一对眸神,似乎被一块强烈的磁石所吸引住。
这是一桩敏感而极微妙的心理,他们虽然还在走着,吴碧影面对了前面的路程,可是她仿佛感到有一股无形的热流,从彭宗铭一边的侧面辐射过来,使她一寸芳心,亦涌起无比的奇热。
吴碧影顽皮的侧首朝他瞟了眼,嫩红的二片粉脸,洋溢着少女青春的气息,噗的笑了声,轻语地道:铭弟,你看着我干吗?”
这时,彭宗铭才知道自己神态有点失常,蓦地俊脸通红,嗫嚅得说不出话来。
两人沿着树林,走到尽头处时,眼前景色骤然一变,虽然寒冬季节,四周还长着不少不知名的山野花朵,不时地扑来阵阵幽香,遍地柔茵似的嫩草。
吴碧影紧贴在他身边,樱唇花绽,含了一缕轻盈的甜笑,热情的朝彭宗铭看了眼,悠悠地道:“铭弟,咱们就在这里息一会吧。”
彭宗铭微感局促的轻嗯了声,当他星眸接过她这缕轻盈的朗笑时,仿佛饮了一口浓郁的烈酒,微感沉醉地应声道:“好的,影姊。”
二人坐在柔软如茵的草地上,暖阳像一条轻软的棉絮,盖在她娇躯上,少女憧憬中的美梦,映涌在她心底,吴碧影香肩紧依在他身边,粉靥绽开,满带着春花般的笑意,眺看着远远的一方。
彭宗铭宁静的心河,就在这瞬息间,已涌起无数的泪花,情不自禁的把脸腮轻贴在她柔软的云发处,轻轻地唤了声:“影姊。”
这缕轻柔的唤声,像一曲美妙动人旋律,虽然仅二个单字,却绵长了无数的音节,缭绕在吴碧影耳沿。
她带了一份呓语鼻息似地轻嗯了声,倏地转过粉颈,洋溢春意盎然的甜笑,娇媚地应了声,道:“铭弟,你喜欢影姊?”
她吐出这话,音韵很轻,一片嫩白的粉颊,渐渐涌起一层鲜艳欲滴的彩虹,螓首低垂,躲进他宽大的胸脯里。
吴碧影柔声细语说出这话,游进他耳里,这刹那间,彭宗铭仿佛怀疑了当前的事实,而愕愕地怔住。
她螓首假躲在他胸脯里,似乎在等着对方的回答,当她感到四周没有音响传出时,诧异地抬起粉脸,一对满含脉脉柔情的美目,带了一份怀疑似的神采,凝看着彭宗铭。
就在她螓首微挺之际,彭宗铭证实了眼前的事实,舒伸二条有力的骼膊,把她娇躯紧紧的拥搂住。
他无言的动作,正是给吴碧影一个忠实的回答。
吴碧影鼻息嗯一声,把整个的娇躯,黏贴在他怀里。
恬静的少女心河,激起汹涌澎湃的波涛,她脱去了少女矜持的外表,玉臂轻舒,亦把他紧紧的搂住。
吴碧影一声轻唔,粉腮滑过他脸肌,两片腥红幽香的樱唇,移贴在他的嘴唇上。
樱桃乍破,丁香微吐,嫩滑的香舌,游走在他的嘴里。
半晌,吴碧影松开她二条拥楼他的玉臂,粉脸殷红,美目惺松,带了一缕少女羞涩甜醇的媚笑,向彭宗铭飘过一瞥。
倏地,又把螓首紧紧地躲藏在他胸怀里。
这时,偎藏在他胸怀里的吴碧影,吐出一缕轻盈、绵柔的音韵道:“铭弟,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跟其他的男娃儿不一样,那时开始,我已喜欢你了。”
彭宗铭低头轻轻吮吻她云发。
吴碧影螓首微挺,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掌,轻抚着他的脸庞,嘴里梦回呓语似的道:“铭弟,你是否永远喜欢你影姊?”
彭宗铭颔首轻嗯了声,一手握过了她抚摸自己的脸庞的玉掌,象一个贪婪馋嘴孩子似的,把她柔若无骨的柔美,挪在嘴沿一阵狂吻。
时间并不等待草地上的一对恋人,还是不停留的悄悄溜过。
冬日昼短,他们俩卿卿我我,轻怜蜜爱,似乎仅在眨眼间,已是崦嵫日落,薄暮时分。
两人见天色不早,就离开那块值得留恋的碧茵草地,回返双凤镇祥和客店。
这家祥和客店,在双凤镇说来,可算最大一家,进深数幢,环境幽静,尤其在目前岁尾年底,所有贩夫走卒,行商买卖,纷纷回家过年,留店投宿的客人,可说绝无仅有,分外显得冷静起来。
两人回到客店时,已是掌灯时分,他们这次所住的祥和客店,租下贴邻的二间客房,吴碧影独占一间,另一间由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所住,当彭宗铭走前一步,推进客房时,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酒莱,似乎在专候他们二人前来。
彭宗铭进入客房时,吴碧影回到跟他们贴邻的自己房里。这时房里已摆上酒菜,二人等了半晌,却未见吴碧影来到,梁上客廖清正欲诧异的问向彭宗铭时,蓦地,一声摸骨神相。
随着这缕声音,门外推进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婆子,二人抬眼看时,不由陡的一怔,原来正是在新场镇长灵客店,用摸骨神相做晃子,点着他们睡穴,盗走金银与飞龙游虹剑的老婆子。
梁上客廖清看到这老婆子,不由激起一肚子的怒气,大声喝道:“贼婆子,敢情你又要用摸骨神相,来盗取爷儿们的金银。”
说到这里,跃身一纵,扑向老婆子跟前,挥拳就要打去。
这老婆子身形敏捷非凡,梁上客廖清身形扑近数寸间隔时,只见她微一挪身,游鱼般地闪出二三尺外。
这时,彭宗铭心里却是难为至极,他断定这老婆子跟影姊有极密切的关系,是以,在这刹那间,他不知如何来安排自己。
老婆子挪身游走二尺,粱上客廖清激怒之下,正要跃身再扑时,蓦地,噗哧一声清朗的笑声,老婆子犹未转身,只听她蓦啼燕鸣似地俏声道:“廖叔父,别生这么大的气嘛!”
音声未落,老婆子滴溜转过身来时,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不约面同的惊哦,异口同声的说道:“原来是你!”
吴碧影一手拿了一只鸡皮疙瘩老婆子脸型的人脸面具,刁蛮娇憨而笑哈哈地道:“铭弟,廖叔父,你们看咱扮得像不像?”
彭宗铭骤然一愕之际,还没有开腔说话,一边的粱上客廖清看得心自骇然惊奇之下,鼓掌赞赏的道:“吴姑娘,你扮装得毫无破绽,真是像极啦!”
这时,粱上客廖清已把桌沿椅子拉开,向二人道:“你们在外面玩了半天,可把咱饿惨啦,快吃吧!”
说到这里,自己坐下椅上,握起酒壶在杯里斟下满杯酒,正要举起饮时,本欲向彭宗铭说话的吴碧影,倏地一手拦下来,悄声道:“廖叔父,慢点喝。”
吴碧影陡然这一下,蓦把梁上客廖清与彭宗铭骇然一震。
梁上客廖清平时专走黑道,摸暗径,江湖阅历深厚,一见吴碧影突如这么一来,倏地放下酒杯,怪眼眨眨,颇感意外的道:“吴姑娘,难道双凤镇上这家祥和客店,还是一家黑店不成?”
吴碧影没有马上回答他,轻轻掩上房门,才接着道:“是不是黑店咱不知道,方才咱扮了老婆子后,到后园去解手,经过厨房近处的店东住房,听到里面说话声。”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泄了半截气似的接着道:“咱的吴姑娘,咱们能说话,难道不准人家说话吗?”
吴碧影涨红了粉脸,恨恨地道:“廖叔父,咱还没有说完,你干嘛打岔呢?”
咱经过住房门窗前时,听到里面在说:“这少年所佩带的这口长剑,很像傅坛主所说过的那口飞龙游虹剑。
后来又有一个接上道:“傅坛主同几位老前辈,临往西倾山时,曾有吩咐过,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一个个把他们留下。”
到这里时,似乎在商议什么事似的,说话声音突然抑低下来。
吴碧影说到这里,彭宗铭深感惊奇,面意外地道:“他们所说的傅坛主,可能就是指菩提门蜀地分坛坛主,走壁铁尸傅邦,这厮在白云山青苔沟,遭茶客于七伯父所擒,后来被血影怪客杜训救出,恁地阴魂不散,还会出现此地蜀南双风镇。”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短须,颔首缓缓道:“这事说来未尝不可能,咱们离黔南白云山,往陇地西倾山百拉峰,所走的是这条路程。被血影怪客救走的这些孽障,亦是往百拉峰菩提门贼巢去的,当然亦可能拣这条路程,而双凤镇这家祥和客店,虽然不是黑店,却是菩提门爪牙所开设,是以,走壁铁尸傅邦路过这里时,留下这个吩咐。”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吴碧影频频点头称是。
这时,他从袋囊里,取出一支好像筷子似的银棒,向酒壶和莱盆里搅了下,当他取出银棒看时,浸入酒莱的下半段,已变成一片乌黑。
梁上客廖清哧的冷笑了声,显得不耐烦的道:“这些牛鬼蛇神,竟在咱们身上,使出这种下三流的名堂,总算是他们倒霉。”
旁边的彭宗铭,深感惊异的道:“廖叔父,店家是不是在酒莱里放了药物?梁上客廖清轻嗯了声道:“仅是这些下三流的蒙汗药之类。”
丅ХТ合潗 丅×ТН亅.СοM
这时,吴碧影突然噗的轻笑了声,倏地又嘟了嘴,显得不屑一提的冷冷地道:“他们有毒药,咱身上还有解药,看这些邪门奸匪,谁斗得过谁。”
说着从腰袋囊里取出几个米粒般大,腥红的小丸子,分别放进酒菜壶盆里,接着十分悠闲地向二人道:“廖叔父、铭弟,咱们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吃了。不会碍事啦!”
梁上客廖清见吴碧影身边掏出几颗米粒大的红丸子,仿佛突然想到某桩事情上,而神情之间暗暗显得一怔。
这时,梁上客廖清把银棒下端乌黑擦掉,又放进酒莱里捣了几下,当他拿出银棒看时,一片光亮,知道酒莱里毒物,已给红丸子所解除。
他接着就向彭宗铭、吴碧影道:“小娃儿,吴姑娘,咱们先吃个酒醉饭饱,再来照顾这些江湖败类。”
三人膳食已毕,粱上客廖清向彭宗铭、吴碧影咬耳嘱咐数语,倏地吹熄灯火,三人扑窗飞出。
夤夜,朔风凛例,大雪飘飞,双凤镇祥和客店的后院广地上,人起影落,正在展出一场激烈的打斗。
七八个疾服劲装的彪形大汉,手执各式兵刃,在围斗吴碧影,粱上客廖清、彭宗铭站立院子的一角,在他们的脚跟前,已用牛筋绳捆扎了三人。
吴碧影纤手握了一条三四丈长,四指骄合宽,晶粼斑斑的红绫带带,玉腕抡舞之际,虽在漆黑的夜晚,亦能看到晶晶耀目的彩霞。
原来梁上客廖清在房里嘱咐他们时,原先是准备令彭宗铭、吴碧影前后掠阵,慎防他们漏网脱走,他自己先声制人扑入贼窗,把他们一网打尽。
后来吴碧影要自己独当一面,把这伙菩提门爪牙一举擒住,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起先生恐她会吃亏,继后她坚持的要独挡一面,而梁上客廖清听她此说后,心里亦不知道她武学造诣如何,是以,颔首答应下来。
吴碧影这次激战样和客店的菩提门中爪牙,不用她佩带的那口落英剑,却一掏柔腰处。解下一条三四丈长的红绫带带。
这条红绫带带虽然长有三四丈,四指宽幅,薄得却如蝉翼一般,更令人惊异之处,吴碧影玉腕抡舞,将这红绫带带绕出大环小圈,这些江湖汉子的兵刃触上,不但没把这红绫带带划破,反将兵刃震退数尺。
吴碧影主翩若游蝶,疾如走电,纵跃起落在这些江湖汉子之间,这条红绫带带翩回兜舞,凌空旋成大环小圈,罩向这些汉子身上,对方如被圈环夺住,吴碧影纤手一抽,就绝难幸免脱走。
是以,吴碧影仅出手数招下,已把对方活捉了三人。
壁立掠阵观战的梁上客廖清,睁大一对怪眼,凝神的睇看着吴碧影红绫带带所出手的招式。
这时,如果有人注意他的话一定会感到诧异而惊奇,彭宗铭这时亦被这场武林罕见的打斗看得入神了。
梁上客廖清睇看着吴碧影红棱带的招式,脸上神情瞬息千变,睁大的一对炯炯有神的怪眼,这时显得迟钝起来,隐隐中还衔了一圈泪光,仿佛因着这红绫带带的招式,而追起一段昔年往事。
吴碧影玉腕抡舞红绫带带,愈打愈有劲,乌黑夜空,闪出晶莹耀目的圈圈环环,只见她一声娇道:“孽障,还容得你脱逃。”
声音未落,红绫带带挥出的圈环已套上一个须眉大汉的颈脖上,就在她纤手往后一抽之间,须眉大汉连扑带滚,一个饿狗吃粪,翻倒地上。
旁边观战掠阵的彭宗铭,一见又是一个汉子,被红绫带带缚住,倏地跃身一纵,使出疯癫僧乙乙和尚所传饿狗吃巴掌中擒龙手一绝,把这须眉大汉,乖乖就范的活捉下来。
剩下这些江湖汉子,不消吴碧影使出几个招式,除了两个被侥幸漏网脱走外,其余都遭她红绫带带绝招所擒。
吴碧影收起红绫带带,脸不变色的走到彭宗铭跟前,笑吟吟地道:“铭弟,一共抓下几个啦?”
彭宗铭见这位影姊,竟怀此武林罕见绝学,心自替他高兴不已,他听吴碧影此问,倏地把人头数一点,大声应道:“影姊,一共给你抓下九个人,缚的绳索不够,连咱腰带都用上啦!”
吴碧影走到这些已作阶下囚的江湖汉子跟前,杏眼圆睁,恨恨的娇叱着道:“你等孽障,要想在咱们身上使下手脚,算你等活该倒霉啦。”
说到这里,吱的一声,亮出落英剑,大声道:“咱可以饶过你等活命,不过,你等每个人,可要把耳朵鼻子留下,你等在酒莱里放毒物,你家姑奶奶就用你等十八只耳朵,九只鼻子炒盘菜,看看你等狠,还是咱吴碧影狠。”
彭宗铭一边听得啼笑皆非,心道:“这位影姊使出刁谲古怪的手段,还要比廖叔父厉害。”
被绳索捆扎的众江湖汉子,见吴碧影手执晶芒闪烁的兵剑,说出这话,吓得魂不附体,哀哀求饶不已。
这时,彭宗铭朝向吴碧影道:“影姊,这事还是问过廖叔父再说。”
吴碧影听他此说,就转身向粱上客廖清,当她话语甫将问出口时,陡然的一声轻哦。
就在在他一声哦声时,彭宗铭微感惊愕的亦转过身来。
吴碧影满怀着意外诧异、惊奇的神情,关怀地看着脸容肃穆,凄苦带怨,双眸衔泪的粱上客廖清,喃喃地问道:“廖叔父,你……
你怎么啦?”
梁上客廖清微带痉挛的脸肌上,透出一丝笑意,缓缓地向吴碧影问道:“孩子,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奇是你何人?”
梁上客廖清一变以往诙谐戏谑的神情而以肃穆而慈祥的神情,不叫吴姑娘而唤孩子,向吴碧影问话,边上的彭宗铭不禁感到微微一愕。
吴碧影听之何尝不是一怔,不过在她颖悟绝伦的智慧下,虽然不知道其中内委情形,却料出是桩不寻常的事,是以,她十分恭礼的道:“是影儿的师父。”
梁上客廖清微微颔首,含笑的又问道:“莫不婆婆金傲霜,又是你何人?”
吴碧影秀目滴溜一转,可能她想到某件事上,倏地应声道:“是影儿的大师伯。”
梁上客廖清黯淡幽怨地轻吁了口气,接着又道:“影儿,你奉师父之谕,行道中士武林,所要寻找的又是何人?”
吴碧影听他问到这里,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朝梁上客廖清看了下,似乎会意过来似的倏地应声答道:“影儿奉师父之谕,自南海八禾岛来到中土武林,找寻从未见过面的师叔廖永年。”
她说到这里,敢情颖悟的智慧,启示她意识的趋势,十分自然地在梁上客廖清跟前跪下,接着道:“因大师伯莫不婆婆,昔年跟师叔发生一桩误会,师叔负气出走,而使大师伯数十年来耿耿于怀,感到不安。”
吴碧影说到这里,秀眸涌出两行珠泪,接着咽声抽泣的接着道:“大师伯莫不婆婆去年圆寂归天,临终时嘱咐师父,天涯探踪,要找着师叔下落,影儿系一海岛小女子,从未涉足中土武林,是以,此番奉师父之谕,以阅历江湖,而探找师叔行踪。”
吴碧影说到这里,旁边的彭宗铭已豁然大悟,上苍所安排这桩奇迹,居然廖叔父与影姊,还有这段密切的关系。
这时,吴碧影深感自己也歉不安似的喃喃道:“影儿在沿路上,因不知师叔而有不敬之处,犹希师叔海涵恕罪。”
粱上客廖清一手扶起吴碧影,盈眶的泪水簌簌洒流脸腮,却是含笑地向影儿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师叔这数十年来玩世不恭,游戏人生,来掩没昔年叛离你大伯父的一段因果,目前的梁上客寥清,早巳失去你昔年师叔廖永年的影子。”
说到这里,叹息不已的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大师兄(莫不婆婆金傲霜)临将圆寂归天之前,还追念这个不肖的小师弟。”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脸上泪渍未干,突然咧嘴噗的一笑,朝向彭宗铭道:“你廖叔父数十年来从未哭过,现在哭起来,好像怪别扭的。”
旁边的吴碧影,雨洗梨花似的粉脸,突然嘻嘻的笑了出来。
这时,彭宗铭指了指地上四肢捆扎九个菩提门人的爪牙,向梁上客道:“廖叔父,你看这九个家伙如何处理?”
梁上客廖清盯看了地上这伙人一眼,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颔首应声道:“他们在酒菜里放毒物,有仇不报非君子,咱们给这些家伙,来一个活烧烤猪。”
旁边的吴碧影,听得不由惊奇而感兴趣地问道:“师叔,什么叫活烧烤猪?”
梁上客廖清轻描淡写地道:“很简单,把这些家伙,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扔进房间里,再用大火一把烧起来,这就叫活烧烤猪。”
吴碧影听得粉脸一红,螓首垂胸,说不出话来。
这时,彭宗铭心里嘀咕道:“刚才影姊说割下他们耳鼻,炒一盘莱,现在廖叔父说来,居然来一个活烧烤猪,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此地这伙人听得魂魄飞散,叫苦不迭,其中有一个老汉,大声哀叫的叫道:“爷爷,姑奶奶饶命,这事不干小老儿……”
说到这里,朝另外四个汉子看双眼,道:“小老儿开设这家祥和客店,平素安份守已,数天前,他们几个菩提门中分舵主与头目,住到咱小老儿店里来,邀咱加入他们菩提门中,至于酒菜下毒的事,全是他们想出来的主意,与咱小老儿无干,爷爷姑奶奶饶命……”
梁上客廖清听老汉说出这话,怪眼睫皮一翻,朝这四个汉子瞪着了眼,怒冲冲地道:“孽障,你等能想出这些歪主意,难道咱想不出来?”
第十五章 红 绫
梁上客廖清说话时,彭宗铭从这四个汉子身上,已搜出三块木质的,一个铁铸的菩提门腰系信符。
深感意外的道:“廖叔父,影姊,这四人果然是菩提门中爪牙。”
梁上客廖清怒哼了声,接过彭宗铭手里四块信符,大声朝向地上的四个汉子,道:“孽障,你等找上咱们,咱们命根厚,死不掉,现在你等犯在咱们手里,你等该自认晦气。”
说到这里,朝手里四块菩提门信符看了眼,仿佛想到一桩重要的事似的,地把四块信符塞进袋囊里。
这时,晨曦初曙,东方鱼白,已是凌晨时光。
廖清转首向二人道:“咱们回房收拾一番,走吧。”
三人回房,收拾行囊离开双风镇这家样和客店,往前面路程赶去。
三人晓行夜宿,仆仆风尘,这日来到蜀山,几将与陇南交境的官道上。
这里山势起伏,重峰叠岭,他们所行的官道,却是崎岖曲折的山野狭道,这时夕阳西落,暮色四掩,已是傍晚时分。
吴碧影柳眉微蹙,显得芳心一份不安的喃喃道:“看来今晚要山野露宿啦!”
梁上客廖清转首慰抚似的笑了笑,道:“别慌,影儿,据你师叔江湖阅历看来,愈是这些荒无人烟的山野小径,往往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会找着几家猎户人家。”
彭宗铭含笑凑趣的道:“廖叔父上知天文地理,且能神机妙算,预知未来。”
三人沿着迂回曲折,崎岖不平的山道边走边谈。
蓦地,一声静空焦雷似的巨喝,从山道转角处扑出一个身高丈二,脸如锅底魁梧大汉。一手握了一根乌铁棍,拦住三人去路,道:“呔,此山是俺开,此树由俺裁,若要通此路,留下买路钱。”
彭宗铭与吴碧影等,正在边走边谈笑之际,蓦不防这响震雷似的巨喝,却不禁吓了一跳。
梁上客廖清圆睁怪眼,朝这巨霸大汉看了眼,倏地,显出不耐烦而生气似的大声道:“黑炭鬼,半夜三更,鬼嚷鬼叫的干吗?咱偷儿爷爷贼祖宗的钱,还会留给你开山金轮崔明来花用?”
说到这里,显出不屑一说似的耸了耸肩,接着又加了一句,道:“真泄气。”
彭宗铭一听这脸如锅底的巨霸大汉,竟是与廖叔父齐名江湖,当今武林双奇中的开山金轮崔明,不禁心里暗暗一震。
开山金轮崔明一见对方三人中的一个,竟是与自己列名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亦不禁错愕震住。
倏地圆睁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直看着梁上客,哇啦啦响雷似的大声道:“小偷儿,你到这儿来干吗?”
梁上客廖清把嘴唇一撇,闷哼了声,显得不乐意似的道:“笑话,你黑炭鬼来得,咱梁上客廖清就不能来啦,咱井水不犯河水,偷盗有别,各有千秋。”
开山金轮崔明斗不过梁上客廖清的嘴,是以,直着眼愣了半晌,朝他身后的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把话题岔开似的,向梁上客问道:“小偷儿,你身边这对娃娃儿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倏地把一对怪眼朝天一翻,显出一股目中无人的骄态,大声应道:“黑炭鬼,你要问这对娃娃儿的来历可大呢,乃是玉皇大帝灵霄宝殿御前的一对金童玉女。
这次奉有玉皇大帝玉旨,往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追捕私奔卷逃的王母娘娘归案。”
开山金轮崔明见梁上客廖清有声有色的说出这话,初时听来似懂非懂,倏地睁大了一对铜铃怪眼,突然想起似的大声道:“小偷儿,别胡扯啦,王母娘娘是玉皇大帝的老婆,怎会私奔卷逃来西倾山百拉峰呢?”
开山金轮崔明说到这里,卖弄自己聪明的似接道:“小偷儿,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乃是当今菩提门的总坛所在。”
他说出这话后,突然会意过来般的,接着悄声道:“小偷儿,俺知道啦,你带了这对娃娃儿,上西倾山百拉峰,准是想偷菩提门天池玉阙镇山之宝,《太昊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二部书。”
梁上客廖清听开山金轮崔明,意外的说起这桩事来,心里不由暗暗地一震,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出神般地向开山金轮崔明看了半晌。
梁上客廖清似乎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他说这话的用意何在。
开山金轮崔明被梁上客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看得一身的不自然,倏地,睁大了一对铜铃般的大眼,哇啦啦雷响似地大声道:“小偷儿,你直眼的看着俺干吗?是不你家里老娘妹子,要招俺做郎?”
开山金轮崔明说出这话,旁边的彭宗铭、吴碧影忍俊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梁上客挨骂并不生气,带了一缕诡谲的微笑,冷冷地道:“黑炭鬼,真人面前休得说假话,咱已经知道你来此西倾山干什么。”
旁边彭宗铭听得一愣,心道:“廖叔父才跟这位开山金轮崔明见面,怎么会知道他来这里干什么?”
梁上客廖清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开山金轮崔明脸上的神情,缓缓接着又道:“黑炭鬼,你见财眼开,准是来西倾山找财路,说不定……”
开山金轮崔明睁大了一对眼睛,仿佛对梁上客廖清所说的感到由衷惊奇,是以,不待他说完,大声接着道:“小偷儿,算你鬼精灵厉害,其实亦不能说是财路。”
他话才说到这里,梁上客呶嘴轻哼了声,仿佛一个十分稳熟的朋友,很清楚对方内委情形似的,大声反问的道:“怎地不是找财路呢?”
开山金轮崔明听梁上客此话,不胜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半晌,才呐呐道:“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的铁背神驼柯元,与俺开山金轮崔明,有过一段渊源,俺来西倾山,在菩提门给俺充当一个总堂之职。”
说到这里耸耸肩,似乎这事并不像对方想象中似的道:“小偷儿,这怎么算是财路呢?”
开山金轮崔明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暗暗一惊,心道:“菩提门中人,无孔不入,居然把这黑炭鬼亦收罗了。”
他心里虽然暗暗惊奇,脸上却是一点不露声色,淡淡一笑的道:“黑炭鬼,这么说来,咱该向你恭喜啦!”
开山金轮崔明一张犹若锅底般的黑脸,陡然涌出一层红光,赧:然嗫嚅地道:“小偷儿,你别找俺开心啦!”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首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倏地问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俺说了老半天,这下该是你说啦,你带了这对娃娃儿,是不是想上百拉峰天池玉阙,偷取《太吴玄鉴》与《菩提梦幻录》两部书?”
梁上客廖清听他问出这话,把一对眼珠儿一转,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带了一份揶揄的口吻,间道:“黑炭鬼,咱带了这对金童玉女,往百拉峰天池玉阙,是偷这两部书如何?不偷这二部书又将如何?”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他说得很顺口,开山金轮崔明听来似乎很吃力,睁大了一对铜铃怪眼,半晌,才怪别扭的回意过来,大声的道:“小偷儿,俺跟你讲,你要是带了这对娃娃,上百拉峰天池玉阙偷《太昊玄鉴》和《菩提梦幻录》,俺就不管青红皂白,先把你们三人抓了,待会儿上天池玉阙柯老前辈处时,算是一份见面大礼。”
开山金轮崔明说到这里,把胸脯一挺,有恃无恐,耀武扬威的接着道:“如果你小偷儿,没有这股坏脑筋,俺开山金轮崔明看在咱们武林双奇的名号份上,俺替你们三人引见引见,在菩提门掌门人柯老前辈跟前说一个人情,说不定菩提门亦弄个好职位。”
开山金轮崔明说到这里,深感自己威并施,不胜高傲般地朝梁上客等三人旋颈看了一瞥。
梁上客廖清听开山金轮崔明说出这话,起先一怔,倏地,张嘴一阵哈哈哈喘不过气来似地大笑,笑到半截,突然侧首向愣愣站着的彭宗铭与吴碧影看了眼,大声的道:“嗳,你们两个娃儿,怎地不笑嘛!”
彭宗铭和吴碧影正愣直了眼睛,听这对武林双奇在对白时,蓦地梁上客廖清笑了半节,突然又绷了脸,要自己二人伴着他笑,敢情,梁上客廖清眼前演出的神情,任何人见了会忍俊不住笑出声来。是以,彭宗铭和吴碧影相顾看了眼,亦噗的大笑起来。
梁上客廖清见他们咧嘴笑了,倏地,自己又拉开脸哈哈的接着笑下去。
开山金轮崔明给这三人笑得莫名其妙,圆睁了一对铜铃怪眼,愣愣找不出该说的话出来。
半晌,开山金轮崔明才狼狈地大声道:“小偷儿,你们笑些什么呀?”
梁上客廖清煞住了笑声,朝开山金轮崔明不屑一顾似的瞪了眼,冷冷的道:“咱笑的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爱说大话的傻小子。”
梁上客说出这话,开山金轮崔明才会意过来,哇啦啦—声响雷似的大鸣,扑到梁上客眼前,怒冲冲的道:“小偷儿,好小子,你是在骂俺傻小子。”
说话时,挥起蒲扇大的手掌,猛朝梁上客廖清劈来。
梁上客廖清挪身闪开他一掌,接着还是冷冷的道:“黑炭鬼,凭你这手,要把咱们三人拿去见菩提门中铁背神驼柯元,还相差远呢!”
开山金轮崔明听他此说,倏地把待要劈出的第二招收下来,圆睁了一对铜铃怪眼,怒哼了声,不服气的道:“小偷儿,凭你这么十个八个,只要俺手上乌铁棍一挑,你就完蛋啦!”
梁上客廖清哧声冷冷一笑,指着彭宗铭、吴碧影二人,道:“黑炭鬼,不用咱老的跟你斗,就叫这两个娃娃儿跟你玩几手,就够你黑炭鬼受啦!”
说到这里,蛮有把握般地指着二人,又道:“黑炭鬼,别看你长得又高又大,这两个娃娃儿中哪一个,都能把你栽啦!”
开山金轮崔明瞪直了眼,还没有开腔时,旁边的吴碧影樱唇微绽,俏生生地指着梁上客,向开山金轮道:“大黑炭,他是咱影儿的师叔,你要把咱们三人拿去见菩提门中铁背神驼柯元,先从咱手里开始。”
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道:“咱影儿打不过你,再轮到他,要是他打不过你,才轮到咱师叔父梁上客廖清,要是咱们三人都败在你手里,到时就乖乖地听你摆布就是啦!”
开山金轮崔明见这个比自己矮过半截的小女娃,要跟自己交手,倒是意外的一怔。指着吴碧影,不胜怀疑的道:“小娃儿,你要跟俺开山金轮交手?”
吴碧影绽唇嘻的一笑,倏从柔腰里,解下一条三四丈长,薄如蝉翼般的红绫带,指着开山金轮崔明手握的那根口粗的乌铁棍,笑吟吟的道:“大黑炭,你用乌铁棍,咱用这条布带子,看谁打得过谁?”
开山金轮崔明看得又是一怔,朝吴碧影纤手掷着的那条布带子看了眼,又向她脸上看了看,不屑一顾的大声道:“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儿,别把小命儿作开心,俺这根乌铁棍从你头上砸下,怕不是把你磕成一团肉饼。”
吴碧影绽唇嘻的一声,倏地又绷紧了脸,朝开山金轮崔明努了努嘴,一脸瞧不起的神色,冷冷地道:“大黑炭,吹大气,讲大话,偏偏长了一付耗子胆,丢人。”
她蓦啼燕啭地说出这话,把开山金轮一张黑如锅底的脸庞,陡然黑得通红,圆睁睁一对铜铃怪眼,大声喝道:“不识抬举的女娃儿,俺开山金轮先把你教训一番再说。”
开山金轮话还没有说完,吴碧影樱唇一努,冷冷地道:“大黑炭,少说大话,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
开山金轮被吴碧影逗得气极,哇哇哇张嘴大叫起来。
吴碧影还小嘴一撇,不耐烦地又道:“大黑炭,还没有挨打,就哇哇哇的鬼叫起来,真丢人。”
吴碧影像耍猴子般的逗开山金轮崔明边上的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都禁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这位巨无霸的开山金轮崔明,已忍气不住,一声震雷大喝,挥起乌铁棍,猛朝吴碧影站身处卷来。
这招棍势,凶猛无匹,只见劲风飒飒,威若山倒,往婷婷玉立,柔弱袅袅的吴碧影身上压来。
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这时亦不禁一声惊呼,替吴碧影捏了一把冷汗。
时间还是刹那间溜过。
陡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金石巨响,星火四溅,砂尘飞扬,开山金轮崔明哇啦啦一阵怪叫,大山般的身体被震退数步。
吴碧影轻盈的嘻声,娇躯恍若一头花枝彩蝶般的盘舞,嘴里俏生生的向开山金轮崔明揶揄地道:“大黑炭,拿了乌铁棍,只会打山岩大石头,待会土地公公知道,怕不把你打进十八层阿鼻地狱才怪呢?你家小姑姑已让了你一招啦!”
开山金轮崔明惊怒之下,运使周天之劲,挥出这一棍,偏偏人没有打着,却打在山岩巨石上,震得虎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听吴碧影莺啼燕啭似的向自己说出这些刻薄话,气得哇哇哇的不住大叫,猛地身形滴溜一转,呼锐风袭起,一棍又朝向吴碧影身形站处打来。
开山金轮一棍的劲势,要比方才凶厉了数倍,棍势甫出,陡的一阵呼啦啦山崩地裂的巨响。
只见开山金轮崔明自己蒙了一头一脸的枝叶泥尘,原来这一招出手时,他棍走身前,追袭吴碧影,而她挪身一闪,躲进合抱大树的后面,开山金轮崔明一棍打不着吴碧影,却把这棵合抱巨树,一击二技。
这时,吴碧影娇叱声的道:“大黑炭,你家小姑姑让你二招啦,这下要看咱的啦。”
吴碧影话语出口,只见她纤手一挥,这条三四丈长的红绫带,恍若游龙翩空般地吐出来,红绫带凌空兜舞之际,已旋成圈圈环环,朝向开山金轮崔明的身形站处,粼粼如波的卷来。
开山金轮崔明蓦地感到眼前一团花飞缭乱,倏地身形暴退数步。
吴碧影手执那条红绫带,宛若走空灵蛇似的圈困环环,向他身沿逼近,敢情他闯道江湖数十年,还未曾见到过这等怪兵刃,是以,一时慌乱之下,只有—手挥舞乌铁棍,一边不住的四下闪躲。
吴碧影手里翩舞红绫带,嘴里喋喋不休的没有停下来:“大黑炭,你这块料呀,哪里是英雄,分明是头狗熊,此番惹上你家小姑姑手里,要你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再把你剥皮抽筋。”
吴碧影边说边笑,娅袅一折的娇躯,却像花枝粉蝶般地,游走在开山金轮的四周°开山金轮这时又惊又气,手握的这根乌铁棍,似乎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击不着对方,只有自己一味的闪躲。
蓦地,吴碧影一声娇叱:“大黑炭,还不倒下来。”
开山金轮崔明陡听一声娇比,正待分辨何种情形时,红绫带舞出的圈圈环环,已若灵蛇走空似的,套住了他身体。
这时的时光,还是溜过得特别快。
吴碧影再声娇叱,纤手执带向后一袖,开山金轮崔明哇啦啦一阵的怪叫,顿时玉山倾倒,砰的声响,一个饿狗吃粪,伏扑的翻倒地上。
吴碧影收过红绫带,格格格花枝乱颤的一阵娇笑,倏地又绷紧了粉脸,大声娇叱道:“二十四个前跌,三十六个后倒,大黑炭别慌着,现在才是开始呢!”
开山金轮满脸羞愧从地上爬起来,圆睁了一对铜铃怪眼,哇啦啦的连声怪叫,手执乌铁棍,猛朝吴碧影处扑去。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鼓掌大笑的道:“影儿,人家耍猴子,你耍大狗熊,耍这头狗熊摔得愈重愈好,看他以后还会不会讲大话。”
开山金轮身要扑来时,吴碧影嘻的一笑,娇躯犹若一尾游鱼似的,已滑到另一角上。
就在开山金轮冲着身体扑空之际,吴碧影不声不响已滑到他身后,飞出红绫带,呼的一声,兜出的圈环,不偏不斜已套在他脖子上。
吴碧影一声娇叱:“大黑炭,仰天再翻个跟斗。”
在她一声娇啼中,纤手执红绫带一端,使劲向后一捆。
开山金轮正在激愤盛怒之际,蓦不防这女娃儿滑到身后,用带子把自己颈脖拴住,他再要运使一股劲力挣扎时,红绫带被吴碧影纤手一拉,开山金轮崔明一个元宝翻身,仰天翻倒地上。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像在欣赏一出极有趣的戏剧,开山金轮又翻倒地上,他显得十分惋惜的向身边彭宗铭道:“小娃儿,黑炭鬼这一蹬摔得太轻了,不够劲,不够劲。”
彭宗铭没有回答,他显然还是替吴碧影十分担心,生恐她遭了这巨无霸开山金轮崔明的毒手。
开山金轮崔明砰的声响翻倒地上,跌得眼冒金花,从地上爬起,一手摸了大臀,连连哼呼不已。
吴碧影抽回红绫带,嘻嘻笑了几声,倏地又绷了脸,指着开山金轮崔明道:“大黑炭,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现在只有一跌一倒,还差远呢!”
她说话时,开山金轮崔明一手拿着乌铁棍,一手摸着自己大臀,似乎尽量来宁静昏糊零乱神绪的时候。
蓦不防,吴碧影话语刚落,纤手挥舞红绫带,凌空啪啪又兜出几个圈套,追他向颈脖、胸腰处套来。
开山金轮崔明心神一怔之下,闪躲不及,头颈处又被红绫带套住,吴碧影虽是弱质少女,纤手玉臂,挥出劲力却是奇猛无比,就在她纤手向后一抽之际,开山金轮崔明一付铁塔般的身体,竟然被红绫带荡空卷起。
砰的一声巨响,开山金轮崔明头下脚上,结结实实撞在山岩大石上,这一跌又比刚才二下,厉害了几倍。
边上观战的梁上客廖清,见开山金轮崔明结结实实的撞在山岩上,仿佛一出戏看到高潮情节似的,频频颔首,叹为观止的转首朝向彭宗铭道:“小娃儿,这一下看来,才比较有点意思。”
彭宗铭轻嗯了声,转脸向他廖叔父看了眼,仿佛感到所说的话,一时间辨不出什么味道。
开山金轮崔明这一下可挨得不轻,脸肿额青,门牙撞掉二颗,嗳唷嗳唷地从地上爬起来。
梁上客廖清仿佛生恐吴碧影会遗忘似的,大声道:“影儿,前跌二十四,后倒三十六,现在黑炭鬼才摔了三个跟斗,还相差远呢!”
吴碧影手执红绫带,嘻嘻嘻的笑了笑。
敢情开山金轮崔明这时才知道自己错了眼,要是再被这小女娃布带子摔几下,说不定这几根骨头都要摔断了。
是以,他听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怨毒而又若求饶似的向他看了一眼,这时彭宗铭与梁上客廖清站在一起,当开山金轮崔明一瞥眼色递过时,他亦很快的看到。
彭宗铭走前一步,拦住正待再出手的吴碧影,转身向开山金轮崔盼道:“崔英雄,不打不成相识,别再斗啦!”
开山金轮崔明这时巴不得有人出来说这话,可是他还很困惑地看了彭宗铭一眼,大声问道:“小娃儿,你是谁呀?”
彭宗铭还没有开口回答,梁上客廖清大摇大摆走上前一步,一摸嘴唇上端短须,显得惬意满足的大声道:“黑炭鬼,今儿你走了眼啦,你要问到小这小娃儿的师门来历,准教你黑炭鬼吓了一跳。”
梁上客廖清故作玄虚的说出这话,开山金轮睁大了一对被山岩撞得青肿的怪眼,滴溜溜地看了彭宗铭一下。
梁上客廖清关自得的哼了声,接着又道:“这娃儿姓彭名宗铭,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的衣钵传人,身怀震撼天下武林琼楼十二曲秘门学,至于他授业师父更多哪,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全是这娃儿的师父,名扬江湖,武林一代儒侠欧振天,乃是他岳父老泰山。”
说到这里,手指一指自己鼻子,更显出一份不胜自傲的神情,接着道:“至于咱梁上客廖清嘛,咱师侄女碧影姑娘,和儒侠欧老儿掌珠,春色平分,共侍个郎,所以亦争到一个廖叔父的恭称。”
梁上客滔滔不绝的正要说下去时,旁边的吴碧影,不胜娇羞的嘤了声,轻轻娇啼的道:“廖叔父……不来啦……你取笑影儿……”
这时,梁上客廖清朝开山金轮崔明看了一眼,冷冷地道:“黑炭鬼,你现在说吧,是不是还要把咱们三人,抓去见菩提门中的铁背神驼柯元?”
说到这里,不胜惋惜的轻吁了口气,带了一份感触的神情,没出息的开山金轮崔明,为了找财路,竟不知好歹是非,投进菩提门中去。
开山金轮崔明这时虽然分析不出梁上客廖清说话神情的含义,可是总感到有点不是味道,是以,猛抬头朝他瞪看了眼,满怀着忿忿不平的神色大声道:“小偷儿,别来这么一幕庭前训子似的教训俺开山金轮,今儿俺败在你等手里,认定栽啦,话别说得那么凶,你要爱剐爱宰,俺开山金轮崔明认命啦!”
梁上客廖清突地咧嘴一笑,突然像一个阔别远久的知友,显出十分关怀的神情,伸手在开山金轮肩上轻拍了一下,接着颔首缓缓道:“黑炭鬼,你我享誉江湖,有武林双奇之称,咱怎么忍心见你投入这些为天下武林所不齿的牛鬼蛇神圈子呢?”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开山金轮崔明眨眨铜铃怪眼,一片困惑,迷惘的大声问道:“小偷儿,你说开山金轮又该如何呢?”
梁上客廖清咧嘴嘻的一笑,朝旁边的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须,含蓄而又把握地道:“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俱同仇敌忾,共声申讨菩提门,咱们武林双奇一对,亦来一个末座恭陪。”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可能开山金轮会过意来,睁大了一对怪眼,显得十分意外的道:“小偷儿,这么一来俺不是敌对菩提门,对不住这位踞俺极有渊源的铁背神驼柯老前辈。”
梁上客廖清听他此说,一脸子不乐意地呸了声,大声骂了句:“真没有出息的黑炭鬼。”
骂的话刚出口,拉长了脸,一脸怪笑的又向开山金轮崔明道:“黑炭鬼,咱问你,要是你老子做个老王八蛋,你黑炭鬼是不是愿意做个小王八?”
开山金轮崔明摸了—把摔得又青又肿的脸颊,显得不胜迷惘地直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眼,困惑的道:“小偷儿,依你说来俺该怎么办才是呢?”
梁上客廖清听他问出这话,仿佛像完成了一桩极艰巨的工作,深深地吁了口气,含了一缕友爱的笑意,道:“黑炭鬼,那不是很简单嘛,武林双奇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黑炭鬼跟咱小偷儿走行啦!”
这时,梁上客廖清唤过彭宗铭、吴碧影,要他们两人见过这位崔师叔,格外地对吴碧影道:“影儿,你得向这位崔师叔赔个罪。”
说到这里,带了一份尊长的口吻,接着又道:“小孩子,目无尊长,把你崔师叔摔得这般模样,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吴碧影绽唇噗的一笑,俏眼儿向她廖叔父飘了一眼,含蓄地道:“影儿才相识这位崔师叔不久,要是方才不听你廖师叔的话,那才是目无尊长呢!”
这时,天色已是一片昏暗,他们四人虽有足够的内家修为,运用夜明眼来透看四周境物,可是饥肠辘辘,似乎肚里都需要填进一点东西。
梁上客廖清一摸自己肚子,苦兮兮的看了开山金轮崔明一眼,却是十分有力大声地向他道:“黑炭鬼,咱们来到这里,你亦该尽一份地主之谊才是呀!”
开山金轮崔明听过这话,只见他双肩微晃,一座泰山般的身躯,凌空暴递,消失在黝黑山边的一角。
他走后,梁上客廖清摇头晃脑,恍若完成了一桩极满意的事,嘻嘻地向彭宗铭、吴碧影道:“你们两个娃ㄦ,真的口福不浅,深山穷谷的山道上,吃的喝的都有人侍候,而且少了个仇家,添了个帮手,这买卖真划得来。”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黑夜里看去很像二颗星星,担心不安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他去了会不会不来?”
梁上客廖清显得十分有把握的摇头道:“不会,不会,开山金轮崔明他长了一付浑人直肠子,他说了就算数,除非他此去又碰到梁上客第二……”
他话还没有说完,蓦地啪的声响,三人品字站立的人缝中间,纵下一个高大无伦的身影,开山金轮崔明背上插着乌铁棍,二手拿了二大包东西,从大树顶上纵下来。
梁上客廖清见开山金轮崔明手里拿了二大包东西,知道吃喝已有了着落,是以,笑吟吟的十分关怀地道:“黑炭鬼,这番可辛苦你啦!”
说到这里,隐隐中闻到一股酒香,猛咽了大口的口唾,殷殷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嘴里赞赏不已的道:“黑炭鬼,可真有你一手,行劫截路打闷棍,真个随身还带酒菜。”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不禁惊奇地道:“崔叔父,你怎地到这里深山穷谷的山道上,还带了这么些酒菜?”
开山金轮崔明听他问出这话,下意识的摸了下方才摔跌在山岩上的脸肌伤痕,微微嗫嚅的轻哦了声,倏地转首又向梁上客廖清看了眼,才抑底喉音,十分缓慢地道:“不是俺的,碰得巧,给掩找着了。”
梁上客廖清用手搔了搔头,不耐烦地大声问道:“黑炭鬼,话说得清楚一点好嘛,重峰叠翠的深山穷谷,哪里会碰着这么巧,有吃的,又有喝的,你呀,一年到头,有山野绝径,做这些没本钱的买卖,自己爱吃爱喝,偏偏鬼话连篇,说是碰巧找着的,鬼才相信你呢!”
开山金轮崔明听梁上客廖清说这话,大声分辩的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崔明,几时有瞒过你的话。”
说到这里,朝山道转角处指了下,显出确有其事的神情,又道:“小偷儿,你不相信,那送酒菜来的人,还给俺挂在树上呢!”
开山金轮崔明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等三人,听了不禁心里错愕一震,梁上客廖清还是显出三分怀疑的口吻,问道:“黑炭鬼,人在哪里?”
开山金轮崔明心自一份不满意似的瞪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眼,接着领着三人走出这陡立耸天的削壁狭道。
这时,斜月挂空,星星闪烁,开山金轮崔明指着不远树林的一角,不服输的大声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生平行事,从来不像你偷偷摸摸,你过去看,那头肥猪是不是倒接在树干子上。”
就在他大声说话时,对面树林里,亦传出一缕哇啦啦撞鼓似的大声说话的声音:“疯强盗,狗土匪,你把咱老佛爷倒挂在树干上,算哪门英雄。”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对这缕说话的声音,却是非常熟悉。
这时,梁上客廖清似乎证实了开山金轮崔明所说的话,低头向手提一包酒香扑鼻的东西看了眼,并没有注意树林里传出的是何种声音,猛咽了大口的口唾,笑嘻嘻的赞美开山金轮崔明,道:“黑炭鬼,咱知道你从来不说假话的。”
说到这里,似乎意趣盎然,不厌其详的追问道:“黑炭鬼,果真有你一手,你怎么会把这么多吃的喝的拿来的,你倒说来听着。”
开山金轮崔明听梁上客廖清对自己赞赏不迭,显然心里亦是十分的高兴。
拉开嗓子先是哈哈一阵得意大笑,接着才道:“小偷儿,这事说来,亦是太巧啦,俺饿了肚子来到这里想找点财路,不想碰到一个又矮又胖的大和尚,醉倒在树根脚处,身跟前放了大堆酒菜,喝得已是酩酊大醉了,俺见他是个出家人,不便向他下手,就把四肢马蹄一捆,倒挂在树干上,谁知这肥猪贼秃,醉醒过来对俺破口大骂,俺正要乌铁棍一下,送他西天归位时,就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于是俺一想,财帛送上门来,可不能得罪了财神爷,不如先找了财路,再来大吃大喝一顿,想不到遇着你小偷儿。”
开山金轮崔明大声说话时,树林里哇哇大叱的说话声,又传出来了:“狗土匪,瘟强盗,不要脸,偷吃咱老佛爷的酒莱。”
敢情,这时彭宗铭已听得树林有说话声音,不由心里蓦地一震,睁大了一对晶莹星眸,诧异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可曾听出树林说话的是谁?”
彭宗铭这么突然一提,梁上客廖清凝神的仔细一听,亦不禁霍地暗暗惜怔住,喃喃自语的道:“这老怪物,怎么亦会来此地?”
开山金轮崔明听梁上客廖清此说,正值困惑迷惘之际,旁边的吴碧影,美目滴溜溜地看了他一眼,诧异惊奇地问道:“廖师叔,你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嘻嘻笑了声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此地又会遇着这老怪物!”
说到这里时,径自摇摇摆摆,走到树林一角而去,树荫缝处,洒下一抹银雾月光,梁上客廖清抬头向倒挂树干的大和尚,笑吟吟地道:“老怪物,别来无恙,一向可好。”
树干上倒挂了一个又肥又胖,连头到脚三尺多高的大和尚,一见梁上客廖清摇摇摆摆走进跟前,瞪眼大骂道:“贼偷,瘟偷,原来还是你在咱老佛爷身上下的手脚。”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笑吟吟地道:“有朋自远方而来,不亦乐乎,老怪物见面不来一声问候,破口大骂,岂不有伤大雅。”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不理会树上倒挂的大和尚,却把二包东西打开,放在树根脚处的大石上,原来一包里是一缸子酒,另一包是香喷喷的下酒菜,接着一手招呼众人,自己摇着晃脑唱着道:“江湖醉客,投杯起舞遗乌帻,三更冷露沾衣湿,一曲高歌,催落半钩月。”吴碧影蹦蹦跳跳,首先走到跟前,嘻嘻笑着问道:“廖师叔,你在唱的什么呀?”
梁上客廖清还是摇摇摆摆,一份得意的嚷唱着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就在梁上客廖清,大声唱诗的时候,彭宗铭飞步走到大树下抬头朝向倒挂树上的大和尚,大声的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会被人家倒挂在树上?”
疯癫僧乙乙和尚睁眼朝下面看了眼,不禁闷哼了声,怒冲冲地道:“小娃儿,恩将仇报,老佛爷传你饿狗吃巴掌绝学,你竟与人串通一气,把咱老佛爷吊挂在树上。”
这时,开山金轮崔明一肚子迷迷糊糊,看了看树干上的大和尚,又朝他们三人看了眼,迷惘诧异地问梁上客道:“小偷儿,你们认识这胖和尚?”
梁上客廖清未置是否,却笑嘻嘻地道:“黑炭鬼,万事莫如杯在手,来来,咱们先吃喝一个痛快再说。”
倒挂在树上的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得怪眼怒瞪,拉开嗓子大声骂道:“你这直娘的瘟贼,老佛爷要下了树,非把你折头断颈子不可。”梁上客廖清端起酒缸子,猛喝了大口酒,抬头笑吟吟地道:“老怪物,要是你这一辈子下不了这棵树,又将如何呢?”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顿把疯癫僧乙乙和尚再要骂出口的话,一下子压下肚里,圆睁了一对怪眼,瞪看着他,气得呼呼直吼。
这时,彭宗铭知道这廖叔父诙谐成性,爱占小便宜,苦笑的向梁上客廖清求情似的道:“廖叔父,把这位乙乙老前辈放下来吧!”
梁上客廖清对彭宗铭此话,眼睫皮一翻,狠狠的瞪看了他一眼,大声不耐烦地道:“小娃儿,不懂事,多嘴,咱梁上客廖清生平行事,就是吃软不吃硬。”
说到这里,端起酒缸子猛喝了大口酒,递给开山金轮,一边用舌尖舐了舐嘴唇,余味不绝的啧啧几声,点头不迭的道:“黑炭鬼,这酒真不错,好香!”
疯癫僧乙乙和尚吊挂在树上,一肚子的又气又怒,闻到这股浓郁的酒香,更是肚里撩起饥肠辘辘,恨恨的吐了口气。
开山金轮崔明捧了酒缸子喝了大口酒后,忍不住又问道:“小偷儿这胖和尚是谁呀?”
开山金轮问出这话时,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似乎亦等着要知道这一段其中的原委。
梁上客廖清仿佛占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便宜,接过开山金轮酒缸子,撕了一只卤鸡鸡腿,嘻嘻笑而没有回答。
彭宗铭旁边很快的指着树干上吊着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这位老人家,乃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疯癫僧乙乙和尚。”
开山金轮听得一怔,正待开腔说话时,吴碧影深感惊奇而意外地,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师叔,你跟他有过节?”
梁上客廖清摇摇头,笑了笑道:“老怪物是你廖师叔多年好友呢!”
他说到这里,吴碧影诧异地很快接着问道:“廖师叔,那你为什么不把他放下树来?”
开山金轮睁大了一对铜铃怪眼,虽然大口的在喝酒吃菜,心却是纳闷不已,事实上疯癫僧乙乙和尚是他挂在树干上的,当然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既然知道对方身分,就可以把疯癫僧乙乙和尚解下树干下来。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似乎他邻座的梁上客廖清,对他发生了一种很大的兴趣与吸引力,是以,他愿意以梁上客廖清的主意来决定。
梁上客廖清左手菜右手酒,忙不迭的吃着,听吴碧影此说,煞有其事的向众人看了眼,才颔首应声道:“这老怪物的肚子大,吃得多,要是现在把他放下来,咱们吃的喝的都没有啦!别慌,咱们吃得差不多了,再让他说几句好话,才把他放下树干来,这样咱们才不会吃亏。”
疯癫僧乙乙和尚虽然满肚子的别扭、不舒服,他听梁上客廖清此说,并认定自己栽了,是以,有声无气的大声哼了一下道:“是的,小偷儿,俺老佛爷认栽就是啦!”
梁上客廖清听他此说,感到十分惬意满足的嘻嘻一笑,倏地,转首朝彭宗铭道:“小娃儿,剩下的人情,可留给你啦,你把这老怪物放下来吧!”
彭宗铭很快嗯了声,双肩微晃,纵上树干,左足踩住一枝结实树干,一手攀在树极检处,把疯癫僧乙乙和尚从树上很小心的解下来,倏地,又把他手足四肢马蹄倒绑的绳索除掉。
疯阗僧乙乙和尚跌坐在地上,用手擦摩自己被绳索捆绑多时的四肢,嘴里喃喃咕咕不知在自语些什么。
梁上客廖清朝首朝他嘻的一笑,二手捧酒缸,像一对多年未见面的好友,递给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边嘴里十分亲热、关怀地道:“老怪物,你一向可好,说真的,咱无时无刻不牵念着你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怪眼一瞪,擒过酒缸子,倒向嘴里咕咕连喝了几大口。
疯癫僧乙乙和尚捧了酒缸,搁在嘴沿,大口大口狂饮,看得开山金轮直眼冒火,猛地抢过酒缸,大声道:“你这厮,缸子里酒给你喝干了,俺喝什么?”
开山金轮抢过酒缸,张开大嘴,一下子猛喝了数口。
开山金轮大口喝酒未息,疯癫僧乙乙和尚看得喉痒难熬,怪眼喷火,大喝一声,又从开山金轮手里夺过酒缸,放在嘴沿拼命狂饮。
开山金轮崔明与疯癫僧乙乙和尚,争饮这缸子的精酿白干,二人大口的狂饮,不消多时,已喝得点滴不存,而二人却犹未酒意尽兴。
疯癫僧乙乙和尚夺过酒缸子,见里美酒点滴不存,怒吼吼地向开山金轮大声喝道:“黑煞瘟神,你把咱老佛爷的一缸子酒喝光了啦!”
开山金轮崔明听疯癫僧乙乙和尚破口大骂,心里服气,一手枪过酒缸子,见里面果然空空如也,更是喝声如雷,哇啦啦连声怪叫,嘹起响遏行云的嗓子,怒冲冲地道:“肥猪贼秃驴,这一缸子都是你喝的,你怪俺则甚?”
梁上客廖清话还没说完,开山金轮醉情勃发,捧起空的酒缸子,猛朝疯癫僧乙乙和尚这边摔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挪身向后一移,同时伸手把邻座的梁上客廖清向前一推。
哗啦啦一阵缸子裂碎声,掺夹着梁上客廖清的大叫怪呼道:“啊唷,我的妈呀!你们打架,怎地把酒缸子扔在咱头上。”
开山金轮一见酒缸子摔不着,更是怒不可遏,站起身伸出芭斗大手掌,猛朝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边挥来。
疯痴僧乙乙和尚人肥身矮,见对方大拳挥来,急忙闪进梁上客廖清身后。
砰砰几下,梁上客廖清首当其冲,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打得他嘴里叫苦不迭的大声分辨道:“黑炭儿,你打错啦,咱不是老怪物呀!”
开山金轮酩酊酒醉之际,似乎听到梁上客廖清呼叫说话声,正值稍怔愕。
疯癫僧乙乙和尚亦已醉薰薰迷糊时,倏地舒臂运用饿狗吃巴掌绝学,从梁上客廖清身后,把他揽腰卷起,身形暴退数步,一声大喝:“看招!”
呼的破风锐响,梁上客廖清四肢凌空,被疯癫僧乙乙和尚扔向开山金轮这边来。
第十六章 西倾山情话
开山金轮崔明一对铜铃怪眼,血丝密布,已是酒疯发作时,黑黝黝的树荫下,见对方掷来一团乌黑的东西,一声震雷大喝:“去你的!”
开山金轮崔明猛朝掷来一团乌黑东西踢去。
梁上客廖清一声惨呼:“啊唷,我的妈呀,咱廖清屁股给你踢碎啦!”
应他一声怪叫时,梁上客廖清的屁股随着开山金轮一腿的冲力,又呼的声响,打回疯癫僧乙乙和尚这边来。
开山金轮这一出手,要比方才疯癫僧乙乙和尚厉害得多。
疯痴僧乙乙和尚见对方把人球踢回来,倏地挪身往边上闪过。
梁上客廖清又是一声啊呀惨呼,砰的声响,又被结结实实摔在地上,脑袋撞在刚才吊疯癫僧乙乙和尚的树根处。
这时,彭宗铭与吴碧影蹿身上前,把醉薰薰的二人拦开,吴碧影又到倒卧地上的梁上客廖清处,把他扶起。
梁土客廖清头额青肿,一脸泥巴,从地上爬起,一手抹脸,一手抚腰,嘴里哀哀的呼叫不已。
开山金轮崔明被彭宗铭拦开后,倒地就呼呼酣睡起来。
疯癫僧乙乙和尚犹是余怒未熄的在哇哇大叫。
梁上客廖清怒不可逼,正要大声说话时,旁边的彭宗铭带了一份歉意的笑容.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倏地把话岔开,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地会来此地?”
疯额僧乙乙和尚听彭宗铭向他问出这话,突然激起一股雷霆盛怒,似乎欲把粱上客廖清生吞活咽的瞪眼大声道:“小偷儿,这么说来,咱老佛爷还有一笔帐,要向你算呢!”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话,正值怒气冲冲的梁上客廖清,不禁怔了下,这里除了吴碧影初逢疯癫僧,不知来龙去脉外,一边的彭宗铭听他这话,心里亦不由暗暗称奇。
疯癫僧乙乙和尚用袈裟大袖一抹嘴边口唾,指着彭宗铭,狠狠地接着道:“小偷儿,这小娃儿咱老佛爷传他毕生秘门绝学饿狗吃巴掌,他就有咱半个徒弟份儿。”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心里惊奇之下,反把盛怒抑下大半,一对怪眼滴溜溜地看了疯癫僧乙乙和尚,仿佛凭他的聪明颖慧,猜不出对方将说什么一回事。
疯痴僧乙乙和尚话语声并没有中断下来,还是大声的接着道:“你小偷儿拐骗咱徒儿,从黔地白云山来到这陇南地带,你倒替咱老佛爷说出一个究竟来。”
粱上客廖清听他话语说到这里时,脸上神色又惊又奇,更带了一份歉色,倏地已把方才一股怒容完全拭去,一抹嘴唇上端一撮短须,笑哈哈地道:“老怪物,有话慢慢地说,何必大动肝火呢!”
说到这里,轻按着疯癫僧乙乙和尚肩膀,满脸春风的道:“老怪物,你是否同茶缸子、老要饭、乙鸥子和儒侠欧老儿等众人,前后已来这陇南?”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见对方和蔼可亲,笑容满怀,本要激起的一股盛怒,这时亦发作不出来。
他一屁股坐在树根处的大石上,还是带了一份怒意的大声道:“谁跟他们一起来的?”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一奇,微微吟哦了声,倏地朝彭宗铭看了眼,又道:“老怪物,那你又如何知道咱跟这小娃儿一起来陇南的?”
疯癫僧乙乙和尚不耐烦似地瞪了他一眼,道:“小偷儿,我不跟你胡扯。”
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又道:“好在这娃儿没有发生意外,否则,咱老佛爷才不会放过你们呢!”
这时,彭宗铭心自暗暗一转,换地朝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是不是你老人家经过鄂地老河口三官集欧庄,遇着烟翁任九龄等老前辈后,才知道这回事?”
疯癫僧乙乙和尚蓦地一声惊哦,直眼看着彭宗铭,半晌,才颔首不迭的道:“小娃儿,这回可给你说到啦!”
ТXㄒ匼雧 丅ХㄒHJ、COM
旁边的梁上客廖清看着疯癫僧乙乙和尚,嘴里想问,又怕碰钉子不敢问,是以,只有转眼向彭宗铭眨了眨眼,希望彭宗铭从他那里,能多知道一些事。
彭宗铭会意的微微笑了下,接着又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在欧庄除了遇着烟翁任老,还遇到些什么?”
说到这里,不厌其详的又追问了一句,道:“儒侠欧振天老前辈,是不是已从黔地白云山回到鄂地欧庄?”
疯痴僧乙乙和尚微感困惑的看了彭宗铭一眼,才颔首缓缓地道:“咱往鄂北三官集欧庄,上庙不见土地公,就看到烟翁任老头儿一个人,后来听他说后,才知道他伴同痴婆子来此疗伤,儒儒欧老儿和茶客、酒丐,还有那个断腿老头儿,已全数来陇地西倾山。”
说到这里,瞪眼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瞥,接着道:“据说是小偷儿出了个歪主意,把你骗来陇地,准备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救回被掳的欧老头的女儿婉丽姑娘,是以,才把这些老家伙急得叫苦起来,全数赶来这里啦!”
彭宗铭不胜感触的轻呼了口气,倏地接着道:“这不干廖师父的事,是铭儿自己想的主意,倒是劳神了这么多位的老前辈。”
说着,就即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来此沿途上,有否遇着他们几位老人家?”
疯癫僧乙乙和尚摇头不迭地道:“没有……没有……就在这穷山深谷的山近处,遇着你们!”
说到这里,余怒未熄的狠狠地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道:“这小偷儿瘟贼专门摸暗径,走黑道,想吃酒菜,竟在咱老佛爷身上打主意,邀了这么一个黑煞瘟神,趁着咱酒醉时,竟把咱吊挂在树干上,可恨。”
旁边的吴碧影虽然这时没有搭腔说话,可是从她粉脸的神情上,显然对他们说的话,感到十分有兴趣。
彭宗铭衔了一缕想笑不笑的神情,慰问、解释似地又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错怪了廖叔父啦。”
说到这里,就把山径狭道,遇着开山金轮崔明的一段经过说了,接着又道:“后来铭儿才知道,拴在树干上的,竟是你乙乙老前辈。”
这时,疯阗憎乙乙和尚听彭宗铭这番解释后,将眼色转向梁上客廖清时,诚然,梁上客廖清他周身每一处地方都是十分敏感的,很快已有了这感触。是以,笑哈哈地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这老怪物,你在树上吊得不重,咱廖清在树脚可摔得不轻,这样两相抵销,亦够啦!”
说到这里。不待对方开腔,接着又道:“老怪物,是不是有志一同,咱们一起上西倾山?”
疯癫僧乙乙和尚闷哼了—声,不耐烦地道:“小偷儿,谁稀罕你,此番上西倾山的人多呢,少了一个你梁上客廖清,可不在乎。”
这时,晨曦微曙,东方鱼白,已是凌晨时候。
醉死在一边的开山金轮崔明唔唔几声怪叫,已从酣睡中悠悠醒转过来、张门打了个欠,大声道:“好睡,好睡!”
这时,彭宗铭拉了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引见一番。
众人来到西倾山附近一处小镇上的酒店里吃喝谈话。
梁上客廖清旋头朝众人看了眼,含了一缕惬意的笑容,颔首缓缓地道:“打亦打了,摔亦摔了,过去的不谈啦,咱们现在谈谈如何上西倾山,如何与儒侠欧老儿等众人会师,如何救出婉丽姑娘?”
众人正凝神听梁上客廖清说话时,突然他的背后有人轻轻的拍了下,顿时把说得意趣盎然,口沫飞溅的梁上客廖清震了一惊。
当他旋转回头看时,身后站了一个驼背老头儿,嘴里衔了一缕含蓄而温和的微笑,在向他微笑点头。
梁上客廖清见到这驼背老头儿,不但大声说话声倏地敛止下来,脸上陡然涨得绯红,似乎正欲找话向这老头儿搭汕时,驼背老头儿含笑地向众人看了眼,又朝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不想老朽野山驼叟姜明,又在此地与人相见。”
梁上客廖清当然很快会想起,过去在白云山一角,被这老头儿在树林处,追逼得走头无路的一幕。
彭宗铭见这位已脱离菩提门组织的野山驼叟姜明,会在西倾山近处的小镇上出现,倒是意外的一怔。
野山驼叟姜明友善含笑的向众人看了眼,随即吩咐店伙在彭宗铭身沿放了一只坐椅,及杯筷用具。
野山驼叟姜明坐下椅后,自己把壶在杯里倒了杯酒,这时仿佛因着这不速之客的来到,把四周的气氛,又换上一个局面。
野山驼叟举杯自己饮了口酒,朝众人看了眼,这时目光落在梁上客廖清脸上,这时,如果把野山驼叟的脸上神情分析起来,显出一份关怀友善的样子。
敏感的梁上客廖清当他眼神接着对方目光时,很快地回忆起过去在黔地白云山时,自己拉尿在他脸上的事,是以,不由羞愧地把头脸垂了下来。
野山驼叟姜明眼神环视一匝后,突然吁叹了口气,缓缓地道:“你们来此情形,老朽有几分料着,可是太晚了。”
他的话说得很轻,在座众人听来,像心弦蓦被铁锤撞击了下,都感到错愕一怔。
梁上客廖清听得猛抬头很快而带了一份诧异的神情接问道:“姜……姜英雄,你说什么是太晚啦?”
野山驼叟姜明锐利的眸神缓缓地朝梁上客廖清扫过一瞥,关怀中带了几分揶揄的口吻,道:“廖英雄,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总坛,可不是你跺跺脚能踩垮得下来的。”
野山驼叟姜明脸色落漠的接着缓缓道:“早你们一步来的儒侠欧振天等人,已陷入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总坛,老朽因过去是菩提门坛主之职,而天池玉阙众高手,还未知道这桩内委,是以,才探得这事的秘密。”
说到这里,不胜歉意的摇头道:“老朽虽知你等俱是当今武林正派中人,可是亦无能为力把他们营救出来,老朽此地相候,料定你等还有第二拨人来此。”
野山驼叟姜明缓和轻声的说出话,在座众人听来,不啻凌空焦雷划过耳际,不禁骇然一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相顾对看一下,仿佛每一个都怀疑,这驼背老头所说话的真实性。
最后,还是彭宗铭怀了困惑、迷惘、惊奇、意外的情绪,喃喃地问道:“姜老前辈,当真会有这事?”
梁上客廖清一手在自己头上搔了一把,焦急中带了一份然赧不安的神情,接着又搓了搓手,喃喃地问道:“姜……姜老英雄,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难道真是刀山油锅……龙潭虎穴……凭儒侠欧老儿等这伙人,会栽在他们手里?”
野山驼叟姜明听梁上客廖清问这话,低头稍有半晌的沉默,似乎他所要说出的话,很难得到人这信任。
接着,才抬头朝了众人看过一瞥,向梁上客廖清苦笑的道:“廖英雄,虽然老朽说出这话,很难得到在座诺人的相信,然而事实上,确然如此。”
野山驼叟姜明说到这里,轻轻的吁叹了口气,接着道:“老朽别的不说,就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周围形势讲来,你等不难知道一个大概。”
野山驼叟姜明说出这话,旁坐的彭宗铭,对儒侠欧振天等众人,遭陷百拉峰天池玉阙之事,知道并非自己听错,而有了一个证实,这时他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比的悲愤与痛苦,尽量地抑制自己心中的戈击,聆听野山驼叟姜明下面的话。 野山驼叟姜明把桌上的菜盆稍移过一边,用筷子蘸了些杯里的酒,一边写划,一边道:“西倾山百拉峰,仅有其名而并无其实,天池玉阙拱围在品字环立的三座摩云耸天的高峰之间。”
野山驼叟姜明一边蘸酒划画,一边接着道:“这品字环立的立峙,右是度恨山,左是引愁岭,天池玉阙的后面是晚韵四丘。”
这些闻所未闻的怪名字,连梁上客廖清、疯癫僧乙乙和尚等,听得亦不禁膛目直视,愕然称奇。
野山驼叟姜明不厌其烦的解释道:“这品字环立的主峰,却都有无法令人思议的天生异迹,度恨山四季寒风怒号,引愁岭终年雷电不绝,至于天池玉阙的后面晚韵四丘,却是昼夜鬼影幢幢,浓雾密布,这三座峰岭,俱是人兽绝迹的所在。”
吴碧影听得一对晶莹美目滴溜溜地滚转,野山驼叟姜明说到这里,她禁不住的插嘴问道:“姜老前辈,那么天池玉阙的前首呢?”
野山驼叟姜明侧首含笑地朝她看了眼,倏地,脸上又异常肃穆地接着道:“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出口处,就是前首。
“天池玉阙的宫殿里,住有菩提门三大掌门人,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与铁背神驼柯元三人,天池玉阙宫殿的外厢,设有一间占幅极广,庄丽无边的大厅,菩提门中人称之为瑶台。
“在瑶台的远前方,左设黄沙谷,右有碧血潭,正中的远方,菩提门称它作朝阳三石。”
野山驼叟姜明说到这里,彭宗铭听得不禁惊奇地轻念了声朝阳三石,侧首插嘴的问道:“姜老前辈,什么叫朝阳三石?”
野山驼叟姜明颔首缓缓地道:“朝阳三石,乃是菩提门中并非出自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的一种怪阵,欲往天池玉阙,必须经过这朝阳三石怪阵,此阵势日日变化,时时变化,除非天池玉阙宫殿里,有三位掌门人传音呼唤,即使菩提门中人物,亦不敢随意闯入朝阳三石。”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轻轻一声惊哦,诧异惊奇地道:“姜老英雄,这朝阳三石怎地有这等厉害?”
野山驼叟姜明穆肃嗯了一声,接着道:“因朝阳三石的阵势变化无象,稍不慎神,就得左陷黄河谷,右落碧血潭。”
这时,一边久未开腔说话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当他听到这里时,浑人亦有心细的时候,突然大声插嘴的问道:“姜老头儿,菩提门中掌门人本来有四个,你怎地只有提说到三人,还有一个死在黔地白云山的血影怪客杜训呢?”
野山驼叟姜明抬眼朝他看了瞥,接着颔首道:“在朝阳三石之外,沿着百拉峰而下,是血影怪客杜训率领菩提门四位坛主镇守之地。
“过去血影怪客杜训自己坐镇中坛金城,左右分设铁壁、铜控二坛,在远隔两端人口处,又设有冷月、暗云二坛。”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时,感到自己背脊冷汗沁出,心里暗暗嘀咕道:“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的菩提门总坛,竟然是这等严密的设防。”
野山驼叟姜明一边用筷蘸酒画划桌上,一边接着道:“再沿百拉峰而下,乃是九错十八折山道。过了山道外,设有飞凤、卧龙和虎踞三坛,在这三坛外,又是七处坛堂,总掌菩提门各路头目设桩巡弋。”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倏地侧首朝瞳目呆坐的开山金轮崔明看了眼。
他这一瞥眼神过处,仿佛在揶揄开山金轮。
“黑炭鬼,讲得蛮像一回事,要投入菩提门,其实你一点门儿都不知道。”
开山金轮崔明见梁上客廖清侧首看了他一眼,他亦转首朝梁上客廖清看了下,心里根本不会知道怎么一回事。
这时,彭宗铭焦急不安地问野山驼叟姜明,道:“姜老前辈,你可知道儒侠欧振天等几位老人家遭陷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的何处?”
野山驼叟姜明稍作沉吟,才回答道:“据老朽看来,血影怪客杜训,已丧命在黔地白云山,百拉峰所有坛主,已非是他们敌手。
“外围飞凤、虎踞、卧龙三坛,中围金城、铁壁、铜柱与冷月、暗云五坛,无法拦得住他们。
“可能遭陷在朝阳三石的怪阵里。”
彭宗铭听得心如箭刺,叫苦不迭,正欲再向野山驼叟姜明求教时,野山驼叟姜明喟然轻叹了口气,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所统率的各坛坛主,除了武林三怪四修罗外,尚有不少高手。”
说到这里,举杯饮了口酒,朝在座众人看了眼,接着道:“虽然你等数位俱是身怀上乘绝学之流,不过要攀登西倾山百拉峰,尚需从长计议才是。”
野山驼叟姜明说完这桩事后,朝众人看了眼,接着郑重关怀地又道:“是以,你等在尚未有所筹划时,切勿鲁莽行事,闯入西倾山作无谓的牺牲。”
抑制了半晌没有开腔的梁上客廖清,这时搔了搔后颈,朝在座众人脸上神情看了看,最后眼神落在野山驼叟姜明脸上,轻轻干咳了声,移樽求教似地道:“姜老英雄,依……依你看来,眼前情形又该如何处理呢?”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诚然出于野山驼叟姜明的意料之外,微微颔首,谦虚而含笑地道:“老朽蒙廖英雄抬爱,不胜惭愧,奈何老朽是山野草民,对大江南北,中土各地的武林前辈高手不甚清楚。”
说到这里,抬眼朝梁上客廖清看了下,接着道:“否则,老朽亦不会在黔地白云山,闹了这么一个笑话。”
野山驼叟姜明还是含笑的接着道:“天下凡事,不外乎一物制一物,目前唯一比较妥善的办法,能邀集中土江湖上的风尘奇人。
武林前辈,与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三大掌门人一较胜负,救出被困天池玉阙众英雄。”
野山驼叟姜明说话时,在座众人十分注意的在听,当他说到这里时,除了梁上客廖清外,其他人没有异义的神情表现。
梁上客廖清听野山驼叟姜明此说,频频点头的接着道:“姜老英雄此话,不失为上上之策。”
说到这里,稍作半晌吟哦,抬头向众人看了看,拨指计算的道:“算来烟老头儿也该把痴婆子老闺女的病伤治好啦,咱们不如暂侯数日,此地可能是登西倾山必经之道,咱们在这里候着他们二人后,再商讨一番。”
彭宗铭脸色苍白,牙齿紧咬,一对星眸已注满了晶晶欲坠的泪水,他垂首看着酒杯,并没有开腔说话。
此处上西倾山麓的小镇,是处极荒僻的市集,路过的客商,因着当地少有招商客店,就投宿在酒肆里,现在彭宗铭等一伙人,就是如此。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后,既没有人反对,亦没有人赞同,于是在默认下,似乎同意了梁上客廖清的意见。
这伙人,分住在小镇章街的三家的酒肆里,彭宗铭与吴碧影投宿在此地芥石镇直街尽头的一家上元酒店里。
这家上元酒店,只有两间客房,没有外客投宿时,就留给自己家里人住用,彭宗铭与吴碧影住进这家酒店后,老掌柜的把这两间客房腾了出来,拨给他们两人,一人分住一间。
夜晚很静,彭宗铭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床顶,一连串的往事,像片片映画般的涌起在眼前,渐渐地坠人悠远的沉思中,心自思讨道:“父亲雁钢秀士彭崇玉,母亲玄衣娘白素贞之遭害,从毫无头绪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众母因着珍藏秘籍《太昊玄鉴》而罹难,这部《太昊玄鉴》,目前在西倾山百拉峰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与《菩提梦幻录》同成为菩提门中镇山之宝之一。”
彭宗铭想到这里时,思潮自然的进展,系念到被离魂魔娘郑僖所掳的儒侠欧振天掌珠,他的婉丽姊姊身上。
禁不住痛苦的叹了口气,仰卧在床上,星眸涌出热泪,从两鬓洒流下来,嘴里喃喃呓语自言着:“婉丽姊姊,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丽姊,你铭弟害了你了,你万一有所意外,铭弟百死难赎。”
这时,他又记起白天野山驼叟姜明说的话,儒侠欧振天等众人,被陷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不禁愁肠九转,痛苦至极,他凝神看着床顶的一角,又喃喃的自语道:“如若以廖叔父的主意,在这里专候烟翁任老前辈与痴婆子薛老前辈来此,不知要等到何时他们才来。”
“欧伯父等众老前辈,被陷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水深火热,度日如年,更随时有意外不测之虞,咱们岂能在这里拖延时间?”
彭宗铭正在思潮起伏,愁虑不已时,突然传来一阵轻扣房门的声响。
彭宗铭微感惊疑地从床上起来,轻声问道:“外面是谁?”
一阵轻盈甜醇的回答声,靠在门沿应道:“铭弟开门,我是影姊。”
彭宗铭打开房门,这时虽已夜半时分,吴碧影衣袂整齐,毫无一点睡意的样子。她抬眼朝彭宗铭多情而关怀地看了眼,在桌旁椅上坐了,轻语的道:“铭弟,别这么愁眉多虑,快睡吧!”
吴碧影薄嗔含笑的指了彭宗铭床铺紧贴的板壁,接着道:“咱的床位跟你的床挨在一起,就是中间隔了一层木板而已。”
说到这里,晶莹澄澈的美目里闪出一缕脉脉柔情,还是孜孜关怀地道:“铭弟,别想得太多了,光是焦急亦无济于事。”
吴碧影话刚说到这里,彭宗铭指起一对忧郁的眼神,朝她粉脸掠过一瞥,倏地,低头显出十分努力的挤出一句话,道:“影姊……
我要独闯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舍命一拼,营救欧伯父等众老前辈,跟……跟婉丽姊姊。”
彭宗铭说出这话,猛把吴碧影震了一惊,睁大了一对黑黝黝晶莹美目,显出一份怀疑又像错听的神情,直看着他,喃喃重念了一遍:“铭弟,你……你独闯西倾山?”
彭宗铭低头不胜忧郁而痛苦的嗯了声,倏地,抬头仿若倾诉似地轻语道:“影姊,你不知道我眼前心头的苦痛,为了我彭宗铭亲仇师恨,累带了这么多的武林前辈的老人家,而且……把玉洁冰清的婉丽姊姊,被困陷在这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的手里。”
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嘶哑,星眸涌出大颗的泪珠,还是喃喃地接着道:“白天廖叔父所提的主意,诚然他老人家亦有他一番见解,可是……可是天池玉阙的菩提门中孽障,他们不会等着我们的……被陷在天池玉阙的众老前辈,他们随时随地有遇着意外惨祸的可能,说不定咱们想闯进天池玉阙,已经太晚了……”
吴碧影不等他说完,轻叹了口气,眼皮一红,亦簌簌流下一串清泪,一对柔荑紧紧的把他手握住了,雨带梨花的粉靥上,却绽出一缕甜酥的笑意,柔声轻语的道:“铭弟,你心头的苦痛,影姊知道……你影姊恨不得把你的痛苦,都移在自己身上。”
她说到这里,彭宗铭听得情不自禁地握过她纤手,在自己嘴边紧紧的吮吻了下,嘴里轻轻的念了声:“影姊!”
吴碧影松开她紧握的一手,从柔腰腰带处,取出一条手绢儿,轻轻地替彭宗铭拭了脸上的泪渍,柔声安慰地道:“铭弟,影姊不拦阻你的主意,自古人生谁无死,有的死得轻于鸿毛,有的死得重于泰山,你要独闯西倾山,影姊伴你一起去。”
彭宗铭听她说到这里,一对嚼泪未干的星眸,闪出道道诧异、惊奇的神情,他正要张嘴说话时。
吴碧影轻敲了他一下手背,嫩白的粉脸涌出两朵红云,不胜娇羞,而万分挚情地轻语道:“铭弟,我自从见到你后,似乎已忘去了自己,你要此去西倾山,你影姊怎能受得住魂牵梦紫,朝夕相思的滋味?”说到这里,一声轻嘤,螓首躲进彭宗铭胸怀里。
彭宗铭轻抚着她青丝柔发,不胜感触下,吁叹了一口气。
吴碧影螓首微挺,睁着一对黑黝黝泪渍未干的美目,满孕着诧异、窦疑的神情,喃喃地道:“铭弟,怎么啦?”
说到这里,陡然粉脸掩上—层幽怨凄凉之色,低头轻声道:“是不是刚才影姊把话说错了?”
彭宗铭听她说出这话,禁不住大声叫了下:“影姊!”
伸出手臂,把她一掬柔腰紧紧楼住,火辣辣发烫的脸肌,紧贴在她耳鬃处,吐出缕缕模糊不清的噶语声息。
吴碧影忍受着周身的酸麻酥软,尽量把娇躯紧假在他的胸怀里。
她用于最大努力,要听出对方说的什么话,结果还是一句没有听出来,只觉得粉颈处,湿腻腻—片水渍,这是可以很快判别出来,铭弟在哭。
她用力挣脱彭宗铭的搂抱。
当彭宗铭显出一份惊诧、不安,而感到空虚的神色时,吴碧影嘤咛悲啼,又扑进他怀抱里,沿着他耳边,流泪道:“铭弟,你……你怎么啦?”
彭宗铭两手捧起她珠泪盈腮的粉脸,像雨点似的吻,落在她脸上,把她脸,上颗颗泪渍舐干。
吴碧影顿时似乎自己掉进高温的熔炉里,要把自己周身每一部分全都熔化了。
他一阵子的热吻后,把她青丝蓬松的螓首,假进自己怀里,喃喃嘻语似的道:“影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是死,或者是活?”
吴碧影躲在他怀里,轻柔而十分肯定的嗯了声,倏地,两条玉臂把他宽阔的胸脯紧紧的拥楼住,粉脸偎贴在他胸前。她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沉静胜于说话,心的交换,灵的络绎,已替代了吴碧影千缕意,万缕情的倾诉。
夜深人静的芥石镇,两条人影宛若游电流星飞出来,掠向攀登西倾山百拉峰的方向而去。
一轮弦月悬挂在山天的一角,星星闪烁着晶晶宝石般的光芒,星月把一对人影带来西倾山山麓。
他们躲进山岩隐处的一边,彭宗铭指着矗立在面前,像头恐龙巨兽的西倾山百拉峰,轻轻地说话:“影姊,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了就来。”
吴碧影听他说这话,断然而十分肯定的拒绝了,幽怨而薄嗔的道:“铭弟,我要让你一个人闯进百拉峰,我也不会跟你来啦。”
彭宗铭心自感触地轻叹了口气,牵着她纤手,关怀叮咛地道:“影姊,咱们进入百拉峰,沿途小心。”
吴碧影噗的轻笑了声,柔声地道:“这话该是我跟你说才是。”
二人话语声落,刷声中,两条身形如箭离弦似的射进攀登百拉峰的曲折山道。
沿途山径曲折,两边丛林稠密,魅影幢幢,星月薄光被树荫所遮,更显得森森寒意。
陡然,树林隐处,传来一响薄叱声:“是谁?”
彭宗铭一拉吴碧影,闪进大树身后。
噗噗数声,扑出六七名身着黑色疾服劲装的汉子,逼向二人大树后的躲藏后。
喂的声响,陡然青光四射,彭宗铭亮出飞龙游虹剑,挪身走前一步,剑眉微轩,厉声冷冷的道:“尊驾数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这伙汉子中间,居前的一个,虎目圆睁,朝二人瞪看了眼,倏地桀桀桀大声狞笑,道:“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西倾山百拉峰,乃是菩提门总坛所在,岂容你等随意闯入?”
这时,旁边一个汉子邪恶贪婪的朝彭宗铭身后的吴碧影看了眼,转首向说话汉子,道:“朱大哥,这雌儿长得不错,快把这小子打发掉后,把这雌儿留下来。”
姓朱的汉子点头应了声,朝彭宗铭手里的这口飞龙游虹剑看了眼,似乎感到有点意外的大声问道:“小鬼,你带了小媳妇上百拉峰干吗?”
这些汉子说的污秽刺耳的话,听得彭宗铭激怒膺胸,剑眉微剔,厉声冷冷的道:“在下二人上百拉峰找些东西。”
姓朱的汉子听得一奇,圆睁了怪眼,诧异的问道:“小鬼,你等上百拉峰找什么?”
彭宗铭哼了声,还是冷冷的道:“在下二人上西倾山百拉峰,专找菩提门中孽障的头颅。” 姓朱的汉子听得勃然大怒,旋头朝同来的众人道:“这小子敢情吃了豹子胆,上百拉峰菩提门的总坛放肆。”
说到这里,戾目圆瞪,大喝声道:“小鬼,你要我菩提门中人头颅,你家爷爷先超度了你。”说着,挥起厚背绞钢刀,猛朝彭宗铭盖顶劈下。
旁边说话的刚才那汉子,一见姓朱的动手,嘻嘻向吴碧影一笑,一手拿剑,一手弯臂作搂抱之势,向她身处走来。
几乎眨眼间,姓朱的汉子抡刀向彭宗铭盖顶劈下时,突然他自己一声惨厉怪叫,执握绞钢刀的右手连臂脱体切断。彭宗铭右手执飞龙游虹剑屹立不移,左手在眨眼刹那间,已使出疯癫僧乙乙和尚传授的饿狗吃巴掌中喜相逢—绝,把姓朱的汉子执刀的右臂活生生的离体切断。
在姓朱汉子一声惨呼时,这边吴碧影跟前的汉子,传来两声啪啪清脆的声音,接着口吐鲜血,捧了脸哎哟哎哟一阵怪叫。
这家伙挨了吴碧影结结实实两个巴掌。
这时,眼前的情形完全变了,这些汉子已知道这对少年男女还是扎手人物,一声呼啸,朝他们二人汹涌围上。
彭宗铭一听薄晚,飞龙游虹剑翻腕抡舞,首先剑尖指向断臂倒地的姓朱的家伙,身形滴溜旋转之间,剑排银梅千朵,光化一片白雾,朝向涌围过来这些汉子卷去。
这边的吴碧影见彭宗铭亮剑出手,一声娇叱,手舞落英剑指向敌人。
这对身怀绝学,乳虎出柙的少男女,无需几个招势,已把这批汉子打得落花流水,死伤遍地。
这些汉子其中的一个,见自己这边大势已去,正欲拔腿溜走,吴碧影一听娇叱,身形暴退。把这家伙宛若鹰攫小鸡似的擒住。
吴碧影激怒下,剑尖要指向这汉子腰间时,彭宗铭急急拦住道:“影姊,暂先留下这活口。”
彭宗铭把这汉子四肢捆扎住,飞龙游虹剑架在他颈脖处,厉声追问道:“孽障,你要留下这条命,少爷问你话,你得从实说来。”
这汉子这时魂魄飞散,哀哀求饶的道:“小英雄,小爷爷,只要小的许贤知道,全实话说出来。”
彭宗铭抑下膺胸盛怒,缓缓问道:“这里是百拉峰的何处所在?”
许贤结结呐呐地道:“这里是百拉峰天池玉阙总坛,九处总堂率领菩提门兄弟头目的第一道关隘处。”
彭宗铭朝他瞪看了眼,冷冷地问道:“你在菩提门中身居何职?”
许贤低头向自己腰间看了眼,喃喃不安地道:“小的是菩提门中,腰带木牌信符的头目。”
彭宗铭十分注意这身带菩提门木牌信符的许贤他所回答的每一句话。
这时,他星眸炯炯,闪出两道利剪寒冰似的凌芒,盯看着捆扎地上的许贤,峻声沉厉的道:“前些时候,有几位武林前辈人物来此百拉峰,不慎遭陷在天池玉阙,你且把这段经过详细说来。”
许贤闪烁着像两点鬼火般的眼珠,当彭宗铭缓缓问这话时,他似乎尽量在退避这事回答,可是彭宗铭话甫出口,一对冷电似的双睁,喷吐出锐利的光芒,注目瞪看着他,这时使这位菩提门的头目,心神慌乱之下,找不出适当话来搪塞。半晌,才摇头道:“小的不知道。”
彭宗铭眼神仿佛已识破他肚里的奸诈计谋,一声薄叱,剑尖注进他股腿处,计有半寸深度,厉声冷冷的道:“孽障,你若不说实话,小爷先毁了你这条腿。”
剑尖刚进许贤腿股,突然,他一阵大声的嚷叫:“哎哟,饶命哪!”
诚然,他这声呼叫,固然股腿被剑尖刺人,疼难难熬,可是主要的,他希望这声的呼叫,能惊动其他树林里菩提门中巡弋的同伴。
敢情,彭宗铭心里—潜意识,亦有想到这里,可是当许贤这声大叫时,心自一振之下,找不出主意来:吴碧影一声娇叱:“贼子,你倒会使诡计。”
话声甫落,纤手抓起—把泥巴,猛塞进他嘴里;狠狠地道:“你要嚷叫,你家姑奶奶泥巴把你闷死。”
吴碧影这一手,果然奏了奇效,许贤满嘴泥巴,嗯嗯哀叫不已。
彭宗铭把剑尖又朝他腿股刺进了一分,厉声追问道:“孽障,你在百拉峰外围巡弋,岂有不知道之理?你要不从实说,看你挨得住这场凌剐的苦楚。”
他说到这里,旋首向吴碧影道:“影姊,你在近围四周巡着,如有发现敌踪,千万别给他们留下活口。”
吴碧影颔首嗯了声,道:“铭弟说得是,待我在近围处把守,你把这贼子的话追问出来。”
话落,吴碧影娇躯一纵,已入树林隐处。
许贤奸计被识破,腿股疼痛难熬,只有哀求的道:“小爷爷,小的实说就是啦,求你把腿上剑拔出来。”
彭宗铭哼了声,拔出他腿股处剑尖。
许贤连连哀啼,一边缓缓的道:“前几天晚上来百拉峰有四位老人,其中一个是没有了腿,坐了一辆怪车来的,一个怀揣酒囊,是个要饭的打扮,还有两位是文生衣着。”
彭宗铭在沉思之际,菩提门头目许贤,一对鼠目滴溜溜地看着他,说话亦停顿下来。
彭宗铭怒目一瞪,喝声道:“怎地不说下去,后事又如何?”
许贤歇了歇,嗫嚅地接着道:“这四位老英雄确实有极上乘的武学,他们闯进百拉峰,菩提门九位总堂统率的第—道关上,捣毁飞凤、卧龙二坛,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道。”
许贤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对野山驼叟姜明的人格,又有了重新估计,不失是位是非分明,世外隐人。
可能当时野山驼叟姜明在芥石镇酒店里,说出百拉峰天池玉阙形势时,彭宗铭对他尚有一份怀疑,现在他听菩提门头目许贤说来,诚然,前后关隘的形势完全符合,并没有夸大之处。
许贤抬头朝树荫露空的一角看了眼,说得十分缓慢的接着道:“四位老英雄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道后;接连扑进金城、铜柱、铁壁三坛,且杀死暗云坛坛主,掌伤冷月坛坛主。”
彭宗铭听到这里,不禁聊以自慰的轻吁了口气,心自思忖道:“照他说来,这四位老人家又如何会栽在天池玉阙呢?”
许贤虽然四肢被捆,蜷卧在地上,说话中,还不时四周眺望,似乎期待着某种希望,当彭宗铭瞪眼看着他,他却装了喘气,慢慢的接着说下去,这时他接着道:“这四位老英雄终于冲破过五处分坛。”
这时,彭宗铭忍不住的追问道:“这四位老人家,如何又会栽在天池玉阙呢?”
许贤一对鼠目畏惧的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仿佛慑于这少年武生的神威,不敢说出不实在的话出来。是以,听彭宗铭此问,顿了顿才接着道:“他们四位老英雄,并非栽在菩提门中人手里,却是他们四人自己陷入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里。”
这时,彭宗铭心里暗暗叫奇的思忖道:“这四位老人家中间的茶客于七伯父,毕生精研河图洛书,奇门八卦,怎地连他亦会跃进这朝阳三石的怪阵里呢?”
这时,晨曦初曙,从树荫空隙处,洒下缕缕白光。
许贤抬头朝荫空隙处看了看,接着又缓缓地道:“小的据金城坛中的菩提门兄弟说来,这四位老英雄之间有一位腾空飞走。”
彭宗铭听他说到这里,心里虽然暗自心喜,可是亦感到惊奇至极,不由嘀咕思忖道:“这四位老人家中间谁也不会有腾空飞走的玄奇武学,就是酒丐康老前辈,他老人家一身武功,称绝天下武林,可是亦不能破空飞去。”
他想到这里,怒眼瞪看着许贤,喝声道:“孽障,你敢在小爷跟前信口胡扯,看你有几条狗命。”
说到这里,刷的声,亮出飞龙游虹剑,架在许贤颈脖上,厉声冷冷的道:“小爷先把你宰了再说。”
许贤吓得浑身发抖,叫苦不迭的求饶道:“小爷爷,小的说的句句实话,如有半句虚语,天诛地灭……来……来世投生……做……
做大王八……”
这时,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金铁交鸣,怒吼喝叱声,其间还夹着吴碧影的娇叱声。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正欲采取某种行动时,捆绑地上的许贤,突然拉开嗓子,大声嚷叫道:“来人哪,救命哪!”
彭宗铭一听许贤大声嚷叫,不由激怒非凡,恨恨地道:“你这孽障,名叫许贤,却是缺德不贤,小爷本欲饶你一条狗命,奈何你自作孽不可救。”
说到这里,剑尖一指,血花飞溅,这名菩提门头目许贤,魂归地府。
彭宗铭杀死许贤后,双肩微晃,身形暴进,扑向厮杀音响处。
这时,吴碧影手执落英剑,香汗涔涔,跟十余名身穿玄黑疾服劲装彪形大汉在格斗。
彭宗铭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手执飞龙游虹剑翻腕抡舞,招走痴婆子薛玲玲所传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术,直奔激战场所。
彭宗铭这套惊世骇俗,传自痴婆子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绝伦的剑术,果然不同凡响。
剑身走处,青光闪闪,银波粼粼,激起一阵碎金裂铁,惨啼悲号之声,剑势演出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时,血流成渠,尸骨遍野,已把十余名菩提门门中人物,全数解决。彭宗铭收下飞龙游虹剑,正欲稍息半晌,告诉吴碧影方才在树林里,菩提门中头目许贤—段经过。
蓦地,四周不远之处,嘶吼嚣杂声响大起,彭宗铭剑微轩,亮出飞龙游虹剑要上前应敌。
吴碧影一边关怀的劝阻,道:“铭弟,咱们行踪已被识破,跟他们这伙死不完的牛鬼蛇神斗不是办法,他们人数众多,咱们武技再高,就是累亦得要累死了。”
说到这里,一拉彭宗铭衣袖,柔声接着道:“咱们暂且离开这里,商讨一番再说。”
彭宗铭虽在激愤盛怒之际,听吴碧影说来,亦有几分见解,于是剑又人鞘,恨叹一声,牵了吴碧影飞离百拉峰。
二人飞下西倾山百拉峰后,举目四看,眼前的景色似乎不是昨夜登山的地方,彭宗铭神情上微微震了下。
吴碧影似乎亦有他同样的感触,当他看到彭宗铭脸上不安之色,即解释似的向他道:“铭弟,西倾山百拉峰,周围占幅有近百里方圆,诚然会有几处下山的出口处,咱们找处小镇客店息下再说。”
彭宗铭颔首嗯了声.指着前面蜿蜒曲折的小径,道:“影姊,咱们就沿着这条山坡走下去看。”
路上,彭宗铭就把夜晚树林里菩提门中头目许贤说的话,向她详细地说了—遍。
吴碧影听得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不胜惊奇地道:“铭弟,这菩提门头目说的话,不能相信,照说来这四人正是儒侠欧老前辈等,他们几位老人家,虽然都是当今武林前辈人物,可是究竟不会是传说中的剑仙一流,怎会腾空飞走呢?”
彭宗铭同意她说法而点头轻唔了声,接着,他似乎追忆许贤当时说话的情形,带了—份分辩的神情,道:“听许贤说话神情,似乎千真万确,不像有假的样子。”
吴碧影听得纤手托腮,不胜诧异地喃喃道:“这就奇了。”
说到这里,突然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仿佛有新的发现似的道:“铭弟,你前有说过,酒丐康老前辈他一身轻功冠盖天下武林,会不会是他老人家?”
彭宗铭缓缓摇头的道:“依我看不可能,轻功是轻功,可不是腾云驾雾,菩提门头目说的腾空飞走。”
这个疑团还没有解开,吴碧影陡然想起似的,问彭宗铭道:“铭弟,你有问过菩提门头目,这位婉丽姊姊是否亦陷在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吴碧影问出这话,彭宗铭跺脚不迭的道:“该死,我竟把这事忘了问他了。”
这时,吴碧影问起这事,恐擦起铭弟心里不安,倏地把话题岔开,道:“铭弟,咱们是不要回芥石镇,找廖叔父等众人?”
彭宗铭稍作半晌沉思,旋首向他看了眼,似乎有一份征求她意思似的,摇头缓缓地道:“影姊,廖叔父他们要等候烟翁与痴婆子二位前辈,而且,廖叔父行事思虑过多,会耽误时间,我想还是咱们自己行事。”
吴碧影点头十分驯顺的嗯了声。
彭宗铭接着郑重而忧郁地道:“影姊,我想今晚再上百拉峰,到时……必要时,我展使琼楼十二曲绝学,来对付菩提门中人。”
他说到这里,含了一份顾虑的神情,向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话说到这里,吴碧影听得心神微感一怔之下,正欲向他说出某种话时,陡然,凌空划过一缕极轻薄的嘘声响。
二人猛地错愕一怔下,吴碧影忘了方才向彭宗铭说的话,急忙抬头往天空音响处看去,只见一颗黑点,悠悠消失在山天一角。
吴碧影不胜诧异地问道:“铭弟,方才天空划过一瞥的音响,是什么东西?”
彭宗铭剑眉微蹙,直看了遥远天边的一方,摇摇头。
吴碧影惊奇而不安地又道:“会不会是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放出来的暗器之类。”
彭宗铭还是摇了摇头,半晌才道:“影姊,咱们暂先不理会他们这些,先在近处找个息足处再说。”
吴碧影微感窒息似地唔了声。
蓦地,又是一缕嘘的怪声,从刚才黑点消失的山天一角传来,仅仅眨眼间,这缕音响划过他们顶空而过。
彭宗铭细心叮咛似地向吴碧影道:“影姊,咱们找个树林隐处躲一下,看看这究竟是何种怪物?”
说着,牵了吴碧影纤手,跃身一纵,扑向小道边的树林处。
就在这时候,嘘声响,又从不远处袅袅传来,渐渐地绕围在他们二人方才所行走小道的上空。
彭宗铭抬头从树林隐处,朝向天空音。向处看去,心里暗暗诧异,惊奇不已,拉了下吴碧影衣袖,轻声道:“影姊,我看这声响不是飞禽,更不像是什么暗器。”
彭宗铭说话时,这颗发出怪响的黑点,已徘徊在他们两人的上空,而渐渐向下方降落下来。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澄澈如水的晶莹美目,大声惊奇地道:“铭弟,不是飞禽,不是暗器,是个长了两只翅膀的大箱,喔,不,是辆有翅翼的飞车。”
吴碧影直眼看着这辆光怪陆离,悠悠下降的飞车,童心未混似的大声又向彭宗铭道:“铭弟,快看,快看,飞车上还坐了一个人,唔,铭弟,还是一个没有腿的老头儿呢!”
彭宗铭几乎怀疑自己光天白日下在做一场离奇莫测的梦,否则,被陷在天池玉阙朝阳三石的乙鸥子老前辈,怎地会从空而降呢?
乙鸥子飞车着地,喃喃诧异自语地道:“唔,明明看到铭儿跟一个年轻少女在这小道上走,怎地眨眨眼间就不见啦?”
乙鸥子飞车着地所在,跟他们俩树林藏身处,隔没多远,是以,这位老人嘀咕自语声,彭宗铭很快听到。
彭宗铭牵了吴碧影从树林里奔出来,嘴里一边大叫道:“乙鸥子老前辈,铭ㄦ在这里呢!”
第十七章 雪白梅红费评章
乙鸥子见彭宗铭手牵一个美貌的陌生少女,不由显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涨红了俊脸,把吴碧影师门简略地说了下,替她向这位武林硕存的老前辈引见一番。
乙鸥子一听这个女子的身世来历,神情之间显得一怔,接着不胜感触似的喃喃的道:“原来小女侠还是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道友之高足。”
彭宗铭听乙鸥子此说,显然尚有弦外之音,是以,带了一份讶奇而意外的神情,十分恭敬的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是否跟影姊的师父,南海八禾岛苍松睡客罗老前辈,曾有相识?”
乙鸥子含笑的点了点头,感触不已的道:“年岁不留情,说起老夫与苍松睡客罗道友—段渊源,那是在数十年的事情了,想不到故人之徒,竟会在此时此地相遇,”
这时,彭宗铭心里对梁上客廖清的身份有了一番解释,他暗自思忖道:“莫不婆婆金傲霜,苍松睡客罗奇与廖叔父三人,乃是师兄弟,后来廖叔父早年负气出走,以廖永年之名,改为廖清,接着江湖上送他一个梁上客的雅号,是以武林上谁都不知道这位梁上客廖清真正的师门来历。
“可能莫不婆婆金傲霜,以师姐代师父,传授廖叔父武技,而他早年负气出走,尚未得着师门真髓实学,以致此番叔侄陌路相遇,而数次栽在影姊手里。”
吴碧影一听这位断腿老人乙鸥子,竟是师父昔年故友,急忙裣衽上前,恭恭敬敬施见一札,道:“影儿拜见乙鸥子老前辈。”
乙鸥子点头含笑的道:“好孩子,免礼吧!”
乙鸥子含笑地向臭碧影说话时,彭宗铭在旁边注意到,这位老人家所坐的这辆飞车,就是茶客于七带来白云山的那辆驭风逍遥车,不过这时已多了一对装置离奇的铁骨布面的翅膀。
当他看到眼前这情形时,已很快把菩提门头目许贤所说,四位老人家中有一位腾云飞走的疑团解释了。
彭宗铭见乙鸥子向吴碧影的话说完,急忙接上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是否乘了这辆驭风逍遥车,飞离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听得微感一愕,倏地会意似的颔首反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是否和梁上客廖英雄,来此西倾山百拉峰,已上山探听过一次,是以才知老夫乘驭风逍遥车,飞离朝阳三石的事?”
彭宗铭听乙鸥子问出这话,不胜内疚不安的叹了口气。
接着,就将他与梁上客廖清,离白云山来此陇地西倾山,所经过的一番情形,详细说了遍,接着又道:“梁上客廖叔父,从野山驼叟姜明处,听得几位老人家遭陷在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朝阳三石的怪阵里面,他跟开山金轮崔明与疯痴僧乙乙老前辈,在西倾山麓的芥石镇,准备等着烟翁与痴婆子两位老前辈后,再共同申讨菩提门总坛。”
彭宗铭说到这里,乙鸥子猜疑而惊奇的插嘴道:“你跟影儿不及等待他们,私下先离芥石镇,上西倾山百拉峰探听?”
彭宗铭涨红了俊脸,颔首嗯了声,接着道:“昨晚我跟影姊,闯入西倾山百拉峰,从一名菩提门头目嘴里听说后,才知道这几位前辈中,有一位老人家腾空飞走。”
这时,旁边吴碧影接上道:“不过咱们还不知道是你老人家,坐了这辆驭风追逐车,腾空飞离天池玉园前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听他们俩此说,不胜感触的点了点头。
这时,彭宗铭急需知道,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酒丐康武跟这位乙鸥子四位老人家,离白云山后,来到此地陇地西倾山百拉峰,闯进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的一段详细情形。
是以,焦急而不安地星眸直看着乙鸥子,喃喃局促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跟他们三位老人家,如何来这里西倾山百拉峰,又怎地会踏入朝阳三石的怪阵里的?”
乙鸥子听彭宗铭此问,就把从他和梁上客廖清私离白云山后,众老人家焦急不安下,弃离白云山的一段经过。接着又道:“烟翁任道友伴同痴婆子薛道友,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替他治疗五毒砂病伤,儒侠欧道友因着爱女被掳,更之你铭儿不告而别,来此西倾山,他焦虑不安至极,于是老夫等数人,伴同他径先来此西倾山。”彭宗铭听得心里愧疚不安至极。
乙鸥子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周围占幅近百里,布置得确是严密雄险非凡,我等夜探天池玉阙,越破三道关口,死伤无数菩提门中人。”
他说到这里,朝彭宗铭看了眼,突然转岔话语的道:“当初我们四人认为你和这位梁上客廖英雄,在情急不加考虑下,极可能遭陷在菩提门总坛里,再则儒侠欧道友闺女婉丽姑娘,已落入他们手里。”
彭宗铭一边听得不敢插嘴,点头嗯了声。
乙鸥子轻了口气,转入正题的接着道:“菩提门总坛,三大掌门人所在地的天池玉阙,左右和后边,在天然形势下,矗立着品字成形的诡奇峰岭。”
他说到这里时,彭宗铭已知道,在芥石镇酒肆里,曾听野山驼叟姜明说过的,天池玉阙左测,有锐风怒号的度恨山,右是焦雷不绝的引愁岭,天池玉阙的后边,却是昼夜鬼影幢幢,阴雾沉沉的晚韵四丘。
乙鸥子说到这里时,不堪回首的又叹了口气,接着缓缓道:“老夫与三位老英雄闯入百拉峰,陷人朝阳三石后,才知道自己遭逆徒断去两腿,幽禁数十年,不意中却铸成了一桩百死难赎的大错。”
彭宗铭听得不禁骇然一震,心道:“菩提门设总坛于西倾山百拉峰,与你乙鸥子老前辈又有什么于系,怎地说铸成一桩经难赎的大错呢?”
乙鸥子突地说出这话,把旁边凝神倾听的吴碧影,亦不由错愕一惊。
乙鸥子还是不胜惋惜的接着道:“饶传天下武林,二宗稀世珍奇的秘籍,一部是《菩提门梦幻录》和另一种《太昊玄鉴》,现在全落在菩提门中之手。
“老夫这部《菩提梦幻录》,其中有记述天下灵山奇谷的一段,而菩提门这批孽障,设总坛于西倾山百拉峰,在三座品字拱围的诡异山峰下,造了一个天池玉阙所在,就在根据这部《菩提梦幻录》中载录而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不胜惊讶。
乙鸥子摇头沉痛地接着道:“此番老夫等四人,陷入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这次认裁并不显得意外。即使侥幸越过朝阳三石怪阵,接近天池玉阙处时,尚有不少幻变无常,玄奇莫测的埋伏。老夫昔年得看这部《菩提梦幻录》后,竟不予苦心精研,反遭逆徒杜训所盗;以致铸成今日失足之恨。”
彭宗铭听得不由骇然抽了个寒噤,嗫呶呐呐地问道:“乙鸥子老前辈,照你老人家这么说来,今日天下武林,就没有人能闯破百拉峰天池玉阙?”
乙鸥子脸肌肃穆,缓缓颜首的道:“有,不是人,是—部书,亦就是落入菩提门手的另一部秘籍《太昊玄鉴》。
彭宗铭听乙鸥子说出《太昊玄鉴》内委奥秘,不由想起父母罹全家遭害的一段恨事,苦叹了口气,禁不住热泪簌簌的流下来。
两人看得不禁骤地一怔,吴碧影一时间想不出彭宗铭流泪的原因,睁大了一对美目诧异焦急的问道:“铭弟,你……你怎么啦?”
彭宗铭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悲愤痛苦的向乙鸥子道:“铭ㄦ父母就为这部《太昊玄鉴》,痛遭毁家之难。”
乙鸥子听得猛然一怔,不胜惊奇地道:“铭儿,此话怎讲?”
彭宗铭衣袖拭泪,悲愤沉痛的道:“《太昊玄鉴》,乃是昔年先父遗物,后遭菩提门中人所掳夺。”
乙鸥子听得不胜唏吁喟叹地道:“铭儿,想不到在你身上,还有这段因果。”
说到这里,颔首慰劝的道:“铭儿,不必悲苦,菩提门伤天害理已为天下武林所不齿,你这桩血海沉冤,迟早有会有个交待。”
这时,乙鸥子似乎故意要岔开当前的话题,别使彭宗铭心里难受,是以,缓缓接着道:“当今天下武林这两部奇书,《菩提梦幻录》多载天下各地灵山奇谷,罕闻珍物,及诡异离奇之事。至于《太昊玄鉴》,却以上乘武学修为为主,及歧黄之道,奇门八卦等。”
乙鸥子话刚说到这里,吴碧影突地插嘴问道:“乙鸥子老前辈,百拉峰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不就是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一类。”
乙鸥子摇头道:“朝阳三石怪阵,已非属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类,乃是因着百拉峰诡异离奇的形势,而造成的。
“否则,此次被栽朝阳三石中的一位茶客于七,他毕生精研辐车神算,奇门八卦,岂会被区区难倒。”
彭宗铭惊奇的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如何会走离朝阳三石怪阵?”
乙鸥子听他此问,不胜帐悯的叹了口气,轻抚着驭风逍遥车把手处,感触地道:“老夫此离朝阳三石怪阵,还是要感谢茶客于英雄所赐,凭他颖悟绝伦的智慧,替老夫制下这辆驭风逍遥车,不但使老夫忘却自己残废的痛苦,更之如虎添翼,行动捷便之处,竟高逾寻常人一等。
“老夫等四人,撞进朝阳三石怪阵后,行止四下分散,老夫不得已情急之下,照了于英雄前有说过的,拨动驭风逍遥车数个转扭中一个,突然车身震动,张开两翅,驭风腾起,而上升速度,极其迅速,待菩提门中人发现,发射暗器时,老夫这辆驭风逍遥车,已腾升到半空。”
二人听得不胜羡慕而讶奇的直看着这辆驭风逍遥车,这时,吴碧影突然想起似的问道:“乙鸥子老前辈,这么多天来,你老人家乘了驭风逍遥车飞翔在天空,你没感到肚子饿,而且这辆飞车,一直在天空飞,可以不下来?”
乙鸥子含了一缕慈爱的微笑,朝她看了看,从腰袋处十分慎神的掏出一只玉瓶,打开塞子,倒出几颗有黄豆般大的白色丸子,给他们看了下,接着道:“老夫饥饿时,就服下这太虚金关丹一颗,就能维持三五天,至于这辆驭风逍遥车,凌空飞过一时后,需要绞上齿轮弹簧。”
乙鸥子说到这里,不厌其详的接着又道:“夜晚老夫落宿在宁静的山岩洞穴,或许树林隐处,一边不给菩提门中人发现而探听他们动静,一边凌空飞行时,随时注意地面上,是否有我等同道来此,不意就在这山径小道上,看到你们二人。”
这时,彭宗铭焦虑不安地向乙鸥子道:“乙鸥子老前辈,被陷在朝阳三石的他们三位老人家,身边是否亦藏有这太虚金关丹?”
乙鸥子点头嗯了声,道:“烟翁任英雄,思虑周密,在我等临别时,生恐万一有所意料不测的变化,是以每人给了这么一瓷瓶的太虚金关丹。”
说到这里,缓缓倾首安慰似的道:“铭儿你别愁虑不安,儒侠欧英雄等三人,被困朝阳三石怪阵,如没有意外变化,短时期内,不致会有性命之忧。”
这时,吴碧影洋溢着一份天真娇憨的神情,却故意装得异常肃穆郑重的向乙鸥子道:“乙鸥子老前辈,你这辆驭风逍遥车,既能凌空飞翔,从朝阳三石的怪阵里,平地腾起,怎地不把他们三位老人家一起救出来呢?”
乙鸥子听她此问,稍有半晌的沉静,接着才不胜内疚而惋惜地道:“这辆驭风逍遥车过去茶客于英雄曾有说过,凌空载重量,仅是一人,老夫两腿被废,眼前行动就是这辆车,又如何去救出他们呢!”
说到这里,又若追忆似的接着道:“而且当时我等四人进人朝阳三石怪阵后,已四下分散。”
这时吴碧影陡然发现自己话不择语下,说话失言了,不由粉脸一红,螓首低垂在胸前。
乙鸥子不以为忤的朝她柔的笑了下,接着还是缓缓地道:“是以,要粉碎菩提门天池玉阙的组织,必须要重行取得《太昊玄鉴》,在这部宝籍里,载有玄奇高深的绝传武学,才能破除菩提门在天池玉阙,所有光怪陆离的埋伏。”
ТXТ粭雧 ㄒ×ㄒΗJ.СOM
这时,彭宗铭喃喃仿佛嘻语似的道:“乙鸥子老前辈,儒侠欧的父的女儿婉丽姊姊,她会不会囚禁在朝阳三石的怪阵里?”
乙鸥子听他此问,稍作半晌沉思,才猜测地道:“据老夫看来,婉丽姑娘可能还不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
乙鸥子接着在道:“这次老夫等四人,闯入占幅近百里的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连破三关,可说已惊动除了菩提门三大掌门人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卓英,铁背神驼柯元外的所有高手能人。
“酒丐康道友用打狗棒击毙百拉峰菩提门暗云坛坛主,儒侠欧英雄运使都天沉雷掌,劈伤冷月坛坛主。
“在这场惨厉激战中,老夫等四人,没遇着一个女流,婉丽姑娘被离魂魔娘郑僖所掳,这次她如果亦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她不会不参于这场战役,紧据老夫看来,如若离魂魔娘郑僖不在此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婉丽姑娘当然亦不可能来此地。”
乙鸥子把这段经过,虽然解释得很清楚,可是彭宗铭听来,却是一片困惑迷惘,喃喃自语般地道:“那么婉丽姊姊现在又在何处呢?”
吴碧影旁边慰劝似的道:“铭弟,别愁思苦虑,婉丽姊姊吉人自有天相……”
这时,乙鸥子霍地仿佛想起一桩极重要事似的,显得异常郑重地向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苍松睡客罗奇,现在是否还在南海八禾岛?”
彭宗铭见这位乙鸥子老前辈,忽地岔出话题,不着边际的向吴碧影问出这话,心里不由微微一怔。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可能与彭宗铭有同样的感触,半晌,才唔了声,点头道:“师父还是在南海八禾岛。”
乙鸥子像想到一桩有趣事似的,莞尔笑了下,又道:“影儿,你师父还是那么爱睡?”
吴碧影听乙鸥子问起这事,倏地嘟了小嘴,显出一份委屈似的道:“他老人家老是爱睡觉,有时躺在大树下,一睡就睡了数十天,影儿看得心里怪别扭的。”
彭宗铭听得不由一怔,心道:“天下哪有一睡就睡个数十天的人,可能这位罗老前辈,常要害病,身体不舒服的缘故。”
吴碧影接着又娓娓地道:“师父他老人家一睡数十天,可是有的时候,却是几个月不想睡觉。”
彭宗铭听得心里又是一奇,嘀咕忖道:“这位罗老前辈,真是一位风尘奇人,武林怪客,睡了数十天,又接着数个月不想睡觉。”
这时乙鸥子又含笑的问吴碧影,道:“影儿,你师父睡醒时,在八禾岛上干些什么事?”
吴碧影闪烁着一对黑黝黝的眼珠儿,显得不胜困惑,迷惘的道:“师父他老人家,一天到晚挖掘泥坑,有时影儿看得恼了,大声的问他老人家:“师父,你老人家干不休息么?一天到晚挖掘泥坑?”
“师父总是笑眯眯的回答道:“年老啦,没有事做,活动活动筋骨。”
彭宗铭听得心里又是一怔,老人家没事做,竟来个挖掘泥坑。
乙鸥子颔首笑道:“罗道友宝刀未老,谅有一番作为,当然不是你影儿能知道的。”
这时,乙鸥子显得十分穆肃郑重的向他们二人道:“老夫现在欲往南海八禾岛一行,会会数年未见的故友,在老夫尚未回来时,你等切勿闯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免作无谓牺牲。”
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似的又道:“你们可到西倾山山麓芥石镇,寻找梁上客廖英雄等众人,把老夫的情形,告诉他们。”
彭宗铭点头应道:“铭儿知道。”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诧异而意外的道:“乙鸥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路程很远呢!”
乙鸥子摇头含笑的道:“老夫有此辆驭风逍遥车,不啻肋生双翅,来回很快。”
说到这里,又向彭宗铭道:“铭儿,老夫去回后,就往芥石镇上元酒店找你们。”
乙鸥子乘驭风逍遥车离走后,彭宗铭和吴碧影,沿着西倾山拉百峰山麓小径,来到芥石镇。
二人找着前与梁上客廖清等众人,喝酒的那家酒店,却是人去楼空,形迹渺渺,梁上客廖清、开山金轮崔明、疯癫僧乙乙和尚等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拉长了脸,叫苦不迭的向吴碧影道:“影姊,坏啦,廖叔父等因着我们不告而别,料定是上西倾山百拉峰,他们已衔尾追去啦!”
吴碧影稍作半晌吟哦,倏地柳眉儿一挑,缓缓安慰似的道:“铭弟,别先焦急,廖叔父行事深谋远虑,平时虽诙谐成性,处事他极有分寸,咱们先找寻看看。”
彭宗铭听她此说,稍微心理安了些,点头嗯了声。
二人顺着芥石镇大街小巷所有的酒肆茶场巡看了一遍,始终没有找着梁上客廖清这伙人的影子。
而在街市上,却看到了不少精眉戾目,身穿疾服劲装的彪形大汉,上次他们在这里时,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等情形。
他们两人在注意这些,而街上的这些劲装汉子,似乎对这二个身华丽劲装的少年男女,亦有了几分注意。
彭宗铭把吴碧影拉向静僻的小巷里,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来到大街上的一家估衣铺里,各人买了一套称身的粗布衣衫,捷速的离开芥石镇而去。
当他们两人又回到这里芥石镇时,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对武林前辈的高足,身怀上乘武学的少年男女。
彭宗铭穿了一套灰黑色的对襟衫裤,足下光脚套了一双草鞋,头戴—顶遮太阳,避雨水的笠帽,本来一张瑞瑞润玉般的俊脸,这时已变得黑里透红,活像一个农庄稼的年轻长工。
吴碧影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袄裤,一缎青丝柔发,这时扎了一条大辫子,嫩白的粉脸,亦已变得棕黄色,任何人看到,相信这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大姑娘。
他们两人背上,都背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彭宗铭朝吴碧影含蓄地浅笑了一下,悄声道:“影姊,方才咱们所用的易容术,还是廖叔父的东西,想不到咱们现在居然用到了它。”
吴碧影看了他一眼,忍俊不住,噗的笑了声,接着轻语的道:“铭弟,咱们两人现在的打扮,即使坏了—肚子怪名堂的廖师叔见到,他一定亦认不出来。”
说话时,大街上对面走来几个穿了武生劲装的,她悄声向彭宗铭道:“铭弟,这些劲装大汉,看来都是菩提门中派下来的。”
彭宗铭点头嗯了声。这时,吴碧影突然想起似的道:“铭弟,乙鸥子老前辈,乘驭风逍遥车往东海八禾岛师父处,来去行程总当花几天,咱们何不就在这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近处走动一番,亦可以知道菩提门总坛的外围形势。”
吴碧影意外的提出这个主意,彭宗铭欣然点头称是。
二人沿着西倾山百拉峰山麓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时,崦嵫日落,傍晚时分,二人来到一处荒僻的小村上,这里村集落居百来户,本地生意,所有的闹处,亦仅是一条直街。
吴碧影纤手轻揉了下自己肚子,娇啼中带了一份委屈的神色,娓娓向彭宗铭道:“铭弟,肚子饿啦,前面是处村集,咱们找些吃的东西,把肚子填饱了才是……”
彭宗铭怜爱地看了她一眼,含笑不安的道:“影姊,你为了铭弟,遭受了这么些委屈……”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美目瞪了他一下,薄怒娇嗔的大声道:“你把话扯到哪里去啦?咱说的是肚子饿,可没有跟你谈过这些事。”
彭宗铭咧嘴嘻的笑了声。
二人说话时,已走到这家酒店门口,彭宗铭十分注意的朝店铺看了眼。
这家酒肆虽然简陋不堪,或许因着这村里几乎一家的缘故,生意买卖却是十分忙碌,里面除了本地乡民外,还有不少贩夫行商等类的食客。
彭宗铭和吴碧影进店后,就在靠内墙脚沿的一张空座处坐下来,彭宗铭吩咐店家端上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二人一边吃喝,一边轻声的说着话。
吴碧影突然粉脸涌出二堆薄薄的红云,朝了彭宗铭嫣然一笑,悄声柔语地缓缓道:“铭弟,你影姊跟婉丽姊姊,谁长得漂亮?”
吴碧影此时此地向彭宗铭问出这话,不由使他有点啼笑皆非,可是他不能不回答她,只有松开一张肃穆的脸肌,露出一缕柔和的笑容,微微点头的道:“影姊,你和婉丽姊姊各有所长,各占其美,可以说不分轩轻。”
吴碧影嗯地轻嘤了声,连臂搁在桌上,螓首藏进臂弯里,接着又轻轻细语向他道:“铭弟,你喜欢影姊,还是喜欢你姊丽姊姊?”
彭宗铭—张黑里透红的脸肌,经过易容后,这时陡然又添增了几分红色,嗫嚅而显出—分别扭似地道:“都……都喜欢……”
他话说到这里,仿佛自己两人儿女谈贴己话,会被人偷听去似的,不安地抬头向店铺四周看了匝。
当他眼神过处,突然在酒肆店门进入的一角桌座,被一桩新的事物所吸引住,神色之间,骤然大变。
吴碧影这时却正在甜甜蜜蜜,浸淫在小儿女的贴己话上,陡见这位铭弟脸肌显出错愕不安之色,亦不禁芳心暗自一怔。
她的眼神自然的趋势下,亦照着彭宗铭出神凝神的一角看去,就在她—眼瞥过处,顿时满肚子涌出—股说不出的怪味,恨恨地大声娇啼道:“饥猫见到耗子似的,看你这付馋相,真没出息。”
吴碧影大声娇啼,猛把他惊醒过来,听她说出这话,蓦把他一张脸肌,薰得火辣辣发烧起来。
急得搔手扪颊,涨红了脸,结口呐呐的分辩道:“影姊……你……你错怪我啦……影姊……天下有没有两个人形相,长得一模一样的?
吴碧影大声说出这话,又见彭宗铭一付焦急不安的样子,知道自己话说成过份了,诚然,他们两人相聚至今,彭宗铭从未有过显出他人格亏损的地方。
彭宗铭—边向她问话,—边不住地向门口一角的桌座看去。
他这份情形,映进吴碧影眼里,她知道铭弟已遇着一桩不是寻常的事了,她听彭宗铭问出这话,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有嘛,孪生兄弟,或是姊妹,他们脸相就很相像……”
吴碧影话还没有说完,彭宗铭陡地从袋囊掏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急急地向她道:“影姊,咱们快走,她已在前面走啦!”
说着,拉了吴碧影,大步走出这家酒店。
吴碧影被他莫名其妙的拉出这家酒肆,出酒肆后,彭宗铭焦急的朝直街两端看了看,倏地指向直街东端尽处,觉得一份安心似的道:“影姊,她才走在前面不远处,咱们暗地跟踪去。”
吴碧影抬眼看时,离自己二人数十尺远处,一个极苗条娉袅的背影走在在前面,正是彭宗铭在酒肆,看得错愕里住的那个少女。
二人缓步走在少女数十尺的后面,吴碧影美目滴溜一转,倏地领悟过来,悄声地向他道:“铭弟,你说前面那少女,会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一边走,一边唔了声,却是显得心绪十分凌乱的道:“是他,是婉丽姊姊,就是脸蛋儿好像显出黑一点。”
吴碧影听得不以为然,轻声道:“铭弟,如果是婉丽姊姊,怎会是一个乡下大姑姐打扮呢?”
彭宗铭朝自己衣衫看了眼,分辩似地道:“咱们能化装,她当然亦可以。”
吴碧影不胜困惑、迷惘的道:“铭弟,婉丽姊姊在白云山时,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这老魔想要怎地还会把她放出。让她—个人在外面单独的走呢?”
彭宗铭听她问这话,不胜感触的吁了口敢,接着就把过去痴婆子薛玲玲之徒,遭离魂魔娘所掳,饮下孟婆离魂汤,迷失真性的一段故事说了,接着道:“后来咱和薛老前辈,廖师叔上外山麓鸣峰,咱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成声古寺钟声,点醒了薛老前辈徒儿玉郎君尚可卿的混沌迷梦。”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不禁又喟然叹了口气,道:“是以,离魂魔娘郑僖掳走婉丽姊姊,如果亦给她服下孟婆离魂汤诸类的毒物,婉丽姊姊乱性,老魔婆就不怕她私下逃脱了。”
吴碧影听得突然轻盈地嘻的笑了声,道:“铭弟,你既然身怀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干吗还用得发愁,你过去用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成声古寺钟声,点醒薛老前辈徒儿尚可卿,你现在可能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得点头嗯了声。
这时,吴碧影接着又道:“不过这事还要周密一些才行,铭弟,天下同名同姓,或是长得容貌相像的人常有发现,走在前面的小女子,现在只能说是像婉丽姊姊,可不能说她就是婉丽姊姊。
“要是用你震撼武林的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用在一个无知的乡村姑娘身上,那岂不是一桩天大笑话。”
彭宗铭颔首称是,旋即睁大一对乌黑星时,直愕愕地看着她,似乎在征求吴碧影的意见。
“依咱看来,好在乙鸥子老前辈,此去南海八禾岛师父,不会就在这二天回来,是以,咱们现在先注意摸索这小女子的住地、身世。”
吴碧影在说话时,已是暮色重掩,天色昏黯,稀薄的星月光照下,亦只能看到近处的四周。
二人忙着说话,几乎在一个眨眼疏忽之际,走在前面乡村少女,肋生双翅,鸿飞冥冥,已不知去向。
彭宗铭急得双肩—晃,身形暴递,以极捷速的轻功,飞向少女方才走过的那一条山径小道。
这条山径调迂曲折,一边是陡立耸天的削壁,一边是茂盛的树林,二人在近处足足找有一个多时辰,寻不着一点蛛丝马迹。
彭宗铭猜异惊奇地道:“影姊,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难道咱们山魈旱魃,魅魑魍魉等怪物不成?”
吴碧影稍有乍晌吟哦,似乎是刚才自己的说法。已有了一个变更,显得十分穆肃地道:“铭弟,咱们不必妄信鬼神之事,照此说来,这乡村姑娘极可能会是婉丽姊姊?”
彭宗铭听她此说,急急地问道:“影姊,这话怎讲?”
吴碧影螓首徒挺,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闪烁出智慧的光芒,遥看着山天一角的星星,颔首缓缓地道:“这乡村姑娘与婉丽姊姊容貌一模一样,当然这是目前最大的证据,要是寻常的少女,决不会夜深人静,单独走在山径小道。至于方才突然失踪,可能发现自己行藏被人家注意了,而且咱们经过一番易容化装后,她不知道咱们是谁,是以躲进附近的隐僻处。”
二人在树林里,一边寻找可疑之处,一边在谈话时。
蓦地,一声激厉嚎亮的娇叱,道:“你俩一对狗男女,鬼鬼祟祟的跟着咱姑娘后面干吗?”
彭宗铭转看时,正是在酒店见到酷肖婉丽姊姊的那个乡村姑娘,这时她手里握了一口寒光森森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挑出粼粼光波,一招二式,左点影姊,右削自己这边来。
诚然,在眼前的情形下,毫无疑问的,这是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儒侠欧振天的掌珠婉丽姑娘。
彭宗铭见欧婉丽招势凌厉,已向自己这边指来。倏地身形暴退数步,大声道:“婉丽姊姊,咱是彭宗铭,铭弟!”
欧婉丽陡然听到这缕极熟悉的声音,急把剑势收下,一对晶莹橙澈的美目,月光下,凝神贯注,惊奇地看着这个头戴笼帽,穿了一套灰黑色衫裤的农庄稼少年,倏惊奇的大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
彭宗铭旋首朝执剑准备应战的吴碧影看了眼,拉长了脸,苦笑的道:“婉丽姊姊,我……我是铭弟嘛?”
欧婉丽听得一怔,敢情,这次她听清了彭宗铭的话。
似乎某种意识趋势下,她朝他身边的吴碧影看了眼,含了一分极不自然的口吻,还怀疑地问道:“你……你是彭宗铭……铭弟!”
彭宗铭嗯然感触地道:“婉丽姊姊,你铭弟的声音,难道还听不出来吗,因你姊丽姊姊误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我和这位吴碧影姊婉,冒了万死之险,来此西倾山相救,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欧婉丽幽怨地叹口了气,螓首微挺,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有所顾忌似地四周看了下,接着又道:“婉丽姊姊,别后情形……一言难尽……这里说话不妥当……”
欧婉丽幽幽地回答,道:“老魔婆出去了,不要紧,这里不会有人来。”
她十分柔弱的说几句话,却把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困惑,迷惘至极。
照眼前情形看来,显然欧婉丽并没有中着离魂魔娘郑僖的迷神离魂的鬼城伎俩,她神智清朗,绝无一点异于常人之处。
欧婉丽既然没遭离魂魔娘郑僖毒手,而这老魔婆居然毫无禁忌的把欧婉丽放任自在,这点不禁使彭宗铭和吴碧影惊愕不已。
这时,彭宗铭忘了自己该说的话,却惊奇不已的问欧婉丽道:“婉丽姊姊,你没有受了这老魔婆的委屈,她要你强行服下孟婆离魂汤等事?”
欧婉丽轻轻嗯了声,她抬头朝彭宗铭身边的吴碧影瞥过一眼,倏地低头漫声应道:“有的,结果老魔婆自己把这杯孟婆离魂汤喝了。”
彭宗铭听欧婉丽说出这话,骇然惊奇至极,可是心里暗自纳闷不已,婉丽姊姊为什么满显著黯淡幽怨之色,照理说,自己与她此番相见,可说是劫后重逢,而且这等重要的事,她却说得这般的轻描淡写。
他心自嘀咕了—阵,正要开口问时,旁边的吴碧影,粉靥花绽,展出一缕轻盈的笑意,娇躯挪前一步,一手轻握了她纤手,柔和地道:“婉丽姊姊,我们虽然才见面,铭弟谈直起你不知多少次了,有几次他想起你就哭啦!”
彭宗铭听得脸上通红,心里却一片愕然,嘀咕忖道:“影姊对婉丽姊姊说这些话干吗?”
欧婉丽听吴碧影这话,本来沉郁、幽怨的粉脸,这时突然展出一层焕然奕奕的神采,螓首微挺,先向吴碧影游过一瞥感激的神情,接后,又朝彭宗铭含情脉脉、无限情意的看了眼,粉脸一红,倏地又低头下来。
吴碧影接着又甜甜含蓄地道:“婉丽姊姊,现在铭弟看到你,他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
欧婉丽听得粉脸骤然涌起二朵红云;在明媚的月光相映下,显得分外娇艳,她抬头朝吴碧影微感惊奇的看了眼,轻轻地哗声。
这时,彭宗铭急需要知道的,是离魂魔娘郑僖,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这段怪事。
是以,他睁大了一对星眸,滴溜溜地愕看了欧婉丽,希望她很快说下去。
欧婉丽经吴碧影揶揄戏趣似的一说,一颗本来紧束几乎窒息的芳心,这时陡然舒畅了不少,她低着头,仿佛在回味方才吴碧影向自己说的话,诚然,她没有注意到眼前彭宗铭的动静。
吴碧影秀醉朝彭宗铭瞅了眼,倏地柔声向欧婉丽道:“婉丽姊姊,这老魔婆她怎地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
这时欧婉丽才想自己需要告诉他们的这段事,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这页往事,又勾起她—桩幽郁不愉快的往事。
欧婉丽接着缓缓地,道:“在白云山,我遭离魂魔娘郑僖所掳后,当睁开眼来时,浑身遍体酥软疲乏至极,而已经来到这西倾山麓的石屋里了。”
彭宗铭听到这里,关怀不安地插嘴问道:“婉丽姊姊,是不是这老魔婆用迷药把你弄得昏迷过去?”
欧婉丽点头唔了声,道:“原来这贼魔婆把毒厉的离魂香,把我沉迷过去有数十天之久,是以我醒来时,感到酥软疲乏不堪。”
这时,吴碧影忍不住的追问道:“婉丽姊姊,她怎地自己会喝下孟婆离魂汤的呢?”
欧婉丽含笑的向她看了眼,似乎在告诉她,我就会说下去的,接着指了身后树林深处道:“离魂魔娘把我带来那间石屋后,除了行动上不自由外,这老魔婆对我尚不错,可是我很注意她给我吃的东西。
“这样过了一个时候,并没有发生意外,这时我知道这老魔婆,或许不在饮食上下毒手,有一天,突然她显得很关心的对我道:“孩子,你对你娘可不能见怪呢,你娘为了疼你喜欢你,才把你带来这里,你别想家不安,过一个时候,娘会把你送回去的。”
“老魔婆说着时,指着桌上两只玉瓷杯里盛着的东西,又道:“孩子,你娘怕你身体虚亏,特地熬煮一点八补汤,东西不多,刚好盛起咱们娘儿俩一人一杯。”
欧婉丽说这里时,一对含情脉脉的美目,朝彭宗铭看了瞥,道:“当时我一听老魔婆说什么汤,倏地想到你铭弟曾有说过她用孟婆离魂汤给痴婆子薛老前辈徒儿喝的这回事,心里不禁猛地一震,已知道这老魔婆怀的什么心机。
“这时虽然忧急万分,可是我没有显之脸上,我走在前面,老魔跟在后面,当我靠近桌沿处时,用衣袖轻轻一举,装得十分无意的把她玉瓷杯边搁着的汤匙,掉在地上。
“因我有怀了决心,万一这老魔婆发觉时,只有自己以死相拼,当时汤匙掉落地上后,我还是装不知道似地到自己桌边椅子坐下。”老魔婆千虑一失,我坐落椅子时,她折腰捡起地上汤匙,就在这一眨眼时间里,我把她桌上的玉瓷杯,倏地跟自己一只掉换了下。
“可能这孟婆离魂汤无嗅无味,是以,老魔婆捡起汤匙后,我跟她二人,同时把这玉瓷杯里的东西喝掉。”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月光下本来鲜艳的粉脸,这时掀下一层惊悸不安的苍白色,似乎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可是在她脑海里,还有一个极恐怖的回忆。
彭宗铭与吴碧影,这时凝神贯注,细听她说这段经过,是以都没插嘴问她。
欧婉丽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道:“老魔婆喝下这杯水后,不多时,二手猛抓自己头发,一阵哇哇大叫,仿佛她头部遭了一股无法忍受的痛苦。”
这时,吴碧影突然插嘴问道:“婉丽姊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中人,是否有人来你们住的石屋里?”
欧婉丽摇头道:“菩提门中人,都没有来过这里,前些时候,老魔婆自己上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见过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听老魔婆回来说,她菩提门的掌门师姊,要她做一桩事。”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奇,倏地问道:“珠蕊宫主要这老魔婆做什么事?”
欧婉丽道:“她就说卓英要她做什么事,我生怕引起这魔婆注意,没有问下去。”
吴碧影这时想到她方才说的极有趣的事上,是以接着问道:“婉丽姊姊,离魂魔娘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后来又怎么样?”
欧婉丽粉脸又掀起一层惊悸不安之色,缓缓追忆似地道:“老魔婆喝下她自己孟婆离魂汤后,二手猛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哇哇哇怪叫,脸肌陡然间白得像纸一般吓人,一阵怪叫后,又仿佛她胸部极度难受似的,一手又猛揉自己胸前,嘴里哎哟哎哟地苦叫。
“我看她这份痛苦之状,心里亦不禁替她难受起来,可是不知道解救的方法,只有直了眼,发愣的看着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吴碧影小嘴一嘟,哼了声道:“婉丽姊姊,你还可怜她,要不是你把桌上二只玉瓷杯暗地掉换一下,这场痛苦是你受,幸亏你下手敏捷,老魔做孽,自己接受了这份罪。”
这时,一边的彭宗铭似乎不愿中途打岔而追问道:“婉丽姊姊,后来呢?欧婉丽轻轻吁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候情形真可怕极了,石屋里只有我和这老魔婆二人,这时她把身上衣衫揉得稀碎,睁了一对血丝满布的眼睛,仿佛噬人似的瞪着我,我生怕她已知道掉换玉瓷杯的事,是以我退到墙腿角处,手握剑柄,以作万一的准备。
“老魔婆瞪看了我几眼后,两边嘴角处,渐渐流下血丝,脸肌更白得怕人,继后,二眼一闭,砰的声响,她就晕倒在地上。
“当时我想这老魔婆给我喝的,不是孟婆离魂汤,是其他毒物,现在她自己饮后,毒发身死。
“是以,我在她胸脯、头额一摸,原来还有一点余热,于是我就把她抱进卧室床榻上。”
这时,彭宗铭插嘴问道:“婉丽姊姊,当时你没有想要逃走?”
欧婉丽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充满着坚毅、自信的光芒,摇摇头道:“没有,那时我有个决定,这老魔婆如果喝的真是离魂汤,我设法可以利用她一下,万一她喝的其他毒物苏醒过来,她遭了这场折磨后,一身功夫当然减低不少,我自信尚可以应付她。”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吴碧影由激赞地道:“婉丽姊姊,你想的真是。”
欧婉丽朝她笑了笑,接着道:“老魔婆倒在床榻上,一睡就睡了三昼夜,她醒来时,我守候在她的床边,她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我,嗫嚅地道:“姑娘,你……你是谁呀?”
吴碧影听得很有趣,嘻嘻笑了道:“婉丽姊姊,你怎么跟这老魔婆说呢?”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自己亦感到有趣,就含笑了道:“我就对老魔婆道:“妈,你怎么啦,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家都不认识啦,你摔了一跤,睡了三天,把人都急坏了。”
“老魔婆听我此说,摸了摸自己头,可能她喝下孟婆离魂汤后,头里还有一阵疼痛,是以轻唔了声,仿佛不胜感触地道:“年老了,摔了一跤,竟把事情都忘了。”
“这时,我恐怕这老魔婆喝下孟婆离魂汤,药性不强,见到自己以前东西,又会想起从前事,是以我把她以前日常用的东西,都把它收藏起来。”
彭宗铭突然想起的问道:“婉丽姊姊,你在傍晚时分,去小镇街上干什么?”
欧婉丽抿嘴朝他笑了笑,道:“上小村街上找东西吃嘛,后来我发现你们俩跟随在我后面,我还当石屋的行藏,被菩提门中人识破,派人来侦查,我一时急了,抽出剑就来先下手为强,想不到竟是你。”
欧婉丽说到这里时,接着下要问彭宗铭话时,旁边的吴碧影,陡地一声惊哦,向欧婉丽问道:“婉丽姊姊,现在老魔婆离魂魔娘,又上哪儿去啦?”
欧婉丽微微喟然地道:“老魔婆自真性迷失后,行动乖戾,很怕见到人,常常一个人躲在山谷隐僻处,有时要把她找到了才肯回来。”
三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月挂中天,已是深夜时分,欧婉丽抬头朝天色看了下,向二人道:“铭弟,影姊,时间不早了,你们跟我一起回石室休息去吧!”
彭宗铭听她这么说,一对星眸滴溜转了下,怀了一份不安的神情,道:“婉丽姊姊,要是老魔婆离魂魔婆郑僖回来,咱们该怎么说呢?”
彭宗铭提起这事,欧婉丽微微吟哦了下,倏地,他们三人又在树林里谈了半个多时辰。
欧婉丽伴了他们,来到她跟离魂娘住的那幢石屋,此屋用石块砌成,结实无比,当三人来到窗屋前时,见里面灯火闪烁,欧婉丽轻嘘了声悄道:“铭弟,影姊,老魔婆已回来啦!”
说着,把门轻轻一推,吱的声响,原来里面没有关上,欧婉丽踢步进入厅堂,彭宗铭和吴碧影后面跟进。
只见厅堂里,离魂魔娘郑僖手肘撑着下级,坐在桌边,似乎在苦苦沉思中,三人进入厅来,她还浑然不知。
欧婉丽走进近她身边,蓦地叫了声,道:“妈,我回来啦!”
离魂魔娘郑僖仿佛在悠深的沉思中,陡然惊醒过来,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离魂魔娘郑僖虽然年有六十余岁,却是驻颜有术,看来还是像一个极秀丽的中年美妇人),朝欧婉丽看了眼,当她看到欧婉丽身后彭宗铭和吴碧影时,神色之间,似乎显得惊愕的怔了下。
欧婉丽指了他们二人,含笑地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妈,你认识他们是谁?”
离魂魔娘郑僖茫然地摇了摇头,一手又紧抓自己头发,显得异常忧郁地嗫嚅回答道:“孩子,他们是谁,我记不起来啦!”
欧婉丽嘻嘻笑了道:“妈,这一跤真把你摔惨了,他们是你老人家邀请来的,你怎地又记不起来啦!”
离魂魔娘郑僖听欧婉丽此说,朝这两个身穿农家装扮的少年男女,瞠目愕了下,忧郁地叹了口气?她感到以往一切的回忆,已成了毫无载录的一页白纸,半晌,还是摇摇头道:“孩子,妈全都记不起来啦!”
半晌,她极度抑郁、沉痛地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老身闭眼醒来之际,已失去了昨天以前的回忆,连同自己的姓氏称谓,身世来历都记不起了,两位能否把来意提说一番,或许老身从片段往事中,找到过去的回忆。”
彭宗铭旋首朝欧婉丽和吴碧影两人看了眼,颔首缓缓道:“你老人家不必因着失去已往回忆而难受,在下能把你治救过来。”
离魂魔娘郑僖听这话,不禁一愕地震了下,抬眼朝这农家装饰的少年看了眼。
彭宗铭接着道:“人与禽兽之分,因着人有天赋良智,而能分辨善与恶,否则形于人相,而与禽兽无异。
“你老人家的身世来历,在下可以告诉你一点,或许能激起你往事的回忆,不过在未说这事以前,在下先说一段故事,请你老人家以天赋的良智,来辨这桩事的是非善恶。”
敢情离魂魔娘郑僖只是失去往事的回忆,而并未丧失她思考的能力,是以,她眼前会感到这等痛苦。
她听彭宗铭这话,心里感到惊愕至极,仿佛一个身穿粗布衣杉的少年,跟她所说的话,极不相称。
她幽郁而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嗯了声。
彭宗铭星眸闪射出满含智慧的光芒,朝离魂魔娘郑僖看了眼,接着道:“妇人以三从四德受人爱戴,可是有这么一个女子,她用银虺子毒蛇,毒杀自己丈夫,又复霸占到别人徒儿,给其饮服迷失真性的毒物,使他离走自己恩师二十年,把他占为已有。
“她仗了身怀绝学,不思荡魔除奸,救人于危,偏偏造孽众生,与江湖上一些牛鬼蛇神,魅魑魍魉,合流同污。
“这次她又掳动了当今武林一位前辈人物的女儿,做为人质,又要干她泯灭人性,伤天害理的事情。”
彭宗铭说到这里,一对星眸闪出正义浩然的精光,盯着离魂魔娘郑僖一眼,接着又缓缓地道:“你老人家看来,这等江湖败类,武林蟊虫,该不该杀?”
彭宗铭吐出有力的音韵,说到后面一句话时,离魂魔娘郑僖仿佛某种意识的趋势,脸上神情震了一下。
可是,因着她已消失了一切的回忆,是以,不安的神情,很快的平复下来,她抬头迷惘而痛苦的看了彭宗铭—眼,接着点头喃喃地道:“这种女子太可怕了,不应该把她留在人间。”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郑僖说这话,仿佛完成了他初步心愿,深感满意似地,朝欧婉丽与吴碧影看了眼。
离魂魔娘郑僖她说过这话后,陡地又诡异地道:“尊驾身穿农家粗布衣衫,却谈吐不俗,分明易容乔装而来,恕老身往事无法记忆,能否见告尊姓大名?”
说到这里,旋首又朝吴碧影看了眼。
彭宗铭听她此说,微微笑了笑,指了指吴碧影,道:“在下两人,既被邀约来此,当然是你老人家以前所曾相识。”
彭宗铭不亢不卑,含笑说出这话,离魂魔娘郑僖不安似地怔了下,这时她一手紧抓了自己头发,不胜忧郁痛苦地道:“尊驾用何种方法,来治愈老身失去记忆的怪病?”
彭宗铭微微点头道:“医生有划股治病家之心,在下虽非扁鹊华陀之流,你老人家失去记忆之怪病,尚能着手成春,治愈过来。”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星眸滴溜一转下,倏地又接口道:“你老人家虽然目前记忆丧失,不过你自己还能感到有一身上乘的武学造就,诚然是位武林上知名之士。”
“是以,在下有个不情之求,如将你老人家怪病治愈后,在下数人要请你协助在今日武林上,做一桩有意义的事。”
离魂魔娘郑僖听来,在她某种潜在的意识上,仿佛浮起一阵可以捉摸的往事,可是,当她再进一步深思时,一切所能追忆的时事,又倏地完全消失掉,是以,她抬头痛苦、郁郁地看了彭宗铭一眼,点头缓缓地道:“尊驾如能将老身失去记忆的怪症治愈,到时,需要老身时自然相助。”
彭宗铭满意地颔首点了点头,旋首朝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倏地从襟大褂的贴身处,取出太玄银笛。
彭宗铭声提丹田,指按笛孔,用太玄银笛把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戌声古寺钟声吹奏起来。
离魂魔娘郑僖一见他手—上这口银笛,仿佛模糊中有过这段往事,而神情间,显得微微一怔。
彭宗铭吹奏琼楼十二曲音调,似乎像一个有生命的音魔,渐渐地把离魂魔娘郑僖的神智控制住。
彭宗铭指按笛孔,在他吹奏琼楼十二曲酉声幽涧鸣泉时,一对星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离魂魔娘郑僖。
仿佛因着离魂魔娘郑僖脸上神情的变化,来转变太玄银笛所以吐出音韵的高低强弱。
这时,她困惑、迷惘、忧郁、沉痛的脸肌,因着笛声在她耳沿播绕,慢慢地起了变化。
她那一对迟钝失神的眼睛,似乎因着这缕悠扬起伏的笛声,渐渐地吹走她眼前遮掩的浓雾,吐出一缕缕的光芒。
这时,可能因着笛声音韵的转变,她已慢慢地想起某桩事,某一个人,且已认识了这支太玄银笛。
可是,虽然她脑海里,酝酿起这么一缕一缕的意识,而她整个的神智,却已完全沉缅在这缕声乐里。
她的脸肌神情,由迷惘、困惑而转成激怒、怨愤,慢慢地又笼上一层惊悸、恐惧的神色,接着,脸肌不时的抽搐,痉挛,显出极度的惶惶不安。
彭宗铭一曲酉声幽涧鸣泉奏完,倏地转调接吹成声古寺钟声。
声磬红鱼,铮铮笃笃之声,点醒了尘世迷梦。
第十八章 三掌门
彭宗铭这曲戌声古寺钟声音律犹未吹完,离魂魔娘郑僖饮服自己孟婆离魂汤后,迷失真性的怪病,已完全治愈过来。
她上显出一片惊奇、怨愤、惊悸、惶恐之色,晃晃摇摇从坐椅站起,睁大了眼睛,直看着手执太玄银笛吹奏中的彭宗铭,诚然,这时她整个的神智、意识,已被这笛声所控制,渐渐地流下泪来。
这间石屋里,除离魂魔娘郑僖外,尚有欧婉丽和吴碧影,这次彭宗铭所奏的,乃是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成声古寺钟声二曲,而这二曲的效用是神智恍惚,往事如梦,苦海浮沉,慈航普渡而已。
欧婉丽和吴碧影乃是玉洁冰清的少女,除了一寸芳心,憧憬着少女初恋的爱外,没有不可告人的事。
是以,她们两人听到这二曲音律后,却是感到心猿意马,六神无主,几乎设法控制少女的矜持,而扑向彭宗铭跟前。
至于离魂魔娘郑僖,她乃是混闯江湖数十年,是个倍经风霜的武林人物,她一肚子所盛放不可告人的秘密,却是不胜枚举而骇人闻听。
而这次因着琼楼十二曲戌声,古寺钟声的音韵,缭绕在她周围,控制了她理智与意识,使她无法控制住自己而在嘤嘤饮泣中倾诉出来。
其中包括了一桩骇人听闻的秘密,呓语似的声音中,隐隐中还听出,似乎昔年她师父是遭害在目前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的手里,她矢志要替师父报这桩血海深冤。
如若不是琼楼十二曲中戌声古寺钟声神奇玄妙的力量,使离魂魔娘郑僖自己说出这话,武林上还有这桩骇人秘闻。
就在彭宗铭笛声中落,不过半晌中离魂魔娘郑僖猛抬头朝他们三人扫过一瞥,倏地一缕怨毒而激怒的眸神,盯看在彭宗铭脸上,厉声冷冷地道:“小娃儿,外方山鹿鸣峰公案未了,此番老娘又栽在你手里,你方才吹奏武林绝无仅有的音律武学,难道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大徒儿?”
彭宗铭微微颔首,含笑道:“不敢隐瞒郑老前辈,正是晚辈彭宗铭之恩师。”
离魂魔娘郑僖听他此说,倏地旋首朝身后欧婉丽看了眼,还是厉声沉峻地道:“小娃儿,你来此菩提门总坛百拉峰山麓老娘的石屋,敢情是要来营救这小女子?”
彭宗铭还是微微一笑,却是十分恭礼的道:“晚辈不敢,你老人家自己误饮孟婆离魂汤,记忆力丧失,晚辈用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和成声古寺钟声二曲音律,将你老人家怪症治愈过来,诚然,你患病时所说的话,不会很快就忘掉。”
离魂魔娘郑僖怒目一瞪,不耐烦似地晚声道:“小娃儿,老娘说过什么话?”
彭宗铭含有某种用意似地朝离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肃穆中含了一丝微笑,缓缓地道:“请你老人家协助晚辈等三人,扑灭今日武林败类菩提门中人。”
离魂魔娘郑僖听他说到这里,陡然昂首一阵嘿嘿嘿冷笑,厉声道:“小娃儿,你光天白日说梦话,你不知老娘就是菩提门中人物?”
离魂魔娘郑僖冷笑声后,话才说到这里,彭宗铭接着哈哈哈一阵狂笑,他这阵笑声,音魄浑厚,阻止了她该要说下去的话。
彭宗铭笑声甫落,旋首朝手里已执握兵刃的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接着大声道:“郑老前辈,我等三人今日以晚辈之礼,向你进言,晚辈师承来历你已知道……”
说到这里,指了欧婉丽、吴碧影二人道:“婉丽姑娘的身世来历你已知道,这位吴碧影姑娘,乃是息隐南海八禾岛一位武林侠隐苍松睡客罗奇老前辈高足。”
彭宗铭说出吴碧影师承来历,离魂魔娘郑僖显得一怔的多看了她一眼。
彭宗铭接着道:“你老人家失去武林前辈的身分,竟以孟婆离魂汤毒物,给婉丽姑娘饮服,焉知天意使然,害人反害自己,自己饮下这骇人毒物。
“晚辈等三人不但没兴师问罪,伸讨你老人家罪状,晚辈更以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把你治救过来。”
彭宗铭说话时,离魂魔娘郑僖激怒盛愤的脸肌上,已盖上一层羞愧不安之色。
彭宗铭柔和地抬头朝她看了眼,接着道:“晚辈吹奏琼楼十二曲中音律时,你老人家吐露了多极不可告人的骇人秘事,不但用银虺子毒蛇,杀害亲夫蛇郎君田申,而且因着要报师姊珠蕊宫主卓英叛门弑师之仇,才投入菩提门中。”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离魂魔娘郑僖脸肌苍白,身形晃摇,跌退数步。
彭宗铭晓以大义,接着又缓缓地道:“据武林传闻,蛇郎君田申生前豢养毒蛇,杀害无数无辜生灵(这段事过去梁上客廖清,曾有说起过,是以他才知道),以武林正义说来,虽丧命在自己枕上人之手,却是死不足惜。
“你老人家为了要报师门血海之仇,才委屈求全,投入菩提门中,为要取得你师姊珠蕊宫主卓英之信任,不得不虚以词色,做了几桩令正派武林人物,所不齿的事出来。”
这时,彭宗铭星眸突然射出,二道冷电似的精芒,低声冷冷的又道:“晚辈说话到此,先向你老人家告罪。
此番你如若伸雪你姊珠世宫主卓英叛门弑师之仇,晚辈等三人忝为武林中人,共同伸讨江湖败类。
“如若你老人家不顾武林节义,晚辈等三人,亦愿负上目无尊长之嫌,就在这石屋跟你困兽一斗。”
彭宗铭不亢不卑说出这话,离魂魔娘郑僖听了,脸上神色,瞬息千变,她朝手执长剑的欧婉丽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彭宗铭看了下,突然幽郁地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仿佛有某种痛苦,涌起她心头,陡地坐落椅上伏在桌上,掀肩痛哭起来。
欧婉丽倏地收起宝剑,移步到她跟前,纤手轻抚在她肩背处,柔声缓和地道:“妈,过去事情都别谈了,婉丽自幼丧母。从未得到过母亲的爱护,你老人家不嫌弃的话,就收婉丽做女儿吧。”
欧婉丽说到这里,不由一股辛酸涌起心头,珠泪簌簌不止的掉下来。
欧婉丽突然会认离魂魔娘郑僖做义母,更出于彭宗铭和吴碧影的意料之外。
离魂魔娘郑僖心头正值悲苦之间,欧婉丽叫她—声妈,不禁使她浑身一颤,猛抬头,一对珠泪盈眶的凤眸,出神似地凝视着她,嘴里喃喃呓语似地道:“孩子……你……你做我女儿?”
欧婉丽一张雨洗海棠的纤脸,展出一缕甜笑,点头道:“妈,过去的让她过去,以后婉丽会孝顺你。”
说到这里,指着彭宗铭和吴碧影又道:“妈,你跟我们在—起,我们会过很快乐的日子。”
离魂魔娘郑僖凤眸噙泪,不胜感触的摇头道:“孩子,我不配做你妈,我一身都是罪……我……”
话没说完,二手把欧婉丽搂进怀里,嘤嘤悲啼起来。
这时,吴碧影取过—块手帕,郑僖她接过吴碧影巾布感激似地朝她看了眼,突然,旋首向彭宗铭道:“彭小侠,你和这位碧影姑娘,来到这里前,有没上过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彭宗铭就将白云山从武林前辈,来西倾山经过情形,说细的说了—遍。
欧婉丽听父亲遭陷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里,急得哇的失声痛哭起来。
离魂魔娘郑僖一手搂过欧婉丽细腰,安慰的道:“孩子,别慌,儒侠欧老英雄既是妈的亲家,还会叫他老人家吃亏,待妈想个主意出来。”
离魂魔娘郑僖旋目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又向身边的欧婉丽看了下,柳眉深锁,似乎陷入极度的沉思中。
半晌,才抬头缓缓的道:“我伴你等上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
说到这里,朝三人注神的看了瞥,郑重叮嘱的又道:“不过此上菩提门总坛,你们三人不能鲁莽行事,必须要听老身的话。”
离魂魔娘郑僖说这话,彭宗铭首先应声答道:“晚辈等三人,全凭你老人家吩咐就是。”
离魂魔娘郑僖微微点头,满意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置防,不下于龙潭虎穴,尤其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并非出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之阵式,乃因着西倾山百拉峰山势之形成,而造成这光怪陆离的阵势变化。
“是以,我等此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虽有老身内线带领,却不能全凭身怀武学,需得见机行事才对。”
三人听得唯唯称是。
欧婉丽这时心间不安至极,是以喃喃的又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干娘,你用什么办法,把他们几位老人家救出来呢?”
敢情,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可能因着眼前的事,已扰乱了她心绪的宁静。是以,欧婉丽向她问这话,就即叹了口气道:“孩子,你别这么追问,到时干娘自会想办法。”
说着时,突然自己轻轻的唔了声,接着道:“珠蕊宫主卓英叫你干娘替她研制金果银花汁,可能就是用在对付你爹,和其他几位武林前辈身上,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转变,你干娘在金果银花汁里,另外再掺和一点东西,你爹和几位老英雄就不碍事了。”
离魂魔娘郑僖跟欧婉丽说话时,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却是困惑、迷惘至极。他们心里虽然纳闷不已,却怕这位郑老前辈见怪,只有闷在肚里,不敢问她。
离魂魔娘郑僖说后,从坐椅站起,走到石屋的层里墙壁处,只见她用手指在墙角处轻轻一按,墙壁上弹出一扇尺来见方的小门。
原来这堵石墙有夹层的特异装置,里面满放着大小瓶罐,仿佛里面装有各种离奇珍药。
欧婉丽在她身后看到不禁心里骇然一奇,忖道:“原来干娘还有这么一个秘密装置,难怪上次她喝下孟婆离魂汤,真性迷失时,自己找不着她这个藏着药物的所在。”
离魂魔娘郑僖二手伸进石壁夹墙,在尺来见方的藏珍处,开瓶倒罐,摸索了半天,才从里面取出一只三四寸高悬胆似的玉瓷瓶和一只仅指拇大玉制小瓶。
一手把石壁上这扇小门关了,旋首朝他们三人笑了笑,微微吁了口气道:“行啦,用了现在的金果银花汁,就能把他们几位老英雄,救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了。”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愕,忖道:“这位郑老前辈说得真怪,她自己配制的金果银花汁药物,怎地又分现在和过去呢,而且是她师姊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珠蕊宫主卓英命她配制的。”
当他想到这里时,陡然一瞥意识掠过脑际,不由抽了个寒噤,这时他心里又嘀咕不安的想道:“可能以前珠蕊宫主卓英命她配制的金果银花汁,是另外—种毒物,专来加害在陷入菩提门中武林人物的,这次因着这位离魂魔娘郑僖前辈,心向善处,而将这金果银花汁毒物,又换了仿单。”
彭宗铭心里暗自沉思时,离魂魔娘郑僖朝身边的欧婉丽微微吟了声,道:“孩子,你不必易容化装,上次菩提门中众人,往黔北白云山去时,除了你干娘会过你外,他们可说都不认识你,你就现在这样装饰行了。”
说着时,又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彭少侠和碧影姑娘,这次上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暂时可得要委屈你们二人了。”
二人听得微微一愕。
离魂魔娘郑僖一边收拾东西,—边向二人解释似的道:“你们这次来西倾山百拉峰,据彭少侠说来,你们已闯进百拉峰一次,可能这些菩提门喽罗中间,会有认识你们的,是以,依老身看来,你们两人还是用眼前这样农家装扮。”
说到这里,含了一缕歉意的微笑,又道:“要委屈你们两人,做咱们娘儿俩差唤的小厮和丫环。”
离魂魔娘郑僖带了欧婉丽、彭宗铭和吴碧影三人,离开那间石屋,往西倾山百拉峰而来,沿途上,她又嘱咐了彭宗铭等三人一番话。
这次因着离魂魔娘郑僖的带领,他们上百拉峰的山径小道,跟以前彭宗铭和吴碧影所走的又换了—条,尤其在他们奋使轻功的行程中,并没费很多时间,就到了百拉峰登菩提门总坛的山麓。
彭宗铭仰首看去,危崖削壁,山巅陡立,中间夹了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小道的两边,怪石嶙峋,错岩峥嵘。
这时他心里暗自思忖道:“这次郑老前辈所带领的路,要比以前自己跟影姊登百拉峰的山径雄险得多了。”
离魂魔娘郑僖带了彭宗铭、欧婉丽、吴碧影三人,攀登西倾山百拉峰山麓一角而上,只见她身形矫捷,攀登这些迂回曲折的山径小道时,恍若猿猴狸奴,一眨眼间,已扑出四五丈外,数次把他们抛落在后面。
彭宗铭这时不禁感触的思忖,道:“可能是天意使然,武林上才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变化,会把这身怀绝学,阴谲狠毒的离魂魔娘郑僖,拢入正派人物这边来,要不然,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生灵化为涂炭。”
四人行到峰腰转角处,拢目看去,前面山径小道已遭石壁堵死,再没有可以往前的路了。 欧婉丽不安地轻哦了声问离魂魔娘郑僖道:“干娘,咱们会不会走错路啦?”
离魂魔娘郑僖没有回答,她旋目四周看了看,突然嚎嗓一声长啸,敢情这缕啸声出自她紫府丹田之力,是以,啸声过处,响遏行云,把身边的彭宗铭等三人,震得耳膜嗡嗡直晌。
三人正值错愕一怔时,忽地传来一阵轰隆隆巨响,眼前这堵石壁,似乎在鬼斧神工下,突然渐渐地移开,成了一扇—人通过的小门。
彭宗铭讶异的看了离魂魔娘郑僖后影一瞥,正要开口问她时。
离魂魔娘郑僖旋目向三人道:“咱们从这扇石壁小门进去,就是菩提门总坛第二道关隘飞凤坛了。”
彭宗铭突然想起惊奇地问道:“郑老前辈,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外围的第一道关隘,九处菩提门总堂分别把守的地方,咱们还没有经过呢?”
离魂魔娘郑僖进入这扇小门后,听彭宗铭此问,点头嗯了声,道:“这扇石壁小门,并非给外人使用的,是百拉峰极北处的—个秘密进出要道,是以不需经九处总堂把守处,就能抵飞凤堡。”
她正在说话时,刷刷数声,山草隐处,扑出几个手执兵刃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身形魁梧,腰系菩提门铜牌信符的武生,看来是他们一伙中领导人物,只见他十分恭敬穆肃地向她施见,一礼,道:“小的刘标见过郑老前辈。”
刘标说到这里,朝她身后的欧婉丽、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接着又道:“郑老前辈来此,是否要晋见掌门人珠蕊宫主?”
离魂魔娘郑僖旋身点头,指着欧婉丽道:“老身带了闺女,去见她大师姨。”
说着,朝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道:“这两个使唤的小厮和丫环也懂了一些拳腿武技,这次顺便把他们带来菩提门总坛,亦让他们开开眼界。”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刘标很快接上道:“郑老前辈有此雅兴,待小的带领便了。”
离魂魔娘郑僖含笑而道谢似的,道:“不必了,老身此地亦颇熟悉,由我自己带领他们是了。”
说到这里,倏地穆肃紧接着,又道:“刘英雄,听说有大江南北不少武林人物,来此菩提门总坛寻事,你需注意防守。”
刘标十分恭敬的应了声道:“是,小的知道,不要郑老前辈操心。”
Т×丅閤雧 ㄒXТН亅、CοM
彭宗铭在边上暗自察看,才知道离魂魔娘郑僖她在菩提门中的势力,诚然,她是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姊,而且又极得其他二位掌门人宠信,是以,在菩提门中说来,她不啻有半个掌门人身分。
离魂魔娘郑僖虽然很少来此菩提门总坛,可是这里似乎在分舵、总堂以上的菩提门人物,都认识这位掌门人的师姊。
是以,她带了彭宗铭、欧婉丽和吴碧影,很顺利的由飞凤坛,经过九错十八折山道,和里阵的暗云坛,来到朝阳三石怪阵后。
这时彭宗铭的心里,对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又有一个新的认识,这里的布防严密,形势险要,要远在过去野山驼叟姜明所说之上。
因着菩提门总坛的形势凶险,彭宗铭联想到梁上客廖清、开山金轮崔明和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人的安危。
朝阳三石所在,以一般看来,看不出是一座了势样子,只见眼前一片嶙峋错石,峥嵘怪岩,除了部分隆起巨岩,挡住了前面视线,地势却很平坦。
极目远远看去,众起伏如波耸起的山岩巨石缝间,还能隐约看到前面有一幢极华丽的琼楼玉宇。
彭宗铭看了悄声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郑老彰辈,遥隔朝阳三石怪阵前面的华丽宫殿,敢就是菩提门三大掌门所居的天池玉阙?”
离魂魔娘郑僖没有回答,欧婉丽一听朝阳三石怪阵,嘤声悲啼,投进离魂魔娘郑怀里,流泪的道:“干娘,爹跟几位老前辈,就遭陷在朝阳三石怪阵里,你老人家快把他们救出来呢。”
欧婉丽流泪的大声说话,猛把离魂魔娘郑僖震了下,极度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眼,悄声薄责地道:“孩子,你恁地不懂事,干娘伴同你来此,就是为要救你爹和几位武林人物,你这样大声说话,要是被人听到,岂不坏了事情。”
欧婉丽偎在她怀里,赧赧不安地嗯了声。
离魂魔娘郑僖看到心里又不忍地伸手把她纤腰轻轻搂住,微叹了口气,道:“孩子,菩提门总坛,不啻龙潭虎穴,就是你干娘来此,亦得极小心的行事。”
说到这里,旋首向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悄声叮嘱道:“彭少侠,碧影姑娘,你等既来此燕提门总坛,切勿把人命作儿戏,一切但听老身调度。”
二人颔首唯唯应是。
离魂魔娘郑僖说后,从腰袋里取出一只有拇指粗,三四寸高的圆筒顶口处,拔出一条细细的蕊带,倏地旋目向彭宗铭三人道:“你们向后边退落三四丈。”
她吩咐过后,又从腰袋处取出火种,燃起后就把圆筒的蕊带点着,倏地身形朝彭宗铭三人处,暴退三四丈。
圆筒顶口蕊带燃着,不多时,只听嘘的一声锐厉怪响,圆筒顶口处冒出一股晶莹夺目的烟火,不敢逼视。
这时,彭宗铭倏地记起过去野山驼叟姜明所说的话:“朝阳三石怪阵,并非出于河图洛书,奇门八卦的一种阵式,如往天池玉阙,必须经过朝阳三石怪阵。
“这怪阵阵势,日日变化,如欲往天池玉阙宫殿,必须要有三位掌门传音呼唤。”
他想到这里,对离魂魔娘郑僖发放烟火原因,恍然大悟,因着这烟火的辉照,能惊动天池玉阙三位掌门人。
不多时,迎风吹刮,从朝阳三石对面,传来一股细微而极清晰的话语声音,传到他们四人耳里:“是谁发放信火,欲进天池玉阙?”
这缕声息,虽然迎风吹播,极其轻微,但是离魂魔娘郑僖等四人听得十分清楚。
离魂魔娘郑僖旋首向彭宗铭等三人,递过一瞥眼色,倏地,异常虔敬而穆肃向天池玉阙吐出一缕亦是甚轻微的声音,道:“师姊郑僖,带同义女特来天池玉阙觐见掌门师姊。”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诧异惊奇的睇看着离魂魔娘郑僖,诚然,这么轻弱的声音,离隔三五丈就无法听到,如何能传到遥远的天池玉阙宫殿。
就在吴碧影响咕沉思之际。
迎风吹播,又传来方才说话的声音:“原来师姊带领义甥女来此,此时此刻风向东吹,师姊带同闺女以左三右一步式,进入朝阳三石,且屏住呼吸,切勿引气导入肺腑。”
这缕声音莺啼燕啭,动听至极,仿佛出个妙龄少女之嘴,话语至此,倏然停下。
离魂魔娘郑僖向三人以叮嘱般神色看了眼,倏地凝神敛气,以左三右一的步式,导前进入朝阳三石。
彭宗铭、欧婉丽和吴碧影衔尾紧随后面。
须知,这四人具有上乘的内家修为造诣,是以凝神敛气,不感到一点困难,他们以极捷速的脚程,以左三右一的步式,经有盏茶时间,才走出这光怪陆离的朝阳三石怪阵。
彭宗铭虽然由离魂魔娘郑僖把他们这伙人带离了朝阳三石怪阵,可是他心里暗暗感到奇怪,这怪阵除了错石嶙峋,山岩峥嵘,大堆的山岩乱石,和有时遇着的氤氛浓雾外,没有看出有特异凶险之处,怎地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与酒丐康武三位老前辈,会遭害在这地方。
这时彭宗铭,可能把珠蕊宫主卓英,微音驭风传给他们的指示,令他们左三右一,凝神敛气一节忘了。
欧婉丽跟了离魂魔娘郑僖经这朝阳三石怪阵时,虽然脚程很快,她还是尽量注意四周际有没她父亲,和几位老前辈的影子。
当她走出朝阳三石怪阵后,正要趋前一步(离魂魔娘郑僖在前面),向离魂魔娘郑僖欲开口问某桩事时,与她并行的彭宗铭,仿佛他已知道欧婉丽准备要向她所问的话,急忙一手把欧婉丽拦住。
欧婉丽珠泪盈眶,不胜凄然的旋首向他看了眼。
彭宗铭微微点头,一对炯炯有神的星眸里,闪出二条柔和而慰抚的神采,朝欧婉丽看了刹那。
欧婉丽接受了他的劝告,想起离魂魔娘郑僖嘱咐过的话,是以幽郁地轻叹了口气,螓首垂胸,只有袅袅移步,跟了离魂魔娘郑僖在后面走。
在他们地人相对无语时,吴碧影一对晶莹美目,滴溜溜地朝四周看过不息,这时忍不住的指了两边形势,悄声的向离魂魔娘郑僖道:“郑老前辈,这两边形势恁地怪,右边是一潭泓水,左侧却是几座卓立的高峰?”
离魂魔娘郑僖在她肃穆凝神行走时,可能在沉思着—桩需待解决的事,吴碧影突然向她问出这话,神色稍微怔了下,旋首朝吴碧影看了眼,从她这一瞥眼色中,仿佛极不愿意吴碧影这时候来向她问出这话。
紧随在后一步的彭宗铭、欧婉丽,这时虽然没有问离魂魔娘郑僖,可是他们亦很想知道关于天池玉阙的一点事,是以,吴碧影向出这话后,他们俩亦紧前了半步,希望听离魂魔娘郑僖的回答。
离魂魔娘郑僖轻嗯了声,边走边低声薄责似地道:“以后你们少说话。”
显然她这话,并不仅是指吴碧影一人而已。
接着,还是甚轻声地答道:“右边是碧血潭,左边是黄沙谷。”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从天池玉阙方向处走来二个浓妆绝色的少女,二人衣着一色,俱是宫装打扮。
二名宫装少女,来到离魂魔娘郑僖跟前,俏眼儿朝后面三人看了眼,倏地十分恭敬地向她施过一礼,齐口同声地道:“月菊、月红,奉宫主之谕,来迎接郑老前辈。”
离魂魔娘郑僖含笑点头的道:“二位毋需多礼,烦请传言宫主,说是师姊郑僖来此觐见。”
这时,右边宫装少女,绽唇嘻的一笑,道:“宫主已在天池玉阙前瑶台,恭候你老人家。”
彭宗铭在后面,暗看这珠蕊宫主所使唤的二名宫女,她们看来长得柔弱纤质,一对凤眸却是蕴含精英凌芒,分明亦是有武学极高造诣之流。
离魂魔娘郑僖跟这二名宫女谈说时,已走到天池玉阙宫殿前的瑶台处。
瑶台在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天池玉阙宫殿前,它虽称是瑶台,却是一座排设得珠帘绣户,金翠耀目的红楼画阁。
四人进里后,红楼中坐了一位身穿宫装,容颜绝世的少妇。
离魂魔娘郑僖了欧婉丽趋前一步,道:“郑僖带同螟蛉闺女,特来觐见掌门师姊。”
珠蕊宫主卓英摆手含笑的道:“师姊妹之间,毋需多礼。”
说到这里,请她们母女坐下。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乃是随从使唤的小厮丫环,是以他们向珠蕊宫主施过一礼后就垂手恭立一边。
彭宗铭暗中看这位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只见她长得肌肤微丰,身材适中,鹅蛋脸庞,柳眉风目,盼顾之间,神采英武。
心里不禁暗暗嘀咕道:“珠蕊宫主卓英既是郑老前辈师姊,年纪当然还要比她师妹大,可是以眼前她这般风姿看来,分明是一个二十余岁少妇而已。”
彭宗铭沉思之际,上面宝相庄严,端坐着的珠蕊宫主卓英,已在说话了:“师妹,上次我令你配制的药,是否有曾带来?”
离魂魔娘郑僖颔首应了声,倏地从腰袋取出高有三四寸,悬胆型的玉制瓶子,一边答道:“金果银花汁配制甚难,现在药性份量,要比师姊所嘱咐的又重了一点。”
说到这里,显得十分郑重关怀地又道:“用这金果银花汁滴入溪流山泉,或掺入食品,误服入肚后,立刻筋血凝结而死,且华陀再世,亦诊查不出一点伤痕。”
珠蕊宫主卓英听师妹这话,深感诧异地惊哦了声。
离魂魔娘郑僖一边还在接着道:“此番大江南北一带武林中人来犯西倾山百拉峰,诚然可恶至极,如若斩草不除根,还是留下后患无穷。”
珠蕊宫主卓英听得频频点头。
离魂魔娘郑僖似乎披肝沥胆地又道:“是以,以师妹想来,如若这批江湖败类,服下金果银花汁后,仅是晕迷不醒,倒不如把他们一个个超度归天,再把他们尸体,移放在百拉峰山麓,如此一来,眼中钉,肉中刺既能取掉,而且在江湖上,菩提门不负仇杀武林人物之嫌。”离魂魔娘郑僖说这话,赢得她师姊点头激赞不已。
接着,离魂魔娘郑僖又解释似地道:“因着师姊有这番想法,故而把金果银花汁的药性份量加重。”
她说到这里,故意不安请示似地道:“郑僖此见,不知师姊是否赞同?”
珠蕊宫主卓英点头含笑的道:“师妹想得周到,就依你此行就是。”
她们师姊妹决定了这桩凶毒之计,跟她们在一起的彭宗铭等三人听来,脸上并未显有惊诧不安之色。
敢情,离魂魔娘郑僖在事前,已跟彭宗铭等三人有所决定,是以,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这时,珠蕊宫主卓英显得十分恼怒而惊奇道:“据金城坛坛主传言,此番陷人朝阳三石的三个老怪,很多天来未曾进食,居然精神还是振作不馁,或许他们仙家修为有深厚造诣之故。”
珠蕊宫主卓英说这话时,彭宗铭听得心里一安,他曾听断腿老人乙鸥子说过,他们三位老人家身边,却藏有疗饥果腹,烟翁任九龄所赠的太虚金关丹,是以,迄今数日,未见有所变化。
关于这段经过情形,彭宗铭亦曾跟离魂魔娘郑僖说过,是以,她听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说后,她只有含糊地应了声。
珠蕊宫主卓英接着又道:“这三个老怪,因着内家修为有所造诣,能禁食若干天,可是他们饮水一则,却很难熬得住。”
珠蕊宫主卓英说这话,一边的彭宗铭,吴碧影和坐在离魂魔娘郑僖身边的欧婉丽,心里不禁忧急起来,诚然,这一点他们始所未料的。
离魂魔娘郑僖听她师姊此说,仿佛深思中而轻嗯了声。
珠蕊宫主卓英说到这里,从坐椅站起,走向瑶台窗栏边,抬头朝北边的度恨山,南面的引愁岭看了眼,倏地,垂首有半晌沉思,接着,旋首朝她身边的宫女道:“月菊、月娥,你们俩提二大桶水来此。”
二名宫女垂手应诺了声,倏地进入里屋。
珠蕊宫主卓英从她师姊手里取过金果银花汁,执握在手,看过半晌。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霍地想起似的哦了声,就即向她师姊道:“师姊,来犯西倾山百拉峰的武林人物中,不乏有深诣歧黄医道之流,尤其传誉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这些人中,烟翁任九龄有武林医圣之称,唯恐这厮亦参与其间,用他刁谲离奇的法门,把他们治救过来。”
珠蕊宫主卓英听到这里,深感意外的一怔,就即问道:“师妹,依你之计又将如何?”
她们说话时,宫女月菊,月红已从里屋提来二大桶水。
离魂魔娘郑僖不慌不忙从腰袋里又取出一只仅有拇指般大的玉制小瓶,显得异常肃穆地道:“将金果银花汁倒人桶里,然后,可再剔一撮这小瓶里玉帘子粉在水桶里。”
珠蕊宫主看得诧异,惊奇地道:“师妹,这玉帘子粉,又有何种用处?”
离魂魔娘郑僖十分郑重其事的道:“金果银花汁服下筋血凝固,如若再掺和玉帘子粉,五腑离位,心脉壅塞。”
她说到这里,特别叮嘱似地又道:“服下金果银花汁掺和玉帘子粉的水后,很快就会死毙,且尸体极易腐烂,是以,必须立刻将尸体移送到百拉峰山麓。”
珠蕊宫主听得由衷激赞,点头不迭的道:“师妹想得周到,现在就依你之计而行就是。”
眼前珠蕊宫主卓英和她师姊离魂魔娘郑僖说话的一幕,旁边彭宗铭等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放下屠刀,转恶归善的郑老前辈,她老人家用心良苦,要挽救儒侠欧振天等三位武林前辈的浩劫。
可是,困入朝阳三石儒侠欧振天等三人,除了他们身带烟翁任九龄所赠太虚金关丹,能疗饥治饿外,断绝水源一则,彭宗铭等众人,尚未想到过还有这么一个严重的问题。
殊蕊宫主卓英从师姊手里,取过金果银花汁和玉帘子粉,朝二大桶水里,倒了适当份量,还给离魂魔娘郑僖。
接着,她又唤过月菊、月红二名宫女,细语的叮嘱了一番,命她们将这二桶水,提往朝阳三石怪阵。
离魂魔娘郑僖遥目看着二名宫女,提了二大桶水往朝阳三石怪阵,心里怅怅之余,若有所思。
珠蕊官主卓英令自己贴身宫女月菊、月红二人,提水往朝阳三石怪阵,诚然这怪阵里,尚有不少离奇莫测的变化,她与离魂魔娘郑僖,虽有同门师姊妹之谊,她亦不敢把这秘密透露给她。
至于离魂魔娘郑僖说来,这是她极冒险的大胆尝试。
在她眼前,尚有毫无把握而必须解决的问题,困在朝阳三石怪阵里的儒侠欧振天等众人,饮着这桶毒水后,毒发身死,他们尸体是否顺利的抬出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或者,智足多谋的珠蕊宫主卓英,她又想了另外的办法?当—缕意识,掠过离魂魔娘郑僖脑海里,她倏地想起眼前的处境,她已没有再耽留此地天池玉阙的必要。
是以,她就向珠蕊宫主道:“师姊,师姊来此打扰多时,应该告退。”
说到这里,似乎心里有件事,必须得要知道的,是以,肃穆中含了一份不安似的神情,问珠蕊宫主道:“师姊,在朝阳三石阵中毒毙的武林人物,如何把他们处置?”
珠蕊宫主感到师姊替她做了—桩极满意的事,听她说要回家,就即含笑地道:“师妹和螟蛉闺女此百拉峰天池玉阙,何不多耽留数天,亦可咱师姊妹俩相聚一番?”
离魂魔娘郑僖带了—份歉意的神情,其实她因没听师姊回答她下—句的问话,心里某种意识的趋势,仿佛感到异常不安道:“以后如有师姊召唤,郑僖随时来天池玉阙问候。”
从珠蕊宫主卓英和离魂魔娘郑僖的谈话中,她们师姊妹之际,含了一份悬殊的距离,离魂魔娘郑僖对她师姊有几分顾忌。
将离走时,珠蕊宫主卓英向离魂魔娘郑僖等四人,说了走出朝阳三石秘诀后,突然想起似的道:“师姊,朝阳三石毒毙的这三具尸体,准备令菩提门中头目之人,扮装外来江湖人物模样,把他们背到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镇,夜晚镇上租用一间客房,把这三具尸体留在客店里后,就悄悄离开。
“等第二天早晨发觉时,这桩事已与菩提门脱离干系,你看师姊此手如何?”
彭宗铭听到芥石镇,心里不由一怔,这是上次彭宗铭和吴碧影,与梁上客廖清等诸人分手的地方。
离魂魔娘郑僖听她师姊此说,心里不禁一安,点头不迭的道:“师姊说得甚是。”
离魂魔娘郑僖带了彭宗铭、欧婉丽、吴碧影等三人、,离天池玉阙,下百拉峰往山麓的芥石镇而去。
抵达芥石镇时,崦嵫日落,傍晚时辰,彭宗铭和吴碧影对这小镇很熟悉,到此的路过客商,都是以酒店找客房投宿的,是以他们四人,在全镇仅有的三家酒店一找,很快找到他们所要的目的物。
说来亦巧,他们发现的地点,就是过去彭宗铭和吴碧影所住的芥石镇直街上的那家上元酒店。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易容化装成农稼少年男女后,这家上元酒店的店伙和掌柜的,已不认识他们。
经过彭宗铭上去相问后,掌柜的就告诉他们,曾有三个中年汉子,每人背了一个头脸掩上,病势十分沉重的客人来此,现在都睡在东厢第一间大房里,这三个汉子已出去。
离魂魔娘郑僖一听不会有错,倏地,暗自向彭宗铭等三人递过眼色,接着就向掌柜的道:“在下等四人,是跟方才来此的几位一伙的,烦掌柜的带领咱们到东厢的那间大客房去行了。”
离魂魔娘郑僖等一伙人,跟了老掌柜来到东厢那间大客房门沿,老掌柜要推门进里时,离魂魔娘郑僖含笑地道:“有劳人老人家啦,咱们自己进里便了。”
老掌柜点头应了声,就退出走向店铺。
离魂魔娘郑僖等四人,跟进那间大客房,陡地一股森森寒气迎脸而来,欧婉丽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倏地紧紧假在彭宗铭身边。
这间客房茶桌左右,排有一大一小二只床榻,大床上躺了二个,小床上躺有一个,都是身裹黑布,头脸蒙布的人。
离魂魔娘郑僖旋首朝彭宗铭看着眼,低声的道:“彭少侠,你帮老身把他们身上黑布解掉。”
彭宗铭应了声,带了离魂魔娘郑僖,解了床上尸体身上的黑布。
敢情,一般说来,女孩子胆量却要比男人家胆惧一点,是以,吴碧影和欧婉丽二人,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看了他们,自己二人紧紧假在一起。
尸体身上黑布解脱,赫然正是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三位武林前辈的尸体。
欧婉丽看得哇声哭叫,这时因着父女之情已忘了害怕,迎身扑向儒侠欧振天的尸体上。
离魂魔娘郑僖柳眉微蹙,责备地道:“孩子,你大声哭叫,干娘的事可要坏在你身上了。你不知道这里还是菩提门势力范围中?“你干娘不施这份苦肉计,如何救出他们三位武林前辈?”
欧婉丽秀目衔泪,看了这三张闭眼合嘴,纸白的脸,低声哭泣的道:“干娘,他们已经没有气……都死啦!”
这时,彭宗铭看得亦不禁害怕起来,诚然,人死后难道还会复苏过来。
离魂魔娘郑僖十分自信的朝三具尸体看了眼,薄责地向欧婉丽道:“孩子,你干娘在金果银花汁里,放了九元返魂酥散粉,他们虽死去后还会苏醒过来的,难道还会哄你。”
欧婉丽还是怀疑似地轻嗯了声。
彭宗铭在极度不安中,更感到—片困惑、迷惘。
他们四人守着这三具尸体,时间从他们身边悄悄溜过。
离魂魔娘郑僖脸上神绪瞬刻千变,一时风眸滴溜转看床榻上三具尸体,诚然在她心头已负荷了极度不安,可能对自己信心有了动摇。
这时晨曦初曙,东方鱼白,已黎明时分。
欧婉丽和吴碧影通宵熬夜,这时已模糊中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离魂魔娘郑僖抬头朝窗外浮云朝霞看了眼,倏地显出一份忧郁的神情,向床榻上三具尸体看了眼,接着对彭宗铭道:“彭少侠,你在此照顾一下,老身去会就来。”
离魂魔娘郑僖走后,彭宗铭轻轻推醒她们两人,悄声的又向欧婉丽道:“婉丽姊姊,你跟影姊到邻房去安息一下,郑老前辈已回石室去取药物,他们三位老人家大概就会醒来的。”
欧婉丽秀睁惺松,浓浓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渍,这时听彭宗铭此说,微感讶奇的怔了下,她正要站起移步走向她父亲尸体前时。吴碧影一手拦住她纤腰,接着道:“婉丽姊姊,影姊伴了你先去休息,待会咱们再来看。”说着,半揽半推,把欧婉丽带到邻房休息。
幽寂的这间大客房里,彭宗铭陪着床榻上三具尸体,似乎他要从一片凌乱的思潮里,来找出一个适当的解决办法。
彭宗铭正值沉思之际,离魂魔娘郑僖脸肌肃穆,带了—份幽郁之色,从外面推门进来。
她手里十分慎神的紧握了一只玉瓷小瓶,焦急不安的向彭宗铭问道:“彭少侠,三具尸体有没异样情形?”
她问到这里,朝四周看了眼,微微惊愕的道:“她们两个孩子呢?”
彭宗铭拉过一椅,请离魂魔娘郑僖坐下,接着道:“宗铭生恐婉丽嫁婉见她父亲这等光景,会心里难过,现在叫影姊陪她在隔壁客房里休息,这三具尸体,还是没有一点异状。”
离魂魔娘郑僖听到下面二句,满脸笼罩着一层焦急,惊慌的样于,忽从坐椅站起,走向尸体跟前,一手打开玉瓷瓶塞,倒出数粒鲜红黄豆般大的丸丹,撬开三人门牙,分别绪他们服下肚里。
一边不胜咎歉不安的喃喃向彭宗铭道:“彭少侠,万一无法把这三人治救过来,老身还有什么脸目见我干女儿。”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震,不由涌起无限感触,而向离魂魔娘郑僖安慰道:“郑老前辈,生死由命,这事岂是你老人家过错,万一这三位老人家无法治救过来,我相信婉丽姊姊不但不会怪你老人家,而且她在痛苦中,已得到了一个莫大的安慰。”
他们正在说话时,幽静的大客房里,突然传出了一阵急促而轻弱的呼吸声,离魂魔娘郑僖蓦感一怔之下,倏地抬头朝彭宗铭看了眼。
当她发现这缕呼吸声,不是彭宗铭时,脸上顿时显出一份异样的神采,急得朝床榻上的尸体看去。
两只大小床榻上的三具尸体,这时胸脯起伏,在急促的呼吸着,苍白的脸色,慢慢地泛出—层润红色。
彭宗铭惊愕地道:“郑老前辈,这三位老人家返魂苏醒过来啦!”
离魂魔娘郑僖凝神贯注的朝床榻上三人看着,听彭宗铭此说点头不迭的嗯应着,接着手掌搓磨嗫嚅地道:“醒啦……醒啦……
他们醒啦……”
离魂魔娘郑僖喃喃惊呼时,敢情惊动了邻房陪了欧婉丽入睡睡的吴碧影,悄悄推门进来,诧异地朝二人看了眼。
彭宗铭无限安慰的向进门的吴碧影轻语道:“影姊,这三位老人家有气息在吞吐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似的关怀地问道:“影姊,婉丽姊姊她睡熟啦?”
吴碧影颁首唔了声道:“这时她情绪不好,让她睡熟了也好他们在说话时,床榻连接离魂魔娘,突地一声惊哦,原来僵卧在床损上的儒侠欧振天三人,这时气若游丝,慢慢薄弱下来。”
离魂魔娘郑僖急得搓手摇头,额上的汗殊大颗的掉下来,叫苦不迭的喃喃道:“这下完了……饶是华陀扁鹊再世,恐怕也难把他们治救过来。”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心神一怔,急往床榻边看,只见他们本来转红的脸肌,这时又渐渐苍白起来,可能离魂魔娘郑僖配制秘方时,有了一个疏忽。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瞥意识,掠过彭宗铭思潮,倏地从贴身掏出太玄银笛,一边向他们二人道:“郑老前辈,影姊,你们暂且退出房间,让我用琼楼十二曲中卯声昆岗凤鸣音律一试,或许能把三位老人家救转过来。”
离魂魔娘郑僖见彭宗铭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来治救儒侠欧振天等三人,不由愕然惊哦了声,倏地有所会意的点了点头,黯然幽郁地道:“彭少侠,此番就是最后看你的了。”
彭宗铭不胜忧虑的道:“生死果然由命,也让宗铭尽一份人事。”
彭宗铭指按太玄银笛笛孔,用低音的声音,吹出琼楼十二曲中卯声昆岗凤鸣一曲。
这缕音律,似乎感到单调而纯朴,却是显得和谐、美丽,而带有一份铮锵有力。
音韵荡漾在这间阴气森森的大客房里,可是却像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出一条条晶晶粼粼的游电。 彭宗铭丹田接气,力灌笛孔,反复多次的吹奏卯声昆岗凤鸣一曲,他期待着,眼前能展出一个他所希望的奇迹。
当他吹奏音律时,一对星眸凝神贯注看了看床棍上僵卧了三人。
突然,酒店外传来一阵嚣杂哄闹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金铁交鸣,怒吼叱喝之声。
在他臆测中,门外已撩起一场激战,可是他抱元守一,未敢分心,目前唯一的希望,能够从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中,把儒侠欧振天等三位老人家,返魂回苏过来。
彭宗铭有自信把握,即使菩提门中人,来到芥石镇启起意外纠纷,离魂魔娘郑僖她还可以挡住一阵。
彭宗铭一边吹奏太玄银笛,一边星眸贯注房内,床榻上儒侠欧振天等三人手脚蠕蠕在动。
彭宗铭看到期待的奇迹发现时,心里惊喜至极,虽然外面传来的喝怒骂声音,更出于他意料之外,可是他这时一刻不敢分心。
他用太玄银笛反复不定的吹奏卯声昆岗凤鸣一曲,这时,见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三位老前辈,前后从床榻上坐起来。
这时,只听吴碧影在大声叫喊道:“廖师父……你……你不能打……老前辈已经是咱们的自己人啦!”
梁上客廖清说话时,还是这股怪腔,似乎在大声向他同伙人在说道:“黑炭鬼,老怪物……别放走这老妖怪……”
这时,梁上客廖清仿佛在跟吴碧影说话,道:“小妞儿,你是谁?叫咱梁上客廖清师叔?”
第十九章 山道九错十八折
吴碧影还是大声劝阻似的道:“廖师叔,咱是影儿嘛么不认识啦?”
你怎……。
这时只听梁上客廖清哇哇大笑的道:“小姐儿,咱们师侄女影儿,哪有你这般丑八怪模样。”
敢情,这时吴碧影已忘了自己和彭宗铭,因避免菩提门中人物注意之故,已易容化装后,是以,梁上客廖清等一伙人,认不出。
彭宗铭这时已知道外面有了这等转变,可是他手执太玄银笛,吹奏卯声昆岗凤呜,一刻不敢怠慢。
果然,床榻上三位老人家起坐后,睁开一对无力的眼睛,迷惘、困惑而疲倦的看着彭宗铭。
这时,敢情隔壁客房熟睡中的欧婉丽,因着外间金铁交鸣,怒吼叱喝声,已被惊醒过来,这时听到咿哑开门声,跟一阵奔向店门外的急促脚步声。
因着欧婉丽奔出店门外,顿时,外面激战、怒骂声敛止下来。
只听到脚步声,已停留在大客房的门外。
这时,只听得梁上客廖清在向吴碧影问道:“影儿,你这名弟在房里干吗呀?”
吴碧影就在门口,向梁上客廖清简略的把经过情形说了—番,旁边的欧婉丽一听她父亲给离魂魔娘郑僖无法治愈的消息,禁不住嘤声悲啼,独咽饮泣起来。
这时,吴碧影左右为难至极,她不敢不把眼前事说与梁上客廖清等三人听,可是说出后,却伤了欧婉丽的心。
吴碧影一边只有安慰的道:“婉丽姊姊别焦急,现在铭弟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在替三位老人诊治,谅来能把他们救治过来。”
吴碧影还没有说完,彭宗铭已把客房门打开。
这时,首先感到骇然惊奇的,还是离魂魔娘郑僖,她对彭宗铭乃师半脸神尼昭昭元师太的这套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感到衷心赞佩。
诚然,离魂魔娘郑僖虽然用金蝉脱壳之计,用金果银花汁,和九元返魂酥,骗走儒侠欧振天等三人尸体,可是棋子尚差一只,终于返魂乏术,无法把他们救治过来。
如若不是彭宗铭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中昆岗凤鸣一曲,离魂魔娘郑僖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欧婉丽嘤声悲啼,扑到她父亲床沿,哀哀痛哭起来。
儒侠欧振天一手轻抚了他女儿蓬松云发,不胜感触的叹了口气。
茶客于七坐在床上,头垂胸前,仿佛坠人痛苦的沉思中。
酒丐康武纳气吞吐,舒展筋骨,突然,哇哇大叫的道:“完啦,完啦,从此武林烟酒茶客疯癫僧,已没有咱老要饭和茶缸子二人啦,还有这位儒侠欧振老儿啦!”
酒丐康武蓦地说出这话,在场众人莫不错愕怔住。
欧婉丽螓首藏在她父亲胸怀前,秀目含泪,诧异地问道:“爹,怎什么啦?”
儒侠欧振天摇头叹了口气,苦笑的向他女儿道:“丽儿,你爹和二位老前辈,一身武功已无法展使出来了。”
儒侠欧振天说出这话,宛如静空划过一响闷雷,震得在场众人骇然一跳,除了离魂魔娘郑僖脸上保持肃穆宁静之色。
这时,梁上客廖清哇哇了几声大叫,走到离魂魔娘郑僖跟前,怒呼呼的大骂道:“老妖怪,骚狐狸,说了半天你还是过去的离魂魔娘郑僖,谈禅说鬼,搞了半天花样,结果还是把他们三人毁了。”
离魂魔娘郑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梁上客痛骂了一顿,气得粉脸通红,可是她尽量抑制了她自己怒意,冷冷地道:“小偷儿,休得张嘴嚼舌,信口胡诌,如若不是老身这份能耐,凭你摸暗径,走黑道的下三流人,还能救出这三人么?”
离魂魔娘郑僖旋目朝众人看了一眼,仿佛她该说的话,并非仅是向梁上客廖清一人而言,接着指了靠坐在床榻上的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道:“他们三位饮服老身金果银花汁和九元返魂酥后,因系药性加重,方才几达险境,至于武功被废之事,这是服下这二宗秘药物,必有的现象,只需静养百日,一身武功,完全恢复过来。”
梁上客廖清以尽量找出对方岔子为快,是以,接着大声的又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喂,半老徐娘,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我们这伙儿里有四个老头儿掉进菩提门总坛的朝阳三石怪阵里,你怎地只有救出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呢?”
床损上的儒欧振天等三人,听得不禁骤然一震,诚然,三人中间,还少了一个断腿老人乙鸥子。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已收起太玄银笛,就把在西倾山百拉峰山簏,遇见乙鸥子的一段经过说了遍,接着又道:“乙鸥子老前辈,现在已驾驶驭风逍遥车,飞往南海禾岛,专访苍松睡客罗奇老前辈。”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梁上客廖清脸上神色千变,最后仿佛一股忧郁的往事,撩起他心头,不胜感触的叹了口气。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不屑一顾似的朝梁上客廖清拂过一眼,倏地转向欧婉丽道:“孩子,最好先将你爹和茶客于七英雄、酒丐康武,送回鄂北三官集欧庄调养,好在这里人手已够。”
欧梁上客廖清听她说这话,不由喉咙痒痒,忍不住的说道:“我说半老徐娘,以前咱们是冤家,现在已经是亲家啦,你的主意想得不错,不过,单是婉丽姑娘一个人伴送他们回欧庄,恐怕路上会发生意外。”
离魂魔娘听梁上客廖清这话,不胜厌烦似的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小偷儿,你有什么高见,说来听着?”
梁上客廖清朝离魂魔娘郑僖嘻的笑了下,接着耸耸肩,仿佛不值一谈似的接着道:“蒙半老徐娘夸奖、惭愧、惭愧,咱廖清胡乱出个主意,谈……谈不上高见……”
说着,朝床上榻上儒侠欧振天等人看了下,又道:“现在他们三人,一身武功无法展施,已跟寻常人一般,如果只是婉丽姑娘一人,伴同他们往鄂北欧庄,万一路上有所岔子,就难能应付了。”
梁上客廖清虽然话说得很轻松,却诚有几分道理,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听来,心里亦有所同感,可是并没显在她脸色上,还是落寞冷冷的问道:“小偷儿,你既想讨这份差使往鄂北,你就伴同他们一起走行啦。”
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摇头不迭的接上道:“半老徐娘,咱话没说完呢,咱廖清福大命根厚,大小战役有咱廖清一份儿,绝对不会有错,咱怎能轻易离开这里。”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旋身朝丈二高的开山金轮崔明,和并排站立身仅五尺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人含蓄的看了眼,笑吟吟地道:“黑炭鬼,老怪物,这份美差就留给你们俩啦,你们伴了婉丽姑娘把他们三人送往鄂北三官欧庄,到时行功论赏,再来此地应卯报到了。”
开山金轮崔明、疯痴僧乙乙和尚两人,一个抬头,一个垂首相顾对看了一眼,似乎两人听来满不是味道。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突然脸上又显出一份循规蹈矩,仁义道德之色,仿佛婉转解释似的向二人接着又道:“咱廖清可没有多长了脑袋,敢遣兵调将差遣你们两人,说来还不是为着武林道义,就以咱廖清来说吧,只要替天下无辜苍生请命,荡魔除奸,助人于危,要咱廖清干什么事都行。”
梁上客廖清说得头头是道,开山金轮崔明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听得脸有转色,乙乙和尚缓缓颔首的道:“小偷儿,你说得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放的却都是见不得人的怪名堂,行啦,咱老佛爷认识啦。”开山金轮崔明见疯额僧答应下来,只有点头的接着道:“小偷儿,俺开山金轮就算你有一套。”
梁上客廖清粲花妙舌,说禅说鬼的把他们二人说得口服心服,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显有一份得色的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半老徐娘,你是婉丽姑娘的干娘,看在这份干亲家份上,这下你该出个主意啦,如何把他们首途登程。”
离魂魔娘郑僖吩咐彭宗铭找来一辆大篷车,众人就把儒侠欧振天、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护送上车。
彭宗铭和欧婉丽别情恋恋,两人相视对看着一眼,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彭宗铭撩开了这层沉寂的气氛,在众人照顾篷车起程时,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道:“婉丽姊姊……别难受……这里事情交清后,我会来鄂北三官集欧庄来看你和欧伯父。”
离魂魔娘郑僖含笑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的来历师承……”
她话尚未问完,梁上客廖清正在掀开酒壶盖,看壶里尚存多少酒,听离魂魔娘郑僖此问,倏地旋首看了她冷冷地道:“咱廖清是父母生的。”
梁上客廖清回答这话,连旁边的彭宗铭、吴碧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举杯自己啜饮了口酒,漫声缓缓地道:“江湖上能冕称神偷二字,早年是震撼天下武林的莫不婆婆金傲霜,远在二三十年前,金傲霜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后,乃由她师弟苍松睡客罗奇继之,身手之绝更愈他师姊—筹,叱咤江湖,天下正邪武林之侧目。”
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些话时,廖清一手拿了酒壶盖,本来看着酒壶里盛酒多少的眼睛,这时转首愕愕地直看着她。
离魂魔娘郑僖抬头风眸朝他看了眼,含笑揶揄似地道:“廖英雄,今日你要与他们两位老人家—比,可说大巫见小巫而已。”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服气的大声分辨道:“他们两人本来都是咱廖清的师兄嘛!”
说着,指着吴碧影道:“影儿的师父是苍松睡客,咱廖清是影儿的师叔,这点渊源你还分不清楚。”
离魂魔娘郑僖故意显得一怔的朝吴碧影和他看了眼。吴碧影贝齿咬着樱唇,忍住了笑,把螓首垂在胸前。
梁上客廖清接着道:“咱廖清在江湖上打出梁上客的名号,这难道还有假的。”
离魂宽娘郑僖听他说话的口音,知道他还在怀恨方才这件事,是以,含了解释的口吻,对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人之相处,贵在知心,须知老身郑僖闯道江湖至今,从未有人敢在老身面前言语莫落,现在老身知道你平素个性如此,是以,过去的事亦不要再紧记心上。”
说到这里,不待梁上客廖清插嘴,接着又道:“咱们现在趁着乙鸥子和苍松睡客罗老英雄尚未到这里前,再往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去一次。”
三人听离魂魔娘郑僖此说,神绪骤然一振,彭宗铭感到一份惊奇的问道:“郑老前辈,我等四人上去菩提门总坛,是否直上天池玉阙?”
离魂魔娘郑僖道:“不,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人,绝非我等四人所敌,而且还有云诡波谲,诡奇绝伦的朝阳三石怪阵。”
梁上客廖清瞪直了眼,诡异的道:“那么咱们去干吗?”
他在问话时,离魂魔娘郑僖从腰袋里取出六颗乌黑龙眼般大的丸子,抬脸朝三人看了眼,道:“这是雷霆子,昔年老身游侠异邦时,从一个番僧处重价换来,当时曾在大漠昆仑之麓试过一颗,其威力之大,可裂铁穿石。”
梁上客廖清听得眨眨眼,困惑地道:“郑老英雄,你准备用这些雷霆子,把菩提门总坛轰掉?”
梁上客廖清这声郑老英雄说得很勉强,可是因着心里惊奇之余,是以,在很努力下吐出了口。
离魂魔娘郑僖摇头含笑的道:“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周围近百里,这六颗雷霆子威力虽大,尚难达到这程度,老身伴同你等前去,可把菩提门总坛的几处重要桩口轰毁,以后我等再捣菩提门总坛时,亦可以少了一层障碍。”
这时,梁上客廖清听得不由点头激赞的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他们正在说话时,房门外有脚步声走过。
离魂魔娘郑僖若有所思的半晌,倏地向彭宗铭道:“彭少侠,你去通知酒店老掌柜的,如果有人向他问起昨夜送来头脸蒙黑巾的三人,你就叫老掌柜回说,这三人已经死去,已掩埋入土。”
彭宗铭应了声,走出房门。
暮色初笼,傍晚时分,彭宗铭、吴碧影、离魂魔娘郑僖和梁上客廖清四人,用过晚膳,装扎一番,要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时。突然外间酒肆铺西,传来一阵粗暴、响亮的说话声音。
离魂魔娘郑僖仿佛某种意识上有种理会似的,微微地震愕了下,倏地朝众人递过眼色,俏声道:“咱们暂且稍待,外面吃喝的可能是菩提门中人。”
当她话刚说到这里时,外面乱杂的声音已息止下来,能分辨出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时,一个粗重的声音,在大声说道:“天下丑八怪俺赵三儿见得多,可从没有见过像这么一个丑婆子,满头皤皤发,一脸的鸡皮疙瘩,穿的是一身大红衣裙,光了三寸金莲,拖了双没有后跟的鞋子。”
这赵三儿说到这里时,另外一个话声接上道:“赵三儿,你别看这么一个又丑又老的痴婆子,她来头可大呢!”
赵三儿接着不屑一说似的道:“李魁,你别在俺赵三爷跟前充内行啦,这话还不是俺告诉你的。”
外面大声说话到这里时,客房里的彭宗铭听得不由骇然一惊,他已臆测到外面这些汉子,所指说的是谁。
赵三儿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一个声音接上道:“赵爷,李爷,这老婆子究竟是谁呀?”
赵三儿干咳了声,道:“说起这老婆子,乃是当今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
彭宗铭悄声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郑老前辈,外间这些说话的,是否菩提门中人物……”
彭宗铭话还没问完,外面那赵三儿的话声,又在说了:“这些自命为武林正派前辈人物,来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还不是一个个到阎爷处应卯报到。”
梁上客廖清在客房里,听到外面这些汉子说出这等话,不胜困惑,迷惘的朝众人看了眼,喃喃地道:“这又奇了,烟翁任老儿伴同这老闺女往鄂北王官集欧庄治疗五毒砂,怎地她又会失陷在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呢?”
这时,彭宗铭俊脸满含着惊奇惊怒的神情,他抬头看了看离魂魔娘郑僖,似乎目前他零乱不安的神绪下,希望离魂魔娘郑僖能出个主意。
离魂魔娘郑僖稍作半晌的沉吟,颔首缓缓地道:“你等在此稍等,老身出去探听一番。”
说着,推开窗户,纵身飞出。
梁上客廖清看了她逝去的身形,微微纳罕的自语道:“这位半老徐娘,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却是破窗越出去,恁地怪。”
吴碧影嘻的轻笑了声,揶揄似地道:“廖师叔,这一点你就想不通了,在这些菩提门喽罗看来,郑老前辈必须还是要像菩提门中人物一般,要是她推门出去,这些菩提门中喽罗,见她在这家小店出来,以后行事就要困难多了。”
梁上客廖清边听边用手搔后头,吴碧影说到这里,他点头不迭,激赞似地道:“影儿,你比以前可要聪明多啦!”
吴碧影嘻嘻娇笑的道:“瘳师叔,咱本来就很聪明嘛。”
他们在闲聊,彭宗铭凝神贯注的在注意外间动静。
这时,突然外面乱嘈杂的声音停了下来,只听得他们一声声在叫郑老前辈的声音。 外间店堂里有传来离魂魔娘郑僖,向他们十分温和的说话声音:“你等数人下百拉峰总坛,有什么事吗?”
这时回答的是方才赵三儿的说话声:“郑老前辈,小的数人奉总坛金城坛坛主之谕,来百拉峰山麓各集镇,侦访大江南北来此的武林人物。”
这时另一个说话声接上道:“目前总坛天池玉阙前碧血潭里,又捕获一个武林人物,据说是个白发皤皤的老婆子,乃是今日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痴婆子薛玲玲。”
彭宗铭听痴婆子薛老前辈,陷落菩提门总坛的碧血潭里,不由惊愕至极。
这时,只听得离魂魔娘郑僖在吩咐他们众人道:“这里芥石镇有老身在此,不虞有他变故,你等可以回百拉峰总坛便了。”
众汉子在喳喳应声之下,声音就消沉下来,过有盏茶时间,离魂魔娘郑僖从外间开门进入客房。
彭宗铭见她进入房来,焦急不安的问道:“郑老前辈,痴婆子薛老前辈已遭陷在碧血潭里,碧血潭是个什么样所在?”
离魂魔娘郑僖脸上显出异常诧异而激惊的神情,并不很快回答彭宗铭,却是喃喃地自语道:“痴婆子薛玲玲怎地会遭陷在碧血潭里?”
说着,抬头朝三人看了眼,不胜困惑地道:“碧血潭在菩提门总坛的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怪阵之间,如果陷入碧血潭,须得越过朝阳三石,难道痴婆子薛玲玲有这份能耐,她能越过这玄奇莫测的怪阵?”
梁上客廖清微微吟哦了声,道:“可能老闺女先遭害朝阳三石怪阵,继后被擒给他们扔入碧血潭……亦未可知。”
这时,彭宗铭焦急不安喃喃又问道:“郑老前辈,碧血潭究竟是何等样所在?”
离魂魔娘郑僖轻轻吁叹了声,不胜感触地缓缓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形势,全因着天时、地势蜕变而成,是以朝阳三石怪阵、碧血潭和黄沙谷等所在,俱是诡异绝伦,变化无比,天池玉阙左侧的碧血潭,乃是—泓剧寒彻骨的池潭,任何东西落入池水,就要游沉池底,即使有极浑厚内家造诣的武林人物?跌进这碧血潭,心脉凝结,稻血冻结……”
离瑰魔娘郑僖话没说完,—边的彭宗铭想到痴婆子薛玲玲对自己的—番思遇,禁不住热泪盈眶,簌簌的不止流下来。
彭宗铭衔泪不安的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郑老前辈,痴婆子薛老前辈遭陷碧血潭,如何设法将她老人家救离凶险?”
离魂魔娘郑僖显得十分为难的皱眉缓缓道:“照菩提门头目说来,痴婆子薛玲玲陷入碧血潭,至少有—昼夜之上,不知是否能生还脱险,再则,如欲拉近碧血潭,必须越过朝阳三石怪阵,是以,这事须慎重周密考虑才行。”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搔了搔后颈,道:“郑老英雄,这事据咱廖清看来,只有二桩事情,并在一起下手,就来个并案处理。”
离魂魔娘郑僖听得狐疑地问道:“廖英雄,如何是并案处理?”
梁上客廖清晃晃脑袋,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有条不紊地道:“咱们本来就决定使用雷霆子秘密凶器,夜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现在既知道老闺女擅陷碧血潭,咱们就来二番手脚一次做。”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抬头朝离魂魔娘郑僖眨眨眼,接着道:“郑老英雄,咱廖清提网挈领,这大题目立出来啦,至于其中细节的交待,可要看你的了。”
离魂魔娘郑僖听梁上客廖清此说,微感一怔的很快领悟过来,含了一份激赞的神情,颔首含笑的道:“廖英雄,经你这么一说,老身倒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了。”
说到这里,四人就在客房里,详细商量约有半个时辰,随后吴碧影和离魂魔娘郑愿,住下隔壁一间客房,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同住一房,四人各回房安息。
这是第三天的早晨。
离魂魔娘郑僖往过去跟欧婉丽住的那间石屋一次,回到芥石镇的上元酒店,接着就和彭宗铭、梁上客廖清、吴碧影三人,进行他们所决定的计划。
四人走近菩提门总坛的百拉峰山麓处,离魂魔娘郑僖从树上拆了一技手臂粗三四尺长的树干,用长剑把树干皮层略加刨光,含笑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这下可要委屈你了。”
梁上客廖清拉长了脸,哭笑不得地道:“郑老前辈,眼前受这些罪还不碍事,不知道你给咱吃的红丸子,和身上穿的那件纱网衣,管不管事?”
离魂魔娘郑僖—边叫彭宗铭与吴碧影把他四肢马蹄似的结结实实反绑起来,一边解释地道:“廖英雄,你别小看了这二件东西,这红丸子老身取名叫它五英金火珠,至于这件纱网衣,却乃是当今武林列为异宝之一的鲛网兜天锦。
“服下五英金火珠后,便五脏起暖,筋血保温,虽在冰天雪地之处,能核除酷寒,那鲛网兜天锦穿着在身,即使入千古玄冰深窟,亦不致冻毙,是以,你尽可放心,决不会有所意外。”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他们两人已把梁上客廖清捆扎妥当,梁上客廖清瞪眼吹气的大声向彭宗铭道:“小娃子,你简直把你廖叔父当猪羊畜牲一般看待,二手给你反绑得这么结实,咱怎么受得了?”
彭宗铭嘻的笑了声,道:“廖叔父,暂时委屈一下,要不然假戏真做,就被人家看出来啦!”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胜苦恼的闷哼了声,突然想起似的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郑老英雄,如果珠蕊宫主卓英不把咱廖清扔进碧血潭里,来个一刀两段可怎么办?”
离魂魔娘郑僖显得自信而安慰地道:“廖英雄,这点你不必担忧,老身自有应付之策。”
彭宗铭和吴碧影把梁上客廖清手足四肢反绑捆扎后,彭宗铭把离魂魔娘郑僖树上拆下的枝干,朝他手足捆系处插入,两人把梁上客廖清抗在肩上,往菩提门总坛的百拉峰抬去。
吴碧影吃吃碎笑地向离魂魔娘郑僖道:“郑老前辈,咱们现在不像上百拉峰菩提门总坛。”
离魂魔娘郑僖听得困惑的一怔。
吴碧影同了彭宗铭一边扛了梁上客,一边含笑的道:“咱们像挑了一只牲口,到镇上去赶集。”
离魂魔娘郑僖不由噗的笑出声来。
说话之间,前面菩提门总坛,由九处总堂统率的第一道关隘,已遥遥在望,离魂魔娘郑僖叮嘱道:“前面已是菩提门总坛所在,切勿随便说话,以免给他们看出破绽。”
彭宗铭吴碧影点头嗯了声。
Т〤丅峆集 ТX丅Η亅.СΟM
不多时,两人挑了梁上客廖清,和离魂魔娘郑僖来到百拉峰总坛的第一道关隘前。
这时,有两个腰系铜牌信符的菩提门总坛,殷殷走前来招呼,共中一个诧异的看了四肢反绑,被两个农家装饰的少年男女(彭宗铭和吴碧影所化装),用树干挑着的梁上客廖清一眼,道:“郑老前辈,这四肢反绑的汉子是谁?”
离魂魔娘郑僖扬声得意的道:“这厮就是当今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老身在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镇把他截下的。”
说到这里,显得一份不耐烦的神情,接着道:“老身不宜耽搁,要把他带往天池玉阙见掌门师姊。”
二个菩提门总堂听得不敢怠慢,同声哈腰道:“待小的们替郑老前辈引路。”
离魂魔娘郑僖摇头含笑而叮嘱似的道:“不必有劳二位,老身自己会去,目前听说有不少大江南北武林人物来此,你等须慎神把守。”
二个庞声不迭的道:“不需郑老前辈关怀,小的们知道。”
四人过菩提门第一道关隘后,接着就是虎踞、飞凤、卧龙三坛并峙的第二道卡关。
这时,早有喽罗通报中坛虎踞坛坛主玉面即周清,是以,离魂魔娘郑僖带同他们尚未到把守堡垒时,玉面郎周清率领大伙菩提门头目喽罗,已前来迎接。
离魂魔娘郑僖这时悄声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虎踞坛坛主玉面即周清,这厮胸腑极深,善用心机,你等两人切莫被他。看出破绽。”两人理会的轻嗯了声。
四人来到虎踞坛堡垒前时,玉面郎周清满脸含笑,前倨后恭的朝向离魂魔娘郑僖殷殷道:“在下周清未知郑老前辈莅临,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说到这里,朝四肢捆绑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不胜惊奇的道:“郑老前辈,这是何人?”
离魂魔娘郑僖故意狠狠地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才缓缓道:“这厮就是今日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老身过去在黔地白云山见过一面,想不到他亦来西倾山百拉峰找晦气,老身在芥石镇无意碰着,就把他截下来,本来可把他一剑解决,老身生恐这厮尚有其他预谋,是以命小厮丫环把他挑了去见掌门师姊。”
离魂魔娘郑僖正在跟玉面郎周清说话时,吴碧影故意显得累乏而不耐烦的轻呼了口气,陡地放下肩上的树干,砰的一声,把梁上客廖清扔在地上。
梁上客廖清满肚子嘀咕不平,这边的离魂魔娘郑僖已跟玉面郎周清寒喧已毕,吩咐二人挑起梁上客廖清,登上石阶,走向菩提门第三道关隘九错十八折山道。
须知,这九错十八折山道,虽然没有出天池玉阙前朝阳三石怪阵的玄妙,可是亦诡奇绝伦,如若不是离魂魔娘郑僖带领?亦很难闯过这关。
彭宗铭和吴碧影挑了倒挂梁上客廖清的树干,跟了离魂魔娘郑僖起伏曲折的走完这九错十八折山道、梁上客廖清嘴衔了大口污泥,满肚后悔不迭的闷哼。
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乃是铜柱、金城、铁壁三坛并列,远向左右两侧,又分设暗云、冷月二坛,四周暗桩明卡密布,过去菩提门四大掌门之—的血影怪客杜洲,就坐镇边道关隘中坛的金城坛。目前坐镇这金城坛,替代过去血影怪客杜训位置的铁臂神猿常永,亦是北地武林的—位杰出人物。
铁臂神猿常永听得掌门人珠蕊主卓英师姊离魂魔娘郑僖,捕获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欲送往天池玉阙,急忙出堡出来迎接。
离魂魔娘郑僖见铁臂神猿常永出堡相迎,显得不安而含笑的道:“常英雄,老身来此劳你亲,自迎接,何克敢当。”
铁臂神猿常永恭礼含笑的道:“郑老英雄经此,不等掌门人候驾,常某理当迎接。”
说到这里,旋首朝四肢反绑,拴在树干上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不屑一瞥的缓缓道:“原来这就是江湖上以偷窃起家的梁上客廖清!”
说到这里,猛朝梁上客的胸肚处踢了一脚,铁臂神猿常永这一腿踢出的劲道,恁是不轻,痛得他哇哇直叫。
铁臂神猿常永哈哈一阵朗笑,突然又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冷地哼了声道:“凭这么一块窝囊废,还配称武林双奇,丢人。”
梁上客廖清这一肚的怨气,差点要把胸腹涨破,心里恨恨的诅咒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为了你可把咱廖清惩惨啦!”
离魂魔娘郑僖生恐梁上客再受铁臂神猿常永侮辱,忍不住气,会坏了事情,是以故意把话题岔开的又道:“常英雄,老身不宜耽搁,此去天池玉阙,就见掌门师姊。”
铁臂神猿常永躬腰道:“郑老英雄,是否需要常某伴送到朝阳三石?”
离魂魔娘郑僖含笑道谢,道:“不敢芳驾常英雄,老身已佩带信号火筒。”
他们四人过了金城坛一列堡垒后,遥目看去前面已是上次来过的朝阳三石怪阵。
一过金城坛后,四野人烟稀绝,已少看到菩提门中人物,原来过了金城坛关隘处,如若没有天池玉阙三位掌门人传谕,菩提门中人不敢擅自闯入。
梁上客廖清被拴在树干上,旋首四顾了一瞥,恨恨的叹了口气道:“哎哟我的妈……咱廖清从呱呱落地至今,可没有挨受过这般苦楚……”
说到这里,怒冲冲的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半老徐娘,过去在上元酒店咱廖清不服输,这次给你想出这么一个刁钻古怪的计谋,咱廖清认栽啦!”
离魂魔娘郑僖慎神的朝四周看了看,悄声向二人道:“把他放下来,休息再走。”
两人把他放落地上后,梁上客廖清又嚷叫的道:“你们怎么不把咱手脚上绳索松开呢?”
离魂魔娘郑僖听得哭笑不得,只有耐着性子道:“廖英雄,再大声嚷叫,事情可要坏在你身上啦,如若把你手脚绳索松开,万一给菩提门中人看到怎么办?”
梁上客廖清听得万分不乐意的闷哼了声。
经有盏茶时间,离魂魔娘郑僖道:“彭少侠,碧影姑娘,你们挑了廖英雄走吧!”
说着,叮嘱地又道:“到时,你们千万要沉住气,否则不但功亏一赞,而且后果不堪设想。”
彭宗铭和吴碧影应诺了声。这时,已来到朝阳三石怪阵边。
离魂魔娘郑僖燃起烟火信号,嘘的一声锐厉怪响,蹿空冒出一股晶莹夺目的烟火。
不多时,迎风吹刮,从朝阳三石怪阵的对面方向,传来一股细微而极清晰的说话声音,道:“是谁发放信火,要进天池玉阙?”
离魂魔娘郑僖朝彭宗铭和吴碧影递过一个眼色,倏地向天池玉阙方向,吐出一缕声音道:“师妹郑僖在百拉峰山麓,擒获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特地将他带来天池玉阙,请掌门师姊定夺。”
离魂魔娘郑僖话语甫落,朝阳三石对面传来一股声音,道:“有劳师妹了,朝阳三石此刻浓雾氤氲,进入时不宜张眼,可照着腥味稀薄处而行,自会走出朝阳三石。”
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得心里暗暗惊奇不已。
原来这时天色晴朗,一片蔚蓝天空,没有半朵浮云,遥目看向朝阳三石怪阵。
果然,行不多时,眼前—堆堆浓雾涌来,夹着一股腥臭恶味,这时,彭宗铭、吴碧影和四肢捆绑的梁上客廖清,都已听到天池玉阙传来的话声,是以,都紧紧把两眼合上。
彭宗铭扛着树干走在前首,他闭了二眼,照着前行的离魂魔娘郑僖的脚步踩地声,衔尾而行。
经有盏茶时间,已走出这光怪陆离,玄奇莫测的朝阳三石怪阵。
彭宗铭走出朝阳三石,行不多时,发现右侧远处一潭泓水,他知道这就是痴婆子薛玲玲被困之碧血潭。
这时,从天他五阙方向,袅袅走来三个绝色少女。离魂魔娘郑僖凝神一看之下,已看出前面—个是她师姐珠蕊宫主卓英,随后两个是宫女月菊、月红。
离魂魔娘郑僖见她师姊出天池玉阙降阶相迎,心里不由微微一愕,倏地趋前一步,显得异常不安地道:“师妹郑僖来此,敢劳掌门玉趾相迎。”
珠蕊宫主卓英,走前—步,含笑的道:“师姊妹之间,不啻手足同胞,师妹勿也多礼。”
离魂魔娘郑僖听她说出这话,不由、一股悲愤辛酸涌起心头,诚然,卓英说出这话,本来极合符情理。奈何她美人胎子,蛇蝎心肠,手刃恩师,已犯了逆伦之罪。
她尽量抑下心头悲愤,还是脸含笑容的向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施了一札。
珠蕊宫主卓英微感诧异地朝四肢的绑的梁上客廖清看了下,道:“师妹,此人就是武林双奇中粱上客廖清?她如伺会栽在你手的?”
离魂魔娘郑僖颔首应了声,指了指梁上客廖清道:“这厮过去曾在黔地白云山认过—面,这次愚妹带了小厮丫往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镇,不意冤家路狭,就把他挽了下来,愚妹牛恐他尚有其他预谋,是以,掳来清掌门师姊定夺。”
珠蕊宫主卓英轻轻吟哦了声,不屑一顾的朝粱上客廖清看了眼,冷冷地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陷,何惧这些江湖败类,师妹不如送他一例,让他超度归天就行了。”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里骇然一惊,暗暗叫苦不迭的忖道:“半老徐娘想出这鬼主意害人不浅,这下咱梁上客廖清可完啦!”
梁上客廖清心里正在嘀咕不安时,旁边的离魂魔娘郑僖,显出不胜怨毒的轻哼了声,有所成见似的道:“掌门师姊,要是一剑送他归险,岂不便宜了这厮。”
珠蕊宫主卓英意外的一怔,倏地问道:“师妹,依你之见,将他如何处置?”
离魂魔娘郑僖道:“目前江湖败类,纷纷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怕若不用杀一儆百的毒手,他们如何知道此间菩提门总坛的厉害。”梁上客廖清听到这里,不由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心道:“难道半老徐娘还记着芥石镇客店的—段过节,她今日要把咱梁上客廖清,死惩一番。”
这时殊蕊宫主卓英困惑而含笑的问道:“师妹,你倒说来听听。”
离魂魔娘郑僖道:“梁上客廖清平素江湖行止偷窍奸盗,极为人所不齿,此番落入咱们手里,把他扔进碧血潭里,把他—生肮脏罪孽洗刷一下,再让他在碧血潭里证果归天。”
四肢反绑的梁上客廖清,听离魂魔娘郑僖此说,气得呼呼直喘,心道:“贼婆娘,你信口雌黄,平白诬人,咱梁上客廖清几时有过奸盗的行为,此番你给咱吃的那颗什么五英金火珠,还有穿的那件鲛绡兜天锦,不知这管不管用,要是没有用的话,咱廖清可要给你惩惨了。”
梁上客廖清心自沉思时,珠蕊宫主卓英颔首含笑道:“师妹此见甚是、碧血潭目前已有—个名列江湖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痴婆子薛玲玲掉入里面,这梁上客廖清再把他扔入碧血潭,让他们两缕异乡孤魂,亦有个伴儿。”
离魂魔娘郑僖经卓英轻描淡写的此说后,转向彭宗铭和吴碧影,吩咐似的道:“你们俩人把他挑往那边的水潭里,扔下去就是啦!”
彭宗铭故意愣愣地道:“水潭在哪里?”
这时,珠蕊宫主卓英向身边的一名宫女道:“月红,你带他们前去。”
卓英吩咐过去,旋首向离魂魔娘郑僖含了一份歉咎笑意道:“师妹,你关怀愚姊之事,使我感到由衷不安,咱们师姊妹俩少有相聚,此番有便,该谈谈知心话才对。”
离魂魔娘郑僖微微感到意外的一怔。
珠蕊宫主卓英同师妹离魂魔娘郑僖走向天池玉阙,彭宗铭和吴碧影挑了四肢反绑的梁上客廖清,由宫女月红伴同来到天池玉阙南端,度恨山山麓的碧血潭。
碧血潭是一泓数百丈方圆的池水,风吹潭水,微波粼粼,看来似乎未露得有意外特殊之处。
两人挑了梁上客廖清来到碧血潭畔,彭宗铭暗暗向吴碧影递过一个眼色,似乎要她向宫女月红,进行某一桩事。
吴碧影稍微颔首,放下肩上树干后,袅袅进向宫女月红跟前,含笑搭讪地道:“月红姊姊,这里就是碧血潭?”
宫女月红见离魂魔娘郑僖身边的这丫头,亲蜜蜜的叫了一声姊姊向自己问话,只有含笑的道:“是的,这泓池水就是碧血潭。”
吴碧影见这宫女并不矜持,十分和善的回答,心里一松,娇躯轻挨在她身边,挡住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的视线,一边显得亲眼而天真的又问道:“月红姊姊,这泓碧血潭据咱看来没有特别的地方嘛。”
吴碧影遮住宫女月红视线时,彭宗铭捷速的从贴身处掏出一把匕首,把梁上客廖清四肢绑扎的绳索割断,接着扑通声的,把他推人碧血潭里。
宫女月红正要回答吴碧影,听得身后扑通声响,急忙旋身看去,彭宗铭傻愣愣的口吃地道:“咱……咱……咱把他推下水去啦月红见彭宗铭这份呆劲怪相,绽唇噗的笑出来。”
接着就向吴碧影道:“此处碧血潭池水,看来没有出奇之处,可是这泓池水却是奇寒彻骨,且轻如鹅毛的东西,掉人碧血潭里,亦要沉下潭底。”
月红说到这里,彭宗铭下意识的朝梁上客廖清掉下处看时,果然已没有了影子。
诚然,吴碧影要拖延眼前时间,是以,十分友善而不厌其详的又问道:“月红姊姊,听说这里除了碧血潭外,还有一个叫黄沙谷的去处?”
宫女月红点了点头。
吴碧影接着又问道:“月红姊姊,你带咱们去看看好嘛,让咱们见识一番。”
月红纤手掩嘴,噗的笑了声,不耐烦而揶揄般地道:“要是带你们进入黄沙谷还会活着你们出来。”
吴碧影听得咋舌扮了个鬼脸,显得不胜惊愕地道:“月红姊姊,黄沙谷真有这等厉害?”
吴碧影向宫女月红搭讪说话时,彭宗铭不时注意这激碧血潭水面上动静。
这时彭宗铭又暗中朝吴碧影递过一个眼色,吴碧影有所会意的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挽了宫女月红,在背着碧血潭方向的一块山岩石巨石上坐下,似乎十分有兴趣的不待月红回答,接着又道:“月红姊姊,你回到天池玉阙也闲着,不如在这里伴着咱聊聊,亦可以让咱们多一番见识。”
说到这里,旋首大声的同彭宗铭道:“小狗子,你说是不是?”
彭宗铭装了一傻愣愣怪相,点头不迭的道:“大姊说的是,说的是……”
宫女月红见离魂魔娘郑僖的小厮,傻得可爱,坐在大石上不由折腰吃吃笑起来。
这时,吴碧影挨在月红娇躯边,催促的道:“月红姊姊,你说来看嘛,黄沙谷究竟有何样厉害?”
月红稍作半晌沉吟,似乎在决定该不该随便向他们说出菩提门总坛里的秘密,当她抬头见吴碧影娇憨天真之态,又看这小厮这付傻愣愣的怪相,而且对方二人又是自己主人师妹的侍女小厮时,于是就接着缓缓道:“碧血潭和黄沙谷凶险之处,则是相反,这里碧血潭奇寒澈彻骨,如果进入黄抄谷里,却是酷热难熬。”
月红说话时,彭宗铭不时的暗中注意碧血潭水面上动静。
吴碧影似乎嘴里有问不完的话,而且都是使人听了不讨厌的,把珠蕊宫主卓英的侍女月红牢牢的缠住。
就在她们一问一答之际,彭宗铭不时的注意着碧血潭水面上,有否任何动静的发生。 当他旋首看时,从月红和吴碧影的背影猜来,她们正谈得有劲的时候。
不多时,突然靠近岸边的水池一角,冒出—颗颗水泡。彭宗铭看得心神一震,他知道所在期待看的一幕,就将在眼前发生。
水面上水池渐来渐多,而且还发出噗噗的声响,彭宗铭生恐惊觉月红,而不住的旋首朝她们两人看去,碰巧一个机会下,吴碧影旋首过来,他倏的指了碧血潭水面,微微点了点头。
吴碧影已知道彭宗铭的示意,是以,显得兴高采烈下,说话的声音渐渐响亮起来,而且不时的提有兴趣而不易回答的难题来问月红,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碧血潭水面的水泡过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正是梁上客廖清。手臂下挟的就是痴婆子薛玲玲,只见她脸色苍白,两眼紧闭,敢情她已晕死过去。
梁上客廖清和痴婆子薛玲玲上岸之后,正有一座凸角的石壁,挡住了月红的背影,即使她转过身来,如若不注意的话,亦极不容易发现他们两人。
这时,彭宗铭似乎突然想起似的,从贴身处取出一包杯大的东西,朝向梁上客廖清方向扔去。
梁上客廖清接着这包东西后,背了痴婆子薛玲玲,同进碧血潭近边的山麓隐僻处而去。
彭宗铭见大功告成,惬意的朝梁上客廖清和痴婆子薛玲玲两人方向去处点点头笑了下,倏地走向吴碧影和月红跟前,又装成一付傻愣愣的怪相,口吃地向吴碧影道:“大姊儿,咱……咱……咱该走啦……你……你们有……话……慢慢再谈吧。”
吴碧影朝他含蓄地看了眼,旋首向月红含笑的道:“月红姊姊,咱们回去吧,再不回去可要挨骂了。”
吴碧影和宫女月红走在前面,彭宗铭跟在后面。
蓦地,后面的彭宗铭,捧了肚子哎哟哎哟怪叫起来,把走在前面的吴碧影和月红吓了一跳,倏地旋身朝他看来。
这时连吴碧影也亦不知道这位铭弟在搞的什么玄虚,是以,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大声的问道:“小狗子,你怎么啦?”
彭宗铭一手摸着肚子,一手又摸着小腹处,涨红了脸,似乎无法启口似的还是哎哟哎哟的怪叫。
这时吴碧影心里已有点会意过来,却故意大声娇嗔的道:“小狗子,你是不是闹肚子痛啦!”
彭宗铭猛揉自己的肚子,红了脸摇头不迭的道:“不是,不是,咱……咱……咱……咱……”
旁边的月红看了彭宗铭这份呆劲,不由折腰吃吃吃的笑起来,贴在吴碧影耳边,细语的道:“恐怕这位兄弟要解手啦!”
彭宗铭见自己计谋得逞,朝吴碧影和月红嘻嘻笑了笑,转身向碧血潭度恨山山麓处奔去。
彭宗铭定不多时,到碧血潭边方才梁上客廖清背痴婆子薛玲玲的上岸处,旋身向吴碧影和月红遥目看时,她们俩早已进入巍峨富丽,天池玉阙宫殿里。
须知,这里越过朝阳三石怪阵后,在这天池玉阙的近处,即使菩提门中人物,平时没有三位掌门谕召,不敢进入,是以,彭宗铭只要瞒过侍女月红,已能顺利进行他的计划。
彭宗铭闪身拐进山岩隐僻处,绕了迂回曲折的山径小道,一边走,一面嘴里轻唤着廖叔父廖叔。
不多时,在山岩转角处,听到父梁上客廖清的回答道:“铭儿,咱们在这里。”
彭宗铭机警的四周看了一眼,倏地纵身闪进梁上客廖清说话处。
敢情,这时痴婆子薛玲玲已服下离魂魔娘郑僖所准备的,彭宗铭方才扔下的小包里的丸丹,是以体内病伤已完全治愈过来。
彭宗铭上前拜过痴婆子薛玲玲,这时只听梁上客廖清话语并未中断,继续的在问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离魂魔娘郑僖弃恶归善,此番冒了这等风险,用了咱廖清苦肉计,把你救离碧血潭,过去你那一段小丈夫的过节,别再老调重弹啦!”
第二十章 玉城铁柱
痴婆子薛玲玲经梁上客廖清此说,听来甚是,可是又有点儿不是味道,是以,怪眼闪闪,愣愣的瞪看着他。
这时,彭宗铭突然想起而不胜惊奇的向痴婆子薛玲玲道:“薛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会掉人这碧血潭里的?”
痴婆子薛玲玲不胜忧愤的轻叹了口气,简略地道:“咱老婆子晕倒在朝阳三石怪阵里,后来给他们这些牛鬼蛇神扔人这碧血潭。”
从痴婆子薛玲玲给彭宗铭简略的回答听来,梁上客廖清已详细告诉了她眼前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形势的演变(否则,痴婆子薛玲玲也不会知道这朝阳三石怪阵和碧血潭等称谓)。
这时,彭宗铭极想知道替痴婆子薛玲玲治救五毒砂烟翁任九龄的行踪,可是看到眼前痴婆子薛玲玲之脸色忧郁悲愤之态,他本欲吐出的话,只有把它抑下肚里,不敢向痴婆子薛玲玲动问。
他忽然想起自己不能在这里耽留得过久,免得珠蕊宫主卓英的怀疑,是以,扼要说出离魂魔娘郑僖所吩咐的计划,道:“你等两位老人家,只有暂且委屈在此度恨山麓的碧血潭呆留数天,方才咱给廖叔父的小包里有丸丹数颗,可以疗饥。
“这里过朝阳三石怪阵天池玉近处,菩提门中人物,没有他们掌门人谕召,不敢随便闯入,是以两位老人家行踪,不致会给他们发现。”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耐烦的向彭宗铭责备道:“小娃儿,亏你说出这话,你把咱们扔在这里就不理啦!”
彭宗铭摇头苦笑了笑,缓缓解释地道:“廖叔父,这里形势你老人家该知道,天池玉阙的右边是四季寒风怒号的度根山,左边终年雷电不绝的引愁岭,在这后面却是昼夜浓雾密布的晚韵四丘。
“眼前唯一的进出口处,就是日日变幻的朝阳三石怪阵,咱跟老前辈来时,除你以外,只有影姊和咱二人,再是冒险行事,也不敢这时把你二位老人家带走。”
彭宗铭说到这里时,痴婆子薛玲玲不胜愤恨委屈似的叹了口气。
彭宗铭接着又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身边带着离魂魔娘郑老前辈的二颗雷霆子,不必要时,最好切莫使用……”
彭宗铭话没说完,梁上客廖清瞪眼大声道:“小娃儿,你竟然教训廖叔父起来啦?”
彭宗铭稚然嘻的一笑,拜别他们两人,离开了碧血潭边的山麓隐处,驰往天池玉阙而来。
回到天池玉阙时,彭宗铭又不得不装了一付傻愣愣的怪相。
敢情吴碧影已将彭宗铭去解手之事,向离魂魔娘郑僖说过,是以离魂魔娘郑僖见他回来,故意含笑而薄责地道:“小娃儿,你在这里乱闯乱走,把小命儿掉了,可别怨老身。”
彭宗铭傻愣愣的口吃的回答道:“咱……咱……咱肚里作怪,要……要找个地方解……解手,找……找了半天才找……着……”
离魂魔娘郑僖柳眉微蹙,听得不耐烦似的喝止,道:“别说下去了。”
旁边的珠蕊宫主卓英看得暗暗纳闷,心道:“师妹从什么地方找来这样一个打杂小厮。”
她想到这里,朝彭宗铭多看了一眼。
离魂魔娘郑僖似乎对师姊卓英的神情,暗中十分注意,是以不待她开口问,抬头含笑的向卓英解释似地道:“这孩子是个孤儿,虽长得痴呆—点,心地倒还忠厚,而且手上还有几分蛮力,是以咱就把他留了下来,做—名打杂小厮。”
离魂魔娘郑僖说过这话后,似乎不愿耽留过久,于是就带了彭宗铭和吴碧影,向珠蕊宫主卓英告退出来。
珠蕊宫主卓英送出离魂魔娘郑僖到天池玉阙阶前,道:“师妹,此离朝阳三石,还是照进来时—般,向腥味稀薄处而行,自会走出此阵,”
离魂魔娘郑僖向她师姊道谢—番过后,带了彭宗铭和吴碧影,走向朝阳三石怪阵。
三人进入朝阳三石怪阵,行下多时,一股腥臭恶味迎面扑来,离魂魔娘郑僖闭了眼,专向腥臭恶味稀薄处,而手足的感触摸索的走,彭宗铭和吴碧影听前面郑僖的脚步地声,衔尾而行,三人经有盏茶时间,才走出这光怪陆离。
玄奇莫测的朝阳三石怪阵:出朝阳三石后,前面金城、铜柱、铁壁三坛堡墙隐约可见,这里菩提门中,人迹稀少,彭宗铭就把在碧血潭梁上客廖清救起痴婆子薛玲玲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遍。
这时吴碧影诧异的问离魂魔娘郑僖道:“郑老前辈,咱和铭弟来此天池玉阙二次。怎地都没有见到菩提门还有二个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和铁背神驼柯元两人?”
离魂魔娘郑僖尚未回答。彭宗铭突然想起似的接口道:“影姊不说我倒亦不注意.咱们前后来此数次,一直就没有见到过三怪两修罗,郑老前辈,他们是:否还在这百拉峰?”
离魂魔娘郑僖听他们两人前后问出这话,有所沉思的顿了顿,半才颔首缓缓地道:“彭少侠和碧影姑娘所问的事,老身本来亦该告诉你们了,菩提门总坛、最近选遭外患所扰,虽然因着西倾山百拉峰天然形势的占优,每次来犯的武林人物,俱把他们栽下来,不过菩提门中三位掌门。对这事在忧虑之下,已备了适当的措施。”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彭宗铭插嘴接口道:“郑老前辈,是否阿弥陀上人、铁背神陀柯元和三怪二修罗已有了严密的防患?”
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三怪,本来武林四修罗,其中银爪金龟祝庸和玉面尊者杭欣丧命在黔地白云山,是以,目前只剩下走壁铁尸傅邦和百毒残叟冷文渊两修罗。
离魂魔娘郑僖听彭宗铭此话,不由深感意外的一怔,她拢目朝他看了眼,微微点头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目前正有这等情形。”
她说到这里,喟然轻叹了口气,又道:“老身为了要雪师姊珠蕊宫主卓英昔年弑师逆上之恨,是以不惜含垢忍辱,与他们周旋。”
离魂魔娘郑僖说着时,突然旋首朝四周小心机警的环顾一眼,倏地悄声接着道:“你们身边每人藏着二颗雷霆子,此刻出百拉峰时,就可以使用出来,这雷霆子必须扔出数丈外,自己疾速扑地。”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时,吴碧影旁边接口道:“郑老前辈勿烦虑,雷霆子如何应用,你老人家已叮嘱过,铭弟和和我都已知道了。”
三人边走边谈时,已来到铜柱、铁壁二坛中间的金城坛堡墙,这时已有头目喽罗传讯,金城坛坛主铁臀神猿常永出堡墙前来迎接。
离魂魔娘郑僖谦冲含笑的道:“老身来往菩提门总坛,何敢有劳常英雄迎送?”
铁臂神猿常永肃容入内,恭礼回答道:“常某理当如此。”
离魂魔娘郑僖带了彭宗铭和吴碧影,由铁臂神猿常永,迎入金城堡里大厅坐下,这里离魂魔娘郑僖环顾了一匝,若有所思的缓缓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有常英雄这么一位杰出英才相助,不但三位掌门人寄之殷切,老身郑僖亦感欣愉不已。”
铁臂神猿常永听离魂魔娘郑僖此说,不由受宠若惊之下,惶恐不已的道:“常某以后犹希郑老前辈多予提携。”
铁臂神猿常永正要咬文嚼字说下之时,离魂魔娘郑僖突然含笑的接上道:“说来老身亦成以糊涂,这里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最重要的第四道关隘,老身竟仅知道常英雄一人名号,还不知道其他几位坛主是谁?”
铁臂神猿常永听离魂魔娘郑僖这话,心里受用至极,诚然,离魂魔娘郑僖虽然轻描淡写似的说出这些话,不啻是说在她眼里只有铁臂神猿常永此人,其他数人根本不值得她注意。
铁臂神猿常永点头不迭的道:“郑老前辈难得来此,待常某吩咐把铜柱、铁壁、暗云、冷月四位坛主请来,给你老人家引见一番。”
说着不待离魂魔娘郑僖开腔,已吩咐头目前去。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向身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扫过一瞥,似乎心里有着某种启示似地向常永道:“常英雄,最近时有江湖败类,来扰此地百拉峰菩提门总坛,你等得小心防范才是。”
铁臂神猿常永频频点头道:“这事不需郑老前辈操心,常某和其他几位坛主,已备下万全之计,不虞会有意外变化。”
他说到这里,用手指在大厅墙壁下,一幅中堂画屏移开,里面原来是一幅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的详细形势地图。
铁臂神猿常永指着壁图上—处处据点,解释的道:“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铜柱、金城、铁壁三坛并列相连,远向左右两端,分设暗云、冷月一坛。
“每坛间隔处,除了密布明桩暗卡外,尚有地层隧道衔接,常某所驻金城坛,和左右两侧铜柱、铁壁二坛堡墙上,昼夜有百来名弓箭手守防。”
铁臂神猿常永说到这里,指了指壁图上一处处红色的圈点道:“这里每一个圈点,就有沿有这五处分坛,埋有极凶险机关,即使菩提门中人,稍不慎神,就要陷入失足之根。
“这里多数装置,乃是菩提门总坛后来遭江湖人物相扰后,奉阿弥陀掌门人指示添设的。”
离魂魔娘郑僖听铁臂神猿常永说到这里,心里思忖道:“难怪师姊自夸菩提门总坛,有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的豪语。”
铁臂神猿常永说着时,指壁图上一颗大困红点,道:“这是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所有机关暗桩总枢钮所在,如果把这枢钮总闸闭上,所有暗桩机关,会不起作用。”
离魂魔娘郑僖听常永说出总枢钮所在,不由心里微微一怔,暗中注意看去,这总枢钮所在,正是在这里金城坛的大厅上。
铁臂神猿常永在向离魂魔娘郑僖解释这第四道关隘形势地图时,旁边的彭宗铭和吴碧影,亦十分注意的倾听着。
他们在谈话时,铜柱、铁壁、暗云、冷月‘四坛坛主前后来到。
铁臂神猿常永指着这四位坛主,替离魂魔娘郑僖一一引见。
道:“郑老前辈,这位是铜柱坛坛主通天鹫李冲,铁壁坛坛主铁爪金刀孙玉文,暗云坛坛主三头蚊俞新,和冷月坛坛主丧命斧吕尚卿。”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在她自己说来,有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发现,从一个人容仪外表上,来判断—个人的心地善恶。
这四个分坛主,和、金城坛坛主铁臂神猿常永,她不想牢记他们的脸肌容貌,可是在眼前—瞥之下,从他们高矮胖瘦不同的形相中,已知道他们是属子何等样人的—类里,这是她在没有跟彭宗铭等相聚一起前,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这些人的眼神里,始终孕含着阴毒邪恶的神色,脸肌上每—块肉,倒接横生,满显出凶煞暴房之状,这是他们历来的罪恶,把他们染成这付形相。
当这四位坛主来金城坛大厅后,铁臂神猿常永为了要奉承讨好这位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已吩咐排上丰盛的酒筵,来接待这位嘉宾。
离魂魔娘郑僖旋首向身后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窗外天色看了下,犹疑中,似乎在沉思决定一件事。
旁边的铁臂神猿常永,见离魂魔娘郑僖犹疑不决之色,含了一缕阿谀的笑意道:“郑老前辈,如若时间过晚不及赶回,你老人家就在这金城坛客房里耽留—宵,明晨再行。”
常永说到这里,铁壁坛坛主铁爪金刀孙玉文,展出一缕奉承殷勤之色,很快接上道:“难得郑老前辈侠驾茨临,让孙某等恭聆一番教益。”
须知,离魂魔娘郑僖在江湖上极负盛誉,而且又是当今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珠蕊宫主卓英的师妹,难怪要使这辈菩提门中人物,极尽奉承殷勤之能。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身后的彭宗铭,突然傻愣愣的口吃的道:“郑……郑老前……前辈,你老人家在这里,让……让……让咱小狗儿……回去……”
旁边的吴碧影似乎看不顺眼似的轻声喝止道:“小狗子,你敢在这里放肆多嘴。”
离魂魔娘郑僖她听彭宗铭说出这话,似乎已理会他的用意,抬头朝常永等着了眼,倏地旋首含笑的向吴碧影道:“老身难得在这里同众英雄相聚,你伴同他回去好啦!”
说到这里,顿了顿显得一份挂虑的道:“你们下百拉峰,是否认识路?”
吴碧影娇憨的笑着道:“咱跟着你老人家来过这里二次,怎么还不认识路呢!”
铁臂神猿常永倏地从大厅中间案桌上,取过一支七八寸长金色令箭,一手递给吴碧影,一边含笑的向郑僖道:“此去下百拉峰,要经过三处关隘,或许有菩提门中人,不知他们两人是郑老前辈身边的人,让他们带了这支令箭,通行要方便得多。”
离魂魔娘郑僖微微点头,含笑道谢。
吴碧影接过令箭,同彭宗铭走出金城坛堡里大厅,当他们两人走出门槛时,离魂魔娘郑僖仿佛突然记起一事似的,走出大厅外,向他们叮嘱了数语。
菩提门总坛第四道关隘五坛坛主,在金城城堡里的大厅上,盛宴接待离魂魔娘郑僖。
众人正在欢宴之际,突然传出一阵阵的怪响。
似乎离金城坛不远处,传来一缕倦马嘶吼声,这时夜已深静,这缕声响听来特别刺耳惊心。
铁臂神猿常永等五坛坛主,听得这缕倦马嘶吼声,蓦被错愕惊位,放下酒杯,相顾对看了一眼。
诚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从百拉峰山麓,通往天池玉阙,暗桩明卡,关隘重重,俱是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绝对无法坐骑驰骋,可是这些马嘶声响,又从何处来的呢?众人正值惊愕不已之际(离魂魔娘郑僖例外)。突然,众人欢宴的这间大厅屋瓦上,又不断的发出嗒嗒嗒踏瓦声。
难道会有武林高手,已侵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第五道关隘,否则怎会有这么多夜行人的踏瓦声。
铁臂神猿常永等五坛坛主,这一惊非同小可,自然的神绪转变下,众人都凝神睇看着桌座上的离魂魔娘郑僖,似乎希望她出一个’完美的主意。
离魂魔娘郑僖柳眉微蹙,稍有半晌沉思,才颔首缓缓道:“可能有江湖人物,来犯菩提门总坛。”
众人在极度惊疑困惑之下,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话,就把眼前情形有了个定局,就在急迫中商讨退敌之计时,蓦地,一声震天撼起的轰雷巨响,震得门户窗摄轧轧做声。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又把众人骇然至极下,错愕怔住。
离魂魔娘郑僖突然从坐椅站起,一对凤眸精芒闪射,朝铁臂神猿常永等五位分坛坛主瞪看了一眼,薄责地道:“在座诸众,师姊珠蕊宫主卓英,倚为股肱,目前强敌来犯,尊驾数位居然罔若无闻。”
离魂魔娘郑僖虽然话出声音不大,却是冷酷至极,不啻是替菩提门三位掌门人使发命令。
她这话说出,众人醍醐灌顶,惊醒过来,倏地各执兵刃,正欲夺门面出时,突来,又传来一阵豁啦啦晴空焦雷似的巨响,一蓬火花,燎起东边,照这方向看去,正是百拉峰东边飞风、卧龙、虎踞三坛所在处。
敢情,眼前这五名坛主,虽然俱是武林上成名人物,然因着这意想不到的接连掠变,却把他们失去了该有的主意。
这时,大厅屋瓦顶唔唔唔踏瓦声突然停了下来。
离魂魔娘郑僖大声吩咐似的道:“咱们赶快追往火光闪射处,可能菩提门中人,已跟强敌在激战中,咱们前去接应。”
她说到下面一句,身形暴进飞出大厅,走在这五位坛主前面,这五人听离魂魔娘郑僖出此主意,纷纷衔尾跟去。
离魂魔娘郑僖同菩提门中五位坛主,飞离金城坛堡里大厅瓦来丈远处时,蓦地身后又是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火光冲天,碎石飞溅,金城坛和左右二侧的铜柱、铁壁两坛,同时被炸得粉碎。
铁臂神猿常永吓得脸肌纸白,嘴里还是喃喃自语的道:“幸亏咱们定离得快,要不然惨了,咱们血肉之躯,可要跟这三幢房子一般,炸得粉碎。”
就在这时候,传来一缕衣袂飘风声音。
众人正值惊慌惊奇之际,珠蕊宫主卓英带了宫女月菊、月红飘落在他们跟前。
珠蕊宫主卓英见郑僖亦在他们一伙中间,深感惊异的道:“师姊,你尚未回去?”
离魂魔娘郑僖见她师姊突然现身,似乎因着某种意识上趋势,微微怔愕了半晌,就在这刹那间,离魂魔娘郑僖正欲措辞回答她师姊时。
铁臂神猿常永同其他四位坛主,上前见过这位掌门人,敢情铁臂神猿常永亦有听到掌门人向她师姊问的话,是以,他见过礼后,接着就替离魂魔娘郑僖向卓英道:“回掌门人,方才郑老前辈离朝阳三石,经过金城坛,常某特地将她挽留下来,会同菩提门第四道关隘其他四位坛主一聚,想不到恰有强敌来犯此地百拉峰。”
珠蕊宫主卓英若有沉思的轻嗯了声,就即旋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师妹,有否寻着敌人踪迹?”
离魂魔娘郑僖听她师姊此问,十分宁静的缓缓道:“方才师姊在金城坛堡里大厅,与几位英雄聚宴,突然接连三声巨响,师姊会同众英雄追踪出来,讵知金城坛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巨响,咱们正值商讨计汉时,掌门师姊恰巧来此。”
珠蕊宫主卓英听到这里,柳眉微剔,凤眸拢煞,银牙错磨,恼怒不已的道:“可恶,可恶,这些江湖败类人咱卓英之手,必叫他块肉分尸,挫骨扬灰。” 珠蕊宫主卓英说着时,菩提门外隘头目多人,飞奔而报,虎踞炸毁,坛主玉面郎周清当场身亡,九错十八折山道一段废成平地。
珠蕊宫主卓英听得惊疑不已的自语道:“此番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江湖人物,怎有这等凶劲,不知是谁所支使率领。”
珠蕊宫主卓英到此,愕然不已地向离魂魔娘郑僖道:“师妹,菩提门总坛今晚遭人这等袭击,竟未见—个敌人出现?”
珠蕊宫主卓英说出这话,离魂魔娘郑僖神情上稍微愣下,没有很快接下去。
这时,铁臂神猿常永接着道:“回掌门人,据常某看来,此番来犯敌人不少,可能潜伏在隐处,咱们分头搜拢着,或许有蛛丝马迹发现。
珠蕊宫主卓英听常永此话,微微颔首的轻嗯了声,倏地自语而又若向离魂魔娘郑僖说话似的道:“这些江湖败类.铙是再大能耐,他们无法越过朝阳三石,目前搜索之处,可以就在总坛第四道关隘以东地区。
“师妹会同常英雄等数位,向百拉峰东方南方向,愚姊和暗云、冷月,二坛主,偏向东北角搜找,到发现敌踪格杀毋沦,不必留下活口。”
离魂魔娘郑僖点头称是,卓英朝师姊身后看了眼,突然想起似的问道:“师姊,你身边二名丫环和小厮呢?”
离魂魔娘郑僖听她师姊问出这话,心里不安下,神绪上稍有愕了半刻,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铁臂神猿常永,又接上回答道:“常某等挽留郑老前辈在金城坛堡里聚宴,这两个孩子留在百拉峰恐怕回去太晚,叫他们先走啦!”
珠蕊宫主卓英轻唔了声,就即道:“咱们不宜耽留,分拨出发。”
说着,会同暗云坛坛主三头蚊俞新,冷月坛坛主丧门斧吕清,和几位菩提门中人物,驰向百拉峰东北角而去。
离魂魔娘郑僖同金城坛坛主铁臂神猿常永,和铜柱、铁劈坛坛主等数人,向百拉峰东南方向走去。
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经过这三响焦雷似的爆炸,摧毁不少东西,死伤了很多人,可是这一个傲视江湖,脾阴天下武林的庞大组织,看来还不致受到太大的影响,除了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亲自出马,搜查敌踪外,离魂魔娘郑僖会同他们众人,往东南方向而来,沿途拢目过处,菩提门中坛主、总坛、分舵和数不清的头目、喽罗,俱戒备森严,枕戈待敌。
离魂魔娘郑僖虽然身为菩提门掌让之一的师妹,可是她亦不常来此地西倾山百拉峰,今晚见到这情形,暗暗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这时候,夜风迎送,菩提门总坛百拉峰山坡一角,响起一缕笛声。
这缕音韵过处,忽而像山瀑雷鸣,忽而又若细流潺潺,声调悠扬,播空流转。
离魂魔娘郑僖听到这里缕笛声,不由站住脚步,震愕了下。
跟她走三起铁臂神猿常永,诧异惊奇地喃喃道:“哦,哪里来的离魂魔娘郑僖听这缕笛声很熟悉,听来音韵迎风飘绕,似乎运用内家真力所欧出的,是以,音韵播缀范围极大,却听不出这音源来处。
这缕笛声,过去离魂魔娘郑僖在豫地外方山鹿鸣峰曾有听到过,这时,她突然暗暗惊奇的思村道:“彭少侠吹奏这曲笛韵的用意何在?”
在她倾听这缕笛声半晌,仿佛在这缕笛声中告诉她,叫她赶快离走,至少不要再听到以后的笛声。
离魂魔娘郑僖一瞥意念至此,倏地旋首向铁臂神猿常永和其他几位菩提门中人道:“常英雄,此番来犯百拉峰菩提门总坛的敌人不少,狡黠毒辣,可能其中有高手在内,依老身愚见,咱们不必会聚一起搜找敌踪,不如各人分拨单独前往容易找着敌踪。”
铁臂神猿常永听得点头不迭的道:“郑老前辈甚是,咱们各人分拨前往就是。”
这时,这缕柔和美妙的笛声,还是间息不断的缭绕在四周。
离魂魔娘郑僖摆脱这伙人后,身形暴退,疾驰飞腾,向西倾山百拉峰,极隐僻的一角飞去。
经有盏茶时间,这缕本来柔和美妙的笛声,突然音调改了过来。
音韵震颤在百拉峰静寂的四周驰着、冲着、跳着、蹦着。
使人连续不断的听到这缕音响,在极度惊悸,无比颤栗下,周身的血流澎湃、沸腾、戈击、壅塞。
整个的神智,因这缕笛声的震荡,变得抽搐、痉挛,像熬煮在沸烈的油锅里。
百拉峰一块块灯光闪烁处,缕缕凄厉哀号的声音,慢慢低弱下来,仿佛这些遭受烈火烤烘的囚犯,已熬不住酷刑的折磨,一缕缕魂魄悠悠离开躯壳,咽下最后一口气前的呻吟。
西倾山百拉峰菩提门总坛,演出这幕惨剧,到尾幕终止时,天色还没有放亮。
百拉峰山麓芥石镇上元酒店的客房里,这时有三个说话声音,彭宗铭、吴碧影和离魂魔娘郑僖。
离魂魔娘郑僖向彭宗铭道:“彭少侠,你怎地没跟碧影姑娘一起来?”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郑僖问这话,抬头向旁边坐着的吴碧影看了眼,道:“我和影姊离开金城坛堡里大厅后,我就用梁上客廖叔父,过去传授的音调一绝,惊动金城坛堡里众人,后来咱们两人,各人扔出一颗雷霆子炸药。
“众人离金城坛大厅后,我照了你老人家意思,再用雷霆子将金城、铜柱、铁壁三坛炸毁。”
彭宗铭说到这里,不由喟然叹了口气,又道:“起先我还没有准备用琼楼十二曲于声枭鸣狼嗥扫荡百拉峰群魔,继后想到菩提门造孽众生,危害天下武林,杀不可赦,且与我彭宗铭有弑亲与害师不共戴天之仇,于是狠牙一咬,就用这师门绝学,将他们扑灭。
“因子声枭鸣狼嗥一曲,任何人听到这曲音律,就有遭害凶险可能,是以,我先叫影姊回来芥石镇。”
这时吴碧影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郑老前辈,这次铭弟用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绝学,能不将百拉峰菩提门中这些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离魂魔娘郑僖听吴碧影问这话,稍作半晌沉吟,才缓缓怀疑似道:“这事很难断定,菩提门总坛百拉峰,占幅有百里方圆,虽然彭少侠以内家真力吹奏太玄银笛,发出于声枭鸣狼嗥音律,不过是不是能传遍百拉峰每一角落?”
这次你们俩用雷霆子出手,炸毁菩提门总坛多处地方,惊动了师姊卓英,夜晚她出天池玉阙,亲自出马指挥追踪敌人。”
彭宗铭和吴碧影听珠蕊宫主卓英亲自出马,两人不禁惊住了。
离魂魔娘郑僖又道:“不过照眼前情形看来,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遭害惨重,乃是意料之中的事,对于以后咱们再回百拉峰时,有极大帮助。”
二人谈话时,不知不觉已是黎明时分。
这时彭宗铭突然向离魂魔娘郑僖问道:“昨晚我跟影姊离走时,听金城坛坛主神猿常永,替你老人家引见暗云冷月两坛主。
“我过去曾听乙鸥子前辈说过,菩提门总坛暗云坛坛主,丧命在酒丐康老产辈打狗棒下,冷月寺坛主遭儒侠欧伯父都天沉雷掌所伤,怎地昨晚他们两人又会现身出来?”
离魂魔娘郑僖听这话,忽然颔首略有半晌沉思道:“菩提门总坛这些事并不意外,百拉峰里除了操有实权的几位坛主外,尚有不少江湖高手,他们之间如有死伤,就另外有人替代上去。过去菩提门四大掌门之一血影怪客杜训,他并不在天池玉阙,却以掌门人身分坐镇金城坛。
“血影怪客杜训在黔地白云山丧命后,他在菩提门总坛金城坛职事,就由现在的铁铁臂神猿常水代替。”
离魂魔娘郑僖说着时,忽地想起一事,从椅上站起,稍微拢了下衣衫,旋首向彭宗铭和吴碧影道:“你们两人在此稍待,最好别离开这里上元酒店,免得遇着菩提门中人,发生意外枝节。
“老身昨晚突然离走菩提门总坛,恐怕师姊珠蕊宫主卓英起疑,必须再上百拉峰一次,顺便探听昨天他们这伙人死伤情形。”
离魂魔娘郑僖说毕,离芥石镇上元客店,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去。
这时,这间客房里,只剩有彭宗铭和吴碧影两人,他们俩经离魂魔娘郑僖叮嘱过,不能离开这上元酒店,是以,这间客房里,掩上了房门,把他们关在里面。
吴碧影为了要打破这窒息沉闷的气氛,美目滴溜一转,似乎想出一个值得谈话的资料,朝彭宗铭噗的笑了声,娇媚而含有一份揶揄的口吻,朝向彭宗铭问道:“铭弟,这几天你心里汲在牵念婉丽姊姊?”
彭宗铭突然听她问出这话,不由俊脸微微一红,抬头迷惘地朝她看了眼,当他看到吴碧影嘴里含了—缕娇憨甜笑,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却藏了一份刁黠的神情时,不由静止的心河,荡起一圈游筋。
他朝吴碧影眨眨眼,半晌,似乎鼓起很大勇气,却是含笑的道:“影姊,有你在咱铭弟身畔,咱谁都不想啦!”
吴碧影想不到他会大胆的说出这话,羞得粉脸通红,美目流转,轻啐了他一声。倏地,螓首垂胸,却又吃吃吃的碎笑起来。
一对小男女正在轻语调笑之际,店伙笃笃敲门进来,说道有两位老人家,一个坐了—辆双轮车前来造访。
彭宗铭听得一掠一喜,吴碧影猛从椅上跳起来,高兴得笑了道:“铭弟,师父他老人家同乙鸥子师伯来啦。”
说着,不待彭宗铭回答,夺门奔出,嘴里大声嚷叫道:“师父,你来啦!”
彭宗铭抬头时,吴碧影—手牵了一位肥肥胖脖老人家进来,后面轧轧声中,乙鸥子自己转动驭风返遥车,衔尾进入。
乙鸥子正要替彭宗铭向苍松睡客罗奇引见时,吴碧影粉脸挂了二朵娇艳的红云,指着彭宗铭向苍松睡客罗奇,笑吟吟的道:“师父,他……他就是铭弟。”
旁边的乙鸥子,听吴碧影这样别开生面的介绍,哈哈大笑揶揄似的道:“影儿,铭弟又是谁呀?”
吴碧影听得粉脸骤然像掩上—块绛红的薄纱,鼓嘴跺足,娇嗔的道:“乙鸥子师伯,不来啦……你……坏……”
苍松睡客罗奇手抚皤皤银发,颔首含笑慈祥的道:“影儿,铭弟就是铭弟,师父知道就行啦。”
彭宗铭被他们两位老人家说得俊脸通红,只有上前询苍松睡客罗奇,以晚辈之礼上前见过,又向乙鸥子问候了声。
这时,乙鸥子向彭宗铭和吴碧影滴溜看了眼,微感诧异道:“你们两人怎地这等打扮,要不是影儿出房来叫她师父,老朽真不敢胡认呢!”
乙鸥子问出这话,彭宗铭就接着把他离走后的一段经过,详细的说了一遍,接着又道:“离魂魔娘郑僖弃邪归正,对咱们有莫大的帮助,昨夜铭儿跟影姊,由她老人家带领,二次进百拉峰,铭儿施展师门绝学,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声枭鸣狼嗥,可能菩提门总坛,已摧毁仅殆。”
苍松睡客罗奇听彭宗铭说出这段经过,不胜感触的道:“离魂魔娘郑僖能皈依正派武林,倒是老夫意料之外,亦是上苍顾念无辜生灵,冥冥中有这个安排。”
苍松睡客罗奇自语落此,忽感困惑的向彭宗铭道:“彭贤侄,离魂魔娘郑僖现在何处?”
彭宗铭道:“郑老前辈生恐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起疑,方才回菩提门总坛百拉峰一次,顺便侦看百拉峰死伤情形。”
苍松睡客罗奇听彭宗铭说这话,手抚额下银须,有所沉思的频频点头,轻啊,旋首向乙鸥子道:“仲老,刚才经彭贤侄此说,这事又有了新的进展,咱展使师门这套钻土游地术,倒少费不少手脚。”
苍松睡客罗奇称乙鸥子仲老,彭宗铭听得心里暗暗嘀咕,忖道:“罗老前辈怎地向乙鸥子老前辈叫仲老,难道这是他老人家以前所称的名号?”
彭宗铭所想的事,正是苍松睡客罗奇称乙鸥子仲老的原因,早年乙鸥子游侠武林的原来名号是沈仲元,是以苍松睡客罗奇对他有仲老之称。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睁大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大声惊奇的问道:“师父,什么是钻土游地术?”
苍松睡客罗奇点头含笑的道:“影儿,你过去在南海八禾岛时,常见你师父挖掘泥坑,这就是钻土游地术的一门绝学。”
吴碧影满含困惑、迷惑的神情睇看着她师父轻哦了一声。
彭宗铭听苍松睡客罗奇这话,似乎怀有同样的神情,愣愣的直看着罗奇,希望他很快说下去。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见彭宗铭和吴碧影愕愕出神之色,倏地,含笑的接着通:“铭儿,影儿,你们此刻不必惊疑,钻土游地术是如何一套绝学,罗老前辈既来此地百拉峰山麓,你们很快就看到。”
丅〤丅粭雧 ㄒ〤丅HJ、Cом
众人在说话时候,离魂魔娘郑僖推门进来,她看到乙鸥子和苍松睡客罗奇两位不速之客,神情上显得微微一顿。
彭宗铭急忙上前,替这三位武林前辈引见一番,事实上不用彭宗铭引见,在眼前情形下,他们会知道对方是谁:苍松睡客罗奇见到离魂魔娘郑僖,不胜感触的道:“郑道友,弹指光阴,瞬息年华,四十年前,老朽和师姊莫不婆婆金傲霜,与令师玄天婆婆梁凤君,在该地九岭山南屏峰相聚一段,至今仿佛犹在眼前。”离魂魔娘郑僖听苍松睡客罗奇说这话,有所沉思的轻嗯了声。
苍松睡客罗奇旋首朝乙鸥子、彭宗铭和吴碧影三人看了眼,似平已知道目前环境而接着向郑僖,道:“令师玄天婆婆梁道友之死,在武林上说来是桩骇人秘闻,可是身为她老人家衣体传人,你们师姊妹里说来,总该知道这桩内委情形。”
苍松睡客罗奇话完,离魂魔娘郑僖禁不住风眸涌出了两行清泪,咽声饮泣的道:“郑僖知道……就是卓英这贱人所害……”
离魂魔娘郑僖话落,欲泣还语,痛哭的一道:“郑僖含愤忍辱数十年,为正派武林所不齿,就是为了要报卓英这贱人,昔年弑师逆仑不共戴天之仇。”
苍松睡客罗奇颔首安慰的道:“难得郑道友晓明大义,你师父玄天婆婆,她老人家亦会含笑九泉。”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岔开话题问道:“郑道友,你方才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里死伤情形如何?”
离魂魔娘郑僖听罗奇此言,稍微愣愕下,接着道:“彭少侠的琼楼十二曲师门绝学果然厉害,除了师姊卓英侥幸给她脱身外,菩提门总坛死伤惨重。”
彭宗铭听离魂魔娘郑僖这话,不由诧异的轻哦了一声,旋首正欲向离魂魔娘郑僖问时。郑僖有所会意的朝他看了眼,接着道:彭少侠在吹琼楼十二曲中酉声幽涧鸣泉一曲时,师姊卓英已发现这缕音律有异。”
她说到这里,想了想道:“可能师姊卓英,对过去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琼楼十二曲绝学,有几分认识,是以她闻到笛声,在彭少侠吹奏子声枭鸣狼嗥前,临阵脱走。”
苍松睡客罗奇颔首不胜惋惜的道:“半脸神尼昭元道友,这门琼楼十二曲绝学,震撼天下武林,当时武林曾有流传一句‘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之语。”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摇头叹息不已。
乙鸥子听到这里,旋首向离魂魔娘郑僖道:“郑道友,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占幅近百里,听彭少侠方才说起,昨晚你等用雷霆子炸药对付他们,你去百拉峰看后,是否发现到摧毁了菩提门中的暗桩哩伏。”
离魂魔娘郑僖听乙鸥子提起雷霆子,显得神情一振,颔首的答道:“这雷霆子果然威力不小,刚才咱去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往天池五阙见过师姊卓英后,就在菩提门四道关隘巡视—匝。”
郑僖话落,指着彭宗铭和吴碧影,又道:“咱昔年游侠异邦,从一个番僧处的得雷霆子数颗,昨天去菩提门总坛时,梁上客廖英雄处留了二颗,彭少侠与碧影姑娘各人身边藏有二颗,昨晚他们仅使用三颗,居然菩提门总坛,震得天翻地覆。”
“进入百拉峰的第一道关隘,九处总营中有三处全数炸平,第二道关隘虎踞坛被炸平,还带上一段九错十八折山道。”
“被雷霆子摧毁得最凶的,是菩提门总坛第四关隘,金城、铜柱、铁壁三坛悉数遭毁。”
“且将菩提门中视为固若金汤,天堑之险的所有暗桩埋伏,因着金城坛总枢被毁,全部失去效用。”
离魂魔娘郑僖正欲说下去时,苍松睡客罗奇突然轻哦了声,喃喃轻语的道:“梁上客廖……”
旁边的吴碧影很快的大声接上道:“师父,就是师叔廖永年嘛,他现在是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
苍松睡客罗奇显得愕然一震的道:“廖师弟遭陷在百拉峰?”
这时,彭宗铭就将因着营救痴婆子薛玲玲,由梁上客廖清用苦肉计混人菩提门总坛的—段经过说了一遍,接着又道:“廖叔父与薛老前辈,身上藏有郑老前辈耐饥消寒的灵药,不致会发生意外的变化。”
彭宗铭说到这里,把百拉峰朝阳三石怪阵的形势详细说了番,接着道:“朝阳三石怪阵,日日变化,时刻变化,凶险至极,要歼灭菩提门总坛,这是—个最大的障碍。”
彭宗铭说出这段经过后,乙鸥子、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等众人,在这上元酒店的客房里,作了一番详细的商议,准备夜晚行事。
崦嵫薄日,黄昏时分,离魂魔娘郑僖晚过上元酒店的老掌柜嘱咐一番,生意买卖人,平素安份守己,听江湖上仇杀的事,噤若寒蝉,经离魂魔娘郑僖吩咐过后,连连点头称是。
是夜,星月无光,漆黑的上串,盖了一层使人喘不过气的浓云,更显出—份森森寒意:彭宗铭、吴碧影、离魂魔娘郑僖、乙鸥子和苍松睡客罗奇等五人,带了随身应用东西,离上元酒店,走出芥石镇。
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菩提门总坛九处联袂并列的第—道关隘前,夜雾深浓的四周,突然隐现了个身形,一个胖胖的老人家,和一个身穿疾服劲装的少年武生——苍松睡客罗奇和彭宗铭(这时,彭宗铭已恢复原来面目)。
彭宗铭指着前面不远处,悄声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老前辈,前……”
他话刚说出口,罗奇一声薄叱似的轻哦,却是慈和的道:“铭儿,你又忘啦,方才路上跟前说过,老夫的师弟梁上客廖清你唤他叔父,老夫四长数岁,你该叫声罗伯父才是。”
彭宗铭起前还当自己说话错,一听这位老人家说这话,不由满怀感触地改口向罗奇道:“是,铭儿改称你老人家伯父。”接着道:“罗伯父,前面不远处破墙残墟,就是菩提门总坛的第一道关隘,这些都是给铭儿和影姊,用雷霆子炸毁的。”
彭宗铭正要说下去时,苍松睡客罗奇一声轻嘘,拉了他闪进隐处,原来从废墟瓦堆里,走出六七名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彭宗铭一看就知道是菩提门中夜晚巡逻的头目喽罗。
彭宗铭用手势向罗奇示意,倏地双肩微晃,身若一瞥游电,扑进这伙汉子处,一声薄叱声中,出手学自痴癫僧乙乙和尚饿狗吃巴掌绝学,嗖嗖几响动风起处,连演喜相逢、狗吃粪、艳阳天、擒龙手四式。眨眼刹那间,这六七名汉子,连暖声惨呼犹未出口,连自己亦不知道是如何死去的。
苍松睡客罗奇旁边看得心里暗暗震惊不已,心道:“这孩子除了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外,原来还怀有这份上乘武学。”
彭宗铭解决六七名汉子后,旋首向苍松睡客罗奇挥手示意,两人越过残墙废墟。继后过被炸毁的虎踞坛,并未发生意外。
两人展使轻功走不多时,前面一片嶙峋山石,错长出茂盛树木,彭宗铭边走边悄声道:“罗伯父,前面山石块块,错长树木的地方,就是菩提门总坛第三道关隘九错十八折山道。”
苍松睡客罗奇点头轻咽了声。
彭宗铭和苍松睡客罗奇,身形几个纵跃腾落,来到山石树林的一个缺口处,上次彭宗铭和吴碧影用雷霆子震塌的。
苍松睡客罗奇夜眼扫过地上一瞥,突然一声轻哦。
彭宗铭道:“罗伯父,地上这些尸首,可能是郑老前辈和碧影姊下的手,她们已走在咱们前面啦。”
两人正在越过九错十八折山逝时,蓦地一声呼啸,从山岩错石,树林隐处,扑来数十疾服劲装的汉子。
彭宗铭一声怒喝,亮出身佩飞龙游虹剑,旋首向罗奇急促的道:“罗伯父,看漏网脱走的,你老人家把他截下。”
话语落此,飞龙游虹剑剑身走处,抖出一片青光紫电,粼粼银虹,急演学自痴婆子薛玲玲的倒转乾坤三五七剑法。
敢情,扑自树林隐处的数十名武生,其中不乏高手能人,是以,彭宗铭剑身乍展之际,已把他铁桶似的密密固住。
旁边掠阵苍松睡客罗奇,敢情他对彭宗铭有充份的信心,是以,他壁上观阵,并未出手相助。
彭宗铭舌绽春雷,一声叱喝声中。飞龙游虹剑冷芒缭舞,青虹驰飞,走出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
这套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乃是痴婆子薛玲玲,震撼天下武林的一套秘门绝学,玄奇奥秘,内蕴精微变化,意能所致,剑随意变,剑风走处,分筋错骨,拂穴指穴。
旁边的苍松睡客罗奇,见彭宗名使出这套精湛剑法,心里赞赏之余,亦不禁骇然震住。
这数十名武生,前仆后涌,忘命相扑,使用狼牙棒、吴钩剑、绞钢刀。
最后得到的结果,却自己血流肢离,自己取得死亡。
彭宗铭走完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接演潇湘烟雨风飒飒五式时,这数十名武生,已全数投入死神的魔掌,即使想要漏网逸走的,结果亦丧命在苍松睡客罗奇的一对肥硕的肉掌下。
彭宗铭解决这数十名武生后,苍松睡客罗奇关心的上前问道:“铭儿,你有没有受到意外?”
罗奇话刚说到这里时,突然漆黑夜云,划过一缕嘘声锐响,仿佛一团东西,掠过他们头顶而过。
上空嘘声怪响过处,彭宗铭紧接着,仰首一声悠长的轻啸。
旁边的苍松睡客罗奇道:“铭儿,乙鸥子道友乘驭风逍遥车越过这里,咱们赶快衔尾追去。”
两人走出九错十八折山道,夜雾深沉,在这百拉峰一角,似乎感到—缕凄凉而阴森的气氛,他们顺着百拉峰的坡势,攀登而上。
路上,彭宗铭突然想起似的问道:“罗伯父,你老人家缀敌人激战时,能不使自己耳朵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苍松睡客罗奇边走边点头道:“如果武学内家修为,抵达上乘境界,与敌人激战时,封闭上盘数处穴道,就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你罗伯父这点还能做到。”
罗奇说到这里,微感愣愣地旋首看了袁宗多—瞥,道:“铭儿,你问这事干吗?”
彭宗铭摸了下身边带着的那枝太玄银笛,道:“咱们如果遇上菩提门之掌门人,或其他高手时,你老人家跟他们诱战,铭儿旁边吹奏琼楼十二曲,到时,不怕这些魔头魔婆不乖乖就范。”
苍松睡客罗奇深感意外的轻哦了声。
两人正在说话时,夜风迎送隐约中传来缕缕金铁交鸣、嘶吼叱喝声音,音源来处正是金城、铜柱、铁壁三坛方向。
苍松睡客罗奇催促的道:“铭儿,咱们快走,前面已经有变化了话声未落,身形暴进,苍松睡客罗奇果然不愧武林顶尖前辈人物,只见他这付肥顿臃肿的身躯,身形腾飞之际,却像一只巨禽席地纵起,彭宗铭使使轻功,衔尾追去。”
菩提门第四道关隘,金城坛残墙废墟处.正展开一阵惨厉的厮杀激战,吴碧影和—位脸蒙黑布的女人,被菩提门中人包围得水泄不通,正在舍命的苦战中。
两人身形纵落隐处,彭宗铭惊疑不安的道:“罗伯父,郑老前辈和影姊被他们困住了。” 说着,跃身就再向前面扑去。
苍松睡客罗奇—手拦阻的道:“铭儿,别慌,郑道友和影儿目前还不致会有凶险,这伙围战的菩提门中人,除了有不少高手外,三个掌门人恐怕还没有在内,咱们设法先把这些牛鬼蛇神—网打尽。”
说到这里,倏地向彭宗铭问道:“铭儿,咱们来时,你影姊给你那颗雷霆子,是否带在身上?”
彭宗铭听得微微—摆,不安的道:“雷霆子藏在铭儿身上,罗伯父,咱们如果把这颗雷霆子扔出去,郑老前辈和影姊,岂不亦要遭害在里面?”
苍松睡客罗奇稍作半晌沉思,倏地道:“铭儿,你在此相候,待罗伯父冲进他们重围,把郑道友和影儿突围援救出来,到时,老夫和她们二人突围往暗云坛方向去,菩提门中孽障必须衔尾急追。”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时,简略而扼要的向彭宗铭叮嘱数语,接着从藏身处,取出—根拇指粗尺来长,似木非木的短棍,疾扑激战场。
第二十一章 御天香
苍松睡客罗奇身形落处,远隔数十丈外的彭宗铭亦触到一股激厉无伦的劲风,迎面扑来。
只见他身形沾地,仿佛平宁的湖面上,骤然刮过一股劲风,就在他向大堆黑黝黝的人头顶上纵下时,陡然发出一股锐厉急促的嘶吼声,贴近苍松睡客罗奇数丈圆圈的菩提门中人,一个个被这股劲风震飞出去。
彭宗铭看得心里惋愕不已,纳罕思忖道:“罗伯父这套是什么功夫?”
苍松睡客罗奇肥硕雍肿的身体,纵入他们人堆里,右挥短棍,左劈厉掌,仿佛虎人羊群,撩起一片腥风血雨。
苍松睡客罗奇这记急如狂飙式的出手,眨眨眼间,已移身贴近被围核心的吴碧影和离魂魔娘郑僖处。
就在这时候,从冷月坛方向,传来一缕激厉慑神的长啸声,啸声甫落,紧接着缕缕马骑的嘶吼声。
一阵啸声过处,已把这伙忘命激战中的菩提门中人物,心神颤然一阵,在这刹那间,自然意识趋势下,出手迟缓下来。
就在菩提门中人,神绪稍作刹那震愕之际,苍松睡客罗奇向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挥手示意,向暗云坛方向突围出去。
长啸声中,使菩提门中人荡、凌乱的神绪(因忘命死战之故)宁静了片刻,在这片刻间,使他们听到背后冷月坛方向,有大群马匹骋驰而来。
这时,菩提门中人物,每—个心里都感到诧异、惊奇不已,大群的马匹嘶吼声渐渐低弱下来。
虽然这是一段极短的时间,可是在这片刻间,对于苍松睡客罗奇等三人说来,却有了极宝贵的利用。他们已远离厮杀场地,而潜入近暗云坛的隐僻处。
马骑嘶吼的声音,由低弱而失去音源,剩下的却是这伙陷于极度困惑、迷悯、惊悸、焦虑的菩提门中人。
豁啦啦—阵静空霹雷似的巨响,金城坛残墙废墟处,撩起一团高有数丈蕈形火光。
可能在彭宗铭扔出这伙雷霆子的威力下,方才激战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的所有菩提门中人,没有一个侥幸脱身。
彭宗铭顺利完成这桩任务,奔向暗云坛近处,找着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三人。
离魂魔娘郑僖含了一缕愧歉抑郁的口吻,喃喃自语般地道:“菩提门中人虽然死由应得,可是咱这颗雷霆子却造孽不少。”
离魂魔娘郑僖抬头朝苍松睡客罗奇看了眼,接着道:“但是却可以使菩提门总坛,因而崩溃。”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惊奇而不安的道:“郑老前辈,如何始终未见菩提门三掌门人,和三怪二修罗出现?”
彭宗名问出这话,郑僖一时亦答不出话来,半晌,才缓缓道:“可能天池玉阙另有云诡波谲毒辣的阴谋。”
提起天池玉阙,吴碧影担心的道:“郑老前辈,梁上客廖师叔,尚在碧血潭畔,还有痴婆子薛老前辈。”
苍松睡客罗奇朝离魂魔娘郑僖看了眼,犹疑沉思的道:“郑道友,据老夫看来,咱们该设法潜越朝阳三石,侦看他们如何动静。”
离魂魔娘郑僖有所顾忌的摇头道:“你老人家暂且勿急,咱们等着乙鸥子前辈探得情形如何再说。”
说着时,旋首向吴碧影道:“碧影姑娘,你把这支粗香燃着,乙鸥子前辈乘驭风逍遥车能找着咱们行踪所在。”
吴碧影应了声,在树林外点起三支筷粗的长香。
眼前似乎每一个都怀了一团沉重的气息,是以谁都没有开腔说话,让宁寂的时间,在他们身边溜过。
蓦地,一缕嘘声薄响,浅空划过,夜空掠过一瞥幢幢黑影。
彭宗铭等四人,疾速从树林隐处走出,筷粗的长香,二支插在地上,吴碧影手里拿了一支,摇手挥舞。
又是一缕嘘薄响,几长的音调掠过夜空,一团漆黑的东西,从他们四人头顶,冉冉降下。
彭宗铭急步趋前,悄声的在说道:“乙鸥子老前辈,天池玉阙近处动静如何?”
乙鸥子将驭风逍遥车降落地上,朝众人看了眼,才缓缓道:“目前天池玉阙一片浓雾,更是风雷交袭。”
众人听他这话,不由愕然震住。
乙鸥子双手推动驭风逍遥车轮子,进入树林里,摇头不胜幽倔的叹了口气,才缓缓接着道:“西倾山百拉峰能有今天拔扈飞扬,天堑之险之势,全因地理上某种玄妙莫测变化之故。
“天池玉阙的后面晚韵四丘,昼夜鬼影幢幢,浓雾密布,右侧度恨山狂飙马吼,左边引愁岭,终年雷电不绝,这三峰品字环立,却把天池玉阙拱围在内。
“老夫方才乘驭风逍遥车.在天池玉阙周围上空,所看到的雷电交袭,一片浓雾,因着这品字环立三峰,有无法令人思议的异迹存在。乙鸥子说到这里,众人的心里,都像注满了沉重的铅块,窒息得透不过气似的。
苍松睡客罗奇忍不住的向乙鸥子道:“仲老,依你说来。又将如何才是?”
乙鸥子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不胜感触的道:“天池玉阙周围近处,因着天生异迹,地理形势所致,玄妙莫测,变化无穷,饶是大罗金仙,亦难侥幸免难。是以,如若要攻破天池玉阙,必须找回《太昊玄鉴》,否则……
苍松睡客罗奇寿眉微轩,惊奇且郁怒的道:“仲老,否则又将如何?”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摇头苦笑的道:“否则……困难至极。”
苍松睡客罗奇听得一肚子不是味道,忿忿不平道:“区区天池玉阙,难道还难倒我苍松睡客罗奇,昔年师姊金傲霜,双手万能,在她手里没有不成功之事,是以才有近百年武林偷字鼻祖,有莫不婆婆之称。”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吴碧影和离魂魔娘郑僖看了眼,接着道:“老夫此番要跟天池玉阙菩提门孽障,在这偷字上,斗他一个输赢,偏我天亮前,要把这部《太昊玄鉴》,盗出天池玉阙。”
苍松睡客罗奇吐出这豪语,连乙鸥子亦不禁愕然一怔。
这时,乙鸥子似乎关怀似地又道:“罗道友,正义所在,我们武林中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这事你还需多予考虑才是。
“老夫方才驾驭风造遥车,凌云掠过天池玉阙,在浓雾中,还能看到地上人影幢幢,显然菩提门三掌门,虽在金城坛外等处遭了惨败,越过朝阳三石尚埋有云诡波谲的毒计。”
苍松睡客罗奇经乙鸥子这番解释后,缓和了他愤怒的情绪,却还是十分生硬的口吻,向乙鸥子道:“仲老,依你这么说来,咱们该洗手不管,回去啦?”
乙鸥子一手拨过驭风逍遥车轮子,移近苍松睡客罗奇跟前一步,含笑劝慰地道:“罗道友,这事我等不能操之过急,商议一番后咱们再进行未晚。”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似乎要解开眼前近平窒息的气氛而插嘴道:“这事据咱看来,咱们不能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百拉峰菩提门总坛,除了越过朝阳三石的天池玉阙外,这里已被我等摧毁十有七八,是以,咱们只有进入,不能退缩。”
乙鸥子听得微感讶奇,而接着问道:“郑道友,依你之计将如何?”
离魂魔娘郑僖见乙鸥子向自己移蹲就教似的问这话,不由玉脸微微一红,旋首朝旁边的苍松睡客罗奇看了眼,才道:“郑僖不敢在你们两位老人家跟前遣兵调将,只不过提出意见作参考而已。”
离魂魔娘郑僖说到这里,一手用指在树脚处松土上画划,一边嘴里解释她所提供的意见,这时虽在夜晚乌暗漆黑的树林里,在场的五人,都怀有内家功力的夜视一绝,是以,离魂魔娘郑僖在松土画出的东西,他们都能看得清楚。
离魂魔娘郑僖提出她意见后,众人深感意外惊奇而决定下来。
这时众人准备进行他们任务。
乙鸥子坐在驭风逍遥车上,歉然含笑的向众人道:“老夫这辆驭风逍遥车,只能载重自己一人,要不然,眼前事情容易进行多了。”
说着时,两手拨动驭动遣遥车两边车轮,驶出树林。
离魂魔娘郑僖衔尾车后,关怀提示般的道:“乙鸥子前辈,你老人家乘驭风逍遥车,越过朝阳三石后,就直飞度恨山麓碧血潭畔,找着梁上客廖廖清和痴婆子薛玲玲。”
离魂魔娘郑僖说话时,驭风逍遥车已驶出树林外,车底齿轮轧轧作声,冉冉向上腾起,乙鸥子垂手应道:“郑道友不必挂虑,老夫依计而行便了。”
话语落此,驭风道夺车腾长半空,只听得嘘声掠风锐响,犹若雨箭一般,疾向朝阳三石方向飞去。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轻拍彭宗铭肩膀,指着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道:“铭儿,她们娘儿俩一拨,咱们还是爷儿俩一拨,走吧。”
说着,苍松睡客罗奇向离魂魔娘郑僖挥手示意,带了彭宗铭,展使轻功,驰往朝阳三石通往天池玉阙的入口处而去。
不多时,两人来到朝阳三石怪阵的近处,这时晨曦初曙,东方鱼白,将黎明时分,举目朝向朝阳三石看时,阵里浓雾氤氲,阴气森森,山风迎送,传来阵阵使人晕眩的恶臭怪味。
彭宗铭指着前面朝阳三石怪阵,不胜感触的向苍松睡客罗奇道:“在这朝阳三石怪阵里,曾遭害了数位武林前辈人物,这次痴婆子薛玲玲,亦栽在这怪阵里,才被菩提门中人扔入碧血潭。”
彭宗铭说话时,罗奇嘴里频频应唔,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像狩猎者猎取目的物似的,凝神贯注的在察看山地上的泥石。
彭宗铭接着又在道:“朝阳三石怪阵的阵势,日日变化,时时变化,只有像乙鸥子老前辈乘驭风逍遥车,才能飞渡此阵。”
说到这里,突然旋首向苍松睡客罗奇看了看道:“罗伯父,你老人家钻土游地绝学,能不潜过这朝阳三石怪阵?”
苍松睡客罗奇一边偻腰拨动地上山石泥土,一边缓缓答道:“你罗伯父正在判别,这百拉峰的山石泥土,属于哪一种性能?”
罗奇说到这里,手掌里捧了一撮泥土,凝神细看了半晌,喃喃又道:“这里泥土虽然黏刃结实,看来不致有什么问题。”
说着时,从随身袋囊里,取出一袭乌黑晶亮,非绸非缎的衣衫,倏地旋首向彭宗铭叮嘱道:“铭儿,到时你拉了罗伯父脚,屏住呼吸。”
彭宗铭困惑、迷惘的应了声。
说话时,苍松睡客罗奇已把这袭乌黑晶亮的怪衣穿着身上。
彭宗铭见苍松睡客罗奇穿上这袭怪衣后,看得想笑而不敢笑,原来这袭怪衫,连衣带裤接在—起,胸肚处一排密密细纽把它扣上,这套怪衣还带了头罩和手套脚套,头罩顶上尖锐若剑,两只手套上,装有十指锐利无匹的钢爪(或许这手爪,并不是用钢所造,仅是相仿而已)。
彭宗铭看得心里暗暗叫奇道:“罗伯父穿了这套乌黑的怪衣,看来正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大王八。”
彭宗铭看得出奇时,罗奇戴上头罩连在一起的透明眼罩,旋首向彭宗铭示意的看了眼,穿了这袭怪衣豁达豁达走向朝阳三石前一块山壑隐僻处,彭宗铭衔尾跟在后面。
突然苍松睡客罗奇头下脚上,倒竖在山石泥土上,一顶尖锐的头罩顶住地面,左右两手十指钢爪挖掘地上泥土。
几乎眨眼时间,苍松睡客罗奇半个臃肿肥顿的身体,已钻进泥土里去。
彭宗铭看得错愕惊住,心里暗暗嘀咕忖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武林上竟然有像罗伯父这般光怪陆离的武学。”
他心在纳罕沉思时,苍松睡客罗奇两脚已进。人土地里,彭宗铭蓦地想起罗奇方才嘱咐的话,倏地扑卧地上,两手紧紧抓住苍松睡客罗奇的两条腿。
仿佛蚯蚓钻土似的,苍松睡客罗奇把彭宗铭带进地层里。
彭宗铭拉了罗奇两条腿,跟着他在乌墨黑漆的地底下游走,罗奇身躯臃肿肥硕,他用两手利爪破开泥土后,彭宗铭身体瘦小,是以很宽松的潜了过去。
这时,彭宗铭心里暗暗惊疑至极,心道:“罗伯父这套钻土游地武学,真是武林上的一绝,凭他在地层泥石里游走,竟比湖沼里的鱼还游得快。
彭宗铭正在沉思时,苍松睡客罗奇的一条左腿,突然向前抽送了一下,这时他不知道这位罗伯父的含意何在。
彭宗铭心里正感到诧异之际,噗的声响,苍松睡客罗奇头上尖锐的头罩顶破泥土,身体微微向上—挪,已带了他纵出地层。
两人出层,举目四周环顾一匝,却见浓雾迷漫,森森寒意逼人,彭宗铭怀疑似的喃喃轨声自语道:“哦,不知是否潜过朝阳三石怪阵?”
苍松睡客罗奇脱下这袭乌黑晶亮尖头怪爪的怪衣,随手一折,折成仅有手拳般大的—团,听彭宗铭说这话,旋首含笑的答道:“咱们照着朝阳三石方向而来,不会有错。”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同了彭宗铭从氤氲浓雾中,运使内家真力,透着四周的景物,须知,彭宗铭迭逢奇遇,加其本身资质禀异,是以,其内家修为,已超逾武林高手,可与前辈人物媲美。
突然,彭宗铭一声惊哦,指着浓雾中西边遥远的一角,道:“罗伯父,你看那边浓雾里隐隐透出一角楼台亭阁。”
苍松睡客罗奇听袁宗铭此说,旋首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功提丹田,劲贯周天,运用内家真力看时,不由心叫一声:“惭愧。”
苍松睡客罗奇轻拍一下他的背肩,含笑点头的道:“咱们前去丁看。”
两人凭着一对锐厉的眼神,透过漫迷薄雾,向宫殿一角走去。
蓦地,一阵轰隆隆震耳巨响掠过两人耳边,把他们愕然一怔,生恐意外变化而身形站住,彭宗铭惊疑不已的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伯父,廖师叔身边藏有二颗雷霆子,会不他老人家和痴婆子薛老前辈,在此天池玉阙先前发难?”
彭宗铭话未落,银蛇数瞥,闪过迷茫浓雾上空,接着又是一阵天崩地裂似的巨响,震得彭宗铭二耳嗡嗡作声。
这缕震耳巨响,音源犹未尽下,陡然呼呼声起,卷起一股激厉无伦狂风,猛朝二人身边掠过。
苍松睡客罗奇不及回彭宗铭活,倏地一手挽住他腰围,用内家千斤重坠的功力,拿桩站住,才不会给狂风卷起。
半晌,这场惊变场面才停了下来,苍松睡客罗奇轻吁了口气,道:“天池玉阙近围,果然天生异象,有这等惊险场面,方才雷电过后,这股劲风过处,甚威力之大,无与伦比。要不是你罗伯父用千斤重坠,拿桩站住,咱们可要给这风刮到半空去了。”
苍松睡客罗奇说这话,彭宗铭突然想起刚才在暗云坛近处树林里,乙鸥子曾说过的话。 雷电狂飙过后,白茫茫一片的浓雾,骤然间加强起来,彭宗铭和苍松睡客罗奇,如若没有并肩携手在一起可能亦会失去对方形迹。
因浓雾稠密,西边方向本来隐现出的一角宫殿,这时亦失去影子,彭宗铭惊哦了声,正要开口说话时。
苍松睡客罗奇在他耳边轻嘘了声,悄声道:“铭儿,切莫大声说话,这浓雾阴处,可能会有云诡谲的埋伏,方才咱们所看到西边宫殿一角,谅是天池玉阙无疑,咱们还是潜入土层,从地底下游去。”
彭宗铭轻晤答应一声,苍松睡客罗奇在浓雾里,穿上这套乌黑晶亮的怪衣,带了彭宗铭又潜入地底下。
地层里,罗奇二手钢爪挖土,尖锐头罩攻前,彭宗铭在后面,紧紧握了他两只脚。
不多时,苍松睡客罗奇身形钻向上方,后面一条左腿又抽送了下,彭宗铭这次已会意过来,知道自己两人已在天池玉阙下方,罗伯父准备钻出土层。
彭宗铭暗自思忖时,罗奇头罩缓缓顶破地面层,伸出头颈,朝地面层的四周,小心翼翼的环顾了一匝,疾速地纵上地面,接着急促的向彭宗铭道:“铭儿,快上来。”
彭宗铭跃身飞出,游目四看了一圈,正要惊疑的向苍松睡客罗奇问时,罗奇轻嘘了声,用足轻轻填平方才两人从地底钻出来的地窟窿,一手指着前面一间金壁辉煌,宫殿似的房间。
彭宗铭有所会意的点了点头。
这时,这条画栋雕梁,富丽无比的走廊,一片令人窒息似的沉寂,仿佛眼前他们两人,离开这人烟嚣杂的大干世界,飘渺在凌虚无限的半空中,饶是彭宗铭和罗奇,轻功之学,已至极上乘之境,似乎这时还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音。
突然,从一间富丽的房间里,袅袅地传出一缕令人闻之极舒意的香味。
苍松睡客罗奇闻到这般香味,心神之际微微感到一怔,当他正想判别这种属于那一类所发出香味时,不意中旋首看到彭宗铭俊脸鲜红,似乎像要昏昏欲睡的样子。
他见到彭宗铭这情形时,似乎自己亦感到有一份倦意。
这缕薄薄的香味,还是从—间宫殿似的房间里发出来,苍松睡客罗奇心叫一声:“不好。”
急忙拖了彭宗铭,跃过数丈远的走廊隐僻处,悄声的道:“铭儿,方才你有没有闻到一缕香味?彭宗铭被陡然拉过一边,仿佛醍醐灌顶似的惊醒过来,星眸含着稚气的笑意,点着道:“唔,这股香味闻了真舒服。”
苍松睡客罗奇薄责般地瞪了他—眼,才轻声缓缓道:“铭儿,你真不懂事,幸亏罗伯父发现得早,才把你这条小命抢救过来。”
苍松睡客罗奇接着道:“刚才从那房间里传出的香味,如若你罗伯父没判别错的话,乃是天下武林各门派中最毒厉的一种御天香。”
彭宗铭讶然,困惑地念了声:“御天香?”
苍松睡客罗奇不待他发问,解释般地接下去又道:“这种御天香,乃是江湖上堪称稀世珍品,最名贵的一种迷香,幸亏你和罗伯父内功有所根基,如若寻常武林人物闻到这香,顿时晕眩倒地,周身骨骸酥裂而死。”
彭宗铭听罗奇此说,不由错愕怔住,浑身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寒噤。
苍松睡客罗奇奇见彭宗铭这份神情,却又含笑安慰似的悄声道:“铭儿,饶是其他武林前辈高手,遇着这御天香,可说束手无策,你罗伯父乃誉称天下武林中神偷莫不婆婆师弟,就凭这一桩,却难不倒现在咱们爷儿俩。”
苍松睡客罗奇解开身穿那套乌黑晶亮怪衣的胸腹处几颗扣子,从贴身腰袋里取出四颗有黄豆般大黑色的丸子,二颗递给彭宗铭,道:“铭儿,你把这两颗黑丸子,塞进两个鼻孔里,御天香再是厉毒,亦害不到咱们身上了。”
彭宗铭接过黑丸子,塞进自己鼻孔里,苍松睡客罗奇他自己把这套怪衣纽扣扣上后,亦把手里的二颗黑丸子进鼻孔里。
两人悄声商议一番后,踱步轻行,走向传出缕缕香味的那房间处来。
这间金壁辉煌,美伦美奂的房间里,除了画栋雕梁,陈设富丽上,里面却是寂寂空庭,杳无人影。
两人站在门口向内望去,这间房子的正中放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香炉,炉里白烟袅袅,向四周散布开来。
苍松睡客罗奇旋首朝彭宗铭示意的看过一瞥,两人轻步进入房里,彭宗铭见四下无人,悄声的向罗奇道:“罗伯父,这间房里放的都是稀世珍品,极名贵的东西,怎地没有一个看护守防的人?”
苍松睡客罗奇听得环目四顾一匝,轻嗯了声,指着大香炉里散出的缕缕白烟,悄声道:“有此御天香守护,已胜似雄兵万千,今日武林上能识别御天香而设法防止的,除了昔年师姊莫不婆婆外,目前亦只有你罗伯父一人而已。”
这间豪华富丽的宫室里,除了稀世珍宝外,还陈列着几口古仙神兵,离奇的兵刃等等,彭宗铭看得出奇之际,拢目过处,突然一声惊哦,指着墙角处,桌案上用半透明半弧型水晶似的东西,罩着的几本古书,惊奇的道:“罗伯父,你看小桌有几本古书,会不会是……
说到这里时,不待苍松睡客罗奇回答,走前一步,一手把这罩子掀起。
彭宗铭一手正要掀起这半弧型水晶般的罩子,突然,一阵轧轧轧急响,这间宫室四围的门窗,同时间崩的巨响,全部关闭上。
就在这时间,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阵哗然骚动的声音,渐渐向这边方向逼近过来。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已知道眼前的境遇,奇迹的发现,和该处置的步骤,突然,挥使肉掌,已这半弧型水晶似的透明罩子劈碎。
一手从小桌上取起三本古书,当他一本本翻看时,赫然正是《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另外一部《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这时,外厢喧哗嚣杂的人声,已朝向这间宫室逼近过来,苍松睡客罗奇旋首向彭宗铭颔首示意的道:“铭儿,大功告成,不负此行,咱们走吧。”
说着,将这三部奇书藏进这怪衣内的贴身处,一手推倒大香炉,燃起火种,顿时—股熊熊烈火纵起,自己带了彭宗铭,运使钻土游地绝学,钻进地底下逸走。
菩提门三位掌门人亲自率领天池玉阙菩提门心腹中人,将藏珍室火源平熄,里面焚毁十有七八,却不见敌人尸体形迹。
彭宗铭和苍松睡客罗奇两人潜出朝阳三石在树林山石的隐僻,苍松睡客罗奇脱下那袭乌黑晶亮的怪衣,一边向彭宗铭道:“铭儿,天佑我等,使咱们爷儿俩顺利完成此愿,此番《菩提梦幻录》和《太昊玄鉴》不但原璧归赵,回到咱们手里,而且多了一部《风雾雷电录》奇书,菩提门总坛饶是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恐怕他们亦将到末日的命运。”
彭宗铭听苍松睡客罗奇此说,疲倦的脸上,闪射出一层振奋的神情来,颔首含笑的道:“罗伯父,凡事冥冥中有所安排,如若不是你老人家有钻土游地的旷古绝学,和防止御天香毒烟的黑丸子,即使咱们进入天池玉阙,不是丧命在御天香毒烟里,即使盗得这三部奇书,咱们亦无法走出此云诡谲,埋伏重重的天池玉阙。”
苍讼睡客罗奇点头含笑的轻唔了声,倏地抬头环顾一匝,有所沉思的道:“铭儿,乙鸥子乘驭风逍遥车,往碧血潭畔送东西给你廖师扭和痢婆子薛玲玲,咱们在天池玉阙耽留多时,这时他恐怕已回芥石镇。”
罗奇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离魂魔娘郑僖和你影姊,这次在菩提门总坛大开杀戒,百拉峰上这些牛鬼蛇神该遭了殃。”
说着时,把这种乌黑晶亮的怪衣,折成了手拳般大,藏进贴身袋囊里,两人顺着金城坛,下了百拉峰。
果然,出金城坛,顾百拉峰下坡而去,沿途上血尸累累,惨不忍睹,这些尸体上血渍犹鲜,看来离魂魔娘郑僖和吴碧影,在这里经有一番苦战,才离百拉峰回去。
两人回到芥石镇上元酒店,不由感到意外的一怔,客房里声音嚣杂,推门进去,本来—间偌大的客房,这时已嘉宾满座。
欧婉丽虽在众目睽睽之下,亦已忍不住小儿女间一片相思之苦,一见彭宗铭进来,满含了激情、兴奋、欢喜,娇羞地离开她父亲儒侠欧振天身畔,像乳燕返巢似的翩翩到彭宗铭眼前,无限柔情的叫了声:“铭弟!”
欧婉丽这声娇唤,更把彭宗铭错愕怔住。
当他拢目过处,乙鸥子老前辈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离魂魔娘郑僖和儒侠欧振天坐在一起,吴碧影站在他们身后,仿佛本来在谈论一件事,苍松睡客罗奇突然推门进来时,打断了他们话。
痴癫僧乙乙和尚、开山金轮崔明一高一矮这两个武林怪杰,似乎这时正在争论一极不愉快的事,脸红耳赤,青筋累累,两人,喋喋不休在说话时,见彭宗铭和罗奇推门进来。
烟翁任九龄、茶客于七和酒丐康武围坐一起谈话。
彭宗铭眼神刹那间拢过这数位武林前辈时,他们每一个都撇开了方才自己谈说的事,而递给他一瞥柔和关劲的神情。
这时彭宗铭在醍醐灌顶似的回苏过来,满脸红红,含了一缕从男孩子身上所见到的忸怩笑意,柔声轻语的道:“婉丽姊姊,你……
你们来啦!”
欧婉丽似乎珍惜眼前一刹那时间,虽然满腹心话,却是拣一句最重要的话,简略的向他道:“铭弟,烟翁任老前辈,把爹和几位老人家的病伤都治愈啦,是以,咱们又折道回来这里芥石镇。”
彭宗铭满肚窦疑的哦了一声,倏地上前向客房里几位老人家拜见了,一边将苍松睡客罗奇向众引见了番。
这时,旁边的乙鸥子,见苍松睡客罗奇与众人寒喧过后,就即向他问道:“罗道友,此去天池玉阙情形如何?”
苍松睡客罗奇抬头向众人看了一匝,含笑点头的道:“不负此行,不但《太昊玄鉴》和《菩提梦幻录》两书取来,而且本上滚利,多了一本《风雾雷电录》奇书。”
苍松睡客罗奇说出《风雾雷电录》一书时;客房远边的茶客于七,微微一声惊哦。这时众人围着苍松睡客罗奇和彭宗铭意外成功的归来,都感到兴奋至极,是以,都没有注意到茶客于七的神情。
苍松睡客罗奇接着就将他和彭宗铭,此去天池玉阙的经过情形,详细向众人说了遍。 他说了这段经过后,怀有几分不安的向乙鸥子道:“仲老,你去碧血谭,有没找着敝师弟廖永年(梁上客廖清),和痴婆子薛玲玲?”
乙鸥子颔首道:“令师弟和薛道友隐藏在度恨山麓碧血潭畔,咱已传言他们两位,到时见机行事,谅来不会有误。”
提起痴婆子薛玲玲时,烟公任九龄喟然叹了口气,仿佛在解释她离走原因般的向众人道:“薛道友不听咱任九龄之劝,以致遭上眼前这委屈,而还累害梁上客廖老英雄。”
烟翁任九龄话落至此,顿了顿又道:“任某将她五毒砂治愈后,要她在欧庄息养一时,谁知她来个不辞而别。”
烟翁任九龄说话时,苍松睡客罗奇从贴身衣袋里,取出《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风雾雷电录》三部秘籍。
彭宗铭见到这部《太昊玄鉴》自然地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杀亲毁家之恨,禁不住一股悲伤涌起心头,两行清泪簌簌的不止的流下来。
这时茶客于七走向彭宗铭身旁,劝慰的道:“铭儿,目前这三部奇书已在咱们手里,报仇雪辱之日亦已不远,事已过去,不必再悲痛了。”
茶客于七说这话时,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正翻阅得自天池玉阙三部奇书中的一部《风雾雷电录》,只见他显得对这部秘录与所载列的各项,很难了解。
茶客于七话落到此,他突然想起似的抬头朝于七看了眼,心道:“于英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辐机神算,无一不晓,或许他能看出这部《风雾雷电录》奇书的奥秘。”
乙鸥子想到这里:向茶客于七递过手里这《风雾雷电录》,含笑的道:“于英雄,你能不能看出部《风雾雷电录》所载录的奥妙之处?”
茶客于七翻看这部《风雾雷电录》秘籍;经有盏茶时间,从他脸肌神情看来,初是困惑、惊奇,接着惊疑、诧异.最后脸上透出一层欣愉,而极度意外之色。
乙鸥子看了他瞬息千变的脸肌神情。忍不住心胸沉闷的感触,怀疑地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敢情这部《风雾雷电录》,有突异之处?”茶客于七喟然感触不已的道:“乙鸥子前辈,此事岂止突异,此番能到咱们众人手里,真是一桩天赐奇迹。”
他说到这里,旋首向苍松睡客罗奇不胜钦颂的看了跟,又道:“此部《风雾雷电录》奇书,可能最初出于异邦高人之手,然后译录过来,这里面详细阐述引风展雾,导向雷电的玄奇莫测的绝学,无形中吻合了天池玉阙四周的地理形势。”
敢情,在座有不少人,乃是今日武林上顶尖儿前辈人物,听茶客于七说出这席话,不由骇然震住。
茶客于七一边翻阅这部《风雾雷电录》奇书—边接着道:“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因有《菩提梦幻录》在前,拣着这块天生异迹的西顷山百拉峰所在,又有《风雾雷电录》所载玄离绝学相辅。难怪这些牛鬼蛇神,自视为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彭宗铭惊奇的插嘴问道:“于伯父,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怪阵,是否亦固着《风雾雷电录》所载录而来的?”
茶客于七点头道:“其间有很大联系,朝阳三石怪阵,可能原是一块出于常情的奇妙所在,再经《风雾雷电录》所载玄学加以导诱,就成了目前这般光怪陆离的阵式。”
久未开腔的儒侠欧振天,这时突然开口问道:“于英雄,这部《风雾雷电录》里,是否载有破除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之术?”
儒侠欧振天问这话时,茶客于七还在翻阅桌上那部《太昊玄鉴》秘籍,于七抬头朝儒侠抑郁的看了眼道:“《风雾雷电录》载引风展雾,导向雷电的玄离秘学,至于欲攻破天池玉阙和朝阳三石等所在,可能要运用《太昊玄鉴》秘籍上所载录的几节。”
茶客于七说这话,抬头朝众人掠过一瞥,当他发现众脸肌愣愣不安之色时,接着又道:“虽然精研一门绝学,不能短时就成,不过我们可以照着《太昊玄鉴》秘籍所载诺列,与眼前菩提门总坛相克处,依计而别,而且在《风雾雷电录》上,已明确指出,天池玉阙所以有玄妙莫测的原因,是以,据于某看来天池玉阙已指日可破。”
茶客于七说出这席话,儒侠欧振天听得喟然感触地道:“天下凡事天理循环,因果不爽。此番,咱们就应用《太昊玄鉴》所载之学,歼灭菩提门,到时天池玉阙的三怪二修罗,可能就会丧命在铭儿的琼楼十二曲绝学上。”
这家上元酒店,只有二间客房,平时没有外客投宿时,酒店老掌柜的留给自己家里住用,这次突然间来了这么些武林人物,显然这家上元酒店的二间客房,无法把他们容纳下来。
是以,上元酒店二间客房,前面住的是彭宗铭、苍松睡客罗奇和儒侠欧振天等之人。后间拨给欧婉丽、吴碧影和离魂魔娘郑僖三人住。
乙鸥子、茶客于七和烟翁任九龄,移居在芥石镇直街的一家中关奇店里,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则分居在芥石镇东端的一家东陵客店里。
夜色深静,上元酒店后院的小园里,苍松睡客罗奇同他爱徒吴碧影两人,在悄悄的轻语谈话。
苍松睡客罗奇除了向吴碧影探问,有关白天众人决定的事外,似乎还要跟她谈一桩极重要的事。
这时,他们可能已谈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苍松睡客罗奇在他爱徒跟前,这时虽有满腹愁肠,亦不得不装了一份轻松的神情,而含笑的道:“影儿,你是不喜欢你铭弟?”
苍松睡客罗奇突然问出这话,吴碧影听得娇憨、含羞下,却睁大了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闪出一缕激情振奋的神情,微微点头,轻嗯了声。
苍松睡客罗奇这时他的心里,恍若缠了一团解不开的死结,听他爱徒坦然应承下来,不禁极轻微吁了口气,又道:“影儿,你知道你铭弟是不喜欢你?”
他们师徒俩在说话时,似乎有一瞥黑幢幢的身形,捷速的掠过小园子的竹围外,敢情,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心绪沉重,而吴碧影却是因着她师父一语逗起她心中秘密,在惊喜交集之际,是以他们两人都没有住意到外间的动静。
吴碧影听她师父问出这话,却显得困惑、惘然,深感意外地道:“影儿喜欢铭弟,是影儿的事,如果铭弟他不喜欢影儿,那是他的事啦!”
苍松睡客罗奇听这稚气未脱的爱徒,说出这话,不由寿眉微皱,感到啼笑皆非,可是半父半师的立场上,不得不善加引导,而含蓄的道:“影儿,你知道你铭弟已有他丽姊姊啦?”
吴碧影嘻的一笑,随手捡起一根嫩草,显得顽皮地放进嘴里咀咬,一边轻描淡写地道:“师父,这事影儿早知道啦,铭弟跟婉丽姊姊很好,他们离开的时候,铭弟常惦念她。”
苍松睡客罗奇听他爱徒说这话,似乎怀疑自己听觉似的,轻轻惊哦了声,还是耐心却含蓄地道:“影儿,你既然知道你铭弟跟他婉丽姊姊很好,你怎么再能喜欢他呢?”
吴碧影听她师父这么说,显出十分意外而睁大了一对美目,向她师父问道:“师父,这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见他爱徒天真无邪,却是一片痴情之态,不由喟然摇头的道:“影儿,你年纪不小啦,可是还这么不懂事。”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一手轻抚她云发,充满了慈爱,颤声的接道:“为师与你,名份是师徒,却不啻父女,岂能辜负大好青春,一身绝学,伴了你师父垫居在南满八禾岛,何况女儿家迟早要有归宁嫁人一天,是以,你师父希望你早有一个归宿之处,想不到你是这么不懂事。”
苍松睡客罗奇颤声殷切的说出这些话,吴碧影似乎有点会意过来,嘤声婉啼,投进他胸怀里。
苍松睡客罗奇饶是一位风尘侠隐,武林前辈,此时此地,轻搂着他心爱的徒儿时,亦禁不住热泪婆娑,接着又道:“影儿,目前你师父为你操心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铭弟已有他婉丽姊姊,当然他不能再移爱到你身上,是以,为师将菩提门这桩公案要了断后,伴你游侠江湖一时,替你物适一个适当人选,影儿,你不必再一片痴心,来想着你铭弟,自古多情空余恨,免得铸成失足之恨。”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吴碧影一股莫名的辛酸涌起心头,假在她师父怀里嘤嘤的悲啼起来。
苍松睡客罗奇一手轻抚了他爱徒肩背,柔声安慰的道:“影儿,别哭,快回房去睡吧,要是给人听到……”
说到这里,倏然停了下来,轻推她娇躯,催促的道:“孩子,把眼泪抹干,快回去睡。”
苍松睡客罗奇说到这里时,小园竹帘外一瞥黑影,似乎比他们师徒俩先前一步,消失在夜雾里。
苍松睡客罗奇回到房里,见灯火未熄,左边大床上彭宗铭已呼呼入睡,旁边儒侠欧振天一手依桌,还在深夜挑灯看书,两人相顾含笑的点了点头,苍松睡客罗奇就在右边床上睡下。 第二天早晨,众人又会聚在这里芥石镇的上元酒店里。
剩下的这段艰辛任务,落在茶客于七身上,他要从《太昊玄鉴》等三部秘籍中,抽出部分的玄奇莫测的武学,来应付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中人。
茶客于七敢情昨晚通宵翻阅精研《菩提梦幻录》、《太昊玄鉴》和《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所得到的心得,是以,翌晨在上元酒店客房,带了红丝满布,疲倦的眼神,缓缓地向众人道:“于某昨晚彻夜观阅这三部奇书,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茶客于七说话时,音韵抑扬,十分缓慢。一众人听到他这话,却发生了无比的力量,慑住了他们心神,每一个人都凝神贯注的在听他说下去。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欲歼灭菩提门,攻破天池玉阙,必须运用三种惊世骇俗的秘门绝学,至于《太昊玄鉴》上,只有载录一种,其他二门绝学,要从《菩提梦幻录》和《风雾雷电录》二部奇书上面才有。”
乙鸥子听得这话,深感意外的吟哦了声,正欲开口向茶客于七动问时。
茶客于七旋首递过一瞥含蓄的笑意,向他看了眼,道:“《太昊玄鉴》所载录的一门烈焰玄冰两仪功,可破朝阳三石怪阵,《风雾雷电录》一书上,虽然载录引风布雾,导向雷电等玄奇绝学,其中有一门定风无相掌,却是专克狂风雷电,可以收得奇效。
“天池玉阙周围,收自晚调四丘的氤氲浓雾,如若运用《菩提梦幻录》中三阳镇雾一绝,可以使敌人乖乖就范。”
茶客于七说出这席后,殊出众人意料之外。
他说到这里,朝身边的彭宗铭看了眼,又道:“铭儿虽然资质禀异,且迭逢奇遇,其一身内家造诣,高于一般人之上,然而以短促时间内,同时练出三门惊世骇人听绝学,不但时间上赶不及,而在他精力上,亦无法分配。”
茶客于七说这话后,苍松睡客罗奇、乙鸥了、儒侠欧振天和离魂魔娘郑僖等,深感困惑的朝他看了眼。
烟翁任九龄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茶客于七缓缓的接着道:“是以依于某之见,除了铭儿外,再有二人来练三阳镇雾和定风无相掌二门绝学。”
茶客于七说出这话后,倏的停顿下来,不敢有所偏私的静候众人意见。
儒侠欧振天手抚清须,朗声含笑的接着道:“于英雄说得甚是,依欧某之意,苍松睡客道友高足碧影姑娘再恰当不过。”
儒侠欧振天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苍松睡客罗奇愕愕地看着他,一时间想不出谦冲的言辞,还是感激的应允下来。
这时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频频点头的道:“我侪俱是个性中人,不须繁文缛礼,老夫愚意,令影儿练《风雾雷电录》所载的定风无相掌。
“至于《菩提梦幻录》上的一门三阳镇雾秘学,就委屈了儒侠欧振天令爱婉丽姑娘。”
乙鸥子提出这话,无形中就成了一个定局。
这是一桩艰辛而不容易很快完成的任务,幸亏在场众人,俱是武林中前辈人物,经他们竭力辅助,才造就了这三个下一代的武林英才。
在上元酒店让出后面一间客房,作他们三人练功所用,苍松睡客罗奇和乙鸥子二位今日武林硕存的前辈人物,不惜运用本身内家真力,帮助彭宗铭、欧婉丽和吴碧影三人,打通周天筋脉,使他们事半功倍,速于就成。
烟翁任九龄素以精研歧黄之道,享誉武林,这时就替他们三人,解决医理上的疑难问题。
茶客于七却是不眠不休,以《太昊玄鉴》、《菩提梦幻录》和《风雾雷电录》三部奇书上的载录,督导他们三人完成练功上进度。
儒侠欧振天、离魂魔娘郑僖、酒丐康武、疯痴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等数人,彻夜轮值防守,以防这三个孩子坐关练功时,遭到菩提门中人的突袭。
第四天晌午,因着彭宗铭较欧婉丽、吴碧影资质优异,且逢有数次奇遇,本身内家造诣上,已有深厚根基,是以顺利的学成了他《太昊玄鉴》上所载录的这门烈焰玄冰两仪功绝学。
夜晚,彭宗铭和儒侠欧振天、离魂魔娘郑镇守护上元酒店,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轮值休息。
儒侠欧振天把彭宗铭唤过一边,慈祥地向他道:“铭儿,你欧伯父要与你商谈一事。”
彭宗铭听得心里微感一愣,旋首看去,离魂魔娘郑僖手执兵刃,凝神睇看着漆黑的夜空,若有所思蹲坐在上元酒店高墙外的土丘上。
这时,他不知道欧伯父郑重的唤过自己,要谈些什么事,困惑、迷惘的朝欧振天看了眼,似乎静候着他的下文。儒侠欧振天轻摩他肩膀,缓缓道:“铭儿,你父亲彭祟玉与欧伯父谊若同胞,八拜之交,此番他老人家业已归天,你欧伯父对你的事,是否能做三分主?”
彭宗铭听得心头沉重之下,却是错愕怔住,他不知道这位老人家说出这话的含意何在,只有茫然点头轻嗯了声,道:“铭儿一切事情,皆由你老人家做主。”
他说到这里,想起这位欧伯父为了自己长途跋涉,且陷落朝阳巨石怪阵,险遭性命之忧,是以不禁衔泪激动的又道:“欧伯父,铭儿父母遭贼人所害,现在你老人家是铭儿唯一尊亲,铭儿岂有不听你话之理。”
儒侠欧振天抚须含笑的道:“好孩子,以后你必须要记得方才说的这句话。”
彭宗铭听得不胜迷茫的轻应道:“铭儿一定会记得。”
他们俩在说话时,突然唰‘唰唰掠风锐响数声。
只听得一缕凌厉冷酷的声音,缭绕在夜空,缓缓地在道:“贱人,咱卓英早怀疑你吃里扒外,勾结江湖败类,捣毁菩提门总坛……”彭宗铭、欧振天猛然一震之下,旋首看去,彭宗铭不胜意外的轻哦了声,道:“欧伯父,菩提门三大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带了四名宫女来啦。”
Тχ丅合潗 ㄒχ丅Н亅、СOM
彭宗铭说话时,珠蕊宫主卓英同月桂、月娥、月红、月菊把离魂魔娘郑僖四下包围住。
离魂魔娘郑僖仰首一阵惨厉长笑,点头应道:“卓英,你现在才知道咱郑僖吃里扒外,郑僖为了替恩师清理门户,追杀叛门弑师的不孝逆徒,才忍垢含辱,投入菩提门来。”
珠蕊宫主卓英听郑僖说出这话,粉脸惨淡,暗自抽了个寒颤,却是厉声喝叱道:“贱人,谁听你谈禅说鬼,信口雌黄,还不纳下命来。”
卓英说到这里,旋首向四名宫女大声吩咐道:“你等上前把这贱人拿下,格杀毋论。”
珠蕊宫主卓英话语甫落,未待四名宫女动手,唰的声响,身形暴退,亮出一口晶莹夺目的银剑,以诡奇狠毒的招势,向离魂魔娘郑僖指来。
离魂魔娘郑僖身形微挪,左边一名宫女蹿前扑上时,左掌劈出,将这名宫女震飞丈外,右剑划过一瞥粼粼银波,挡住卓英锐厉攻势,咬牙悲愤的道:“卓英,你已无师徒之情,休怪郑僖出手没有师姊之义。”
话语甫落,一声激厉长啸,剑身荡起一团银雾,剑尖朝向卓英指来。
珠蕊宫主卓英嘿一声薄叱冷笑,右剑疾吐,划出一泓半弧白练银波,销声龙吟凤鸣声起,把她师妹一记硬招挡开。
倏地,左掌乎递,一股凌厉无比劲风过处,指向离魂魔娘郑僖引门、将台、期门三穴。
就在这时候,宫女月桂、月娥、月红三人,各执兵刃,以疾速无伦的身法招式,同时向离魂魔娘郑僖围袭拢来。
这三名宫女刁诡奇的出手,驾乎于江湖高手之上,离魂魔娘郑僖因看她师姊掌剑退避,已处极不利之境,经这三名宫女联手并肩围袭,更显得凶险已极。
蓦地,一声叱喝,道:“孽障,末日已临,还容得你等跋扈飞扬。”
一响声响临空甫起,这三名宫女仿佛迎受着一股极大的震荡,蹬蹬声中,身形俱被震退丈外。
儒侠欧振天都天沉雷掌,劈退这三名宫女时,突然,流星走电般的身形一瞥,迎向珠蕊宫主卓英盖顶扑下。
卓英自然趋势下,一声惊哦,因着敌上敌人迅雷不及掩耳的急袭,挪身急速退落数尺。
珠蕊宫主卓英一眼见这少年武生时,震愕不已下,暴怒的大声问道:“小娃儿,你乔装改扮了二次来菩提门总坛,你……你究竟是谁?”彭宗铭洒然冷笑道:“区区彭宗铭,乃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老前辈徒儿。”
话落到此,彭宗铭手执飞龙游虹剑,招走倒转乾坤三五七中断剑震魄魂归土三式。
漆黑夜空彭宗铭身剑刷破风过处,推起银波粼粼,把珠蕊宫主卓英又迫退数步。
第二十二章 菩提梦幻隐天机
就在这时候,督导欧婉丽、吴碧影练功的茶客于七突然出现,跃身拦住彭宗铭攻势,朗声向珠蕊宫主卓英道:“卓英,今晚我众你寡,你恋战此地自取死亡,现在网开一面让你回去,明日晌午,我等拜会百拉峰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
珠蕊宫主卓英见茶客气于现身,旋首朝一掌震退众宫女的老汉(欧振天)看了眼,心头不禁一震,心道:“这一人分明是前番来菩提门总坛,陷入朝阳三石,后来服下郑僖金果银花汁和玉帘子粉死毙,由头目数人抬下百拉峰山麓,怎地现在又返魂回苏过来……”
当她一瞥意识落地,眼神又落向离魂魔娘郑僖跟前时,虽不知其内委真相,可是不难想象到这又是离魂魔娘郑僖一手所主使。
珠蕊宫主卓英想到这里,不禁恨恨的叹了口气,她听茶客于七此话后,已料到目前已将有一个极大的转变,是以,吩咐四名宫女,道:“月桂、月娥、月红、月菊,咱们回去。”
珠蕊宫主卓英带领四名宫女走后,彭宗铭一眼看到离魂魔娘郑僖忧郁、沉痛之色,不禁诧异地向茶客于七道:“于伯父,你老人家怎地放珠蕊宫主卓英回去?”
茶客于七旋首朝离魂魔娘郑僖看了眼,才道:“婉丽姑娘的三阳镇雾和碧影姑娘定风无相掌坐关练成,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指日可破,咱们又何必在武林中留下个以众欺寡的话柄。”
翌日,众人在客房里,周密商议应付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之策。
欧碗丽假依在她父亲儒侠欧振天身边,本着漾溢着青春娇艳的粉脸,这时却显得惨淡、萎顿、幽郁、疲惫,是否因着数天坐关练功之故,使她不胜忍受下,在粉脸上显有这般神情,抑是其他。
至于苍松睡客罗奇身边吴碧影,同样是坐关练功,而她的情绪上,却显得春意盎然,一张嫩娇艳的粉脸上,却满现出青春少 女的气息。
欧婉丽在众人凝神贯注说话时,秀眸衔了一圈薄薄的泪光,不时地暗中在窥看彭宗铭。
然而,当彭宗铭想到心上人,旋首看过她一瞥时,欧婉丽一张惨淡幽怨的粉脸上,却多添了一层奇持之色。
众人商议决定后,离芥石镇登百拉峰,往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而来。
百拉峰出自朝阳三石外的四道关隘,经这里等数人,几度摧毁,已无法使用,是以,菩提门,总坛已弃守至天池玉阙前的朝阳三石。
彭宗铭、欧婉丽、吴碧影、乙鸥子、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僖、儒侠欧振天、烟翁任九龄、酒丐康武、茶客于七、疯癫僧乙乙和尚、开山金轮崔明等一行十二人,顺利无阻的来到朝阳三石外。
这时正值晌午时分,朝阳三石这边阳光普照,一片朗宁之色,遥目看向朝阳三石里的天池玉阙方面,惨雾愁云,阴戾氤氲,山风迎吹,从朝阳三石,传来阵阵恶臭腥味。
乙鸥子向众人挥手示意后,驾起驭风逍遥车,直飞天池玉阙方向而去。
茶客于七走近彭宗铭身边,叮嘱的道:“铭ㄦ,你可以展使烈焰玄冰两仪功,导行在前,摧毁朝阳三石里乌烟瘴气,咱们衔尾过来。”
彭宗铭颔首应了声,旋即往身后的欧婉丽和吴碧影,仿佛某种意识趋势下,柔和的看了眼。
吴碧影嫩白婿红的粉脸上,迷惘、困惑中,含了一层兴奋笑意。
当彭宗铭一瞥眼色,掠过欧婉丽脸上时,她似乎鼓了很大勇气的接任彭宗铭递过来的眼神。彭宗铭与她四目乎视之际,心里微微感到一阵不安的震荡,她的眼神里满含了凄凉、忧郁和留恋。
彭宗铭满腹疑奇下,离开众人,跨进朝阳三石怪阵。
《太昊玄鉴》所载录的烈焰玄冰两仪神功这门绝学,玄奇绝伦,幻变莫测,如果这是唯一突异之处,除了有惊异骇俗的威力外,因其烈暑酷寒的转变,尚难排除震散不洁的气氛。
彭宗铭把飞龙游虹剑收进剑鞘,缓步进入朝阳三石时,劲提丹田,劲贯周天,运用内家十成之力,分注左右两手掌。
这左右两手,左掌出热流喷吐,右掌酷寒四散,照着昔年疯癫僧乙乙和尚所传授的饿狗吃巴掌绝学,凌虚迎敌似的挥舞。
当他步入朝阳三石,初使烈焰玄冰两仪神功时,微微感到一股恶臭奇味迎面扑来。
彭宗铭以饿狗吃巴掌掌法,配使烈焰玄冰两仪神功绝学,挥舞半晌时,虽然已进入朝阳三石腹地,这时不但没有闻到一丝恶臭怪味,只觉得四周一片清明,随着掌势挥舞,周围不时传来一阵阵轰隆隆震耳巨响。
他双手挥舞饿狍吃巴掌时,尽量清净自己思潮,熟记着茶客于七所告诉他朝阳三石小径的方向走法。
果然,不多时已走出朝阳三石怪阵,旋头朝身后看去,自己走进的朝阳三石怪阵,仿佛在鬼斧神工之下,已僻出一条笔直的路线。
这时,众人已衔尾过来。
众人举目看去,周围一片氤氲浓雾、仿佛上空洒下一团团棉絮,遮住了每一个人的视线。
茫茫迷漫的浓雾里,不时地窜舞着银蛇般的闪电,豁啦啦豁啦啦缕缕震耳雷响,似乎要把这伙人,哄出朝阳三石似的。
众人生恐迷失在浓雾里,是以,紧紧围挤一起。
茶客于七唤过欧婉丽和吴碧影,道:“婉丽姑娘,碧影姑娘,现在你们俩,可向浓雾,雷电处,展使定风无相掌和三阳镇雾二门绝学。”
敢情烈焰玄冰两仪神功、定风无相掌和三阳镇雾三门绝学的功力,俱假左右双掌所展使的。
两人应诺声中,各人使用掌法展舞,使出二门玄奇无伦的神学。
欧婉丽和吴碧影这二门绝学,恰与彭宗铭在朝阳三石所展使的烈焰玄冰两仪神功相反,她们两人玉掌挥舞之间,却是无声无息,并无丝毫动静,众人所感到的,只是浓雾渐渐散开,雷电慢慢版起。
欧婉丽和吴碧影两人,玉掌挥舞不多时,一桩无法思议的奇迹,映演在众人眼前,雷电全息,天空显得一片晴朗。 朝向天池玉阙看去,宫殿一角,遥遥在望。
方才因着浓雾深厚之故,使乙欧子行动上有所不便,这时浓雾雷电消逝,乙鸥子乘着驭风逍遥车,嘘声长响,出现在云空一角,疾飞渡过山麓往碧血潭方面而去。
这时浓雾雷电消失,众人往天池玉阙方面而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天池玉阙阶梯,走下八位年岁不等,疾服劲装和异装怪饰的一伙人。
茶客于七走在前面,旋首向众人道:“众天池玉阙走来的这伙人,三怪二修罗和珠蕊宫主卓英等早惧面识,前面带领一个肥硕臃肿的番僧,旁边一个瘦长年老武生,谅来就是菩提门中二掌门,阿弥陀上人和铁背神陀柯元。”
茶客于七提起柯元,一边开山金崔明大声接上道:“这厮俺认识,不是柯元是谁?”
菩提门首席掌门阿弥陀上人,见彭宗铭等众人逼近走来,似乎早有准备似的,一条粗长的左臂朝自己众人一挥。
阿弥陀上人这一挥手,出自天池玉阙众人,连铁背神驼柯元和珠蕊宫主卓英在内,已排成一圈盘蛇似的怪阵,朝向彭宗铭等人,慢慢的包围拢来。
天池玉阙宫殿前,一块数十丈方圆的场地上,阿弥陀上人所率领的一伙八人,有条不紊的在盘蛇怪阵上,站定自己方位。
这时,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和黑飞狐童琪这武林三怪,他们接了这座盘蛇怪阵的阵尾,所迎对的方向,正是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三人所在的位置。
这三位享有武林盛誉的怪杰,平索任性行事,不讲究先礼后兵,一见武林三怪有恃无恐,向自己这伙人张牙舞爪,跋扈飞扬之态,已忍不住这口乌气,是以,三人同声哇啦啦几响怪叫,手执兵刃,已朝三怪这边卷来。敢情,双方激战前,本来都该说出几句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话,现在给酒丐康武等三人和武林三怪燃起战火,在无可避免下,就即撩起一场激战。
目前彭宗铭等这批人之间算来苍松睡客罗奇在武林辈份最高,这次似乎在不可思议的安排下,他和菩提门首席掌门阿弥陀上人对垒会战,印证比划在今日武林罕见的上乘武学。
离魂魔娘郑僖因着清理门户,替师父玄天婆婆梁风君惨遭逆徒所弑之仇,她还是找准了她师姊珠蕊宫主卓英。
儒侠欧振天还使当年威震武林的金丝锁龙剑,展出锁龙十七手秘门绝学,左手以都天沉雷掌相辅,会战铁背神驼柯元。
烟翁任九龄和茶客于七,分别向武林二修罗的百毒残叟冷文渊和定壁铁尸傅邦挑战,这时,彭宗铭、欧婉丽和吴碧影三人,在这盘蛇怪阵的核心中,却息闹下来。
眼前激战中的人物,俱是当今武林翘楚之流,是以这场激战演出,已是沙飞尘走,罩上一片惨雾愁云。
欧婉丽粉脸肃穆,含了一层浓厚的幽怨、凄楚的神情,在睇看着他父亲和铁背神驼柯元之战,从她脸上神色上看来,她对父亲这场战役,显得极有把握而并不担心,可是仿佛另有一股忧郁、凄苦的神绪,扰乱占据了她的芳心。
她尽量避免与彭宗铭的眼神相接,更不愿听吴碧影不时的跟他的细语,他们所说的诚然是有关眼前这场激战的事。
吴碧影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注神看着眼前激战中人物,一边不时显得很担心似的对彭宗铭说话。
可能她和欧婉丽有同样的心理,虽然苍松睡客罗奇挑战的对象,乃是当今菩提门首席掌门,可是她并不为她师父担心。
眼前紧张的气氛,彭宗铭虽然极想接近她婉丽姊姊,可是似乎在极不安情绪下,无法顾到了这一点。
蓦地,一缕嘘声响划空而过,乙鸥子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凌空向阵式核心处,冉冉而降。
这时,在正与敌人激战中的菩提门中诸人,见敌人圈阵里,凌空突然降下一把长着双翅的怪椅,上面还坐了一个断腿老人,不禁骇然怔住。
乙鸥子降落地上后,收起驭风逍遥车两侧翅翼,拨动车辆到彭宗铭跟前,急促地问道:“铭儿,你太玄银笛是否带在身上?”
彭宗铭对乙鸥子此说,已理会他的语意,倏地从贴身处取出太玄银笛,道:“乙鸥子老前辈,是不是令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来应敌?”
乙鸥子旋首激战方酣中的正邪武林人物看了匝,不胜感触而愤愤地道:“铭儿,眼前情势,只有运用老夫的太乙归禅功,配合你琼楼十二曲绝学,来应付这辈魅魑魍魉……”
乙鸥子话刚说到这里时,突然轰隆隆轰隆隆接连两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天池玉阙被炸得粉碎,撩起一股高插云霄的蕈型火柱。
乙鸥子眼神瞧天池玉阙方向扫过一瞥,若有理会的微微颔首轻唔了声,彭宗铭从他眼色神情中,似乎亦知道了天池玉阙遭炸毁的原因。
因着二声焦雷般的巨响,菩提门中这伙人,莫不骇然震愕愕住,无形中与敌人激战的情绪,消去了六七。
彭宗铭经乙鸥子吩咐后,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出琼楼十二曲中最毒厉的子声枭鸣狼嗥接连午声武彝九音二阴音律。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上,运用本身精修,展出盖世无伦的太极归禅功玄奇绝学。
他将本身浑厚的内家造诣,化成一股精元之气,自出嘴里,袅袅不绝的吹向彭宗铭所手执太玄银笛孔里。
乙鸥子所喷出的这股精元之气,灌入太玄银笛后,又从这笛孔里吐出稀薄线条似的白雾。
这缕白雾,仿佛是一个有知觉的幽灵,乙鸥子这对精芒闪射的眸神落处,就朝着这方向缭绕而去。
这时,旁边的吴碧影看得暗暗奇怪,心里嘀咕道:“铭弟这次吹奏太玄银笛,怎地没有笛声发出来?”
眼前正邪各门武林人物,正值生死搏斗之际,欧婉丽本来一对澄澈晶莹的美目,这时却散出迟钝、萎顿的眼色,她数度在无法抑制的心绪下,睬看彭宗铭后影,似乎在她心胸孕蕴了一团沉重的铅块,使她感到极度的窒息外,其他任何事情,已引不起她的注意。
出自彭宗铭太玄银笛的这缕线条白雾,因着乙鸥子这对眼神落处,朝着跟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和尚、开山金轮崔明三人激战的武林三怪身上缭绕而来。
这缕仿佛通灵的白雾,回绦在三怪四周,几乎在眨眼的刹那,枯竹君乔禹、矮头陀普济、黑飞狐童琪三人一阵激厉悲号,五官喷血,立时仰体翻倒地上,死毙过去。
彭宗铭接连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子午二声绝学,运用乙鸥子太极归禅功的诱导把武林三怪处于死地,这幕怵目惊心的惨厉景象,诚然,激战中的双方人物,都有看到。
铁背神驼柯元正值迎战儒侠欧振天,当他眼神掠过这瞥惨剧,心神一惊,出手招式稍有疏忽,儒侠欧振天一声薄叱,左手都天沉雷掌疾吐,一股强烈无比劲气过处,柯元唉声激呼,身形疾飞数丈,五腑离位,心脉震断,坠落地上时,已死毙过去。
儒侠欧振天掌毙柯元,旋首侧目过处,发现爱女掌珠婉丽姑娘,粉脸惨白,一对美目已注满了泪水,迟钝的凝看着正在吹奏太玄银笛的彭宗铭后影,神情恍惚,晃晃欲坠的样子。
彭宗铭以子午两声绝学,将武林三怪伏诛后,这缕音律随着乙鸥子太乙归禅功散出的线条薄雾过处,已缔绕在百毒残叟冷文渊和走壁铁尸傅邦身上。
这时酒丐康武、疯癫僧乙乙和尚和开山金轮崔明,虽是在今日武林上翘楚之流,可是此番见到彭宗铭和乙鸥子联手展出这等玄奇绝伦的武学,未使半招一式,将敌人处于死地,都被错愕怔住。
这时,儒侠欧振天见掌珠婉丽姑娘这般情景,诚然他心里知晓欧婉丽惨淡欲绝的原因,是以转身阵式核心,将她晃晃欲坠的娇躯扶住。武林二修罗忘命激战烟翁任九龄和茶客于七三怪惨遭太玄银笛所喷吐线条白雾死毙一幕,诚然都有看到,就在他们心神惊悸之际,与三怪同样的命运,落在武林二修罗身上。
百毒残叟冷文渊和定壁铁尸傅邦一阵惊慑的惨号声落,两人五官喷血,双双倒毙地上。
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眼见天池玉阙炸毁,宫殿里所有人已死,铁背神陀柯元丧命儒侠欧振天掌下,且对方使出玄奇无伦绝学,举手之间,将三怪二修罗处于死地,知道大势已去。
阿弥陀上人一边在与苍松睡客罗奇交手,一边接近正在和离魂魔娘死战中的珠蕊宫主卓英,两人倏地作过手势,交换了一句暗语。于是渐战渐退,走向被炸毁的天池玉阙前的一口丈来周围的深坑里。
而且,除离魂魔娘郑僖外,苍松睡客罗奇是今日武林上顿存的一位老前辈,他和敌人激战时,岂愿意有人上前掠阵助战。
是以,苍松睡客罗奇和离魂魔娘郑僖,边战边追,向敌人追袭时,众人只有衔尾后面,等候着最后结果。
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退落到天池玉阙梯阶向一口古井似的深坑边沿,突然,阿弥陀上人一声厉啸,左手一挥过处,一颗龙眼大的黑丸子,猛朝苍松睡客顶面袭来。
苍松睡客罗奇哦声轻呼,见对方暗器袭来,挪身测移,手执尺来长短棍,朝黑丸子挡去。
黑丸子碰上短棍,溅出一蓬乌黑浓雾。
正在追袭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的苍松睡客和离魂魔娘郑僖,见到这篷浓黑烟雾,不知其中阴毒内委,身形疾速暴退丈外。
惊魂甫定刹那,乌黑烟雾散开数丈方圆,将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两人的身形密密掩笼住。 离魂魔娘郑僖见状,跺足叫恨地向苍松睡客道:“罗前辈,坏了,咱们中了他们金蝉脱壳之计甩啦!”
苍松睡客罗奇给离魂魔娘郑僖一语提醒是,怒哼一声,左臂疾吐,朝乌黑烟雾处,退劈数掌。
轰隆隆掌声几响过处,烟消雾散,四周复归一片朗宁,而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两人,却已鸿飞莫莫不知去向。
这时彭宗铭等众人,已衔尾过来,茶客于七疾步到古井似的这口深坑沿,精睁贯神,朝向深坑里看有半晌,喟然摇头的道:“百密一疏,想不到还是给这两个魔久魔婆逃走。”
离魂魔娘郑僖听说她叛门师姊人古井深坑土遁逸走,气得杏眼圆睁,要跳人深坑追去。
苍松睡客罗奇拦住劝道:“郑道友,穷寇莫追,此番他们忘命逸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往后他们再叛天行逆,茶害生灵,落入侠义门中手里,少不得落个兵解而终。”
苍松睡客罗奇这话语短意长,除了离魂魔娘郑僖系念恩师玄天婆婆遭害之痛,似乎尚有难言之处,而显得愤愤不平外,其他众人听得颔首称是。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痴婆子薛玲玲和梁上客廖清两人,从已成废墟石堆的天池玉阙后面走来。梁上客廖清来到众人跟前,并不理会,径自旋颈瞬看着这堆残墙废墟,显得诧异至极的自语道:“嘿,今儿咱廖清可开眼了,龙眼般大小丸子,竟有这么大威力。”
他正在喃喃启语时,蓦不防身后被一双肥硕厚肉的手,伸进后腰处,把他紧紧抱住,一缕听来异常熟悉的声音在道:“小师弟,一别数年,畜元音讯,想煞你师兄了。”
梁上客廖清听得一怔,转首看时,脸上神晌晌半晌,突然仿佛忍不住下,二行清泪,簌簌流下,噗的声,跪拜在苍松睡客罗奇跟前,激起内心的真情,咽声欲泣道:“不成才的师弟,拜见二师兄。”
同门师兄弟不育同胞,苍松睡客罗奇见到阔别多年的师弟,喜极而涕,老泪纵横的扶起廖清,颤声缓缓地道:“小师弟,你一向动静,已由你师侄女影儿告诉你师兄。”
他们师兄弟俩在说不尽别后话语时,这边的痴婆子薛玲玲,趋步走向离魂魔娘郑僖跟前。显出一份忸怩而吐出一缕出自衷心的音调,简略感激地道:“郑僖,过去的事咱们别谈了,咱老婆子这次该多谢你啦!”
离魂魔娘郑僖含了一缕柔和的微笑,且带了一份少女的羞涩,摇头轻轻的道:“过去都是郑僖不对。”
他们众人正在说话时,彭宗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朝四周环顾了一匝,哦声惊呼,极度不安的道:“欧伯父和婉丽姊姊怎地不见啦?”
彭宗铭大声说出这话,众人才发觉儒侠欧振天和他女儿婉丽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走。
彭宗铭喃喃不安的又道:“欧伯父与婉丽姊姊会不遭害意外?”
茶客于七听彭宗铭这么说,似乎追思方才情形似的道:“欧老掌毙铁背神驼柯元后,好像急步到他女儿婉丽姑娘处。”
接着,抬头朝远处刚才激战场地看了眼,安慰地向彭宗铭道:“铭儿别先慌张,咱们所有敌人,除了阿弥陀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下古并深坑暗道逸走外,其余都已死毙,你欧伯父和婉丽姊姊不会再有什么凶险,可能他们父女俩已先回芥石镇上元酒店了。”
彭宗铭听茶客于七说这话,心里稍微宽松了下,旋首朝身边的吴碧影和众人看了眼,仿佛请求似地道:“咱们回去吧。”
彭宗铭吐出这句简略的单语,却孕含了无比的忧悒和牵挂,在场的每一个都知道他语意指的哪桩,而赋于他怜爱和同情。
苍松睡客罗奇微微颔首,朝四周看了眼,不胜感触而缓缓地道:“这里事情,总算有了个交待,咱们回去吧。”
众人回到百拉峰的芥石镇上元酒店,店里的老掌柜,恭候在店门口,睁大了一对老眼,从大伙人中间,搜找似的找着彭宗铭,双手递给他一封书信,结口呐呐地道:“小客官,这是方才一位老人家和一位女客人留下的,说是要交给你。”
老掌柜说到这里,郑重的又加了一句,道:“小客官,是否给你的,不会错吧!”
彭宗铭听到老掌柜此说,不由心里一震,疾速接过老掌柜手上的信,只见信面上写有“铭儿亲启,愚伯欧振天”留字样。
看到这几个字,心里噗噗急跳不已,一瞥极可怕的预兆,掠过他的脑海。
诚然,这是一桩出乎于意外的事情,任何事情儒侠欧振天可以当面向彭宗铭吩咐或指说,何必再留下这封信。
彭宗铭心头极度震荡下,二手颤抖,拆开这封信,这时众人亦因着眼前的情形而错愕怔住。
这时,只见彭宗铭在看阅这封信时,俊脸泛白,股肌抽搐,大颗的泪珠,从眼里簌簌不止的流下来。
接着,把书信紧紧握在掌心里,疾步扑进客房,悲呼哀号的哭倒地上,扔出手里的书信,掩脸痛哭的道:“欧伯父……你……你怎么把婉丽姊姊带走啦……”
在目前的情形下,最关心彭宗铭的,当然是吴碧影,她见彭宗铭哀痛悲号,热泪涌流,她的一颗芳心,仿佛亦绞了千百个死结,她不知道其中的内委,只有挨近彭宗铭身畔,一边流泪,一边给他无语的安慰。
苍松睡客罗奇满腹惊疑、困惑下,双手扶起彭宗铭,把他搀到床榻边。
茶客于七将彭宗铭扔在地上的书信纸团,拿起打开看。
眼前的众人,从彭宗铭身上找不出这疑团的解释,是以,当茶客于七打开书信纸团时,纷纷凝神贯注的看了他一眼,希望从他那里来知道这桩内委情形。
茶客于七看过这封信后,喟然长叹一声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欧老为了要使碧影姑娘有所归属,与铭儿配成一对,他带了女儿婉丽姑娘,浪迹江湖,远走天涯。”
茶客于七话语落此,本来恨在彭宗铭身边,饮泣流泪的吴碧影,突然哇声哀啼扑到她师父苍松睡客怀里,嘤嘤的道:“师父,影儿害了婉丽姊姊,亦害了铭弟……师父……”
苍松睡客罗奇见爱徒影儿哭倒在自己怀里,手抚她云发,嗟吁的长叹了口气,一对老眼浮出一圈泪光,摇头缓缓地道:“真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不到老夫无意中铸成这桩大错。”
说到这里,低头朝怀里吴碧影道:“孩子,为师一番好意,却是害了你。”
吴碧影听她师父这话,更是嘤嘤啼不已。
这时,彭宗铭被茶客于七劝住不哭,从而床榻沿,他见吴碧影凄然婉啼之状,心里亦是柔肠九转,忍不住呐呐地道:“影姊,你……你别这么伤心的哭……这不是你的错……你……你这么哭,我……我更难受了……”
彭宗铭脸挂泪渍,出自由衷的向吴碧影说这话,恍若酷寒的水坑里,照进一脉暖阳,蜷伏在她师父怀里的吴碧影,抬起一张泪珠盈腮,雨洗海棠的粉脸,朝彭宗铭感激而更含着某种意识的神情,看了一眼。
这时,旁边的梁上客廖清,愤愤不平的大声道:“欧老儿成不近人情了,来替他女儿喝这门子干醋,本来嘛,凭铭儿这份人品,娶二房媳妇,还能说委屈了谁。”
梁上客廖清出口无忌大声说出这话,吴碧影嘤声婉啼,粉脸涌起二朵红云,又躲进她师父怀里。
这时彭宗铭的心里,却不知是悲是喜,是怨是恨,一对泪渍未干的星眸,愣愣的看着客房门窗外的一角天空,半晌,喃喃地道:“婉丽姊姊和欧伯父,为了咱浪迹江湖,咱铭儿要走遍天涯,找着他们。”
躲在师父怀里的吴碧影,经彭宗铭说这话,突然站起朝她师叔梁上客廖清看了眼,旋首向苍松睡客罗奇道:“师父,让影儿伴着铭弟去找婉丽姊姊?”
苍松睡客罗奇颁首缓缓的答道:“影儿,你说得很对,你伴同铭儿去寻找欧老英雄和婉丽姑娘,使你们儿女之间的事情,亦有个交代”
苍松睡客话落到这里时,旋首向梁上客廖清,又道:“师弟,这几年来,你萍踪闲鹤,随遇而安,这次就辛苦你一趟,伴了他们两孩子去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到时你找着欧老英雄,告诉他你师父的由衷隐忧,和影儿的终身大事。”
苍松睡客说到这里,不禁轻轻的叹厂口气,敢情,梁上客廖清在他老师兄跟前,不敢信口胡诌,这时唯唯点头称是。
眼前这间客房里的众武林人物,似乎因着菩提门公案有所交待后,继着这桩小儿女间的杯蓦又有了个解决,都轻松的吁了口气。
突然,离魂魔娘郑僖仿佛熬忍了很久所要说的话,这时急促的朝茶客于七唤了声,道:“于英雄!”
茶客于七给她这声异样的唤声,惊愕的抬头朝她看了跟,道:“郑英雄,什么事情。”
离魂魔娘郑僖显得异样不安的向众人看了一匝,敢情这时众人因着她突如的叫茶客于七,都感到诧异,接着,粉脸上涌现出一层悲愤、怨恨的神情,道:“于英雄,郑僖想请你在《菩提梦幻录》秘籍上寻阅一下,阿弥陀上人和叛离门逆徒卓英,在天池玉阙前逸走的那口古井深坑,这本秘籍上面,是否有这段载录?”
离魂魔娘郑僖问出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乙鸥子虽然怀有这部《菩提梦幻录》奇书,却后来被他徒弟血影怪客杜训所盗,且自己落得一个断腿之恨,是以,他对这部《菩提梦幻录》秘籍,并未精研深熟。他听离魂魔娘郑僖含蓄地问此话,倏地从衣衫贴处取出这部秘籍,一手递给茶客于七。
茶客于七显然对离魂魔娘郑僖问这话,心自感到惊疑,他接过乙鸥子手里《菩提梦幻录》秘籍,凝神贯注的细细翻阅。
突然一声轻哦,喃喃自语似的道:“无底坑。”
茶客于七这响声音说得很轻,可是众人因着注意这事之际,谁都听到,乙鸥子激奇的问道:“于英雄,无底坑是什么所在?”
茶客于七凝神看着《菩提梦幻录》所载事项,一边缓缓的道:“无底坑就是天池玉阙阶梯前的那口古井深坑,在这部秘籍上所载,无底坑下似有一条鬼斧神工下自然形成的隧道,长有一百二十多里,蜿蜒曲折的通达四倾山东南鹿地冈所在。”
旁边离魂魔娘郑僖听茶客于七这话,仿佛在焦虑悲愤下,跺足叫恨不迭。
苍松睡客罗奇向郑僖劝慰的道:“郑道友,此番阿弥陀上人与你师姊卓英忘命逸走,让他们自生自灭,往后他们叛天行逆,茶害生灵,落入侠义门中手里……”
苍松睡客话还没说完,离魂魔娘郑僖听得一声苦叹,涌出二行热泪,掩脸痛哭的道:“罗前辈,称说得固然是,可怜师父玄天婆婆梁风君遭害在这卓英贱人手里,落得一个死不膜目,作人弟子的如何咽得下这口怨气。”
离魂魔娘郑僖流泪痛哭的说到这里,似乎忍不住心胸一股秘密似的喃喃又道:“罗前辈,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卓英贱人除了学得一身师门绝学外,还从外邦异人处,学到三花四毒的邪门左道。”
众人听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三花四毒的怪名字,都觉得错愕称奇,连茶客于七放下手里这部《菩提梦幻录》秘籍,诧异地问道:“郑道友,三花四毒是何种武学?”
离魂魔娘郑僖喟然轻叹了口气,才道:“这是过去卓英在江湖上与阿陀上人、铁背神驼柯元、血影怪客杜训,成立菩提门后,偶尔和咱谈起才知道的。
“不过当时菩提门帮会在江湖上势力雄厚,西倾山百拉峰提门总坛,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是以她仅精研这门绝学而犹未练成。”
离魂魔娘郑愿意外地说出这桩骇人秘闻,连苍松睡客罗奇听得不禁微微色变,沉浊的吟哦了声,抬头看着郑僖,凝神贯注的听她说下去。
离魂魔娘郑僖接着道:“听卓英说来,所谓三花四毒,三花是指赤虺、银蝎、金蛛三种罕见的毒物,所练成的三花掌。
“至于她所说的四毒,乃是运用左道旁门的玄奇武功,蜕炼成毒瘴、毒盘、毒雾、毒尘四种绝学。”
离魂魔娘郑僖焦虑忧愤的接着又道:“卓英在天池玉阙时,因着当年有恃无恐,才不将精研已熟的三花四毒骇人玄学练出。
“此番天池玉阙玉石具焚,要雪这奇耻大辱亏诚然着手苦练这门绝学,到时无辜生灵因之遭害。”
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段经过,当时在天池玉阙前,同意苍松睡客罗奇放走的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的众人,都感到后悔不迭起来。
茶客于七惊疑而诧异地问道:“郑道友。卓英所精研的三花四 毒,究竟是何等样的毒厉?”
离魂魔娘郑僖听于七问这话,焦忧忿忿地道:“三花四毒是何等样阴险武功,卓英不肯透露,过去她不意中说出四毒中毒尘的威力。
“据说这毒尘五色无味,发出时迎风散开,十里方圆人畜尽遭其害,连稻禾麦穗,花草树木,俱枯萎而死。”
众人听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骇人绝学,都骇然怔住,痴婆子薛玲玲怀疑而惊奇地喃喃道:“咱老婆子横闯江湖数十年,可还没有听到过武林上有这等骇人的武功。”
离魂魔娘郑僖点头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据卓英说来,三花四毒中毒尘一门武学,威力上,还是最浅的一种,这不是恩师玄天婆婆嫡传,却是这贱人学自外邦异人的旁门左道。”
离魂魔娘郑僖说出这桩骇人听闻的秘闻,众人才发觉眼前事态的严重,乙鸥子移樽求教般地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菩提梦幻录》所载无底坑出口处在西倾山东南鹿地冈,你看离此地芥石镇有多远?”
茶客于七尚未回答,苍松睡客罗奇有所同感似地向乙鸥子道:“仲老,依你之计,咱们追踪前去,把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二人截住?”
乙鸥子颔首道:“咱正是这意思。”
这时茶客于七经乙鸥子问这话后,他用手指醮茶水,一边沉思,一边画划,半晌才缓缓道:“咱们现在歇足的芥石镇,在西倾山百拉峰南麓,《菩提梦幻录》所指出的无底坑出口处,在西倾山东南方向的鹿地冈,咱们追踪拦截他们,以偏南向东在一百二十里之遥附近找去。”
烟翁任九龄颔首接上道:“既有鹿地冈这处所在,咱们就不难追踪找着他们。”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梁上客廖清两人,正已决定要去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时,离魂魔娘郑僖突然道出这桩骇人听闻的秘密,不禁使彭宗铭忧郁、踌躇起来。
诚然,此番会聚享誉武林的烟翁茶客痴癫僧、武林双奇,和当今武林硕存的前辈人物,歼灭江湖上菩提门帮会,固然是荡魔除奸,澄澈宇内妖氛。
可是其中还紧系着彭宗铭因着《太昊玄鉴》,毁家遭难的一般因果,眼前菩提门虽然扫荡殆尽,只有漏网脱走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在彭宗铭说来,《太昊玄鉴》物归原主,一段膺胸忧愤已消,然而当前的大局,照离魂魔娘郑僖说来,因着珠蕊宫主卓英的逸走,又使整个武林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情形,埋伏了一个极大的危机。
此时此刻的彭宗铭,虽然心绪凌乱,他极不愿意因着儿女之情,而舍弃了整个大局不理。
彭宗铭忧郁、焦虑的抬头朝众人悄悄看过一瞥,接着才向身边的苍松睡客罗奇道:“罗伯父,待铭儿和众前辈截下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后,再去寻找欧伯父与婉丽姊姊。”
离魂魔娘郑僖似乎知道彭宗铭话语的含意,和目前众人所怀的心绪,是以,抬头感激似地朝众人看了匝,缓缓道:“目前阿弥上人和卓英忘命逸走,卓英虽然谙悉三花四毒邪门绝学,然这门武功,她尚未练成。是以,要追踪他们两人,据郑僖看来,还不需要这里人全数围剿。”
她说到这里,一对风眸朝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租茶客于七含有某种企求似的看了眼,话语焕然停了下来。
苍松睡客罗奇颔首含笑,有所会意的道:“郑道友这话说得亦是。”
话落到此,旋首向乙鸥子和茶客于七征求意见似地道:“仲老,于英雄,追踪阿弥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之事,由咱们三人,伴同郑道友一行如何?”
茶客于七点头道:“罗前辈说得是,照郑道友所说来,咱们四人应付这两人,已足足有余。”
说到这里,关怀劝导似地又向彭宗铭道:“铭儿,此事你不用操心,就你于伯父等五人已能应付,你同你廖叔父和影姊,去寻访你欧伯父和锦丽姊姊便了。”
彭宗铭感激而惶恐地应了声。
这时,旁边久没说话的梁上客廖清,突然大声的向茶客于七道:“茶缸子,咱廖清扛上这份找人的差使,说简单踏破铁鞋没处找,得来全不费功夫,说困难可麻烦大了,人海茫茫,没有行踪去处,寻访这么两个人,就像大海里捞绣花针。”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脸上涎出一缕笑意,抑底话声又向茶客道:“茶缸子,你深谋远虑,足智多谋,堪称得上一位运筹帷幄的狗头军师,这次咱带了这二个娃娃,去寻访欧老儿父女俩,你茶缸子该指点一番迷津才是嘛!”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些又是捧,又是挖苦的话,听得茶客于七啼笑皆非,他朝廖清薄责似的瞪了眼,却是含笑揶揄地道:“廖英雄,于某才智岂及你万一,凭你经天纬地,博古通今的奇才,才能在江湖上有梁上客的尊号。”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梁上客廖清一张脸肌,被薰得通红;结口呐呐愣看了他,说不出话来。
茶客于七还是含笑而缓缓地道:“廖英雄,你带了铭儿和碧影姑娘,此去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于某替你备下三只锦囊,如毫无头绪,无计可展时,拆阅锦囊一只,届时,自会替你解除十有七八的困难。”
梁上客廖清听得愕愕的一震,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显得几分不自然的看了茶客一眼,道:“茶缸子,口吐大言,居然学起诸葛孔明锦囊妙计的谋略来,到时如不灵验,别说咱廖清打碎你这茶缸子。”
茶客于七轻哼了声,傲然道:“信不信由你,若不是你梁上客廖清移樽就教,咱于七还不愿空费这份心机呢!”
茶客于七含笑的朝彭宗铭点了点头,仿佛调侃上客似地道:“要不是因为你铭儿的事,你于伯父才不会理这份闲事呢!”
说毕,旋身在桌座的一角,从袖袋取出三张尺来方的白巾,经有半响沉思后,才刷刷写落不少蝇头小字在这三面白布巾上面,接着,十分郑重的把这三张布巾折起来。
茶客于七把三张写有蝇头细字的布巾折起后,又从贴身衣袋里掏了半天,才取出三只红、黄、白颜色不等,有寸来见方很精致的小袋,他又经有半晌沉思,凝看了白布巾上蝇头小字,才将三张布巾,逐一放进三张颜色不一的小袋,显得十分慎神的把它密封起来,接着才递给梁上客廖清,含笑又解释地道:“这不能算是锦囊妙计,不过是据于某的想象中,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时,可能遭遇困难,所发生的事。”
“其实,这些经过情形,有充份时间的话,亦可以详细跟你廖英雄,和铭儿、碧影姑娘谈一下,因眼前由于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人卓英的漏网脱走,可能会造成武林更大的危机。”
说到这里,指着梁上客廖清手上三只红、黄、白三只小袋,郑重嘱咐似地又道:“廖英雄,你跟铭儿和碧影姑娘三人,此去可以先往儒侠欧振天故居,鄂北老河口三官集的欧庄。”
“如果他们父女俩,业已离开老河口欧庄,廖英雄可以打开第一只红色小袋,里面所写的,准对了他们父女俩行止去向。”
“如果红色小袋所指方向,你和铭儿、碧影姑娘向隅不遇,你就翻阅第二只黄色小袋白布巾上的字。”
“如若照布巾行事,又发生意外的话,就看第三只白色小袋里布巾上的字。”
茶客于七话落到此,显得肃穆、郑重地又向梁上客道:“这三只小袋里所记下的事,观看时前后不能颠倒,如若从于某黄色小袋里所指录的方向行事,已有妥善效用,就焚毁第三只白色小袋,不必再看其中所载录的内容。”
茶客于七说到这里,旋首朝众人环顾一匝,才接着道:“据于七所猜测,因着儒侠欧振天参与我等歼灭震撼江湖的菩提门帮会,重入武林,这次因铭儿之故,带了掌珠婉丽姑娘突然离走,极可能在前因后果下,武林上发生一桩意外事变。”
茶客于七这时紧急的说话,不待别人插嘴动问,旋首又向梁上客道:“廖英雄,这三只小袋里,于某所写录的事,有关武林上一桩骇人听闻的秘事,是以,你和他们二孩子,如若不翻阅这小袋所录事项,顺利找着儒侠欧振天父女再好不过,再则,这三只小袋切勿不慎掉失。”
茶客于七说出这番扑朔离迷含蓄的话,在座众人听得满腹窦疑,却是惊愕不已,梁上客廖清平时饶是一个刁点古怪,颖悟绝伦的人,这时听茶客说出这席话,亦只有怪眼连眨,错愕愣住。
半晌,他把三只颜色不一的小袋,藏进贴身处后,显得一份不服气似的,大声向茶客于七分辩似地道:“茶缸子,别婆婆妈妈说不完似的,咱都知道啦。”
茶客于七颔首含笑的道:“廖英雄,只要你知道,于某就放心了。”
这时旁边久未说话的酒丐康武听茶客于七说这阵话后,忍不住拉开破锣似的嗓子大声道:“茶缸子说话藏头露尾的,教人听得不耐烦,咱老要饭干脆千句归一句来说,欧老儿带了婉丽姑娘离走,可能会发生意外事情。”
酒丐康武话落到此,睁大了一对铜铃似的怪眼,朝烟翁任九龄疯癫僧乙乙和尚、开山金轮崔明和痴婆子薛玲玲扫过一瞥,接着大声的又道:“烟老儿、老怪物、黑炭鬼,还有这个老闺女,现在菩提门中那些龟孙,一个个超度登天,咱们闹着没事,闯道江湖时,探听—下欧老头儿的行止动静……”
酒丐话没说完,烟翁任九龄点头不迭的道:“老要饭这话说得真是,咱们此番各人的分头探访儒侠欧振天行止去向,明年九九重阳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庄欧庄会聚,如若届时欧老已返欧庄,咱们来个群英大宴,要不然咱们对儒侠有所意外时,从长计议一番。”
梁上客廖清似乎找不着说话来源而感到一份烦闷,这时突然想起似的大声向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闺女,你此离芥石镇,如果行址未定,咱廖清做个护花使者,来个一鞍双骑如何?”
梁上客疯癫癫癫说出这话,痴婆子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作答,这时烟翁任九龄却含笑的接上问道:“薛道友此去何处?”
痴婆子薛玲玲抬头朝烟翁任九龄友善的笑了笑,倏地旋首向旁边的离魂魔娘郑僖道:“郑僖,咱们已经握手言好,往事不谈,咱亦不能过份委屈了小徒尚可卿。”
说到这里,才仿佛正面向烟翁任九龄回答的道:“咱老婆子这次要回黔地白云山,将本欲面壁十年的徒儿尚可卿放出来。”
痴婆子薛玲玲口没遮拦毫无顾忌的说出这些话,顿时把离魂魔娘郑僖羞得粉脸通红,诚然,离魂魔娘郑僖这数十年来,因着乃师玄天婆婆梁风君遭害师姊卓英之手,含垢忍污,故作放诞不羁之事,闹出不少震撼江湖的艳闻秘事,她与痴婆子薛玲玲之徒玉神君尚可卿亦即是其中一节动人插曲。
眼前在芥石镇上元酒店的这伙武林人物,他们的行止去向,无形中分成了三拨,彭宗铭同了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专程专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和离魂魔娘郑僖三人,追踪白天池玉阙前无底坑逸走,往西倾山东南二百二十里出口处的鹿地冈的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二人。
其余的烟翁任九龄、酒丐康武、疯痴僧乙乙和尚、开山金轮骸明及痴婆子薛玲玲五人,他们行道江湖,或有他们自己事情,却兼带了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并且众人议定在明年九九重阳时节,在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会聚。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离西倾山百拉峰山麓芥石镇,沿着陇南宫道,向东南方向而来。
路上,彭宗铭诧异地问梁上客道:“廖叔父,咱们跟罗伯父、乙鸥子老前辈和于伯父都是走向东南方向,算是一路的,怎地你让他们先行,咱们衔尾走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噗的轻笑了声,似乎感到对方问话,显得太幼稚而揶揄地道:“小娃儿,你太不懂事了,咱们在一起自由自在地多痛快,要是跟他们这几个食古不化的老不朽在一起走,连说话亦会觉得别扭似的,尤其咱廖清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茶缸子,他比咱廖清长不了多大岁,显得依老卖老,什么事都懂似的。”
说到这里,一掀鼻子极不满意般地闷哼了声。
吴碧影嘻嘻笑着道:“廖师叔,你懂的事亦不少嘛,干吗咱们临走时,你还要讨教于老英雄,要他指点咱们寻访欧老英雄迷津呢!”
梁上客廖清给他师侄女一语堵塞,旋首朝吴碧影瞪看了眼。
三人走在官道上,彭宗铭旋颈四下眺顾了一匝,怀疑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们现在走的,好像不是来西倾山的那条官道啦。”
梁上客廖清颔首赞美似的道:“小娃儿你记性真好,咱们现在走的是陇南官道,此去秦南,再过去就是鄂北地带啦!”
两人说话时,吴碧影抬头望了黄沙迷漫的官道前端,困惑地插嘴问道:“廖师叔,咱们昨天离芥石镇,算来走了有不少路啦,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梁上客廖清仿佛犹记方才他师侄女挖苦他话似的,冷冷地嗯了声,漫声回答道:“现在快到晌午时分,前去找着一处小镇集,问过就会知道啦!”
三人边谈边走时,渐渐看到官道上行人频繁,路边亦时有发现疏落的泥窝土坑,梁上客廖清转首朝吴碧影,仿佛又含有一份歉意的笑了笑,又道:“影儿别焦急,前面快到市集啦,到时咱们买三匹坐骑,脚程又快,又不费劲。”
日正当空晌午时分,三人来到这处荒凉的镇集,找着一家简陋朴实的酒肆,打尖休息下来。
梁上客廖清吩咐店家端上荤素数碟,一壶暖酒,吴碧影不善饮酒,在一边以茶当酒伴了他们。
酒过数巡,梁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似的大声晚过店伙,问道:“店家,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店伙年有二十余岁,是个童山濯濯的秃子,他一摸自己光头秃顶,哈腰答道:“回答官客爷,小地方叫三岔集。”
第二十三章 奇 棺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吴碧影看了眼,仿佛已回答她刚才路上问的话,接着又向秃顶店伙问道:“咱们自西北西倾山方向,此去东南下驿是何处?”
店伙听梁上客廖清问这话,摸了下自己光头秃顶,稍作半晌沉思,才道:“回客官爷,顺着官道东南方向去,下驿是乌鼠岭,翻过乌鼠岭的山麓,有赤尼堡,上良集,沙城子,八田桥……”
梁上客廖清不待店伙说完,不耐烦似地拦住道:“店家,你可知道近处有个鹿地冈所在?”
店伙听梁上客廖清此问,摇头皱眉的呐呐道:“回客官爷,小的在此地三岔集长生,可没听到过近处有叫鹿地冈的地方。”
店伙正在呐呐回答时,敢情这家店铺买卖清淡,坐在柜台边的老掌柜,两耳闲着,自然地听到梁上客廖清向店伙的问话,显得惊奇地朝这张桌座上三个男女客人看了眼,就即走到梁上客廖清跟前,抱拳搭讪的道:“客官爷,您所问的鹿地冈这地名,恐怕少有人知道,老朽从那里近处移居到此三岔集,才晓得这六七十年前的老地方。”
梁上客廖清听得微微一怔,倏地心里转思一想,暗自忖道:“鹿地冈这地名,从乙鸥子那部《菩提梦幻录》秘籍里找来,沧海桑田,人事变迁,难怪地名会更改。”
想到这里,倏地含笑的向老掌柜道:“难得有这么凑巧的事,遇着你老人家,犹希不吝指点一二。”
老掌柜微感惊疑的向梁上客廖清看了眼,接着才缓缓地道:“回客官爷,此去东南方向,翻过乌鼠岭山后,现在的赤尼堡,就是过去的鹿地冈啦。”
梁上客廖清听老掌柜说出赤尼堡地名,似乎诧异似的轻哦了声,旋首向正在倾听中的彭宗铭和吴碧影看了眼,又向老掌柜不厌其详的问道:“敢问你老人家,赤尼堡是何等样所在?”
老掌柜听梁上客廖清问这话,显得不甚愿意,却又不敢违拗似的,简单地道:“赤尼堡现在是四周高墙,独家一户的大庄院。”
说完这里,老掌柜径自离他们桌座,回到柜台处。
这意外的发现,不禁使彭宗铭、吴影碧和梁上客廖清错愕怔住。
梁上客廖清向彭宗铭、吴碧影递过眼色,三人默默用过午膳,离三岔集这家酒肆,照店伙所指方向,翻登乌鼠岭山峰而上。
乌鼠岭仿佛陡立的一幢石屏,把蜿蜒曲折的官道切成二段,这座山岭虽然坡不高,却是山岩嶙峋,错石峥嵘,脚程过处,遍地沙尘泥土。
登山沿途上,梁上客廖清反复不止的道:“鹿地冈……赤尼堡……”
这时,彭宗铭不胜疑奇的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在北地江湖上,你有没有听到过这赤尼堡地名?”
梁上客廖清拉长了脸,摇头苦笑道:“北地江湖上,所有正邪武林前辈人物所在处,你廖叔父纵然没有都到过,可差不多都知道他们地点,可从没有听到过这赤尼堡的怪名字。”
吴碧影嘻的笑了声,道:“廖叔父,咱们别杞人忧天,想得这么多啦,或许这是巧合而已,三岔集酒店那老掌柜所说,鹿地冈这地名,远在六七十年前使用的,说不定《菩提梦幻录》秘籍上所载的鹿地冈,早已错了方向,跟现在的赤尼堡,根本毫无一点关系。
“再说地名使用堡、寨的很多,不能说一定是江湖人物所居的地方,或许现在的赤尼堡,是个土财主的大庄院,生恐盗匪袭击,是以四周高墙。”
吴碧影有条不紊地说出这些话,梁上客廖清听来果然有几分道理,点头不迭的应声道:“影儿说得甚是,咱们不能杯弓蛇影,若是想到这些地方去。”
梁上客廖清正在点头称赞他师侄女时,彭宗铭突然轻嘘了声,悄然的向二人道:“廖叔父,影姊……你们听……前面山路转角处,好像有说话声音。”
梁上客廖清轻轻惊哦了声,凝神注意听时,似乎发现这阵听不清楚的说话声,渐渐向前面远离去。
旁边吴碧影显得不耐烦似地娇啼声道:“铭弟,别老是疑神疑鬼的,乌鼠岭这条山路,咱们能走,难道别人就不能走,听到一点声音,就大惊小怪起来。”
话语甫落,双足疾点,娇躯微晃,一只花蝴蝶似的,直扑山路转-角处。
摹地,吴碧影一声惊呼,掉身从山路转角处飞来,粉脸苍白,嗫嚅地道:“那边……一口……棺……材……”
吴碧影惊魂未定的说这话,梁上客廖清哧笑了声,薄责而揶揄地道:“影儿,亏你是一代武林前辈,苍松睡客罗奇衣钵传人,咱们行道江湖,刀剑染血,不知要杀掉多少坏人,看到一口棺材,就吓得这份模样。”
吴碧影给她师叔说得粉脸白里透红,纤手指了山路转角处,呐呐分辩似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棺材里还流出血来。”
说话时,三人已走近山路转角处。
梁上客廖清还是毫气横秋的向吴碧影道:“傻孩子,坏人死在刀剑上,当然会有血,再把他装进棺材里,血自然会从棺材里流出这有什么惊奇。”
梁上客廖清话落到此时,在山路转角的隐僻处,已看见一口棺材时,鲜血汩汩不止的从棺材缝隙里流出来。
彭宗铭惊疑不已,朝这口棺木注意看了眼,发现系用薄板钉成,乃是贫困人家丧事所用。
梁上客廖清亦感到这口棺木有点蹊跷喃喃道:“难道棺材里藏了一头刚杀好的肥猪,要不然即使坏人斩掉一个脑袋,亦不会从薄板缝里流出这么些血来?”
他说这话时,旁边的吴碧影已恢复了英武刚毅之态。纤手指了棺木道:“廖师叔,把这棺木打开一看,就知道其中内委了。”
梁上客廖清吟哦了声,正待开口时,旁边彭宗铭镇神地道:“廖。
叔父,破棺盗尸不大好吧!”
彭宗铭宅心仁厚,无意说出这话,却像有意挖苦他似的,梁上客廖清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不乐意而责备地道:“小娃儿,说话没遮拦,难道这么一口薄皮棺材里,还会藏些金银宝贝不成?”
噼啪二掌,已把棺盖打开,探头朝里看去。
在他拢目一瞥过,一声惊呼身形跌退,用袖掩目,不胜惊骇,这一声嚷叫,彭宗铭、吴碧影已知棺木里是极其骇人的恐怖事情,可是亦禁不住内心的惊奇、惊疑,两人探头朝棺材里看去。
吴碧影看得粉脸纸白,娇躯偎在彭宗铭身边,不止的发抖喃喃道:“铭弟,多怕人,怎地把个人斩成几块,藏在棺材里。”
彭宗铭内心还能镇静下来,一手轻搂了吴碧影纤腰,一边朝棺材里惨不忍睹的块肉分尸体看去。
悲愤激怒的道:“块肉分尸,天下恁有这等毒辣的手段。”
向身后的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来看,不知遭害的是何等样人?”
梁上客廖清缓步走前,却是推诿地道:“小娃儿,少见多怪,这么一桩无头分尸案,又何必大惊小怪呢,咱们还有事办呢,走吧!”
彭宗铭听得极度反感,正义激昂地道:“廖叔父,我等身怀艺技,荡魔除奸,解人于危,救人于难乃是分内之事,此番目睹这块肉分尸的惨案,岂能袖手不理。”
ㄒ×丅匼鏶 ТХТН亅.СοM
梁上客廖清听得似乎感到内心有愧,而显得脸上微微一红,却是分辩地道:“小娃儿,这么一桩无头公案,既没有苦主叫冤,又找不着行凶的凶手,咱们如何处理呢?”
旁边吴碧影听她廖叔父说出这话,倏地樱唇一嘟,恨恨地娇啼道:“廖师父,你话怎是这么说的?如果有苦主,凶手人证物证俱在,早有官家来办理啦,还用得着咱们来插手。”
梁上客廖清给眼前这对小儿女话语一激,似乎亦觉得自己太那个些了,是以,展出一付不自然的笑容,点头轻嗯了声。
梁上客廖清凝看了棺木里块块分尸,喃喃地道:“像屠宰场里块块肥猪肉似的,多吓人。”
旁边吴碧影听得不乐意的轻哼了声,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揶揄地道:“廖师叔,咱们行闯江湖,不知有多少剪径掳掠的败类,丧命在咱们刀剑下,区区这么一具尸体,就会把你吓得这份模样。”
梁上客廖清听得满不是味道,这句话,激起梁上客廖清侠义雄心。
他毫无顾忌般地,伸手进棺材里,捧起遭块肉分尸斩下的脑袋,凝神贯注的看过半晌。
或许这具尸体遭害不久,淋淋的鲜血,染满了梁上客廖清的手,他一边看,一边喃喃听不清的自语着。
旁边彭宗铭看得不耐烦地问道:“廖叔父,你手里捧的脑袋,你认识他?”
梁上客廖清哗他一声,恨恨地道:“小娃儿说话不知轻重,你廖叔父会跟这块肉分尸体攀亲搭眷?”
吴碧影见梁上客廖清莫须有的责备彭宗铭,感到不平的接上道:“廖师父,铭弟只说你认识这具尸体,可没有讲攀亲搭眷的话,你干吗这么大的脾气嘛!”
梁上客廖清用手抹去这颗脑袋上血渍,十分注意的在辨着,嘴上却不肯吃亏的喃喃道:“媳妇儿还没过门,就帮了汉子说话,多丢人。”
梁上客廖清说得很轻,吴碧影和彭宗铭却都听到,这对小儿女的两张脸肌,骤然羞得绯红。
梁上客廖清可没留意他们动静,凝神贯注的在从这颗块肉分尸的脑袋上,找出蛛丝马迹。
经有盏茶时间,梁上客廖清惊哦声,又在喃喃地在道:“这颗脑袋上头发灰白,算来年纪该在五六十岁以上,粗眉大眼,鼻梁挺直,再配上碗大的海口,看来为人正直,不像是邪恶之流。”
彭宗铭倏地低头朝棺木里看去,只见他手里拖出半截满染血水的衣衫,惊愕地道:“廖叔父,你看这件是武生穿着的疾服劲装。”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彭宗铭手握的那件血衣看了眼,把手捧的脑颅放进棺木里,摇头叹息的道:“又是江湖上惨无人道的仇杀案。”
彭宗铭半截血衣扔进棺材里,不胜惊奇的道:“廖叔父,你看这遭害的是何等样人?”
梁上客廖清皱眉沉思中缓缓道:“照眼前情形看来,被害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年武生,这尸体鲜血未凝,且尚有一丝余温,可能行凶地点,在离此不远所在。”
彭宗铭转头朝鲜血溢流的薄板棺木看了眼,悲愤的道:“纵便有血海深仇,亦不过一刀之罪,行凶之人,忒是毒辣阴险,将对方块肉分尸,再暴尸山野。”
说到这里,近乎哀求似的又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我等行侠武林,救人于危,伸雪不白之冤,乃是分内之事,咱们虽有要事在身,不能撇下这桩血海沉冤,袖手不理。”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耐烦似地大声道:“行啦,行啦,别咬文嚼字,官冕堂皇的说出这么一篇大道理出来,照你这么讲来,你廖叔父难道亦是像菩提门中人一样的人物啦。”
粱上客廖清话落到此,一手猛搔自己后颈,喃喃道:“咱们管是管定了,可是棺材里这具尸体又不会讲话,这么一桩无头血案,咱们向哪儿去找蛛丝马迹呢?”
这时彭宗铭接上道:“廖叔父,棺木里尸体血未凝结,且有一线余温,显然行凶地点就在近处,咱们先把这具棺材,移放到一个妥善的隐僻处,再往这座乌鼠岭附近的村落、集镇侦访,或许会找着一点头绪。”
梁上客廖清点头道:“现在没有办法下,亦只有照这点做啦。”
三人把棺木合上,移放在离方才停棺处数十丈远的一块错岩起落隐僻处,才向东南方向走下乌鼠岭。
下山的路上,彭宗铭突然想起道:“廖叔父,咱们既然侦访无头血案的蛛丝马迹,现在不一定往东南方向鹿地冈,咱们就在这座乌鼠岭附近村落、集镇巡访一番。”
梁上客廖清颔首道:“小娃儿说得对。”
旁边吴碧影轻哦了一声,纤手指了山坡落处不远所在,一座人烟稠密的集镇,向二人道:“廖叔父、铭弟,你们看山脚有处集镇,咱们下去看看!”
三人走下乌鼠岭,到这集镇上。
这处集镇街巷宽敞,人众熙攘,倒亦十分热闹,梁上客廖清探问下,才知这里叫上良集。
三人在乌鼠岭折腾了一个下午,到上良集镇,已崦嵫日落,薄暮时分,在直街闹处找了一家高开客店打尖息下,彭宗铭三人先在高升店外间的铺面叫了些菜,慢慢饮酌起来。
酒过数巡,梁上客廖清转首朝身后的店伙,搭讪的道:“店家,你们这里买卖不错吧。”
店伙见客官殷殷动问,显得受宠若惊似的唯唯应道:“小店蒙客官爷们照顾,买卖还过得去。”
梁上客廖清跟这年轻店伙打开话匣子后,一边饮酒,一边就跟他聊谈起来。
这时梁上客廖清悠闲地曼声向店伙问道:“店家,在下想探问一人,不知你可知道?”
店伙经梁上客廖清此问,巴结不已的接上道:“不知客官爷找的是哪一位,近处知名之士,小的都有几分清楚。”
梁上客廖清听店伙这话,一手猛搔自己后颈,显然这是很难启口问人的事,半晌,拉长了脸,笑了笑道:“此人在江南时,与在下有一面之交,一时疏所竟把他姓名忘了,只知他住后在此陇南乌鼠岭山麓的一处集镇里。”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转首向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接着又道:“此人年近六十,头发灰白,长得粗眉大眼,和一张碗大海口,还是一位江湖上习武之流。”
高升店的店伙,听这位客官爷所要寻找的,却是一个不知姓名,更没详细落脚地点的人,显得有几分难色而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从店伙处,探不一点要领,正在摇头泄气时,蓦地,身后传来一缕清朗柔和说话声:“尊驾请了。”
梁上客廖清一怔下,旋首看时,一个气度轩昂,神采奕奕,穿着一套极不相称粗布衣褂的少年,含笑的站在他身后。
少年趋前一步,抱拳施礼的接着道:“在下常玉麟,系乌鼠岭山麓沙城子人氏,尊驾所探问的是否此地武林人称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
常玉麟言落,抬头朝桌座边,身穿疾服劲装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显得友善的看了眼。
梁上客廖清给常玉麟问出这话,一时张嘴愣住,缓缓地道:“在下梁上客廖清,和义侄彭宗铭,师侄女吴碧影路过贵地。”
梁上客廖清道出自己三人名号时,蓦然将常玉麟骇然震住。
心里暗暗惊疑嘀咕的忖道:“想不到眼前这三人,俱是当代武林杰出英豪,尤其这身穿长褂的半老头儿,原来还是武林双奇中的梁上客廖清。”
常玉麟心自沉思之际,梁上客廖清还是拉长了脸要笑不笑的缓缓在道:“廖某仅谋其面,却不知其名,常英雄所说的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不知是不是廖某所要寻找之人。”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常玉麟上前向彭宗铭等三人,重新施过一礼,吩咐店伙摆上杯筷,接着道:“难得廖前辈和彭少侠、吴女侠联袂来此,此番不管三位所访之人,是否家师行云龙魄吕魁,犹望移趾到沙城子家师住处,会同一聚。”
常玉麟说话时,孕和着一片真挚,恳祈的神情。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一瞥意诚掠过脑海,心道:“乌鼠岭上元头公案分尸惨剧,如果不是行云龙魄吕魁,他们既是乌鼠岭山麓近处的武林中人物,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点线索。”
彭宗铭有了这份想法后,抬头向梁上客廖清笑了笑,道:“廖叔父,既是常英雄一番减意相邀,咱们该去往沙城子拜访一次才是。”
彭宗铭说出这话后,粱上客廖清倏的会意过来,转首向常玉麟谦冲的道:“某等三人,打扰常英雄尊师府邸,唯恐冒昧不礼。”
常玉麟见他们答应下来,不胜欣愉,急忙替他们向掌柜算妥酒帐,一边向粱上客廖清笑道:“廖前辈,家师住处虽然简陋,尚有客房嘉宾之席。”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吴碧影歉意的看了眼,又道:“就请三位在家师住处住下一宵。”
沿途上,常玉麟与他们三人相谈甚投机。
梁上客廖清突然有所感触的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你什么时候离开你师父的?”
梁上客廖清意外问出这话,常玉麟听得微微一愕,倏地道:“常某与师父居住一起,这次往近处访友,离家有三四天了,返程途中,不意巧遇廖前辈等三位,不胜荣幸。”
梁上客廖清经常玉麟说这话,不禁心头微微一震。
三人沿途边说边谈,绕过赤尼堡(鹿地冈),已抵沙城子集镇,常玉麟带同他们来到一幢巍峨高墙的巨厦里。
经常玉麟引见下,彭宗铭等三人,见过他师母吕老夫人,和一位年轻十八九岁的艳丽少女常玉麟师姊,行云龙魄吕魁掌珠意文姑娘。
常玉麟微感惊疑的向吕老夫人问道:“师娘,如何不见师父出来,是否他老人家已经睡了?”
吕老夫人尚未回答,旁边意文姑娘接上道:“爹自昨晚出去后,至今犹未回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心头又是一震,旋首向彭宗铭、吴碧影含了一份不安的眼瞥。
这时,梁上客廖清忍不住含蓄的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尊师近处是否有知己友人,常有留宿在外面?”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后,吕老夫人深感意外的一震,旁边意文姑娘着有所思的轻哦了声。
常玉麟似发现眼前这三人,虽然乃是今日正派武林中享有盛誉的杰出人物,可是对师父并未有过深交,怎会问这些含蓄关怀的话出来。
常玉麟惊愕而微感不安的答道:“家师少有留宿在外,如远出访友,临走时会留下吩咐。”
这时,意文姑娘很快接上,向常玉麟道:“师兄,爹昨夜走时,穿了一套平时常穿的劲装,没有留下什么话。”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等人,这时他们几乎有同样感触,眼前听说的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很吻合乌鼠岭被害的无头分尸案主角。
常玉麟感到眼前情形有点不寻常,他凝神看着座上的彭宗铭等三人,喃喃不安地道:“多蒙三位关怀家师,不知……”
这时彭宗铭星眸带了二缕柔和、慰抚似的神色,朝眼前已显得忧郁、惊愕中的吕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看了匝,接着含笑的向常玉麟道:“常英雄,尊师行云龙魄吕魁老英雄,近时来,是否有仇家找上他?”
常玉麟听彭宗铭这话,焦虑而解释似地道:“家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多年,自落居此地沙城子迄今,未曾听他老人家说起过有仇家寻衅之事。
“彭少侠问起这事,不知有何见示?”
彭宗铭犹未回答,坐在一旁久未说话的吴碧影,突然转首向彭宗铭道:“铭弟,这么说来不会是吕老英雄,不是血海沉冤的仇家,对方岂会下这等狠毒的辣手。”
吴碧影无意中溜出口风,把大厅上吕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都骇然震住,意文姑娘焦虑忧急的向吴碧影问道:“这位姊姊,究竟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说来给咱们听听?”
女儿家意志柔弱,富于同情,吴碧影经意文姑娘哀愁不安的问自己,就把详细情形,向吕老夫人、意文姑娘和常玉麟说了一遍,又道:“吕老英雄既无血海深冤的仇家,当然不会是他老人家。”
吴碧影话没说完,梁上客廖清带了一份咎歉不安的神情,接上道:“咱们父儿三人,身忝侠义门中,见到这么一桩惨不忍睹的分尸案,不容袖手不理,是以如有言语唐突之处,犹希见谅。”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彭宗铭又道:“乌鼠岭发生这桩惨案,且为武林中人物,常英雄和尊师乃是近处地方知名之士,落居在乌鼠岭山麓,或许能找得一点蛛丝马迹。”
半晌,吕老夫人两眼衔了一圈薄薄的泪光,朝她徒儿常玉麟看了眼,转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们三位在乌鼠岭何处发现到分尸遗骸,能不带同小徒五麟,前去看看,会不……”
这位老人家话没说完,她女儿意文姑娘,嘤声悲啼,扑进她母亲怀里,幽怨地哭了道:“妈……你别说这话……爹,不会——”
常玉麟亦在旁边安慰的道:“师娘,时间不早,你老人家去睡吧,师父吉人天相,不致会遭到意外,明晨徒儿跟廖前辈等三位,往乌鼠岭看看。”
常玉麟说到这里,吕老夫人似乎亦不愿接听下去,同她女儿意文姑娘焦虑忧愁的进入里室。
彭宗铭等三人,在行云龙魄吕魁府邸耽留一宵,翌晨起来,常玉麟问候过后,脸带凄切不安之色,喃喃地向梁上客廖清颔首道:“廖前辈,有劳你等三位,伴同常某往乌鼠岭看看分尸遗骸。”
这时意文姑娘从里室出来,一对秀睁红肿,敢情在焦虑她父亲吉凶之下,通宵未眠,悄声的向常玉麟道:“妈我劝了她一个晚上,她刚睡去,我跟你一起往乌鼠岭。”
梁上客廖清道:“意文姑娘同道前去亦好。”
梁上客廖清、彭宗铭、吴碧影古代,伴同常玉麟师兄妹俩,登乌鼠岭而上,沿途中,仿佛每一个心头,压了一块重铅,谁都没有开腔说话。
经有半个多时辰,一行五人,到了昨天彭宗铭等移放棺木的隐僻处。
这时,这口薄板棺木缝隙中流出的血,已凝结成紫黑色,映演在众人眼前的这口棺木,已仿佛像头噬人的猛兽,使人感到极度的惊悸和可怕。
吕意文假在她师兄身边,粉脸泛白,娇躯微颤,纤手指着棺木喃喃颤声的道:“玉哥,是否就是这口棺木?”
常玉麟的一张脸肌苍白里透出—层紫黑色,上牙咬了下唇,两手不住的搓磨,显然他亦无法来回答他师妹。
梁上客廖清缓步走向棺木前,突然旋首又朝身后的常玉麟师兄妹两看了眼。
在他眼神一瞥过处,似乎在祝祷眼前这—幕的惨剧,不要降落到这两个孩子身上。吕意文和常玉麟二对萎顿而恐惧的眼色,随着梁上客廖清移动的脚步,渐渐落向棺盖上。
噼啪两响,梁上客廖清掀起棺盖。
常玉麟因着这缕声响,自然趋势下,纵进一步,当他一眼看到贴近棺盖面这颗头颅时,一声悲号:“师父……”
哀哀哭倒地上。
眼前的一幕,吕意文虽然没有看到她父亲头颅,然当她发觉师兄哭倒在地时,她已证实这幕惨剧是属于她的。
“爹……”一声悲呼,晕倒在地。
这时,彭宗铭、吴碧影两人,见到眼前惊变,急得把吕意文救醒过来。
彭宗铭扶起常玉麟,连连慰劝的道:“常英雄,事既如此,需要节哀才是,刻下尚有很多事要你去做。”
常玉麟捶胸哀号,边哭边道:“师父退休江湖多年,生平行事,从未有过凶厉狠毒之事,此番怎会罹此分尸惨祸。”
这时,吕意文已由吴碧影救醒过来,她扑到父亲棺边,欲语还哭,哀哀悲号不已。
梁上客廖清这时已知遭难苦主,是以,不顾肮脏、惊悸,就即伸手棺木内,将块块分尸从里面取出来。
突然,梁上客廖清错愕愣住了半晌,喃喃诧异地道:“昌老英雄遭块肉分尸之祸,并非死于刀剑之下。”
他这句话,陡将悲号中的常玉麟戛然熬住悲痛亦震愕惊住。
看了地上拼凑起来的他师父尸体。
吕意文紧靠在吴碧影身沿,似乎亦因着梁上客廖清的这话,骇然惊疑下,忍住盈欲坠的珠泪,愣看着她父亲遗体。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说这话,亦感到极度疑奇下,朝拼凑的尸体看有半晌,道:“廖叔父,吕老英雄系遭着一种威猛强烈,近乎炸药般的东西所毁,以致落得一个尸骨不全。”
彭宗铭虽然说得声音很轻,却是异常肯定,诚然,他过去使用离魂魔娘郑僖雷霆子炸药,将菩提门中人,炸得死伤无数,而眼前行云龙魄吕魁的尸体,却与过去遭雷霆子炸毁后尸体相仿。
彭宗名一语指出这桩疑塞,却使众人陷入极度的困惑、迷茫中,梁上客廖清问常玉麟道:“尊师吕老英雄,是不是善用类似炸药般的暗器?”
常玉麟衔泪摇头道:“据他老人家说来,过去行道江湖时,连普通暗器亦绝少使用。”
常玉麟话落到此,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常英雄现武林敌友之间,有没有使用以炸药作暗器的人?”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常玉麟只有在困惑迷惘下,含泪摇头。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抑郁的叹了口气,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师父,咱们先设法将吕老英雄尸体抬回沙城子,再侦查这桩惨案的来龙去脉。”
梁上客廖清颔首嗯了声,对吴碧影嗯道:“影儿,你搀扶意文姑娘。”
说到这里,又向彭宗铭道:“小娃儿,咱们把尸体盛进棺木后,把它抬回沙城子。”
说着,将行云龙魄吕魁尸体,一块块盛进棺木里。
两人一头一尾,将棺木抬下乌鼠岭,回沙城子行云龙魄吕魁府来。
吕老夫人见丈夫遭此惨变,悲愤哀伤下,哭得几度晕死过去,意文姑娘和常玉麟,只有煞住自己心头悲痛,把她老人家劝住。
彭宗铭等三人,协助常玉麟将丧事料理过后,第三天晨起,唤过常玉赐一起商讨这桩惨案的来龙去脉。
梁上客廖清首先向常玉麟劝慰的道:“常英雄,目前事已如此,只有节哀保重再设法找寻这桩血案的来龙去脉。”
常玉麟沉痛悲愤的道:“廖前辈,人海茫茫,行凶贼人未留一点蛛丝马迹,如何破得这件无头血案呢?”
旁边沉思的彭宗铭,倏地贴近梁上客廖清耳沿悄声数语,接着问道:“廖叔父,你看铭儿此计如何?”
梁上客廖清激赞的道:“小娃儿,倒给你想出这么一个别出心裁的办法。”
转向常玉麟问道:“常英雄,这里有几家棺材店否?”
常玉麟不胜困惑的朝彭宗铭和梁上客廖清愕愕不已的看了半晌,接着才喃喃地答道:“这里乌鼠岭南麓,自上良集、赤尼堡到这沙城子镇上,前后仅有一家万寿铺棺木店。
“因万寿棺木店老掌柜王九,亦是地方上一位大善人,冬令向附近贫困乡里布财施米时,常与师父在一起,是以常某知道清楚。”
常玉麟说到这里,深感惊奇的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前辈,你突然问起这事,难道与家师遭害有关系。”
梁上客廖清解释的道:“眼前要追找令师分尸惨案主凶,无计可筹时,只有这办法,当时我等三人发现这口棺木时,令师体血尚有余温,可见遭害并不过久,而使用的这口薄板棺木,当然除了购自本地店铺外,不会从远处过来。
“是以,方才彭少侠之计,请棺木店掌柜,来认看这口棺木,在三天前是谁所购去,到时找出棺木购主,则离寻获令师主凶不远了。”
常玉麟听得恍然大悟,就即令家人,把万寿度棺木店老掌柜王九请来。
不多时,由家人伴同一位白发皤皤,商贾打扮的老人家进来,见到常玉麟抱拳不迭,安慰的道:“想不到吕老英雄平索为人,急公好义,乐善好施,竟落这么一个收场,真叫天下人心寒。”
常玉麟衔泪点头,却是泣不成声。
梁上客廖清友善的朝万寿棺木店老掌柜点了点头,倏地向常玉麟道:“常英雄,这位就是棺木店老掌柜?”
常玉膀点头道:“廖前辈,正是这位王老掌柜。”
梁上客廖清见王老掌柜,长相仁厚,看来是位安份守己的买卖人,似乎与行云龙魄吕魁生前,有笃厚的交谊,于是坦诚的向王九道:“王老掌柜,吕老英雄不幸遭歹徒惨害,造成这桩无头沉冤,眼前唯一蛛丝马迹之处,如有王老掌柜仗义相助,或许能破此案。”
里室传来吕老夫人和女儿意文姑娘哀哀悲哭的声音,这位老人家仁厚林实,似乎心头亦涌起一股莫名的辛酸,倏地颔首接着道:“小老儿虽是生意买卖人,却亦知道忠义二字,何况吕老英雄一生行善,极为乡里所称颂,此番不幸遭此惨变,只要需要小老儿之处,小老儿赴汤蹈火,不会推辞。”
梁上客廖清听买卖人王九说出这话,心头不禁感动至极,点头不迭的道:“目前欲老掌柜相助之处,请你老人家认看一下,这具薄板棺木,是否购自你老人家店里?”
老掌柜王九走近这具薄板棺木前,仔细的看过半晌,颔首缓缓的道:“这具棺木正是小店万寿棺材铺所卖出。”
王九说出这话后,突然惊奇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方才据吕府家人在路上说起,吕老英雄尸体,是你所发现,不知这事迄今已有几天?”
梁上客廖清道:“这具棺木在乌鼠岭隐僻处,被在下三人所发现,算来如有人往王老掌柜买这具棺木,该在四五天前之间。”
棺木店老掌柜王九听梁上客廖清这话,显得深感意外的微微一声惊哦,拨指喃喃地算有半晌,才道:“小店在近十天内,卖出这种薄板棺木只有三具,一具是上良集猎户李贵儿的老长工丧所买去,一具就在这里沙城子,平时在街巷行乞的老要饭用去的一具棺木,在店帐上算卖的,实在是小老儿所布施的。”
旁边的彭宗铭突然插嘴问道:“老掌柜,另外这具棺木卖给谁的?”
王九稍作追忆似的道:“小老儿还记得,那正是四五天前的事,有三个衣衫鲜明,却是底下人打扮的汉子,到小店来购棺木,当时小老儿还以为是大买卖上门,谁知道他们一进门,就拣定了一具薄板棺木。
小老儿亦感到有点奇怪,这具棺木是他们自己抬去的,从他们三人间悄声谈话中,小老儿无意中听到,原来就是贴邻这里沙城子集镇的赤尼堡中人所购去的。”
棺木店老掌柜王九说出这话,众人听得深感意外的骇然怔住。
这时,梁上客廖清倏地想起在乌鼠岭前的三岔集,曾听酒肆老掌柜的所说,过去的鹿地冈现在业已易名叫赤尼堡,而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僖四人,追踪菩提门漏网脱走的二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的目的地,就是在鹿地冈。
常玉麟听万寿棺木店掌柜王九说出这话,不禁咬牙切齿,惊怒交集的喃喃道:“赤尼堡金剑断魂郎帝,与师父既无渊源,更无纠葛,居然下此惨无人道的毒手。”
梁上客廖清突然想起另一桩重要事上。
赤尼堡既是江湖人物所出没之处,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之找着鹿地冈出口,显然并非出于巧合,而其间绝对有一段微妙的联系。
眼前行云龙魄吕魁惨遭分尸的无头血案,虽然有了这么一丝线索,可是据常玉感说,他师父和赤尼堡堡主,既无渊源,亦无宿仇,又怎地会使出这令人发指的毒手,将行云龙魄吕魁炸得尸首不全。
这时,彭宗铭安慰而试探似的向常玉麟道:“常英雄,虽然经王老掌柜的说来,这口薄板棺木系由赤尼堡中人所购,眼前却亦不能骤下断语,定是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所下的毒手。”
彭宗铭这话,使常玉麟又添增了一份困惑、迷惘,他抬头两眼吐出悲愤抑郁的眼色,朝梁上客廖清求助的看了一眼。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僖离西倾山百拉峰山麓的芥石镇,追踪菩提门漏网掌门人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往西倾山东南一百二十里遥的鹿地冈而来。
他们四人早彭宗铭等三人一步离芥石镇,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拨轮而行,沿途上遇着崎岖狭窄的山道,或是山涧深谷,他展开驭风逍遥车左右双翅,凌空飞越而过,是以脚程上未见较苍松睡客罗奇等落后一步。
他们所经过的延向东南的陇南官道,这日傍晚时分,翻越乌鼠岭后,来到沙城子小镇。
照脚程上算来,该是到鹿地冈附近,可是经他们探问下,没有找着这鹿地冈的这处所在。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踌躇在大街闹处,仿佛在他们留达中能找到一个奇迹的发现,和找一家休息的旅店。
这时,迎对了他们,大街上走来一个身穿文生劲装,年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家,茶客于七灵机一转下,倏地含笑上前,向老年武生抱拳施礼道:“这位尊驾请了。”
老年武生给茶客于七突然的招呼,微微显得意外一怔,当他看到眼前行迹突异的四人时,亦颔首含笑的答道:“不敢,尊驾数位有何指教?”
茶客于七接上道:“在下数人,欲寻找鹿地冈此处所在,尊驾能否指点一二?”
老年武生听茶客于七问出鹿地冈地名,神色之际显得微微一愕,稍有半晌沉思后,带了一份怀疑似的神情,向四人看了眼,才颔首缓缓道:“尊驾数位谅是来自远处,是以才会问起鹿地冈这处地名?”
茶客于七因即含笑的向老年武生道:“异乡游人初涉贵地,犹望尊驾不吝指点一二,如不见弃,酒肆共饮一杯如何?”
老年武生颔首不迭的笑了道:“四海内皆兄弟,尊驾数位既自异地来此,待吕某略尽主地之谊,作一小东,共饮一杯有何不可。”
说着,姓吕武生肃客邀四人进入这家酒楼,吩咐店家端上丰富酒菜。
这时,酒楼里食客众多,乙鸥子因乘坐驭风逍遥车行动上稍感不便之故,只有不登楼上雅座,而五人在楼下的厅上,找一了一张桌座坐下。
酒过三巡,姓吕老年武生道:“在下吕魁,昔年武林人称行云龙魄,自息影江湖后,结庐在此沙城子小镇。”
茶客于七发现这老年武生粗眉大眼,鼻梁挺直,配了一张碗大海口,看来是位正派中人物时,他微微颔首而指着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僖、乙鸥子和自己名号引见一番。
行云龙魄吕魁听茶客于七道出他们四人名号后,蓦复骇然怔住,突然从座位站起,到苍松睡客罗奇跟前,倏地跪下,道:“罗恩公,二十年前,湘东洞庭湖畔白马寺之事,吕某耿耿于心,从未忘怀,奈何人海茫茫,不知恩公行踪去向,想不到这次在这里沙城子小镇上,会与您老人家不期而遇。”
茶客于七等三人蓦被错愕惊住,就是连苍松睡客自己,亦被错愕了半晌,一手挽起吕魁,却是不胜惊疑的轻哦,仿佛追忆似的喃喃自语了声:“三十年前,洞庭湖畔白马寺……”
行云龙魄吕魁移坐在苍松睡客罗奇旁边,又道:“罗思公,您有没记得在三十多年前,在洞庭湖畔白马寺,从洞庭七煞手里,救出的吕伟之?”
苍松睡客罗奇经行云龙魄吕魁提起这段事,恍然所悟的颔首道:“哦,是了,老夫那时行道大江南北,从水贼洞庭七煞手里,救出一名年轻文生,叫吕伟之。”
行云龙魄吕魁一边接上道:“吕某蒙您老人家救出刀剑下后,就离走大江南北,来到此地江湖,改名吕魁,后来娶媳妇成家,不多年,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落居在此地沙城子小镇。”
行云龙魄吕魁话落到此,旋首朝乙鸥子、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僖扫过一眼洞苍松睡客罗奇问道:“罗恩公与这几位,寻找鹿地冈为了何事?”
旁边的茶客于七见行云龙魄吕魁,突然与苍松睡客罗奇有这么一桩天外飞来的渊源,于是不待苍松睡客罗奇回答,一边就不见外的向行云龙魄吕魁说出菩提门二掌门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漏网逸走之事。
茶客于七接着又道:“从《菩提梦幻录》秘籍上看来,天池玉阙前无底坑,在鬼斧神工之下,有条秘密的地层陷道,通达西倾山东南方向,一百二十多里外的鹿地冈所在,是以我等前来追踪拦截。”
行云龙魄吕魁听茶客于七说出这段骇人听闻的经过,不由惊愕的吟哦了声,皱眉沉思半晌,才道:“罗恩公等所要寻找的鹿地冈,就是现在已易名数十年赤尼堡。这赤尼堡已是几番易主,现在是由一位息影江湖多年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剑断魂郎帝所居。”
茶客于七急急的追问道:“吕英雄,这位息影江湖的塞外武林人物金剑断魂郎帝,是何等样人?”
行云龙魄吕魁道:“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深居简出,似乎跟外间很少交往,还是近十年移居此地,来时曾将赤尼堡又修筑了一遍,。吕某虽然与赤尼堡咫尺之间,堡主金剑断魂郎帝的名号,还是由小徒无意探听来的。”
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听行云龙魄吕魁这番话,心里都感到惊异不已。
端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有所发现的向茶客于七道:“这事据老夫看来,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可能与菩提门会有所渊源。”
茶客于七缓缓颔首道:“于某正有这种想法,菩提门在江湖上兴起,亦有十来年左右,而据吕英雄说来,金剑断魂郎帝移居赤尼堡亦在这段时间里。”
“可能狡兔三窟,天池玉阙掌门人,留下最后一线退步,就在这现在易名的赤尼堡。”
苍松睡客罗奇听他们说的话,听来甚是,可是尚深谋远虑的道:“现在的赤尼堡,既然就是昔年鹿地冈,今晚咱们追踪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先一探赤尼堡动静再说。”
行云龙魄吕魁此番罗思公倍友追踪讨剿菩提门漏网二掌门人,自己岂能处于袖手不理,想到这里时,就即向苍松睡客罗奇等众人道:“罗恩公与数位,欲夜探赤尼堡,吕某愿作马前先行,因赤尼堡位于主峰拱围之处,虽前去寻找不难寻着,可要费去不少脚程,吕某落居贴邻沙城子,往赤尼堡捷径之道,还有点知道。”
行云龙魄吕魁出于一番诚意,说出这话,众人因看他无端蹈入这趟混水,心里虽感几分不安,却已无法把他婉辞下来,是以,只有道谢答应。
众人正在说话时,离魂魔娘郑僖无意中掉头一瞥过处,发现两个獐目鼠耳,武生打扮的汉子,在凝神偷听自己这一桌上讲话。
离魂魔娘郑僖见两人鬼鬼祟祟行止,心自惊奇之下,风眸怒瞪了这两汉子一眼,两人似乎行藏被发现似的,畏惧地避过郑僖眼神,匆匆会过店帐,抱头逸去。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等,正与行云龙魄吕魁在商方如何夜探赤尼堡之事,是以,并未注意到这细节上。
行云龙魄吕魁跟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又经过了一番周密的商议,才决定了进行的计划,这时已戌尾亥初,整幢酒楼里,只剩下他们一桌客人,五人由行云龙魄吕魁作东会过酒帐,离沙城子小镇,往赤尼堡而来。
沿途中,行云龙魄吕魁不厌其详的向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述说赤尼堡的外围形势。
乙鸥子指了前端方向,显得异常慎重地向众人道:“老夫乘驭风逍遥车,决定巡戈,罗道友与吕英雄头前一拨,从赤尼堡堡门进入,郑道友和于英雄衔尾绕人赤尼堡后厢去侦查,到时如遇意外惊变,老夫凌空发放红色信火,咱们退出后,再作计议。”
众人谈话时,已逼近赤尼堡围墙外数丈远处,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向众人挥过手势,嘘声薄响,车身两侧翅翼展开,驭风飞起。
茶客于七悄声向苍松睡客道:“罗前辈,于某和郑道友从赤尼堡后厢绕去。”
茶客话未落,苍松睡客罗奇颔首接上道:“咱们此入赤尼堡,主要是探查阿弥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影踪,如不在必要时,暂且别与金剑断魂郎帝等正面对敌。”
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僖同时应了声,两人双足疾点,身形就地暴进,眨眼间,两瞥黑影消失在赤尼堡暗角的尽头处。
行云龙魄吕魁悄声的向苍松睡客罗奇道:“罗恩公,四周一片沉寂,赤尼堡里的人,夜晚睡梦中也不会想到,咱们这几个不速之客来到。”
行云龙魄吕魁说话时,两人已走到赤尼堡巍峨高耸的大门前,苍松睡客罗奇慎神的旋转环顾一匝,轻语的道:“吕英雄,不管他们是否警觉,咱们得小心行事才是。”
苍松睡客罗奇轻语声落,抬头袁巍峨耸立的风火墙拢过一瞥,又向行云龙魄吕魁示意的看了眼。
倏地双肩微晃,一个肥硕臃肿的身体,恍若一头巨禽张翅般的席地腾起,这时他转首看时,行云龙魄吕魁已衔尾飞上墙顶。
两人匍伏墙顶隐处,凝神朝赤尼堡里看去,两人夜视功力所能看到之处,显出一片漆黑和死寂,使人会极自然的怀疑起,这是一幢毫无人迹,没有人居然的房屋。
经有盏茶时间,苍松睡客罗奇似乎忍不住了,悄声向行云龙魄吕魁问道:“吕英雄,会不会咱们找错了地方?”
行云龙魄吕魁摇头不迭的道:“赤尼堡在这乌鼠岭山麓,近处镇集的乡民,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可能赤尼堡占幅辽阔,金剑断魂郎帝等住在进深里间,是以外间会一片漆黑。”
苍松睡客罗奇经行云龙魄吕魁讲这话,觉得有几分道理,颔首答道:“吕英雄,咱们跃落墙头,到里一观动静再说,不过还得慎神注意,别中了他们暗桩埋伏。”
两人跃下风火高墙,运用夜眼注看,摸向大厅方向去,苍松睡客罗奇内家功力精湛,在漆黑处走过一段路后,举目看处,已与白天相仿,诧异地道:“吕英雄,这里赤尼堡大厅上,摆设整齐,纤尘不染。”
当他说到这里时,一手触到大厅茶几一只茶盘,隐隐尚留有一点余温,这时他有所警惕的向吕魁接着道:“吕英雄,可能大厅上人,暂离走不久,茶几茶杯还留有点余温,咱们别中了他们奸计。”
行云龙魄吕魁运用夜晚透视和双手摸索,已走向数丈方圆的大厅对面一角,可能他没有听到罗奇的话。
苍松睡客罗奇处在当前杯弓蛇影,云诡谲的环境里,他凝神贯注,耳目并用,隐隐听到赤尼堡后边方向传来轻微的金铁交鸣声音。
接着嘘的一声长响,苍松睡客罗奇正值沉思刹那,大厅对角的行云龙魄吕魁,似乎在用手推动大厅通往里间的一扇门。
蓦地,一声巨响,一阵火光,紧接着却是传来行云龙魄吕魁,一股惨厉哀号的声音。
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降落大厅前的空地,急促不安的向罗奇道:“罗道友,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果然潜伏在这赤尼堡里,现在他们两人,会同赤尼堡中人,正在跟茶客于英雄和离魂魔娘郑道友激战中,咱们赶快前去助阵。”
第二十四章 小偷儿与烟老
苍松睡客罗奇掉首看了大厅通往里室的一扇门处,悲愤沉痛的道:“吕英雄不幸遭难。”
乙鸥子慰劝而催促地又道:“罗道友,行云龙魄吕英雄、遭难之事,只能暂且搁下,咱们先助于英雄郑道友截下菩提门漏网之人,再找金剑断魂郎帝,替吕英雄报仇。”
两人离大厅,乙鸥子还是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腾起,苍松睡客罗奇展使轻功,疾扑金铁交鸣的激战处。
苍松睡客罗奇由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引导,越过蜿蜒曲折小路,经有盏茶时间,来到一处山麓陡壁下,发现兜围了一圈人墙,在嘶叱激战中。
苍松睡客罗奇看到围战众人,立时想到在大厅,惨遭炸毙的行云龙魄吕魁,是以,膺胸悲怒之下,一声巨喝。
这缕响声过处,犹若行空掠过焦雷,震和山地撼动,这圈密围的人墙,亦因着苍松睡客罗奇运使精湛内功真力发出的巨响,都晃晃散开。
苍松睡客罗奇一手执握他平时携带短杆兵刃,一手使掌,激起心头盛怒,正要大开杀戒时,突然身边传来一声嗡嗡蚊鸣似的说话声,在道:“罗道友,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视过,发现这里形势凶险,暗桩四布,并非恋战之处,你赶紧接应郑道友、于英雄突围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他经乙鸥子说这话后,蓦地再声叱喝,两手掌棍挥舞,冲进人墙重围中,拢目所见,离魂魔娘郑僖和茶客于七,正与阿弥陀上人、昧蕊宫主卓英和一顾长骨瘦的老汉,在作困兽死战中。
苍松睡客罗奇冲入人墙重围,接近郑僖、于七两人时,蓦地,凌空传来一阵阵嘘嘘嘘的怪响,一头硕大无比犹若巨禽似的怪物,在这些人堆上空,掠舞飞翔。
敢情,就在这一刹那间,赤尼堡里正在围战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僖的众人,给眼前诧异离奇的东西怔住。
苍松睡客罗奇知道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在凌空扰乱敌人情绪,是以,向于七、郑僖二人挥手示意过后,三人朝人围稀少处,突围而出。
三人突出敌人重围后,仍是由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导。
行,把他们带离赤尼堡险境。
行云龙魄吕魁遭暗桩理下炸药,炸碎的尸体,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吩咐堡丁,在万寿铺棺木店,买了一口薄板棺材盛装,次旧抬往乌鼠岭山顶隐僻处,曝尸山野,无意中给彭宗铭等数人探得。
苍松睡客罗奇、离魂魔娘郑僖和茶客于七,由乙鸥子凌空导行,走离赤尼堡后,在一处荒僻的土墩处歇下,这时乙鸥干乘坐驭风逍遥车,亦冉冉降落地上。
苍松睡客罗奇摇头恨声不迭的向乙鸥子道:“仲老,想不到老夫没败在菩提门总坛天池玉阙,竟栽在赤尼堡这些牛鬼蛇神,跳梁小丑身上。”
话语落此,黯然叹了口气又道:“行云龙魄吕魁因老夫之故,蹈进这趟混水,谁知竟丧命在赤尼堡的暗桩埋伏下,如若吕魁妻知道这事,老夫用何言来交待?”
乙鸥子若有所思的缓缓劝慰地道:“这事据咱看来,赤尼堡中人,分明已知夜晚有人来犯,是以才会有这等周密的布置,却并非是咱们武学上逊于敌人。”
乙鸥子话语落此,离魂魔娘郑僖突然想起似的轻哦哦了声,于是就把在沙城子酒楼,自己一伙人在谈话时,邻桌有数名汉子,鬼鬼祟祟偷听的事,告诉了众人,接着又道:“可能这几名家伙,可能就是赤尼堡中人,咱们说话时隔墙有耳,俱给他们听到,回赤尼堡告诉了金剑断魂郎帝。”
乙鸥子话落到此,就把他乘坐驭风逍遥车,所侦得对方形势布设,暗桩暗伏,用枝干划在地上,详细说了遍。
旁边倾听的茶客于七,看了地上划出的简图,微感惊疑的道:“照此说来,赤尼堡除了暗桩布设外,其占地形势,却隐含了河图洛书,奇书八卦中的玄理。”
乙鸥子指着地上划出的赤尼堡形势简略,又向茶客道:“于英雄,你精研奇门八卦,河图洛书玄理绝学,以目前赤尼堡所占形势,谅有攻破之策。”
茶客于七凝看着乙鸥子在泥土上划出的赤尼堡形势略图,这时东方吐白,已黎明时分,经有半响沉思,才缓缓道:“依眼前情形看来,昔年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等,在西倾山百拉峰天池玉阙,成立菩提门帮会,都经有一番周密的策划。
“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守则固若金汤,有天堑之险,退则有无底坑通往鹿地冈隧道。
“鹿地冈易名赤尼堡,金剑断魂郎帝潜伏此地,亦是他们全盘计划中的一部分。是以,已可能断定郎帝亦是菩提门中重要的角色,不过他没有出面亮相而已。
“现在要摧毁赤尼堡,截下珠蕊宫主卓英等人,还是要从《菩提梦幻录》秘籍中寻求答案。”
茶客于七道:“依于某之计,此番赤尼堡高奏凯歌,且伤了咱们这里的行云龙魄吕魁,珠蕊宫主卓英等,可能不会遽然逸走,咱们在近处集镇,找个休息之处,再设法计议对付他们。”
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于是就在近处集镇的小客店歇下,茶客于七彻夜观阅《菩提梦幻录》秘籍,寻求摧毁赤尼堡之策。
他们四人,打尖在赤尼堡东端十来里一处大武集小镇的客店里,到第二天夜晚,茶客于七从这部《菩提梦幻录》秘籍上,找到五个妥善的解答,四人再闯赤尼堡。
沿途上,茶客于七边行边道:“照《菩提梦幻录》秘籍所载,无底坑出口处鹿地冈的形势,确实隐含有奇门八卦的玄理,不过因着地理上欠缺,过去鹿地冈易名今日赤尼堡所分列的门式,并不完全。”
茶客于七接着再说:“寻常九宫分列,除中宫主阵外,圈环着八宫以干、兑、离、震、坤、艮、坎、巽八卦方位而成,而八卦阵式,有分设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八门而成,其中休、开、生为生门,余皆是死门。
“目前赤尼堡形势,依乙鸥子前辈乘驭风逍遥车,凌空乌贼所看到的情形估来,八卦方位中三处生门之一的休门,在赤尼堡东北角方向,其他二处生门模糊不清,很不易找着。
“是以,咱们此去闯进赤尼堡,就在东北角一带,寻找有溪院可疑之处,一旦咱们从休门破入,毁掉赤尼堡中宫主阵时,他们所有阵式布列,或是暗桩埋伏,到时尽皆失败。”
乙鸥子颔首道:“于英雄说得甚是,到时找着赤尼堡休门入口处,于英雄和罗道友深入其内,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戈,如发现珠蕊宫主卓英等漏网逸走,老夫用传音人密内家功力,与地上郑道友联络,指出敌人去处方向,她在地面追逐,老夫驾驭风逍遥车,迎头赶前,把敌人截住。”
众人说话时,已抵赤尼堡风火高墙沿边。
这时,茶客于七果然在东南角堡墙隐僻处,找着依八卦阵式,分设的休、开、死、杜、惊、伤、生、景八门中的杖门。
原来在巍峨耸立的堡墙脚麓,漫长着浓密的藤葛就松,茶客于七将藤葛虬松用手扒开,顿时露出一个尺来宽,高仅三三尺的小门。
茶客于七向乙鸽子与离魂魔娘郑僖悄声数语后,就和苍松睡客罗奇从这扇墙脚处的小门里潜入。
两人潜入赤尼堡,经过蜿蜒曲折的狭仄地层甬道,除了甬道两侧,疏落插着业已熄火成灰的火把外,看不到一个人影。
经有盏茶时间,两边坠道沿壁逐渐扩大,宽敞,且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声。
茶客于七朝苍松睡客罗奇挥手示意过后,转过坠道折角,疾扑说话声响的音源处,于七身形纵腾扑下时,已将两个正在说话中的,汉子,一手一个都制伏下来。
茶客于七厉声向其中一个汉子追问道:“赤尼堡设下暗桩埋伏的主阵总枢在何处?免得皮肉受苦,你得从实说来。”
这两个汉子,一个给茶客戳着肩胛处肩井穴,酸麻倒地,已无法动弹,另一个汉子,遭他脉腕穴处握住,整体血流阻塞,血翻气涌,几将晕绝过去,这人听茶客于七问出这话,只有嗫嚅哀声的道:“小的二人是由堡主金剑断魂郎帝,轮值派到这里甬道巡逻,您这位爷所问的主阵总枢,小的对天发誓,确实不知道?”
汉子说话时,因脉腕穴道遭茶客于七紧紧密位,脸色惨白,急喘连连,几将晕死过去。
这时旁边苍松睡客罗奇接着追问道:“你们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和目前来到这里的菩提门中二掌门现在何处,你照实说来?”
汉子长吁了口气,匍地喃喃道:“堡主菩提门中二位掌门,还有这里赤尼堡中几位高手,今晨已离开这里,往康藏边地的阿诺卡山去了。”
茶客于七惊怒不已而追问道:“他们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干什么去呢?”
“堡主金剑断魂郎帝好像为了武林中人,来扰赤尼堡之故,就同了两位菩提门中掌门,和这里几位高手,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去了 。”
“阿诺卡山是堡主的师父梵谷大师修真之处,梵谷大师老前辈亦是菩提门中掌门殊蕊宫主卓英的师父,她跟堡主是师兄妹。”
苍松睡客罗奇听汉子说出这段经过,不由喟然叹了口气,道:“棋错了一子,全盘皆输,想不到还是给他们漏网脱走。”
菜窖于七将说话的汉子,戟指戳下肩井穴处,让他酸麻地上,自生自灭,接着同了苍松睡客罗奇,向地层甭道进深走去。
两人走了不多时,抬头举目看去,一下来丈方圆的平地,上面置放七八具精钢铸制齿缝衔接的巨轮,这时似乎遇极浑厚掌劲所击,已片片裂碎。
赤尼堡堡主金剑断魂郎帝,自毁堡里中宫主阵暗桩埋伏的总枢,显然菩提门在江湖崩溃瓦解,他已没有留居此地必要,才下此手。
两人绕出地层甬道,正是前天晚上行云龙魄吕魁丧命之处。
这时迎面扑来四五名武生,苍松睡客罗奇在激忿盛怒之下;挥出一对肥肉手掌,砰砰数响中,这些汉子犹未哀哼出口,一个个倒死地上。
两人飞出赤尼堡大厅,乘坐驭风道遥车凌空巡戈的乙鸥子,早巳一眼看到,嘘声轻响过处,一边通知守候的离魂魔娘郑僖。
四人聚拢一起后,茶客于七就将在赤尼堡地层甬道所见闻到的事,详细告诉了乙鸥子,与离魂魔娘郑僖。
离魂魔娘郑僖经茶客道出这事前后经过后,豁然大悟的道:“照此说来,卓英贱人所说异邦高人,谅来就是隐居康藏边地阿诺卡山的梵谷大师,她要研练的三花四毒邪门绝学,谅来就是这老魔头所传授的。”
罗奇话落此,又想到行云龙魄吕魁,丧命赤尼堡大厅埋伏暗桩玄眼神雷一节,悲愤不已的接着道:“行云龙魄吕魁因着涉足咱们之事,惨死赤尼堡,老夫如若不将这事作一交待,如何对得起这缕含冤屈死的怨魂。是以,这几个薛障,眼前既有落脚所在,老夫天涯海角,要把他们追踪捕杀,以雪吕魁惨遭分尸之仇。郑道友,老夫与你联袂其往康藏地的阿诺卡山,会会这老魔头梵谷大师。”
乙鸥子微微颔首道:“我侪身怀艺技,荡魔除奸,扫除宇内妖气,乃是分内之责,眼前恩仇二字暂且撇开,珠蕊宫主卓英如三花四毒邪门绝学练成,侠义门中惨受屠害,无辜苍生因着遭殃。
“老夫年将就木,早将生死置于度外,是以,罗道友与郑道友联袂共登康藏边地阿诺卡山,老夫义不容辞,舍命一伴。”
茶客于七缓缓含笑的道:“于某萍踪闲鹤,云游江湖,你等三位既欲往康藏边地,登阿诺卡山,于某末座恭陪,共襄盛举。”
意文姑娘悲愤欲绝下,常玉麟禁不住虎目流出二行热泪,咒诅道:“郎帝呀郎帝,我常玉麟不将你这老贼块肉分尸,替恩师报血海之仇,誓不为人。”
突然,彭宗铭旋首向梁上客道:“廖叔父,咱们夜晚伴同常英雄师兄妹俩,往赤尼堡一行。”
其实梁上客廖清孕和在眼前渗雾愁云的气氛里,虽然外表上没有异样的神情显出来,在他内心的一份悲愤沉痛,可能不在彭宗铭之下,朝哀声痛哭中的常玉麟、意文姑娘劝慰似的道:“你们哭得神亏气散,到赤尼堡时,如何再能跟金剑断魂郎帝等这些牛鬼蛇神打架呢!”
梁上客廖清说出后面几句话,果然把他们师兄妹俩的哭声劝止下来。
夜晚,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和常玉麟师兄妹俩,离沙城子集镇,往赤尼堡而来。
沿途上,彭宗铭悄声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苍松睡客罗伯父等四人,是否知道赤尼堡就是鹿地冈现在的地名?”
梁上客廖清稍作沉思后,才道:“这很难说,咱们碰巧在三岔集小店里,有这么一个老掌柜告诉才知道,不知他们会不会也遇着这种巧事。”
彭宗铭道:“如若赤尼堡果真和菩提门有渊源,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自无底坑逸走后,潜伏在他们处,而罗伯父等四人,亦探听出赤尼堡就是鹿地冈,照脚程算来,他们比咱们早一步离芥石镇,在二三天前已抵赤尼堡了,他们四人在赤尼堡大战一场,捕获阿弥陀上人和珠蕊宫主卓英,歼灭金剑断魂郎帝等一伙人,这么一来,常玉麟师兄妹俩仇也报了,亦不必咱们再来费神了。”
梁上客廖清旋首瞪了他一眼,揶揄薄责似的道:“小娃儿,一厢情愿,想得倒蛮通顺的,照你这顺利的想来,咱们离沙城子后,马上找着欧老儿父女俩,当晚你跟婉丽姑娘行周公之礼,第二天生下一个胖小子,胖小子再娶个媳妇,生下—个孙小子,你小娃儿一眨眼就成了祖爷爷啦!”
彭宗铭给梁上客廖清说得俊脸通红,啼笑皆非。
梁上客廖清疯癫癫癫在说话时,远走在前面的常玉麟师兄妹俩,突然站住脚步,在等候他们,原来他们在路上边走边谈时,很快已抵赤尼堡风火高墙下。
在堡墙外商议一番过后,前后扑进赤尼堡里。
彭宗铭运用夜眼拢目过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们找错地方啦,这里一片废墟败墙,怎地会是赤尼堡呢?”
诚然,眼前的情形,在场众人都看到。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运用夜视功力,睇看了这堆起落败墙的隐暗处。
蓦地,不及向众人说明事由,双足疾点,娇躯飞扑废墟堆里的隐暗一角。
从废墟堆里,拖出一个簌簌颤抖的汉子。
吴碧影一手绞起汉子手臂,一手亮出落英剑,架在汉子颈上,厉声娇叱道:“咱们问你这里情形,得从实说来,若有半点虚言,先把你脑袋剁下。”
汉子颤声求饶的道:“姑奶奶……爷爷饶命……”
梁上客廖清一掀鼻子哼声,道:“不怕你不说,我问你,你这里赤尼堡是给谁毁掉的,还有你家堡主金剑断魂郎帝,现往何处去了?”
汉子结口呐呐的把前几天,苍松睡客罗奇等和行云龙魄吕魁五人,来犯赤尼堡的一段经过简略的说了遍,接着又道:“这五位武林人物,一个身才颀长,文生打扮,一个胖胖的老人家,一个是女英雄,还有一个坐了长翅膀会飞的轮车的老人,跟一个老年武生。”
彭宗铭听得心里一怔,暗暗忖道:“果然罗伯父等四人已来过这里赤尼堡。”
丅Х丅閤集 ТХ丅HJ.CΟM
意文姑娘一声娇叱,飞起小蛮靴,猛朝他踢了一脚,银牙错磨,厉声问道:“贼子,那位老年武生,如何会丧命在郎帝老贼手里,你快说来。”
汉子拉长了脸,苦兮兮的道:“这位老英雄不是给谁杀的,他自己触着大厅机关金眼神雷,被炸死的。”
旁边常玉麟师兄妹俩,听得热泪泉涌,泣不成声。那汉子想到反正自己活不了,是以咬牙一挺头颈,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咱王三儿是近处乡民,为了干活,才到这里赤尼堡来的,要不然金剑断魂郎帝,早把咱一起带往康藏边地的阿诺卡山去啦;现在咱不说啦,任凭你等挖眼、剁耳,认命啦!”
梁上客廖清听得含有一份激赞似的神情,微微颔首的道:“行,王三儿算你有骨气,你既然不是赤尼堡郎帝一伙里人,咱们亦不会无故杀了你的,不过你得详细说来,这几位武林人物,如何毁掉赤尼堡,金剑断魂郎帝又去向何处?”
王三儿详细的将金剑断魂郎帝,带同阿弥陀上人、珠蕊宫主卓英和他近身的江湖人物,赴康藏边地阿诺卡山的事说了遍。
彭宗铭困惑的问王三儿道:“你知道这郎帝往阿诺卡山去干什么的?”
王三儿听彭宗铭问这话,搔头想了半晌,才道:“郎帝的师父叫梵谷大师,他住在阿诺卡山,哦,是了,这梵谷大师亦是菩提门掌门珠蕊宫主卓英的师父。”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胜惊愕的哦了声,旋首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疑奇而惊愕地道:“原来他们有师兄妹的渊源。”
梁上客廖清显得有几分把握的接上道:“影儿,眼前你师父等三人,离魂魔娘郑僖为要清理师承门户,替她师父报仇,会追踪康藏边地阿诺卡山,找她师姊卓英,至于其余三人,他们的行踪就无法猜测了。”
梁上客廖清话落到此时,常玉麟恨恨的叹了口气,道:“我恩师之仇不共戴天,郧帝老贼虽然远遁康藏边地,常某天下追踪,亦将他找着,要他偿出师父一笔血债。”
梁上客廖清想劝阻他们,诚然凭他们所怀之学,找上阿诺卡山,不啻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可是他皱眉想了半天,找不出适当话来阻止他们。
彭宗铭等三人,见赤尼堡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放掉王三儿后,只有伴了常玉麟师兄妹俩,回返沙城子镇上。
众人走在沙城子集镇直街闹处,梁上客廖清在街上旋颈盼顾之际,突然一声惊哦,一对眼神落在一家估衣铺前站立的一个后影身上。
这瞥后影,显出一个颀长的个子,穿着了一袭玄色长衫,似乎在这家估衣铺里挑衣杉。
梁上客廖清走前一步,朝他后肩拍了下,道:“烟老儿,阴魂不散,怎地又在这里出现?”
烟翁任九龄转首看时,含笑而揶揄地道:“小偷儿,摸暗径,走黑道,做梁上买卖,怎地会做到这荒僻小镇上来?”
梁上客廖清嘴上不积德,从不肯吃亏,最爱占便宜,倏然地道:“烟老儿,我说你是应该自己准备起来了。要是别人到你这把年纪,早有七子八婿,儿孙满堂,到时寿终正寝,有人抱头送终,寿衣寿棺不用操心,已早有准备。
“可是话又说回来,遇着你烟老鬼就惨了,身后了了,别说是儿孙,连子婿亦没半个,到时两腿一挺,谁来照顾你后事,咱说你寿衣寿棺,自己早该准备了。”
烟翁任九龄听梁上客廖清无顾忌的说出这些话,气得吹胡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彭宗铭生恐梁上客廖清话语得罪了任九龄,闹出不愉快的场面,是以,急忙岔开话题,将常玉麟师兄妹两人,向烟翁任九龄引见一番。
烟翁和龄余怒未熄的瞪眼大声道:“小偷儿,你想咱任九龄干什?”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须,仿佛很关怀的道:“咱廖清生恐你身后了了,要跟你添福添寿,添子孙。”
指了常玉麟师兄妹接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烟老儿,你要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行份功德善事,咱廖清保证你百年身后,还有七子八婿替你抱头送终。”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接着显得异常关怀的又道:“烟老儿,俗语说得好,树高千丈,落时归根,养子防老,积谷防饥,你烟老儿年逾八十,还是光了秆子一个人多可怜。” 烟翁任九龄听得不耐烦的怒声道:“小偷儿,你说这些废话干吗?”
梁上客廖清似乎感到对方不顾这份情而显得异常可惜的道:“烟老儿,咱廖清悲天悯人,一片古道热肠,想不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惜,可惜!”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烟老儿,你看此子长相如何?”
烟翁经他这么说后,着魔似的朝常玉麟看了眼,倏地有所不顾似大声道:“小偷儿,此子长相虽好,却与咱烟翁任九龄又有何干?”
梁上客廖清旋首向常玉麟道:“常英雄,你丢了一个师父,咱廖清替你找回一个义父,你有当今武林中烟翁任九龄做你义父,可抬高了你江湖上的身份啦!”
常玉麟做梦也未曾想到,这位廖前辈会替自己出这份主意,不禁蓦被错愕怔住。
这时梁上客廖清仿佛大媒撮成好事似的,旋首又向烟翁道:“烟老儿,咱们以生意买卖人眼光看来,这笔买卖可做着啦!”
烟翁任九龄轻轻干咳了声,转首朝神采奕奕,气度轩昂的常玉麟和清丽出尘,比玉生香的意文姑娘看了看,脸上慢慢展出一份笑意,向梁上客廖清缓缓颔首的道:“小偷儿,难得你做这份人情,就是咱烟翁任九龄……”
梁上客廖清似乎知道烟翁下面说要说的话,旋首又若命令,又若叮嘱似的大声向他们师兄妹俩道:“你们还不快上前拜见义父。”
常玉麟师兄妹俩仿佛着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只有赧赧然到烟嗡任九龄跟前;双双拜下道:“孩儿拜见义父。”
烟翁任九龄脸上展出一缕从未有过的惬意笑容,双手把两人搀扶起,点头不迭的道:“好,好,孩子免礼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站立一边,含笑的看着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师兄妹三人,仿佛他完成了一桩得意杰作,而感到衷心喜悦。
梁上客廖清这时突然大声的朝向烟翁任九龄说道:“烟老儿,做什么买卖都得注下一笔本钱,你做了现成干老子,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总得替这两个孩子解决一点事才是啦。”
烟翁任九龄听得微微一怔,倏地点头道:“小偷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还用你说。”
烟翁说到这里,困惑的朝常玉麟师兄妹俩看了眼,怀疑地问道:“小偷儿,你说了半天,任某已认下这门干亲,咱还不知道这孩子身世来历,师承宗派呢?”
烟翁任九龄话落到此,梁上客廖清还未回答,常玉麟和意文姑娘突然噗的声,在烟翁跟前跪下。就将行云龙魄吕魁遭害始末,向烟翁任九龄说了遍。
烟翁心里虽然别扭不已,可是低头看到跪在地上的一对壁人,不禁又激起一份侠义心肠,狠狠的瞪了梁上客廖清一眼,急忙把常玉麟师兄妹搀起,反而向他们安慰的道:“孩子不必难受,你义父浪迹江湖,行道武林,毕生锄暴安良,救人于危,岂有连自己孩子的事,会袖手不理,咱老头ㄦ伴你们往阿诺卡山一行便了。”
这时,梁上客廖清旋首向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看,接着又向烟翁道:“烟老儿,你这门亲家认定啦,咱们分手吧,明年九九重阳,你带了干儿子干媳妇来鄂北老河口欧庄会聚。”
这时常玉麟知道无法挽留彭宗铭等三人,是以向他们由衷道谢了番,和烟翁任九龄、师妹吕意文回到沙城子吕宅,跟师母说过后,三人径往阿诺卡山。
烟翁任九龄带了常玉麟师兄妹俩,往康藏边地阿诺卡山,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走上他们未完的行程。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这日来到陕南地带。
这日梁上客廖清同易装扮饰,穿着农家衣衫的彭宗铭和吴碧影,来到陕南石家庄处的汉家坪小镇。
这里虽是一处小镇所在,却是人众熙攘,街市热闹。直街尽头处,一块十来丈方圆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堆人群。
三人挤进人群堆,只见里面一个衣杉片片零碎的汉子,跌卧在地上,鲜血殷殷从周身各处流出来。
这汉子的一边,站立了三个虎视耽耽的彪形大汉,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一条细长的软鞭,鞭身上亦沾了丝丝血渍,诚然软鞭上的血,是从跌卧地上的那个汉子身上所染来的。
彭宗铭看得心里惊疑而不忍至极,悄声向身边的吴碧影道:“影姊,敢情地上这汉子是小偷儿,是以才给这伙人打得这般模样。”
吴碧影轻摇头的道:“不像是小偷儿,即使是小偷儿亦不能惨无人道的把他鞭苔得这等样子,铭弟,你看,要是抓到一个小偷儿给人扭打,四周围观望的人,该高兴才是,而这些人脸上,都显出怜悯、悲愤之色,据咱们看来不会是小偷儿。”
他们两人嘴里左一声小偷儿,右一声小偷儿,把站在他们身后的梁上客廖清,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猛地哼了一声,拉了两人走出人群。
大步进入隔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里。
吴碧影见了她廖师叔这份窘态,不由噗的笑出声来。
彭宗铭、吴碧影跟了梁上客廖清进入这家酒肆,正值晌午时分,酒肆里买卖异常忙碌,店伙无暇接待他们,是以他们三人径走人酒肆进深靠墙边处,一付空的座头,各自坐下。
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晕素数碟,和一壶暖酒,似乎犹是余怒未熄般的,自己筛上满杯酒,咕咚一声,灌进肚里。
突然酒肆门口,传来一阵叱喝哄闹的声音,他心里微感一怔之下,放下酒壶转脸看时。
涌进八九汉子,一个个都长得獐目鼠耳,形相猥亵,店里众食客一见这伙人进来,脸上都显出一层憎厌且悸惧的神情,有的借故起身,悄悄的离店走去。
这时其中一个汉子,挥手猛朝老掌柜推了把,圆睁一对怪眼,粗声暴戾地道:“老头儿,罗嗦些什么,还不快把酒莱送上来。”
一阵得意满足,划耳的狂笑,接着就在店中央一张大圆桌上坐落下来。
眼前这一幕映进正在余怒未熄的梁上客廖清眼里,一对怪眼滴溜不住的滚转,倏然怒意全消,却像在看一出极动人戏剧似的,两眼一霎不霎的睇看着。
彭宗铭、吴碧影他们在墙边一角的桌座上,虽然已知道眼前情形的大概,却是神色自如,静静在打量这些人,这时发现其中有几个,正是方才街上行凶殴人的汉子。
这八九名汉子,大吃大喝,风卷残云似的,很快将满桌的酒莱吃个精光,纷纷离开桌座,乱哄哄的要走出店门。
其中有一名汉子,大声唤过老掌柜道:“老头儿,吃喝多少,挂在你家大爷的帐上行啦!” 梁上客廖清见这伙汉子定出了店门,忙不迭的从坐凳站起,匆匆不及的走向他们跟前。
像遇着一个殷切所期待中的故友,无意中相遇,而不胜稳熟,亲切的向他们道:“怎么你们不多坐会儿,就走啦!”
这八九名汉子,蓦不防从酒肆里,闪出这个五短身材,精悍短捷年有四五十岁身旁黑衣衫的汉子,把自己这伙人挽留住,倒不胜意外的怔了下。
梁上客廖清倏地脸上展出一缕极友善的笑意,朝这伙人中带头的一个,就是方才向老掌柜喝声记帐的汉子,故友重逢的似的,含笑地向他道:“您这位爷,别来多时,咱廖大可时常惦念您呢?”
被梁上客廖清问倏的汉子,一对眼珠瞪得胡桃般大,愕愕的直看着他,一时间找不出该回答的话来。
梁上客廖清重又请这伙人刚离开的这张圆上坐下,倏地好像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大声唤过老掌柜道:“店家老头儿,今日咱廖大请这几位爷,你尽管把店里上好酒菜取出来,不得稍有怠慢,听到没有。”
这时梁上客廖清说话神情,俨然以百万富翁自居,狂傲至极。
店东老掌柜的,显得极度憎厌,而不屑一顾的抬头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点头轻嗯了声。
这时,这位起先给梁上客廖清恭维的汉子,心里虽然受用至极,可是亦不禁有几分狐疑,是以,叫廖清在他边沿坐下,悄声的问道:“廖大,咱诸头三实在想不起咱们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梁上客廖清听诸头了家汉子悄声的问出这话却故意大声的答道:“诸爷,您老真是贵人多忘啦,那一次东家村,你带了数十名江朗弟兄,替咱廖大出口气,打了次架,咱把这事牢牢记在心里,您怎也忘了呢?”
诸头三乃是地痞流氓之徒,听得对方在他脸上贴金,岂有不承认之理,是以就即点头不迭的道:“唔……唔……咱诸头三记起来啦,其实亦算不了什么,你……你廖大何必常挂不安呢。”
诸头三说到这里,倏地昂颈把胸脯一挺,朝同桌这些狐朋狗友拢过一瞥,抖出一份扬扬自得的威风。
这时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显得果敢、断定的道:“诸爷,咱廖大话就这么说定啦,今儿晚上,你带了江湖弟兄,在汉家坪集镇外东厢相候,替咱出口乌气。”
说到这里,口沫飞溅,却是豪气万丈的大声接着道:“咱廖大可不在乎,到时重重报谢,就是你诸爷带来的江湖弟兄,愈多愈好。”
梁上客廖清话落到此,敢情结束了这场谈话,显得很愉快的从桌座上站起,自诸头三开始,在每个汉子跟前敬了一杯酒。梁上客寥清替这伙敬酒时,显得非常亲切,一手执杯,另一只却轻拍对方向肩,或是胸腰处。
这时他腰袋里,满鼓鼓的好像装进很多东西似的,突出一团。
墙脚处一桌上的吴碧影,似乎很注意她廖师叔的动静,这时,她突然抿嘴噗的笑了声。
彭宗铭睁大了俊目,诧异的悄声问道:“影姊,你在笑什么?”
吴碧影朝圆桌方向努努嘴,轻语道:“铭弟,廖师叔付酒莱的钱有啦,说不定还剩很多下来呢!”
彭宗铭听得微微错愕之下,正要向她问时。
梁上客廖清接过帐单,醉眼模糊的瞟了眼,随手从腰袋里掏出大堆银两,其中有大小不一的块银、碎银,拨指了算了算道:“店家老头儿,这里有十来两银子,除了付酒菜帐外,剩下的全赏给你们啦!”
梁上客廖清这一出手,不但酒肆老掌柜错愕怔住,连圆桌上九名白吃白喝的地痞流氓,张嘴咋舌,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付过酒帐,倏地旋身向众汉子笑子笑,不屑一说似的道:“咱廖大今日做个小东,算不了什么!”
诸头三猛拍了自己胸脯,显得不见外而慷慨激昂的大声道:“廖大,你请咱喝上这顿酒,咱们兄弟做定了,你的事就是咱诸头三的事,今晚咱带大伙江湖兄弟来,听凭你廖大行事便了。”
其余的一众汉子,显然给梁上客廖清的这顿酒宴,和他阔绰的银钱出手所诱惑,纷纷摩拳擦掌,俱以效命廖清为荣。这些地痞流氓给梁上客廖清涂上一嘴油味,醉薰薰的离开这家酒肆,梁上客廖清一摸腰袋里鼓起的一堆东西,噗的笑了声,回到了彭宗铭、吴碧影的桌座上,吃喝完毕后,三人匆匆离开酒肆而去。
路上,吴碧影忍不住笑着问道:“廖师叔,你在这些汉子身上捞到多少钱?”
梁上客廖清摸了摸自己脑袋,不胜惋惜的道:“这些地痞流氓身上哪儿会藏多少钱,向他们敬酒冷眼众多,下手不便,就捞不到多少钱。”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诧异地问道:“廖叔父,今晚你把这些汉子逗到汉家堡集镇外,又将如何处置呢?”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含蓄微笑的道:“到时自有妙计,还需要小娃儿操心不成。”
来到汉家坪的东端郊外,梁上客廖清四周勘察察看一番,缓缓颔首自语似的道:“这些地痞流氓,牛鬼蛇神,今晚叫他们来得去不得。”
接着就将夜晚进行的计划,详细告诉了他们。
夜晚,成尾亥初时刻,汉家坪集镇外一片漆黑,梁上客廖清单独一人,来往蹀躇在官道上,焦急的在等候着诸头三等这伙人来。
远处离魅游魂,鬼影幢幢走近大伙人,悠悠地传来一缕熟悉的话语声:“廖大……廖大……”
梁上客廖清例嘴惬意的应一声,急忙轻嘘了声,道:“前面是否诸爷,咱廖大在此恭候多时啦!”
诸头三走前一步,到梁上客廖清跟前,用手往后一摆,显得自信不已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大,咱诸某可没有失信吧,这些俱是咱诸头三江湖上兄弟,唔,你的仇家来了没有?”
梁上客廖清指着官道边树林道:“咱廖大仇家,越过这座树林,就在前面村落里,是个富农土财主。”
猪头三听得稍作点头,道:“廖大,你在此稍候,待诸某等进入……”
说着,一声呼啸,带领了众牛鬼蛇神,江湖汉子蹿进树林里。
这时,两个身穿玄黑劲装,头脸蒙罩黑巾,身才矫捷的武生,正若虎入羊群般的,扑向这辈牛鬼蛇神。
敢情这些地痞流氓,耀武扬威,吓唬良善乡民,乃是一等能手,此番遇着武林真正高手,却是如卵击石,杀得惨呼连天,余下尚未死伤倒地的,一个个抱头窜逃。
梁上客廖清倏地拦住这伙人的去路,一手从袋包里取出数颗晶晶耀目的银锭,大声的道:“众位爷,咱廖大拿了银锭在这儿等候你们啦。”
一众被杀退的江湖汉子,正欲忘命逃脱,突见梁上客廖清手里拿了晶亮耀眼看银子,拦住去路,不由愕地一怔。
梁上客廖清把手里银子,朝这伙人眼沿晃了晃,道:“咱廖大做事最讲信用义气,诸位爷们为了廖大打架拼命,咱廖大就用大锭的银子侍候,要是谁临阵脱走,咱就不认帐啦!”
这些汉子敢情被手上的银子所著了魔,没有注意听到梁上客廖清的话,果然一个个拿了银子后,掉头又朝前面扑去。
彭宗铭、吴碧影脸蒙黑巾,手执宝剑,唰唰唰的划出白练千端,银雾一片,杀得这些汉子叫苦连天。
这时,陆陆续续又有不少的负伤不轻汉子暴退下来,正要溜脱逃走,梁上客廖清如法泡制,这些忘命江湖汉子,一拐一拐又扑上激战场地。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已将这些激战中的地痞流氓,杀得落花流水,尸骨遍地,这些拿了梁上客廖清银两怂恿上前的江湖汉子,刚接上了彭宗铭和吴碧影,厮杀中所猎取的对象。
彭宗铭、吴碧影见杀退下去的众汉子,突然又一拐一拐的上来,两人不由微感一怔,彭宗铭稍作沉思下,已知梁上客廖清使用的诡计之一,是以一声叱喝,银剑挥舞,指向这伙负伤汉子。
青锋耀芒,剑光暴现,银剑几响唰唰过去,一片凄厉哀号声哄起,眨眼间残肢断骨席地卷起。
彭宗铭、吴碧影两人,将这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全数把他们歼灭在官道边的树林里。
这时晨曦初曙,黎明时分。
梁上客廖清一手拿着一只布袋,偻了腰,好像拾荒捡垃圾似的,另一只手在这些尸体上捡拾东西。
彭宗铭看得心里一奇,转首向吴碧影道:“影姊,你看廖叔父在干吗,偻了腰,在尸体边捡什么东西似的。”
吴碧影哦了声,两人走到梁上客廖清身前。
梁上客廖清偻了腰,把尸体手上的银子一锭锭放进布袋里,一边仿佛完成了一件事,轻松之间含了—份疲倦的神情,缓缓地接着道:“这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要钱不要命,咱要是没有大堆银子鱼饵,可没有办法把他们送往阎罗王处应卯报到,现在事情妥啦!还得把他们手里的银子拿回来,送回官家银库去。”
接着就把方才重赏这批流氓汉子银两,要他们卖命送死,负伤上前激战的一段经过,详细的说了遍。
彭宗铭听得啼笑皆非,心道:“廖叔父真是诡计多端,怎地会给他想出这么一个异想天开的法子出来。”
吴碧影听得花枝乱颤,折腰一阵吃吃吃娇笑不已,笑声落后,才显得惊疑的问道:“廖师叔,你这些官家库银,是什么时候去拿来的?”
吴碧影问话时,梁上客廖清忙不迭的在捡点布袋里的库银,突然衣袖拭了拭头脸上汗珠,叫苦不已的道:“该死,怎地会少了三十两银子,难道这些牛鬼蛇神,真的还把阳间银两,带到幽冥地府去使用啦!”
两人听梁上客廖清此说,觉得事情有点严重,是以,帮了梁上客廖清,分头从尸体身上寻找起来。
这时,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几乎在同一时间里,前后哦的惊呼了声。
彭宗铭指着一具掀转过来尸体右臂的臂弯上端道:“廖叔父,你看这是什么?”
吴碧影惊疑不已的指身沿的一具尸体手臂上,道:“铭弟,这具尸体的手臂上,亦有这么一个记号。”
这时,梁上客廖清旋首看了一瞥,方才自己搜找银子的尸首,喃喃惊奇的道:“奇怪,那具尸体的手臂上,也有这么五朵梅花的记号。”
这时吴碧影突然惊哦了声,从树根处捡起二锭拾两的银块,一手递给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里是二十两,再找着十两官银行啦!”
梁上客廖清赞许的道:“影儿,你胆量愈来愈大啦,过去在乌鼠岭,看到棺木里一具分尸,吓得什么似的,现在见到这么多尸体,居然一点都不怕了……”
梁上客廖清话没说完,彭宗铭突然惊愕地道:“廖叔父,你看这具尸体嘴里衔了一块什么东西?”
梁上客廖清走前一看,气呼呼的在死人脸上啪啪刮了二个巴掌,一手撬开死人牙齿,挖出一锭拾两官银,恨恨的道:“你这小子真是死要钱,人家说金钱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竟嘴里衔了拾两官银,到幽冥阴府应卯报到,害得你家爷爷找了半天。”
梁上客廖清找得这三十两官银后,一边包扎布袋,一边向两人道:“昨天下午趁你们俩卿卿我我,谈贴己话时,咱到官府衙门里去了一次,借用了这些官银,要是今儿不送去的话,咱害人可不浅啦,看管库银的这几个芝麻官儿,少不得脑袋搬家,出树林后,你们两个在官道边相候,咱把这些库银送回后,就即回来。”
过不多时,三人离汉家坪后,顺着陕南官道,朝东端而来,这日,来到陕、鄂交界的双河湾集镇。
这里双河湾,虽是一处集镇所在,因位于陕、鄂交境的往来孔隘,是以,人众熙攘,商店林立,显得异常热闹。
三人来到双河湾时,已晌午时分,踌躇在镇上直街闹处时,发现一幢建筑宏伟,屋建双楼的酒店,门首匾牌上写着“江山楼”三字。
梁上客廖清旋首向二人笑了笑,仿佛自我解释似的道:“铭儿,影儿,咱们沿途上来,吃的菜羹粗肴,喝的酸辣苦酒,嘴里淡得分不出味道啦,这里江山楼看来倒是一个吃喝的好去处,咱们这里加菜打打牙祭如何?”
他们三人,一个文巾长衫,末途穷酸,彭宗铭和吴碧影却是一身的农庄家打扮,进入江山楼后,店伙虽是殷殷招呼,却并没把他们三人,接入楼厅雅座,让他们在楼下普通桌座坐下。
三人落座后,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可口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江山楼下猜拳豁令,觥着交错,掺夹着彭宗铭一桌上,梁上客廖清疯癫癫癫大声说话的声音。
酒楼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鼎沸嚣杂的声音,四周拢起大堆的人,因着这阵骤来的声音,顿时把店铺里酒客话语压低下来。
彭宗铭抬头朝店门处遥目看去,只见这家江山楼老掌柜的,向一个身穿千孔百创,褴褛破衣的老要饭,在打拱作揖,—边喃喃不住地在道:“要饭爷,小店买卖虽大,可是孝敬你这份银子,亦不能算小啦,你老人家换一换别一家吧!”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惊愕出神的凝看着店门处,嘴里惊奇不已的向大口饮酒的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老要饭长得好吓人,颈脖上还绕了一条比手臂还粗的大蛇,唔,老掌柜给他银子,他还不要呢!”
梁上客廖清听到蛇字,顿时把酒意惊醒了一半。
他从坐椅坐了起来,瞪眼朝门外处看了瞥。
这时,门口处的老要饭,把两手衣袖卷到齐肩处,故意耍弄这条红信吞吐的大蛇,嘴里桀桀狞笑不已。
大蛇昂头吐信,吓得围观的人,四散逃开,老要饭桀桀狞笑声中,大步要走进江山楼店铺里来,这时座上食客,吓得纷纷离座暴退。
这时,吴碧影哦地惊呼了声,悄悄地道:“奇怪,这老要饭右手臂上端,亦烙了一个五朵梅花的暗记。”
彭宗铭似乎已猜出这老要饭来江山楼用意,激起侠胆义胆,哧声薄叱,身若一缕流云烟,从桌座扶遥暴进,如败絮枯叶似的落在老要饭的跟前。
横身拦住,厉声缓缓地道:“布赐求助,岂能强行,成以罔顾法纪,目中无人。”
彭宗铭这套轻功身法展出、惊世骇俗,把闯进店门的老要饭,身形暴退一步,满脸露出困惑,惊疑之色。
老要饭睫皮一翻,闪出二道凌厉阴毒的光芒,凌声冷冷的道:“尊驾何人,要插手管老要饭蛇翁沙天郎的闲事?”
彭宗铭身后座桌上的上客廖清,听到蛇翁沙天郎名号,若有所思的轻哦了声。
彭宗铭不屑一顾的哼了声,厉声冷冷的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老头儿暴虐不仁,祸害百姓,此番遇着小爷彭宗铭,就得要教训你一下。你既来此江山楼强行诈欺,谅来手下自有一份能耐,你且露出几手,否则,休怨小爷出手无情。”
蛇翁沙天郎给彭宗铭这几句话,说得握拳透爪,激怒涌起,梁桀桀一阵狰狞狂笑,右臂挥舞过处,唰的掠风声起,手臂粗的大蛇,猛朝彭宗铭顶面袭来。
彭宗铭挪身游走,犹若魅魑游魂,一声薄叱过处,一瞥身形已闪到蛇翁沙天郎背后,右手疾吐,横掌切下。
陡然,一缕惨厉声起,鲜血而溅,蛇翁沙天爷一条左臂齐肩处,活生生的遭彭宗铭横掌切断。
这时,坐在座桌上的梁上客廖清,见彭宗铭出手尖厉,蓦地心血来潮似的大声哦的惊呼了一声。
就在这霎眼刹那间,蛇翁沙天郎一声惨啸,夺门飞走。
彭宗铭惊愕之余,竟给蛇翁沙天郎漏网脱走,他抬头朝梁上客廖清看了眼,正要采取某种行动时。
梁上客廖清大声唤住道:“铭儿,穷寇莫追,反正你已负上这笔恩怨愤啦,还怕没机会找着他。”
彭宗铭听得不胜惊奇下,只有旋身回到桌座上。
这时,这位江山楼老掌柜的,敢情知道这桌上男女三人,乃是身怀绝艺的江湖高人,急忙上前拜谢一番,就即吩咐店伙摆上丰盛筵席,宴请他们三人。
第二十五章 竹筷斗黄蜂
一边殷勤劝酒,一边道:“姑娘,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小老儿亦何曾会想到会有这等怪事,可是近时来双河湾镇上,常有这等事发生,据行商旅齐说,离陕东进入鄂境后,这等极凶恶要饭的,更时常会遇到。”
旁边彭宗铭听得不由惊愕不已的道:“照此说来,难道就没有官家来制裁他们?”
老掌柜摇头叹息的道:“吃衙门饭的官员们,谁不是携家带眷,又谁愿意跟这些忘命之徒,舍命赌死呢,江湖上传闻所说这些穷要饭的,却有点来历的呢!”
三人在江山楼用午膳,离双河湾镇,顺着官道向东而来。
出双河湾后的官道,一边是削壁陡立的峰麓,一边是茂盛的丛林,蔚蓝天空,浮飘着朵朵白云,洒下一片暖阳。
梁上客廖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词,摇摇摆摆和吴碧影两边走,边喁喁的细谈着。
蓦地!官道边的树林里,擦起一缕激厉长啸。
三人几然一怔之下,正欲采取某种行动时,树林浓荫处,射出一蓬暗器,其间有枣核镖、三寸银梭、铁菱角、菩提针、熬毒铁燕、白虎针、铁莲子、羽箭、丧门钉。
以这等的袭击手法,显然出于极多的江湖人物,而受到他们围袭的人,饶是武林高手,有遭着凶险之厄。
彭宗铭叫声:“不好!”
左掌疾吐,以浑厚而不伤内腑的掌劲,猛朝梁上客廖清背后劈去,把他身形,震出六七远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
双足疾地一点,右臂起吴碧影纤腰,腾身纵起五尺。
向梁上客廖清推出的掌势余劲,划出一股激厉夫比的劲风,挡住各门暗器袭来的冲力,梁上客廖清给彭宗铭浑厚无比地掌劲推来,虽然不伤内腑,可是这股猛劲,已够他受,一声怪叫:“啊唷,我的妈。”
身形震飞落地,一个饿狗吃粪,摔在地上。
彭宗铭和吴碧影,身形双双腾飞降落地尘之际,疾速亮出宝剑,应付急变。
这时,突然一阵粗暴的叱吼声起,扑出大群衣着诡异的汉子,有的疾服劲装武生打扮,有的腰束短褂,农家装饰,其中大部分,却是衣衫褴楼,满脸油腻,却是穷家帮中要饭的。
扑自树林荫处的这伙汉子,敢情还是江湖高手之列,身法矫捷,手执各式兵刃,除了刀、剑外,尚有使用如狼牙棒、吴钩剑、柳叶双刀、火头钩、判官笔、哨子棍,等精研独到的武器。
彭宗铭身形甫沾地面,舌绽春雷,—响叱喝声中,手执飞龙游虹剑,使出学自痴婆子薛玲玲所传秘门绝学,倒转乾坤三五七精湛剑术。
一片紫电青霜,粼粼光波,旋身圈舞,席地涌起一股砭骨刺肌劲风,朝向这伙汉子所递来的的各式兵刃,硬招接上。
四周响起一阵呛啷啷断金裂铁的声响。
所有涌向彭宗铭身旁的各式兵刃,仿佛卵击山石似的,纷纷自行折断。
彭宗铭哧声薄叱,剑走身前,以疾速无伦的手法,接演倒转乾坤三五七中安禅归真转乾坤七式的末尾“日浴海天”、“华岳飞峰”、“金真归穴”三招式。
碎金裂铁音响甫落,惨厉刺耳哀号声接起。
艳阳下朗静的官道上,陡然涌起一团血雾,青锋耀芒,剑光闪射之间,断肢残骨,片片飘飞。
三招甫落,这批涌自树林的汉子,已死伤八九。
须知,彭宗铭因着这些汉子,云波诡谲,出手毒辣,激起心头愤怒,是以,以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运使周天内家造诣,展出这套惊世骇俗的秘门剑法,把他们痛惩一下。
吴碧影娇声的道:“廖师叔……你来看嘛,这里死尸的右臂上,怎地亦烙下五朵梅花?”
梁上客廖清移步走近尸体跟前,抓起尸体的手臂,凝神看了半晌,又复朝尸体衣衫看了眼,搔首喃喃的道:“这家伙衣衫褴褛是个要饭的,看来是穷家帮里弟子,这事该找酒丐康武问过才知道。”
吴碧影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惊奇地问道:“廖师叔,康老前辈怎会知道这事?”
梁上客廖清瞪看了她一眼,薄责地道:“娃儿,你有眼不识泰山,酒丐康武乃是当今武林,天下穷家帮的帮主,他身为一帮之主,当然该知道穷家帮各帮弟子的动静。”
吴碧影深感惊奇而怀疑地接问道:“酒丐康武,乃是武林中正派人物,穷家帮素为江湖上所称颂,怎地会有蛇翁沙天郎等败类?”
三人经过几处村落、集镇,直到傍晚时分,抵达一处山麓小镇,在直街一处,找了一家客店,打尖息下来。
这里是鄂西偏北的青峰岩小镇,三人所息下的那家同昌客店,却是这镇上唯一的招商客旅,里面布置简陋,三人租了大小二间客房,吴碧影独居一室,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合住一间较大的客房。
吴碧影敢情体质娇弱,沿途奔波辛苦,这时躺落床上,鼾声呼呼,已熟睡过去。
彭宗铭思潮万千,脑海凌乱之际,突然传来一缕极轻微的声音,他在一怔之下,旋首往声响音源看去。
梁上客廖清不知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半蹲半跪,翘了大臀,面朝着薄板隔墙,似乎正在偷窥邻房一桩极有趣的事情。
彭宗铭童心未泯,却是遇事好奇,见梁上客廖清连连挥手相招,不由给他逗得狐疑不安而感到兴趣起来。
他轻轻移步,来到梁上客廖清床榻上。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他意未尽然,含蓄地笑了笑,倏地指着方才自己窥看的板壁孔缝示意的点了点头。
彭宗铭困惑不已的向他掠过—瞥,就闭合上一眼,另一只眼凑上的板壁孔缝,朝邻房看去。
他这一看,一张俊脸骤然通红,转身悄声喃喃地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这老头儿白发皤皤,脸肌嫩白的像稚儿少女,却是脱得一丝不挂,赤身裸体的在挥舞一口木剑,他在于吗呀?”
梁上客廖清显得已看得过瘾,是以听彭宗铭此问,打了个哈欠,不耐烦似的道:“小娃儿,时间不早啦,有话明天再讲,睡吧。”
彭宗铭怀了满腹疑窦,爬上自己床榻睡下。
他们俩这一睡,直到日上三竿,经吴碧影外面敲门,才睡醒过来。
三人离青峰岩小镇后,绕向北行,梁上客廖清边走边道:“快到老河口啦,要是今儿晚上不到,明天午前错不了?”
这时三人经过—处村落时,蓦地传来—阵叱喝殴打的声音,原来在村后—块广场上十来个衣衫褴褛要饭的,扑在一起扭打。
彭宗铭激于好奇下,趋步往前看时,有八九名年岁稍轻的乞儿,在殴打三个老年要饭的。
彭宗铭见这批乞儿依强欺弱,不禁激起一份侠义心肠,大步走前要把他们喝住,这时,其间一个殴打中年纪稍轻的要饭的,一见彭宗铭来,猛朝他形相盯看过半晌,撮唇—声呼啸,这些年轻要饭的,纷纷拔腿飞奔逸去。
这时,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已走近前来,三个遭殴打的老要阪,抬头亦朝彭宗铭看了眼,执礼甚恭的道谢了声,才缓缓走去。
吴碧影突然想起似的,又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师叔,穷家帮既为江湖中人所称颂,怎地又会有蛇翁沙天郎等这些人?”
梁上客廖清一份不耐烦地道:“穷家帮中分赤衣丐、白衣丐,是他们自己帮会中的暗语,并不是指他们所穿着的衣衫。
“赤衣丐平素求人布赐,安份守己,且暗中行道江湖,做了不少善事,至于白衣丐……”
梁上客话刚落到此,吴碧影忍不住又接上道:“廖师叔,白衣丐该是像蛇翁沙天郎等这伙人啦。”
旁边彭宗铭豁然所悟的接着道:“酒丐康老前辈是赤衣丐中带头人物,于是就将白衣丐伸讨敉平,做了现在穷家帮帮主,廖叔父,是也不是?”
梁上客廖清朝他们两人看了眼,才接着道:“当时白衣丐的暴行,令人发指,不胜枚举,不但穷家帮中各辈人惊怒已极,已引起武林正派中人士所共愤。”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桩极重要事似的,轻轻吟哦了声,含蓄地向彭宗铭道:“是啦,那时你那准岳父儒侠欧老儿,亦曾参与这事,想不到事隔多年,竟会死灰复燃。”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震,忖道:“欧伯父金盆洗手,息影武林多年,想不到还有这伙仇家。”
彭宗铭与吴碧影在村落隐僻处,脱去农家大褂,换上疾服劲装,这时又回复英姿挺拔的本来面目。
出村落后,行不多时,在官道边沿山麓处,看到一座硕大无比的花圃,里面嫣红姹紫,群芳争妍。
吴碧影看得欣愉不已的向彭宗铭道:“铭弟,你看前面花圃里花多美!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咱们前去采几朵。”
说着,牵了彭宗铭花圃奔去。
两人来到花圃的竹篱外,正欲跃进去时,敢情女儿家细心,秀目眺看了花圃里,轻嘘了声,俏声道:“铭弟,花圃里有人呢,咱们稍待会。”
彭宗铭抬头朝里看时,不由暗暗一怔,心道:“怎地他也在这里,哦,在干吗?”
原来是在青峰岩小镇,跟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在一家同昌客店贴邻投宿,赤身裸体在客房里挥舞木剑的那老汉。
这时只见他一手拿了竹筷,聚精会神,在花丛深处,用竹筷在钳黄蜂,只见他出手不落空,一只一只的钳进布袋里。
其实梁上客廖清看得惊愕不已的,倒不是他在钳黄蜂的事,而这老汉居然能用一双竹筷,出手不空的钳住离隔数寸,翩翩飞舞的黄蜂,就凭这一手,如若没有炉火纯青的内家造诣,极难展使出的。
敢情,这老头儿用竹筷钳夹黄蜂处,正是花丛蜂蜜醇厚所在,老头儿正在举筷钳夹时,陡然嗡嗡作声,飞来大群黄蜂。
这时,老头儿仿佛渔翁张网,等着大堆鱼群游来似的,咧嘴嘻嘻一笑,只见他竹筷闪动,映成一片影幕晃动,就在刹那间,翩翩飞舞的黄蜂一只不剩,尽数给他钳入布袋里。
花圃篱笆外,暗中窥看的彭宗铭等三人,看得叹为观止,惊奇不已。
老头儿用竹筷这一出手,眨眼间把黄蜂藏满斗米的布袋,对篱笆外有人窥看一则,仿佛浑然不知似的一拐一拐从花圃的另一角出去。
三人暗中追踪老儿走,到斜阳西下,傍晚时分,来到一处颇热闹的小镇上,只见他转弯抹角,在这小镇牲口市场里,买了一头甫落母胎的乳猪,然后一手提了藏满黄蜂的布袋,一手抱了这头乳猪,投进一家客店里。
三人看得惊疑嘀咕不已,不知这位白发皤皤,脸肌长得却又若稚儿少女似的怪老儿,在搞的什么玄虚。
梁上客廖清见他投入横巷静僻处一家客店里,忙不迭的朝彭宗铭、吴碧影示意一瞥,倏地衔尾跟进。
敢情这家客店这时已仅剩下外厢—间,和进深二间的三间客房,怪老儿进店后,落宿在外厢客房里,彭宗铭等三人只有留宿分住在进深的二间客房里。
夜晚,彭宗铭禁不住惊奇又问道:“廖叔父,你行道有多年,有没记得起像方才怪老儿的这样人物?”
梁上客廖仿佛给他问得不耐烦似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一边脱衣就寝,一边喃喃道:“小娃儿,婆婆妈妈似的问得真叫人烦,天下之大,你我不就是苍海一绣花针,人外有高人,山上有高山,你廖叔父就是官家的地保,也不会知道得这么的清楚嘛,再说有些风尘侠隐之流,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即使咱们当面见到,没有攀谈前,怎地会知他是何许人呢!“今日武林上,堪称翘楚之流的前辈人物,在大西南威镇蜀、滇、黔的有位铁剑定魄孙浩东,可惜这位老人家近年来好像在江湖上遭到某种刺激似的,突然金盆洗手,息影下来。
“在大江南北说来,亦有—位杰出的武林前辈,据说这位老人家虽然身怀上乘绝学,江湖上却少有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他叫……”
梁上客廖清话落半节,掩嘴连打了三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他的名号,咱—下可记不起来了,小娃儿快睡吧,等咱想起来时,再告诉你是啦……”
话没说完,梁上客廖清鼾声呼呼已酣睡过去。
翌日清晨,三人离店经过外厢这间客房时,房门洞开,这怪老ㄦ早巳不知去向。
梁上客廖清叫恨不迭的道:“可恨,怪老头儿给他溜走啦!”
彭宗铭道:“廖叔父,咱们此去该就到欧伯父的三官集欧庄啦!”
官集在离鄂北老河口的十来里路,不到晌午时分,彭宗铭等三人,已到这处小镇上。
人在三官集镇上,已绕过一匝,彭宗铭的脸上突然显出一层骇人的苍白。
仿佛一幕可怕而不幸的事,就要映演在眼前一般。
三人越过直街闹处,来到三官集小镇近郊处,彭宗铭颤抖的指着不远处,一堆焦土瓦堆,残墙废墟的地方,道:“廖叔父,这里是不是欧伯父的欧庄?”
当他问出这话时,睁大了眼,满含着期待的神情,一眨不眨的凝看了梁上客,希望他回答不是二字。
彭宗铭用手这一指,梁上客廖清抬头顺着他手指处看时,陡然,猛拍下自己后脑袋,张嘴惊奇不迭的哦了声,倏地旋首仿佛辨识方向似的朝四周拢过一匝,才骇然不安,结口呐呐的道:“这……
这不是欧老儿的欧庄?怎……怎地会烧成一片焦土。”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时,彭宗铭优急焚心,禁不住热泪簌簌的流下来,掩脸痛哭的道:“照此看来,欧伯父与婉丽姊姊遭人毒手了。”
彭宗铭这么一哭,吴碧影亦不由得珠泪盈眶,凄苦幽怨之色。
粱上客廖清手掌搓磨,惊愕忧急的喃喃地道:“欧……欧老儿父女俩……果真……会遭着意外……”
说到这里,一摸口袋,突然想起似的悻悻地道:“茶缸子不是东西,好事说不着,坏事料如神,这番可给他猜对了。”
梁上客廖清说从贴身腰袋里,取出红、黄、白三只寸来见方精致的小口袋。
这时掩脸哭泣中的彭宗铭,—份忧虑焦急的心,稍有平宁下来。
梁上客廖清拆着那只红色小袋。
这时旁边的彭宗铭、吴碧影满显出一份期待、不安的神情,睬看着梁上客廖清在细看这张尺来见方白布上字迹。
彭宗铭一边忍不住喃喃地问道:“廖叔父,于伯父这幅白布上写的什么?”
梁上客廖清看得显出一份不耐烦神情似的大声道:“茶缸子说话在真见他的鬼……咱们正主儿欧老儿父女俩还没找到,还要叫咱们去找不相干的人。”
说着,把这幅白布扔给彭宗铭。
彭宗铭接过白布,与吴碧影依在一起,细看上面所写的字。
经有半晌,彭宗铭满脸困惑的问道:“廖叔父,于伯父在白布上所指出的愚叟王九是谁呀?”
这时,梁上客廖清遥望了远空飘浮的一朵白云,仿佛在沉思着一桩突然发生的难题,听彭宗铭此问,并不旋颈过来,还是凝看着天空一朵浮云,缓缓地道:“昨晚在旅店客房里,曾跟你提起的那位行踪出没大江南北的武林前辈。”
梁上客廖清在迷惘的回忆中,追找这缕传闻,半才缓缓地道:“此老在武林辈份甚高,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少有人见过他庐山真面目,是以传闻事迹甚少。此老行踪,可遇而不可求,咱廖清行闯江湖这些年来,亦只有传闻到他的名号,而未曾有谋面一次。”
彭宗铭听梁上客廖清此说,果然颔首嗯了声,同吴碧影移步离开已成废墟败墙的欧庄。
三人因着要寻访愚叟王九,漫无目的地顺着上鄂中流水而下,这日来到离樊城不远的太平集小镇。
沿途上来,梁上客廖清嘀咕不息的责怪茶客于七,来到这镇的宜街闹处时,已晌午时分,一手揉了揉肚子,抱怨不迭的又在道:“茶缸子害人不浅,凭他催命符似的一块白布写上几个字,可把咱廖清二条腿跑断了。
一家酒肆食铺门前,梁上客廖清悻悻不乐的闷哼了声,掉身走进这家酒肆里。
彭宗铭、吴碧影衔尾进入后,梁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现成的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
就在这时间,店门外走进三名身穿劲装的彪形大汉,在店伙招呼下,落座在他们贴近的一张桌座上。
这三个彪形大汉,居中落座的一个,满头脸长了一颗颗腥红突起,犹若黄豆大的剑伤,敢情其脸本已一份狰狞凶相,这时更显出丑陋骇人。
三名汉子落座后,已大声吩咐店伙端上酒菜来。
这时,居中座的汉子,一边执壶斟酒大口吃喝,一边显得不胜激愤地道:“真见鬼,把俺马雄这张脸肌弄得这般模样。”
横边坐的汉子,仿佛替对方负荷了一份愤怒,却是同情而怜悯似的问道:“马大哥,敢情你遭着仇家的暗器,才会落得这份样子?”
马雄放下酒杯,一手轻抚自己脸颊,恨恨地道:“要是俺误中敌人暗器,还咽得下这口怨气,偏偏是成群飞舞的大黄蜂。说起这种事令人惊疑不已,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和几位五梅帮中好手,在武当玉殿峰太乙阁,商讨一桩重要事情时,突然大厅上所有窗门、厅门好像给一阵狂风刮过似的,啪啪啪全都合上。”
这时,邻桌的梁上客廖清,听汉子马雄说出五梅帮,和帮主云海银燕楚铃,不胜意外似的震愕了半晌。
马雄执壶斟满了杯里酒,接着再道:“当时俺马某正轮值守卫太乙阁大厅,突然一阵嗡嗡怪响,不知从什么地方涌现出成群结队,数不清的大黄蜂。
“咱们这几名守卫弟兄,不待帮主吩咐,纷纷要打开门窗,要把这些大黄蜂赶走。
“说来也怪,被大风刮上的门窗,怎么的推也推不开,咱马雄就给可恶的黄蜂叮了满脑袋。”
横座的汉子,喃喃惊愕地道:“给风刮上的门窗,怎地会推不开?”
马雄仿佛责怪对方岔嘴似的看了眼,倏地执起满杯酒喝了一大口,道:“帮主和几位五梅帮高手,挥掌驱散黄蜂时,见咱们推不开门窗,知道太乙阁有了意外惊变,帮主不愧当代武林一位巾帼英杰,只见她一声娇叱,玉掌指弹,劈出一股劲风,才把厅门震开。”
横座另—位汉子禁不住插嘴的道:“马大哥,太乙阁大厅里众人,是不是都给黄蜂咬伤啦!”
马雄把杯里剩酒大口喝完,点头嗯了声,道:“怎么不是呢,连帮主那张嫩白的粉脸上,亦给黄蜂叮了不少处。听帮主和几位高手说来,大厅里突然涌现出的这大群黄蜂,都曾喂毒豢养过,其中有几名守卫兄弟,被黄蜂叮得哇哇急叫,当场晕死过去,后来帮主命侍女玉红姑娘,分给大厅上每人一颗红红的解毒丸子,才算没事拉!”
邻桌上彭宗铭等三人,听汉子马雄说时,不意中发现了一桩惊人秘密,江湖上果然有了这五梅帮的组织,且从他们说话中听来,帮主还是一位容貌姣好的美妇人,这些人出没之处,却在武当山玉殴峰太乙阁的所在。
马雄三人草草用过酒菜,付过酒帐后,离店而去。
这三个汉子走后,梁上客廖清仿佛沉思似的用手摸了下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喃喃自语地道:“五梅帮、五梅帮……云海银燕楚铃……”
吴碧影惊奇不已的道:“廖师叔,五梅帮帮主居然还是女的,你以前江湖上有没听到过云海银燕楚铃这名号?”
梁上客廖清缓缓颔首的道:“略有所闻,前几年活跃在蜀、滇、黔大西南一带,据说是位异疆高人之徒,身怀之学,要远在菩提门掌门之一的珠蕊宫主卓英之上,她的外号亦称云海银燕,不知目前五梅帮帮主是否是此女!”
三人在酒肆里吃喝过后,离太平集,准备沿鄂中汉水而下寻访愚叟王九。
出了太平集小镇,走不多时,拢目过处,溪流纵横,水田连绵,在官道斜角一侧,一片葱翠浓荫,隐隐传来一缕沁脾人腑,令人闻之极感舒畅的幽香。
吴碧影纤手朝树林处一指,微带忸怩地道:“廖叔父,咱们到前面树林处休息再走。”
梁上客廖清怪眼一瞪,诧异地道:“小女娃,咱们刚从小镇酒肆里出来,走没几步,你就累啦!”
吴碧影粉脸微微一红,朝两人飘过一眼道:“你们在官道稍候片刻,咱去了就来。”
话落此,跃身一纵,直奔树林隐处而去。
吴碧影跑到树林边,转身飞奔过来,粉脸苍白,娇喘盈盈地向彭宗铭道:“树林边,一头黄茸茸的不知是什么野兽,见咱奔去,在蠕蠕地爬动,铭弟,你……你去看看!”
Т〤Т匼集 Тㄨ丅H亅.Cοм
梁上客廖清突然一变往常专爱向别人挖苦、揶揄的习性,一抹嘴唇上端一撮短须,大步走向树林处,喝声道:“谓,何处山魈旱魃,竟敢光天化日下山出现,伤害无辜。”
树根脚沿一团蠕蠕爬动的东西,突然伸出一个滴滴发光,肥秃秃的大脑袋,却拉开铜钟似的嗓喉,大声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穷叫穷嚷的干吗?”
梁上客廖清见这团怪东西,伸出人脑袋向自己说话,不由吓得一大跳,忙把衣袖拭了拭眼睛,朝树根脚隐处去时,蓦地又被错愕怔住。
旋首朝身后不远处彭宗铭、吴碧影看了一眼,大声喝道:“老怪物,你不穿僧衣袈裟,披了破麻袋,见不得人似的躲在树林里干吗呀?”
疯癫僧乙乙和尚一见他们走近来,忙不迭的把破麻袋紧紧的裹住身体,却是转苦了脸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小偷……儿,你……行行好事,快替咱老佛爷去找遮体衣衫来,咱……咱破麻袋里光溜溜一丝不挂的身体,怎能见人。”
吴碧影听疯癫僧乙乙和尚这话,粉脸一红,倏地娇躯一扭,转身过去。
彭宗铭听得亦不由心里大感惊奇,急忙走前一步,蹲在地上,殷殷关切地问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么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肥秃秃的脸上,涌起一阵层红层紫,仿若半生不熟猪肝似的窘色,结口嚅嚅地道:“娃儿,别……多问啦,有话……慢慢再讲,先替咱老佛爷去找件遮身……衣衫来……”
彭宗铭听得惊疑了半晌,应诺声的道:“请乙乙老前辈暂且委屈片刻,待铭儿往前面太平集镇上估衣铺里,替你买件合身衣衫来。”
话未落,双肩微晃,身形腾飞似的向太平集而去。
不多时,彭宗铭肋下挟了一包东西飞奔而来,梁上客廖清一手接过他这包东西,却显得异常关切的道:“小娃儿,你乙乙老前辈称身衣衫,是否买到?”
彭宗铭指了这包衣衫,忸怩不安的道:“估衣铺里没有袈裟僧衣,你……你看这套行不?”
梁上客廖清把衣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套宽大无比,长仅三尺余的文巾儒衫。
他说话时,疯癫僧乙乙和尚忙不迭的将帽子衣衫穿戴上。
疯癫僧乙乙和尚身高不到三尺,肥硕臃肿的身体,披了一袭宽大无比的文生儒杉,赤了一对大脚,跟在他们三人身后,来到太平集镇甸。
这时天色已临傍晚,四人就在镇上一家客店打尖息下。
疯癫僧乙乙和尚传授彭宗铭饿狗吃巴掌绝学,且以天河玉贝熬练他体质,在彭宗铭说采,不啻授艺师父,是以,不待乙乙和尚吩咐,来到镇甸后,忙即把他鞋袜内衣买得一应俱全。
彭宗铭生恐廖叔父揶揄、挖苦疯癫僧,是以首先问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怎地会受这场委屈?”
疯癫僧乙乙和尚对彭宗铭此问,仿佛掩饰自己窘态似的,执壶斟上满杯酒,龇牙咧嘴地笑了笑,显得很轻松的道:“其实亦算不上什么大事,咱老佛爷一时疏忽,上了一个白发老头儿的当。”
他说过这话后,抬眼向彭宗铭等环眼一匝,似乎这是不值一提的事,希望他们别再问下去。
梁上客廖清听乙乙和尚提到白发老头儿,蓦地若有所思的轻哦,含了一缕笑意,脱口而出的紧紧接上问道:“老怪物,你说的白发老儿,是不是脸肌嫩白得像稚儿少女,哦,对啦,是不是还带了一口木剑。”
疯癫僧乙乙和尚正欲举杯喝酒时,蓦听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猛把酒蹲啪的声,重重的放在桌上,睁大了一对怪眼,凶巴巴的大声道:“好哇,你这死偷、瘟偷……说了半天还是你这小偷儿暗中找了人来惩你老佛爷的……”
话未落,伸出一只肥顽粗硕的手掌,像鹰攫小鸡将廖清后颈一把提起,要往客房窗外甩出去。
梁上客廖清在迅雷不及掩耳下,身形轻飘飘的被他托起,挣扎不脱,只有哇哇尖声叫道:“老怪物,你还没三杯下肚,怎地就醉啦,咱廖清几时有害过你来?”
吴碧影吓得粉脸失色,显然不知该如何安排眼前场面。
彭宗铭对这几位喜怒无常的风尘奇人,却有过一番经历,是以摆手不迭的大声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切莫出手,廖叔父真的没有暗算过你。铭儿和这位影姊,始终走在一起,没有离开廖叔父半步。”
彭宗铭说过这话,才把疯癫僧乙乙和尚心头盛怒熄了下来,松手一放,砰的声响,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粪,摔在地上。
彭宗铭从疯癫僧乙乙和尚说话中,已听出其中一个大概,咧嘴嘻嘻的笑了笑,倏地执壶在梁上客廖清跟前筛上满杯酒,然后旋首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乙乙老前辈,你老人家错怪廖叔父了。”
说到这里,就把在青峰岩小镇客店里,无意中窥见这怪老儿,后来在官道又遇见他用竹筷捕捉黄蜂之事向他说了遍。
接着又道:“可能廖叔父因看这怪老儿行止离奇,常系在心里,是以,他才会向你老人家问这话。”
彭宗铭说话时,敢情疯癫僧乙乙和尚饥饿非凡,一边夹菜,一边喝酒,彭宗铭话落,他才睁大了一对铜铃的怪眼,摇头不迭的道:“这就不对啦,咱碰到的白发老儿,形相跟你说的一般,就是紧闭了二只眼睛,是个盲叟,要不然,咱亦不会吃这场大亏啦!”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出这白发老儿是盲叟,彭宗铭等三人听得不禁惊疑不已起来。
他接着又道:“咱在官道河沟边见这盲目怪老头儿,摸索的走路,嘴里喃喃地在道:几天没有洗澡怪腻人的,找着一处河沟里泡泡,倒挺舒服的。”
“咱旋首官道前后一看,没有半个人影,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咱一想反正自己闲了没事,就答上道:“喂,老头儿,你脚边就是河沟啦,你洗澡地方有啦,可别淹死在河沟里才是。”
“白发老儿听咱这么说,白眼皮翻翻大声道:“谁在跟咱老头儿说话。”
“咱一听这白发老儿火气可真不小,可是咱在敬老三份礼之下,只有耐了气,道:“出家乙乙和尚。”
“白发老儿可真不讲理,听咱道出名号,显得不耐烦似的道:“原来是个空了嘴吃四方的贼秃驴。”
疯癫僧乙乙和尚余怒未熄的朝梁上客廖清瞪了眼,才接着道:“咱见他出口不逊,听来一肚子不是味道,可是对方却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人家,是以,只有向他解释的道:“你老人家休说此话,出家人慈悲为怀,方便为门,替我佛引度有缘人,岂会空了嘴吃四方。”
“老头儿听咱这么说,突然白眼皮翻翻,大声道:“和尚,别说得那么动听,现在咱老头儿要洗澡啦,你可陪了咱一起入河沟里,要是咱老头儿三长二短淹死在河沟里,咱一缕冤魂可要找着你啦!”
“白发老儿说这话后,嘴里还是喃喃地念着:“慈悲为怀,方便为门,说得多好听。”
咱听这白发老儿这怪主意,顿时愣住了,可是再一想,我等身怀艺技,除暴安良,救人于危,乃是分内之事,何况他又是—白发苍苍失明的老头儿,要是真灭顶河里,咱岂能见死不救,于是就道:“老人家,陪你洗澡不是—桩难事,你脱衣衫下水吧!”
“老头儿听咱这么说,突然白眼皮一眨,恨恨的道:“这年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知人知面不知心,谁都想欺侮咱两眼看不见东西的老头儿、和尚,你真有心下河沟陪咱洗澡,你得先赌下个咒来。”
吴碧影听到这里,忍不住的问道:“乙乙老前辈,这白发老儿干吗要你赌咒呀?”
疯癫僧乙乙和尚大口的吃了几口酒菜,才道:“原来这老头儿生恐咱趁他下水洗澡时,偷取他的衣衫,于是咱就胡乱赌了个咒,不过心里却不愿欺骗这白发皤皤的老人家,照了他赌咒的意思,闭了睛脱光了一身衣衫,下河沟陪他洗澡。”
疯癫僧乙乙和尚说到这里时,仿佛想起一桩极不愉快事似的,旋首朝正在倾听他说话的梁上客廖清瞪了眼,这才悻悻地道:“天下最没出息的就是专门摸暗径,走黑道的小偷。”
梁上客廖清—手摸着方才摔痛的大臀,正听得出神时,蓦不防给疯痴僧乙乙和尚莫明其妙的痛骂—顿,气得两眼直愣。
疯癫僧乙乙和尚并不理会这些,还是接着道:“咱脱光了衣衫下水陪这瞎眼老儿洗澡,这时官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咱腻腻的身体给凉凉的河水一泡,不由感到舒服起来,自己把身子游到水深处,闭了眼睛向这白发老儿道:“老人家,你洗好身子招呼咱一声,咱可以搀扶你起来。”
“咱话落半晌,没听这老儿回答,不由心里一急,忖道:“坏了,这白发老儿可别淹死在河沟里?”
“想到这里,咱睁眼朝前面看去,嘿,瞎眼的白发老儿,自己穿上衣衫,把咱的袈裟僧衣捆成一包,挑在木剑上,已飞奔的朝官道那端走去。”
彭宗铭怀疑地又问道:“乙乙老前辈,你披在身上的那块破麻袋,从哪里来的?”
疯癫僧乙乙和尚气吼吼的道:“白发老儿强盗发善心,是他留在河沟边的,要不然咱才惨,一辈子泡在河沟里见不得人啦!”
这时,梁上客廖清突然想起似的言归正题的大声向疯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儒侠欧老儿父女俩,不但人没找着,连三官集的欧庄亦给人烧啦,你在江湖上有没听到一点有关欧老儿的线索?”
梁上客廖清问到这话,疯癫僧乙乙和尚不胜意外的哦了声。
这时彭宗铭就把欧庄被焚,从茶客于七所留布笺中寻访愚叟王九的事,向他详细说了遍。
紧接着问道:“乙乙老前辈,你在江湖上有没风闻到愚叟王九老前辈的行踪去向?” 疯僧乙乙和尚摇头不迭,正欲开口说话时。
梁上客廖清猛喝了大口酒,愤愤不耐烦地道:“这见不得人的老家伙,咱们别再找啦!我看他早已寿终正寝,命归地府。”
只见他口沫飞溅,正要滔滔不绝说下去时。蓦地,啪的声响。
梁上客廖清面对了洞开门窗处,突然飞进一团毛茸茸,湿腻腻的东西,不偏不斜,准头正打在梁上客廖清嘴鼻处。
梁上客廖清正要说出的话,给这团东西打进嘴里,张开的嘴还没有合上时,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已塞进嘴里一半。
这时,他鼻子闻到一股恶臭怪味,嘴唇一阵火辣辣的酸痛,唔唔怪叫,忙不迭的把这团湿腻腻毛茸茸东西从嘴里拉出来。
梁上客廖清拉出看时,却是一头从臭水沟里找来的死老鼠。
彭宗铭、吴碧影两人的坐处,背身近窗沿,一见客房里惊变,倏地跃身腾飞,扑出窗外。
梁上客廖清捉了死老鼠,还不及扔掉,嘴里已哇哇的呕吐不已。
俄顷,彭宗铭飞进客房,摇头轻叫了口气,道:“来人轻功之绝,已达神化之境,咱们飞登房顶,已不知去向。”
梁上客廖清呕吐得头晕目眩,见彭宗铭、吴碧影两人飞回客房,有声无气的喃喃道:“你们俩娃儿别去寻找啦,咱廖清今晚吃上这个死老鼠认栽啦!”
话落此,悄声示意的向彭宗铭道:“铭儿,你把窗户关上。”
彭宗铭选悯的看了他一瞥,转身把窗合上。
这时,梁上客廖清似乎忘了方才吃死老鼠一节,执壶在自己杯上斟了满杯酒,眯了眼仿佛在计算一桩极如意事似的,喃喃吃语地道:“青峰岩小镇旅店客房里,赤身裸体挥舞木剑,官道边花圃里竹筷钳黄蜂,又把这黄蜂送到武当山玉殿峰太乙阁,五梅帮出没之处,伪装盲叟骗走老怪物衣杉。
“虽然行径可笑,除非大智若愚,岂敢想出这些刁骸古怪的主意,不是他还会有谁?”
彭宗铭满脸困惑不解之色,惊奇的问道:“廖叔父,你说的是谁呀?”
梁上客廖清突然凝神静止了半晌,倏地又俏声自语似的道:“这老家伙,送给咱吃个死老鼠,分明他的行踪衔尾出没在近处他话没说完,吴碧影不耐烦似的娇啼道:“廖师叔,你说话老是吞吞吐吐,叫人听了不耐烦。”
梁上客廖清含蓄地朝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又朝旁边的疯癫僧乙乙和尚不屑一顾似的掠过一瞥,这才缓缓地道:“咱们要找的愚叟王九就是在近边啦,方才给咱吃的那只死老鼠就是这老头儿送来的。”
说到这里,又神神秘秘地道:“咱们要叫他现相,只有……”
话落此,四人悄悄的商议一番。
中天高挂一轮冰盘似的圆月,泻下缕缕银芒,散出于千万万的银色碎点子,仿佛满天晶晶星点,突然间洒落在地上。
月色一部分光结,从扶疏、错落的枝干间洒下来,照在一家旅店的后院里。
夜风激荡静寂的夜空,飘起一缕咽鸣笛声。
这缕音韵,听来似乎是章曲调单纯的音律,却是显得和谐、美丽、轻柔、悠然……
好像在唤呼失落梦境的夜行者。
这缕笛韵,荡漾在宁寂的夜空里,仿佛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射出一条条晶晶,电的游电。
使怀有某种意识的夜行者,无法摆脱掉突然袭来的缠绕,而立刻对这缕笛声凝神聆:听起来。
笛声噜鸣恍若劲风卷起浪花,激射出万点银珠,倏然,犹若流星,烟云似的消失。
有时,却像幽溪鸣泉,穿过粼峋错综块岩,接着又平和、舒除地缓流下去。
这缕奇异、美妙、扣人心弦的笛声,已渐渐撩乱了夜行寻梦者的错觉,慢慢教贴着夜行者的心绪。
彭宗铭在客店后院僻静一角,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一曲。
这时,旅店后院的树木疏落时,像魅魑游魂似的溜出—条黑影,蹑步的越过后院广场,向彭宗铭吹奏笛声的音源处而去。
蓦地,一声重击铜钟似的叱喝巨响,出自后院隐处一角。
“吠,老头儿,假装瞎子骗取咱袈裟僧衣,你如不乖乖的交出衣衫,咱疯癫僧乙乙和尚手下无情,就要取你老命啦!”
声言甫落,后院隐处,走出一个高不过三尺,臃肿肥硕,犹若一团肉球似的乙乙和尚。 就在这时候!梁上客廖清嘟声怪叱,摇摇晃晃从院子另一角处溜出来,吴碧影手执银剑,已站立白发老儿身后处,这时三人已将白发老儿品字形围住。
白发老儿见蓦然蹿出三人,把自己拱围位,初时微感一怔,倏地犹若幼儿稚气似的嘻嘻笑了道:“你们别仗了人手多,欺侮咱老头儿老弱无能。”
声音未落,不知他展使哪一门轻功,身若风飘,绝无声息下,身形已滴溜的极过一转,又在原来方位站住。
梁上客廖清看得骇然一怔,却是口上不服输的道:“老头儿,咱梁上客廖清与你生平素昧,恁地暗中出手,请咱吃只死老鼠,你倒说出一个究竟来。”
白发老儿嘻嘻笑了声,道:“你既跟咱素昧生平,何以出言不逊,骂咱老头儿寿终正寝,魂归地府。”
疯癫僧乙乙和尚哇哇大叫的道:“老头儿,咱老佛爷一片好心,陪你洗澡,你怎地把咱老佛爷的袈裟僧衣偷走?”
白发老儿还是嘻嘻笑了声,道:“出家人与人方便,咱老头儿拿走你架纱僧衣,跟你自己穿上不是一样。”
这时,彭宗铭目的已逞,手执太玄银笛,从院子隐处出来。
白发老儿一眼瞥见彭宗铭,突然收敛嘻笑脸色,郑重而含了一份惊诧的口吻,缓缓的道:“孩子,你方才吹奏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敢情就是昔年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收列门墙的衣钵传人?”
彭宗铭这时虽然还有几分怀疑,对方是否茶客于七白布留字所说的愚叟王九,可是对方既道出自己师承来了,就即以晚辈之礼,进见道:“半脸神尼昭元师太,正是晚辈彭宗铭恩师。”
白发老儿缓缓颔首轻哦了声。
彭宗铭执礼甚恭的道:“敢问你老人家,是否愚叟王九老前辈?”
白发老儿恢复嘻嘻稚笑的脸色道:“孩子,你们今晚一下出来四人,就要咱愚叟王九现相,你干吗再问这些话呢?”
彭宗铭一听对方果然是愚叟王九,喽的声跪落地上,真挚企求的道:“鄂北老河口三官集欧庄被毁,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不明,乞求王老前辈指示迷津。”
梁上客廖清见愚叟王九露相,在旅店后院说话不便,就肃容请他进入客房里,接着笑吟吟地道:“愚叟王老,你请咱吃只死老鼠,咱这里却有满桌佳看,在恭候你这位佳宾呢!”
愚叟王九嘻嘻一笑,坐落桌座后,吴碧影已替他斟上满杯酒,这时他含蓄而惊奇似的朝彭宗铭看了眼,这才道:“孩子,你要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怎地找到咱老头儿身上来呢?”
彭宗铭不善辞令,正拙于应答时,梁上客廖清已胸有成竹似的一边接口道:“愚叟王老,你送咱一只死老鼠,送往武当山玉殿峰太乙阁,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处,却是大袋子的黄蜂,厚彼薄此,你王老分明跟五梅帮有几分交情。”
愚叟王九听得圆睁了一对眼,闪烁不已,喃喃惊疑而含有一份怒意的道:“武林双奇中梁上客廖清,果然有你一手,咱送黄蜂至玉殿峰太乙阁之事,既然你已探得,咱老头儿索性告诉你吧!
“咱老头儿退出是非江湖多年,跟五梅帮并未有所过节,因近时来五梅帮恶势乖张,穷家帮中白衣丐死灰复燃,跟他们串通一气,造孽江湖。
“星星之火能燎原,咱老头儿既知此事,就不能袖手不理,是以北上太乙阁不过惩戒他们一番而已。儒侠欧振天,乃是武林知名之士,诚然,昔年虽与老夫有几分交往,而在咱身上要人,未免言之过甚。”
梁上客廖清接上道:“愚叟王老,昔年你既与儒侠欧老儿有所交往,眼前他的行踪不明的事,倒看这孩子的一番哀求,你可不能不管啦!”
说到这里,指了彭宗铭接着道:“这孩子不但是半脸神尼昭元师太衣钵传人,还是儒侠欧老儿未过门的乘龙快婿。这孩子虽然命中多舛,选逢挫折,却是命根厚,艳福不小,一肩挑两房,一房是儒侠欧振天掌珠婉丽姑娘。”
话落此,指了吴碧影又道:“一房是这丫头,咱梁上客廖清的师侄女吴碧影。”
吴碧影给他说得粉脸绯红,螓首垂胸,羞得抬不起头来。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道:“吴碧影吴姑娘乃是二师兄苍松睡客罗奇之徒。”
愚叟王九听梁上客廖清此说,惊异不已的吟哦了声,抬头看了他一瞥,不胜意外地喃喃道:“小偷儿,原来你是昔年叱咤江湖莫不婆婆金傲霜的师弟?”
架上客廖清淡淡的笑答道:“信不信在你,咱不多说啦!”
话落,言归正题似地道:“愚叟王老,咱们不敢在你身上要回儒侠欧振天父女,你今日乃是武林硕存的前辈人物,你得替咱们出个主意才是。”
愚叟王九经梁上客廖清重刑逼供似的追问,不耐烦似地喃喃道:“小偷儿,咱们知道的就是这些。”
说到这里,陡地想起似的颔首轻哦声,道:“昔年穷家帮中白衣丐,曾与儒侠欧振天有过一桩过节,虽然事隔多年,龙拐铁杖穆木重掌白衣丐舵主,难忘这桩胯下之辱,可能会找儒侠欧振天兴师问罪。”
再则,目前穷家帮中白衣丐,已跟五梅帮杭瀣一气,狼狈为奸,可能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有求于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铃,再找上儒侠欧振天的晦气。
愚叟话甫落此,吴碧影忽想起似地道:“廖师叔,何不打开茶客于老前辈留给咱们的那只黄色锦囊一观,或许他老人家又有一番新的指示。”
梁上客廖清被她这么一提,显出极不愿意似的,从贴身衣袋里,取出黄色小袋,嘴里喃喃埋怨地道:“茶缸子,作弄人,耍你家爷爷的猴子戏。”
愚叟王九看了梁上客廖清手上这只黄色小袋,微感诧异地问道:“小偷儿,你手里这枚黄色小袋里,盛装何物?”
梁上客廖清一边揭开黄色小袋,一边应道:“这是烟酒茶客痴癫僧中茶客于七留下的催命符。”
愚叟王九听得一怔,喃喃惊疑地自语道:“催命符?”
这时,梁上客廖清拆开黄色小袋,在看里面这幅尺来周方白布上的蝇头小字,半晌,微微惊哦了声,抬头朝愚叟王九道:“王老,咱提起一位武林前辈,你不会不认识吧?”
愚叟王九急促、诧异,而不耐烦地道:“小偷儿,谁?”
梁上客廖清一边睁看白布上字,一边含蓄似的道:“提起此人大名鼎鼎,乃是昔年威镇蜀、滇、黔大西南三省的铁剑定魄孙浩东孙老前辈。”
愚叟王九听得倏然一震,不胜困惑的道:“小偷儿,你何以突然提起这人?”
第二十六章 白布上的字迹
梁上客廖清一边观阅白布上字,一边缓缓接着道:“儒侠欧老儿给白衣丐和五梅帮所扰,初时要寻访你王老,仗义评理,出手相助,你老人家行踪飘忽,无法寻找,是以,极可能儒侠欧老儿父女俩,已首途蜀南秦江石角岭,去寻找铁剑定魄孙浩东。”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倏地向王九问道:“愚叟王老,你拿了大袋黄蜂,送给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你可知道这妞儿的身世来历?”
愚叟王九茫然摇头,旁边疯额僧乙乙和尚感到不耐烦的大声喝道:“小偷儿,说就痛快的说下去,干吗婆婆妈妈,罗罗嗦嗦,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抬头朝乙乙和尚瞪看了眼,这才摇头晃脑,显得拍案惊奇,叹为观止的接上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原来就是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别人倒并未显有意外神情,愚叟王九听得两眼睫皮一翻,眸神炯炯的惊咦了声。
梁上客廖清看了这块布,接着又道:“铁剑定魄孙浩东,原是正派武林中前辈人物,家门出此不孝女儿,与匪人为伍,悲愤激怒之下,金盆洗手,退出武林,息影在蜀南綦江石角岭。
“不但将此女逐出门庭,且在任何人跟前,不承认有此女儿,是以这妞儿闯行江湖不冠加孙字,仅以楚玲作名。”
这时愚叟王九喟然轻吁了口气,倏地道:“小偷儿,你说出这段秘辛,与咱愚叟王九又有什么相干?”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王九这话,抬头朝他嘻的笑了声,一手指着旁边的彭宗铭道:“王老,你方才曾对这孩子说过,出手相助,救人于危,乃是侠义门中分内之事,可是需有门路才行,据这幅催命符上说来,你愚叟王老,跟这位威镇大西南的铁剑定魄孙浩东极有渊源,一客不烦二主,你看在这孩子份上,伴咱们往蜀南一行,造访铁剑定魄,教这老头儿好好管教自己女儿,免得造孽江湖。”
梁上客廖清顿了顿又向愚叟道:“王老,咱梁上客廖清,你送来的死老鼠吃了,骂亦骂了,嘴亦说干了,这下你该答应了吧?”
愚叟王九似乎亦给他一份热忱所感动,沉吟半晌,才颔首缓缓道:“昔年铁剑定魄孙浩东,虽与咱老头儿有深厚渊源,可是关山遥隔,音讯杳然,不知故人是否无恙。”
这时,彭宗铭见时机成熟,倏地上前又道:“王老前辈,儒侠欧伯父失踪之事,犹希老人家插手相助。”
愚叟王九对彭宗铭此话,喟然叹了口气,颔首道:“咱老头儿息影江湖多年,想不到又会掉下浑水里,孩子,既然你有段原委,咱伴你往蜀南一行便了。”
浮云苍茫,大江东去。
彭宗铭等五人,却是逆水而行,自鄂西进蜀,沿长江西上。
五人雇下一艘篷船,愚叟王九、梁上客廖清和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位风尘奇人,有时围坐舱里,唇枪舌剑,针锋相对,为了芝麻大的事,各逞一说,互不相让,有时谈笑风生,煮酒论英雄。
彭宗铭、吴碧影这对小儿女,盘坐舱前,倏而轻言柔语,娓娓轻谈,倏而纵目远眺,浏览河山胜境,波光云影。
及至长江三峡,虽是江水激流,风云幻变,四周绕上不见天光的崇山峻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艘篷船里这三位风尘奇人,诚是浪迹江湖的武林前辈,自不怯惧,吴碧影乃是南海八禾岛水乡岛国生长的女儿,当然不会感到可怖,即使以彭宗铭说来,目睹浪涛泛澜,江流激冲,更是激发了他风云际会的一股浩气。
是以,水程匆匆,不多日已抵蜀南巴县,彭宗铭等五人弃舟登陆,往綦江方向而来。
众人在巴县逗留一宵,翌晨首途启程。
晌午时分,来到一处罗星集小镇,这里住户疏落,街市萧条,彭宗铭等五人在直街一家简陋的食铺里用过午膳,没有耽留,出罗星集小镇。
一出镇郊,景色秀丽,官道一侧横卧一条碧绿澄清的溪水,另一边却是翁郁葱翠的山麓。
官道转角,突然眯眯妈妈传来一阵鼓乐吹打声音。
彭宗铭诧异地道:“前面什么声响?”
他话落此时,官道转角处,出现掖麻戴孝,手执哭丧棒的出殡行列。
众人不得不退落官道一边的树林隐处,让这伙送殡的过去。
吴碧影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睁看着这伙出院行列,禁不住轻哦了声,倏地旋首向彭宗铭悄声道:“铭弟,真怪,怎地这些出殡送丧的都是些男的?”
吴碧影问出这话时,彭宗铭有所同感的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旋首跟梁上客廖清轻语的道:“廖叔父,送丧的这些人,不但没有一个女的参入,且都是彪形大汉,在他们脸色神情上,更没有一点悲感的样子,真怪!”
出殡行列中十六名扛棺材的,气喘吁吁,汗流狭背,这时虽没脱去上衣,似乎因着凉爽起见,都把农袖卷到手臂齐肩处。
这时,只见愚叟王九双肩微晃,速若一瞥流电,身形闪进山麓树林,前面出殡行列,突然的停了下来。
传来一片喧哗争闹声音,还参夹着愚叟王九呼啦呼啦的大哭声。
彭宗铭不禁霍然一怔,旋首朝梁上客廖清看时。
梁上客廖清这时居然一脸侠义门中义薄云天之色,只见他悻悻地道:“愚叟王九吃亏啦,咱们前去呼应。”
彭宗铭听得不禁心里一阵惊疑,暗自嘀咕道:“愚叟王老前辈,乃是当今武林中硕存的武林前辈,怎会吃亏在出殡行列中孝子孝孙手里,即使吃了亏,亦不致会大呼大叫的哭起来。”
彭宗铭等正值一脸困惑,迷惘之色时。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撮短须,突然咧嘴嘻的笑了声,含蓄似的又道:“咱们前去可装了不认识才是。”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等有几分会意过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又向痴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到时该出手时,你就别客气,展使你一套饿狗吃巴掌照顾在这几个孝子孝孙身上。”
痴颓僧乙乙和尚听得一肚子困惑,本想问个底细原委,又怕令梁上客廖清碰上一鼻子灰,是以,只有含糊的嗯了声。
梁上客廖清嘴里喃喃悄声自语地道:“这些扛棺材的汉子,手臂上一个个都烙下五朵梅花,分明又是五梅帮里的爪牙,这些家伙想得绝啦!居然想出孝子送殡的把戏出来,这口棺材里说不定踏破铁鞋无觅处,就是藏着……”
这时,只听得殡行列中一名汉子,在向愚叟王九大声叱喝的道:“老头儿,你再扭住杠子不放,别怪爷爷性起,一拳把你打成肉饼。”
梁上客廖清大步走前,戟指方才说话的汉子,怒责的道:“你这厮好没由来,怎地欺侮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出殡行列里这伙汉子,正值驱走愚叟王九时,蓦不防身后闪出一个文巾儒衫的汉子,竟插手管这闲事,正要迁怒发作时,见后面紧随着一对英姿挺拔,身穿疾服劲装的少年男女,再后面却是一个高仅三尺,肥若牯牛的和尚。
愚叟王九敢情正如彭宗铭所说大智若愚,他这份戏演得逼真非凡,只见他呼啦呼啦,如丧考妣似的哭道:“你们这几个贼强盗,目无王法,光天化日,准备破棺盗尸,抢走咱老伴的棺木。”
敢情愚叟王九说这话,大出这伙送殡汉子的意料之外,不禁蓦被震愕了半晌,相瞧对看了一瞥,似乎在某种极度不安的神情,要找出分辩的理由。
这时彭宗铭等,因迫近他们身沿之故,亦看到这些汉子每一个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敢情,这伙送殡的汉子,正如梁上客廖清所料,这具棺木里藏有不可告人的玄虚,紧经他这么一问,竟支吾得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一见眼前这份情形,知道以愚叟王九试探,已有了七成把握,倏地旋首向痴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这下轮着你啦!”
痴癫僧乙乙和尚一响闷哼,探出肥秃秃肉掌,猛朝抬棺材的这些扛夫身上演出饿狗吃巴掌的绝学。
几乎在同一时候。
这些送殡行列的汉子,已发现眼前这几个武林人物,可能故意向自己这伙人寻衅扰事,是以,一声呼啸,就在痴癫僧乙乙和尚出手之际,手执兵刃汹涌围上。
痴癫僧乙乙和尚一阵哇哇怪吼声中,一对肥厚肉掌展舞,划出呼呼掠风锐响,连演喜相逢、艳阳天、擒龙手三记绝招。
十六名抬棺材的扛夫,首当其冲,一股激厉惨呼声起,肢离骨断,腥血四溅,一个个倒死地上,接着掌随身走,身形滴溜扭转,以排山倒海声势,双掌卷起一股劲风狂飚,扫向送殡行列的上这些孝子孝孙身上,倏然,一阵惊心慑魄的悲号哄起,涌起—团血雾,官道上这伙汉子,无一幸免脱生。
梁上客廖清见自己目的得逞,理直气壮教训似的道:“咱要你出手不客气,可不是叫你两手饿狗吃巴掌,把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宰啦,老怪物,这桩人命官司你打定啦!”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些话,痴癫僧乙乙和尚困惑不已下,心有几分不安。
半晌,梁上客廖清朝官道西端看了眼,显得异常关心而才出主意似的道:“老怪物,三十六走为上着,这些五梅帮平时造孽生灵,此番死有应得,你……你赶快扛起这口棺材,跟咱们一起走吧。”
敢情痴癫僧乙乙和尚虽是当今武林身忝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却是浑噩纯厚,胸无城府,不善心机,经梁上客廖清转弯抹角的说这些话,听得有点迷糊起来,是以喃喃抱怨而不耐烦似的道:“小偷儿,竟叫咱老佛爷扛起棺材来啦!”
嘴里这么说,移步走近棺材前,将棺材扛在肩上,旋首向梁上客廖清大声道:“小偷儿,你叫咱老佛爷扛了这具棺材上哪儿去呀?”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仿佛又完成了一桩得意杰作似的点头笑了笑,倏地指着官道边山麓的苍翠翁郁的树林处,道:“咱们不宜走官道,先往树的隐处一躲再绕道走去。”
言落,同彭宗铭、吴碧影首先扑人树林,痴癫僧乙乙和尚扛了一具棺材衔尾跟着,愚叟王九垫后紧随。
这时,彭宗铭边走边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叔父,从五梅帮爪牙手,夺下的那具棺木里,难道有什么蹊跷?”
梁上客廖清道:“问得多余,要不然,咱们干吗把这具棺木截下来。”
说到这里,沉思似的喃喃道:“从五梅帮爪牙的神情举止上看来,这具棺木里定会藏有可疑之东西,是以他们扮成孝子孝孙用出殡行列来掩人耳目。
“棺木里有何种东西,这就难说了,总之这东西对五梅帮有极大利害相关,又恐江湖上知道,才费煞心思,出此下策。
“说不定……”
彭宗铭旋首朝扛了一具棺木走得急喘若牛的痴癫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倏地向梁上客廖清又道:“廖叔父,你方才说过要乙乙老前辈出手别客气,怎地他掌毙了数名五梅帮爪牙,你又说他不是起来?”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显得惬意而含笑道:“小娃儿,你真不懂事,要不是咱这么说,这老怪物怎么肯背这具沉重的大棺材呢,嘻嘻……”
梁上客廖清笑声未落,蓦地身后一声焦雷似的吼叱。
当他旋乎急看时,一堆黑幢幢的东西,恍若泰山压顶朝自己脑袋顶上重重的压下来。
只听得痴癫僧乙乙和尚仿佛怒中般的在吼叱着道:“你这贼偷、死偷、瘟偷,竟敢作弄你家老佛爷。”
粱上客廖清挪身闪避不及,脑袋虽已避开,这口沉重无比的棺材,却是结结实实摔在他背腰大臀上。
只听得梁上客廖清一声惨叫:“哎哟,我的妈……”
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粪跌仆地上,掉在他背腰大臀上的这具棺材,给痴癫僧乙乙和尚重手一摔,震得四分五裂。
这时!
彭宗铭、吴碧影,连方才大发雷霆,盛怒至极的痴癫僧乙乙和尚,当他们见到从震碎棺材里,滚出这具尸体时,已顾不得重压在破棺材下的梁上客廖清,而被骇然怔住。
吴碧影粉脸苍白,指着尸体,颤声嗫嚅问道:“铭弟,他老人家怎地会……在这棺木里……”
愚叟王九见众人神情,不由惊疑的问彭宗铭道:“孩子,这具尸体是谁?跟你们有所渊源?”
跌仆地上的梁上客廖清,这时哀哀哼啼的从地上坐起来。
彭宗铭指着地上这具尸体,幽郁悲愤的道:“这位老人家乃是与乙乙老前辈齐名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老前辈,亦是江湖上穷家帮帮主,想不到竟会遭害在五梅帮的手里。”
彭宗铭说出尸体是酒丐康武,梁上客廖清猛被一怔之下,忘了方才给棺材重压后,背腰大臀上疼痛,不胜惊愕的喃喃道:“老……
要饭……咱……咱们百拉峰芥石镇一别,此地蜀南重逢,想不到已生死异途。”
彭宗铭见了酒丐康武的尸体,不由得想起这位风尘奇人,侠胆义肠,义薄云天,想不到落得这么一个收场,一阵悲愤辛酸,热泪簌簌的流下来。
愚叟王九一瞥思潮落此,倏地移步到酒丐康武尸体边,把他周身详细诊察了一番,半晌,惊疑不已的喃喃的道:“哦,敢情他并未身死?”
愚叟王九这话,只是一缕轻微的声息,在场每一个都像焦雷灌耳,震得错愕怔住。
彭宗铭用衣袖拭了拭脸上的泪渍,近乎哀求似的向愚叟道:“王老前辈,你……你能不能把他老人家治救过来?”
这时愚叟王九用指翻拨酒丐康武睫皮,颔首嗯了声,缓缓道:“这是有人在他晕迷沉睡时,在他身上使下内家重手,周身穴道遭之封闭,外泄体热尽敛收体内,成了这般死去状态。”
旁边吴碧影亦焦急的接问道:“王老前辈,你老人家能否把他解救醒来?”
愚叟王九脸色肃穆,凝看着酒丐康武尸体,还是缓缓地道:“待咱老头儿姑且一试再说。”
言落,将酒丐康武仰体平卧在地上,只见他双掌当胸平举,面对酒丐康武尸体,缓缓向前推出。
不到盏茶时间,数缕银丝似的晶晶薄光,出自他两手掌心,射向酒丐康武身上,倏地没入体内。
晶晶薄光进入康武体内后,立即散出围困阵阵稀薄的白雾。
这时,只见僵卧地上的酒丐康武,胸脯起伏,四肢蠕蠕抽动。
半晌,酒丐康武已从地上缓缓坐起,睁开了一对疲惫的眼神,朝四周众人看来。
彭宗铭走前一步,楼身问倏的道:“康老前辈,你老人家苏醒过来啦?”
酒丐康武迷惘的微微颔首了下,倏地问道:“铭儿,这是什么所在?咱老要饭怎地又跟你等在一起?”
彭宗铭还没回答,旁边的梁上客廖清,一手摸了火辣辣疼痛的大臀,忍不住的大声道:“老要饭,算你命根厚,是咱们几个,从棺材里把你拖出来的。”
说到这里,一手指了愚叟王九接着道:“还有这位愚叟王九王老头儿,将你治救过来。”
这时,痴癫僧乙乙和尚满腹窦疑的大声问道:“老要饭,你怎么会活人变死人,掉进棺材里的?”
酒丐康武摇头喟然叹了口气道:“穷家帮自相残杀,参入那些不肖败类引狼入室,咱老要饭落进五梅帮手里,惭愧!”
酒丐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霍然记起的道:“老要饭,你是不是指穷家帮的赤衣丐与白衣丐之争?”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陡的使酒丐康武神情一怔,关切的道:“小偷儿,你方才说这话,敢情已找到儒侠欧振天欧老儿行踪去向?”
酒丐康武的话,彭宗铭等听得困惑、迷惘至极。
梁上客廖清怒冲冲的道:“老要饭,欧老儿父女的行踪不明,说出来你还是罪恶魁首,亏你还说得出这话。”
酒丐康武含了一份悔意,却是喃喃不安的道:“过去在百拉峰听到欧老儿昔年与白衣丐的这段恩怨上,想不到果真如此。”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耐烦似的道:“事既如此,咱们暂且别谈这事,老要饭,你怎地会掉进五梅帮的棺材里的?”
酒丐脸色通红,怪眼圆睁,瞪了他一瞥,才接着道:“咱自陇地百拉峰山麓芥石镇,与你等分别后,来湘、鄂一带,经穷家帮中弟子相告,才知昔年伸讨敉平的白衣丐,死灰复燃,且与五梅帮连同一气,扰乱江湖,造孽生灵。
“统带白衣帮的是龙拐铁杖穆木老匹夫,这厮行踪诡秘,咱老要饭四处寻找无着,沿途来到这里蜀南,不慎一时大意,落入五梅帮爪牙手里。咱进蜀后,经穷家帮里弟子相告,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最近回来蜀地,于是咱想找着这雌儿评过一番理。
“那天在蜀南北去的石桥场小镇酒肆里,咱正在喝酒打尖时,进来几名臂烙梅花的五梅帮中人,走到咱老要饭跟前,执礼甚恭的说出他们帮主有请,这时咱酒已有八九分量,见他们以礼相请,绝不料着会有其他变化,是以大口饮完酒,正要起身离座时,突然双肩腰肋一阵彻骨酸痛。
“当时咱老要饭已知遭人身后暗算,待要挪身出手时,两腿酸麻,一阵晕眩,仆倒在地上,后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频频颔首,酒丐康武话未落,一边接口道:“老要饭,后来你就掉进棺材里啦!”
梁上客廖清这话,把酒丐康武一语堵塞,只有圆睁怪眼,瞪了他一瞥,半晌,突然想到的问道:“小偷儿,你们到蜀南来干什么的?”
这时旁边彭宗铭就将茶客于七锦囊留书,指出武林这段恩怨的经过详细说了遍。
梁上客廖清倏地接口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想不到就是威镇大西南铁剑定魄孙浩东之女,咱们此去找上这老头儿,不但要他管教这有辱门庭的不孝女儿,还要他交出儒侠欧老儿父女俩。”
说到这里,一摸嘴唇上端短须,替酒丐康武出份主意似的道:“老要饭,你既然要找云海银燕楚玲评理,何不问到老的,再找小的,咱们一起往石角岭一行?”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此说,经有半晌沉思,才颔首道:“听穷家帮中子弟说来,云海银燕楚玲确有几分能耐,如果有铁剑定魄孙浩东老儿来伸讨他逆女,倒能省掉一番手脚,咱老要饭跟你等一起往石角岭一行使是了。”
彭宗铭等六人,顺着蜀南官道,往綦江石角岭而来。
黄昏时分来到一处静僻小集镇,落日余晖,在山天一边涌出一堆五彩晶耀的晚霞,将峰峦的顶岭,罩上一顶鲜艳夺目的冠冕。
这时众人走来小镇的街上,几乎走完这条直街尽头时,才找到一家破旧不堪,极简陋的小客店。
客店的门口,挂了一盏灯光微弱的风灯,吐出缕缕杏黄色的薄光,照在给风雨剥蚀的门板上。
梁上客廖清走前推门进去,店铺里只见一张缺了一腿在土墙的方桌,和柜台三只长凳,店铺的右角处,一个吐出青烟的炉灶。
梁上客廖清前导,众人鱼贯进入店里,这时炉灶的里侧,站起一个龙钟苍老的掌柜的,见来了这么些客官,急忙上前张罗。
—边颤声嗫嚅地道:“客官爷,荒僻乡镇,没有好菜待客,请爷们别见怪。”
这时彭宗铭却是很懂事的道:“咱们在这时打尖一宿;明晨就要赶程,你老人家端上几碟现成菜行了。”
夜晚,众人就在小镇的这家简陋客店里息下,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合住一间客房里。 彭宗铭披衣坐在床头沿,轻吁了口气,抬头向凝神看着灯火,仿佛沉思中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轻叹了声:“廖叔父……”
彭宗铭问这话时,敢情打断了粱上客廖清深悠的思潮,是以他不乐意似的哼了声,当他抬头看到彭宗铭脸上神情时,倏地仿佛怜悯般的轻叹了口气,摇头缓缓地道:“这事现在咱亦有点迷糊啦,但愿他父女俩吉人天相。”
梁上客廖清这话,显然添增了彭宗铭愁思中几分不安,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法喻状的辛酸滋味,润湿的一对星眸,凝看着梁上客廖清,希望他能再说出几句宽心的话出来。
梁上客廖清歇了歇,接着道:“但愿此番能从铁剑定魄孙浩东处,探得他们父女行踪去向。”
彭宗铭听到这话,仿佛紧箍的心胸,稍感松驰,他还是毫无睡意的接着又道:“廖叔父,不知道茶客于伯父第三只白色锦囊里,又写些什么?”
他说出这话,似乎突然提起梁上客廖清的兴趣,倏地从贴身袋囊里,取出这只白色小袋,一边频频颔首的道:“茶缸子果然有他一套,运筹帷幄,却是经天纬地,能知天下武林形势。”
说话时,剥剥声的用手指打开这只白色小袋。
彭宗铭看得急忙阻止的道:“廖叔父,没到时候,怎能翻看白色小袋里的字呢!”
梁上客廖清不以为意的哼了声,一边从这小袋里,用手指钳出一块折叠过的尺来见方的白布放在桌上,一边嘴里喃喃地道:“茶缸子故作玄虚,咱梁上客廖清可不理会这套,早看晚看还不是一样的看。”
说着时,睁大了眼睛,在一朵星火似的灯光下,凝神看这幅白布上字迹。
半晌!梁上客廖清突然惊呼了声:“坏啦……茶缸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好的事情都给他说坏啦!”
嘴里这么说,一对眼睛直看着白布上字,滴溜溜的滚转不已。
彭宗铭突然打个寒噤,近乎哭泣似的道:“廖叔父,是否照茶客于伯父第三块白布上所说,欧伯父与婉丽姊姊他们已遭着凶险?”
梁上客廖清看了白布上字,摇头道:“不是,不是,照茶缸子白布上说来,因着儒侠欧老儿父女失踪,音讯无着时,会累害了铁剑定魄孙浩东。”
彭宗铭迷惘的哦了声,似乎对梁上客廖清方才所说的话,不甚注意而紧紧追问地道:“廖叔父,白布上有没有写出欧伯父和婉丽姊姊的行踪去向?”
梁上客廖清睬看着桌上白布,倏地又含了一份怒意的道:“茶缸子这下可耍定咱们爷儿俩猴子戏啦,谈禅说鬼,粲花妙舌的讲了这大篇,累得咱们两腿跑断。结果却是说水流有源,事出于因,欧老儿父女的行踪去向,最后却牵涉到百拉峰天池玉阙漏网脱走的菩提门两掌门人,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身上。”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显得不耐烦似的一手抓起桌上这幅白布,塞进腰袋里,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小娃儿,咱们到了綦江石角岭,见过铁剑定魄孙浩东后再说。”
话落,倒卧床上,鼾声呼呼,熟睡过去。
这日,众人来到石角岭山麓。
石角岭烟云迷蒙,举目看去,满壑满谷填满了浓雾,仿佛罩上重重层层的轻绢薄纱。
众人沿着崎岖曲折的山径,攀登石角岭而上,两边从浓雾氤氲中,隐隐绰绰地露出苍郁树林,和婿红的山花,行至峰腰时,浓雾渐敛,前面景色瞑蒙中展延开来。
前面的愚叟王九,边走边又道:“石角岭山麓终年浓雾迷漫,寻常人登石角岭,容易迷途定失,这亦是铁剑定魄孙浩东息影结庐在此的原因。”
登石角岭行有半个时辰,周围景色骤变,仰望壁立千仞的青峰,目送脚下飞絮荡漾的白云,沿途丰草长林,轻盈袅娜,朵朵山花,把错落山径,染上一片万紫千红,流泉飞瀑,碎玉飞雪般的扬起,发出峥峥琮琮悦耳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愚叟王九,这时指了山径转角,一座峰壁挡住处,道:“转过那座峰壁,就是铁剑定魄孙老结庐息影的庄院。”
说着时,众人随着愚叟王九由这座峰壁的山径折过,只见前面数十丈方圆的平地上,盖了一幢幽静的庄院。
门前绿荫澹荡,还点缀几颗娇红的山花,整个庄院显得一片静悄悄的,走进这座庄院,里面一片肃穆、森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进入农荫深处,经过几匝曲折小径,前面厅门大开,却仍是听不到一丝人语声。
愚叟王九似乎感到一份诧异的轻哦了声。
梁上客廖清忍不住悄声问道:“王老,这位铁剑客魄孙老英雄,客居此地石角岭庄院,是否仅是他自己一个人?”
愚叟王九缓步进人大厅,一边摇头道:“据咱所知,铁剑定魄孙老,此地石角岭这一座美丽硕大的庄院,跟他家里人一起居住。”
众人缓步进入庄院里面,只见里面曲廊回转,院宇相连,构筑得非常曲折,眼前众人敢情俱是浪迹江湖的武林人物,这时亦仿佛人了迷宫—般,这些房室里,有书房、卧室、小厅,俱是用名贵木材,别具匠心听构筑,紧更显出美仑美免,精致无比。
众人绕过这座庄院所有房室,却是一片沉寂,杳无人影,愚叟王九惊疑不已的道:“哦,这就奇啦,铁剑定魄孙老一家俱往何处去了?”
这时众人来到庄院后端的一处小花园里,这里景色清幽,园中遍盖着滑润的青苔地衣,几株合抱古树,敞开着华盖似的浓荫。
蓦地!吴碧影发现什么似的,站住脚步,凝看着地上一声惊呼,倏地指着青苔地上,嚅嚅地道:“血……这是血……”
愚叟王九蓦地给吴碧影发现地上几滴血渍后,脸色骤然苍白,仿佛脑海掠过一瞥极可怖的影子,喃喃不安地道:“难道铁剑定魄孙老,已遭着意外?”
愚叟话至此,梁上客廖清突然想到夜晚在小镇客房里,所看到茶客于七白布上所留的字,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彭宗铭凝看着青苔地上的血渍,陡然有所发现、的道:“青苔地上血渍,疏疏落落指向前面。”
血滴尽处,在合抱巨木的树脚沿,有一口直径六七尺的古井,井里漆黑迷蒙,深不见底。
这时,梁上客廖清怀疑似地道:“地上的血债,与这口古井是否会有所关系。”
愚叟王九喃喃不安地道:“目前这座庄院里,只有这口井是唯一可疑之处。”
愚叟王九话未落,彭宗铭激动地接上道:“找根长索来,待铭儿下井一看,就知内委情形了。”
愚叟王九摇头道:“孩子,不必你下井去,咱老头有办法。”
说着,只见他双掌缓吐,两手掌心朝向井口,上下缓慢的摇动,不多时,古井里呼呼作声。
这时,仿佛一股浑厚激厉的气体,在古井里戈击、震荡,要找一处澎湃汹涌的气体出口所在。
丅〤ㄒ匼潗 Т×丅НJ.CοM
愚叟王九双掌还是朝着古井口,上下起伏的摇动,却见他脸色肃穆,头额冒出颗颗有黄豆大的汗珠,显然他在进行一桩极艰辛的工作。
经有盏茶时间。
他双掌向古井里吐出的劲风,在井里戈击、冲涌,无法找着排出处时,唯一的去处,又向古井口涌出来。
愚叟王九双掌激厉无比的掌风,朝古井里逼进去,古井里无法容纳的气体,又要向井口外冲出来。
就在这时候。
古井里敢情给这股浑厚激厉的气体所击逼,蠕蠕地浮起一具倦卧弓折的尸体,渐渐浮出古井口沿。
围在古井沿众人,见得莫不骇然震住,这时酒丐康武和梁上客寥清,急忙将这具给掌风气体送出的尸体,移挪到地上。
愚叟王九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疲惫的依在古树边,当他一眼看到给梁上客廖清尸体扳转过来的脸目时,又不禁长叹了口气,惨淡悲愤地道:“果然是铁剑定魄孙浩东,想不到叱咤风云,驰骋江湖的孙老,会有今日这等悲惨的收场。”
愚叟王九扳转细察孙浩东尸首,赫然在他左腰处,发现一口锋口没人体肌的匕首,敢情这口乃是无水枯井,是以在他左腰处还染了大堆干桔紫黑的血渍。
愚叟王九拔出尸体左腰匕首,缓缓沉思似的道:“照此看来,孙宠并非遭人所害,乃是用匕首自剁左腰未死,再跳人这口古里自杀。”
愚叟王九话至此,梁上客廖清无意中摸着尸体头额时,沾上一手腥血,急得擦手不迭,一边点头道:“王九说得甚是,这位孙老英雄匕首自戕未死,跳入古井后,脑袋撞地震裂,才身死过去。可能受他逆女云海银燕楚玲所逼,要探出孙老英雄惨死之谜,只有找上五梅帮帮主楚玲。”
这时吴碧影却是幽幽地接上道:“廖师叔,咱们眼前需要寻找的儒侠欧伯父和婉丽姊姊呢?”
吴碧影的话,陡然使愚叟王九突然想起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你前曾说过,茶客于英雄尚有锦囊一只留在你身边,何不打开一看呢?”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王九此说,一摸脑袋后颈,带有一份极妮似的神情,道:“茶缸子留下最后这只催命符,咱早就看过啦!”
愚叟王九带了惊愕猜疑的神情问道:“于英雄所留之书,他又如何说呢?”
梁上客廖清一手掏出白色小袋里这幅写有字迹的白布,递给愚叟王九,一边悻悻地道:“茶缸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这下又给他说着啦!”
愚叟王九翻阅看过半晌,惊疑不迭的道:“哦,真有此事?这位茶客于七,不愧为当今武林中一位奇才,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湖上恩恩怨怨,看来是回迂曲折,不可思议,其实却是正与邪之分而已,是以,这位于英雄最后说出,因着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之谜,道出了武林一桩骇人听闻的秘辛,至于欲在菩提门二个漏网掌门人身上,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亦即是正邪对峙,又到了需要交待的时候。”
愚叟王九说到这里,垂首朝地上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看了眼,忧郁的叹了口气,又道:“侠义门中人物所行的途径是一条,邪派中人,他们的趋向亦是一个方向,是以,于英雄最后指出菩提门中两个漏网掌门,诚然极可能与五梅帮、穷家帮中白衣丐抗瀣一气,同流合污。”
愚叟王九说出这些话,梁上客廖清犹若醍醐灌顶似的惊醒过来,点头不迭的道:“愚叟王老,你说得有理,照你这么说来,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湖上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浩劫。”
愚叟王九仿佛解释似的说道:“因着云海银燕楚玲,向乃父索取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可能引起他们自己父女俩反目,铁剑定魄孙老,自愧一世英名付诸流水,饮恨自戕,埋骨古井下。”
彭宗铭听到这里,显然想到另一桩事上,禁不住插嘴急问道:“王老前辈,照你老人家说来,欧伯父和婉丽姊姊,现在又在何处呢?”
愚叟王九听彭宗铭焦虑的问出这话,怜悯而同情的看了他一瞥,慰劝地道:“孩子,你暂且别焦急,任何事实的演变,很难以想象,据咱老头儿看来,儒侠欧振天父女,目前已陷入五梅帮之手。
“要不然,铁剑定魄孙老,不致会饮恨自戕,埋骨古并。”
愚叟王九转首慈祥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给这悲苦中的孩子,一个无言的安慰,接着又道:“眼前只有迅快探得五梅帮窝巢所在,凭咱们眼前数人,儒侠欧振天父女之事,不难迎刃而解。”
愚叟王九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显得怀疑的道:“王老,咱们上哪儿去找五梅帮窝巢呢?”
愚叟王九稍作半晌沉思,这才道:“据咱老头儿看来,五梅帮窝巢,就在蜀地,且在离綦江石角岭不远之处。”
言至此,旋首朝众人道:“你等且退出这小园子,待咱老头儿来安排铁剑定魄孙老的尸体。”
彭宗铭等众人,不胜困惑的退身到屋据下,这时,只见愚叟王九面对着仰卧地上的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双掌缓缓挥舞。
一股锐厉无比的劲风,凌空呼啸涌起,卷起堆堆乌云般沙尘,罩向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
这时愚叟王九绕着盖上砂土的尸体,疾步狂奔,漫天蓬飞的砂尘,因着愚叟王九绕着尸体而行,亦像一朵覃型乌云似的压下来。
不多时,风收砂敛,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尸体上,已盖下一轮铁丘般的墓冢。
在屋檐下观看的彭宗铭等众人,看得莫不骇然震住。
愚叟王九脸色肃穆,忧郁中含了一份萎顿的神情,缓步走到众人跟前,旋首留恋似的又朝这座墓冢看了眼,才向众人道:“铁剑定魄孙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此番如若果真是云海银燕楚玲追逼而埋骨古井,咱老头儿要这逆女祭拜父家,血溅墓地后,再替孙老插立墓碑。”
众人听愚叟王九这番话,忧郁悲愤中答不出话,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突然大声的道:“自古百善孝为先,如果云海银燕楚玲是蛇蝎心肠,有逆女逼亲之事,咱老佛爷一手饿狗吃巴掌,先饶不了她。”
众人怀着沉重无比的心绪,离开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
路上彭宗铭禁不住焦虑的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们上哪ㄦ去找云海银燕楚玲?”
这时愚叟王九接上道:“要找云海银燕楚玲,解铃人还是系铃人,这事只有从酒丐康英雄的身上来着手。”
酒丐康武听得似解非解,却是错会了对方语意,瞪眼大声道:“老头儿,你要把咱老要饭送进棺材去?”
酒丐康武问这话,愚叟王九尚未回答,梁上客廖清颔首不迭的道:“王老说的甚是。”
话落,旋首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咱们要再把你送进棺材,未免太没意思了,可是话得说回来,你是江湖上穷家帮帮主,到处能找你徒子徒孙,这些要饭的到处乱走,不是就地找一个来,一问就有啦!”
酒丐康武听得脸色一红,嗫嚅愧歉地道:“这里蜀南地带,该是白衣丐中的天下呀!”
梁上客廖清听他这么说,—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须,不胜欣愉的道:“那更妙啦!兵家常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毒攻毒,更为上策。”说着,转弯抹角的想出了一个主意。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处颇热闹的集镇上,酒丐康武单独一人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愚叟王九、疯癫僧乙乙和尚,衔尾远远的追随在他后面。
这时,只见酒丐康武绕着镇甸的大街小巷环行一匝,遇着街头巷尾握钵执棒要饭的,向他们示出穷家帮(赤衣丐)暗语,接着就在镇甸近郊一座古庙里息下。
经有半个时辰左右,庙门外涌进六七名汉子,这些汉子都是穿着洗涤得异常干净的褴褛破衣,脸肌红红,绝不像在风霜雨露之下求乞过活的。
汉子中头前一名,朝指酒丐康武大声喝道:“喂,老头儿,你是从哪儿来的?竟敢在龙拐铁杖穆木舵主爷管辖地区,使用赤衣丐中暗语。”
酒丐康武听得心头激怒至极,而他究竟是位阅历深厚的风尘奇人,是以,他并不显于脸色,淡淡一笑的道:“尊驾数位,是否白衣丐中弟子?”
酒丐话未落,另一名要饭汉子咆哮怒骂的道:“老家伙,明知故问,爷们可没有时间跟你闲聊,待咱来超度你归天。”
汉子说到这里,扑前一步,呼的掠风声起,右拳疾吐,照着酒丐康武胸前袭来。
蓦地!陡闻一响,啊一声惨呼,出拳袭击酒丐的要饭汉子,脸色纸白,踉踉跄跄暴退下来。
未行三四步,一声闷哼,翻倒地上。
敢情眼前这些汉子都是武术行家,已看出自己伙伴,在眨眨眼间遭这老要饭的把臂骨御下。
一阵激怒吼叱,六名要饭汉子亮出兵刃,向酒丐康武汹涌围上。
酒丐正欲掌指疾吐时,人影晃动,噗噗数响,彭宗铭等五人,已衔尾飞进古庙。
疯痴僧乙乙和尚走前一步,哇哇怪叫声中,饿狗吃巴掌这门掌指绝学,掠风锐响声中,已落在这些要饭汉子身上。
疯癫僧掌上功夫,岂是眼前这些名不经传的江湖汉子能挡得住,惨呼急吼声起,六名要饭汉子,却有五名当场身死,只剩下一名吃着疯癫僧掌指之风,戳中肩井穴酸麻倒地。
梁上客廖清手指着这要饭汉子,大声喝道:“啐,小杂种,你现在叫死亦没有用啦,咱爷们问你话,你得句句实说,如果支吾不语,信口胡诌,咱就抽你筋,剥你皮,割下你身上块块肥肉给饿狗吃。
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现在何处?”
匍跪地上要饭汉子,敢情这时在天赋求生本能下,喃喃直说的道:“舵主爷目前去康藏边境的阿诺卡山……”
梁上客廖清听汉子这话,禁不住啊的声轻呼,旋首彭宗铭等数人看了眼,诅咒似的恨恨道:“茶缸子,好事说不着,坏事料如神,菩提门余孽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俱上阿诺卡山,现在又会凑一个龙拐铁杖穆木,果然又给茶缸子猜着啦!”
这时,酒丐康武说这话后,脸上骤然变色,众人似乎要在这要饭汉子身上,问出一点线索,是以都未曾注意他脸色神情。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问向要饭汉子道:“咱问你,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这妞儿现在何处?五梅帮的总坛又设在何处?”
汉子稍作沉思后,才缓缓道:“舵主爷穆木老前辈,跟楚玲帮主交谊甚笃,过去曾听舵主爷说,他要楚玲帮主同赴阿诺卡山,后来却是舵主爷只身先走了。”
“五梅帮总坛在蜀南白沙岭,可能楚玲帮主还在那里。”
这时梁上客廖清倏地想起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是否遭害在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旁边彭宗铭显得迫切、不安地期待着这要饭汉子,嘴里所说的话。
这汉子经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神情陡然一震,似乎在选择生与死之间,而无法不回答对方,这才喃喃地道:“曾听舵主爷说,昔年穷家帮中赤衣丐与白衣丐内争时,儒侠欧振天帮助酒丐康武带领的赤衣丐,伸讨白衣丐,曾有过一段过节。”
这时,酒丐康武听这穷家帮中叛门弟子,说出这些话,心头激怒已极,一声怒叱身形扑前,挥掌朝这名要饭汉子迎顶劈下,嘴自咒怒道:“孽障,叛离帮门,罪应处死。”
一缕凄厉哀号,这名要饭汉子,盖顶遭酒丐重手所劈,顿时脑浆进流,倒死地上。
跌卧地上的汉子,已吓得魂飞胆碎,酒丐一手把这汉子抓起,扔在梁上客廖清跟前时,这名汉子已惊魂失魄,加上手臂彻骨疼痛之余,已吓得剩下悠悠一丝余气。
梁上客廖清迁怒发泄似的,猛朝汉子大臀踢了脚,怒声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赶快说来?”
这名汉子敢情真个胆已吓破,只见他脸色纸白,口吐白沫,眼睫皮翻了翻,吐出一丝余息般的声音,低弱喃喃地道:“五……梅帮……”
话落三字,四肢一挺,已咽气死去。
众人在古庙里商议过一番后,翌晨,离小镇找去。
路上,梁上客廖清有所顾虑的向愚叟王九道:“王老,目前蜀南一带,既是五梅帮坛主所在地,一定会有不少五梅帮中牛鬼蛇神、喽罗爪牙出没,咱们这伙人行踪极可能会被发现注意到,依咱廖某之见,不如咱们暂且改装一下,掩蔽他们耳目。”
愚叟王九点头道:“小偷儿想得颇周到。”
众人找着一处小镇改装既定,在店家掌柜处,问过白沙岭去向后,分成数拨,首尾相顾,循路找去。
酒丐康武因着要雪给五梅帮爪牙,藏人棺材的一段奇耻大辱,是以,知道白沙岭去向时,遥遥领先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衔尾,疯癫僧乙乙和尚穿了宽大无比的文生儒衫,殿后跟着。
愚叟王九层使他过去驰骋大江南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家轻功,暗中出没无常追随他们。
这日晌午时分,来到白沙岭山麓,众人前后抵挞山麓一处小村落时,沿途上并未遇着意外变化。
酒丐康武披着这袭千孔百创的要饭衣,一副原有的要饭装饰,大摇大摆走进一家这里村上唯一的酒肆食铺里。
这处荒僻小村,跟这家设备富丽的酒肆相比看来,却是极不相称,就是食客众多,其中绝大数的食客,不像本地乡民,都是戾目狰狞的彪形大汉。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乔装乡农,暗中衔尾随着酒丐康武,亦进入这家酒肆。
三人在墙角一张桌边坐下,梁上客廖清令店伙端上简单的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后,两眼一眨不眨的睇看着酒丐康武动静。
因着梁上客廖清看了相隔数桌远的酒丐康武桌座上,彭宗铭和吴碧影亦不由凝神贯注的注意起来。
敢情,酒丐康武嗜酒如命,每食不忘,这时已吩咐店伙先端上大壶暖酒,就在店伙从门沿炉灶处,手执酒壶端出来时。
蓦地,梁上客廖清一声惊哦,倏的从坐凳站起,匆匆走到酒丐康武座前,朝他做牙例嘴一笑。
梁上客廖清乔装乡民,诚然酒丐康武早就知道,是以,当他来到酒丐康武桌前,龇牙例嘴傻笑时,酒丐康武以为有所事故发生,错愕愣住了半晌。
梁上客廖清咧嘴一笑后,匆匆离去。
酒丐康武愣愣之余,低头看时,方才店伙捧来这只酒壶,这时突然不翼而飞,某种意识趋势下,似乎已知道这事的来由,是以,喃喃地骂了声道:“小偷儿,没出息,偷鸡摸狗,区区雕虫小技,竟耍在咱老要饭身上。”
酒丐康武骂梁上客廖清时,旋首朝他背影看去,这时只见梁上客廖清楼腰驼背,在不远处一张大圆桌边,向一群飞觞把盏,猜拳豁令汉子跟前,不知搭讪些什么,倏地又见他匆匆到酒丐康武桌沿,从怀里拿出大壶酒,接着,又是龇牙咧嘴,朝酒丐嘻的一笑,才回到自己桌上。
第二十七章 羽箭传书
酒丐康武给他搞得一肚子困惑迷惘,一手拿起酒壶,斟了满杯灌进肚里,嘴里还是喃喃责怪的道:“小偷儿,一辈子鬼鬼祟祟,搞些见不得人的名堂。”
吴碧影悄声惊奇的问道:“廖师叔,你方才在干什么呀?”
梁上客廖清嘻的一笑,端起自己桌上酒喝了口,轻描淡写地道:“小玩意。”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看了眼,又道:“你们等着瞧,有出好戏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话未落,大圆桌上觥筹交错的这些汉子,一个个捧了肚子唉唉唉的惨厉哀号起来。
这些哀号的汉子,一个个推玉柱,倒金山似的从坐椅翻倒地上,只见他们从眼、耳、口、鼻涌出一连串鲜血,不多时已死毙过去。
彭宗铭看得骇然惊愕不已,悄声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这是你使的手脚?”
梁上客廖清郑重否认,却又若解释似的道:不,咱还不知道这大壶酒有这么厉害,不过替老要饭过过手而已。
你们没看到,连这家端莱店伙的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倒死地上的这些汉子,在他们猜豁令时,手臂上都烙有梅花,这家分明是白沙岭山麓,五梅帮总坛传递消息的哨站。
“老要饭一身衣衫就是标帜,误打误撞的扑进罗网去,要不是咱眼尖手快,他早往阎王殿应卯报到啦!
“这里酒肆店伙,捧酒出来给老要饭时,咱已看到在酒壶里施过手脚,要不是你廖叔父在偷上有过一份造诣,这老要饭跃进九幽冥府,连他自己亦不知道怎地跌进去的。”
梁上客廖清说过这番话后,彭宗铭才豁然大悟过来。
就在这时,蓦地传来一响震雷巨鸣声,方才捧酒给酒丐康武的店伙,给一个臞瘦颀长的汉子,一掌劈出店门外,倏地身形暴进,衔尾飞出店门,又是飞起一腿,朝倒地未起的店伙,一记重脚踩下。
只听一声哀号;这名店伙倒死在那汉子脚边。
那名汉子将店伙踩毙后,犹是余怒未熄,忿忿的道:“你这小子,凭你那一份能耐,敢吃里扒外,五梅帮里岂容留得下你这孽障。”
这边桌座上,吴碧影看得芳心一怔,悄声惊愕的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汉子干吗把店伙踩死?”
梁上客廖清这时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坐待惊变似的,凝神注看着眼前情形,他听吴碧影此问,颔首轻应道:“这名汉子可能是这里五梅帮哨站的头儿,方才咱一手移花接木,把老要饭这壶酒暗中替大圆桌掉换了下,这汉子还以为是店伙使用手脚。”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时,诚然眼前的一幕,全数落进这位老江湖的酒丐康武眼里。
酒丐康武见方才梁上客廖清上前搭讪的这张圆桌上众人,一个个七孔流血,暴毙倒地,又见店伙惨死店门外,心里又会意过来,嘴自喃喃道:“小偷儿,又救了咱一次性命!”
这时,陡闻身后掠风锐响声起,正巧他嘴里一口酒,尚未咽下肚里,倏然扭身转首,波的声中,张嘴吐出嘴这口酒,化成水珠滴点,朝锐响来处喷去。
酒丐康武这记以酒箭作暗器的绝招使出,只听得锋挣数响,酒丐康武身后蓬雨袭来暗器,尽数给打落地上。
酒丐康武用嘴里酒打落暗器,倏地跃身纵起,递目一瞥过处,闷哼一声,手待打狗棒,猛朝酒肆柜台处扑去。
就在他跃身飞扑时,这家酒肆绝大多数食客,纷纷取出暗藏兵刃,朝酒丐康武汹涌包围拢来。
酒丐康武一声哇啦啦,震雷似的巨鸣,手执这根打狗棒,刮出呼呼劲风,矫龙飞舞似的朝四周的汉子追出。
陡然哄起一阵惨厉呼声,打狗棒拉出一泓血波,这酒丐康武身沿的众汉子,纷纷翻跌出来。
这时店门外涌进的一群汉子,一个个疾服劲装,蜂腰猿背,手执刀、斧、戟、棍各式兵刃,激战场面,更显得火爆炽烈起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店门外看了限,微感诧异似的悄声自语道:“哦,怎么还没来?”
吴碧影这时亦在担心酒丐康武的安危,见梁上客廖清迟迟不出手相助,心里几分不自然,是以,一手握了暗藏身边的兵刃,准备必要时,自己先行出手相助,这时听梁上客廖清此说,旋首惊奇的问道:“廖师叔,谁还没有来?”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道:“还有谁?当然是疯癫僧老怪物,和愚叟王九老头儿。”
梁上客廖清话正落此。
店外门一阵哇哇怪叫,滚进一团肉堆似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在他拢目过处,看到臂烙梅花的汉子,在围战酒丐康武,倏地大喝一声,挥使一对肥厚肉掌,以饿狗吃巴掌绝学,跃身扑上。
敢情,这时,五梅帮中,已知道有能人来犯,是以,调动白沙岭五梅帮所有高手,前来围剿。
这家酒肆虽然占幅极广,有二三十丈方圆,经大群汉子涌进,围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兵刃飞舞,拳脚展使,已没剩下多大空地。
敢情,五梅帮中这时虽然死伤无数,眼前激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的数名武生,却是一流高手,是以,虽然酒丐康武一根打狗棒驰骋江湖,疯癫僧乙乙和尚一套饿狗吃巴掌称绝天下武林,这时居然打了个平手。
梁上客廖清旋首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两人听得不禁陡然一怔,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似的,瞪直了眼,看着梁上客廖清,彭宗铭禁不住问道:“廖师父,咱们不帮助他们两位老人家,向……向哪儿去呀?”
梁上客廖清焦虑的转身朝墙角处—扇小窗看了眼,责备的道:“笨蛋,你不想上白沙岭去寻找你欧伯父和你姊丽姊姊,别替他们这两个老头担心,他们死不了的。”
说到这里,有所把握的接着又道:“不需多时,愚叟王九头儿就会前来接应。”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彭宗铭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哦了声。
彭宗铭等三人,越出酒肆后墙小窗,疾扑白沙岭。
路上,梁上客廖清边走边道:“白沙岭山麓酒肆里,始终未见云海银燕楚玲露相,敢情这纽儿已不在这贼窝里,方才跟老要饭、老怪物激战这几名武生,武学上实有几分造诣,看来该是五梅帮中一等的高手了。”
梁上客廖清说话时,三人已攀登白沙岭,进入崎岖曲折的山径狭道,—边是深邃骇人的幽壑,—边是嶙峋峥嵘的山石。
三人走完曲折山径,进入苍郁浓茂的树林里,梁上客廖清突然旋首环顾一匝,喃喃自语的道:“这里该是白纱岭的峰腰处啦!”
彭宗铭迷惘的朝他看了眼,颔首顺着他口吻道:“咱们走了不少山路,这里该是峰腰处了。”
这时,崦嵫日落,薄暮时分,一朵朵挂在峰顶的白云,迎着夕阳西斜,渐渐变成殷红,杏黄、姹紫,树林已罩下一层浓浓的夜幕。
梁上客廖清突然敞开嗓门,哇啦啦哇啦啦大声唱出不成调的小曲起来,彭宗铭、吴碧影缓步跟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大声唱出小调,把归林的小鸟,惊呼吱咬乱飞,他这响高唱,敢情在黄昏的山壑幽谷里,三五里方圆都能听到。
经有盏茶时间,亦正是梁上寥廖清一边唱,一边在等待着一桩奇迹发生,在不耐烦之余。
蓦地!树林隐处,扑出四五名手执兵刃,形相狰狞的彪形大汉,头前一个戟指梁上客廖清大声喝道:“哗,你这乡巴佬,敢情你到这里树林来找死?”
梁上客廖清见这伙汉子出现,已找着奇迹似的心自一喜,却是颤声嗫嚅的答道:“咱爷儿三个不是找死,在……在找路,咱们迷失在这树林里,找不着路回家啦!”
头前这汉子还没回答,后边一个陡的蹿前一步,怒喝声道:“老头儿,这里白沙岭五梅帮总坛近处,附近乡民谁都知道,你这家伙看来分明是奸细,让你家爷爷宰了你等再说。”
汉子大声话落,身形扑前,亮出钢剑,朝梁上客廖清咽喉指来。
就在这名汉子剑尖吐出之际,梁上客廖清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一响薄叱声中,身形暴进,游电一瞥过处,落向这五名汉子身后。两人足尖犹未沽地,剑身划出一丝粼粼银波,剑尖散出落梅点点,朝这些汉子骤雨狂飙似的浇下。
一阵哀号声中,四名汉子已横尸地上,彭宗铭身形着地,飞起一腿,扫向执剑进逼梁上客廖清的这名汉子。
梁上客廖清挪身闪开剑尖,正欲出手制敌时,砰的声响,这名汉子已给彭宗铭一腿扫倒地上。
这时,彭宗铭手执宝剑,剑尖指向这名汉子胸前,焦急愤怒的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是否遭陷五梅帮手里?现囚禁何处,你需照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彭宗铭问出这话,突然脸肌抽搐,一阵战栗,半晌才喃喃道:“爷……饶命,这是帮主所吩咐,不干小的事。”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震,梁上客廖清不耐烦的大声喝道:“别说这些废话,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现在何处,赶快说来。”
汉子颤声嗫嚅的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现在还在五梅帮总坛后的地窖水牢里……”
儒侠欧振天为了成全彭宗铭与苍松睡客罗奇之爱徒吴碧影,匹配一对美满良缘,功成身退,破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后,带了女儿婉丽姑娘,在芥石镇上元酒店留书,黯然离走。
路上,欧婉丽一寸芳心,充塞了莫名的惆怅、无限的忧郁,幽幽的向她父亲道:“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
儒侠欧振天幽寂、窒息的轻吁了口气,点头嗯了声,倏地旋首朝他掌珠爱女看了眼,含了一份咎槐似的神情,柔声问道:“丽儿,你有没怨恨你爹?一个人能牺牲自己来成全人家,这是至高无上的一种美德,你爹是侠义门中武林人物,一生为人以节义为重儒侠欧振天说话时,欧婉丽一边幽幽地道:“爹;丽儿知道。”
儒侠欧振天旋首朝他身边女儿看了眼,接着又道:“铭儿是个好孩子,与你相配堪称一桩良缘,可是谁又会料着中途会有这么一个转变。
“苍松睡客罗道友,毕生行道武林,守正不阿,万家生佛,至今年登耄耄,膝下仅是他爱徒碧影姑娘,铭儿能与碧影姑娘缔结良缘,罗道友虽届风烛残年,足可弥他生平之愿。”
欧婉丽轻哦了声,才想起似的接着道:“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后,是否还往别处去?”
儒侠欧振天微感激动的朝他女儿看了眼,缓缓颔首的道:“咱们在家呆留数天,爹再带你往江湖各地游历一番,免得铭儿追踪前来欧庄,你们两人又会惹起心里不安。”
这天,父女俩来到一处陕西与鄂境交界的小镇上,两人进到食铺,打尖用午膳。
这里虽然是一家小镇上的食铺子,布设得颇宽敞干净,进门处一只冒烟的炉灶,铺面放在七八张桌座。
儒侠欧振天父女来这家食铺里,里面已有不少食客,是以他们两人就随便找了一张近门口的桌座坐下。
欧振天似乎因着爱女婉丽婚姻之事,更掺着怀有某种沉重心事似的,缓缓举杯饮酒解愁。 正值这时候,忽听酒肆门外有人高声喝道:“爷爷行份好心啊!”
又有一个接唱道:“布施要饭剩汤羹。”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抬头看时,店门外一字排列,站了六名纠纠彪形年轻要饭的,这些要饭的虽然拿着一手破碗,一手打狗棒,身上穿的褴褛破衣,却是洗涤得异常干净,十分称身。
儒侠欧振天一见到这六名要饭的,仿佛某种意外发现似的,神色之间,显得错愕一怔。
这时又听得第三名要饭,一边用打狗棒敲着破碗,叮叮当当的唱着道:“白衣遭难冤又仇。”
第四个接着唱道:“江湖溪流出源头。”
唱到这里,又用打狗棒把破碗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阵。
接着第五个又唱道:“际会风云涌起时。”
第六个紧接着唱道:“催命无常在等候。”
儒侠欧振天听这六名要饭的,唱出这化子小调,脸色遽变,就在这刹那间,他仿佛坠入悠远的沉思中,而在找应变之策。
欧婉丽虽然不知其中原委,可是从这六名要饭所唱的化子小调听来,诚然是冲着她父亲寻衅找事来的。
儒侠欧振天心头激忿之余,找索应变之策时,忽地,欧婉丽桌前一只汤匙,突然掉落地上。
欧振天微感惊愕时,店门前并立的六名要饭的,各人陡然感到太阳、肩井、期门等要穴处,仿佛遭到重手一戳,不禁一阵酸麻、晕眩,手握破碗踉跄掉落地上。
儒侠欧振天旋首看时,这六名要饭的扔下打狗棒,已狼狈逸去。
这时只见欧婉丽一手捡了汤匙从桌地爬起来,另一手用手绢儿一抹樱嘴,吐出数颗有米粒大的钢珠。
儒侠欧振天豁然大悟的轻哦了声,悄声问道:“丽儿,你口吐米粒钢珠,把他们打跑的?”
欧婉丽生恐父亲责备似的颔首轻嗯了声,接着道:“爹,我看他们是冲着你扰事来的,气不过才用米粒钢珠打发他们走。”
话落此,不胜惊疑的又道:“爹,他们要饭的,都是穷家帮帮主酒丐康老前辈的弟子,怎地会找事到你老人家身上来啦?”
儒侠欧振天摇头叹了口气,不胜忧愤地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先离这里酒肆小镇,待爹慢慢说与你听。”
说着,吩咐店伙算上酒菜帐,带了欧婉丽离酒肆小镇而去。
出小镇,是条细石泥抄铺成的官道,长长地伸展过去,遥遥望去,却像一条蠕蠕爬动蜿蜒的长蛇,它爬进田野,爬进远山,消逝在一片苍茫中。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顺着这条官道走着。
儒侠欧振天摇头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几将二十年前,穷家帮起内哄,分裂赤衣丐和白衣丐两派,赤衣丐就是目前穷家帮帮主酒丐康武所统率,这些赤衣丐平索安份守己求人布施,且暗中行道江湖,襄助善事。
“所分裂一派的白衣丐,却是虚有其名,肆行暴虐,令人发指,这时不但穷家帮中人物惊恐至极,且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愤。
因着相助酒丐康武,敉平穷家帮中败类,想不到死灰复燃,下今日之仇。
“当时,茶客于七亦参与其事,几乎丧命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说起这事,你爹又要道出武林上一桩恩怨秘辛。”
欧婉丽听她父亲说这话,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旋首朝他看了眼,轻轻地哦了声。
“当年茶客于七给你爹的八拜义弟雁绷秀士彭祟玉,从龙拐铁杖穆木救下这条性命,受此救命之恩,是以,今日茶客特别关顾铭儿这孩子,虽然事过境迁,亦是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之处。”
父女两说话时,已越过田野,进入山路。
有一条回旋曲折的山径,顺着山地的坡势,蜿蜒伸人一脉翁郁树的林里,树林婆娑,凉风习习,从树叶缝隙里,漏照下来的阳光,把这树林荫处的山路上,印出块块美丽的图案。
这些从树荫缝中漏下的阳光,像条条银蛇似的流动,使人感到眼前的景色,一片轻松和谐,仿佛生命的圈围,充满了欣愉、快乐,前途像眼前银蛇似的阳光一般,满溢着多采多姿的希望。
这些景色,落进多愁善感的欧婉丽眼里,却成了一个强烈的反比,整个心囊却像失去主宰似的,感到一片空洞洞的难受。
她哀愁的朝她父亲看了眼,幽幽地道:“爹,咱们现在的脚程,离家不远了吧?”
知女莫若父,诚然儒侠欧振天他知道女儿目前心头的幽郁、痛苦,虽然感到由衷的咎歉不安,却是不愿徒增她心上的烦恼,是以,显得很轻松的道:“丽儿,咱们如果要匆忙回家,你爹早用坐骑来赶路啦,咱们沿途观赏景色,到家后.再陪同你游历一番江湖。”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边走边谈,已进入树林浓处。
欧婉丽努了努小嘴,娇嗔的道:“爹爹,你怎地翻山越岭,拣这些以难行的路来走。”
儒侠欧振天轻挥手执那把金线锁龙扇,含笑的道:“丽儿,这里遍地柔茵,景色雅致,别具情调,要比走那些尘埃迷漫的康庄大道舒意多啦。
这条捷径,过去你爹曾往回过数次,翻过这座山峰,就是鄂西人众熙攘的鱼米之乡了。
儒侠欧振天话甫落,欧婉丽娥眉一皱,轻哦了声,道:“爹,哪儿来的油腻怪味?你有没有闻到?”
儒侠欧振天放下轻摇的金线锁龙扇,用鼻轻吸了些气,颔首称奇的道:“果然有一股油腻怪味。”
儒侠欧振天话未落,蓦地一缕嘘的掠风锐响,出自树顶浓荫处,儒侠欧振天辨音识位,一声惊哦了下,手挽女儿错步挪退数尺。
骂的声响,一支二尺八寸长的羽绷箭,箭首系了一张杏黄纸笺,结结实实射进离他们近身不到二尺的树身上。
儒侠欧振天惊怒不已,旋首环顾一匝,似乎本来要扑登树顶,追搜敌踪,当他发现箭身这张杏黄纸笺时,舍下敌人,伸出左手,取下这张纸笺。
儒侠一手执扇,一手翻着这张杏黄纸笺,只见纸上写着:“字付欧振天老匹夫,水流有源,事出有因,二十年胯下之辱,此番交待,这里七虎岭,是你老匹夫葬身埋骨之处,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示。”
儒侠欧振天左手拿了这张杏黄纸笺,看过半晌,把纸笺揉入掌心,瞬息碾成一团纸屑,猛朝地上一扔,冷笑道:“贼子,老夫岂惧你等区区跳梁小丑之辈。”
欧婉丽匆匆走向朝扬散遍地的纸屑看了眼,惊疑地问道:“爹,纸上写些什么?”
儒侠欧振天不屑的说道:“白衣丐的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老贼,指天划地,大言不惭,丽儿,咱们走,别理这些。”
蓦地,旁边欧婉丽一声惊呼,惊奇不已的道:“爹,你这只左手掌心,怎地一片漆黑?”
欧婉丽说出这话,儒侠欧振天一看自己左手掌心,神情木然怔住,折上金线锁龙扇轻戳了几下自己左肩,脸色透变,惊疑不已的喃喃道:“坏啦,方才这张黄色纸笺上,染有剧毒,你爹忒以大意,一时激怒下,用手揉碎这纸,才将此毒沾上掌心。”
儒侠欧振天话落此时,敢情染自掌心的剧毒发作,周身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
欧婉丽见状惊呼的道:“爹……你……你怎么啦?”
儒侠欧振天钢牙一错,倏地折扇插进腰带,右手骈指如戟,连戳左身数处要穴,再封住左臂血脉,嘴里一边喃喃答道:“不碍事,爹已将左身要穴封住,不让左臂毒血涌流,暂时不致会有意外。”就在这时候。
一股刺目薰鼻的浓烟,四周袅袅,接着,树巅树干周围树林,涌出熊熊烈焰,把他们父女俩困人火堆里。
在这陡然惊变下,儒侠欧振天一声震雷叱喝,右臂疾吐,朝着火源稀薄的树林,以十成劲力,弹指劈出都天沉雷掌。
袭隆一声巨响,席地卷起一股激厉无匹的劲风狂飚,指向火舌吞吐的树荫深处。
儒侠欧振天激愤盛怒下,弹指都天沉雷掌,其劲势之浑厚,恍若山崩地裂,顿时将重围下的火源,击出一道裂口。
儒侠欧振天单臂挽起欧婉丽,身形暴进,从重围的火焰裂口飞出。
父女俩轻飞身形,甫落地上,刷刷刷掠风锐响,箭矢犹若蝗雨,朝他们两人射来。
敢情儒侠欧振天身形坠地时,已准备着有此惊变,是以,支支利箭甫出树林隐处时,挪身掩住欧婉丽,都天沉雷掌朝向箭响来处,弹指劈出。
树林隐处哄起一阵惨厉哀号,利箭射来的凶势骤敛,儒侠欧振天父女跃身飞扑过去。
他们父女俩身形过处,疾速无伦,速若—瞥冷电,已扑进蝗雨似的箭矢出处。
这时,埋伏在树林隐处弓箭手等众人;遭儒侠欧振天都天沉雷掌猛烈一击,死伤八九,儒侠欧振天父女飞扑到来,儒侠以金线锁龙扇作兵刃,未待欧婉丽出手,已将隐伏中的六七名犹未死伤的汉子,制伏地上。
欧婉丽拢目朝这伙汉子看过一匝,惊疑不已的道:“爹,你看这些死伤地上的汉子,除少部分要饭的外,怎地这些武生汉子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儒侠欧振天给眼前接连发生的惊变,已激怒诧异至极,听他女儿说出这话,哦的吟呼了声,倏地朝近身脚沿,一名伤倒地上的汉子看去,果然播起衣袖的手臂,烙有五朵梅花。
这名汉子给儒侠欧振天金线锁龙扇,戳着肩井穴,周身酸麻,无法动弹,敢情他这时才知道通上绝世高人,是以喃喃求饶的道:“小的不知内委,奉帮主之谕,同了白衣丐中人来此拦截……求爷饶命。”
儒侠欧振天听了一下,不禁惊疑激怒的道:“贼子,你等是江湖上什么帮会,帮主是何人?”
汉子颤声嗫嚅的道:“小的是五梅帮中人,帮主乃是云海银燕楚玲。”
儒侠欧振天听汉子此说,陡然轻哦了声,不胜惊愕的自语着:“五梅帮,五梅帮,云海银燕楚玲……楚玲……”
顿了顿,接着又道:“五梅帮江湖上曾有听到过这名称,云海银颓楚玲……难道这楚玲会是五梅帮帮主?”
欧婉丽听她父亲自语落此,一边困惑地问道:“爹,楚玲是谁?”
儒侠欧振天旋首朝他女儿看了眼,似乎无暇细答,而又向这名汉子问道:“五梅帮帮主是何等样人物?”
这名汉子听欧振天问出这话,似乎感到一份惊疑,旋首眨眨朝他看了眼,最后还是喃喃的道:“小的帮主,是一位年岁甚轻的女英雄,据说是蜀南人氏。”
儒侠欧振天听到这里,显得不胜意外的惊哦了声,旋首朝他女儿缓缓颔首地道:“果然是她,想不到竟做了一帮之主。”
儒侠欧振天突然想起自己左臂染有剧毒,虽已制止血穴,可能有被废之事,是以向这汉子问道:“方才箭尖击纸,这张黄纸上染的是何种毒物,你得从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儒侠欧振天问这话时,不胜骇然的轻嗯了声,接着才喃喃地道:“这张纸笺上,听说是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曾染有阴花散在上面,这阴花散剧毒无比,只有帮主独门解药,才能治救。”
儒侠欧振天听得“阴花散”三字,股上骤然色变,倏地旋首朝他女儿道:“丽儿,七虎岭这伙汉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咱们快赶程。”
父女俩匆匆离开七虎岭,路上,欧婉丽焦虑的向她爹道:“爹爹,云海银燕楚玲是谁呀?阴花散又是何等样毒物?”
儒侠欧振天对他女儿此间,低头看着一瞥如同残废一般的左臂,喟然叹了口气,才缓缓的道:“说起楚玲此女,乃是昔年故友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据说孙楚玲因投入邪门高人门下后,孙老乃将此女逐出门庭,江湖上不认有此女儿,想不到摇身一变,居然成一帮之主,统率五梅帮起来。
“至于阴花散,武林中谈虎色变,列入江湖上八种毒物之一,竟想不到是楚玲所使用的邪门毒物。”
这日,欧振天父女俩,抵鄂北武化镇,这时天色已晚,在镇上客店里,打尖投宿一宿,父女俩在这家小客店里,租下贴邻一间客房。
夜晚,欧婉丽蒙蒙入睡时,邻房砰的一声响,把她惊醒过来,欧婉丽生恐父亲有变,急忙披衣,推进隔壁房门。
这时,只见儒侠欧振天凝神地看了一支箭身上系着的一张杏黄纸笺,箭尖嵌进墙壁,纸笺微微飘动。
儒侠欧振天见女儿推门进来,朝自己看了眼,急趋箭尖嵌入墙壁处,儒侠欧振天蓦然一怔下,急忙阻止道:“丽儿,切莫用手沾这黄纸。”
欧婉丽掉首看时,见父亲未有遭着意外,心头骤然一安,是以,用窗上碎纸,轻拨箭身上这张杏黄纸笺,只见黄纸上写着:“欧老匹夫,去路已断,来路亦绝,日内自有催命无常相邀,送你进幽冥地府。”
次日,不到晌午时分,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已抵离老河口不远的三官集小镇,果然,武林一代儒侠欧振天的庄院,已遭回禄之灾,烧成一片废墟败墙。
欧婉丽见自幼长大的这座美丽庄院,焚成一堆焦土瓦砾,禁不住嘤声悲啼,扑进她父亲怀里,喃喃抽泣的道:“爹爹,谁把咱们的家烧啦?”
儒侠欧振天轻抚他女儿云发,熬住庸胸悲愤,却是柔声安慰道:“丽儿,你不要悲哭,爹会天涯追踪,寻找这毁家仇人。”
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离鄂进蜀,往蜀南綦江石角岭而来。
这日抵离綦江不远的风林驿集镇。
这时欧振天自左掌染着阴花散毒物后,虽经他用本身内家功力制住,可是走有大段行程,未免感到疲惫困乏,是以,蕴伏体内毒物,已渐渐蔓延开来,他感到神智晕眩,左边身体一片酸麻,至于这条左臂,已是麻木失去感觉。
欧婉丽焦虑担忧的向她父亲道:“爹,我们打尖歇歇再说,在这镇上用过午膳后再赶路。”
儒侠欧振天听他女儿此说,颔首哦了声,抬头朝天色看了眼,不胜感触的缓缓道:“虽然日正当中,宇内却是迷漫着一片妖氛污气。”
欧婉丽轻牵了她父亲手,柔声劝阻的道:“爹爹,别说这些了,咱们这里用过午膳再赶程,希望找着铁剑定魄孙老前辈,早日把你老人家的病伤治愈。”
说着,两人进入直街边沿的一家饭店里。
这家食铺敢情正值晌午时分,是以买卖甚忙,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人,进店后就在墙沿处一张空座头坐下,随即吩咐店家端上吃喝的。
这时,有几名食客,在儒侠欧振天桌座边缘经过,欧婉丽抬头无意中一瞥过处,轻轻惊哦了声。
儒侠欧振天诧异的问道:“丽儿,有什么事?”
欧婉丽举目示意这数名汉子的后影,悄声道:“爹,这几名汉子,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欧振天听他女儿此说,旋首看了匝,缓缓颔首轻语道:“你爹这数日进入蜀地后,沿途常有发现五梅帮中人,可能他们出没之处,亦在蜀南一带。”
父女俩离开林驿后,继续行程,往石角岭而去,这时,沿途常有发现行踪诡谲的汉子暗暗出没在他们后面。
这时,儒侠欧振天父女,本可展使轻功脚程,因欧振天阴花散剧毒侵体,已用内家真力制住,是以只得徒步急行。
这日傍晚时分,父女俩已抵石角山麓,山径曲折,山雾迷茫,欧婉丽忧虑的问道:“爹爹,夜色迷茫,夜雾深浓,咱们是否能找着孙老前辈住处?”
欧婉丽话问出半晌,未见她父亲回答,微感惊诧的旋首看去,这时只见儒侠欧振天行步疲慢,欧婉丽眼睛一瞥,掠过她父亲脸色,却是一片纸自,更显得晃晃欲坠的样子。
欧婉丽一手挽住她父亲,惊呼的道:“爹爹,你……怎么样?”
这时,儒侠欧振天仿佛神绪显得一怔,倏地旋首苍白的脸色,透出一缕极柔和的笑容,缓缓道:“丽儿,不碍事。”
说着,旋首朝山雾收敛的峰腰四周看了匝,倏地指了山径峰壁折角处道:“你爹还依稀记得,附近这座峰壁,该是铁剑定魄孙老的居所了。”
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夤夜时分,来了二位不速客,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人。
铁剑定魄孙浩东金盆洗手,息影武林结庐此石角岭多年,平素少有访客莅临,今晚儒侠欧振天父女来到,喜出望外之余,不禁几分错愕怔住。
孙浩东手执故友,惊喜不已的道:“欧老,睽隔多年,故友别来无盖。”
铁剑定魄孙浩东话甫落此,大厅烛火辉照下,见儒侠欧振天脸色惨白,左臂衣袖所掩,却是垂落不举,不由惊愕的看了眼。
儒侠欧振天听孙浩东问出这话,喟然叹了口气,道:“孙老,一言难尽。”
接着,儒侠欧振天就将臼衣丐和五梅帮狼狈为奸,其女楚玲任五梅帮帮主,自己误遭阴花散毒,特来此石角岭,请他设法解除病毒之事,详细说了遍。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儒侠欧振天说出这段经过,骇然惊愕之余,脸色一片纸白,颤声喃喃道:“欧老……真有这等事……逆女玷辱门室,该死,该死!”
孙浩东言落,就在儒侠欧振天左臂伤处,细细察看了番,忿忿不已,却是喟然叹息的道:“阴花散乃是传闻江湖八毒之一向为武林中人所忌用,逆女楚玲乃是昔年追随边疆一名番僧迦答和尚得来这配制秘方,亦是老夫把她逐出门庭的缘故。”
“想不到她竟变本加厉,创设邪党,横行江湖起来,可恶!”
铁剑定魄孙浩东说到这里,喘气不过,跌坐在搞上。
接着,一手抚胸,一边又道:“解除阴花散病毒,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这逆女身上,藏有此种独门解药。”
铁剑定魄孙浩东一口气话落此,倏地摇摇晃晃从椅上站起,咬牙错磨,恨恨的道:“老夫拼着这风烛残年,要找着这贱人。”
儒侠欧振天见孙浩东这等激愤盛怒,心里几分不安起来,反而向他慰劝地道:“孙老,切莫这等忧愤,咱们计议一番再说。”
儒侠欧振天话刚说到这里,蓦地大厅外屋檐处,传来一缕哧的冷笑声,只见裙衣闪动,飘进一瞥身形。
身形沾地,发出一缕银铃似的娇笑,欧婉丽秀目一瞥过处,却是一个年有二十余岁的绝色女郎。
这时,只见她娇笑声落,不屑一顾的朝儒侠欧振天掠过一瞥,倏地袅袅走向铁剑定魄孙浩东跟前,检袄施过一礼,才缓缓地道:“爹爹不必费神寻找,女儿楚玲来向你请安啦!”
云海银燕楚玲话落此,接着转身朝向儒侠欧振天冷冷的道:“欧振天,你欺世盗名,沐猴而冠,自称儒侠,贴笑天下武林,此番你身中阴花散,却是自食其果,还怨得谁来。”
儒侠欧振天给楚玲一阵污语辱骂,碍着她父亲孙浩东跟前,更之,他还企望着一份阴花散的解毒药,是以,虽然心头激愤盛怒已极,却是脸色上冷漠肃穆,并未有所表示。
铁剑定魄孙浩东神态仿佛骤然震醒过来,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楚玲喝声道:“孽障,家门有你这逆女,九泉之下孙门祖先,要流泪痛哭了。”
孙浩东颤声激怒的话刚落此,云海银燕楚铃哧的轻轻一声冷笑,却是轻描淡写的接上道:“爹,干吗生这么大的气。”
铁剑定魄孙浩东气极而吼,朝指怒喝道:“孽障,你已逐出门庭,来此干吗?”
孙浩东话落处,突然想起的又道:“逆女,儒侠欧振天老英雄乃是你父执前辈,你竟目无尊长,下此毒手,还不快交出阴花散解药。”
云海银燕楚玲听孙浩东此说,含蓄似的吟哦了声,这才缓缓的道:“爹爹,你既不认孙门有此女儿,楚玲怎会有欧振天这位父执前辈,阴花散解药,现在白沙岭五梅帮总坛,楚玲夤夜来此,一则相邀儒侠欧振天上白沙岭一聚,再则替他治救阴花散之毒。”
楚玲话落此,纤手朝大厅外一指,倏地朝儒侠欧振天父女掠过一瞥,接着冷漠的又向孙浩东道:“楚玲生恐礼数不周,特地会同五梅帮中所有前辈人物,前来相邀,还有爹爹虽然不认为女,楚玲心目中还有这么一个父亲,是以此番来石角岭,相请爹往白沙岭,共叙天伦。”
云海银燕楚玲甫落此,噗噗掠风数响,大厅门外屋搪,落下身穿疾服劲装,手执兵刃武生数名。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他女儿说出这些话,脸色惨白,气得浑身发抖,旋首朝大厅里喝声道:“孙彪何在?”
这时,云海银燕楚玲轻笑一声,还是冷漠的缓缓的道:“这事不须爹爹费心,这里石角岭庄院所有人,除了目前爹一人外,楚玲俱已把他们邀迎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坛了。”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他女儿叛逆人伦,说出这些话来,脸色由白泛青,一声长叹,呓语似的喃喃道:“咱孙浩东一生为人忠厚待人,想不到风烛残年落此收场。”
喃喃自语声,转身往大厅里间走去。
ТXТ匼集 丅〤ТΗJ、СοM
云海银燕楚玲并不拦阻,却是冷漠的朝她父亲后影看了眼,倏地旋首向儒侠欧振天道:“请吧,儒侠……欧……振……天……”
儒侠欧振天以目前情形,只有以不吃眼前亏为原则,是以,急以眼色示意劝阻他女儿,倏地朗声应道:“既是楚帮主相邀,欧某父女随同一行便了。”
儒侠欧振天父女,在云海银燕楚玲和五梅帮众人胁逼下,只有随同他们往白沙岭而来。
儒侠欧振天父女被掳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帮后,楚玲并未替儒侠欧振天治疗病毒,反之,却把他们囚入水牢里。
彭宗铭等三人,胁令这名喽罗找出五梅帮水牢所在。
五梅帮总坛,正如梁上客廖清所说,众高手诱下山麓哨站与酒丐康武等激战,这时显得一片沉寂。
白沙岭五梅帮总坛,占幅颇广,水牢在总坛最端方向,却是风火高墙拱围,森严至极。
彭宗铭等三人,要应付这些五梅帮中唆罗爪牙,易如反掌,是以很顺利的到了囚禁儒侠欧振天父女的水牢里。
五梅帮总坛的水牢,四周漆黑无比,传出阵阵腥臭刺鼻的恶味,彭宗铭以内家劲力运用夜眼察看,见是一间有三四丈见方的石室,室中央是一池粼粼翻动的异味四溢的污水。
就在这时候,池水里传来一缕低弱、轻微的哀叹声。
彭宗铭站立池边,焦急不安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有没听到一缕叹息声音?”
就在他向梁上客廖清问这话时,敢情他临已有所发现似的一声惊呼,手指这口水池中央。嗫嚅地又道:“廖叔父,你看池中央有一颗人头冒出来。”
梁上客廖清颔首轻唔了声,倏地啪啪二响,打在方才掳来二名看守石室水牢的汉了脸颊上,厉声问道:“贼子,水里冒出的二颗人头,是不是儒侠欧振天父女?”
这二名汉子给梁上客廖清重手两记巴掌,打得眼冒金花,一阵晕眩,其中一个结口嗫嚅的道:“是……是的……饶命……”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厉声忿忿的道:“孽障,你们要活命不难,且把水池里他们两个救来。”
汉子应声不迭的连连道:“是……是……待小人下水去把他们救出来。” 说着,这两名汉子脱去鞋袜,噗的泅水游去,不多时,划水背来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赫然,正是儒侠欧振天和他女儿欧婉丽。
彭宗铭见到儒侠欧振天父女,一声悲啼,揉身要扑上去。
吴碧影一边劝阻不迭的道:“铭弟,你……你别难受焦急……
先把他们治救过来再说。”
这时,梁上客廖清轻们他们胸前,缓缓点头的道:“幸亏咱们早来一步,看来他们还有救的希望。”
彭宗铭听这话,心头骤然宽松下来,可是见到儒侠欧振天父女这副惨状,亦禁不住热泪簌簌不止的流下来。
这时把他们泅水救来的另一名汉子,敢情他希望能保得生命无忧,是以,喃喃插嘴向梁上客廖清道:“爷,他们父女俩,这女孩子仅是浸水过久,受到风寒才晕糊过去,谅来不会碍事,倒是这老人家,身中帮主阴花散毒物,需要帮主身边的独门解药才行。”
梁上客廖清听到阴花散三字,不禁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瞪直了眼,喃喃地念了声:“阴花散!”
旁边彭宗铭睁大了一副泪水未干的泪眼,诧异嗫嚅地问道:“廖叔父,阴花散是何等样东西?”
梁上客廖清用手猛抓自己脑后颈,喃喃地道:“阴花散乃是江湖上,列为人大毒物之一,当今武林正派人物,视为禁止使用的毒物。”
梁上客廖清话甫落此,突然想起似的向方才说话的这名汉子,道:“喂,你家帮主现在上哪儿去了?是否在白沙岭?”
汉子听梁上客廖清说话的口显得柔和起来,似乎对自己的生命,已有了一份保障,是以,献殷勤的接上道:“爷,小的帮主现在不在白沙岭,她……她去康藏边境,去找她师父去了。”
梁上客廖清听得一怔,倏地大声问道:“你家帮主的师父是谁?他在哪里?”
跪在地上的汉子,这时候倏的坐起来,点头不迭的回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帮主的师父,是位异邦高人,叫……叫迦答禅师……他老人家现在康藏边境的一座波罗山上。”
彭宗铭旁边听这汉子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不已,低头朝吴碧影已在展使接气急救的欧婉丽看了看,又朝脸色纸自的儒侠欧振天看了看,禁不住苦叹了口气,喃喃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欧伯父已值弥留之际,解救药却在云海银燕楚玲身上,她已远去康藏边境,这如何是好?”
梁上客廖清抬头见彭宗铭脸上,笼上一层焦虑、忧急之色,却故意显得不耐烦,而薄责的道:“小娃儿,急什么……吉人自有天相!”
梁上客廖清把“吉要天相”等话刚说出口,欧婉丽给吴碧影接气治救后,在悠悠苏醒过来,儒侠欧振天身遭阴花散之毒,不及治疗,终于含恨撒手长逝。
这时梁上客廖清俏声又向吴碧影道:“影儿,赶快背了你姊丽姊姊,和铭儿到这里五梅帮总坛外的树林里等候,咱把这里事处理善后就来。”
他们走后,梁上客廖清吩咐两名五梅帮中喽罗道:“你们两人将功抵罪,饶了你等一命。”
说到这里,指着儒侠欧振天尸体又道:“快把这老人家尸体抬出总坛外树林处,咱要把这贼窝毁了。”
两名喽罗应声不迭,抬头抬脚,把儒侠欧振天尸体指出水牢石室,梁上客廖清离开五梅帮总坛时,掷下火把几只。
来到树林隐处后,令两名喽罗用身带的兵刃,挖掘一个土坑把儒侠欧振天尸体安葬埋下。
这时,平日诙谐成性,游戏三味的梁上客廖清,站立儒侠欧振天新筑坟丘前,摇头一声长叹,洒下二行热泪,喃喃谶语的道:“欧老,你平素行功积善,行道武林,想不到最后落得一个这样收场,欧老,为人在世,本若春梦一场,你安息吧,你的这笔血债,咱们定会替你讨还,让你瞑目九泉。”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际,大块衣衫,已给热泪所浸湿。
这时,他旋首朝呆若木鸡,愣立旁边的两名汉子泪眼婆娑的看了眼,挥手喃喃地道:“你们去吧,以后好好做人……”
梁上客廖清挥泪哭别儒侠欧振天墓冢,缓步朝树林深处,找彭宗铭三人去。
这时,朝霞初上,旭日待升,已届黎明时分。
蓦地树林一角,传来一缕袅袅悦耳的口哨声。
梁上客廖清凄苦的脸色,透出一缕笑意,喃喃自语的道:“小娃儿,竟口吹出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来呼唤联络。”
说着时,走向口哨音源而来处。
吴碧影背着欧婉丽同彭宗铭,来到树林后,吴碧影嘴口接气,用本身内家一股精元之气,灌输进欧婉丽体内,不多时,已完全苏醒过来。
欧婉丽睁开眼睛,看到彭宗铭、吴碧影二人;恍若隔世梦中,错愕愕住半晌,这时彭宗铭忍不住含泪唤道:“婉丽姊姊……你……
你……醒来啦!”
欧婉丽疲惫而激动的嗯了声,突然想起似的道:“爹,爹爹呢?”
吴碧影熬住心头哀痛,却是含笑安慰的道:“婉丽姊姊,欧伯父与廖师叔随后就来。”
欧婉丽怀疑地愣看着她,喃喃仿佛自语地道:“咱和爹爹囚禁在五梅帮总坛的石室水牢里,哦,爹爹身上阴花散毒物尚未解除。”
她话落此,忽地旋首朝彭宗铭道:“铭弟,你有没有将那忤逆不孝的贱人楚玲除掉?”
彭宗铭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有含糊的应了声,这时他想起了梁上客廖清在这漫无去处的树林里,寻找自己三人很不容易,是以,他以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作口哨吹出。
果然,不多时,梁上客廖清萎糜不振的蠕蠕徒步而来。
欧婉丽一见梁上客廖清走过来,焦虑忧急的问道:“廖叔父,爹爹呢?”
梁上客廖清张嘴结口呐呐,愈急愈说不出话来,这时却熬忍不住簌簌的又洒下了二行热泪,这才喃喃地道:“婉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不必太伤心了……你……你廖叔父已把他身后事,料理妥善了……”
梁上客廖清话还没说完,欧婉丽嘤声哀啼,晕死过去。
吴碧影见欧婉丽晕眩倒下来,急忙上前扶住,一边用手轻揉她胸前,半晌,才见欧婉丽悠悠回醒过来。
欧婉丽睁眼醒来后,哀哀悲啼不已,旁边的彭宗铭,此时此地,已泣不成声。
众人拜过儒侠欧振天墓地,欧婉丽哭得几度晕死过去,彭宗铭只有熬住自己心头悲痛,同吴碧影一边频频慰劝。
四人至白沙镇,来到昨日激战的五梅帮酒肆的近处。
这时遥目看去,已遭回禄之灾后,剩下一片残墙败墟,有几处还冒出死灰未熄的袅袅白烟,且有不少官衙中人,在验尸收殓。
梁上客廖清喃喃称快的道:“愚叟、酒丐和老怪物果然把五梅和帮里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超度归天啦……”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突然轻哦声,倏然接口道:“廖师叔,是啦,依影儿想来;他们三位老人家,焚毁这家酒肆后,一定会登白沙岭,说不定亦从五梅帮爪牙嘴里,探得云海银燕楚玲去向,知道咱们已救出婉丽姊姊等,是以他们亦往波罗山去啦!”
梁上客廖清听吴碧影这番话,频频点头的道:“对,影儿,你说的甚是。”
第二十八章 喜 宴
众人离蜀南白沙岭,顺着官道向蜀西首途,准备出蜀西后往波罗山搜找云海银藏楚玲,了断儒侠欧振天一笔公案。
沿途上,吴碧影故意让出很多机会,给彭宗铭和欧婉丽,希望他们两人一叙别离之情,淡淡体己话。
曾有几次,吴碧影有意替他们安排一个很好的机会,让他们俩一叙离情,倾诉衷肠,结果,除了欧婉丽给彭宗铭一瞥浅浅的笑意外,却是很轻巧的走开了。
这是蜀南青龙潭小镇的日兴客店里,夜晚,月光从遥远的山巅冉冉升起,照在客店后院,绿茸茸的草地上。
彭宗铭鼓了极大的勇气,偷偷的邀欧婉丽,来这客店的后院,他希望能知道欧婉丽突然情绪激变的原因。
这时月色显得很美,像一幅银白的轻纱,轻笼在这客店后的小院子里,彭宗铭口吃而用力的唤了声:“婉丽姊姊……”
欧婉丽抬头看了他一瞥,她那秀长的睫毛下,一对黑亮的美目,这时仿佛浓荫遮映一双泓深邃的深潭,笼上一层抑郁的浓雾,她轻轻的嗯应了一声。
彭宗铭听到她这缕柔弱的应声,虽然刹那间,却像一缕悦耳的音响,缭绕在耳边,感激的朝她看了眼,嗫嚅地道:“婉丽姊姊,你……你沿途上来,不……不跟铭弟说……话,是不是铭弟有所开罪婉丽姊姊之处?”
彭宗铭十分吃力的说出这些话,欧婉丽怜悯似的抬头朝他看了眼,突然,轻唤了声:“铭弟……”
仿佛已熬忍不住心头的委屈,一声嘤啼,两行清泪犹若串珠似的簌簌不止的流下来。
彭宗铭蓦被骇然震住,惊疑不安的问道:“婉丽姊姊,你……你怎么啦?”
欧婉丽罗袖擦去脸上泪渍,这时仿佛一股极大的力量,阻止了她流泪,突然显出一份安慰而又渗人冷摸的笑意,淡淡地道:“铭弟,你没有开罪我,是我添增了你心头痛苦。
错不在你,亦不在我身上……冥冥中的安排下,才会使我们俩有今日的情景,你忘了你姊丽姊姊,我和你没有缘份……。
当初爹为了不愿意参入你和影妹妹之间,才将我带走,浪迹江湖……焉知平地起风波,爹惨遭云海银燕楚玲阴花散之毒,含恨九泉。
“爹爹因着不愿儿女之情的牵涉,亏损了他老人家江湖义气,才带我远游他方,因之遭遇这桩惨变,如今爹已含恨千古,父仇戴天,诚然,你姊丽姊姊岂能忘却亡父之遗谕。”
欧婉丽断断续续话落此时,虽然一股极大的力量,阻止她流泪,可是终于忍不住下,又洒了二行清泪,接着她含着柔和的口吻,秀目含泪,仿佛长姊叮吁幼弟似的缓缓又道:“铭弟,自古姻缘一线牵,我希望你和影姊良缘匹配。”
欧婉丽说到这里,不待彭宗铭回话,幽幽一声苦叹,旋身走出客店小院子,走向客房里。
这时,远处传来溪流淙淙,松涛低语,四周的一切都显出寂静和安详,呆立在小院子里的彭宗铭,却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躯体,让夜露洒在他身上。
翌晨,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似乎看不出彭宗铭、欧婉丽神情有所异样,可是谁也不会知道,这对小儿女俩心坎上,已烙下条条创痕。
彭宗铭等四人,离开龙潭小镇后,径往蜀西而来,沿途山路崎岖,峰峦起伏,晌午时分,不但没找着打尖歇足处,且行途愈是艰辛,四人已绕人重山深谷中。
蓦地!
梁上客廖清微微一声惊哦,手指前面不远处一脉参天巨木的树林,旋首问彭宗铭道:“铭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从前面树林里传来的。”
彭宗铭凝神听去,缓缓颔首的道:“前面树林里,仿佛有人在扭转什么东西似的,发出一阵轧轧轧的声响。”
彭宗铭话落此时,四人已定近树林处,这阵轧轧轧的声音虽然很轻微,却听得很清晰。
梁上客廖清蹙眉一皱,喃喃自语似的道:“敢情又是牛鬼蛇神之流,在树林里搞鬼名堂。”
他话语未落,彭宗铭双肩微晃,双足疾地一点,身若一瞥流星过去,已扑进树林里;欧婉丽、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正要衔尾进入树林,只听得彭宗铭从树林里,传来一缕惊呼,说话声道:“咦,乙鸥子老前辈,你老人家怎地会在这里?”
却见过去跟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和离魂魔娘郑僖,共赴阿诺卡山的乙鸥子,这时在树林里,用手续上驭风逍遥车的齿轮弹簧。
乙鸥子突然见到众人,似乎在极度意外下,蓦被错愕怔住,半晌,颤声喃喃的向彭宗铭等道:“上苍有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会在这座树林里见到你等。”
“咱们四人追踪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金剑断魂郎帝,他们众人早到一程,咱们途中遇着烟翁任九龄,和一对少年男女,尚未攀登阿诺卡山时,卓英之师梵谷大师率领众人,已设下三花毒阵。”
乙鸥子这话,彭宗铭听得惊愕不已的道:“哦,会有这等事。”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僖等四人,自乌鼠岭山麓,摧毁赤尼堡后,要联袂人康藏边境阿诺卡山,追踪搜找珠蕊宫主卓英、阿弥陀上人、金剑断魂郎帝,卓英、郎帝之师梵谷大师。
这日,苍松睡客罗奇等四人,由陇南进蜀,来到蜀西的百丈集小镇,租下三间客房,离魂魔娘郑僖独占进深一间,茶客于七和苍松睡客罗奇两人,住下居中一室,乙鸥子住的是靠外的一间。
这时夜静更深,离魂魔娘郑僖在右邻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两人客房聊谈一会后,回到自己客房里。
当她房门掩上,正要去衣就寝时,左邻客房里,传出一缕幽怨低弱的少女哭泣声,这缕声息虽然很轻微,却是凄厉哀怨至极,任何人听之,会洒下一掬同情之泪。
离魂魔娘郑僖听得微微一怔,自然的趋势下,使她想到在百拉峰山麓界石镇客店里,留书出走的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是以不禁喃喃自语的道:“邻房哭泣的少女,会不会是丽儿?”
她想到这里时,衣衫不脱在床沿坐下来,静静的细听左邻客房动静,似乎要解去心里的疑窦,是不是儒侠欧振天之女,自己的干女儿婉丽姑娘。
敢情邻房的少女,在她忧郁悲痛已极下,抑制不住,哭泣声渐渐高了起来,从她哭泣声中,频频夹着哀呼爹爹的声音。
离魂魔娘郑僖听得窦疑不已下,又是一惊,心道:“会不是丽儿跟他爹有所意外?”
就在这时候!左邻有笃笃笃敲房门的声音,接着吱的一声,似乎房门开后,有人进到里面。
离魂魔娘郑僖因着满腔窦疑下,睡意全消,愕坐在床沿,聆听邻房的动静。
这时,邻房传出一缕苍老的浑厚的声音,缓缓在道:“孩子,事既如此,不必太伤心难受了,咱们乌鼠岭山麓赶程来此,前后相隔不过一二天,谅能追得上离魂魔娘郑英雄……到时你义父拼着一世英名,找着金剑断魂郎帝,替你们师兄妹子断这桩血海之仇……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接上道:“麟儿,文儿,有劳义父关怀,长途跋涉来此。”
邻房的离魂魔娘郑僖听他们说的这些话,骇然惊疑之余,心自称奇的想道:“邻房这些人是谁呀,竟然从陇南乌鼠岭山麓,追踪来此,寻找咱离魂魔娘郑僖,这苍老的说话声,并未含有恶意,听来却是十分熟悉,这……这老汉是谁?”
离魂魔娘郑僖已忍不住满腹窦疑,听邻房话落至此,知道说话的老人说就要出来,是以,把自己房门启开一缝,窥看出来的老汉,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果然,不多时从邻房出来一个疾服劲装武生打扮的少年,和一个穿着一袭金色长衫的老汉。
离魂魔娘郑僖从门缝见到这老汉时,不禁一声惊哦,倏地打开房门,大声唤住道:“烟翁任老,你怎会前来此地蜀地?”
烟翁任九龄旋身看时,不由错愕怔住,喃喃惊疑的道:“你……
你……郑英雄,你亦在这里?”
说着,转身进门唤出吕意文,命他们师兄妹俩,向离魂魔娘郑僖见过一礼,就即将常玉麟的师父行云龙魄吕魁遭害金剑魂郎帝一节,说了遍。
因着这段意外相遇,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僖、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师兄妹等七人,共赴阿诺卡山。
出百丈集后,已是蜀西边陲,遥目看去一片起伏如波涛的山峦,紫雾蒙蒙像傲踞着一头硕大无比的恐龙巨兽。
蓦地山径深处,传来一阵惊呼杂嚣的声音。
只见七八名乡农打扮的汉子,连滚带仆的从错综曲折的山道上翻下来,这伙人一眼见到苍松睡客罗奇等这相异怪饰的人物,大呼救命,头前一个求救似的向他们道:“爷……爷……这山上有剪径土匪!”
这人话未落,衔尾前来的几名乡农打扮汉子,抢着乱哄哄的大声呼救道:“爷……你等身带刀剑,一定是江湖英雄,这山上有土匪……爷……救命哪!”
苍松睡客罗奇向这些乡农汉子问道:“你等在何处遇着强盗,可有死伤?”
其中一名农民指了前面的这座峰头,结口呐呐的道:“这座山到牛田镇,本来是蜀西通康的要道,自从有了剪径土匪出没后,行商走客宁愿绕道多走些路,不敢冒险经过,小的数人,一时大意,想不到果然遭到他们洗劫。
“小的等上牛田镇时有十一人,其中四人给这些强人杀了,小的们逃得快,方算留下这条性命,他们这伙人都在半山腰,小的可以带领爷们前去。”
这名乡农汉子,在有条不紊的向苍松睡客罗奇说话时,茶客于七暗中冷眼瞪着这七名汉子。
这名汉子话刚说此,茶客于七蓦地一声叱喝,道:“鼠辈,岂容你等粲花妙舌,谈禅说鬼,还不从头招来。”
茶客于七喝声时,卷腿疾扫,一股锐厉劲风过处,这伙乡农汉子拿桩不住,一个个仰天翻倒,倏地朝指游走,恍若一瞥流电过处,将六名汉子重穴戮下。
苍松睡客罗奇正在听身跟前这名汉子说下去时,见茶客于七骤然出手,落在乡农汉子身上,虽然心目惊疑不已,不过他相信茶客一定有番用意,是以,左手弓爪疾吐,将说话的这名汉子脉腕穴扣住。
苍松睡客罗奇松开这汉子脉腕穴后,茶客于七厉声追问道:“贼子,你等奉何人命令,来到咱们这伙人身上做奸细?你若免皮肉吃苦,快从头说来。”
这名扮装乡农的汉子,见方才茶客于七惊雷游电似的出手,几乎刹那间,把自己六名伙伴栽倒地上,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听茶客问这话,发抖的道:“爷……爷饶命,小的众人是奉梵谷大师之命,来此牛田岭山麓相邀。”
汉子话落相邀两字,茶客于七蓦地飞起一掌,掴在他脸上,汉子哼哼哀叫,满嘴口齿脱落一半。
茶客于七喝声道:“贼子,明是做奸细诱骗,还说相邀两字。”
汉子喃喃解释似的道:“这里牛田岭乃是蜀西通外,必经之道,梵谷大师已知人凶们会经过这里,是以,自阿诺卡山移驾此地,设下三花四毒阵。
“牛田岭占幅极大,梵谷大师生恐众位爷们找不着他所在,是以,命小的七人伪装乡农,说是遭强人拦劫,可以将众位爷领去。”
伪装乡农的这名汉子,给茶客于七识破,说出这段内情,众人听得意外至极。
苍松睡客罗奇向这名汉子问道:“梵谷大师排设的三花四毒阵在何处?同他来牛田岭的尚有何人?”
汉子手指牛田岭,嗫嚅道:“三花四毒阵排设在峰腰间,随同梵谷大师来牛田岭的,有他二位徒儿珠蕊宫主卓英、金剑断魂郎帝,还有阿弥陀上人,和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老前辈,和咱们这伙随同赤尼堡堡主郎帝来此的江湖中人。”
这时离魂魔娘郑僖听这汉子说来三花四毒阵,并非出于乃师姊珠蕊宫主卓英之手,而由卓英之师梵谷大师所摆成,初时感到惊愕迷惘,继后一想,已然会意过来,心道:“卓英过去所说的三花四毒的邪门玄术,敢情就是传于梵谷大师,这贱人和阿弥陀上人自陇地百拉峰流窜来此,匆促间不及精练,是以才会有这老魔头梵谷大师来做帮手。”
她一瞥意念落此,倏地问这名汉子道:“牛田岭峰腰梵谷大师老鬼排下三花四毒阵,有些什么云诡谲调的诡计?”
汉字听郑僖问这话,一对鼠目滴溜溜滚,支吾喃喃地道:“小……小的……不甚清楚……”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朝向离魂魔娘郑僖道:“郑英雄,这孽障既支吾不说,咱们自去探看一番,就会知道内委究竟,这些地痞流氓江湖败类,平时为非作歹,肇事生非,咱们别为他耽误时间,把他打发后,上牛田岭再说。”
常玉麟一声薄叱,银剑挥处,将这名汉于戮胸削死。
几人沿途怪石峥嵘,错岩嶙峋,山径迂回曲折,经有盏茶时间,目送脚下来处,云海飞絮,山风氤氲。
攀登牛田岭时,因山道狭仄,乙鸥子的这辆驭风的逍遥车无法通行,是以他只有凌空腾飞而行。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已攀登牛田岭峰腰半截,划空一缕嘘声锐响,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从众人顶空冉冉降地。
苍松睡客罗奇向乙鸥子道:“仲老,你驾驭风逍遥车驰骋腾飞,有没有见到疑之处?”
乙鸥子驭风逍遥车降落地上后,一手拨动车轮,扭转车身,一边答道:“牛田岭峰腰西北地角处,咱凌空俯瞰发现一桩诡奇离迷的景色,有十余丈方圆占幅,笼上一层浓郁的彩色雾气。
“这雾气一圈围绕一圈,色分黑、白、红、绿,最里层一团,却是一团幽幽碧绿的怪雾,不知道是否梵谷老鬼摆设三花四毒怪阵所在。”
这时茶客于七颔首缓缓的道:“梵谷老怪移阵此地牛田岭,且有恃无恐遣派喽罗爪牙山麓相诱,诚然其邪门能耐有独到之处。
“乙鸥子前辈凌空看到下面四色彩雾,刚凑上三花四毒中的四毒之数,据于某看来,梵谷老怪的窝巢,极可能就在那里。”
众人随着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腾飞所去方向,衔尾而去,山道崎岖曲折,两旁岔出的野木枝干,不时的挡住去路,有时山径狭窄,从峭壁耸立的边沿,拓出一条不到尺宽的栈道,一边却是深邃骇人的幽壑。
这时,烟翁任九龄走前,常玉麟殿后,把意文姑娘搀扶中间,才算如履薄冰似的随苍松睡客罗奇走过这峭壁栈道。
这时眼前景色渐渐展开,拢目看去,前面一脉丰草长林,蓊郁浓阴,突然,嘘声锐响划空而过,乘坐驭风逍遥车捷先而行的乙鸥子,这时又转道回来”
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冉冉降落地上,倏地两手拨动车轮,来到众人跟前,一手指着前面树林,急促地道:“前面树林处,就是圈圈彩雾笼罩所在,你等切莫陡然闯进去。”
众人听之惊疑不已,原来这时正值日挂中空晌午时分,遥目看去,树影婆娑,枝干时缝里,漏下丝丝点点错落阳光,何尝有过一缕雾气。
苍松睡客罗奇含笑的对乙鸥子道:“仲老,上空俯瞰地面,有时会错落方向,咱们先进人树林后,看过动静再说。”
乙鸥子听得颔首道:“罗老说的亦是。”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茶客于七、离魂魔娘郑僖、烟翁任九龄和常玉麟兄妹俩,前后扑进树林。
众人进入树林,正欲侦看动静时,常玉麟师兄妹两人,仿佛突。
然感觉不舒服似的,脸肌通红,哦哦哦一阵哼呼,站立不住,两人蜷卧倒地。
苍松睡客罗奇等看得惊奇不已,正要上前动问时,常玉麟师兄妹俩,突然身体渐渐肿大,且脸上泛出颗颗红色斑点。
茶客于七见状,惊疑的问烟翁道:“烟老,这两个孩子怎么啦?”
烟翁任九龄在他们两人身上细察了半晌,倏然惊愕不已的道:“哦,奇了,这两个孩子怎会突然染上这种怪病?”
话落此,手指轻扔两人脸上:斑剥红豆,喃喃怀疑似的道:“哦,这是蛊毒中的一种,怎地会在这牛田岭树林里出现?”
就在这时,离魂魔娘郑僖蛾眉紧盛,手摸腹部,仿佛不胜苦楚似的哼声起来。
茶客于七听烟翁任九龄说出蛊毒两字,突然想起似的,周身不由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
敢情这时他自己亦感到身上有几分不适起来,是以不及细说,却是大声急迫的道:“这里正是梵谷老鬼设下三花四毒阵之处,四毒中有蛊毒一种,咱们赶快撤离树林。”
茶客于七话落此,烟翁任九龄霍然已想到,倏地舒伸左右二臂,挟起常玉麟师兄妹两人,疾速奔出树林。
苍松睡客罗奇、乙鸥子和离魂魔娘郑僖,一经茶客说出这话,不由神色一变,亦飞出树林外。
众人飞出树林,烟翁任九龄气喘喘,巍颤颤的从自己贴身衣袋里,取出一只悬胆型玉制小瓶,倒出四颗米粒大的自丸子,一手分递给于七和郑僖各人一颗,一边急促地道:“你们两位脸显红点,可能亦已染上蛊毒,赶快把这九天龙珠解毒药服下,不致会发生意众人。”
说着时,撬开常玉麟师兄妹俩人口齿,分别给他们每人服下一颗九天龙珠解毒药,半晌,他们师兄妹俩,张嘴哇声大响,吐出大堆乌黑腥味的污水,这时才见肿胀的身体渐渐消瘦下去,脸上红点斑剥,亦一颗颗消失掉。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抬头朝夕阳西斜的天色看了眼,焦虑的道:“咱们暂且先回百丈集小镇再做计议。”
于是众人又折回百丈集小镇:投宿在昨晚那家小客店里。
夜晚,苍松睡客罗奇等七人,挤在这家客店较大的一间客房里,商讨应付梵谷大师所摆设的三花四毒阵之策。
茶客于七突然吟哦了声,倏地,却又喟然叹了口气,摇头喃喃地道:“可惜铭儿不在这里。”
提起彭宗铭,众人都怀疑的轻哦了声。
离魂魔娘郑僖诧异地问茶客道:“于英雄,彭少侠如在这里又将如何呢?”
茶客于七颔首缓缓道:“铭儿身怀半脸神尼昭元师太琼楼十二曲秘门绝学,历来有子午二声起,天下群魔灭之语。
“每楼十二曲乃是配合地支十二数,而成为十二种玄奇的音律绝学,其功力能随意念而转变。”
烟翁任九龄道:“上次在乌鼠岭山麓沙城口分手后,铭儿同梁上客廖和碧影姑娘,去寻访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可能目前行踪,还在大江南北一带。”
这时,乙鸥子轻抚驭风逍遥车把手处,一边接上道:“罗老,眼前只有此策最为妥善,你等在此百丈集小镇稍候,让咱老头讨下这份差使,往大江南北一行,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腾飞,脚程捷速,谅不须多时就能转回。”
众人计议定后,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离蜀西百丈集小镇,凌空翻飞,往鄂地一带而来,人鄂地后,从江湖传闻有关五梅帮和白衣丐有所渊源之事,且探得五梅帮帮主所在亦在蜀地,于是怀了一团希望又折道飞回。
这日晌午时分,乙鸥子降落驭风逍遥车,正在树林的隐僻处,绞上齿轮弹簧时,想不到鬼使神差之下,彭宗铭等竟自己找上来。
乙鸥子说完这段经过后,朝吴碧影身边的欧婉丽看了眼,旋首问梁上客廖清道:“廖英雄,你等已找着儒侠欧英雄?”
他问出这话,欧婉丽忍不住嘤声悲啼,珠泪簌簌不止的流下来,这时梁上客廖清还没答话,彭宗铭两眼含泪,说出儒侠欧振天遭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惨害的一段经过。
乙鸥子带同彭宗铭、欧婉丽、梁上客廖清和吴碧影,这日晌午时分,抵蜀西小镇百丈集的客店里。
众人叙礼见过后,谈到儒侠欧振天遭害楚玲阴花散之事,莫不膺胸悲愤不已。这时欧婉丽已哭得泪人儿一般。
这时茶客于七忽地问道:“廖英雄,照你方才说来,愚叟王九、酒丐康武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已首途去往波罗山?”
梁上客廖清见到茶客于七,仿佛一肚子别扭似的,这时他听于七问出这话,轻哼了声,揶揄似地冷冷道:“咱可不像你会使出诸葛孔明锦囊妙计,耍人猴子戏,把人家腿都跑断,结果,还是把欧老儿命送掉,他们三人的事咱只是猜想而已。”
梁上客廖清虽是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茶客于七听得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苍松睡客罗奇听他师弟这话,忒不像话,是以大声喝止道:“师弟,不准你信口胡诌。”
众人正值争谈说时,烟翁任九龄转颈朝他们看了匝,仿佛劝阻似的道:“咱们暂且别谈其他事情,眼前铭儿已来,咱们商议一番如何摧毁梵谷大师摆设的三花四毒阵。”
烟翁任九龄说这话后,才把众人的话意归科正题。
众人经过一番商议后,薄暮时分提早用过晚膳,前后分拨,往牛田岭而来,这时生恐迷失方向起见,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导引。
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两人,伴同彭宗铭一搬,不多时,三人来到牛田岭峰腰,前番他们来过的树林前。
苍松睡客罗奇指了前面一脉翁郁浓茂的树林,向彭宗铭道:“铭儿,前面树林就是卓英师父,梵谷大师播放毒盘所在,你需要小心行事。”
彭宗铭从贴身处取出太玄银笛,点头应道:“罗老前辈,铭儿知道。”
话落此,突然想起似地朝罗奇、于七道:“两位老人家,你们有没有将任老前辈的宁神丸服下,免得铭儿吹奏琼楼十二曲遭着意外。”
茶客于七含笑应道:“铭儿不必担心,咱们俱已服下宁神丸,据烟老说来,这次咱们服用的宁神丸仅是避去笛韵,人语声照样能听到。”
这时,一轮圆月从山巅冉冉升起,轻柔银纱似的光芒,从错落树枝的隙里泻映下来,像条条银白色的缎带。
彭宗铭手握太玄银笛缓步走向树林。
山间的月夜,一缕咽鸣笛声,迎着夜风激荡,四周缀播开来,彭宗铭指按笛孔,吹出琼楼十二曲中亥声龙吟狮吼一曲。
他战战兢兢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出亥声龙吟狮吼音律,因他知道眼前的任务,不允许他有丝毫疏忽,否则会铸成不可弥补的大错。”
这缕笛韵,飘忽来去,缭绕游走。
犹若千万骏骑,驰骋奔腾在旷野。
因着夜风激荡,把笛声送入树林里。
这时,衔尾在彭宗铭身后的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顿时发现到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映现在他们眼前。
仿佛一股无形体的威力,在树林里戈击,冲撞!树身、枝干,发出刷刷的声响,并非因着夜风吹刮所致。
彭宗铭指按笛孔,边吹边走,已进入树林里。
这时紧接着,又发出一缕轻微而使人毛发悚然的怪响,这缕怪响,却是出于树根、泥石处。
衔尾在后的罗奇、于七见彭宗铭进入树林,并未有意外不幸的遭遇,知道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已有了不可思议奇迹,他们两人随着进入树林,当低头夜眼一瞥树根、地上时,饶是他们身列当今武林前辈之流,这时亦不禁周身涌起一阵鸡皮疙瘩,原来树根孔隙,松软泥土处,堆积着团团有拇指大,黑壳不知名的怪虫,这时均已僵死地上。
不过半个时辰,彭宗铭、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已越过这片树林。
三人甫出树林,抬头看去,前面一片茫茫白雾,茶客于七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苍松睡客罗奇急促的道:“铭儿,赶快吹奏琼楼十二曲中戍声古寺钟声一曲。” 彭宗铭不及回答,倏地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奏戍声古寺钟声。
音律过处,音调古怪,倏而绕空嘹啭;倏而音冲声撞,当凝神细听时,却隐隐中含有青磬铮铮,红鱼笃笃之声。
这缕铮铮笃笃之声,迎着夜风,送向白雾,雾气突然袅袅散开,不多时,一轮圆月又复高挂夜空,四周伴着颗颗星星。
衔尾走在彭宗铭身后的罗奇、于七,抬头拢目朝前方过处,却是一片错石嶙峋的山岩泥山。
这时,茶客于七关怀地向彭宗铭道:“铭儿,毒雾已散,你需歇息才是。”
彭宗铭旋首稚然的朝于七笑了笑道:“于伯父,铭儿吹笛不感到累。”
说到这里,哦声轻呼,掉头朝身后来处看了看,又道:“于伯父,婉丽姊姊和影姊等是否衔尾随来?”
茶客于七还未回答,苍松睡客罗奇含笑的道:“铭儿,有你这么一来,咱们这些老头儿,都成了老废物啦,你别慌,有你铭儿打头阵,他们都会衔尾跟来的。”
这时,茶客于七突然想起的道:“铭儿,你此番找着婉丽姊,总算了却你心愿啦!”
彭宗铭倏地用衣袖拭干泪渍,脸上展出一层凄然的笑意,喃喃地道:“多蒙两位老人家关怀,铭儿暂且不想谈到这些。”
说着,又是轻吁了口气,于执太玄银笛,走向前面去。
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两人,不胜惊疑、困惑的朝他后影看了眼。
这时拢目往前看去,四周景色豁然转变。
只见山苔丛生的青葱峭壁,已染上一片枯黄,清测澄澈的涧流。显得混浊不堪。山涧边几棵蟠根虬结的老树,华盖似的葳牲浓荫,这时已剩下枯干秃枝,遍地洒满了焦黄的枯叶。
众人看得正值惊疑之际,蓦地,圆月眼芒辉照下,一轮稀薄的红雾,翻翻滚滚,恍若汹涌浪海似的,向着人身形站立处卷来。
这时,茶客于七醍醐灌顶的猛苏过来,大呼声道:“快退,这里正是三花四毒阵中毒尘所在……”
话未说完,手臂揽住彭宗铭臂膀,朝后面暴退十数丈。
苍松睡客罗奇身形退落山岩边后,急促的吩咐彭宗铭道:“铭儿,赶快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巳声满地风雷一曲,驱走毒尘。”
彭宗铭应了声,倏地指按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中巳声满地风雷一曲。
缕缕笛声过处,时急时缓,时轻时响,忽像燕啭莺啼,忽像金球击撞。
骤然九重泻下万里音波,迎风激荡,余音袅袅。
这缕无形体的音韵,缭绕,波荡,触上翻翻滚滚来的稀红色的薄雾。
陡然间,音律蜕变,仿佛同着笛韵的播扬,砂飞石走,山崩地裂,这团稀红的薄雾,好像遇到一个无法抗御的劲凶顽敌,雾气消弥无踪。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站立彭宗铭身后不远处,见毒尘已给琼楼十二曲中巳声满地风雷音律驱散,两人走上前来。
苍松睡客罗奇由衷感触似地喃喃地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半脸神尼昭元道友的琼楼十二曲绝学,竟有这等不可思的奇迹,昭元道友虽已长眠地下,她如知道琼楼十二曲绝学,已在铭儿身上发扬光大,亦会含笑九泉。”
彭宗铭驱散毒尘用衣袖拭了拭太玄银笛笛孔,稚然地问茶客道:“于伯父,咱们前面是否还有这些毒物?”
茶客于七怜爱、含笑的看了他一眼,却是薄责地说:“铭儿,于伯父在百丈集小镇客店里都已告诉过你的,你都忘啦!”
说到这里,手掌轻扪了下他的脸颊,不厌其详的道:“这里三花四毒阵,上次经乙鸥子老前辈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探得,才知是由四色彩雾,圈圈环环围绕而成。
“你方才用琼楼十二曲音律秘学,毁掉黑雾毒蛊,白雾毒雾,红雾毒尘,再进里该是绿雾毒瘴了。”
话落地,旋首朝来路看了眼,又道:“铭儿,待你将三花四毒阵中四毒摧毁后,你姊丽姊姊等他们众人会衔尾就来。”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关怀叮嘱的道:“铭儿,进里三花四毒阵中毒瘴,可能会更阴险毒厉,你需小心。”
这时,三人来到一处两峰对峙,峭壁陡立的夹道上。
走在前半步的彭宗铭,旋首向罗奇道:“罗伯父,铭儿是不从这夹道口进里?”
这时茶客于七,仿佛在思索一桩沉重疑难的答题,是以又错落了一步。
苍松睡客罗奇四下眺望了一瞥,原来除了这里两峰对峙的夹道口外,两旁屏立着高低错落的峰头,仿佛一脉天然的城墙,而这夹道却是一列城墙中的城门,是以,他颔首答道:“铭儿,是这里进入,不会有错。”
三人走过两峰之间狭长的夹道,抬头看处,前面景色豁然开朗。
一轮圆月,银波薄纱似的笼罩下,显得万紫千红,满山青翠,森郁的绿丛,嫣红的山花,迎着夜风招展,漫壑满谷,填满一片美的景色。
彭宗铭仿佛忘了眼前来此的任务,愣看着月下山景,咦咦赞赏似地道:“这里景色真美。”
蓦地,苍松睡客罗奇一声薄叱,掌指疾吐,一记重手凌空劈去。
几乎同一个时间下,茶客于七舒伸右臂,搂住彭宗铭胸腰,急退数尺。
彭宗铭蓦被骇然一怔,当他凝神一瞥过处,发现点点极细微的绿油油怪火,向他们三人缭绕扑来。
彭宗铭惊疑的问道:“于伯父,这些绿油油的怪火是什么?”
茶客于七同罗奇,一边双臂挥舞,扑散萤萤流窜的怪火,一边急促的道:“铭儿暂且别问,赶快吹奏琼楼十二曲中辰声临岳调韵一曲。”
彭宗铭听茶客于七此说,急忙指按太玄银笛笛孔,吹奏辰声临岳调韵音律。
一缕笛韵,荡漾在银雾茫茫的月下,仿佛黝黑的四周,突然闪射出一条条晶晶粼粼的游电。
这时,缭绕在空间,虽然是一缕无形的音韵,却使人感到四周一片肃杀、戈伐、心颤、神寒!
本来遍山漫谷,一片丰草长林,群花竟艳,春意盎然的景色,这时因着琼楼十二曲中辰声临岳调韵一曲的播扬,仿佛花草树木通生灵性似的,顿时掩上一阵肃穆悲苦的秋容。
笛声震颤在月下静的四周,冲着……崩着……驰着……跳着敢情,这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音韵的缭绕,竟使春雨化冰,大地肃杀,这些飞舞流窜在空间的点点细微绿火,仿佛因着笛声音魄的戈击、冲撞,纷纷降霜似的坠落地上。
这时才见苍松睡客罗奇、茶客于七如释重负似的吁了口气。
旁边茶客于七含笑道:“铭儿,你虽然年甫弱冠,因历年来迭逢奇遇,你一身内家造诣,已不啻是一位武林中前辈人物。
“这次你运展丹田之力,用太玄银笛吹奏琼楼十二曲各种音律,在这夤夜静寂时,至少十余里方圆都能传播到。
“咱们在这里有这等浑厚的效果,诚然,十里方圆,会有同样的奇迹发现,是以你不必担心这些。”
彭宗铭听茶客于七这话后,轻轻吟哦了声,倏地张嘴想要问:“三花四毒圈阵中心,梵谷大师等众人,如若听到琼楼十二曲各门音律绝学又将如何?”
他这话刚要说出口时,茶客于七接着又道:“此番摧毁三花四毒阵,除了你铭儿首居其功外,烟翁任九龄精研歧黄之道,对这桩事上,给咱们极大的方便。”
彭宗铭听到这里,惊愕怀疑似地哦了声。
茶客于七含笑的接上道:“他这次给咱们每人使用的宁神丸,要比以前上菩提门蜀地分坛云雾峰时所使用的宁神丸,更精研一筹。
“上次服用宁神丸后,除了听不到琼楼十二曲音律外,连别人说话声亦无法听到,是以,这次给咱们便利多了。”
这时朝霞初上,旭日待升,已是黎明时分。
苍松睡客罗奇朝天色看了眼,突然肥硕臃肿的身体,扶遥凌空拔起,恍若一头巨禽,飞扑到一块山岩顶巅上,把嘴一缕激厉长啸。
不多时,只见乙鸥子乘坐驭风逍遥车,降落在离隔崎岖山径不远处的一块丈来方圆的草地上,显得异常急促的向他们挥手示意,可能驭风逍遥车无法行驶在曲折狭仄的山道。
苍松睡客罗奇走前一步,诡异地道:“仲老,四毒已除,你可探得梵谷大师等的窝巢,现在何处?”
这时,彭宗铭和茶客于七,亦已衔尾过来。
乙鸥子端坐驭风逍遥车,一手用衣袖拭额,一边惊疑不已似的喃喃道:“真使人不可思议的怪事,老夫行闯江湖十年,可没有见到过像这次的情形。”
茶客于七见乙鸥子眼前这份神情,知道他已遇着极不寻常的事,惊愕地问道:“仲老,你遇着什么事情?梵谷老怪的容巢,有没找着?”
乙鸥子抬头朝三人看了眼,这才缓缓地道:“老夫乘坐驭风逍遥车凌空巡戈,至黎明时分,发现笼罩在这里上空的四色彩雾全消,知道铭儿展使琼楼十二曲音律绝学,已把四毒除去。
“后来飞临三花四毒阵中心前被绿雾掩盖处时,发现有几间茅屋,却是一片沉寂,未见丝毫动静。
“老夫降落驭风逍遥车地上,一眼看到茅屋犀檐下,几具七孔流血,死状可怖的尸具,再拨轮进入茅屋里,赫然见到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等几具尸体。”
三人听乙鸥子这话,蓦被错愕怔住,苍松睡客罗奇朝呼呼喘气的乙鸥子看了看,惊奇的道:“据郑僖说来,珠蕊宫主卓英是列入梵谷大师门墙的弟子,难道又是叛师离门,遭老怪所杀?”
乙鸥子话落,正要喘气息之时,听苍松睡客罗奇此话,倏地摇头不迭的道:“不,罗老,茅屋里所有人都已死毙,其中一具削瘦颀长的老番僧尸体,可能就是梵谷大师。”
茶客于七听乙鸥子这话,骇然惊疑不已,喃喃自语的道:“哦,这又奇了,烟翁任老等众人犹未来此……这……这又是谁下的手?”
这时,彭宗铭等三人,随着乙鸥子凌空导行,经过崎岖山坡,曲折山径,找着这几幢茅屋处来。
这是几简简洁,而朴实的茅屋,可能梵谷大师等众人,并非久居,而临时盖搭起来的。
这时只见茅屋屋檐下,几具穿着劲装的武生尸体,进里看时,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胸前一口剑孔,汩汩流出的血,这时犹未干涸。
再进入茅屋厅上,赫然横躺仰卧尸体四人。
茶客于七一眼看到横剑自刎,阿弥陀上人臃肿尸体时,仿佛有所发现似的微微颔首,轻哦了声。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凝神愣看了珠蕊宫主卓英的尸体,似乎在探索一桩疑难问题似的半晌不语。
原来珠蕊宫主卓英侧身倒毙地上,右手这口锋利无比的剑身上,还染着点点血渍,剑尖指向了梵谷大师身后处。
梵谷大师尸体背上,正对准着卓英手上这口利剑的剑尖,露出一个血窟窿。
珠蕊宫主卓英侧躺蜷卧地上的横腰,仿佛遭着一记重掌所伤,数寸方圆处,一片血肉模糊。
金剑断魂郎帝的尸体,贴着阿弥陀上人的脚跟处,这时已只剩下一个躯体,整个脑袋,好像遭厉掌所劈,脑壳裂碎,惨不忍睹。
彭宗铭看到眼前这份凄厉惨烈的场面,禁不住机伶伶的抽了口寒噤,轻声问苍松睡客罗奇道:“罗伯父……这……这怎么一回事?”
凝神沉思中的苍松睡客罗奇,仅是轻哦声,没有开口回答。
彭宗铭骇然惊疑之余,见罗奇没回话,又挨近茶客于七身边,俏声的又问道:“于伯父……怎么他们都死啦……死得这么惨……
ㄒㄨТ粭雧 ㄒχТΗ亅、CоM
是谁下的毒手?”
茶客于七听他问这话,一时幽邃、深沉,满含有智慧的眼神里,闪出二道肃穆、柔和、激赞、责备似的错综复杂的眼色,朝他看了眼,缓缓地道:“铭儿,是你下的毒手,凶手是你!”
彭宗铭听得这话,啊声惊呼,怀疑自己错听似的身形骇退数步,瞪直了眼,嗫嚅仿佛要分辩似的说出话来。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缓缓颔首的向茶客于七道:“于英雄,想不到铭儿又作了一桩惊天动地,震撼武林的功德善事,你的想法,跟咱相仿。”
坐在驭风逍遥车上的乙鸥子,喃喃感触似的道:“这是一桩不可思议的奇迹。”
这时,彭宗铭两眼含了一圈薄薄的泪光,像一个受了委屈似的孩子,嗫嚅地道:“铭儿,还没有到这儿来过,这里人怎地是铭儿下的毒手?”
茶客于七一手揽过彭宗铭,朝他柔和的笑了笑,道:“铭儿,你人跟罗伯父、于伯父在一起,你吹奏的琼楼十二曲却比你早到这里来啦!”
这时,苍松睡客罗奇安慰解释地道:“铭儿,你不必因着这事烦恼,这些邪门魔煞,死不足惜,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须知,你进入三花四毒阵后,吹奏的琼楼十二曲,玄声龙吟狮吼,行空翻云,潜海涌涛,巳声满地风雷,砂飞石走,山崩地裂,戌声古寺钟声,苦海浮沉,慈航普渡,这三曲音律,除了有不可思议的惊人玄奇的威力外。”
“尤其,成声古寺钟声一曲,在人聆听下,能使顽石点头,发良知,是以,因着你这阙音律过处,启示激发了这些孽障的良知,在某种情形下,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后来,你吹奏辰声临岳调韵一曲,在肃杀戈下,他们内家造诣因着经有一番厮杀后,已受极大亏损,再受不住你的笛韵的激荡,是以,才一个个七孔流血而死。”
这时茶客于七轻抚了彭宗铭头顶,一手用衣袖拭去他脸上泪渍,慈祥地道:“铭儿,罗伯父说得甚是,你做得很对,别因着这些事心里感到不安。”
茶客于七话落此时,突然想起似的道:“哦,烟翁任老等众人,如何还不见前来接应?难道又出了意外事故?”
这时,乙鸥子接上道:“这里公案既了,你们出此三花四毒阵,观过动静再说,咱们乘坐驭风逍遥车先行一步。”
乙鸥子走后,苍松睡客罗奇和茶客于七两人,展使双掌重手,将这几间茅屋摧毁,带同彭宗铭,循原路出来。
这时彭宗铭的心头,仿佛壅塞了一团无形的忧郁、焦虑,他知道并不是为了方才茅屋之事,可是他想不出这种突异的情绪,是何……!(这里好象有缺段)
说到这里,巍颤颤的伸出纤手,指了不远处一具头壳震碎,身着女装的尸体,接着又喃喃地道:“你影姊把她截下,愚叟王老把她劈死,你影姊不小心中了她阴花散,她同她师父本来给王老前辈追逼,来……来投梵谷大师,中途给咱们截下来啦!”
说到这里,已气若游丝似的幽幽叹了口气,接着一手牵了欧婉丽的手,一手把彭宗铭手握住,把他们两手叠在一处,脸上露出一缕正值生命弥留之际,惨自的笑容,喃喃地又道:“铭弟,你影姊不中用了,你跟婉丽姊姊……天长地久,良缘缔结,永远在一起……你影姊会含笑九泉……阴中保……佑……你……你两……人!”
苍松睡客罗奇看到吴碧影话语,游丝似的一缕气息,忙指点穴道。
烟翁任九龄急撬嘴服下几颗解毒药丸。
大家都在心身急乱,而又忙做一团。
离魂魔娘郑僖走向云海银燕楚玲尸体,在她身上找到个小白色的玉瓶,拿到烟翁面前道:“这是否阴花散解药?”
烟翁任九龄接过细看了看,点点头,倒去一颗送进吴碧影口中。
不多久吴碧影脸色由白转红起来,人也慢慢醒转。
烟翁按了吴碧影脉穴,向大家道:“好了,休养几天就可痊愈。”
彭宗铭、吴碧影同时拿着欧婉丽的双手,高兴的说:“谢天谢地!”
乙鸥子对苍松睡客细语后,向大家说道:“各位英雄好友,现在坏人都死了,武林也太平了,这次铭儿功劳最大,我们送铭儿回乡,吃他(她)三人的喜酒,好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