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火情怀
温瑞安《吞火情怀》 第一章“恭喜发财” 一、点火行动 “喀嚓”一声,有人擦亮了火柴。 黑暗里一点火光。 由于四周黝黯得像蒙住的固体一般,所以这一点火光,分外刺目。 原来有人在点香烟。 火光恍惚间,隐约照见这偌大的仓库里,或站或坐、或藏或伏的有二三十人,三山五岳的人马都有,有的持械在乎,有的揩汗卷袖,脸色惊疑不定,全都严阵以待。 抽烟的人端坐中间。 这是一个一脸精明得接近奸险的人,摆明了是个见过风浪,要过人命的老江湖。 四周的人对他都很尊敬、很恭谨、甚至诚惶诚恐。 他抽的是雪茄。 他双手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抱得甚为用力,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那件事物似的,而那件事物又似是比他的身家性命还重要。 点烟的人是他的手下,就站在他身后左右阴阴森森的,样子很相像,一看就知道不但是高手,而且也是杀干。 火熄了。 黑暗里只有雪前一红一照的燃着。 大家都在黑暗里。 静默。 有个站着的手下沉不住气了,低声同一位有椅子坐的塌鼻汉:“大佬,我们等什么?” 塌鼻汉子说:“别吵。我们等大大佬发号施命。” 另一个三角眼的头领也忍不住问:“大大佬,我们还等什么呀?” 那抽雪前烟的,用鼻子缓缓喷了两柱烟。说什么也不肯把放在盒子上的手腾开,“我们的行动就是——”他哼哼地道:“等‘恭喜发财’来。” “恭喜发财?有红包派呀?”有人不知就里的说。 “恭喜发财?那个女飞贼?”那个扁鼻汉即问。 “等她来?她是专门黑吃黑的,我们……”另一个头目失声地道。 “要是她来的,我们这尊‘双凤朝阳翠玉舟’岂不是保不住了!” 众下七口八舌地动起来。 “我们就是要等她来,”那名“大大佬”示意身后的手下拿掉他嘴里的雪前烟,以便他可以好整以暇的说话:““恭喜发财,时常跟我们作对,谈什么劫富济贫,就吃定了我们似的,发她的白日梦!我呸……大佬大大吩咐过:我们要给她一点教训。” 各方领袖俱为之动容:“原来是大佬大大的意思。”“大老板要抓‘恭喜发财’?” “大大佬”仿似有了这个靠山就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是呀,大佬大大李大老板吩咐下来,要我们把‘恭喜发财’抓住,到时候……”阴笑几声,故意不说下去。 各方头领都此起彼落的怪笑了起来。 “听说“恭喜发财”还是个女人哩。” “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呢!” “把她抓到我们高兴怎样摆布都行!” “——谁教她做贼呢!” 大家都邪笑起来,心照不宣。 忽然有略带沙嘎的声音说,“我们也不还不一样是贼!” 众下笑声陡止。 那三角眼汉子回答:“我们不同!我们是强盗,杀人放火金腰带,当小贼不合时宜,要做就做大的,做大的就可以大鱼食小鱼。” 另一人说:“……她,会不会来?” “大佬大大说她会来就一定会来的。”大大佬又示意手下从他嘴里摘去了雪茄,喷了一口烟才说:“这室物‘恭喜发财’窥视已久,”他用手轻拍了拍木盒,“怎会不来?” 有人问:“怎么不开灯?” 有人答:“咱们引那女贼不加防备就摸进来呀。” 有人古怪地笑道:“万一摸到咱们的……”“怎么?阿炳哥,你还怕人摸呀!” 众人又笑了开来。 “开灯吧,咱们人多,在暗里不好动手。” “开灯变成我们在明,她在暗了。” “怕什么?有大大佬阎麻皮在这里,还怕‘恭喜发财’发得了财?” 那大大佬一听,立即威风凛凛的下令:“好,开灯。” 灯开了,二三十个帮会人物,有的穿唐衫、有的穿西装、有的把帽子低低的有的是小胡子、大光头。 只有一个穿长袍的人,垂着头,甚瘦削,头发长,遮去了大半边脸。他膝上有张白纸,正在随意地画些人像。他画的正是在他对面那个三角汉子。在他身边还有一支黑色长桑那个扁鼻汉子说:“听说‘恭喜发财’的手下也很厉害,咱们要小心一些。” 有人嘲之:“阿炳,你总是生人晤生胆!” 大家哄笑,那名三角眼的汉人笑说:“女孩子当贼有几个是漂亮的?要是漂亮早去做妓女了。” 阿炳抗声说,“那可不一定呀,听说“恭喜发财”有个妹妹,也是很靓的。” 突然间,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终于还是熄灭了。 众下一阵骚乱。 外面有几道强光射进来。 警车号大作,由远而近。 室内人全乱了阵脚。 有人叫:“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大大佬喊:“大家不要慌。” 那个略带沙嘎声音,原来是名小胖子,只听他嚷道:“大队警察,来包围我们了。” “有多少人?” “至少有一两百人。”小胖子喘着气回答。 警犬吠声和警号交杂。 扩音器在外面高喊,“仓库里的人听着:我们是警方人员,你们已被我们包围了,限你们在三分钟之内把武器放下,举手出来投降。” 屋里的帮会人物,有的想抵抗,有的想投降,有的想硬拼,但大多数人只想逃走。 “死啦,死啦,等不到女贼,等到了警察。” 慌乱中,有人对外开火。 大大佬立即喝止:“想死呀!” 外面照射灯更多添了凡盏,强力的射人屋里,广播不住重复,要仓库里的人弃械投降。 大大佬也慌了起来,抱住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个穿棉袄的人过来悄声跟他说,“来,我们护你逃走。” 大大佬有些迟疑:“他们呢?……” 那人低声说:“快,一起逃就都逃不掉了。” 一颗催泪弹丢进来,一时间,仓库里的人狼狈得就像一锅打翻了的粥。 大大佬逼于无奈,只好跟那入选走。阿炳、刀疤汉都跟着他跑。 他们才跑出仓库后门,警犬猛吠,有人大叫:“别跑,再跑我们开枪了!”还有一个女警在扩音器里大叫,“快些投降,否则,我们走——”停了一下,似遭人责骂,又补充说:“对不起,说错了。你们快投降,否则,格杀勿论,知未?” 这一吓,大大佬等跑得更快。 阿炳大呼:“大大佬,等等我,我跟不上……”在后尾随着那个语音沙嘎的小胖子,拾起一块小石,认准了他的小腿,就狠狠给他一记。阿炳地咭一声,仆倒于地。 大大佬再也不回头,忙着逃。那三角眼却瞧出有点不对劲,一把揪住那穿棉袄的小伙子,厉声间:“你是大老板的手下?怎么我没见过你……”话未说完,已闷哼二声。 他的背脊给一长物刺中,直贯入胸。 长物缓缓收回,刀锋弹入伞里,在他背后正是刚才那个低首画人像的高瘦个子。 那穿棉袄的人盯了高瘦青年上眼,似甚有责恨之意;但在微光映照下的脸容,美得可以令人忘记一切。 大大佬不知道背后发生的一切。 他那两名手下忽叫他:“趴下!” 他连忙外地伏下,状甚狼狈。 忽然,手上的盒子给人夺去,原来是那穿棉袄的人。他吃了一惊,正想夺回。 那人却交给他一把枪。“你拿这个来保护自己吧。”然后又把盒子交回给他。便似要离去的样子。 大大佬吓得面无人色的道:“你们要去哪里?” 那人说:“我们?去引开警方的追踪呀!” 大大佬感激零涕:“谢谢,谢谢你们,我阎麻皮今生今世一定不忘了你们的大恩大德……”那人笑道:“你这些话,等到祭祖的时候再说吧。”然后招呼那两名杀手及高瘦个子等离去。 那高瘦个子拿着黑伞,好像还想动手的样子。 穿棉袄的人立刻制止。 他们都在射灯下影影绰绰的迅速离去。 良久。 大大佬伏着,还吓得不住颤抖。 “大大佬,大大佬,阎大大佬。” 有人在唤他。 唤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 大大佬大奇。 “大大佬,你在哪里?” 大大佬认得出是自己手下的声音。 他试着低应了一声:“阿炳?” 阿炳喜跳着过来,发现了他。 “你还没死呀?蛇眼明给人杀死了!”阿炳见着大大佬,喜出望外的道,“你怎样呀?你没事吧?” 大大佬又惊又疑:“那些警察……” “假的,统统是假的!”阿炳说,“没有人,全是偷来的空车,录音带……人都走光了。” 大大佬想了一想,跳了起来,立即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块石头,石头上还黏了个红色,用黑字写着:“恭喜发财!”大家一同惊叫了起来。 “恭喜发财!”大大佬绝望地哭丧着脸道,”死啦死啦,今次我回去怎样向大佬大大交代!” 二、轻易伤人非高手 一行人骑脚踏车的,乘坐吉普车的、驾计程车的、坐宾士的,各人恢复原来的模样,分批回到别墅。 那个声音略有些沙哑的小胖子叫做游白云,专长是掷物和踢物,他以前曾是少棒投手和足球队健将,可是胆子狠小,任何事物一旦落在他手里,掷也好、投也好、踹也好、踢也好,变成了他的暗器,总能命中目标,这样至少可以让他不必跟敌人近身相博成短兵相接。 刚才就是他出手用石子把阿炳射倒的。 那站在大大佬阎麻皮背后的一对“杀手”,其实是两兄弟,肤色较白的叫李一直,皮肤黑黝的叫张一横。 李一直、张一横正取笑游白云胆小,刚才一役里,小胖子游白云因怕被人眶破,吓得几乎屁滚尿流。 游白云只要不是跟敌人交手,立时显得雄赳赳、威风凛凛,同时也牙尖嘴利起来。 可是当阿珍也加入“黑白两兄弟”一起来取笑游白云之时,游白云就会忸怩腼腆,不敢反驳了。 张一横和李一直,挤眉弄眼,心照不宣。 阿珍原名方巧争,又名“生电珍”。无论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掩饰不了她娇人的身材。她穿较松宽的衣服时,令人想像她的胴体在衣衫的空间里正在作优美的舒展。她穿紧身服饰时,令人的遐想达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地步。 她倒不在意人怎么去想她。 她大开大阖,大拳大脚,清清纯纯,自自然然,说说笑笑,开开心心,眯着眼笑时,就像一只狐狸;不笑的时候,就像一个孩童。 她少女得让人大开眼界,并体味到太美丽的确是场灾祸,而且容易让人嫉妒,而她自己却毫不知情,全不自觉。 她的年纪还不到二十岁,跳蹦蹦的,功夫极佳,不喜欢用脑,因为她觉得用脑会容易使人苍老。 她做人的宗旨是:能“电”人就“电”人,“电”一下,显未魅力,增加了解,益人利己,绝对不坏。 小胖子游白云对她神魂颠倒到了六神倒颠的地步。 还有阿忠、阿奸,都是小伙子,阿忠貌似忠厚,精通电器,擅开夹万,但最会推诿责任。阿好长相吃亏,是飞车能手,亦善乔装打扮,却是个最肯“狈镬”肯负责任的人。两人都是年轻小伙子。 这几人在别墅的大厅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只有一人,神色冷酷。他换掉长袍,戴上太阳镜,穿黑色西装,黑色大楼,低首只在自纸上画人物肖像。 方巧争一伸手把他膝上的白纸抢了过来。 这人想发作,见是生电珍,便强忍祝 生电珍看那肖像:只见有头发有脸廓但未画五官,她偏了偏头,噘了噘嘴,看不懂。于是问:“阿浩,你画什么?” “画你。”阿忠说。 “画公仔,”李一直说。 “……不对,是画乌龟。”张一横说。 屋里的人,恶作剧的牙嘴八舌,胡扯胡猜。 这时只听一阵摩托车声。 “方姐回来了。”阿奸嚷。 大家都表现得十分雀跃。 阿忠、阿奸兄弟开门去看。 只见门口摩托车的引掣仍在发动着,车上却无人。 生电珍等大奇。 只有阿浩无动于衷,忽停下画毛,唤:“方姐。” 方心如已在大厅里出现。 众人回过身来,啧啧称奇。 “方姐,你真是神出鬼没,”生电珍说。 “当然啦,如果‘女侠恭喜发财’方姐像你这样粗心大意,又怎会这么出名?”阿忠调侃他,生电珍佯怒。 “人生在世,其实不必一辈子名满天下。”方心如有点感叹的说:“只要一时名动江湖也就够了。” 她一面说一面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桌上,解开一看,果见那座翠玉舟,精致瑰丽,众为之赞叹不绝。 方心如似很有点不高兴。 “你们实在大过分了。”她向阿忠、阿奸说:“你们切断电源的时间配合不够准确,居然还给阎麻皮他们开亮了电灯,要是我们给认出来了怎么办?” 阿忠、阿奸都垂下了头。 小胖子游白云登时得意洋洋。 “你平时信什么教?”方姐忽问他。 游白云一愕:“睡觉。” 方姐又问:“你信什么神?” “我整天都拜关帝公的。”游白云傻乎乎的笑着回答。 “那你最好回去拜谢关帝了。”方姐说。 “为什么?” “因为你在仓库时说话,声音怕到发抖,”方姐没好气的说,“你没给当场认出来,不是关帝保佑你,就是实在没有天理了。” 游白云大为尴尬。 生电珍笑嘻嘻地,幸灾乐祸地睨着他。 “还有你,”方姐这回针对生电珍,”居然要匪徒出来投降都会把话说错!”生电珍伸伸舌头,耸耸肩。 方姐转身,上楼,“我先把东西藏好,你们先休息一下,待会儿再一起去庆祝。” 大家都欢呼叫好。 方姐才上了楼,生电珍就拍拍心口,说:“吓死我。” 方姐走到楼梆中段,忽然停了下来,遥俯向阿浩疾言厉色的说:“你一动手就杀人,这样不是替我们办事,而是替我们结仇。你再要这样辣手无情,小心他日别人也对你辣手无情,一个真正的高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轻易伤人的,更何况是杀人!” 阿浩脸上闪现了青筋。他似不服,但竭力忍了下来。 他把自己在白纸上所画的人像大力涂掉。 他是那么的用力,以致把铅笔也折断了。 三、美丽得令人原谅一切 方心如回到了楼上房间,锁了房门,然后脱掉身上的男装,棉袄。 她穿着这些粗陋的衣服时,她的容姿,在风尘中带了三分艳色,在倦意里又生了七分楚楚,这都衬出了那一缕英朗之气和粗犷之色。 等到她身无寸缕的时候,整个人都奇迹一般的柔和了起来。那种柔和,就像在渐黯的窗边点亮一盏灯一般,不但美丽浪漫,甚至还有点伤感。 方心如似乎也有点伤感。 岁月是不饶人的。 她在化妆镜前坐了下来,在端详自己和容姿。 她已不算年轻,可是肤色匀美如皂,肩膊和弧度就似是鹅蛋壳,修长的玉臂就像是月夜中静淌的长河,然而她的乳房仍是坚挺如处子,就像凝脂堆成的山坡,可以令人的视线来不及作一声失足的惊呼。 她微微笑着,薄叶般的唇呈现美好的形状。 她轻抚自己的乳房。 她把黑发全拔向后脑。 然后化妆。 当她涂上淡紫色的唇膏时,忽然“哎”了一声。 她在叹息。 她是寂寞的。 然后她穿上了衬裙。 她已完全恢复了女性的娇柔,跟刚才英气豪风的她,判若两人。 之后她推开盒子,旋开夹万,把丹凤朝阳翠玉舟放进了夹万。 夹万里还有一大堆奇珍异宝。 她没有马上关起夹万、而是走到那座大衣橱去,大概是要找一件衣服穿上。 她打开衣橱。 衣服里有一个人。 男人。 方心如退了一步。 男人神色镇定,微笑而有礼貌。 “你好。” 方心如甚为震动,“是你!” 那男子穿整齐西装,蜷在衣柜里已许多时候了、他却似点尘不染,连衣服也不皱。 他态度从容,神情温和,眼里透露着一种深情,但语音却十分冷峻。 “你几时进来的!?” “你进来之前。” “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到了——”男子的眼里浮现了一种无限陶醉的神色,“包括该看的和不该看到的。” 方心如恼了:“你——” “你放心,我一向都是非礼必视、而且还目必邪视的,”那男子笑着注目向方心如丝质衬衣里的胴体,“更糟糕的是,看到这么美好的事物,我一面看一面心有邪念。” 方心如豁出去了,把胸脯一挺,笑骂:“神探张夸,你想怎样?” 张夸用枪嘴顶一顶帽角,笑道:“我什么都想,可惜——”他无奈地道:“我什么也不能做。” 方心如瞪着他,眼里却无多大的恶意。 “对不起,我想看你夹万里的证据,便不能不等你把衣服换好,”张夸解释道,“当然,那是我的眼睛有福气。” “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一切我要看的东西了。” “你不伯我对付你?” “你没看到枪在我手里?” “你不知道我楼下有一群手足么?我一叫,他们就会一拥而“你不知我在外在已有二十一个兄弟在等着我么?我一扳枪掣,他们都会冲进来。” “你想干什么?” “我?”张夸忽然大力地用双手抓紧方心如的肩膀,很急切诚恳的道:“小方,到今天,你应该收手啦,再搞下去,就再也回不了头方心如本想挣扎,但只挣动了一下,就黯然地道:“我现在已收不了手了。” “你拿得起的东西没有理由放不下的,就看你有没有决心去放下而已。”张夸说,“我知道你们一向都是劫富济贫,这么多年来,慈善机关那一大堆无名氏的捐款,大概有不少是你们的杰作,但你总不能当贼当一辈子呀!” 方心如无奈地道:“一次当贼,一辈子都是贼!现当做贼的不是已给兵抓到了吗?真凭实据,也不到我抵赖。” “我这次可以不抓你。”张夸诚挚地道:“但你一定得要不再做这一门,早日做正行生意才行。” 方心如错愕:“你……说什么?” 张夸凝视地道:“我说真的,趁总探长未来之前,你早些走吧。” 方心如很有些感动:“你放了我?” “答应我,不要再做贼。”张夸幽默的说,“卿本佳人,奈何作贼。我也不想那么活色生香的女士‘恭喜发财’,被人关进牢里发霉。” 方心如一双美眸对剪着许多谢意,带点怀疑的问:“你……什么要放我?” “余地,”张夸倒有些夸夸其谈他说,“做人处事,一定要留人余地。何况……你们专门黑吃黑,只劫不义之财,我何不留你们一线余地,好让你们重新做人,重返正路?” “得了得了”,方心如觉得很有些扫兴,“洗手就洗手,不干就不干,反正老娘干别行也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本钱,别大条道理了。”说着拨开张夸的枪,大大方方的随便套上件衣服,便要下楼去。 张夸急着扬枪:“你?” 方心如没好气的道:“解散呀,我不到楼下去,又怎样遣散他们?” 张夸这才松了一口气,见方心如忿忿的下楼,忽微微笑着唤了一声:“恭喜发财。” 方心如一怔,停步,回盼,眸色美极。 “你,”张夸又用枪嘴推推帽角,“真是美得令人原谅一切,遗忘一切。” 方心如哼了一声,“也不见得能令你忘了公事。” 说着便走楼去,嘴角禁不住飘出一抹难以自抑的笑意。 四、解散 方心如在另一处向在场的方巧争、阿浩、李一直、张一横、游白云、阿忠、阿奸等一干手足道明解散、洗手不干的事。 阿好登时变了脸色,粗着脖子嚷道:“神探张夸!让我干掉他!” 方心如立即制止道:“我不准你这样做!” 阿忠抗声道,“方姐,现在是人家来绝咱们的路,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如果人家真要绝咱们的路,早就把我们全送到牢里去了,”方心如忽然生起了感喟:“……···这些年来,咱们也干了不少大买卖,也该收山,干点正事了。” 阿忠、阿奸有点忿忿不平。 生电珍偏了偏头问:“那么,方姊,你洗手不干之后,要干什么?” 方心如悠然负手,来回踱步,“这几年不是从正途取得的钱财,咱们只为自己留下十分之一,要开间酒楼总是可以的吧……”生电珍试探着问:“那……我呢?” 方心如笑,“你?就来帮我的手吧。” “生电珍高兴得跳了起来,拍手笑叫:“好,我不必失业了!” 游白云也笑得嘴巴合不拢:“好哇、我也过去帮方姊开酒楼,”一面幻想起来,“我当大厨,一面炒菜,一面吃……”“我们酒楼的菜给你吃光了,还能招呼客人么!”方心如笑啐,“一个大男人,还不自己我事做去!” 游白云登时美梦碎,叫了起来:“太残忍了,我……我这样,谁会请我?我能做得了什么?” 方心如甜甜笑开了:“你可以去找张探长埃”游白云愕然:“张夸?” 方心如抑不住甜笑:“张大哥会照顾你的。” 游白云苦口苦脸、颓然不振。 阿浩猛抬头,涩声说,“方姊,你真的不干了?” 方心如笑啐:“这还有假的不成。” 阿浩用力握住手中的笔:“为什么?” 方心如回味似的道,“余地,别人给我们余地,咱们也该留一条退路给人。” 阿浩的话音仿似从牙缝里吐出来,“你信了张夸的话?” “你又打算怎样?阿浩,你身手这么好,有什么打算?”方心如反问他。 “你不干,”阿浩下定决心似的,“我就去跟大佬大大。” “你要跟李大鳄?”方心如微诧,“他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但他一定会重用我。” 阿浩极有信心。 方心如长吁口气,“好吧,反正我是不干这一回事了。李大鳄无恶不作,你要去跟他,我也不阻拦你,但你要小心才好……希望你日后行事,能予人一点余地。” 五、那女子有一双烟花般的眼 这日,方心如打扮得特别明丽雅净到酒楼去喝茶。 酒楼时值客人最多的时候,很多男性的茶客,见到这么一个美得出神入化的女人,都直了眼睛。 方心如神态自若,还特别娇娆婀娜,绕到一张桌子旁去。 桌上开了几个茶位,但只来了一个人。 那人有报纸遮着脸孔,似是读报入神。 方心如足足等了好一会,那人仍没有反应。 她自手袋里取出化妆镜,抚平翘起的鬓发,又整整耳环,那人隔着报纸,取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又放回桌上,似在根本不知道有人坐在他对面。 方心如不耐烦了。 她轻咳一声。 那人似仍无所觉。 方心如忽然调皮地笑了笑,偷偷地拿了那人的杯子,一口茶加了十块糖,还洒了些胡椒粉,用小匙搅匀后,再推回原位。 果然那人拿起怀子: 方期待那人照样喝茶。 可是茶杯停在半空中。 “恭喜发财,我知道是你。” 方心如登时红了脸。以平时她的老练沉着,也不知怎的,一遇上这个男人,她就变得像少女一般脆弱多感,这点她自己也不明。 “哗,在公从场合这样叫法,想人来我我麻烦呀!” 那人移开报纸,现出一张十分男性的脸。 脸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多情的眼。 那男子微微笑,“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唉了一声,放下报纸,把那一杯“胡椒茶”倒掉。他却一点也没有生气。 方心如看看桌上已倒了几杯茶,问:“怎么?大侦探还约了人来?” 那男子正是张夸,他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 “那次的事,很多谢你。” “没什么。这世上恶人这么多,轮都轮不到你们这些还有良心又肯帮人的人入狱。”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哦?”张夸打趣他说;“只要别改正归邪就好。” 这时,忽上来了两个衣着光鲜得有点夸张的妇人,无意间看见方心如,喜得叫着过来,即亲热又敬畏的招呼起来。 “方姊。” 方心如没好气的点了点头。 那两名妇人当即向方心如倾诉她们手头拮据,被“大耳窿”追迫,急需钱用的事。一人则说她丈夫好赌,给“狗王”抓走了,方心如一拍桌子,叱道:“有这样的事!” 张夸也眼皮子一跳,但冷眼旁观。 方心如当即给那妇人一叠钞票,挥手吩咐:“你们先回去,不要害怕,那些事,我会替你们解决的了。” 那两名妇人,对方心如感激涕零: “方姊,日后要有什么事,告诉我三姑和我金牡丹一声,我们一定……”方心如挥挥手,两位妇人知机的说:“我们就不妨碍你们两位饮茶了,你们慢慢饮啦……”好不容易那两名妇人才离开,方心如见张夸嘘了一口气,便间:“你……你不高兴?” 张夸把报纸折起。“没有。”然后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们来找我帮忙,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呀。”方心如不服气他说,“你们警方要是做得好,又怎么有这种事?何况,这种事由我们出手,总比你们警方好办。我是在帮你的忙呀。” “帮忙?”张夸对方心如觉得很有趣地道:“你不给麻烦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方心如机趣地偏首道:“原来,我常给你麻烦的么?” “你不是已开了家酒楼吗?”张夸把话题一转,“今天上这家酒楼来,不是喝茶吃点心这么简单么?” “你说对了。”方心如索性“打蛇随棍上”:“我来介绍人来帮你的忙。” 张夸笑了。 “你笑什么?”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谁说!人家也是想来见见……”方心如咬着下唇,忽闪现了一种平日绝少见到的忸怩。 忽听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叫道:“爹爹。” 张夸连忙道:“叫方阿姨。” 小女孩道:“方阿姨。” 小女孩身边有一位妇人,温良贤淑,手里挽了一大堆超级市场的袋子,腹部微微贲起,正说:“这位是……”张夸介绍:“她是我太太。这位是方小姐。” 方心如机械式的站起来,寒喧了几句。 小女孩要吃虾饺,张夸替她叫了,又抚着她的头发,问太太想叫点什么来吃? 张太太问方心如,“方小姐还没叫东西吃?” 方心如忙笑道:“我不饿。” 张太太抚了抚至少已有了五个月的肚子,笑着说:“哎,我这叫不吃也得要为孩子吃了。” 方心如说:“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张夸一愣,微站起身,“你不是说……”“我真的有事,”方心如猛看腕表,“我要先走了。” 她匆匆离席,人客喧哗声,好像是嘲笑她一般的哄响着。 张太太见方心如走得仓皇,暗自睨了她的丈大一眼,低头吃点心,问:“她是谁?”张夸点烟,长吸了一口,再喷出来:“朋友。”张太似不得意的说:“那女子有一双烟花的眼……”方心如这时走到楼梯口,她扶着澄黄的栏杆。 游白云和阿忠正好走上来。 游白云喜叫:“方姊……你不舒服呀?” 方心如横了他一眼,摇摇头,走下楼去。 游白云急呼道:“方姊,你不是说要介绍我跟张大哥做事的?” 方心如头也没回,乏力地抛下一句话:“他在楼上,你自己去找他吧。” 游白云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数年后…… 第二章辣手摧花 一、戴太阳镜的女人 在“的士高”门前,一个公子少爷带了一名少女出来。那名少女短发、黑衫裙、黑太阳镜。黑衣衫里裹不住女子青春逼人的胴体,黑眼镜遮不去少女灵气逼人的美靥。 那公子哥几正鼓其三寸不烂之舌:“哪,你跟我回去,我别墅里有很多friend,正在开派对,又有游泳池,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通宵狂欢,然后我再送你回家,好不好?” 那女子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故意不理他。 那公子更急了,“阿珍,阿珍,你听我说,我李年鹰是正人君子,一向彬彬有孔。”说着伸过去去牵阿珍的手,一手搭向她臀部,给阿珍一拧身甩开。他厚着脸皮涎笑着说下去:“我是李大鳄的儿子,有名誉有地位有财产有身份,怎会……”阿珍笑接下去:“既然你什么都有了,不如你自己一个慢慢叹吧。”说罢似要离去。 公子急得什么似的,忽想起一事:“你不是家人有重病吗?” 阿珍停步,凄苦到出了面的说:“是呀,他一……·他还在医院里,等着动手术……可是我没那笔费用。” “公子李”奋勇仗义的说:“好,助人为快乐之本,你跟我回去,我拿钱给你!” 阿珍既狐疑又感动地道,“你……真的肯?” “是呀,医院难道可还收信用卡,”李公子心想,此计可过也。“你总是要跟我回去一趟,才能拿现款呀。” 阿珍在想,犹疑着,“可是……快下雨了。” 公子李扶她上车。 那是一部劳斯茱斯。司机驾驶,手下替公子开了车门。 公子把仍在考虑着的阿珍推上了车。 这时,“的士高”的门口,走出了四名少女。 她们年纪甚轻,只十几岁。 都很漂亮。 都穿窄紧的黑衫裙,银链银耳环,配着紫色唇膏,都戴太阳镜。 最“招积”而又最甜的一个小女孩说:“珍姐上车了。” 其他三个女孩都笑了起来。 二、雨夜佳人 车子在一间豪华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豪华别墅有着喷水池、花园、洋房,极尽奢华,使得阿珍一踏下车来,即赞羡不已。 “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么?”公子李得意他说、“你又说正在开派对,”阿珍伤赣赣地问:“怎么静悄悄都没有人的?” 公子李忙指着他三个西装笔挺的手下和四名穿工人服的仆役说:“这不是人吗?还早哩,人客就快到了。” “哦。”阿珍这就信了,跟他走进别墅。 走进别墅之后,阿珍仍对这豪华大宅里的一切摆设,啧啧称公子李倒了两杯酒来,递了一杯给阿珍,然后跟他碰杯。 阿珍伸手:“钱呢?” 公子李诡异地笑着,挥了挥手,工人和手下交换眼色,都知机走了出去。 阿珍除下了太阳镜,一甩乌毛:“晤?” 公子李对她那一张笑起来像猫一般的玉靥,还有在紧身服饰下几乎要怒放的青春胴体,有压抑不住的冲动。 他走到桥木大桌前,拍了拍桌面:“钱?在里面。” 阿珍的笑意更妩媚了。 公子李似被电流贯通了一般,好一会才能恢复神智,依然步步为营:“你别急。先跟我干了这一杯再说。” 阿珍佯嗔地道,“人家不喜欢喝酒嘛。” “一杯。”公子李陪小心,赔不是地哄她:“一口,一口也好。” “好,就一口。”阿珍天真的与他碰杯,呷了一口,看看腕表,外面响起一阵雷声。 “又会这么巧的。”公子李嘿声笑道,”又行雷又下雨……”阿珍怖然叫道:“怎么你笑得像粤语残片里的色狼一般……”“什么像!”公子李好得出了面、也下流得出了骨,一步一步地逼近阿珍:“简直就是。” 阿珍正想逃跑,忽然天旋地转,她抚着头,“乒”地手上的杯子打碎了。 “怎么我的头会昏昏的……” “当然了。”公子李兴奋得什么似的,“我下了药嘛。” 阿珍正极力想逃,大声呼救。 “没有用的,”公干李追逐她,一面喘息一面笑说,”在我这儿,你喊破喉咙也不有人救你的。” 外面雷声、风声、雨声。 电闪。 阿珍惶惧,匆忙问打翻了一口花瓶。 一束玫瑰落在地上。 阿珍抓着台灯,想要反抗。 公子李逼近,冷笑着,踩过地上的玫瑰。 紧接着是“兵”的一声巨响。 屋里传出挣扎、低号、哀呼。 别墅外的守卫又想看、又掩住嘴笑。 “公子这次可‘得米’咯。” “这次公子选的可是“正呀”。” 屋内电灯全熄,完全静了下来。 “‘掂晒’。”一个守卫叨了根烟,有点没瘾他说,“咐就玩完。” 忽听到别墅门内在敲响。 “笃笃。” 接着又“笃笃”两声。 三名守卫大奇。 去看看。 一人掏钥匙开了门,“公子……” 只见黑暗里,有两只春葱也似的玉指,在招他们过来。 于是他们互觑一眼,大惑不解的走了进去。 门关上。 打斗声。 这是,门口又来了四个黑衣女子。 正是“的士高”那四个时麾的小女孩。 她们试探的叫:“珍姐,珍姐”。 门忽然开了,里面的人“嘘”了一声。 她们走进去以后,“怎么这么黑?”灯就开了。 三个守卫全被击倒。 公子李被脱剩下一条内裤,倒吊起来,还五花大绑,嘴里至少塞了十朵玫瑰,哭丧着脸、全身抖哆。 四个女子都笑了起来,然后满屋乱跑,赞羡这别墅的豪华。 那个甜甜的小女孩过去握着生电珍的手说:“珍姊,你真本事。” 生电珍俨然是这些人里的领导,逐一吩咐说:“闲话少说。MIM1.你们看着他们。CICI你去把值钱的都搜走,GIGl你去外面把风。sOSO,你开夹万抽屉,听这二世祖说,钱都在这里。”她拍拍桌子。 四个小女孩都爽快而且勤快地应道,“是。” 外面一道闪电,轰的一声响。 阿珍拿着个小纸包和一杯酒,向公子李走近,惋借似的叹道:“你想骗我饮春药?好”她把整包药全倒进酒杯里,轻轻摇匀,“你自己来喝光它。”说着把公子李嘴里的玫瑰花抽了起来。 公子李几乎哭了出来。 嚓地又一道闪电。 外面的雨好大。 第三章伤心比伤身更伤 一、文胆武胆 当李公子脸青鼻肿、四肢无力的走进会议室哭诉的时候,李大鳄铁青着脸,愤怒得连雪前都咬断了。 他的手下很少见过李大鳄会那么生气。 他臂劈面就给他公子一巴掌。 “你丢脸不要紧,你丢的是我的脸!”李大鳄怒斥,“你衰不要紧,竟衰在女人的手里!你居然还是我的儿子!” 李公子垂头丧气的抗辨:“她……不是普通的女人。” 李大鳄的巨手一拍桌子,“女人就是女人,难道还有四个乳房四张嘴不成!?” 李公子递出一个红包。 李大鳄怔了一怔,接过来:“什么?” 他身边的一个虬髯壮汉立道:“恭喜发财!” 李大鳄吼道:“司空神经,你真的发神经啦:现在八月十五未过,你就想过年拿红包啦!” 司空神经是李大鳄手上的“文胆”。“不是,大佬大大,”文立时申辨;“这红包是女飞贼‘恭喜发财’的记号。” 李大鳄呆了一呆,喃喃地道:“是她?她不是已经洗手不干了吗?” “唉,我也听说她退出江湖了:怎又……”文胆讨好他说,“不怎样,她敢惹上公子,咱就得要她好看!” “武胆”金童川页是个形状猥琐、瘦削的汉子,即站起来道,“大佬大大,这交给我好了。” 李大鳄倒是平静了下来,”听说‘恭喜发财’颇有几分姿色?” 文胆点点头。 李大鳄喈喈怪笑。 众手下也跟着笑。 李大鳄忽地把笑容一敛,示意叫手下替他点上一根雪前,“上次她盗取了咱们的丹风朝阳翠玉舟,吃了咱们一局,这给那姓张的拿去立功,呜呜,我迟早要他们……”语音一落,“不过,在那批货未到手前。咱们先不要惹事,不许轻举妄动。知道了没有?” 众手下齐声道:“知道了。” 李大鳄游目四顾,问:“阿COOL呢?” 武胆立即显出很不以为然之色。 文胆忙答:“他正押一批货到泰国,今晚就会回来了。” 李大鳄弹弹烟灰,“他回来就叫他来见我。你们这些人,都没有一个及他能干。” 二、朋友酒搂 在这家金碧辉煌的“朋友”海鲜酒家里,游白云正据了一桌,跟三五个朋友大谈他当差的“威水史”。 “……那次那个匪徒,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凶!他左手拿刀,在手拿轻机枪,左腋夹了一名小孩子,右时箍着一个女孩子,都是人质·……那时候,一地都是死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那只狂魔又想杀人,‘嘶’的一声,他竟在众目睽睽下,把那女孩子——”“女孩子的衣服撕破!”一名听众说。 “哗!”另一名听到入了神。 “那女孩子靓不靓?”阿忠认真的问。 “靓啊!”游白云一说,大家都“噢”了一声,更有趣味听下去,“可是那狂魔不是撕那女孩子的衣服,而是撕那女孩子上那本书,”“车!”众皆强烈反应。 “后来怎佯?”阿忠问,“那人发神经不成?书都好撕的!” “他正是发了神经,’游白云兴致勃勃的说了下去,“就是因为他老是考不上大学,所以大发神经,伤了几个人,我看情形下妙,奋不顾身,见义勇为,勇者无惧,仁者无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国为民,有勇有谋,至死不计,行侠仗义,功高盖世,名满天下……”阿忠见游白云越说越奋亢,连忙拍拍他两腮:“喂喂喂,你也发神经啦。” “我冲了过去,呀啼,左手进步螳螂拳、入步擒拿手,右手边环劈挂、飞星赶月拳,左肘撞肚,右膝顶腹,太阳魁,右朝天,哼嘿,就把那厮给制住了,可闹也!我一出手,他就趴在地上喊妈妈,我说:“‘不准!’你道怎地?” 众人都吓了一跳:“怎么?”“哗,你真威风连妈妈都不准人叫。” “嘿嘿,”游白云得意洋洋的说:“我只准他喊爸爸。” 众皆鼓掌。 “不过,”阿忠叫却思前想后都想不大通;“他只是个学生,又怎么会有机关枪?” “‘这……” “他至少只十多廿多,还能挟住两个人,难道他比史泰龙还魁梧?” “那……” “你冲过去的时候,他没开枪吗?” “这个嘛一一这个问题嘛……”游白云忽见了救星似的叫道“方姊来了。” 果然是方心如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问:“游白云,你又在车什么无烟大炮呀?” 众皆哄笑。 “游白云说他勇救佳人,一个打五个——”阿忠笑说。 “游白云还只手空拳,不怕机关枪,怒杀大狂魔,赢得美人归——”阿奸唱戏似的接下去一 “我看你呀,”方心如摇着头叹说,“你也该成家了。” 游白云苦着脸、忽灵机一动,想到一个辩解之法,“方姊也未结婚,几时才轮到我?” 众又笑了起来。 方心如脸上掠过了一丝寂寥之意。过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只淡淡的说:“我不得空,不跟你们说那么未多。” 剩下游白云等人在喽喽细语。 “你得罪方姊了。”阿好恐吓地道。 “方姊曾说过:她是个拒绝期待的女人,你还够胆挑起她伤心事,问她嫁不嫁!”阿忠也火上添油的说。 游白云听了很难过。 “记注凡是过了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女人,不要问她几时嫁?”阿奸一副专家、先知的模佯,“正如过了三十岁还未立业的男人,不要问他几时当老板,知道了没?” 游白云唯唯诺诺。 忽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什么事情这般热闹呀?” 原来像风一阵般卷进来的人,正是阿珍。 生电珍。 还有她那四个崇拜者。 ——四个死党。 她们在进入“朋友酒家”之前,方巧争(阿珍)早已嘱咐她们(MIMI、GIGI、CICI、soso):“我们干的事,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方姊知道,知不知道?” ——她的跟随者自然都答:知道。 然后阿珍才敢走人酒家。 ——这酒家是方心如开的。 生意一直都很不错,高朋满座,但方心如就是太大方、豪爽了,很多姊妹或道上的人都过来向方心如要求接济,方心如也很少拒绝他们,所以赚不了什么钱。 方心如常亲自招呼客人; 方巧争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在酒楼帮忙。 MIMI则是酒楼里的女待应。 GIGI是电视台的舞蹈艺员,ClCI是在大百货公司的化妆摊位上当职员,sOsO则跟她家人在士多店里帮手。 她们五人有说有笑,叽叽喳喳的走了进来,方心如穿着一袭旗袍,高叉开到腿根上去了,露出一截粉光微微的大胆。 穿旗袍的方心如看来更美不可方物。 阿珍心虚,立即先发制人哇哇声:“方姊好漂亮啊!那么美的人,那么好看的腿,看了我都想咬一口!” “死丫头饿疯了不成?”方姊笑骂道:“一回来就把我当鸡腿。” 阿珍拉住她缠缓着说,“方姊是好看嘛,”掉头问那四个女孩:“你们说是不是?” 那四个女子立即如奉玉旨纶音地齐声应道:“是。”还挤眉弄眼。 “酒楼的生意这么忙,你们只知四处逛,也不晓得帮忙,不知检点!”方心如没好气的一个个用手指点着她们的额头说:“还不快回家去!” 阿珍、MIMI,CICI、soso,GIGI,都齐声恭谨的应道:“是五个女孩子一齐转身。想踏出酒楼。 方心如连忙抓住阿珍和MIMI:“你们是按月受薪在这里招待客人的,别走哇!” 阿珍和MIMI无奈,摊了摊手,只好去帮忙招待人客。 方心如又叫住了她们:“你们要做事,也得要换上工作服呀。” 五个女孩子又一起漫声应:“好——”然后一起往楼上跑。 方心如奇道:“sOsO,GIGI、cICI,你们不用回家、上班么?” 那三个女孩子一面上楼一面笑嘻嘻的应:“我今天放假!” “我迟些回去不要紧!” “我帮方姊做事!” 说着都跳蹦蹦的上了楼。方心如望着她们如青春小鸟般的背影,没奈何地喃喃自语:“这干反斗垦今天一定又不知在外面干了什么麻烦事,想来讨好我……”忽听有人叫:“方姊。” 方心如回首,只见一个浓装艳抹,穿金戴银的女人热烈又热切的走了过来。 方心如喜叫:“玉姐。” 两个女人抱住在一起,大颠大沛的问长春短。 那桌上有四五个彪形大汉,像在密斟些事情,刚刚谈完,就开始高声谈笑,猜枚酗饮。其中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显然是其中的老大,喘笑说:“你们看,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我看了,真巴不得是其中一个。” 有个手下不懂事,问:“老大,喜欢当女人?” 武胆金童川页一拍桌子,“蠢材,我是说,我要是其中一个,那么老板娘就是抱着我了。” 另一个手下不知趣:“那如果老大是老板娘呢?”因为另一个女人“阿玉姊”无甚姿色可言。 武胆嘴边暧昧地笑着:“那我就天天‘食自己’。” 众皆哄笑。 还有一名叫黑仔的马脸孩子更不会说话,“老大有同性恋的嗜好?小心染上那一回事一……”武胆勃然大怒,脸色一沉。 一名手下立即“识做”,立向黑仔威胁地道:“你知道上次得罪老大的人怎么个下场吗?” 黑仔懵然。 “我们老大请他在尖沙咀喝酒。” 黑仔更不明所以。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飞鹅山下,他那宾士被拆成六百五十一块,他仔细一看,原来其中有三块是自己的骨头。” 黑仔脸色大变。 另一名手下更加极尽恫吓之能事。 “你知道最近一次得罪马老大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黑仔几乎要求饶了。 “哦,没什么,”那手下悠哉游哉的说,”他只不过看到他家里的一处奇景罢了。” “奇景?” “对呀。阿马哥把他的头塞进马桶里,他不就看到他家里那排粪管的奇景罗!” 这时,游白云正好把一众友人送出酒楼,阿忠还说:“下次我去警署看看你的怎么个威风法!”他回到座位时经过那一干人的桌子,刚好听到了部分的谈话,他耸耸肩,快快的走了开去,避得远远地免得招惹了这干人。 黑仔脸色发白,几乎哭了出来。 偏在这时,阿珍已换了酒楼招待员的旗袍,跟MIMI走了下来,边说边笑。 “……我们捐这么一大笔款子,那人还以为我们是富家千金呢!”阿珍说。 “哎,那笔能是我的就好咯!” “怎么可以!咱们劫……这样来的钱是不可以自己花的!” “我真希望能够有钱、很有钱。” “我希望我会很有名很有名……” “有名有什么用?有名不如有钱。名是空的,利是实的。” “可是我有才华呀,”阿珍进入幻想境况他说,“我青春貌美、能跳会唱,但一直没有表演的机会,哎……”方心如过来给她一个凿,把她自幻梦里惊醒过来。 “你想又跳又唱,就当舞女去,我这里可要做生意的,你再在发白日梦,我连你都炒了,你信不信?”方心如斥道,“还下开工,”摇摇头走去招呼正进入酒楼的熟客。那个叫阿玉的妇人则仍坐在座位上等她回来。 阿珍和MIMI的职务是在酒楼门口负责招待和带位的工作。 两人摸着被方心如一记凿的前额,不情不愿的去“开工”。 “闷死了……”阿珍心里闹别扭。 “小心,”MIMI细声警告她,“别让方姊又听到了。” “幸好我们干的事……”阿珍吐吐舌头,“方姊没听到……”忽然叫了一声。 原来“武胆”在她臀上摸了一下。 阿珍气极,缓缓转过身来。 那一桌子的人都笑了开来,有人还吹口哨。 “后面正,前面更靓。” “好,值钱,”武胆把自己的手提到鼻端去闻,”还弹手的呢。” “原装货吧?” “老大,我看她对你可有意思哩,不然她为啥一直望着你?” 大家又淫狠地笑了起来。 “不要脸!”阿珍怒骂。 武胆凑过脸去,指了指脸颊,妖声妖气的道,“我这张脸是不要了,你要啊,你要啦,”还用手去扯了扯阿珍的旗袍,学女人说话的语音:“你要嘛。”他还牵道阿珍的手去摸他满是胡碴子的脸。 MIMI上前一步,怒道:“你们干什么!?” “唷,”武胆叫了一声,退后一步说,“怎么每个女孩子,都在明知道人家要干什么的时候,来问别人要对她干什么的呢?”他色迷迷的凑过脸去,“难道这种事一定要说出来才痛快么?” 他的手下提醒他:“老大,这个更嫩。” 武胆涎着笑脸:“两个都好,两个都要。”就伸手过去搭阿珍和MIMI的肩膀。 阿珍一闪,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武胆脸上就泼。 武阻脸上、衣衫尽湿。 这时围观的人渐多,游白云一步抢上前来、劝解道:“各位无谓生气,这两个后生女不识好歹,有得罪处,请多多包涵……”武胆一股怒气,无处发泄,正好见游自云在面前,一杯酒又泼了过去。 游白云给泼了一脸的水,下面的话顿时说不下去。 阿珍要拖开游白云:“你不必替我道歉,你种人渣怎能跟他讲道理……”游白云不肯让步,强笑着道:“没事没事,这位老大请我饮酒嗜,这还算是罚酒……”谈到这里;武胆一挥手,两名大汉已包扰了过去。 这两名大汉又高又魁,齐步往前一站,足要比游白云高两个头,连小臂上贲起的股肉都大过游白云的拳头。 游白云顿时胆失怯了,连说话都口吃了。 他连忙拿起桌上一杯酒,双手递向武胆,“老大,这是敬酒。” 武胆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他下不了台,只好一口把酒干荆“老大不赏面,我就自己再罚一杯。”他轻笑两声,打恭作揖地道:“多谢,多谢。”那两名彪形大汉又逼近了一步。“对不起。对不起。”两名大汉再逼前一步:“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游白云几乎跪了下来。 武胆摸着下巴说,“你凭什么来做‘架梁’?” 游白云几乎要叩拜下去“我这……哪里是当‘架梁’,我哪有这个胆子……我只是……只是敬老大的酒,为老大助兴……”武胆嘿声笑道:“那我碰她,你还敢不敢说话?” 阿珍抱时冷笑:“你敢!” 武胆上前一步。 游白云忙拦在中间。 武胆怒叱:“你挡我?” “不是不是不是,”游白云死缠活赖,就是不离开阿珍身前半步,“大人不记小人过,好汉不与女人斗,老大你就高抬贵手,原谅她这种无知妇人吧……”阿珍更气:“游白云你——”MIMI也顿骂道:“真没种!” 武胆一颔首。一个大汉一手把游白云离地揪起。 方心如本已和阿玉到贵宾房里,抽烟聊天,替阿玉解决家事。 阿玉正在抽泣着。 “你不要担心,你丈夫打你,当然是不对,我会找人劝劝他的。” 方心如劝慰,“不过你也最好少打些牌,多顾点家才是呀,否则,你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男人的心。” 阿玉听方心如肯为她出头,喜出望外。 梁经理忽然围了进来,大汗淋漓,说:“不过了,外面有冲突方心如匆匆走了出去,突过人丛,是好几个大汉正围殴游白云,游白云唷唷呼痛,就是不敢还手,而阿珍和MIMI就要动手了。 酒楼乱作一团,围观的人渐多。 “住手!”方心如喝止。 她过去说好说歹,又呢声谀词,才把武胆的气下了,又斥退了正摩掌擦掌的阿珍和MIMI、游白云几句。 阿珍十分不服气。 游白云唯唯诺诺。 武胆气犹未消:“那靓妹算是怎样?连我金童川页的面子都不给!” “她哪敢?”方心如替武胆整衣抚襟的说,“她小孩子嘛。” “我就看那小子不顺眼,”武胆气难平,“他有多少斤两,学人出来管闲事!” “他算老几?”方心如替武胆斟茶倒酒,“值得您老那么生气?看我脸上算了!” 武胆见方心如自有一般妇人的风韵,色胆又起,心中爱煞,叉想揩油,方心如妙地拨过他的手,武胆佯怒,“有你这知漂亮的人儿这还消了点气。不过、你可要陪我哦。”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方心如笑着说,可是语锋都像刀新出鞘般锋利,“这是酒家呀,你真闹了开来,警察来了问东问西可多麻烦。我呀,这是吃的炒的喝的煮的任凭吩咐,但不能拿人作菜上。” 武胆一窒,“这……” 方心如言笑晏晏,淡淡化解,并示意阿珍速速离开。 阿珍忿忿而去。 阿玉看在服里,自言自语地道:“方姊真是变了许多。” 游白云傻憨憨的要去跟阿珍攀谈。 阿珍不睬他。 游白云想跟她解释。 “没胆匪类!”阿珍骂了这一句,就走开。 “这家伙有李大鳄在撑腰。”游白云比手划脚的说,”你知道李大鳄是什么人吗?李大鳄是……”“只有你这种胆小鬼才怕他!”阿珍说罢,扭头而去。 游白云只好向MIMI澄清。 只剩下游白云怔怔发呆。 深夜,各人都走光了,游白云自斟自饮。 梁经理走过来,跟他说:“打烊了,就算你是客人,也该走了。”看了看桌上的酒瓶,忍不住嘲笑他说:“你就算借酒消愁,也不敢喝烈酒,只敢喝啤酒。” 游白云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三四名大汉拦截住他的去路。 “大佬,对不起,请让一让。”他试图走三四个方向,都给人撞了回来。 武胆金童川页走了出来,他鞠躬:“老大。” 武胆揍他一拳,他痛弯了腰,却不改还手。 武胆鄙夷地道。“胆小鬼,你还手呀!”又踢他一脚。 游白云忍痛不敢还手,大叫救命。 武胆刷地拔出力子,狠狠地道:“你叫,你叫我杀了你。” 然后吩咐手下:“揍他。” 三四名手下要打游白云。 游白云负隅抵抗。 “你还手?”武胆恐吓他说,“你还手我们就把你活生生打死!” 游白云登时不敢抵挡,给打得趴在地上,也不敢叫喊。 手下停手,都说:“这人真没骨气、打得全无瘾头;”武胆把烟弹到游白云脸上:“这是教训你,大爷我玩女人,不关你的事。下次再碰上你,见一次打一次。”然后扬长而去。 游白云头破血流,艰辛挣扎,回到家里。 他艰难地爬上黝暗的楼梯,一不小心踢到个罐子、把自己吓了一跳,也把正在黑暗里扫地的六婶吓了一跳,骂他:“唉!半夜三更乱踢东西,小心你得罪地主公,由脚生疮到头发!”还喃喃自语,“幸好我们阿忠仔不像你这般不知自爱!”遂行回隔壁屋里。 游白云给人咒骂了一顿,只敢小声的驳了一句:“你又半夜三更扫地,吓死人呀!”只好自叹倒霉,回到黑黝黝的家里,却刚给阿嬷发现,见他伤痛累累,忙向她的孙儿责问:“你又跟人打架了!” “没有。”游白云气鼓鼓的说。 “你又得罪人了。” “没有。”游白云索性否认到底。 “可是你受伤了!”阿嬷甚为心痛,替他搽跌打酒。 “可是伤心比伤身还更受伤。”游白云自言自语地道。 “什么?”阿嬷耳聋,听不清楚。 “没什么。”游白云忙道。 阿嬷又开始讲大道来都训他。游白云听惯了,他一向孝顺,不敢不听,只觉得烦。 阿嬷硬是要他明天去看医生,还怕他要赖不去,说:“明天我陪你去。” “我自己去好了,”阿嬷不相信的看着他,游白云只好道,“最多我把医生开的收据,药方、药丸、药水、药粉、药片、药材……全都给你检验好了。” 阿嬷这才放心。 是夜,游白云翻来覆去,头发掉满了枕头袋,但就是睡不着。“我胆小,我胆小?我胆孝……”他乍睡又给噩梦惊醒,“我是不是真的胆协…?”他问自己,忽一坐而起,随即又泄了气,“我是胆协…”又颓然倒回床上。 第四章有光就有影子 一、“医生有什么好看!” 次日阿嬷又在千叮万嘱,要他去看医生。甚至在隔壁阿忠过来找他的时候,阿嬷也千托万请他务需带游白云去看医生。 阿忠这才知道游白云受伤了。”昨天我阿婆说你伤得七彩般回。来,还把她吓了一跳,我以为她眼花看错呢……”见游白云没作声,又问:“我昨天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的游白云把他赶苍蝇似的赶了出去。怕给阿嬷听到。 阿嬷犹在门口大声吩咐:“阿忠仔,记得带阿云去看医生,他最近无精打采,唉声叹气,不知有什么暗病,你要……”游白云怕她罗嗦下去,忙带阿忠下楼。 “原来你有暗玻”阿忠笑他。 “什么暗病!只是自己有些累而已。”游白云又倦又痛,心情也不开朗。 “莫非你去那儿太多……啪嗡喘。”阿忠见游白云绷看脸不笑。觉得一个人笑没意,就说,“算了,我看你连那些地方都没胆子去的。” 游白云瞪了他一眼,想发作,但又发作不来。 阿忠端详了他一阵,叫道:“我发现了。” 游白云没好气的说:“又什么呀!” “你眼有红丝,印堂发黑,脸色青自,牙龈有血……真的不大对劲,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危言耸听!”游自云淡然地道,“医生都好看!” “还是去看看的好。” “看跌打医生?我最怕吃中药!” “那不如看西医啦,”阿忠顺水推舟的说,“反正今天我也要陪人去医院,你一道去看看也好一一那医院里的姑娘,哇噻,正呀!” 游白云的兴趣来了。 “不过嘛……”阿忠仍是不放过他,“美得天仙化人也没你份,你呀,整天就为了生电珍神魂颠倒,偏又不敢表达,哪个追女仔像你那么胆小的!” 游白云也无可奈何,但他反唇相讥:“你又好得到哪里去?明明是对MIMI爱到发烧,却连手都不敢拖,哼,嘿,差!差!差!” 阿忠登时涨红了脸:“我叉你!我爱她!?我对她已经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游白云也不示弱:“我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阿忠苦笑道:“我们都是情到深处人孤独。” 游白云颇有同感:“其实是未曾深爱已无情才是。” 向忠还是劝他;“看来,我们都该看看医生了!” 游白云依然死硬派,“医生有什么好看!” “走吧,起吧。”阿忠说:“受人三托;忠人之事,你阿嬷托我阿忠来好好管教管教你。”““去你的!”游白云倒是来了兴致,“我告诉你,我昨天是为何受伤的——你走后,酒楼忽然来了五名匪徒,拿着西瓜刀,大喊打劫,我虽然赤手空拳,但一壶热茶就先扔了过去;然后就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总之是大吹特吹,阿忠虽然半信半疑,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医院,阿忠说:“你的故事真好听。” 游白云抗议,“什么故事!我说的是真事!” “好好好,真事真事,”他姑且敷衍着,带游白云挂号,游白云的眼睛真的到处游白云,看靓女,直到医生叫到他的名字,他才不情不愿的走进去。 他问非所答,漫不经心,但医生对他的情绪却十分重视。 “医生,你就别费心了,我游白云命大福大,死不了的。” “你死得了死不了是你的事,”那医生倒也直爽,“只怕你把疾病传染给别人。”便强迫要他接受全身检查,三天后看报告。 临走的时候,游白云还不甘心:“这医院屈打成招,真会赚钱!” 阿忠知他不服医生,便拍拍他肩膀说:“你先走吧,我还要等人,三天后我替你取检验报告吧。” 二、有天堂就有天堂鸟 游白云回到警局,顿时又恢复了他卑微的身份。 原来他只是局里一个倒茶奉水的小开,行行企企,跟出跟入,大案轮不到他,小案用不着他的角色。 局里有些师兄在拿他开玩笑,尤其“缩骨”更常藉辞找他麻烦。 这时,阿奸正好带他两三位死党,到警署来找游白云,想看看他到底如何威风法,恰好撞见这等情形,为了保他的面子,都不敢进去撞破。 张夸见有闲杂的人在探头探脑,过去一看,见“缩骨”正在欺侮摆布游白云,便挺身替游白云解围,并申斥了“缩骨”一顿。 “缩骨”的职衔只是沙展,自然不敢对张夸的指责有违,不过却不服气得出了面。 阿奸和那三位朋友这才假装刚刚进来,跟游白云招呼,不谈刚才的事,游白云又装得在局里很威风凛凛的样子,张夸瞧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 但他没时间笑。 也没心情笑。 他要召开紧急会议。 在密议室内,他向负责这个专案小组的上司与下属详细报告了他手上所收集到李大鳄的种种犯罪资料后,一力主张逮捕李大鳄归案。他指着银幂上李大鳄的照片说:“这种人,无恶不作,十恶不赦,至少亲手虐杀过十一条人命。在他手上主持或策划的命案还不知凡几。他包赌、包娼、还走私、贩毒,连伪钞转手也跟他有牵连。他还养有一群打手和杀手。” 这时银幕上正放映李大鳄和手下黑道人物的活动,张夸侃侃他说下去:“这是他的儿子李年鹰,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三次强奸,五次犯迷奸罪,六次犯非礼案,但都告不了他。李大鳄有的是御用大律师来为他儿子脱罪……有一个受害人,还为此羞愤自荆”“这个是李大鳄的‘文胆’司空神经,他就专门替李大鳄想办法去害人、杀人、对付人。以及‘度桥’替他赚钱、花钱、骗人钱。还有这个‘武胆’金童川页,别看他又干又瘦又小又矮,他在‘唐手道’、‘空手道’,‘跆拳道’、‘合气道’、‘柔道’里都拿了二段资格,合起来算是十段,打架时拼命得很,不知要过多少人的命……”“还有这个——”银幕是一个冷峻的人,穿风衣,瘦而高,年轻戴太阳眼镜、手里拿着一把黑伞,脸上似乎有一丝微讥诮的笑意,可是予人的感觉也是冷酷的。这人看去不但冷淡、冷静,简直是冷漠、冷酷,全身的肌肉就像是铁铸的,连脸部的表情也是。 “——据说他以前是女飞贼‘恭喜发财’的部下,五年前加入李大鳄一伙,是有名的毒贩,而且手下很有两下子,心狠手辣,不易对付……”华警司很有些担心。 “这倒不必过虑,我信任张探长,他的身手绝对没有问题……”洋人督察倒是替张夸打气。 “那你是一定要去‘钉死’李大鳄了?”华警司问张夸。 “我正要申请这个行动。” “这件事——”洋督察犹豫他说,“很危险,而且,他们犯罪的手段,层出不穷,变化多端,不易逮着他的罪证……”。 “他们是贼,我们是兵,我们的责任便是替市民抓贼,”张夸说:“人人都说这里是天堂,但有天堂就有天堂鸟,咱们要不做些事,这天堂就要变成地狱了。” 华警司笑了起来:“听你的口气,倒有点像救世主。” 张夸有点尴尬。 洋督察微询总探长和华警司的意思。 华警司用铅笔指着张夸说:“别说我没忠告你,这事,你容易便玩火上身的。” “干我们这一行的,”张夸脸不改容地道,“谁不是在走钢线、表演吞剑、跳火圈的?如果连这玩意也不改,那就不如当观众好了。” 他顿了顿,接道:“在当当事人,就要有做当事人的勇气。” 洋督察眼神有力地看住他,说:“好!” “你说要打老虎、抓贼,”他旧事重提,“那个MR.COOL当年既是女贼‘恭喜发财’的手下,当年你在起回翠玉舟的贼赃时,为何不把他们一同打尽呢?” “无论用哪个角度来看,”张夸说:“‘恭喜发财’和她那一伙手下都不曾引起什么大害,不可与李大鳄相提并论。我怀疑他跟近日几家炸弹勒索案还有关系,他只顾榨取金钱不理市民人心惶惶,而他一早已办好移民手续,我们再不逮捕他,他就要饱食远飞了。” “你这态度就不对了。”总探长很不高兴,“贼就是贼,无分大小,小贼不抓,就变大盗。你看看那个MR.COOL现在不就变成我们法治社会里的一个毒瘤吗?” 洋督察见两人有争执,忙圆场道:“你真的要办?” “是!”张夸毫不犹疑。 “我看。”华警司点点头道,“我们跟上头呈报申请看看,不过你得要负责一切行动的后果。” “我负全责。”张夸说的如斩钉切铁。 散会后,张夸要去给他那个要开演唱会的弟弟打气,顺道载游白云离开警署,游白云见张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猜测说:“张大哥,你又要办大案了?” 张夸笑了起来:“你又知道?” “我看你的样子便知道。”游白云笑着拍拍他的小肚子:“我是你肚里的蛔虫。” “你太胖了。我吃得不多,”张夸连忙否认,“我肚里才没有你那么肥的蛔虫。” “不过,你得要小心些。”游白云忽然正经了起来。 “怎么?”张夸毫不在意。 “我总觉得,”游白云很担忧地道,“缩骨他们对你很有恶意。” “自己同事,”张夸拍拍他的大腿,“别胡乱怀疑人家。” “可能是多心啦,你对人那么好,又讲义气,做事又肯留人余地,怎会有人对付你!”游白云想开了、便开心起来:“怎么?新的行动有没有我的份?” “你敢去?”张夸调笑他,“你怕不怕?” “跟你在一起,有什么好怕?”游白云倒是一副“树大好遮荫”的样子。 张夸忽吱地煞车。 原来街角有警察正在追捕路边流动小贩。 小贩推着货车,没命似的奔窜。 张夸故意驾车过去,挡着警察的路。 小贩得以逃走。 警察向张夸兴罪之师。 “对不起,”张夸忙出示证件:“自己人,正在做事。” 事后,张夸很有些感叹:“我们这些伙计,放着大奸大恶的不抓,专抓小贩,实在是……”游白云笑着说:“张大哥这样做是留一条余地。” “大家都要损食嘛。”张夸到了停车场,下车忽然,有一个衣衫褴楼的人,过来交给他一包东西。 张夸小心提防的打开来看。 一叠是一大叠钞票。 一把是刀,刀尖串着一只蟑螂。 那人说:“有人要交这两件东西给你,叫你只拿一样。” “那人呢?”张夸问。 “我不知道。”那人慌张他说,“他给了我五百元,说明要我一定要交到你手上,如果私吞的话,他们一定会知道——”“好,你告诉他们,如果一定要我选,”张夸浑手道:“我会选这只死蟑螂。” 然后他把包裹退回给那人,“可惜我两样都不想要。” 那人慌慌张张的走了。 游白云想上前,张夸拦祝 “我们可以去跟踪他,找出主使人,不就……”“没用的,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张夸说,“他们既派这个人来,定已教人监视着,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 “他们……”游白云大惊小怪地道:“贿赂你?”张夸点头,游白云又忧虑起来了:“你不接受,我怕他们会——”“我总共给人贿赂过五十六次,”张夸淡然道:“我现在,一文都没收过,不也一样好好地活着?” “有光就有影子,”张夸丢下烟蒂,狠狠地踩熄了它,”我一向都留人一点余地,而且,邪不能胜正,到最后还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他用手捏了捏游白云胖嘟嘟的面颊,愉快的说:“你少担心吧。” 可是游白云还是很担忧。 而且他还有些不祥的预感。 第五章爱上她的硬汉 一、肉体有肉 他把这个忧虑告诉了方心如。 这担心就立即转移了阵地,变成了方心如的忧虑。方心如听了,一直忐忑不安。 游白云反而劝解她:“方姊,你放心吧,张大哥一向这么好人,留人余地的,而且他枪法飞刀都堪称二绝,谁近得了他的身?你放心,他一定没事的。” “就算他有事,”他声音陡然成熟了起来,补充说。“有我在,也会护着他的。” 可是方心如仍是笑不出来。 “李大鳄这人不好惹,”她优心怔忡。”而且,阿浩也在他手上做事,张大哥再强,也不易应付……”这时,几日前在茱楼出现过的金牡丹和两个打扮得十分艳冶的女孩子,神色张惶的走进酒楼来,急询梁经理方心如在哪里。 梁经理指示他们。 方心如还在担心张夸的安危,心不在焉,直至金牡丹等走到面前好才省觉。 “方姊……” “什么事?”方心如也察觉他们神色有异。 “我跟两个姊姊本想过来探你,但在楼下却遇上了那几个人……”方心如转首一看,原来是“武胆”又纠合了五六个流氓,大摇大摆,旁若无人的走入酒楼。 “你们认识他们?”方心如问。 “他们都是夜总会的常客,”金壮丹指着一位怕得几乎要哭出来的女子说,“他强迫小兰跟他出街,小兰不肯,金童川页等说着毁她的容。已闹了一阵子,幸祥叔罩得住,才没闹出什么事件来“我知道了,”方心如扣拍那女子的肩膀,说:“不要怕,有方姊在。” “我怕。”小兰在低位,“那些人很凶的呀!” “凶?几时轮到他凶!?我恭喜……”方心如几乎要发作开来:昔日之英气和今日的三两杯淡酒,全都激发出豪情壮志,但她环顾身边的酒楼,是由她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她当然不想也由她一手毁了它,是以强仰住心头那一股火气,只抚抚那女子的后发,肯定地点了点头,柔声道:“到后面去吧——”金重川页果然又在藉故闹事。 他找到一丁点鸡毛蒜皮的藉口,就把一碟菜覆在一名伙计脸上,绊倒了一名部长,还故意去碰一名女侍应的胸部,再打翻了茶盖,烫伤了来陪笑道歉的营业部主任。 连梁经理也忍不住了,和一干伙计跃跃欲试,要都训这一干人。金重川页认定这是方心如做生意的地方,不怕他们动手。 游白云硬着头皮过去调停,武胆看也没看他一眼:“你?你要跟你老爸讲数?叫你老板娘来吧。” “我来了。”方心如扳了一张凳子倒转坐下来,凳脚就压在金重川页的足踝上。 金童川页痛得大叫起来,挣扎间打翻了桌上的杯碟碗筷,还被烫着了。酒楼的伙计拍掌大笑。马脸汉子黑仔替“武胆”抹,又忍不住笑,反给他刮了一记耳光。 “老板娘,你敢怎样!?”金童川页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把小兰给交出来,不然我就砸酒楼。” “砸——酒——楼?”方心如两腮酯红,目光冷如月下的刃首,飞了两道盯进武胆的眼里,“金童川页,你放明白无,你会是老娘我的对手?” “唷?”武胆倒从头打量眼前这个女人了,“还似模似样哩,江湖上混过吧?” 他的手下撮哨怪啸,他轻薄地用手去摸方心如的脸。 方心如一把刁住他的脖子,他痛得怪叫起来。 他的手下都大叫: “老大,揍她!” “老大,给她点颜色看看!” “老大,咱们砸酒楼!” 金童川页不是不想动手,而是给方心如拿住了脉门,半个身跷了起来,另半身完全麻痹了。 他只好拔腰间的刀子。 方心如不想格斗惊扰了人客,手指一掣,亮出一根镀金长针,暗里抵住武胆的要害,遂低声道:“咱们在后巷解决,你敢不敢?” 武胆还得逞强,方心如手一用力,他的手痛得像不属于他自己一般,无奈,只好说:“去就去,难道怕你有牙!?” 方心如手上的针全掩在武胆的外衣里,她沉着镇定而又从容自若地,跟金童川页那一伙人自自然然的行了出去。 到了暗巷,只有街角远处有一微幽宫似的路灯照进来。方心如放开了武胆。 武胆抚着痛臂,脸有怒色。 方心如虽是一个女孩子,但凛然不惧。 “你们要怎样?明的亮的见不得光的都有,最好大家河水不犯井水,相安无事,”方心如说:“要真的犯上来,咱们见蛇打蛇,见牛劈牛,见了老虎过岗也不过多喝三壶酒!” “臭娘儿!”武胆狞狰地道:“你敢跟老子作对!?我要你今晚求不了饶!”他这个脸在手下面前可丢不起,一定得要找回来。 他的手下又怪笑叫嚣。 梁经理和李一直、张一横都怒气冲冲,要出手教训这一干人。 方心如拦阻。 “我只一个人,”她摊开以手,摆出无任欢迎的姿态,“你们要单打还是群斗?” 武胆贪婪地盯着方心如旗袍下紧下紧逼挺的胸脯,还有她在暗巷里依然黯淡不了的艳色,连呼吸都有点急促了起来,“好,我来,你是自找死路。” 他一直认为刚才会给这女流之辈所制是一时失神故。 “慢着。”方心如美得像一座披戏衣的玉观音。 “你怕了?”武胆露出黄牙,笑。 “你要是输了给我……” “我叫你作妈又怎样?”武胆放肆地道。 众皆哄笑。 “我没你这样不长进的儿子。” 这次轮到“朋友酒楼”的人轰笑。 “好。”武胆狠狠地呸了一声,“我要是输给你,我这辈子就不来这里,不再骚扰你一一、”“你是江湖人,我希望你说出去的活就是飞出去的子弹。” “那如果你输在我手上,嘿嘿……” “你尽管说。” “我也不要你怎样?不过,”武胆淫笑道:“你得陪我一个晚上;随得我爱怎样就怎样。” 他的手下又嚣叫起来,“朋友酒楼”这边的人则忿骂。 “好,”方心如脸不改色,”咱们就一言为定。” 众人都为她的英爽而震惊。 战斗终于开始。 武胆开始没把方心如看在眼里,可是很快就吃了亏。 方心如穿着旗袍,在狭窄的巷子里大展身手,身形之婀娜多姿。令人目眩神驰。 她的身子每一次舒展,武胆都吃了亏,可是在不管是敌是友看来,都是一次惊艳。 她直如清辉寒的藕臂,每一次挥动,因旗袍袖短,都展现臂根膊胸玉一般匀柔的肉色。有几次她迅疾而准确的踢腿,连敌人都禁不住哗哗声,宁愿金童川页多吃几个苦头,也要争睹方心如那旗袍下掀起的肉感得十分性感、修长美丽的腿。 方心如几乎要把武胆击倒。 武胆却不堪落败,拔刀,咯着血,对方心如作出疯狂攻击。方心如以静制动,先巧妙地闪开对方一轮疯狂的攻击,然后悄悄地拔出金针,刺中他的穴道,令他弃刀而退。 武胆的手下一拥而上。 方心如以快、狠、准、忍的功夫,每一招都命中、都切中他们的要害、使他们无法作出反击、甚至立即使他们丧失了战斗力。 方心如拍了拍手,扑了扑袍褶,状甚潇洒。 地上的敌人都伊伊呀呀,爬不起来。 游白云等简直崇拜方心如,簇拥欢呼:“方姊好哟!” “知道这是什么拳法?”方心如有意要教他们一课。 大家都懵然摇首。 “这是‘快、狠、准、美、忍’的拳法。快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来把握时机击倒敌人。狠是对敌的时候要比对方更够胆子。准是不浪费时间体力精神务必要一枪击中红心。美是让对方因色分神趁机而入。忍是未到时候决不轻易出手要沉得住气。”方心如侃侃而谈,简直没将地上的人放在眼里,“做人也是一样要这五个条件,才能制敌。” 游白云问:“做人也是这五个要诀吗?” “还是快、稳、狠、准、美、忍。” “快、稳、狠、准、美、忍?” “快是把握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做好。稳是要走得稳自己第一个步伐。狠是下得了决心去造成自己预定的目标。准是眼光要远大细微,朋友敌人要分得清清楚楚。美是手段要漂漂亮亮,行事要潇潇洒洒。忍是要忍得下一切他该忍的,不该忍的和不得不忍的。”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 武胆等狼狈地挣扎而起,抱头鼠窜。 众人得胜,兴高采烈。 金牡丹、小兰等过来谢方心如。 金牡丹握住方心如的手,感激泪流,诚挚地道:“只是这样一来,你和李大鳄那干人的仇,就结深了……你帮了我,我却累了你。” “在江湖上,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你累我我累你的事,”方心如温馨的说,”你不来累我,是你看不起我;我不去帮你,是我对不起你。” 二、太息 生电珍和MIMI开完派对回来酒楼,听游白云绘影图声的这么一轮转述后,知错失了那么一场热闹,都为之扼腕太息。 “要是我在,”方巧争扬着粉拳说,”我一定打落他七只牙齿、打断他八根助骨、包准打得他老爸老妈都认不出他来。” 游白云忍不住调笑了一句:“万一他认了你作妈怎么办?” 阿珍扬着粉拳要揍他,吓得他连忙住口,不敢胡说。 MIMI说:“哎,好久没见过方姊出手了,真可惜,”他们觉得无聊,游白云想藉机多跟方巧争在一起,阿忠也想乘机多接近MIMI,听阿珍和MIMI赴着上去看电视播映的“阿KAM特辑”,他们明明没啥兴趣,也上去阁楼陪她们看。 她们在等着歌迷偶像阿KAM出现在银幕上,等得兴奋鬼叫的。 “我好喜欢他唱情歌,他唱情歌的时候,眉毛就这样、就这样微微皱起,噢,好忧郁,不,忧郁得来又很性感,性感得来又很感性,感性得来又很有个性……”阿珍完全陶醉了。 阿忠在旁杀风景地道,“感性得来有没有感冒?” 阿珍又要揍人了。 “阿KAM的声音,很有磁性,就好像磁石一般,他一开声,就像来了个魔术盒一般,把我的发魂吸去了,飘、飘、飘呀飘、飘到了天上,啊,那儿有蓝天、有白云……”阿忠促狭地问:“有没有游白云?” MIMI的梦也立时掉落到地面上来了,她嘟起了嘴不睬阿忠。 游白云和阿忠怎么逗她们都不笑。 她们只顾着看阿KAM的节目。 游白云觉得不甘心,大惑不解地道:“阿KAM有什么了不起?” 阿珍指着他的鼻子:“他的鼻子比你挺。” MIMI指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比你大。” 阿珍指着他的肚子:“他的身材比你FIT。” MIMI拍拍他的头:“他长得比你高。” 阿珍补充:“总之,你没有一样及得上他。” MIMI加强:“你们两个加起来乘十也跟他不能相提并论。” 游白云气了,立即权威地道:“阿KAM有什么了不起,我见过他哩。” 两个女孩子的眼睛一起亮了起来,马上抓住他“严刑逼供”。“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很优郁?”“他笑起来很潇洒?”“他……”游白云用力地摆脱她们的手:“阿KAM有什么了不起!我看到他,他只不过是个平常人,还对我佩服得很哩。他拼命握着我的手说:‘云哥云哥,多多指教。’握得我的手鬼死那么大力,我才不指教他呢。他瘦巴巴的……”两个女孩子听着没趣,一个说:“阿,阿KAM多么谦虚、有礼!”一个问:“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见他还不容易?”游白云把鼻子翘得半天高,”他是张夸的弟弟,我要见他,吃豆腐出也那末容易!”阿珍喜孜孜地道:“改天、下次,等我脸上这几粒青春痘消掉时,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见游白云没反应,按着他的肥手拼命摇晃央道:“好不好嘛?” “这种人有什么好见……”游白云忍不住要大发牢骚:“他又黑、又笨、又手无缚鸡之力……两女喜呼道:“阿KAM出来了。”时而发出欢呼,阿KAM的节目正式开始。” 游白云一味数落下去,发现只有阿忠一个人在应和他。 而阿KAM正在唱“太息”: 车行时才知道原来风 是为阻止它行而吹的 如果明白这道理就会 明白自然的真正用意 见你时才知道原来梦 是为见不着你才发的 如果我承认这点就会 承认我己真的爱上你 你遇着她,还是她遇着你 船总航去向阳的地方 暮色的叹息总像退潮的叹息 落叶和落霞总在一个地方 分手时寸知道原来雨 是要掩饰我脸上的泪 如果明白初恋是幸福 也定了解失恋的受伤 MIMI和阿珍听得百分之百投入,甚为痴迷,游白云和阿忠大感没瘾。 阿珍和MIMI一唱一和的说;“要是有一天我能够和心爱的KAM同合合唱曲就好了……游白云禁不住又要数落阿KAM的不是,说他上厕所时间过长、不爱吃泥鳅、打喷嚏不用手帕掩住口鼻,手背上毛大长……往往都成了他嫌阿KAM的藉口。 只有阿忠在附和。 游白云如此大杀风景,生电珍忍无可忍,终于要发作了:“你为什么要侮辱我的偶像!?” “因为他没资格当偶像!” 游白云又妒又恨,这次“勇于反抗”。 阿珍显然没想到游白云居然敢顶撞她。 “他也是人,我也是人”游白云积忿难平,高声吼道:“我有哪样比他差?” “你矮,你胖、你滑稽!”阿珍也站了起来,“他不是偶像,难道你是偶像!?” “他只不过是个男人?”游白云豁出去了,挺起胸,大声说:“你有没有看清楚,我也是个男人!” “我看清楚了,对了,你是个男人!”阿珍索性发蛮,“你是男人,还半夜三更跟我们这些良家妇女在一起?” 她发横要把游白云赶出去。 阿珍和游白云吵了起来,MIMI害怕,倒造成阿忠轻拥住她,甚为陶醉。 游日云被阿珍用枕头和鸡毛帚追打:他一面叫:“大丈大说不出去就不出去!”一面怪叫逃避,瞥见阿忠拥着MIMI袖手旁观,叫道:“阿忠,你这衰人,居然重色轻友!?” 阿珍也叱喝MIMI:“快跟我一起动手,赶这两个臭男人出去!” MIMI和阿忠眼色流露出无奈与依依。 三、情感有情 阿忠和游白云终于被赶了出来。 游白云忿忿不平。 阿忠闷闷不乐。 “你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这样都不肯跟我共同进退吧?” 游白云见阿忠郁郁寡欢,心中歉疚,“你看,阿珍多么蛮不讲理,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你快清醒吧。” “可是,MIMI却对我很好,”阿忠没精打采的说,“刚才MIMI好不容易寸对我真情流露,但为了要与你同一阵线,我这下了什么都变成镜花水月了。” 游白云还想辩驳,但觉颓然,只好承认:“你终于成功,我却失败了。” “不见得,”阿忠反过来安慰他,“俗语说:打者爱也。她刚才赶你出去,就是因为开始省悟到:你是个男人。你若真对她有意,就该显出你的雄风来!” “雄风?”游白云茫然。 “对,”阿忠比宗教信爷还虔诚地道:“男一儿一本一色!” “男儿本色?” 在阁楼上,阿珍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太过分了一些。 “其实游白云对你也真算没话说了,你干吗就对他那么凶?”MIMI说,”你要是让他伤心到了绝顶,他就对你死了这条心了,那时你再去求他,他都不会理你了。” “小妮子!”阿珍笑道:“你自己春心动了,却来教训我?!” “对呀,珍姊,我好想问你,”MIMI笑眯眯的道,”怎么你凡男人都来电一电,就对游白云不肯过电?” “你懂什么,男人,就是拿来电的。女人,尤其是像我那么漂亮的女人,天职就是电男人。……”忽然听到,楼下有吉他和歌声传来。 两人开窗一望去。 明月如皎。游白云抱看六弦琴,在骑楼下大唱情歌:爱上她的硬汉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我才有追求你的勇气我逆着人潮走过无过可悔,也从不求人原谅我还以为你不讨厌我我方有活下去的勇气我在人丛里抬头望星看喜剧电影,而我却泪流满脸我明知道你不接受我但我仍要向你表明心迹不管苍山暮雪、万家灯火我对你的心仍灿亮得像一棵红色的树啊,我是一个爱上她的硬汉啊,我是个爱上她的硬汉……MIMI和阿珍都很感动。 “没想到他唱歌那么好听。” 在歌声划破了恬静的午夜,游白云被楼上的住客淋了一盆水,“高空抛物”还“陆续有来”:番茄、鸡蛋、破鞋、内裤、还有手提录音机乃至一台坏了的电冰箱……“哇,这夸不夸张一些呀……”游白云和阿忠施展轻功似的左闪右避。 阿珍和MIMI终于下来。 阿忠得其所愿,识趣的跟MIMI手拉手走了开去。 游白云跟阿珍正情话绵绵,却正好遇上几个飞仔走过,其中一个花衫飞仔吹口哨撩她。 阿珍惯放生电,又施展魅力,电一电来人。 那几人就围扰上来了,有意要占阿珍的便宜。 游曰云好说歹说,扮小丑笑脸迎人,还几乎要跪倒下去求饶,就是不敢跟飞仔顶撞对抗。 阿珍忍无可忍,见飞仔动手动脚,还向游白云动粗,她就大打出手。 她优美而丰腴的身段,在暗夜中如舞姿般划出动人的构图。 飞仔大意轻敌,被她出奇不意的招数打得个人翻马仆、抱头鼠窜。 楼上住户早被吵醒,看得仔细,全都为阿珍拍手打气叫好。 游白云受阿珍“保护”,还十分自得其乐。 阿珍打跑了飞仔,见游白云还挨着她,她一把推开他,鄙夷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当你是个男人吗?”她抛下一句话就走:“首先你自己问问你自己像不像个男人?” 游白云很伤心失望。深夜跟阿奸在夜店里喝酒。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游白云诉苦道,“我温柔、体贴、又爱她,我只是不爱伤人、打架,我的样子不够英竣口袋不够钞票……”弱点似乎越数越多,游白云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数下去。 “她这样对你?”阿奸不以为然地道,“你还爱他?” “我对她有感情呀!?”游白云抗声道。 “有情也是一样,女人都是一样,你先得到她的身体,等到她失去了一切,就不敢对你摆架子了;”阿好又劝又教:“我觉得你就坏在太有感情了。试想,又感又情,哪里还来得有性有爱?” 游白云迷迷懵懵,似悟非悟,只顾饮酒。 第六章处决 一、冷静冷淡冷漠冷血冷酷 李大鳄在会议室里沉着脸,眼睛睁得像一支针一般,向一个个会议座上的人刺去。 大家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大家都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 只有一个例外。 这个人穿黑衣大褛,在室内依然不脱帽、戴太阳眼镜,在桌上白纸画着人像,身旁有一把黑桑他冷静得像一个炸弹在他左近爆炸也不会霎一霎眼。 他冷淡得根本不像在开会,而是一个艺术家在画室里专心的作画。 他冷漠得脸上有一种冷酷的神情,甚至令人错以为他连血都是冷的。 “今天我叫大家来开会?”李大鳄终于打破了沉默,众人心头才略舒紧张。“你们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是接下去的话又让一干辣手凶徒提心吊胆:“我得到线报,警方正在注意我们,要打我们的痛脚,来钉死我们。” “听说,力主要锄死我们的,是张夸!” 众下交头接耳,脸现不忿不色。 “张夸这小子没死过定了!”武胆咒骂。 “这东西竟敢向李大老板头上抓蚤子。”文胆冷笑。 李公子看不惯,MR.COOL冷然的样子,用肘子碰碰他,但对方看也不看他。 他出尽法宝,但MR.COOL就是对他不理不睬。 李公子大感没趣。 “你再胡闹我就把你赶出去,今后半个子儿也不给你!”李大鳄也注意到他的儿子不像话,当众骂道,“张夸这种人,已骑在我们头上,不杀一儆百,我们这位子便坐不下去了。” 众皆附和。 “不过,他们已采取行动,第一个目标已盯上‘天狗’。” “天狗?”武胆脸上仍青一块、紫一块,”他不是在后天……”“没办法,跟他联络的人是猪仔,也已被人发现,已被钉梢,只好……”李大鳄用手作刀切状,“处决。” 武胆当仁不让地,“这事让我来办。” “这事由阿COOL去干,”李大鳄乜着眼睨了他一瞥,“听说你连个女人也打不过,”武胆气得一手捏碎了个茶杯,可是他那铁钩也似的手,像连瓷片都片刺不入。 文胆即说:“我查过了。那“朋友酒楼’的女老板,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女飞贼‘恭喜发财’……·据悉,她跟神探张夸还是老相好哩。” “那就好办。”李大鳄眼睛炸出狠毒之色,“咱们旧恨新仇一起算!” 忽听“吱呀”一声,李公子被MR.COOL一手揪了起来,压在桌上,黑伞架住了他的脖子,他挣红了脸,气也喘不过来,挣扎不动,听听MR.COOL冷峻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要动我的雨桑”他没有表情地道,说话的神情倒些像上电视上劝人戒烟的尤伯连纳,“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动我的雨伞,要不然,你就不会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李大鳄的手下想斥喝,制止MR.COOL。 “应该给他教训的。”李大鳄却笑容满脸的说,“你们都该向MR.COOL那么帮得了我才是,阿COOL,这处决的行务,就交给你了。” MR.COOL,缓缓放下了雨伞,脱下了帽了,算是致意。 李公子这才喘得出憋惨了的一口气来,犹惊魂未定。 二、热衷热烈热心热爱热情 在旺区的一家越南餐厅,有几个客人,分据不同的桌子:有的在吃喝,有的在谈天。 一个满脸疮疥的肥壮汉子,正在抽烟,东张西望,神色很有点紧张。 张夸打扮成画报摊的小贩,在门口左近,一直在留意那肥汉,并偷偷听出小露宝(对讲机)与属下对话。 他正指挥着这个行动。 ——那肥汉“猪仔”就是他的目标。 他们在等“猪仔”引出“天狗”这毒贩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目标”仍是没有到来。 ——会不会不来了? 张夸有也点紧张:这行动实在是太重要了,能不能抓李大鳄的把柄,端赖此役了。 同一时间里,方心如在酒楼窗口上,发现了张夸就在报摊上。 朋友酒楼离那越南餐厅很近。 是梁经理告诉方心如的。 方心如微叹:“张大哥这个人真是……·又不知是办什么大案梁经理说,“他是黑道煞星。” “得罪那么多人,又升不了职,还常予人后路,”她感慨的说,“他有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呢?” 游白云这时才汗流浃背的赶到。 他向张夸报到。 “那人就坐在房里,叫作猪仔,他是在等天狗来,天狗手上有货,他们要进行交易,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张夸低声地交代,“猪仔倒没什么,但街上人多,虽然店里的伙计已换了我们的入,但客人倒不是假的,要小心点不要闯祸。天狗则是凶猛,是个神枪手,你通知大家要当心,不要乱了阵脚。” 这时,恰有人来买一分周刊,遮去两人视线。 正好有个穿黑衣拿黑伞的瘦削汉子,走入餐厅,就坐在猪仔背两个相隔只一块木板背靠。 游白云说:“危险,我去叫他出来。” “不可以,这样岂不会形迹败露!”张夸阻止,“店里的几个人客,我们都没有拦阻,就是不想让他们觉得不对路,到时,小心行事就是了。”因为角度的关系,他也看不清楚坐在猪仔背后那人的样子。 那人叫了杯三色冰。似在低头写画。 “真有闲情。” 张夸啐了一句,突然,又紧张起来了。 这时正有人来买:“拍拖报”,还减价,张夸忙叫游白云去应付,他用对讲机低声吩咐布在各处的同僚:“野鸭来了。” 那买报纸的人诧道:“哇,现在连报贩都兴使手提电话了,回去都要买一部未玩玩,免得落后也!” 这当儿,一个精悍的汉子,挽了一个灰色游行袋,很自然的四处迅疾去视察了一下,就踏入店里。 ——天狗来了! 目标已到。 就在天狗步入餐厅的时候,那黑衣黑帽黑伞的汉子从容地结账步出。 游白云只觉得有些眼熟。 天狗一屁股就坐在猪仔对面。 “‘猎犬’注意,‘猎犬’注意:野鸭已到;野鸭已到,他们一进行交易,就可以立即发动……·”可是形势骤变、急变直下。 天狗突然发现,黑仔口角淌血,已然气绝。 他大惊振起,拔枪冲出,店里的便衣警员猝不及防,也拔枪喝止。 天狗抓住一个餐厅里的女客,胁持对峙,退到门边。 警员没有把握,不敢制止。 天狗以背顶门.到了街上,一把又抓了个小孩,把惶乱尖叫的女客一枪杀了,抓了小孩,挟持而逃。 李一直、张一横是张夸的得力部下,紧蹑不放。 大狗开枪,在街头混战,李一直因投鼠忌器,怕伤及行人故尔肩头中枪。 “他逃不了的,”张夸一面身形倏忽的逼近,一面发号施令,“一号八号,你们自麦当劳那儿兜截他。九号五号,你们紧盯住他,但不要太接近,小心他濒死反扑,七号十一号,你们堵住街口,别让他越过马路。十二号,他迟早都会退到你藏身的地方,你要小心。四号五号,你赶去十二号那儿帮忙……”游白云想冲过去又不敢,只好问张夸:“我呢……”忽见天狗枪杀一名路过的无辜行人。 “他妈的,人渣!”张夸怒骂,不顾一切的挺枪逼近天狗。 天狗也挂了彩,侗正杀得性起。 他敏捷地转入了街角。 张夸愤怒中依然保持敏捷、镇定,在张一横掩护下,冲进街角。 其他五名CID(便装探员)配合张夸的行动,也包抄了过夹。 他们发现天狗就蜷伏在街口墙角。 那就抓住成为人质的小孩子在哇哇大哭,惊恐万分。 张夸双手持枪,步步逼近,“你已被包围,举子,投降。”他怕对手猝起发难,伤害人质。 但天狗亦全无动静。 张夸发现情况不对劲。 他迅疾的冲了过去,抱住人质,递给随员,再扑过天狗,发现他身下已凝了一滩血。 天狗已殁。 他死时眼睛瞪大,充满惊疑。 他胸膛似被利刃刺人,直穿过背脊。 ——是什么人,能这般接近乎上有枪、凶残无比的天狗,而把他杀死的呢? 张夸拾起了地上一张纸。 纸上画了个人的脸,但没画上五官。 只听那小孩号陶哭道:“……那个哥哥……穿黑衣服··他的伞,一插……”张夸眉心紧锁。 这时,在餐厅驻守的CID赶来向张夸报告:“猪仔已死,背被利器刺穿,直伤及心脏。他座位背后木板亦被利物洞穿,孔口与伤口吻合,是故相信是坐在他背后人下手··”“黑衣,黑伞,黑眼镜……”张夸喃喃地道:“难道是他……?” 在朋友酒楼上,MIMI、SOSO,GIGI,CICI等也发现街上有枪战,她们都兴奋的要下去“看热闹”,但为方心如所阻。 “张哥哥挺帅的,你看他多勇敢,”MIMI机灵地在方心如面前大赞张夸,CICI.SOSO,GIGI他们都知趣地大声附和,”是蔼—”梁经理也愁眉不展。他们居高临下,刚才的情形照得仔细。 “方姊……”梁经理欲语还休,”你看那人像不像是——”方心如阻止他说下去。 梁经理改了一个话题:“我看张先生务必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这个人,对人对事,都热衷热烈热心,”方心如算是笑了一笑,也察觉自己笑容甚涩:“他对家庭又热爱热情,还那么搏命,真是没脑的!” 粱经理说:“那你就该劝劝他呀。” 方心如一怔;“我?” 梁经理认真而沉重的点头。 第七章你只能活到九十九天 一、大限 游白云伤心失意,饮了不少洒,睡过了头,他的阿嬷又来唤他。“还不起床?太阳照屁股了?你的伤怎样了,那天医生怎么说?” 游白云起来,头昏脑涨,累得又想躺下去再睡,可是鼻孔又淌出了血。 “你一大到晚睡到猪一样。”阿嬷担忧的说,“你以前都不是这样子的。” 是啊,我以前也不是这佯的,这倒一言惊醒梦中人,使游白云想起医院有张健康检查表等他去领,他匆匆洗刷就往外走。 到了医院,姑娘要他挂号。他却因见着一个美丽护士,看她背影和臀部摆动的风姿,便直着眼跟了过去,刚好经过替他检验的那个医生门口,忽听一个熟悉的卢音叫道:“真的了!” 他分辨出那是阿忠的语音。 他好奇,便贴耳去聆听。 “不会的!”阿忠不可置信地叫道。 游白云心里在暗笑:阿忠一向大惊小怪。 “那天他跟你一起来。我已知道凶多吉少,所以暗示你来替他取检查报告。”医生沉重的语音说,“他最近身体很疲倦是不是?常爱睡觉是不是?头发脱落得很厉害是不是?还常常无故流血是不是?” “……是。”阿忠迟疑地答。 游白云每当医生问一间,他在心里就迫不及待的应了一声“是”,于是更倾耳了耳朵,仔细的听。 “唉。” “……他……他真的是——?” “错不了了”连检验报告都出来了,当然,例行的切片检查是免不了的,不过,我看八九成是血癌了。” 游白云几乎如遭雷击。 “那么……医生,他有没有得救?” 医生没回答,似乎只叹了一口气。 “……他……他还有多久一一” “如无意外,他:至多,顶多不过三个多月……顶多就这一百天阿忠呜咽起来。 “我不能告诉他,我怎能告诉他……!” “对,”医生劝道:“你不如就让他快快活活的过这一百天吧,做他高兴做的,吃他喜欢吃的……”游白云万念俱灰,拖着几乎不属于他的躯体离开了医院。……”他连美丽的女护士也没心情看了。 ——一百天不到的寿命。 ——过了今天,最多只有九十九天的寿命。如果一天吃三顿饭,也只有二百九十七顿饭好吃,真是吃一顿少一顿,如果一天只上两次厕所,则最多只有一百九十八次洗手间好上,上一次少一次。如果每天只起一次床,最多只起九十九次,然后就一睡不起了——人之将死,滋味是怎样? 大限将至,感觉又如何。 ——这些,游白云如今都深切地体味到了。 二、人之将死 他猛喝酒。 可是说也奇怪,平时他滴酒即醉,而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心要一醉解千愁,却喝极都不醉,反而酒入愁肠愁更愁。 他不敢将此事告诉阿嬷。 他去问了一大堆朋友。 ——如果你只有一百天可活,你会怎样? “茶煲”考虑了一会,说:“车,我一世人都未发过,既然都快要死了,我就豁出去,打劫银行,万一得手,花天酒地,疯狂一百天,威风一次,死也值得!” 冯一明道;“死?有什么大不了。人生到头来难免一死,我在这世上已受够了,我只是没勇气去寻死,要只剩下一百天——我会天天坐在家里等候死神的降临,”“古惑仔”的意见可完全不一样:“如果真的死这样玩完了,多么划不来呀,我给老婆管得金刚圈箍额似的,从未出去癫过。这次我不管啦,我一于去追我想追但不敢追的女孩子,要是追不到,我强奸她……哈哈,就算坐牢,我也没几天好坐了,不如先舒服了再说。” DORRME反应也很强烈:“你怎么会拿这样的问题来问人呀!我?如果我快死了,我就把对我不起的仇人列上一张名单,一个个去斩死他,嘿,他们对我不起,有今生没来世,我现在不去报仇,鬼知道将来他们有没有报应的呀——你说是不是?” “死?死都好怕的?我会照样吃饭撤尿睡觉,死了再说,还没死嘛,对不对?” 总之什么反应都有。 游白云听了,更找不到解决方法,只唉声叹气。 有一天,他忍不住向人透露,他已患上绝症,就快要死了。 可是人人都嗤笑、不相信。 “要死的人怎有你那么好的精神?”哨牙丁说:“你别拿我开心不过,不久之后,他就发现人人都避开他、一见他就“敬而远之、走避不迭”的样子。 他偶乐听到他们的交头接耳: “他说他快要死了,都不知是不是发神经呢!” “现在发神经的人真多,还是小心点的好。” “对呀,万一他是真死,咱们又要给白金、登讣闻,搞不好还要替他扶灵,吱呀真是大吉利罗,还是疏远一些的好,这些东西能避就避。” 人情冷暖,不外如是。 游白云也懒得去理会他们。 他只是更颓丧。、 自此之后,他更不敢告诉别人:他是个将死的人。 有一次,他问阿奸:“如果你只有三个月的命,你会干啥?” 阿奸反问:“你问这些干嘛?” “你答了我再说。” “我看你近日愁眉不展,很不对劲。”阿奸观察他。 “你答不答?”游白云没好气。 “我?我忙了三十九年,要是快死了还休息休息,把银行储蓄,全部提出来,嫖赌饮吹,样样都来,遇有驳火,我身先士卒,不怕嘛、反正都要死了,是不是?” “如果是我呢?” “吓?” “——如果是我只有三个月的命,”游白云问:“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办?” “无稽,我又不是你——” “你答答看。” 阿奸拗不过他,只好说:“我啊,如果我是你,我就有勇气一些,把你的心上人一口气追到手再说。” “心——上——人——?” “方巧争呀!” 三、过期春药 游白云上“朋友酒家”去找阿珍。 阿珍跟一班朋友上了的土高。 “你找她有什么事?”方心如关心地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哩。” 游白云一路上,见尖东海傍的情侣卿卿我我,亲密异常,心中更感寂寞。到了的士高,看门口海报知阿kAM今晚会来为一个“扮COOL歌唱比赛”出任评审。 游白云一进入的士高。就看见阿珍和MIMI争睹阿kAM之风采。 阿KAM正注视台上表演,没理会她们。 阿珍怎么“放电”都吸引不到阿KAM的注意,十分气恼。 游白云走上前去:“阿珍。” “怎么?”阿珍有点讶异,“你也来了?” “阿珍,我——” 游白云想向阿珍表心迹,拿着一支瘦小的花,想送给她,可是阿KAM站起来向观众说几句话,阿珍欢呼雀跃,早已忘了他的存连手上的花,也似要枯萎了。 阿KAM说完了,即排众而去。 阿珍要挣上前去,可是人山人海,都拥向阿KAM,护卫员把她推开,她差点跟护卫冲突起来。 阿KAM始终没注意到她。 阿珍自讨没趣,悻悻然去洒吧去喝闷酒。 游白云过去:“阿珍,你不要生气,他不理你,我可以——”“怎么?”阿珍正气得无可宣泄,“你可以让我一夜成名,上台去成为偶像,要阿KAM只为我唱歌吗?” 游白云垂下了头。 “你又怕事,又没本事。”阿珍讥诮地道,“你最好不要跟着我,免得要本姑娘来保护你——我可不是你的保镖!” 游白云受够了,他想发作。 忽有人尖声作哨。 原来是那天挨了阿珍一顿揍的“花衫飞”和他那一群“PUNK仔”。 “原来是你。”阿珍没把他放在眼里。 “怎么?你怕呀?”花衫飞挑衅地道。 “我怕什么?”阿珍挑起一双眉毛,在放电:“你欠揍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花衫飞慌忙摇手:“好大姐,我们没惹你,不过,打我们打不过你,你够不够胆跟我们比喝酒?” “喝洒?”阿珍格格地笑,这激起她的好胜心,他一向都酒量极佳,“我怕过谁?你准备吐吧。” “遵命。”花衫飞喜出望外地道,“记得准备好床铺。” 阿珍自恃艺高胆大,在花衫飞一群人怂恿下斗起酒来。 MIMI正好被阿忠拉去跳舞。 游白云想要阻止。飞仔们一把扳开他:“你是什么东西?” “你上次吓得像只缩头乌龟,信不信我这次把你龟壳都打爆?” “你阿姐跟我们斗酒,你算是老几?滚开一边去学东西吧!” 阿珍喝止道;“不准对我的朋友那么没礼貌!” 花衫飞生怕阿珍拒喝且要动武,忙道,“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咱们喝酒,来喝酒喝酒。” 众人热闹声中,游自云黯然而去。 他想离去,可是对阿珍的处境,又有点放不下心。 ——反正人都快死了,还理这种贱女人干什么!? 他刚想走,但回心一想: ——横竖人都将死了,还计较她对自己好不好作啥!? 他躲到洗手间去,舀水洗脸,才知道自己脸上有泪。 ——可是这样一洗,也分不清是泪是水了。 他一面流泪自嘲地笑笑,忽闻有人进来,他不想给人看见他哭,赶忙躲到厕所里。 “下了料没有?” “下了。” “下得重不重?” “放心,就算她是一头狮子也包难任你摆布……不过……”“不过什么?” “我那包春药,有些过了期……” “还有没有效。” “那是一定有效,但可能还会有些副作用……”“管它正作用副作用,我只要她……”两人都笑了起来。“她功夫好,却不知床上的功夫如何?” 游白云几乎是竖起耳朵在听。 在外面与人斗酒的阿珍也非常精明。 她已有三四成醉意,但对手已倒了三人。 现在她斗的是花衫飞。 花衫飞递上两杯酒,跟她碰杯,两人正要干杯,阿珍忽一把抓住他的手。 花衫飞见阿珍面泛桃花、颊现桃红,更美得令人色授魂销,登是专猿意马:“晤?” 阿珍扳开他的手,跟他对换了酒杯。 花衫飞登时笑不出来了。 阿珍一口干荆 花衫飞花苦着脸,不敢喝。 “喝呀,”花衫飞不知如何是好,阿珍更明白了八成,一扬拳头:“喝!” 花衫飞只好喝下。 众皆叫好。 叫好声中,花衫飞开始语无伦次,终于昏述。 阿珍笑得像只小狐狸,指着他道:“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对阿姐下药……”忽觉不妙。 天旋地转。 她想挣扎冲出,已支持不祝 迷蒙间,出现了太子李,李年鹰! “他只是牺牲品,”太子李凑近她脸前,指着不省人事的花衫飞,一副得其所哉的样子,笑得一肚子坏水道:“是我要看看你的功夫……床上的功夫。” 阿珍一拳就在他鼻子揍过去。 然后就倒了下去。 太子李捂住伤鼻,狠狠地道:“你凶,看你待会儿凶不凶得过我!?” 游白云自洗手间冲出来的时候,阿珍正被人挟拥着架走。 四、禽兽的忧郁 阿珍被架上车子,游白云想追前去,但被人潮挡祝阿珍被扶上劳斯莱斯,绝尘而去,游白云跳上摩托车,舍命狂追。 在都市里摩托车追劳斯莱斯,惊险百出。 那司机也感觉到了。 阿珍在车内已神智全失,只吃吃荡笑。 太子李正要大动禄山之爪,忽听司机说:“太子,有人紧迫不舍。” 太子李有点心虚,他身边两名手下一看就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无胆小子,绝没问题,不如我们把他引到僻静处。解决掉再说吧。” 于是司机把车开到僻静的山边。 游白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劳斯莱斯。 太子李又把像水蛇一般扭动的阿珍扶人草丛里。 游白云见状大惊,上前抢救,但彼两名匪待包抄。 两名匪徒哈哈大笑,游臼云身子矮小,无论怎样,都敌不过他们孔武有力。 他们像猫抓老鼠,要把游白云玩弄个够。 “啊,你这小子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去吃屎吧,我们太子正在吃烧鹅腿呢!?” “怎么?你急?急也没用,我们一个个来,几时轮到你——”游白云忽然拾起地上一块石头全力飞掷。 石头准确地命中六名匪徒的前额,登时鲜血长流,那匪徒仆倒于地。 另一名匪徒登时凝重了起来,全神戒备步步进逼:游白云也不弯身,飞起一脚,踢起一块石子,正中那歹待的鼻梁。 那歹徒捂鼻跪地不起。 游赶去草丛,那司机要开车来撞他。 游白云几次都及时闪躲开去,也跌得一身是伤,但他乘隙拾起一块大石,一记飞掷击碎挡风玻璃,打中司机。 司机连那架劳斯莱斯一齐撞到山边去。 他冲入草丛,却吃了一刀,幸只在手臂。 太子李一刀不着,慌张逃遁。 游白云拾起石块,认准他后脑、就是一掷。 太子李以为自己走远了,而且又是黑夜,以为游白云奈不了他何,忽脑门轰地一声,登时仆倒,不省人事。 游白云奋不顾身,解决了四名对手,却见草丛里的阿珍,衣衫不整,媚态极之撩人。 他忍着不看,但忍不住去看,心里方似有一个声音在说:——游白云,你是人还是禽兽? “我是禽兽,我是禽兽!”迎着风,他大喊,“我还有不到一百天的命,我怕什么?” 他抱起阿珍,却是扶她上摩托车,他自后驾车,驶向茫茫的夜里,山下的万家灯火里。 在九龙塘别墅的房里,他在洗手间,包扎好伤口,抹拭脸上,身上的伤痕,以他那张肥嘟嘟的圆脸贴在镜子,照得清清楚楚、丝毫毕现,他还在问自己:“我是禽兽吧?我是禽兽吗?” 他转过去,看到阿珍在床上红唇吸动,伊伊唔唔艳媚入骨,心中怦然跳着,几乎要跳出口腔来。他赶忙用手捂着,一颗心又几乎分作两片自鼻孔跃出来。他捏着鼻子,心又似到了耳孔去。 “我是,我是……”他只好承认,正要走到床边,却又自问:“我是这种人吗?” 他忽然夸张地叫了一声:“天啊,我该怎么做?” 然后他对着镜子,演讲给自己看和听似的大声说:“禽兽哪里有我这样君子!” 然后他作了一个酒脱出尘状,“禽兽哪有我这样的潇洒?” 之后他又把脸贴向镜子,装了一个哀怨的样子:“禽兽哪有这样忧郁。” 于是他下定论的说:“我不是禽兽,我不可乘人之危,作出这种下流的事!” 却听隔壁有人猛敲墙壁,大声骂道:“喂,老友,要做就做啦,说这么多耶稣干啥;做这种事,谁管你往上流还是向下流,车!都吃古不化的!” 游白云顿时住口。 却见阿珍因药力发作,要打开窗口往下跳。 游白云慌忙把她抓住,关了窗。 阿珍又在扯自己的衣衫。 她的衣衫本就所剩无几,这一扯,更接近肉帛相见,她青春逼人的胴体,美不胜收,就似每一寸肌肤都有一声轻呼。 游白云真个抵受不住了。 ——那简直是种煎熬! “都是那过期春药……”游白云咒骂,忽见阿珍又要开门走出去,他慌忙抓住门俺,劝道:“喂,你这样不能出去的呀。” 阿珍却暖的一声扑倒在他身上。 温香玉软。 活色生香, 游白云只好大声唱歌,一面目不邪视;扶阿珍到床上睡好:“月光光,照地堂,年三十晚,撷……爱到发烧……不是不是,撷槟榔,槟榔香,撷……色香心动,色授魂销,色……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正为她盖好被子,阿珍那一把手勾住他的后头,脖子和下颌仰得像一道肉色的霓虹。 他奋力撑着,使自己不倒在她身上。 “不行了,不行了……”他闭着眼睛大叫:“我要唱:万恶淫为首;福心啦,福心啦,可怜我呢个乞儿……”隔壁又敲得砰碰价响:“去你的,你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要人可怜算什么大丈夫……”下面的粗话更不堪人耳。 五、绝对空虚 如此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游白云筋疲力尽,瘫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天方破晓,晨曦照进正在床上恬睡着的阿珍眼里。 阿珍渐渐苏醒。 她蓦地睁开眼睛。 猛然坐起。 陡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 她倏用毛毡盖住自己的身体,哭了起来。 游白云这才惊醒,打了个呵欠,惺松着眼过去劝她:“这也没什么的,幸亏昨晚有我……”阿珍冷不防的一拳击去,游白云惨叫一声,跌了个仰八叉。 “你这禽兽,我平时当你好人,你却来欺侮我!”阿珍哭骂道。“你当然不算什么了,我就这样……你真不是人!” 一边哭着,一边追打游白云。 游白云百口莫辩,只好闪躲,不小心子碰到阿珍胸脯上,一时间,两人都呆住了? 阿珍这才省觉自己没穿好,这样追逐可让游白云看个巨细无遗,忙躲回床上,号陶大哭起来。 “碰一下算什么,不要哭嘛,”游白云又唇笨舌大的劝解:“昨天晚上,我什么都碰过了,还不是——”阿珍泪痕未千,气得用枕头、闹钟、台灯来扔他。 游白云狠狈跳避,触动了伤口,痛得人心入肺。 隔壁那男人又敲墙大骂:“你们干什么的!我操··昨晚干得鬼杀般嘈,今天一大清早又来闹,你当老子是不用睡觉的呀,这个鬼地方我还是不要住了,露丝,我们快埋单走人吧。” 阿珍一听,越发哭得伤心。 游白云这下也按捺不住了。 “好,你看不起我!”游白云气愤地穿好衣服,怒气冲冲的道,“我要是占你便宜,昨晚早就作了。你这个笨东西,你有没有给人那个掉,自己不知道的吗?早知道我就真的那个更好!唉,不是我,你现在就是太子李的押寨夫人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阿珍瞪大了眼,她不敢置信游白云会对她如此之凶。 她听着听着,即掀开被子,往被里看。 “你慢慢自己仔细检验吧。”游白云觉得自己自尊心伤得很重,一直在淌血,“我可不是生来就是受你脾气的!” “我不相信!”阿珍捂着脸,但在指缝里偷看游白云,“你平时没胆,怎救得了我……?” “好,我救不了你,昨天晚上。”游白云简直椎心泣血,指着自己,道:“你救了我,好不好?告诉你,像你这种女人,送给我,我都不想要呢!不然,经过昨晚你还有得剩!?” 说罢,大力开门,却让门撞到鼻子,呀了一声,仍逞强大步走出,用力把门砰然关上。 隔壁那对男女正好开门,准备要走。那大胡子正好见着掩着嘴雪雪呼痛的游白云,便吊起一眼眉,单起一只眼睛,调笑道:“别说我不告诉你,这回事,跟打工一样,东家不打打西家,你昨晚已十分费力,表现出色,但她仍不满意,你大今晚找——”游白云一肚子火,哼一声,一脚踩在那大胡子足踝上,气冲冲走出门去。 大胡子的女友忙扶着她的男友,骂道:“这小子怎么了……”大胡子雪雪呼痛,呱呱叫道;“这人真是!自己不行也不必这么大火气吗……”游白云走出别墅。外面阳光泛花,清风送爽,一棵洋紫荆正在飘落几瓣鲜花,落在他和西装领上。 他拈下来,看了一看,松开手指。 花经过他的衣沾,终于落地。 他只觉得在阳光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寞,感到分外料峭的寒意。一种绝对的空虚。 第八章拒绝期待的女人 一、人常饱经心里的动摇 张夸在警署的会议室里,遇到极其难堪的指责。 他面前堆了一叠报纸:都是谴责警方围捕行动不当以致造成途人无辜死伤。 “你还有什么话说?”洋人督察问。 “我是有疏忽,但没有失职。”张夸说,“要是没有那名杀手,我们就不会变成时腋,功败垂成,不过,那批毒品,倒是给我们截下了……我怀疑对方早已洞透我们的行动!” “你就会抵赖!”总探长光火了:“现在搞成这样子,新闻界、学界、舆论界都在指责,途人二死二伤,嫌犯在警方包围下被灭口,凶手则逍遥法外,你看……这……这都是你闯的祸。” 张夸站起、挺直地道:“我愿负全部责任。” 华警司摇摇头,向总探长道:“是我不该力上他这项行动的。” “是我要求这项行动的,跟任何人无关……”张夸激动地道,“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李大鳄,我们应该……”“张夸,”华警司道。 “是!” “你到外面去,支出证件和佩枪,等候指示。” “这……是。” “你可以走了。” 张夸走到门口,忽回身坚持地道:“李大鳄失掉这批毒品,一定不会不甘心,我请求让我……”“你已暂时不是警务人员了,张先生,”洋督察说,“李绅士是谁,你应该清楚。” “我只知道他是走私贩毒、无恶不作的人,上次的超级市场置放炸弹勒索案还跟他有密切关系,”张夸疾力奋言,“他准备狠刮一笔就移民外国了,我们不在这时制止他,抓到他犯罪的证据,绳之于法,对我们这些还留在香港的人太不公平,教我们怎么服气——”“你说的事不在我们职责的范围,张夸,你只是警方探员,不是政治演说家,请认清你的身份。”华警司沉重的说,“你要知道,李绅士有几个衔头、几种身份,不是我们在有充分证据之前可以招惹的张夸没有听完他的话,就走出会议室。 交出他要支出的东西后,他走出警署,只觉阳光下一阵凉飕飕的风,像淬毒的暗箭一般地经过自己后颈。 警署旁一棵越墙的“森森之火”正开得灿烂,落花如雨,像赶赴一千场热闹的自荆——大概人凡是要做点事,总得要饱经心里的动摇吧? 他心里忽升起一种弹指听声的寂寞。 这时候,恰是游白云愤然步出那间九龙塘别墅之际,两人同在一个刚刚开始要被繁忙煮得沸腾的城市里,都不期然生起一种人到穷途应一笑的寂寞,虽然他们是两个性情这般迥异的人。 在李大鳄的豪化府哪里,李大鳄正怒气冲冲,来回踱步,他那一样手下都不敢吭声。 “到底是谁干的!?”他厉声叱问。 有两个手下脸上都裹着伤,还渗出血迹。 这两人正是李年鹰企图迷好阿珍时的保镖,其中一个嗫嚅地道:“是……是……”“是谁!?用李大鳄猛叱:“吞吞吐吐干什么!?” “是……游白云。” “游白云?游白云是谁!?”李大鳄大声夹恶地咆哮:“竟把我儿伤成这个样子!” 两名保镖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文胆司空神经说:“我看这游白云平时胆小如鼠,决不是什么货色,这事一定……有阴谋。” “阴谋?” “对,”文胆补充:“游白云的上司就是张夸,张夸了也一直很照顾游白云。” “张夸那一次毁了我们价值七百多万的货还不够,害我连丧两员猛将还不甘心,他还要唆使手下来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李大鳄痛心疾首,陡然目中杀气大现:“好,你逼绝我,我就要你先绝子绝孙!” 然后疾声间:“阿COOL呢?” “已通知他,还没到。”文胆乘机进言,”我看您今回给他那一记,使他那一口皇家饭啃不下去,他定然也会还以颜色……”“还以颜色?”李大鳄铁青春脸道,“我李大鳄还会等到他给我脸色看!” “你的意思是……” “我先等阿COOL回来再说。” 这时,医生和护士自房里走出来。医生脸有忧色,护士带上了门。 李大鳄急切地问:“他怎么了?” “暂无生命危险。”李大鳄刚松了一口气:医生就指着头部说:“不过,他这里,只怕暂时恢复不过来,要调养一段时间。” 李大鳄一把揪住医生:“你一定要医好他、我不管,你要多少?十万?二十万?一百万……我都给你。” “这不是钱的问题。”医生为难。 “那还有什么问题” “他脑部受硬物重击,伤得不轻……” “我不管,你医不好他,我杀了你。”李大鳄的手指像短矛一般笃在医生胸膛,”听到没有?我杀了你。” 忽听房里一声怪啸。 李大鳄爱子心切,冲进去一看:只见太子李蹲在床上扮狼叫。整个“驱魔人”的样子,一见李大鳄走近慰问,他就抱住李大鳄猛舔,一面还厉声叫:“阿珍,阿珍……”李大鳄甚为尴尬,又觉痛心,推开了他,问手下:“阿珍?阿珍又是什么东西?” “阿珍就是方巧争,据说她就是当年给我们吃夹棍的飞贼‘恭喜发财’的妹妹,对了,我查过了,游白云还追求这个阿珍……看来,太子这次可能是他们串通好了才下毒手的。” “好哇,‘恭喜发财’,阿珍,张夸,游白云……你们串通起来,也抵不住我一个李大鳄!”李大鳄狞狠地道:“看我怎么把你们一个一个收拾掉!” 这时,武胆金童川页自外而入,匆匆道:“阿COOL来了。” “好,”李大鳄立即下令:“叫他到书房等我!” 二、掌声只有梦里寻 日上三竿,游白云万念俱灰,赖床不起。 门铃乍响,阿嬷开门,发现是一个阳光泛花的妙龄少女。 阿嬷登时以为自己眼花。 “你找谁呀?”她以为人成是找错门了。 “阿婆,”那美得像一团气氛——活泼快乐的气氛——的女子。“我姓方,游白云在吗?” 阿嬷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小姐你找云仔?”阿嬷终于乐开了眼,心想:那个蠢苯肥仔都有这么漂亮人儿的小姐找上门,这次抱孙有望了。“请进,请进来,请进来坐,请进来坐呀!” 然后她高声叫“阿云”,连扯带拖的把游白云弄醒。 游白云惺松着眼下床,见是方巧争,也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怔怔发呆。 生电珍巧笑倩兮。 游白云不理她。“你来干什么!” “你还生我的气呀?”阿珍认真起来更美得不可方物。 “你小心。”游白云恫吓她道,“你再不走,我又要强奸你了!” “云仔,不许你这样没礼貌!”阿嬷刚泡了杯茶端出来,听到游白云的话就斥喝:“怎么可以对方小姐这样说话,没礼貌!” “阿婆,”阿珍笑盈盈地道。“叫我阿珍好了。” 她乖巧地替阿嘛倒茶、捶背、聊天。阿嬷乐得见牙不见眼.把她疼得宝贝也似的。 游白云看不顺眼,穿上球鞋便要外出。 “你看你……真是……”阿嬷又来罗嗦他:“阿珍刚来,你也不陪人多聊聊,就开水烫了脚似的急急往外走,这像什么话嘛。” “不要紧,他跟我约好了,我们一起出去,”阿珍把话题接了过去:“阿嬷,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不去了,”阿嬷乐吟吟地,”这是你们后生仔女的世界,你们去吧,记得玩得晚些才回来呀。 游白云碍于不想让阿嬷不悦,只好不说破,跟阿珍出外,一也门,游白云就急急脚的要撇开阿珍。 可是他还跑不过阿珍。 阿珍是气呼呼的赶上来。 “你跟来干什么?”游白云说,“刚才有阿嬷在,不方便,你信不信我随时是强奸你?” “不信。” “真的不信!?” “不信。”” “你不要后悔?” “我就是不信。” 游白云不敢怎样,只得泄了气,没奈何。 “我信得过你。第一,你不是我的对手;”阿珍笑嘻嘻又调皮他说,”第二,那天的事,我误会你了。” “哦?”游白云佯作漠不关心。 “后来MIMI告诉我,是李年鹰那王八蛋把我架走的,她想赶上来,却给那王八蛋的手下缠住,但却看见你已挤了出去,紧紧的跟着他们……”阿珍扼住游白云的臂弯,“MIMI打电话通了方姊,方姊和姊妹们到处找我,急得什么也似的,我回去时,她们还以为我吃了那小王八蛋的亏呢——”“你是吃了我的亏!”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是我误会你了,下次不敢了嘛,你就不要牛气了好不好?”阿珍嗲得什么似的:“好下好?好不好嘛好不好?” 游白云的心早就给软化了,还有什么不好的! 两人愉快地相聚一起,逛街、看戏、吃东西,游白云见阿珍快乐的样子,就想亲一亲,阿珍推开他,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送给你都不想要的么?还亲我干吗?”游白云只好道歉不迭。两人到了尖东一处商业中心,阿珍见到有个大荧光幕正在放映麦当娜的歌舞。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游白云忙问阿珍啥事这么不开心? “假使有一天,我能像她那样,万众瞩目,那该多好!”阿珍感触地道。“我晚上当飞贼、跟流氓打架,与坏人交手,无往不利,但白天却从没我的事儿,上台我总没我的份,难道我一辈子都做黑暗里的女人吗?” 游白云也为她不平:“你那么美,不会被埋没的!” “可是除了那些凡夫俗子,飞仔飞女,又有谁注意我?” 游白云听了也有些难过。阿珍也觉察了,忙道:“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游白云痴痴地道:“你有才华,应该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怎么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你上台呀。”游白云激动地道:“就算你有再好的才华,可是灯光照着你,你演得再出色也不会有人留意,所以要有人注意到你的存在,你一定要站出来把握机会表现给人看才行!” “我?”阿珍指看自己的鼻子,愣愣地道,”表现给人看?” “对!”游白云毅然道,“在这弹丸之地,你要出名还不容易,你大胆就行啦。” “大胆?”阿珍叫了起来,“难道你叫我去拍写真集!?” “当然不是啦!就算你舍得给人看我也不舍得呀!”游白云侃侃而谈,”现在电视台这么多乜姐密姐竞选,你很应该去参赛!” “我?” “对,我当你的提名人!” “你?” “我决定在我三个月不到的余生里,做好这一件有意义的事。”游白云像个伟大的演说家,“我要使你成为光芒万丈,人人瞩目的人的!” “什么三个月……?”阿珍狐疑地道。 “哦,没有……·”游白云怕自己说出只有三个月不到的寿命,阿珍就不会理他了,忙岔开话题,“我是说,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把你塑造成一个全港最受人注意的新星!” 这一来,游白云和方巧争可有得忙了。 他们先去参加某个电视台的“超级新星歌唱大赛”。 过程:阿珍吓得要死,她毕竟没有上台的经验,游白云百般安慰她,她才鼓起勇气上阵,不料一开口,就走了音,气先馁了半截,再试唱,又跟错了拍子,第三次再唱,却忘了歌词。还有一次,明明唱得很好,评审却说她的衣服太老土,而给那内定了的参赛者得奖。 结果:在第五次唱的时候,一切都OK,但才唱了半句,评判已打听铃,叫她下台。 “如果录用,改天我们会给你通知。”电视台的组办人员这样告诉他们。 他们无精打采的出来。 “没关系,东家不打打西家,这几又不止他一家电视台,”游白云忽然兴致勃勃的说,“对面台正在组办‘金嗓子大赛’,我们再去试试看。” 这一回,游白云为了壮阿珍的胆,还当她的和音兼吉他手。 在阿珍之前上台的歌手,打扮得古灵精怪,引人注目,但一开金口,不会“一鸣惊人”,简直是“出口伤人”,游白云和阿珍暗自兴奋,因为自知水临时授讨,把阿珍重新新潮打扮,既性感又感性,有型有款,上阵出战。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远高出那些参赛者。 游白云观察战况,阿珍唱不到三句,帽上的流苏已掉落下来,假睫毛又刺人眼里,后来竟连帽子都掉了下来。 游白云要求评审再多给一次机会。 评审不肯。 游白云豁了出去,索性发火。 评审们欺善怕恶,马上通过。 这一回,阿珍更是心慌,本来要唱的是“太倦”,结果唱成了另一首“烟圈”,气得评审跳起来大骂她是来“混吉”的。 游白云怎让人在他面前辱骂阿珍,于是跟对方理论,以一人跟八位评审吵骂,居然毫不逊色,一人发话,还比八人更凶,更快,更理直气状、理由声更响! 阿珍把游白云拉了出来,游白云仍忿忿不平,骂个不休,“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阿珍悠悠地道。 游白云倒是一奇。 “你比以前大胆、勇敢、有担当了一……”阿珍有些崇拜地道,”奇怪,你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当然不知道游白云因“时日无多”,什么都豁出去了。人自然就无羁无束了。 阿珍这一赞,他倒有些腼腆起来。 “我不像你,可以变化多端,”阿珍沮丧他说,“看来我还是不适合到台上的。” 游白云极力反对。 “唱歌不可以,你可以演戏呀?!”游白云鼓励她:“现在这台正开始‘未来巨星选拔大赛’,那边厢正举行‘三十年不变演技大竞赛’,你何下去试试看。” 阿珍受到鼓舞,再接再厉,再作尝试。 尝试的结果是闹出更多的笑话: 一次是阿珍情急的紧张之下,竟念错了演对手戏男主角的对白。 另一次是武打动作镜头,阿珍用力过度,伤了那位演对手戏的娇滴女艺员。 另一家更离谱,原来是要拍色情电影,导演对阿珍动手动脚,要她拍暴露镜头,要给男主角热吻。 男主角还伸进了舌头,所以差点变成“无锡人”——舌头几乎给阿珍咬掉了。 阿珍和游白云大闹一场,打得那干“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人翻镜头倒,出了一口鸟气,而游白云犹未心愿,又来游说阿珍:“戏演不成不打紧,不如去参加“xx小姐比赛”,根本不必演,不必唱,单凭美色就可获奖,这点你是真命天子,别人根本不能和你争。” 阿珍给他这么一说,也真的心动了。 可惜,等到参赛时,阿珍没办法任由人摆布,要她走就走,要她笑就笑,而且,在由嘉宾司仪和她问笑时,他竟然反问回司仪,问得对方为之窒然,搞得司仪翻脸,阿珍中途出局,游白云大闹出去。 另一次竞赛算是平安度过,可是阿珍变成个木美人,光彩全失,到大会宣布三甲时,引来全场嘘声,因为几乎是参赛者中最丑的三人入选! 阿珍气得晚礼眼也没换,就跑了出来,向游白云泣诉,“他们都不是以中国人的眼光来选中国美女的,完全用的是外国的标准,不是‘苏丝黄式’的就是‘三从四德阿巴桑式”,这教真正的靓女怎么出头?” “是啊,是氨游白云边拿着本电视周刊小心察看,一边附的地道,“让我们看看还有什么没有参加的竞选?” 结果发现只剩下了“超级孕妇大赛”和“天使脸孔魔鬼身材白痴袋观摩赛”,正想说服阿珍参加,但阿珍已兴味索然了。 “我看掌声只要梦里寻觅了。”阿珍悠悠一叹,“要听喝彩先准备接受番前和臭鸡蛋吧。我不再期待了,以后,我什么都不参加了。” 游白云见阿珍这般灰心,心里也很难受。 “你放心吧,我不怨你,我对参加比赛没有后悔过。”然后,阿珍又出神的说:“看来,我想跟阿KAM同台合唱的愿望,恐怕这一辈子都不用想了。” 三、林青霞与莲藕汤 门铃响了。 张夸芽着短裤,暂时丢下他正在修理冷气机的工作,笑嘻嘻的跑去齐门。一面戏谚地道,“又没带钥匙!怎么?今晚煲的是唐菇还是莲藕汤?又有什么天大的新闻?这回是林青霞嫁给曾志伟不成?其实——”忽见是方心如,怔了一怔。 “林青霞?莲藕汤?”方心如抿着嘴笑着打量他的室内设计:“你以为我是谁?” “我以为——”张夸尴尬的一笑道,“今天有台风?” “台风?”方心如也不明白所以,“没有哇、哪来的台风!” “不是刮十级台风,怎把你这稀客送来?”张夸夸张的说。 “不欢迎?故意把我形容成台风那样有破坏性?”方心如仍在浏览着张夸的家居布置,“你家倒挺雅致的,不错嘛,不请我进去?我也坏不了什么事的,放心吧。” 张夸笑着把方心如请进客厅里去,倒了杯茶,笑道,“冷气机坏了,你会给热坏的。” “嫂夫人上街去了?” “她带着孩子一起买莱去了。” “没请佣人?” “哪请得起!” “张大哥,不是我说你——” “我知道,要是别人,发财了;哪像我,连破七十多宗案的神探张夸,连个工人都请不起,”张夸自嘲地道,“服务警界十三年,从不受贿,结果如此下场,足以警告世人,廉正危害健康!” “不是的,张夸。”方心如阻止他自我挖苦下去,“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佩服你。” 张夸抬头,刚好与方心如视线相接。 张夸迅速避开了目光。 “很热吧?” “你在修冷气机?”方心如看见张夸穿着短裤,脸手沾有污渍,忽笑道,“为何不找人来修?” “反正最近得空嘛……” “张大哥,听说你最近给上头——” “对,”张夸见方心如知道了,倒沉静下来,不必掩饰什么了,我现在已不是警务人贝的身汾,还在等上头决定,要不要把我调去沙头角呢!” “其实你又何苦……” “何必,何苦,何需!”张夸截道,“这些道理,我都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像李大鳄这种人,只求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什么卑污鄙恶的事都干得出来。他们起先是求先发财、后立品,但一旦发了达之后,不但不立品,还不许别立德。他自己惹得一身臭,还要把推人到粪塘里,这才甘心。他们只顾面子,不要裤子,杀人放火的反而飞黄腾达,无恶不作的反而名利双收,他们狠狠搜刮这儿一大笔,然后移民到国外去大富大贵,只留下一个烂摊子让留下来的人收拾。你愈是迁就他们,容忍他们,他们就愈以为别人怕了他们,他们更加财大气粗,势凶夹狼……”张夸越说越激动:“我就是要跟他们周旋,我就是要跟他们作对,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凶,我比他们更凶。” 他下结论:“我跟他们,誓不两立,实行恶斗恶!” “对不起,我说的太多了,全是无聊的东西,腐迂极了,近乎吃古不化,”张夸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明白也不要紧。” “你别小看了人。我就算不明白这些道理,但也了解你;”方心如闪着明亮而兴情的眸子:“当年;要不是你留了余地,放过我们,我现在还在牢里……”张夸望向方心如。 方心如也不把视线移开。 “但谁都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李大鳄要是个人,他就不会有今天的黑白二道上的地位;”方心如诚挚地道,“我知道我不能劝你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心,不过,我要你知道一件事——”“要是你有事,你来找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方心如一字一句地道,”要是你走投无路,来我这儿,我就是你的一条后路。” 张夸深深的望着方心如。 然后,他再度的移开了视线。 “你是女人,不该插手江湖上的事的,那是很危险的;”张夸语重心长的说,“男人的事,女人最好少管,那会安全得多。” 方心如一笑。 “你错了。”她傲慢他说,“第一,江湖上的事,就是社会上每一个人的事,无分男女,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你别以为只有你们男人才讲义气,”方心如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遇上值得为他讲义气的男人,我也会跟他讲义气的。” 张夸不但感动,简直震动。 “你……”张夸涩声道。 “不错,我是女人,”方心如容色同时艳、同时倦,“但我早已是拒绝期待的女人。你知道的。” 夕晖透过玻璃窗的铁栏,照了进来,照在钢琴架上、沙发上、茶几上、茶杯上,也照在张夸和方心如的身上。 两人凝望着。 收音机正预告着再过一会有“黄昏恋人”的歌曲点唱节目。 ——这一刻过得好长。 ——好久。 ——就像永恒那么的天长地久。 然后他们就听见笑声。 张夸的小女儿张灵灵闯了进来,瞪大着无邪的眼睛打量方心如。 张夸省悟,说:“灵灵,这是方——” “我见过她的,我一定见过这位阿姨的!”灵灵嚷道。 方心如和蔼地道,“真好记性。” 又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比灵灵还调皮。 张夸吩咐:“叫方阿姨。” “方一阿一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叫得像唱诗班的抑扬顿挫。 张夸倒迎出口:“回来啦?” “暖,JOHN,我说荒唐不荒唐?无稽不无稽?”张太大一面挽着大包小包自市场上买回来的菜肉和日用品,一面手上晃着本电视周报刊:“哎,我真不敢相信,真岂有此理!” “怎样了?”张夸心不在焉的打趣道,”谭咏麟吃饭时吞下了一个玻璃不成?” “嘿,那还怎算是新闻!这才算是新闻!”张太太指着手上的小型周,“他们说——你信不信——真不可置信!” “你不说,我怎知道信不信?” “你当然不信呀!”张太太夸张地道:“他们说——曾志伟和泰迪罗宾在搞同性恋!” “哗?!”张夸在学着太太的夸张口吻:“搞成了没有?” “还没有吧?”张太太似也有些失望,”我找遍了那篇报导,那报导是说:按照推测,有这个可能。” “按照推测:有这个可能,”张夸照太太的语调,讥诮地重复了一遍,“照我的推测这家周刊可能面临倒闭,所以才制造一切危言耸听的新闻。” “不过这样也是好的,新闻有真有假,正好可以考验看新闻的人自行判别的能力。” 方心如笑吟吟的走出来,跟张太太打了个招呼:“我们见过的。” 张太太设想到家里还有来客:“方小姐来了?哎呀,你怎不一早告诉我!”张太太在埋怨她的丈夫。 “你一回来就一轮机关枪似的说个下停,我哪有机会告诉你——”张夸打趣地道,”没关系,方小姐也不是外人。” “你尽会说这些无聊话!”张太太啐道。 “那我先告辞了。”方心如说。 “不多坐一会?”张大大间。 “不了。” “方小姐还有点事……”张夸解释。 “你不送一送方小姐?”张太太耸恿后又自我解释:“你看,我手上大包小包的,还有这一身的乱,怎好意思去送方小姐呢!阿JOHN,这一带僻静,你就替我送一送吧。” 四、我对小方无悔 于是张夸就一路送方心如出外。 这儿是元朗一带的住宅区,通常是要走到路口才计程车可乘。 这一路上,夕阳斜照,凉风送爽,周围的人家至少有两三家开了收音机,正在播当年崔萍的名曲《两相依》:晚凤起,夕阳低,柳摇曳……只有花荫柳堤有谁两相依? 睛空万里,北雁向南飞 穿过了画楼西 早已知道音讯稀 不会有好音寄 两相依、两相…… 只有在睡梦里 方心如踢着石子,慢慢的走着路,忽然一笑说,“连两相依都只有在睡梦里,更休提什么千里共蝉娟了。” 张夸看着浸在夕阳余辉里的她,忍不住说:“千里共蝉娟其实也不难得,你看到处不是安居乐业、有家有室,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又有什么稀奇?男女之间可以舍却情,还有义,相知相守,这才难得!朗亲钋看蟮拿朗鞘裁矗坎幌Ц枵呖啵酥粝。》剑忝鞑幻靼孜业囊馑迹俊? 方心如望着夕阳,她的眼里,有着碎的记忆、冰的爱惜。 “我只知道我是个拒绝期待的女人。”方心如幽幽他说,“未曾深爱已无情,女人在没有情的时候,只好退其次讲义气,我不像你,你是个怒向刀丛觅小诗、衣带渐宽渐不悔的人,我不是……”她自嘲地道:“我没有你伟大,我是先求自己过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然后才肯做一点事,万一出了事,我还会衣带渐宽终不悔的女人。” “小方。” “我只是不想你出事。”方心如凝定他说,“当年,你破了七十几宗大案,我干了六十几宗案子,都没有出事。虽然一向来都是你兵我贼,你追我逃,可是,在感情上,是你在逃,我抓不着……我不想你到这个时候才出事,李大鳄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而且,阿浩也加入他们··”“阿浩?……”张夸坠入了沉思。 “阿浩是个辣手的人,”方心如说,“他一向对你促使我解散的事甚为耿耿于怀。” “我们不谈这些了……”这时“两相依”已播到尾声,琴声“情情重重”的一轻一重的响着,仿佛余情未了,扣人心弦。“你要到哪里去了?” “回市区去,”方心如伸手拦了一部计程车,回首嫣然笑道,“然后找个不成理由的理由,让梦梦下去……”“小方……”“你回去吧,”方心如坐进了计程车、隔着茶色的玻璃,更有一种剔透晶莹似的美:“你还有那些林青霞和莲藕汤在等着你呢。” 张夸挥手,车子绝尘而去。 张夸依然怅望。 忽然,有人在他肩膀上大力的拍了一下,张夸整个人都震了一震。 他猛旋身、出拳。 拳头在一个人的鼻骨前顿祝 他打不下去。 他看清楚了这个人。 ——那正是他的胞弟阿KAM。 “吓死人了,”阿KAM小心翼翼地把脸部挪开了他的拳骨,“哇,火气那么大!我见你站在那儿失魂落魄的,特别过来招呼一下,嘿,还差点给你‘招呼’了呢!” “你来干什么?”张夸没好气的说,“下周不是要开十几场演唱会吗?” “是你的好朋友,好拍档约我来的,”阿KAM戏谑的说,“可不是我自己要来撞破你的好事的!” “你别来这一套,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今晚加菜,”张夸一说,阿KAM连忙摇手吐舌,表示知道利害,“好朋友?谁?” “还不是那个游白云。”阿KAM抗声说,“他十万人急的约我来,说明无论死人塌楼,都要来见个面再说哦。” “他?”张夸嘀咕:“又不知在搞什么把戏,他这段日子,总是神不守舍、神经兮兮的。”两人边说边在回家的路上走。 “老哥,”阿kAM试探地道,”别说我做弟弟的不提醒你、刚才那位不是方姊吗?” “是呀,”张夸不耐烦地道,“怎么?” “也没怎么,只是,我看你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她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你一脸柔情深种的模样,她又是柔肠百结的样子……你——”“够了,”张夸打断,“你要说就说,又不是叫你写文艺小说。” “你们才是在写文艺小说,”阿KAM说,”你可别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一失足成千古笑,对不直大嫂才好!” “得了得了。”张夸推开了家门,两个小孩前来拥着他的大腿,“你知个什么!” 游白云却已经到了,在等候着,笑问:“听说方姊曾经来过。”张夸答:“是呀,走了。”张夸招呼过后,到厨房帮太太洗菜切肉。 张夸是个雄赳赳的男子汉,做这些厨艺工作时未免有点笨手笨脚,他大力切肉,肉骨头都弹跳到地上了。 张太太弯身拾起。 递给张夸。 张夸拿去冲洗,又继续切肉 砧板发出“碰、碰”的声音。 张太太正在撷去有虫的菜叶,两人背对着,尽是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响,时而夹杂着张夸的切肉声,还有厨外传来游白云跟阿KAM对话以及小孩的嬉闹声。 “她走了?” 张太太问,声音不比水声响。 “嗯?” 张夸似没听清楚。 “为什么不留她一起吃饭?” “她走了。”张夸回答。 暮色已笼罩了这小小的家居,张夸扭亮了电灯,整个厨房都柔和得似一具完整的责器。 “你为啥不送她回市区?”张太太声音低得像蚊子,”我知道,你想送的。” 张夸忽一步揽住张太太小小的肩膊,把她扳了过来,搜寻她想要避开的眼色,发现她脸上、发上、衣上都给水溅湿了。 水龙头哗啦地响。 “你听着,我跟小方,没什么的。”张夸有力地、一字一句清晰的说。 “我知道埃”张太太倔强他说。“可是她有,她什么都比我强,可不是吗?” “是,她比你强,她武功比你好,样子也比你漂亮,可是她不是我的太太,你才是,她也没为我生过灵灵和比比,你为我生过;她是我的朋友,既不是我的太太,也不是我的情人。”张夸激动的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对小方无悔!” “你干什么嘛”张太太挣动,“快放手!” 游白云和阿KAM大概是听到些什么声音吧,正探头进来,刚好看到这情景。 “快放开,人家气你的嘛,”张太太嗔道;“看你气成这个样子,快放手:我脸上都洗菜的水,要抹干。” 张夸快快地放手。 张太太转头洗菜,洗没两下,又洗脸、肩腹有些抽搐。 阿KAM见状忙把游白云伸过来的头按回去,把他塞进椅子时,故意大声的说:“老哥和嫂子在你侬我侬,谈情说爱哪。” 游白云咕浓:“老夫老妻了还谈情?也没见过这样子的谈情法。” 张夸低声问太太:“你怎么了?” 张太太这才转过头来,一张乍嗔乍喜的脸,满是沾着水珠,她破涕为笑的说:“现在没事了。” 张夸轻轻的把她拥着,心中感触:八年前,他娶她的时候,她是这般天真烂漫,在弱无依,八年后伊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却仍是那么心无城府,小鸟依人。 “刚才我··你说了就没事了,”张太太扑在他怀里含混地道,“你有什么,都瞒不住我的。”说着又有些恐惧起来。 张夸把她从怀里拉拔出来,凝望着她秀丽的脸容,认真的替她揩去脸上晶莹的水珠。 “告诉你,让你多了解女人一些,”张太太带着玩笑的口吻,“女人要哭的时候,不想让人知道,只好在雨里,在水中,那就分不清是泪还是水了。” “所以你刚才哭了?”张夸深深地望进他太太的眸里,像一缕叹息的幽魂。 张太太给她丈夫瞧得有些心慌,仿佛洪荒里一个陌生的男子,忽然在人生的陌路上停下来,向她注视,他的灵魂像透过目钻进了自己的灵魂里。 她发现他拇指在淌血。 “你流血……”她心疼。 “没事,”张夸轻描淡写的说,“刚才不小心,切肉的时候给捺了这么一下子。”张大大忙着替他吮血,包扎伤口。 五、欢呼声、不要停 这时候,游白云向阿KAM的游说也濒临失败。 “你为何不让阿珍试试看?” “不是我不愿意,我只是一个歌者,我又不是主办单位,我没有权爱抓谁上去唱就谁上去的,”阿KAM说,”我也只是个艺人,我还得听他们摆布呢!” “那你是不是愿意帮忙了……” “我都说过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能。”阿KAM分辨,“这社会上,任何东西建立了制度,凭你我之力,总不能够说我要怎样就怎样的,那有什么办法,只好依据制度、消耗青春、浪费体力、付出时间,一步一步熬上去了。” 游白云垂头。 “你别见怪,阿珍是你的朋友,我又没见过,更没听过她的歌声,我总不能……”阿KAM歉意的笑笑,“她要是真有才华,你应该鼓励她参加——”“见鬼咩!都参加过了,参加那种比赛,才艺第三,姿色第二,最重要的还是讲运气。”游白云忽又萌起一线希望,抓住阿KAM的手,兴奋他说,”不如你去见见阿珍,或者我带她来见你……”“我这几天要准备演唱会,哪有空呀,有几场舞,还没排好呢!见是你约的,我才过来,今晚我本要忙到通宵的呀!”阿KAM见游白云死心不息,只好断然拒绝了,“反正你们还年轻嘛,他日迟早总见得着,要是见不着,在你娶老婆那天,我总见得着嫂夫人哪……”说着笑了起来。 游白云可笑不出。 “年轻?我有时一觉醒来,都不知个世界去了哪!”他忧伤他说,“我只希望能看到阿珍如愿以偿,我才去得心安……”阿KAM讶然道:“你怎么如此说……!?” “就当我没说好了,”游白云忙说,“我常常都是这样胡言乱语的。” 这时阿忠和阿奸也过来探张夸,见游白云和阿KAM都在,热烈招呼起来。 游白云故意拭探阿忠,“你有事情要告诉我,是吗?” “没有啊!” “没有?” “有事吗?” “我的病历……?” “哦,那个,没事,没事。” “没事?” “一点事都没有,医生只叫你吃多些,睡多些,快乐多些,千万不要太操劳,不要胡思乱想……就可以了。” 游白云一听,更是心里有数,知道阿忠是刻意隐瞒,他也不去说破,只冷笑几声。 “怎么了?” “没什么?” “其实,当一个歇手呀,也真是有苦说不出,”这回到阿KAM向他诉苦了,“一天到晚,都不能做自己,总要做台上那个人。观众希望你的形象是什么,你就得成为那个形象,去取悦他们。可是那形象是假的,取悦不了自己。” 阿奸不同意:“你当歌星,名成利就,还有什么不惬意的?” “一天到晚,都在为他人而活,还快乐到哪里去?连蹲在街边吃碟猪肠粉都不可以!在香港叫妓,明天就会上周刊的封面。大佬,这样的生活怎过?”阿KAM诉苦诉出了兴头,“总是希望欢呼声、不要停,但越唱下去,就越孤寂。感情?假戏无妨,真做不必!未成名的时候想成名,似被人丢在黯淡的角落,泪和笑都分不清。一旦成名,吃的是热闹,泻的是寂寞!” “成为偶像之后,不能行差踏错,一旦失足,家喻户晓。”阿KAM叹道,“是,想要成名真不容易,但光辉背后也总有别情。有时在台唱歌,只觉灯色映照着个痴呆的自己,累得像一滩融化了的雪糕,那段日子,要不是老哥在鼓励我,我恐怕一早就垮下去了——”“像我,攻得上山顶,未必能守得住山头,说实在的,有时,我想跟你们对调,做个平凡人,自由自在的,该多好。”阿KAM感触地说,”所以,不要不满足你的现状吧,说不定,已经轮到你的黄金十年哩!” 游白云咕噜道:“轮到我也没有,我现在已累得像块用皱了的抹布。” 阿忠也埋怨道,“这世界,从没轮到我有用武之地。” 阿奸也怨栽连天:“我只常常问天,上天上天,你还侮弄我不够么!” “谁在呼天抢地?”张夸正兴高采烈的端菜上桌,“告诉你们,小伙子,怨天尤人没有用,游手好闲容易过,处心积虑一场空。不管你干什么,最要紧的就是要——”阿忠、阿妍、游白云、阿KAM全熟悉张夸的个性,也听过无数遍他的“理论”,便一齐异口同声地接道:“举重若轻!张夸笑骂:“既然知道,还不赶快帮忙开饭去!” 众人七手八脚,开桌吃饭,张夸一家人,和几个年轻朋友,吃得笑笑闹闹,打打骂骂,乐也融融,游白云心头稍有不畅,但他天性豁达,也为气氛所感,暂忘了烦忧。 在这种温馨氛围下,饭后阿KAM提出:“老哥,这些年来,没有你的鼓励,我真不知怎么坚持下去,我想——”“怎么?你婆婆妈妈的干什么?”张夸笑斥,“不是要向我借钱吧?” “我作了一首曲子,是送给您的,打算下周演唱会时唱给您听的,”阿KAM说,“可是,我知道你近日心情不好,多半是不会去的,我现在这里,先唱一段给你听好不好?” 阿忠、阿奸、游白云一齐哄叫:“好!” 张太太去钢琴那几伴奏。 比比、灵灵也拍手笑叫:“好呀,好呀,叔叔唱歌,我们不必看电视,也有歌听。”两个小孩子还要“客串”当“舞蹈艺员“呢。 张夸用力地捏了捏阿KAM肋肩膀,眼里都是情和义,欢和欣,还有一些岁月惊心。 “可是……”阿KAM仍犹疑:“我的曲子和歌词,还没有完成——”“先唱一半也好。”张夸说。 大家都拍手打节拍,齐声怂恿:“唱吧,人生在世,能唱一段也总比不唱的好——”是以张太太弹琴,阿KAM唱歌,阿忠阿奸游白云拍和,张夸听着听着,眼角也潮湿了,没有下雨也不在水里,要是落泪总瞒不住吧?张夸有点自嘲的想。 阿KAM唱的是未写完的曲子:《吞火情怀》,以感情唱出了他对张夸的情和感:你是低低的潮也是高高的浪流过每个人的心中已成了拍岸惊涛你是熊熊的火也是冷冷的焰你是飞蛾,曾经扑火化作流萤照亮到天明……第九章黑色午夜一、速度就是存在这晚,MIMI,CICI、GIGI、SOSO来约方巧争玩。 “玩?”阿珍问:“玩什么?” “反正是假期,去癫一下也好。”MIMI说。 “玩士碌架、玩电子游戏机、玩煮饭仔一……”CICI说。 “还有没有不闷一些的呀?”阿珍没兴趣。 “玩飞车!”GIGI说。 一时间、四个女孩子都兴奋地叫了起来。 “好哟,飞车,我们来炼练过’!” “‘飚车’最过瘾,最近来了班‘西门族’的家伙他们,啃,‘招积’极了,看不起我们女孩子,说让一个轮子也能赢我们呢!你说欺不欺人!” “好,我们的格言:速度就是存在原证明!”MIMI憋不住了,“今晚就跟他们‘练一练’!” 众皆欢呼。 阿珍却似全不感兴趣。 “你变了。”SOSO说。 “你恋爱了?”GIGI逼近。 “你要结婚了?”MIMI也凑过去。 “你要离开我们了?”GIGI也追问。 “——莫不是你有了……?”GIGI心血来潮,指指她的肚子。 这回阿珍倒给她的话吓了一大跳。 “什么?!”阿珍阵骂,“有你个鬼!” 众下都放心了,“有鬼还不打紧,”GIGI说,“有仔就大事不好“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似的……”阿珍闷闷不乐地道。 “他?” “游白云。” “那个死肥仔?” “那只痛蛤蟆?” “喂,好咯,”阿珍心里有气,“你们别侮辱他好不好?他人是胖了点,可心胸也很宽:他的人是矮了点,但心志却很高;他的脾气虽然太软,但很勇敢——”“他的人虽丑了点……”“他却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嗒—” 她们正在学着阿珍的口吻。 MIMI一副行侠仗义的样子,“要不要我们去跟踪他?” GIGI道:“对付他?” CICI说,“打击他?” SOSO接道,“解决他?” “哎呀,好烦呀,你们还来烦我!”阿珍没好气,“我只是觉得他郁郁寡欢,好像有心事罢了,我又没说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MIMI、挂上手提袋,叨了口烟,作冷艳状,喷了口烟圈,说:“好,那就当他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再通知我们,我们再替我炮制他。” 然后跟三女说:“阿珍不会去的了,我们去吧。” 她们快行出门口的时候,阿珍忽自床上问:“我不去……还是不是你们的朋友?” 四女一齐回身,笑道:“不是朋友?——你就想咯,像我们这种损友你还要交一辈子哩!” 语音拖得长长的。五女一起欢欣的笑了起来。 二、你的名字是你的 四个女孩子,都美丽,都青春,都未成名,都未得志。 她们穿黑色的短衫,黑色的紧身裙,钉着银色的纽扣,袖子开到腋下,直见到微贲的雪肌延向胸脯怒放。 她们都青春得足以闯祸,而且都抱着不造反,太遗憾的心志,在黑夜里来到这条大道上。她们都知道,码头上的钟和她们腕上的表,都过了子夜十二时。 午夜黑得似凝固了的液体。 她们一到,花衫飞和刀疤纪等就拍手。 “好,不愧为女中豪杰,半夜三更来这里,不是艺高人胆大还真不敢赴约哩。”刀疤纪说。 GIGI今天在电视台为一个大牌女歌星配舞,给那女人踩了一脚,痛得她死去活来,脚趾流了不少血,那女人反过来说她有意绊交,她当然不服,几乎立即给编导赶下台来。她当然气极了。 sosO今天看顾家里的士多店,结果,她睡着了,一班左邻右里的顽童取走了店里不少东西,待她后父回来看见,把她叫醒,痛骂了她一顿,后来还色迷述的意图非礼她,幸她很有两下子,教训了那老淫虫一顿,直至她妈妈喝止,她才扬长而出。其实,她心里也是气苦了。 CICI也不例外.在化妆公司上班,英文鸡肠不多识几个,本来就受人奚落,偏生是有个贵妇人走过,她学人兜销,硬说对方皮肤怎么不好、脸肌需要调理,介结对方用药。可是她太下会说话,惹人反感,那妇人本就皮光肉滑,给她说成好像鸡皮疙瘩似的,对方气上头,摔破那瓶化妆品就走,连钱也不肯赔,还给经理骂了一顿。“也不知情识趣。人家明明脸嫩肤白,你却要把人说成母夜叉似的。”CICI今天也算是一肚子委屈。 MIMI也不例外。 在这几名女孩子当中,只要方巧争不在,她就是当然的领袖。 她白净,丰润,有一种浅薄得动人心魄的甜美——如果不是肤浅,就不会自以为是的甜得那么彻底、美得那般无掩饰。 她在酒楼里帮方心如做事。方姊常劝她学好奋进,可是她就是爱慕虚荣。虚荣多好——至少又高级又享受,就算是虚的,也总好过真真实实的丑陋。而这世上哪一样不是幻想要比事实容易的呢? MIMI以为自己看透了这一点,也从难了这一点。可是她却不得其门而入。上流社会当然不把她们当作同类,中层阶级也没把她们放在眼里。老富翁,大财阀眼中她们只是“靓妹仔”,有钱少爷、二世祖只把她们当作玩物。何况,她也心高气傲,虽然对性看着是情的必需,但她从不自甘下流,也不易动情,不肯滥交。 今天,方姊不在,无人主持大局,酒楼里有人醉酒,她过去搀扶,结果,吐了她一裙子都是。那老坑还占她便宜,毛手毛脚,还问她一晚算多少?要不是梁经理及时拉住,她差点没一脚把那人自三十二级楼梯上踢下去! 所以,她们都有不平气。 这股郁气直来到这儿还未消。 “斗就斗,”MIMI锐声道:“多说什么!?” “你们输了,就得陪我们——”刀疤纪眉毛一只高一只低的说。 “没这回事,咱们赌钱,不赌人!”MIMI冷笑道,“要睡觉,跟你妈赌去!” 那七八名流氓全都变了脸色。 “好,我们一千块一次。”刀疤纪狠狠地道:“你们要是交不出钱来,怎样?” “你们要怎样就怎样?”MIMI一说,那群流氓都吹起口哨,呜哗鬼叫,MIMI冷笑道:“但我们不会输的。” 于是他们就“飚车”。 “西门族”的人上了三名,全败下阵来。 在公路上电单车风驰电掣,CICI、SOSO,GIGI都化险为夷。轻易致胜。 MIMI伸手讨钱,剔着一道秀眉,问:“怎么样?” 花衫飞很不情不愿的交上一叠钞票。 刀疤纪不眼气:“还有我跟你。” MIMI灿亮地笑:“随时欢迎。” 她们却没注意到花衫飞早已绕了过去,暗里破坏MIMI要驾的电单车。 突然,在浓雾的子夜里,两道强光穿破雾网,摩托声沉重的呼喘着,电单车却滑而无声的到来。 车上是一个高大而冷漠的男子。 这人冷漠得接近冷酷。 他停车,熄掉引掣。 SOSO侧首问:“这人是谁?” CICI说:“哗,好帅哦!” GIGI却不以为然:“令人不寒而栗。” MIMI却不说话,挑衅似的观察那人。 那人望也没望她一眼。 刀疤纪粗声粗气地问:“你是谁?” 那穿黑色大褛的男子推推太阳眼镜,令人感觉到他不是为冷漠而冷漠,而是因性情冷酷才冷漠。 那人不答话,一反手,一把揪起了花衫飞,自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冷冻过了的:“你在干什么?” “我……我干什么……关你屁事!?”花衫飞惊栗。 MIMI等这才发党花衫飞手上拿着士巴拿和一些电单车上的零件。 刀疤纪一挥手,低声叱:“上!” 这七个人围住黑风楼的男子。 男子徐徐放下花衫飞,还替他整整衣领。 然后他猛然挥拳,一拳把花衫飞打出十几个旋。 随即他霍然返身,在那六七名流氓向他动手之际,他已以极准、狠、快、有力的拳脚把他们击倒,踣地不起。 这时花衫飞才打了十几个旋身,刚要停下来,捂着脸,只觉天旋地转,正要倒地。 冷酷男子又一把稳住了他,再替他整整衣领,再轻轻一拈,花衫飞就掼倒了下去。 这男子出手,先揍花衫飞。再击倒包围他的流氓,连太阳镜也不必除下来,已尽挫敌手。 CICI,GIGI、SOSO都拍手叫好。 刀疤纪脸上煞气大盛。 他抽出刀子。 一步步向男子逼近。 男子仍是看也没看他。 电单车的灯光就在男子的背后射向半空。雾夜里,那男人就像一座冷酷的战神。 刀疤纪的刀由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霍霍的舞出十几个刀花。 MIMI在为那男子紧张。 男子冷漠地站在那里。 刀疤纪突然大叫一声,返身就跑。 那群给那男子击倒的人全都抱头鼠窜。 SOSO,GIGI、CICI吹呼。 MIMI侧着头说:“你是谁?” “女孩子不要学人家出来炼车,”那男子用一只手指,摇了摇,“没得炼的。” “别以为你打跑了他们,就有资格来教训我们!”MIMI不服气,“你有本领,就炼赢我。” 那人似在看他,冷笑。 MIMI被看得心里发毛。 那人示意她上电单车。MIMI昂然上了车座,心有点虚。 那人也上他自己的车子,傲着白牙,向她轻蔑的说,“我叫MR.COOL,你要记住,”他充满自信的说,“你是败在这个名字的手下的。你记祝”“你的名字是人的,”MIMI例然道,“我不要知道你的名字。” 那男子看着她,觉得她有一种不刻意无邪的无邪。 然后他们就开始“飚车”。 两道光龙般消失在黑色的午夜里。 SOSO、CICIGIGI开始为MIMI担心。 远方的黑夜,似没有尽头。 三、我在看我的命运转弯 MR.COOL与MIMI在夜风中飞车。 在极激烈的速度中,他们都浑忘了一切。 有弯就急转,有障碍就超越。 突然,在前面拐弯处,有一头小狗闪过马路。 MIMI为了要闪开,以致车翻倒路旁。 MR.COOL却不理。 他不惜辗过那头小狗以取胜。 然后他才过来扶起MIMI MIMI鄙夷的骂他:“卑鄙,连小狗都撞,胜了有什么英雄——”MR.cOOL不理,把她扶起来。 MIMI挣脱,抽出电单车的铁链,抽了他两记。 MR.coOL没有闪躲,硬受。 他的颧骨上现出了血花。 M.COOL用手指沾了脸上的血,在舌尖舔了舔。 MIMI心头恐惧:“变态!” MR.COOL一动手,就夺过铁链。 然后他强行把MIMI挟上了车座。 MIMI挣扎无效。 MR.COOL开动马达,在她耳边说:“让你看看我是怎样驾车的.没有那头狗,我要胜你也不费吹灰。” 车子一旦开动,MIMI便不敢挣扎。 黑夜似被孤独吓裂开来,两旁景物飞驰,像群喧哗的鬼怪一般。MIMI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车子越驶越急。 转弯愈来愈险。 “你别驶那么快好不好?”MIMI求饶了:“求求你。” MR.COOL不理她。 MIMI开始尖叫。 她紧抓住MR.COOL的手,躲进他的怀里。 MR.COOL停下来的时候,MIMI痴痴的看看他,然后MIMI主动凑过脸去,要吻他颊上的血。 MR.COOL一把推开她。 然后发动引掣,载着MIMI又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在酒店的房间里,MIMI半支着身手,整理了鬓边的乱发,MR.COOL则在吸烟,太阳镜依然不挪开。 MIMI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撤娇的说:“你知道吗?跟你在一起,我仿佛看到我自己的命运在转弯。” MR.COOL无动于衷。 他长长的吐出烟圈,然后问:“你认不认识方心如?” MIMI一怔:“方姊?” “我要你告诉我有关她的事。”MR.COOL冷冷地道:“有关她和张夸的事。” 第十章举火烧天 一、嗜杀为雄 傍晚,张夸正在院子里种植园艺。 忽然,他听到厨房的纱门有声响。 “比比,”他没有回头,“拿杀虫水来。” 后面的人没有回应。 张夸的动作忽然僵祝 然后他很快的又恢复了手上的工作。 那人就在他的背后,抱肘看他。 张夸把小铲子插入土里,微吁一声,缓缓回身:“你好。” 他认得出来人是李大鳄的得力手下一“武胆”金童川页。 武胆一只手已插入西装内。 “有何贵干?”张夸镇定地道。 “没啥贵干,”武胆说,“我来是要干点便宜了你的事。” 张夸镇定的说:“是李大鳄叫你来吧?” “你知道李大爷,”武胆有些为他惋借的说,”他要举火烧天,都非难事,更何况你这一家子!而你现在,连一把枪也没有,啧啧啧。” 张夸突然动手。 武胆迅速拔枪。 他拔枪的速度虽快,但张夸铲子兜起一抹泥,已扑到他脸上。 他用肘部挡着视线,开枪。 张夸却趁这刹那间扑近,击倒了他,夺去他手中的枪。 然后立即冲迸纱门,边大叫:“灵灵、比比……”他一冲进去,就钉死当堂,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看到:他的太太和孩子,全给人用枪指着,哀怜的望着他。 “张先生,”文胆揶揄的说,“你的动作好快,可惜……”然后他吩咐:“把枪扔掉。” 张太太哀叫:“不要,不要……” 文胆迎面给她一巴掌。 张夸双眉一轩,三四名打手立即围了上来,有的枪口对准张夸,有的瞄准孩子。 张夸只好弃枪。 文胆司空神经吩咐,“把枪踢过来。” 张夸只好照他的吩咐。 “李爷说,他要给你一些礼物,”文胆说着,开枪,比比额头中枪,血浆四溅,倒地。 灵灵惨叫:“爸一妈一” 张太太激动莫能已,冲去去抱住地上的比比痛哭。 张夸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脸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 他正要动,大胆的枪口指张太大的背影。 张夸不敢妄动。 “这是第一个礼物,”文胆笑说,“这礼物是提醒你,任何人都不能跟大佬大大作对。” 张夸整个人已被怒火燃烧。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就杀我好了,放开他们!” “好,好汉就是好汉!”文胆无奈地道,”可惜你已落我手里,已没有本钱讨价还价。你不但要死,就算你太太和你弟弟,都不例外。” “你不能不顾湖上的道义!” “江湖上的道义?现在江湖上只讲实力,嗜杀为雄,成王败寇;”文胆好整以暇的说,”何况,就算我杀了你全家,人都死了,又有谁知道我们不讲江湖道义了哈哈哈……”“你——!” “这样吧,不杀光他们也可以——”文胆说,“可是,有个条件——”“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你太太和你女儿,”文胆嘿嘿笑:“两个之中,你只能选一个。” 张夸昏眩欲裂。 文胆哈哈大笑,突然开枪。 灵灵小小的身躯后背穿了个洞。 血洞。 她哀叫半声,扑地倒下。 张太太疯了似的上前搂住,哭道:“灵灵,灵灵……文胆笑道:“这是大佬大大给你的第二件礼物:在没有实力之前,永远不要和敌人谈判。你的太太我还有用,所以只好……”张太太忽然不顾一切,上前缠住文胆,要夺他手上的枪。 文胆怒叱,一时也甩不脱。 张夸趁乱出手。 他肩上吃了一枪。 可是他如同疯虎,擒住一名打手,让他的身体挡着自己,连挨了四五枪,同时,张夸也夺了他手上的枪,以胆捕胆,迅雷不及掩耳。一连格杀另外三名打手。 他霍然返身,发现文胆的枪口已指住张太太的额角。 “你开枪,”文胆狞笑,“我先杀她。” 张夸气如牛喘,满身血污。 他的手紧握住枪。 他的手在剧烈颤拦。 他不知道后面已出现了人影。 一个如幽魂般的身影。 张太太急欲呼叫,张夸发现有异,倏然回身,可是已来不及——。 他的手被砍断、掉落在地上。 “砰!” 断手仍扣动扳机,开了一枪。 后面的人是MR.COOL。 他的黑伞沿弹出利刃,刃口带血。 张夸痛极,全身抽搐,如一条曝晒于干地上的鱼。 张太太嚎哭。 文胆笑着一把扯住她,然后枪口瞄准张夸。 “他反正是死定了。”MR.COOL不许他开枪,“他的右手已断,他已经完了。这个人据说常留人后路,我也留一条后路给他,他要是烧也烧不死,那他就来找我们报仇吧。” 说罢一脚踏在张夸的后脑上。 张夸撞在墙上,登时昏死过去了。 文胆狂笑。 MR.COOL收起伞边的利刃,冷笑。 张太太哀泣。 二、报仇就跟我走! 火光熊熊。 丈胆穿好裤子,露出满意的笑容,放了把火,扬长而出。 他吩咐守在屋外的阿炳,“我们把武胆先送回去。你们在这里,要是那姓张的还能冲出火团,你给他一刀。” 阿炳即应:“是!” 他和一名手下在屋外留意着。 屋里满是浓烟与火光。 张夸有点知觉,可是爬不起来。 领居们已报了警,可是救火车仍未至。 铁,有两个女子排开众人,一见屋里起火,立即冲了进去。 她们正是方心如和方巧争。 她们不畏火馅,冲入内厅。 眼前的惨状令她们赫然震祝 两个小孩,被枪杀惨死。 张太太身无寸缕,惨被奸杀。 方心如别过头去,见断了臂的张夸,正艰辛的爬向张太太伏尸处。 方心如一把扶住他,心痛如绞。 方巧争见此惨状,哭出了声。 方心如见势危急,忙道:“快走!” 张夸不肯离开张大大,他只反复呻吟出一句话:“我要报仇!” 方心如叱道:“要报仇就先跟我走!” 她不理张夸是否同意,抱着他冲出火海。 方巧争为她用棉被杂物,在火焰中打出一条路。 方心如等一冲出来,阿炳立即发现。 他在人丛里悄然拔刀,正要拽出,忽手背吃了一块石子,登时因吃痛而刀脱手落地。 他的手下也要拔枪,但额角又着了一粒石子,扑地倒下。 人群骚然。 阿炳惟恐给人发觉,匆匆忙忙扶着手下离去。 火光中,有一个人,义愤填膺。 正是游白云。 李大鳄正在大发雷霆。 阿炳手背里着伤。 “你们怎能斩草不除根!?”李大鳄又咬断了雪前:“姓方的竟敢跟我作对!” 文胆乘机建议:“凡是阻您的路的,都要连根拔起,我看那姓方的也不如……”李大鳄陡然止步,问“阿COOL,你有什么意见?” MR.COOL淡淡地道:“我们现在想不收手也不可以了。”李大鳄笑,妄笑。 “张夸已断一臂,他是神枪手,现在已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差不了多少,不足患为;”MR.COOL补充,“不过,方心如倒是一个人物,别小觑了她是女流之辈。” 李大鳄旋身,转向他:“你的意思是说……”“那也没有什么,”MR.COOL做了一个耍木偶的手势,道:“方心如的一举一动,已全落在我手里。” 李大鳄向他嘉许地颔首。 三、复仇者永不快乐 医院。 方心如和方巧争急去探病,脚步匆匆。 有警察守在病房门口,正在打磕睡,忽被吵醒,便坚持不允她们进去。 游白云闻声过来,跟那警卫说:“兄弟,是自己人。” 方心如几乎是冲入病房。 张夸在病床上,全身裹伤,脸孔也包孔起来,还渗着血渍。 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几许凛然变成颓然。 他见是方心如进来,眼神才有一点改变。 方心如有无尽意的唤了一声:“张夸——”张夸点点头,表示知道她的心意。 “那天,我听阿珍说,阿浩详细的向MIMI问起你跟我的关系,我觉得不对劲,便过来通知你,没想到……”张夸没说话。 “你想要什么?” 张夸摇头。 “你想做什么?” 张夸嘴唇嗡动。 方心如凑过脸去,只听到四个字; “我要报仇!” 方心如叹了一口气:“张大哥,报仇的人是不会开心的。”张夸别过脸去,可能因太用力而牵动伤口,绷布上的血迹扩染得更大了。 “不过,你有朋友,你还有我;”方心如握着他的手,诚挚地道:“你放心,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张夸眼里泛起了泪光。 又过了一周。 晚上,方心如和方巧争再去探张夸。 她们发现门口的警员又睡了觉,她们走进去之后,阿珍换花瓶的花,方心如问床上的张夸:“好一点没?” 张夸已度过危险期,他脸上绑的纱布已较少,方心如正想过去替他抚平一条脱落下来的纱布,蓦然发现:——怎么张夸竟仍有两条胳臂!? 她陡吃了一惊,但床上的人已然抢先动作。 那人一手箍住他的颈,闪到她身后,一枪抵住她的右太阳穴。 阿珍发现情况不妙,抓起花瓶想扔,已来不及了。 那人低叱:“别嚷!吵就一枪杀了她!” 方心如强作镇静,“张夸呢?” “他在床底下,”那人说,”我把他弄昏了,正要结束他,就听到你们跟外面的警员攀谈的声音,我只好先干掉你们。再杀他。” 他干笑一声又说:“是你们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 他得意洋洋,没发现方心如已暗中自袖里掣出一枚金针,一针扎进他手臂上的穴道里。 待他发现时,手已麻痹,甚至扣不动扳机。 方心如立即把他甩了出去。 方巧争也马上与他展开搏斗。 这杀手凶猛异常,以一敌二。 外面站岗的警员这时冲了进来,双手握枪,大叫:“别动!” 那杀手猛抄起花瓶,要摔警员。 警员只好开枪,正中心窝。 杀手仆倒。 花瓶碎裂。 方心如自床底下拖出张夸,见他无恙,只是昏了过去,她忍住了泪,抚着他的发,喃喃自语道:“就算你不报仇,人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又回过头来轻斥那名警员:“叫你保护张先生你却睡觉,现在一枪杀了凶手,怎么找人来指证李大鳄干的好事!?” 警员也觉后悔。 张夸苏醒过来,唇边只说着几个字,没有声音;“我要……我要报仇……”又隔了几天,方心如再去探张夸。 张夸病房门口,军装、便衣警员都有,如临大敌。 方心如开门,只见张夸站在窗边。 他在看窗外。 方心如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去搔扰他。 “你来了?”张夸没有回头。也知道是他。 方心如问:“你好多了?” 张夸点点头。 百时窗的帘子把他的脸色隔得一明一暗。 方心如视线落在小几上的苹果,被整齐的切为四半。 她问:“谁跟你切的?” “什么?”张夸没听清楚。 “那苹果。” 张夸缓缓的举起了手。 左手。 方心如想弄好气氛,“你快可以出院了。” “总探长说,我无凭无证,不可冤诬李大鳄,告他也没用,反正是告他不了的。”张夸激动起来,然后又强行平伏下来,“我要回去。” “这样也好,”方心如想了一想,毅然道:“俟你出院,你来我那儿住,反而安全些。” 张夸深深的望着她:“只是……那要连累你了。” “朋友自是拿连累的、利用的。”方心如笑了,“连有事的时候也用不着,哪还是朋友!” 张夸的脸因被火灼伤,留下可怕的疤痕。 但他眼里总算已有了一丝温暖。 温暖的笑意。 四、人到穷途应一笑 在方心如住宅对街的一栋大厦时,窗边人影幢幢。 为首的是武胆主童川页,他在监视方宅。 另一人是阎麻皮,他正拿着望远镜。 那“黑仔”忍不住问:“我们为啥不直接攻进去?” “方心如不是易惹的脚色,直来直往,恐有伤亡;”武胆指了指额头,“你别光用手,不用脑。” 黑仔嘀咕道:“这句话明明是大佬大大骂你的嘛——”武胆在他头上就击了一记:“你说什么?” 黑仔连忙改口:“我奇怪你为什么不直接到酒楼下手?” “上次跟她交手,输了,答应过绝不再上她酒楼闹事的;”武胆忿忿的说,所以这回直接杀入她的家里,干净利落。” 只见阎麻皮忽然一震。 武胆要拿他手上的望远镜,阎麻皮竟然不肯,望远镜就似是黏在眼眶上了。 武胆没好气,一把夺了过来。 阎麻皮竟犹未尽:“精彩、精彩!”心神似早已飞到方宅的窗口去了。 大家都聚拢上来,隐约可见一个美丽匀称的少女裸背,在浴室里晃过,正探手出来关了毛玻璃长窗。 “车!”众皆失望。 “好,方心如进了浴室洗澡,张夸一手已断,阿珍身手不入流:“他兴高采烈,“我们正好杀进去!” “对!”阎麻皮也奋亢地道:“报上次她夺我宝物之仇!” 黑仔忍不住又自言自语的说,“其实他们想闯进浴室去才真。” 阎麻皮,武胆一齐给他头上一拳。 各人准备好武器,子弹上膛,武胆略一颔首,六六条汉子,下了楼,穿过长街,到了方心如宅子,入了电梯,到了寓所之前,其中一人按响了门铃。 门里有个清脆的女音问:“准?” “警方人员。”其中一名杀手说:“我是‘缩头’。” 阿珍出来开门。 躲着的杀手一拥而入,文胆先用枪制住阿珍,挟持而进。 张夸在沙发上,正在削梨。 阿珍已受制,他不敢乱动。 阎麻皮带两名大汉,脸上都露着淫邪的神色,一脚踢倒浴室的门,冲了进去。 只见方心如正在沐裕 浴缸满是泡沫。 白得雪也似的泡沫簇拥着方心如胜雪的肌肤。 在热气蒸腾里,方心如眉目如画,胸前贡起的弧度和肩膊的曲线,柔和得令人怦然心动。 方心如一声惊呼。 阎麻皮和手下交换一个脸色,邪笑逼近。 方心如突然白泡泡里拔出一支小手枪。 “砰、砰、砰!” 一枪,一条人命。 在厅外的武胆皱了皱眉头:“这么漂亮的女人,一枪杀了,多可惜,老阎夫是暴殄天物……”忽然,见方心如姿态婀娜的倚在浴室门口,背光而立,曲线优美得像一场荒唐的梦。 他正感奇怪。 方心如已开枪。 一名杀手倒了下去。 另一名杀手与方心如驳火,仍慢了一步,给她射杀。 还有名杀手正想动手,阿珍已一肘撞倒了他,翻身滚地,抄起地上一把手枪将之格杀。 武胆有最好的机会射杀方心如,但额上不偏不倚的插了一把小刀。 他吃力的转过头去。 张夸手上的刀子已不见了。 “你忘了,李老板也忘了,”他伸一伸左干五指,“多年来,我的确是‘神枪’张夸,但在十几年前,我还有个绰号,就叫‘飞刀手’。” 他作结论:“你们不该忘了这个的,” 三人动手,干净利落,闯入者尽皆被杀。 在外面把风的“黑仔”见势不妙,连忙溜掉,但还是给阿珍打了照面,认出了他。 “李大鳄这次损兵折将,一定要大举报复的;”方心如说,“这次我要跟他硬碰了。” 张夸说:“我和他,只有一个能活下去,不然,两个都死也无妨。” 方心如怜惜的望着他,“你要报仇,就得快快好起来。” 张夸一笑:“我已经全好了。” 方心如也笑了:“你心情好像开朗些了。” “不然怎样?”张夸说,“人到穷途应一笑。我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也该无憾了,而李大鳄也活该在劫难逃了。” “啊,”阿珍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方姊你的身材真好,难怪可以色诱他们!” 方心如这才想起自己仅用白毛巾裹住身子,就冲了出来,杀敌,而今离张夸极近,自然给看个玲玩浮凸,一览无遗,当时飞红了脸,轻呼一声,退回浴室,砰地关上了门。 阿珍和张夸,微笑会心。 只听在浴室里传来方心如的骂声,“死八卦妹!还不叫你那干死党来,把死人全拖出去,要等警方来找我们麻烦呀!” 第十一章铁汉不舞 一、在雨里才看不见流泪 演唱会散常 阿珍闷闷不乐。 “这演唱会不好看吗?” 阿珍摇头。 “阿KAM唱得不好?” 阿珍没精打采的说:“好。” “那为啥不高兴呢?”游白云关切地问,“刚才你还欢天喜地的呀。” “那又有什么用?总是别人在台上灯亮处,我在台下黑暗里。人家接受掌声利喝彩,我是负责掌声和喝彩——那支麦克风、从来没有我的歌。”阿珍没神没气的说,“我看我这辈子都——”游白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阿珍奇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游白云停下了脚步,脸上出现了毅然的神色。 “你是不是真的要唱歌?”他问。 阿珍奇怪地点头。 “你是不是不惜代价也要上台去唱?” “那要看是什么代价。”阿珍老实地答,“能唱我一定唱。” “你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有办法。” “你?” “不过,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没有了。”游白云忸怩起来。 阿珍不懂。 “他生气我也不要紧,”游白云自言自语:“反正我也没多少时日给他生气了。” 第二天晚上,阿KAM演唱会尚未开声,游白云就惜着与阿KAM相识的名义,央会场管理员带他和阿珍去见KAM。 阿KAM奇道:“你来后台作什?” 游白云笑嘻嘻的说:“来听你唱歌呀。” 阿kAM看了看阿珍,阿珍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更显得她那令人单思都来不及的美。 “你女朋友?” “阿珍。”游白云介绍。 阿珍见着阿KAM,目不瞬睛,简直痴了。 “好漂亮。”阿KAM由衷的赞道。 “歌声更好。” 阿KAM一笑:“我要上台了。” 掌声大起,夹着尖哨,阿KAM上场了,观众为之疯狂。 阿KAM正在唱《太息》: 车行时才知道原来风 是为阻止它行而吹的 如果明白这道理就会 明白自然的真正用意 游白云匆匆抓住阿珍,要她换上演唱的衣服。 阿珍不明白:“做什么?” 游白云坦然的说:“出去唱歌呀!” “唱歌?”阿珍瞪大了眼:“人家又没请我!” 游白云没注意到有个长脸汉子正扮成舞蹈员,在注意着他俩。 “管他的,”游白云说:“反正每晚他都一定请几个嘉宾来助阵,待会儿你先上台充一充,不也是嘉宾么?” “那怎么行!”阿珍吓傻了:“他会翻脸的!” “他有脸翻我也有脸翻,我还会变脸呢,五颜六色七彩我都会变!”游白云一力担当的说,“不怕,有事,我顶上!” 阿珍迟疑。 场务发现了他们,要把他们赶出后台。 他们惶惶然逃避。 场务多我了两名护卫员来搜索他们,结果,找到了一个陌生汉子,把他赶了出去。 “奇怪,”其中一个管理员说,“今晚怎么会有那么多外人混进来?” 游白云和阿珍避人了化妆间。 他们怕管理员发现,刚好有人进来更衣,他们只好也各自穿上男女舞蹈艺员的服饰。 阿KAM的歌正唱到: 见你的才知道原来梦 是为见不着你才发的 如果我承认这点就会 承认我已真的囊上你 舞蹈艺员一拥而出,阿珍和游白云也被推了出去,管理员正在旁边监视,他们不敢离队。游白云恐惧起来,低声叫:“我不跳舞,我不跳舞。”阿珍只好劝他,“跳跳有什么关系。”游白云坚持:“我就是不跳,好汉是不跳舞的。”阿珍有点生气:“难道女人跳舞就是舞女?”游白云登时把语音放轻了:“我不会跳舞的。”但舞蹈艺员已的把他们拖上了台前。 一上了场,阿珍和游白云却都呆住了。 手忙、脚乱完全配不上舞步,两人只好依样画葫芦,还发明了自己的舞步,稽趣百出,令观众狂笑鼓掌。 游白云又胖又矮,不想让阿KAM认出。 偏是阿珍跳到阿KAM身边,阿KAM换了几个舞伴,忽然,在极其灿烂的灯光下极其意想不到的场合里见到今人极其惊艳的阿珍,不禁呆了一呆,他正唱到:你遇着她,还是她遇着你船总航去向阳的地方暮色的叹息总像退潮的叹息落叶和落霞总在一个地方——这歌同竟像是为阿珍而唱的,阿KAM一时间竟有点情难自己,搂着阿珍翩翩然共舞。 观众喝彩、鼓掌。 游白云潜舞上来,推开阿珍,不让阿KAM占她。 阿kAM发现连游白云都上了台来,顿时为之头大。 阿珍忽瞥见长脸汉子也在舞蹈艺员中,也闹得笑话百出,甚她本想告诉游白云,可是游白云防着阿KAM,赌气不听。 阿KAM匆匆把歌唱完,游白云听着仿似被说中心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而阿珍还不知他的苦心,有点悲从中来:分手时才知道原来雨是要掩饰我脸上的泪如果明白初恋是幸福也定了解失恋的受伤二、神秘嘉宾阿KAM在中段休息的时候,一下了台,就找到了游白云,命令他:“出去!” 游白云不走。“除非你给阿珍演唱一曲。” “我的演唱会几乎都给你砸了,你还不走,我就叫人赶你们走!”阿KAM气冲冲的,见游日云强硬,只好央道:“你好走吧,阿珍的事,以后再谈,我的嘉宾名歌星戚小唱快要登场了。” 游白云计上心头,忽然抓住了阿KAM。 阿KAM挣扎:“喂,你干什么?” 游白云叫阿珍帮忙,把他绑了起来,还塞了块布在他嘴里。 阿珍手忙脚乱,“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游白云自告奋勇的道:“我去拿麦克风宣布,今晚的嘉宾是你。” “什么?”阿珍瞪大了眼。 “快准备——” “不行不行。” “为什么?”急坏了游白云。 阿KAM在椅子上挣动,伊伊唔唔。 “我怕,我怕——” 游白云急得直跺脚:“来不及怕了!”正好,那戚小唱闯了进来,正一面叫:“KAM,还不快点,观众又在催了——”猛见此场面,登时嘴巴张成O字。 游白云和阿珍又合力把戚小唱掴起,也塞了块布片。 “别别别……我真的不敢——”阿珍仍是摆手兼摇头,心跳三百七十次。 游白云不管了,他冲了出去。 “死啦、死啦··怎办?”阿珍吓得来回踱步,只好去问阿KAM:“我怎么办?” 阿KAM苦干有话说不出,但从眼色也看出来,他也很希望阿珍去撑撑场面再说。 游白云的声音在外面哄哄地宣布:“各位观众,今晚我们的神秘嘉宾是:乐坛新么方巧争小姐,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来欢迎她——”观众没听方巧争的名字,很感失望,掌声稀落。 台上的灯乐也暗了下来。 “神秘嘉宾”久未上场,观众开始发出声、鼓噪。 阿珍在后台一听嘘声,登时激发阿珍的斗志,拳头往手心一捶,毅然说:“死就死!” 阿KAM也为之点头不迭。 三、人在此刻最特殊 阿珍上了台,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全场黯寂,银幕上了现她令人屏息的美。 她带着微愁,何止艳惊四座,简直艳惊一万二千席。 她深吸了一口气,唱出了她自己要唱的歌:《为什么》:千万不要因剧情荒唐的而笑我疯狂因为你们要看这种情节我方会写其实世情远比幻想更不可像茫茫太清,种种一切梦入高唐她唱第一段的时候,万籁惧寂,没有配乐,只有她的歌声终究有声胜无声。 到了第二段,乐队已找到了谱和音阶,即行为她伴奏:我照不亮别人的其许但照亮自己的生命也好活下去就是为了要以冷笑面对世间的讽刺历史会记我这一次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天桥似刀观众这时已如痴如醉,拍手应和,音乐暴起,方巧急已唱得全心全意,全神全面的投入: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为什么! 城里友无挚友,敌无死敌 人们忘记感动,忘了感觉 穿起戏服便登场! 音乐会的工作人员已发现了阿KAM的戚小唱,为他们松了绑、他们也找到了游白云。 游白云正在痴痴地看着阿珍唱歌,满目是泪,这世上也下会有人经他更能沉浸在阿珍的歌声里了。他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在抓他。 阿kAM制止了管理人员动手,在仔细聆听阿珍的歌,他望望阿珍,看看游白云,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情的感动。 阿珍正唱到最后一阙: 为什么就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同为什么! 虽然小愿易得,大寂难期 只要心中有你,身边有你 一朝待志便温柔…… 观众鼓掌如雷乍响,还不停的叫:Encore!连阿KAM也情不自禁的鼓掌。 阿珍飞也似的回到后台来,抱住游自云、采他、吻他,欢叫道:“我成功了!” 游白云晕其大浪,也喃喃地道:“我也成功了。” 阿珍双手合在胸前,笑得傻兮兮的,”啊,我上台唱歌的那一刻,真是特殊碍…”阿珍正在陶醉于刚才的情景,游白云正回味那一吻,没有注意阿炳和司空神经已悄没声息地架走了阿KAM。 音乐会的人到处都找不到阿KAM。 观众开始骚乱。 他们都包拢上来,逼向游白云和阿珍。 “你们把阿KAM弄到哪里去了?” “他刚才不是在这里吗?” “快说!” “我们怎么知道!” 有人跑去报警。 阿珍跟游白云悄声说了两句话,忽然突围而出。 他们逃避管理员和护卫员的追逐,跑到了台上,观众见不是阿kAM出来,就大叫:“阿KAM!阿KAM]”还用鸡蛋、番前、鞋子丢过来。 游白云接过这些东西,合拿来猛扔护卫员。 护卫员有些招架不祝 阿珍和游白云趁机溜人观众席,逃脱。 逃出会场,游白云喘着气;“你真的看见那个曾跟武胆突袭你们的人?” “是呀,他脸很长,”阿珍也上气不接下气:“我一眼就认出来“糟了!”游白云向自己擂了一拳。 “怎么了?” “我也见到上次在张大哥屋外施暗算的那人,”游白云忧心怔忡的说,”我们刚才是有说不清,那些人一定以为是我们劫走阿KAM的人。” “所以只好先逃出来再说嘛,”阿珍又回到刚才的盛况:“啊哈,我总算在台上唱歌了,哗,那掌声,真是好听,听死一世都愿意!” “你先别发梦,”游白云这次可疾言厉色了,“阿KAM情形凶险,我们得要马上告诉方姊!” 第十二章恶斗恶恶斗 一、我的过分 张夸一听,脸色灰败,抄走八把飞刀,各置入衣内,穿起昔日他侦办案件的大楼,戴上帽子,便要出去。 “你这样出去等于送死,”方心如说,“他们正等着你去。” “所以你不要去。”张夸悲哀中带有几分悲壮:“不入虎穴,焉得虎了?阿KAM我是一定要救的。” “不入虎穴,也未必就不能得虎子,我们还可以引虎出洞呀!”方心如仍是力阻。 “可是阿KAM在他们手中,刀柄是操在他人之的啊!” “谁说的!飞刀在你的手里,”方心发蹙眉道、“我们唯一的弱点是枪弹火药不足。” “方姊,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来,我们又偷偷的去当飞贼;”阿珍嗫嚅他说,“你先不要生气,好不好?” “什么!?”方心如几乎叫了起来。 “所以我们才有七把不同性的手枪:轻手提机枪也有一挺:“阿珍补充道,“这都是黑吃黑吃回来的。” 方心如为之瞠目:“你!” “不止珍姊,还有我们,”MIMI又也怯生生的说,“还有两枚手榴弹,信号枪呢!” “哗,”游白云咋舌:“去打越战不成!?” 张夸摇首,“实在是大过分了。但旋即又说,“对过分的人应该用过分的法子。” 方心如忽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请你也要忍耐我的过分。” 张夸一怔:“你的过分?” “我见跟李大鳄之生死斗迟早难免,所以动用了你的属下,也是我以前的手足——李一直和张一横,抓了一个人来——”方心如顿了一顿,“游白云,你去叫一直一横把人带出来。” 阿珍心急:“到底是谁?” “太子李,李年鹰:“方心如嫌恶的说,“这人前些时候,头部受伤,但刚才好了那么一点,即出去花天酒地玩女人,还想强暴一个女学生,结果落在一横一直的手上,他们先把他押到我这里来“张夸无法苟同:“这怎么可以?警务人员岂可……”“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可是我一定要这样做,”方心如指挥若定的提醒他:“若我不是这样做,现在,我们的罩门就在人家手里:可是我这样做了,皇版却落在我们手里。” “他若要用阿KAM来威胁我们,我们手上有李大鳄的心肝宝贝,轮不到他凶;”方心如胸有成竹地,“对付恶人就是恶斗恶,而且还要不怕恶斗。” 这时,李一直和张一横把李年鹰连拖带拽的推了进来。 太子李早已吓得脸无人色,恰如一只斗败了的癞皮狗——他头上还包扎着纱。 “瞧你这种人!”阿珍郧夷的说:“贪花不要命,打破了头还没好,就作这种丧德事!” 李一直冷笑,“他不作恶,哪会落在我们手里?” 张一横嘿笑:“他嘛,现然是我们的本钱了。” 这是,电话铃忽然响了。 方心如说:“可能是李大鳄的来电。” 她去接电话。 “喂。” “阿KAM落在我们手里。” “我们手里也一样有人。” 对方静默了一会。 方心如似静制动。 对方果然发活:“咱们换人。” “好,”方心如说,“不过我郑重声明,我们的人要是破破烂烂,你们的入也一样会七零八落,就算他身上只多了一个洞,我包准我们手上的东西至少有两个洞。” “你们不会报警吧?” “如果警方有能力解决我们的事,我倒是很乐意报警。” “那好,我门就私、下、解、决、生、死、无,怨!” “不过,我还有条件。” “说。” “不许带枪炮,人只限十个。” 对方又缄默。 “怎样?” “枪炮可以不带,人却来多少是多少!”对方沙嘎的干笑,充满挑衅的味道:“怎么?你们人手不够?” “我量你们也非恃众行凶不可;”方心如一点也不动气;“不过,你们人多,我们不怕。” “好,地点和时间?” “地点我定,时间你定。” 双方很快的交换了时间和地点,就收了线。 “摆明了,”方心如说:“开战。” “哎呀,我门不带枪去,很吃亏的!”阿珍嚷道:“我们手上有的是枪弹。” “我明白小方的用意。”张夸沉着他说,“如果要比枪炮,他们人多,而且装备齐全,一旦动上了家伙,很难凭实力取胜——还是不如大家都不带的好。” “还是你知我的心意。”方心如嫣然一笑,“不过,我也不是完全不带的意思……”张夸恍然:“你的意思是……”方心如点了点头,眼光落在太子李的身上。 李年鹰茫然。 众人各自换上战斗的装束。 张一横、李一直、阿珍、游白云等人,换上当日做飞贼时的战衣,风姿抖发,感慨良深,他们和昔日战友再赴战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方心如换上劲装,英风凛凛。 张夸穿上风褛,断袖曳过一种英雄落难的凄凉。 MIMI本来也要跟去,方心如不准。 哪你年纪轻,不要冒险;”她叮嘱MIMI,“万一我们有什么意外,你跟你的朋友好好看顾酒楼吧。” MIMI噙着眼泪,目送他们远去,很有一种“易水萧萧西风冷”的况味。 然后她回到屋里,咬着下唇,像要下什么重大决定似的。 她终于拿起电话,拔了号码。 对方“喂”了一声。 她迟疑了一阵,才说:“阿COOL……?” 方心如已安排好大队的阵势,各自乘不同的交通工具出发。 “人生里有些战斗,是不能不应战的;”她在风中感慨的说,“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回来时的人数就像去的时候一样。 在屋里,MIMI放下了电话,又急躁的敲着桌子,终于忍不住又拨了另一个电话。 她拨给SOSO。 SOSO正在跟GIGI和CICI等听音乐,听是MIMI的来电,便叫她一起过来玩。 “不可以呀,”MIMI情急的的说,“方姊她们……”方心如、张夸、李一直、张一横、游自云、方巧争等押着李年鹰已到了效外的一间废弃破屋子里。 方心如手里有一把刀子。 刀子横在李年鹰颈上。 一进屋,他们就看见李大鳄那一干人。 至少有三四十人。 其中包括一身黑衣、冷脸无情的MR.COOL,还有文胆司空神经,以及阿炳、长脸汉黑仔花衫飞、刀疤纪等人,还有两个女流氓刀疤纪平上也有一把长刀,对准阿KAM的后颈。 阿KAM嘴巴,虽跟太子李一样,给布条塞着,但眼睛霎个不停。 张夸点点头,向他示意,要他安静下来。 李大鳄一副“大吃斜的样子:“怎么,来的人这么少呀]我们至少可以十个打你一个!” 方心如淡淡一笑:“兵贵在精、不在多。” “不管多少,”李大鳄仍咬着雪前,”只看实力,你要怎么个玩法?” 方心如直截了当:“先看你们守不守信诺,才放人!” “好,你们派两个人来搜我们的身,”李大鳄也爽快他说:“不过,我们也叫两个手足来搜搜你们的身。” “就这样办!”方心如说:“搜身的一男一女!” MIMI再挂下了电话。 她终于忍不住,下定了决心、冲出门外,上了机车,风驰电掣而二、不怕死的人之阿炳和一个女匪徒跟张一横、李一直对搜过后,然后逐个人搜身,都发现不到枪枝。再搜看场地,只有几个盛水的罐子,还有几块竹、橙、榴涟壳之外,也并没有藏着枪械。 只有利器。 “我们总不能用指押掐人吧,”文胆狡猾的说,“当然,你们女孩子可以如此。” “我们也带了刀斧,”方心如直接反驳:“除了枪,咱们今天也不用客气。” 李大鳄豪笑:“就凭你们那么几个人,我们今天空手也能整治你们。” 张夸看着李大鳄,眼里几要喷出火焰:“少托大,动手再说吧。” “那还不放人?”李大鳄笑容一敛。 “要放,”方心如道,“一齐放,” “好,”李大鳄第一次显得有些紧张:“……、二、三··”方心如割开李年鹰的绑带,刀疤纪也推出了阿KAM。阿KAM向张夸奔去,神色惶急。 太于李奔向李大鳄,也神悄恐慌。 方巧争忽然拔掉太子李嘴里的布条,迅速折开,里面竟是一把小型手枪。 同一刹间,刀疤纪也自阿KAM后衿掬出一把枪! 两人动作都极迅速,一时间,两枪对峙,谁也不敢先行开枪。 说时迟、那时快,太子李和阿KAM,已各自回到自己的阵容里。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李大鳄嘎嘎笑道,“咱们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方心如吩咐阿珍:“不要开枪。” 文胆也向刀疤纪下令:“别开枪。” 方心如说:“不如,我们都缴械吧。” 李大鳄道,“如此最好。” 阿珍和刀疤纪彼此都持枪平指,互相上前数步,直到两人另一只手都握住了对方的枪,感觉到对方指都离开了枪扳机后,才一齐松手。 两枪落地。 两人一齐把枪踢入水洼里。 “好吧,”方心如摊摊手说:“这样,我们大家都没有枪了。”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会知道你们把枪藏在我儿子的嘴里吗?” 李大鳄笑眯眯的问。 “愿闻其详。” “MR.COOL原是你的人,当年,谁不知道王荣浩是女飞贼‘恭喜发财’的得力助手?而今,却是我的人了。”李大鳄依然咬着雪前,得意非凡的说:“是他告诉我的。” 阿COOL上前一步:“是MIMI告诉我的。” 方心如震怒、难过。 阿珍叫了起来:“我不相信、她……” 忽然,屋外人影闪晃,掩近了五六名汉子,全是手上持枪。 李大鳄哈哈大笑:“现在是你们手上没枪,而不是我们……”他补充道,“谁有枪谁就是胜利者。” 可是他很快的就失去了笑容。 因为枪声陡起,两方驳火。 两人在雨弹枪林里冲人。 正是方心如当年的“老部下”; 阿忠和阿奸! 那五六名歹徒自后兜截,但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忠和阿奸自后掩杀了过来。 阿奸被当场格毙。 但那儿名歹徒全都了帐。 阿忠冲上楼来,气喘咻咻,这些人里,现在只有他一人手上有枪“谁手上有枪谁就是战胜者,”方心如厦问李大鳄,“现在不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 忽然有人悄悄的溜了进来,用枪指着阿忠的背脊,并夺去了阿忠手上的枪。 张夸怒道:“原来是你!” 游白云叫道:“果然是你!” 来人正是警署同僚: “缩头。” “我早该想到是你,”张夸恨恨地道:“要不然,我逮捕‘天狗’的计划怎会失和!” 缩头阴笑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迟。” 李大鳄悠然的说:“现在,枪又落在我们手上了……”忽然摩托声大作,在缩头未来得及回身瞄准之际,一部机车已飞越墙垣,撞中了他,同时一条铁链也打掉了他手上的枪。 众皆怔祝 车陡然止。 下车的是黑衣黑裙劲女郎。 阿忠叫:“MIMI!” MIMI夺了缩头手上的一把枪。 她看到阿忠,眼泪泛了起来。可是MR.COOL向她冷静的走来。 她的枪对准他、却颤抖着。 阿忠大呼:“开枪啊!” MIMI却颓然垂下了枪。 阿COOL威皇地,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当众吻她。 吻得好深,甚至把舌尖放入她的口腔里。 MIMI想反抗,可是不知怎的,一见是他,全身都发软。 阿COOL一面当众吻她,一面要去取她手上的枪。 阿忠信心尽失,伤心欲绝。 阿珍怒叫:“MIMI,你是人不是……” MIMI蓦然醒觉,猛推开MR.COOL。 她的唇膏已乱。 眼神亦乱。 MR.cool。脸上浮起了一抹冷峻的笑容,又想行近。 MIMI双手执枪,歇斯底里的叫道:“你别过来··!” “没有用了。”MR.COOL摊摊手,说:“你的朋友全都知道你出卖了他门,他们把枪藏在人质口中,就是你告诉我的,刚才,我当众吻你,你也没拒绝,何况,你一早已是我的人了……·”阿忠蹲了下来,整个人都似崩溃了。 MR.COOL去拿MIMI手上的枪,柔声道:“你不如就过来帮我们这边吧。” MIMI忽尖叫道:“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开枪了!” MR.COOL顿祝 方心如慢漫走过去,温声道:“MIMI·……··”MIMI忽把枪口一转,哭叫:“方姊,你也不要过来——!” “砰!”她开了一记空枪。 张夸马上抓住方心如的肩膊,不许她过去。 现在枪在MIMI手里,谁都不敢妄动,但她似准都不帮。 游白云忽然跳了出来。 MIMI的枪立即指着他。 “开吧,开啦!”游白云指指脑袋,又敞开胸膛:“我不怕死,你觉得我们的交情,可以砰地一声了结,不妨开吧。” 阿珍大惊,叫:“游白云!” 游白云又逼近了一步,站在中间,演讲似的说:“我算定MIMI不会开枪,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做朋友的,谁没有出卖过朋友?多少也有一些吧?连在他背后讲半句坏话都没有?吓?心里暗中骂他几句也没有?唔?” 他指着李大鳄的鼻子,问:“你没有?” 又指着张夸问:“你、没、有?” 再去问李年鹰:“你会没有?” 然后他坦然地下结论:“喏,你看,谁都有出卖过朋友!出卖过朋友一次算得了什么?朋友就是拿来你卖我,我卖你的。好听点说,朋友之道,就是交来互相帮忙的,难听点,但直接点来说,就是交来互相利用的,对不对?” 阿珍见MIMI的手一直抖着,为他捏一把汗,仍在低呼:“死肥仔,快回来!你不怕死呀?” “死?我不怕!死有重于鸿毛、轻干泰山,不是,是有重若泰山,轻若鸿毛。不过鸿毛泰山,都是死。你自欺欺人的话,为了失恋而自杀,也可以说是重过昆仑山的,好像我,生了癌,想不死都不可以。不过,像你这样死法就不值,”他指着MIM1,又指向MR.-cooL喷着口水大骂:“这个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猪不像猪,鸡不像鸡,为扮冷漠而冷漠,笑起来都像吃屎一般,你还会中意他?他只是利用你,可是他可不给你利用的哦,不信?你把枪交到他手里,他立刻就掉转枪口杀了你。你要是不信,你交吧,尽管交交看吧阿珍担心的叫:“游白云——”方心如听得点点头脑,一把拉住阿珍,叫她别干扰游白云的MR.COOL脸上出现尴尬之色,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低唤了一声:“MIMI……”MIMI哭叫:“别过来……我要开枪了!” MR.COOL登时停步。 “是吗。”游白云得意地颔首,好像MIMI的表现算是及格似的,然后他转首过去,痛哭MR。:“我说你脑生金钱癣兼加老土吃古不化!你以为女孩子给你吻一下,就是代表深深的爱上的你——?” 他比MR.COOL矮一个半头,可是他一副勇者无惧的样子,啐道:“肉麻!现代的女孩子,她跟你上床,可能只是她一时空虚,当你是狗公!现在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了老友,给你吻一下就是你的人啦?你就想罗!你看那些明星艺员,日日夜夜送张脸给咸湿或者正经伯父又吻又锡,那就非君不嫁了?还有香港小姐、亚洲小姐,当选之际,那些落选佳丽报仇呀报,吻得她左脸红轰轰,右脸花呢绿,那她们就是闹同性恋了不成?没想到士别三年,你的思想实在太落后、太落伍了,同志!” 方心如、方巧争等听得几乎拍烂手掌。 阿忠也恢复了神采,徐徐站了起来。 “对了,恭喜你。”游白云过去搂着他,充满朝气的,“你的未来太太美丽、青春、大方,给色狼人渣吻一吻,像你那么胸襟广阔、既往不校的大丈夫,小伟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就当是太太给蚊子叮了一口,上街时不小心踩到口痰,只要那王人蛋没有爱滋病,反而证实了:第一,你的未来太太够靓,多人hOw!,你知啦,女人呢样呀,要多人追才够意思,才显出你的本事。第二,让你的MIMI知道,那人有口臭,论接吻的技术,他一次用过二十三支colgare牙膏擦牙也追不上你。” 然后他咳嗽:“唉,讲到我气咳,只怕我已命不久矣,不讲了,咐先。” 满场掌声。 连李年鹰都忘了敌我,拍起手来。 李大鳄一巴掌就掴过去。 阿忠忘我地叫:“MIMI……” “砰!”MIMI终于开了枪。 长脸汉黑仔额角穿了一个血洞、仰身而倒。原来他趁众人不觉,正图自后刺杀方心如。 MIMI一枪既发,情绪也崩溃了,奔过去,跟阿忠拥抱一起正在这时,双方人马,已动起手来,夺枪的夺枪,拔刀的拔刀。喊杀连天、舍死忘生、你死我活……只有MIMI和阿思忘我地相拥,浑似没察觉眼前身边发生的一切……三、火、火、火……CICI、GIGI、SOSO、从MIMI吞吞吐吐的电话里,知悉方姊有难,三人同时行动:CICI通知阿玉。 阿玉一接到电话:“什么!?方姊有难!?好,我跟我老公和他的手足们马上赶来。” GIGI电告金牡丹。 “方姊有难!?”她桂下电话就向后面一班舞女叫道:“方姊有难,我们出动!”人人都马上呼应,其中当然包括似前受过方心如帮助的三姑。 SOSO告知梁经理。 梁经理立即召集班兄弟上阵。 声势汹汹的赶来。 场面进入混战。 李大鳄的确人多势众。 方心如、方巧争竭力对抗如潮水般的敌人。 阿KAM被迫斩,他不擅战,只好一面逃一面躲一面怪叫:“不关我事,我是歌星,只唱歌不打架……”敌人不理,迫斩如故。 阿KAM躲着,忽然撞见太子李。 太子李吓得大叫:“不关我事,我只好色,不订架·……”阿KAM忍无可忍,挥手一拳,把李年鹰击倒。 阿KAM一拳得手,觉得自己颇为孔武有力,顿时脸有得色,再也不怕了,加入战团。 那边厢阿珍连伤三敌,见游白云奋不顾身,抬起地上的东西猛扔力摔,伤了不少了,过来在他面颊亲了一下,及时说了一句:“我就喜欢你这样勇敢……”游白云给亲了一下,又陶陶然了一番,以致阿炳走近,吹了他一刀,他才省觉,已给伤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游白云跳避,拾起地上物件扔之,扔出手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拾到的是一柄手枪。 他痛梅莫及。 幸好那把手枪击晕了阿炳。 这时他刚好撞上阿忠。 “喂,要亲热回家才亲热,”游白云呼叫道:“快帮手呀!” 阿忠如梦初醒,握着他的手真挚的道:“云哥,你刚才那番主玉良言,使我们受益不浅。我俩情投意合,届时还要请你当主婚人——”游白云见刀疤纪又挥斧砍了过来,急道:“这个慢慢再说……”却一时挣不脱阿忠的手,眼看要给一斧劈中。 幸好MIMI用铁链缠住了对方。 游白云抽回了手,阿忠忽又叫道:“云哥……”“你别——”游白云骇退,“别抓我的手!” “你刚才的话,我很不明白,我跟你拿了检验报告,上面明明是没事的呀,”说着他自口袋里掏出一张摺皱了的纸,”哈,给回你,像云哥你这么好的人,又怎会这么早死呢……”游白云将信将疑的接过一看,赫然是自己的健康检验报告书,上面全打着勾勾。 只听阿忠加了一句:“我阿婆就惨了,她的体检报告,说她患了癌症……”游白云发疯似的跳了起来,一面大呼:“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大家打到一半,都陡停下来,奇怪的望着他,随即又打得更灿烂。 其中文胆狠狠的追杀他,一面怒骂:“不用死,我斫你三十八刀,看你死不死?” 游白云斗志全消,贪生怕死的本性全出来了,只吓得东躲西藏,不敢恋战,有次还躲在阿珍的身后。 阿珍当时大失所望,力战文胆。 同时,MR.COOL以利伞困战张夸,张夸以飞刀连重创六名匪徒,但他只剩一臂,力战MR.COOL与四匪,颇觉吃力,险象环生。 方心如追击李大鳄,旗鼓相当。 方心如终占上风,但又要分心支援张夸。 李大鳄趁机下令手下把盆中的水——其实是电油——倾倒四处,然后,命手下全力把方心如一众人等,逼人死角,然后保持了一段距离。 方心如还想冲出重围,李大鳄得意的笑着,取下嘴里的雪茄烟。 他只要把雪前一扔,火立刻就要猛烧。 “正不胜邪。”李大鳄得意洋洋,“到头来还是你们变烧猪。” 不料机车声又大作,把他撞人电池园里。 李大鳄人在电油圈内,自然不敢放火——这次,他还生恐雪前悼下地来。 来的是三个女孩,清一色黑衣裤太阳镜打扮。 MIMI一见她们,喜呼:“你们来了!” SOSO、CICI、GIGI三人一齐加入战团。 同时,阿玉的妇女团,金特丹的欢场队,还有梁经理的兄弟们,都浩浩荡荡的杀到。 方心如这边实力于是大增。 MR.COOL形如疯虎,要硬拼杀出重围。 张夸发出飞刀。 第七把飞刀。 飞刀射中MR.COOL臂膀,MR.COOL黑伞落地,给游白云偷偷抢拾了去,很快的粘一些东西在上面。 MR.COOL既受伤在先,又失武器在后,给阿忠狠揍了几拳,他也打倒了阿忠,但MIMI扑上来维护阿忠,MR.COOL一不小心,还给阿KAM迎脸击了一拳,打碎了他的眼镜,这才露出他十分丑陋的眼睛。 MR.COOL怒极,恨声道:“我一定要杀了你。”要追杀阿KAM。 阿KAM吓得逃命,一叠声的说:“不关我事……我我一时失手,才……”结果MR.COOL给方巧争截止了。 阿珍的武功极高,受伤的MR.COOL,却也不是容易制服的。 张夸在一番恶斗之后,杀了文胆。 方心如过去合力制服了MR.COOL。 “放他条生路吧,张大哥说过:对人要留一点余地,就算是对敌人。”方心如不许阿珍下辣手,“况且,我们以前还是朋友。” 方心如放了MR.COOL。 游白云还把雨伞扔回给他。 MR.COOL狠狠也恨恨的走了。 太子李却愉偷地在地上涝了一把手枪,砰地开了一枪。方心如捂臂闷哼。 游白云这回眼明手快,一脚踢起地上的榴涟壳、正中太子李的头部。 自此以后,太子李不但变成了麻子,还成了白痴。 张夸苫苦追击李大鳄。 李大鳄扔出了他的雪茄。 原来他的雪茄是小型的炸药。 张一横和两个女子都被炸伤了。 张夸也受了重伤。 可是他发出了他的第八把飞刀。 飞刀射中李大鳄。 李大鳄挣扎求生,取出打火机,点燃了电油线。 顿时破宅里火光熊熊、火势炽烈。 众人被逼退出宅子。 丰大鳄要藉此隔开众,要往后窗逃走。 那儿有部房车和手下,正等着接应他。 张夸不顾一切,跃人火海,扭住李大鳄、不让他走。 两人在火海中扭打,终告丧命。 烈火正烈,焚毁生命,烧碎记忆。 方心如要冲进火场救张夸,给阿玉、金牡丹和三姑等扯祝众人望着无尽火海,无尽感触。 第十三惊心岁月 一、梦是愿望的达成 “我真感动,”阿珍对游白云说:“那次你怎么那样勇敢,可是后来……”“后来怎样?”阿KAM问。他们是在阿KAM的车里。 “……他又变得胆小如鼠了,”阿珍失望的说。 “当然了,”游白云理直气壮的说,“我是以为自己反正都活不了才……”“什么!?”阿珍和阿KAM一齐叫了起来。 “没……”游白云悔恨自己一时口快,几乎威猛形象不保,“没什么。” “其实你这番话也很有道理。”阿珍心悦诚服的说,“没想到你是个这么讲道理的人。” “这个嘛……”游白云当仁不让,“我一向都个讲理的人,”“所以呀,”阿KAM插嘴:“他日如果我这样……(作亲吻状)一下阿珍,或那样……(作拥抱状)一下阿珍,你也不会介意的哦?” 阿珍笑。 “你敢!”游白云登时翻脸,“我宰了你切成一百七十三段,放进冰箱里吃足一个月,而且还是月大,吃足三十一天!” “哗!”阿KAM给吓窒了。 阿珍瞪大了眼,似没见过眼前这个人般的,“那天……你又教阿忠……那么落落大方……?” “那是教阿忠的!”游白云气虎虎的,“要是我自己的女朋友,给人占了一下,我都不放过他!” 阿kAM赶快移开放在阿珍腰畔的手,正襟危坐。 “你凭什么呷醋?”阿珍说,”你上次不是说我免费送给你都不要的吗?”游白云又只好连赔不是,说好话。 “说真的,”阿kAM转了话题,“你想不想唱歌?”他问阿珍。 “唱歌?” “上台唱歌。” “上合?”阿珍指着自己的鼻子,苦笑道:“我……哪行!没指望了。” “你唱得很好呀!”阿KAM认真的说,“那次我听过了,真不赖。” “算了,上台唱歌,”阿珍寂寥的说:“对我而言,只是个梦,这辈子都甭想了。” “弗洛伊德说:梦是愿望的达成,”阿KAM说;“我就让你达成这个愿望。” 游白云和阿珍执欢呼,随即游白云又忧虑起来。 “你放心吧,朋友妻,不可欺,这点原则我还是遵守的。”阿kAM有点忧伤的说,“我是要跟阿珍合唱一首歌,送给哥哥,他已经……我那次对他唱,曲词还没写完,现在完成了,他——”游白云和阿珍都有些黯然。 “下个星期,我的演唱会,记得请方姊来:阿KAM语得深长的说,“她一直都很不开心。” 游白云和阿珍都点头:“我会的了。” “刚才的成语我念错了,”阿KAM又谐谑的说:“应该是:朋友妻,咪走鸡才对!”游白云又佯作要揍他。 二、MR.COOL 演唱会在八时卅分开始,听众已来得六七八八了,灯光也开始暗淡了下来,琴师乐队已分别就席。 游白云和方心如坐在嘉宾席上。 方心如显得非常沉默、素静。 游白云拼命逗她开心,“我觉得阿珍唱歌,首首都好听,又是首首都是唱给我听。” 方心如东张西望,似有些不安。 “你把一只微型电子追踪器放在阿COoL的伞骨里,是不是?”方心如忽然问。 游白云呆了一呆:“是。” 方心如拿出一块像电子游戏机似的小盒,只见上面有荧光闪动。 “他来了——!”游白云失声道。 可是,会场已暗了下来,演唱会己然开始。 在一百五十元票价的中距离席位上,有一个观众,身着黑色西装,拿黑色雨伞,戴黑眼镜,伞头正向着演唱台。 他的眼贴近伞头。 原来伞里藏有一支长枪。 长枪上装有红外线。 他瞄准场上的人。 那人当然就是阿KAM。 他正在唱那道《太息》,已唱到末段: 分手时才知道原来雨 是要掩饰我脸上的泪 如果明白初恋是幸福 也定了解失恋的受伤 观众掌声如雷动。 MR.coOL想在掌声中扣动扳机。 可是他的后颈冻飒讽的贴了一物,有人在他耳畔低声说:“收掉你的桑”MR.COOL知道落在人手,只好收桑后面的人又命他:“退掉子弹。” MR.COOL依言照做。 他已听出后面的人是谁。 “方姊?”他问。 “别声张;”方心如下令:“跟我出去。” 场中,阿kAM正郑重介绍上次未让她尽情唱完的新秀歌星方巧争的出常观众热烈鼓掌。 方心如把阿COOL“押”了出去。 到了体育馆外面海皮的荒草地,犹听见演唱会里,传来阿珍和阿KAM的歌声。 游白云也悄悄的跟了出来,一听,心中一支:是那首《吞火情怀》。 游白云没有在馆里亲眼看见阿珍的演出,觉得很遗憾,但他又担心方心如的安危,所以还是跟了出来。 方心如放下手中的事物,阿COOL缓缓回身,才知道那是一支唇膏。 唇膏外壳冰冷,他以为是刀锋。 他这才知道,方心如根本无意要杀他。 “收手吧,”方心如劝他,”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收手!?” “我为什么要收手?”阿COOL态度强硬。 “不收手对你有什么好处?”方心如反问:“李大鳄都已经死了,张大哥也……”“不是他,我们还在一起,好好的!”阿COOL狠狠地道,“你们说解散就解散,只剩下我一个人,就是不改邪归正,你们又能怎样?是你们先遗弃我的。这次,你们又把我的组织毁碎了,我恨他,我恨你们!” “算了吧,”方心如歉道,”阿浩,我不想杀你。” “可是我要杀你!” 阿浩冲向方心如。 两人展开一场动魄惊心的恶斗。 阿浩是动魄。 因为方心如借力打力,以柔制刚,把他三魂摔去了七魄。 可是他依然顽强。 所以方心如也为之惊心。 阿浩打不过方心如,便抄起黑伞,弹出利刃,对方心如展开狠命的攻击。 方心如正险象环生。 游白云想上前帮手,可是又感害怕。 体育馆内,阿珍和阿KAM正在唱: 你是低低的潮 也是高高的浪 流过每个人的心中 己成了拍岸惊涛 歌声十分悠柔、融和。 方心如突然掣出金针,刺中阿浩。 阿浩黑伞落地,脸色颓败。 方心如针尖指着阿浩的眉心,下不了手。 她忽然瞥见阿浩袋里掉落了一张纸。 纸上画了个人像。 画的正是她的样子。 ——原来阿浩这么多年来,一直画的都是她的样子! “你——为什么……?”方心如激动:“唉,我一早就告诉过你,我待你只是……一手足一般——”“我不要手足,你是我的!”阿浩近乎疯狂地叫:“你是我的!我恨张夸!” 他趁方心如一时心乱,打掉她手上的金针,以黑伞刺倒了方心如。 方心如挣扎起来。 阿浩又打倒了她。 方心如竭力挣起。 阿浩再次打倒他。 游白云大急,大声喝止,但不敢过去。 阿浩根本不理会他,痛揍方心如。 在体育馆内,阿KAM和阿珍唱得十分投入,他们唱得热泪盈眶,眼前仿见张夸的眼神:你是熊熊的火也是冷冷的焰你是飞蛾,曾经扑火化作流萤照这到天明……阿浩竟去撕方心如的衣服。 他要强暴她。 方心如已衰弱得不能抵抗。 游白云热血直冲,他不能忍了。 “阿浩,住手!”他大喝。 阿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游白云冲了过去,力战阿浩。 但他迅即给阿浩击倒。 毕竟,在武功上,他和阿浩相差太远。 游白云勉力爬起,见阿浩又要凌辱方心如,他冲过去死缠烂打。 可是仍被击倒。 阿浩如同疯狂,脸上淌血,像头野兽,以虐人为乐。 游白云发觉附近什么都没有,连一块石子都没有。 他除下皮鞋来扔阿浩。 阿浩正低头要辱方心如,头上忽吃了一记飞鞋,晕了晕,一面咒骂着,决意要先杀游白云。 游白云抓起了路边的垃圾筒,当作武器,凛然无惧,猛然死命攻击比他强大的对手。 阿浩也有点吃不消他的攻势。 这时,体育馆里的演唱会也达到了高潮,阿珍和阿KAM唱得淋漓酣畅。 车在黑暗里行得最快时 你想起那很久很久以前分散了的人 想到最仗义的情感 和最鼓舞的力量 那颤抖的热切是冻结了的泪 而那远方的人不知何方 你所爱的人却幸福地在身旁 车行在黑暗处最快时方想起这些…… 游白云见阿浩倒下。 他已被怒火充满:继续猛击。 阿浩没有还手。 他以为阿浩死了,于是停手,喘息,过去探看方心如。 忽然,阿浩飞身而起,如一具狰狞的僵尸,自后扼住了他的咽喉。 游白云挣扎不脱,呼吸困难。 突然,阿浩松手。 然后倒下。 方心如支着伞,支撑而起。 伞尖刃上,沾有血迹。 她刺杀了他。 体育馆里,因为阿珍和阿KAM唱得极为成功。EN。CORE之声不绝,他俩再唱一段《吞火情怀》的后半阙,而这后半阙是张夸生前没有听过的:车在黑暗里行得最快时你想那很久很久以前分散了的人想到最仗义的情感和最鼓舞的力量那颤抖的热切都是冻结了的泪而那远方的人不知何方你所爱的人却幸福地在身旁车行在黑暗处最快时才想起这些我在惊心的岁月里想起你那吞火情怀……啊我无法忘你和我那段吞火情怀,……完稿于一九八七年八月十五日,《将军的剑法》(将军剑)译为韩文于《韩国日报》连载开始。 校于八七年八月十五日《闯将》一书出版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