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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奇侠_方歌吟_养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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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养生主》
序义的当为
有读者反应说:“‘血河车’故事和‘神州奇侠’系列真看不出是同一个作者的手笔!”这正是我的抱负,如果可能,我正准备在第三个长篇中能再有如此胆气,创出另一种风格和气局。‘血河车’和‘神州奇侠’其实是同的,虽然在手法上,“血”近于中国文学传统章回小说之笔法,“神”近于中国现代小说之创意,但中情感、气势、风格、经络,都是一脉相承的。不重覆自己,而且没法超越自己,更要不断创新,便是我自小学时代拿笔写作以来的宏愿。从写诗,到写散文,至写小说,甚或论文,然后编书,迄今天写武侠小说,仍未变初衷,但求无枉此生而已。
不过受一些名家前辈的影响,也是有的。自幼最偏爱金庸先生的作品,觉得他小说至博至大,真是望道始觉大地宽,读他作品,才知情深义重。中国古典小说,或现代小说,作品有他份量之厚者,亦难有他份量之博;有他作品份量之大者,亦无他作品份量之重。博大厚沉,是其作品之特色。古龙先生之作品,为我成长后常看,其破旧立新、创意才气,亦令人有钦服之处。近日对日本武侠小说稍加涉猎,对小山胜清、柴田三郎、司马辽太郎等作品,也算翻了一些。西方剑击、日本武士道,跟中国武侠品味,都是大有回异,但也有精神相契之处。偏执一方者常言:中国武侠小说就是中国的,跟“舶来品”不能扯上任何干系!或曰:中国武侠小说就是日本武士道和西方剑侠小说“翻版”,这些都是坐井之言。融汇贯通、师彼之长才是正道。不管如何,所幸我们生在泱泱中华上国,写出来的作口却有发展不完的深厚传统,有笔削不尽的悠远历史,有品味不止的人情世故,要写武侠,当然是这世界上最有侠气的中国人胜任之责!
这里有一个颇好玩的统计:一般出租武侠小说的书店,对于我的书,多备有两套,而且新书出来之前,要事先“登记挂号”。租看武侠小说,虽然对出版者来说,若而不购是极大的不利,但对于作者的我来说,写出来的作品应是求读而非求买,则是十分欣慰。又某些书店向出版社抱怨说我的书常遭盗窃,我曾跟社内同仁嬉言:“看来我读者群中之三山五岳的人倒不少!”虽则“偷书不为贼”,但自己的妙手空空令别人的血本无归,当非义者当为。
有几位读者,有些已成家立室,有些是大学研究生,常亲至出版社里等看新书的出版,这更替得我惶愧交集,觉得如不把其余的几部书快写、写好,那真有负重望了。
五月末旬将应邀赴南部演讲:屏东农专“俱怀逸兴壮思飞”,高雄师院“欲上青天揽明月”,高雄海专“百战沙场碎铁衣”,高雄工专“江湖寥落尔安归”,文藻女子外语学校“江湖秋水多”等,谈的都是以武侠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上的研讨。这段日于;天天赶稿,病了两常好像武侠小说里真气岔了道:“走火入魔”,一阵寒,一阵热,脑袋似被斧劈,心口有如刺钻,但我一心要好起来,而且一定会好起来。
板于一九八○年五月六日二次大病中
军舰岩行前五天
第一章被困七星谷
人---活着为了什么?
们是许多人孜孜仡仡,自从有了生命,使开始探究这生命的意义。
但方歌吟只剩下了十五天的生命。
----“百日十龙丸”给予了他十倍以上的功力,却限制了他只有百日的生命。
一个人自知生命存只百日,会怎样?
---诈醉仟狂?悲笑终口?或放浪形孩胡作非为?
方歌吟都没有这样做。
虽然他也有勇闯少林,力挫严老,苦拼天象,甚至博战血奴,独挑恒山,但这些并非好勇斗狠,罪衍恶业,而是为情为义,合理成仁的战斗;他一往无顾。
而现在---他只剩下最后的十五天:十五个白昼,十五个夜晚,如在月初,则他最多只能见月圆一次,如在月梢,则他最多只能见月缺一次。
月圆月缺---如果你仰望苍穹,月明星辉,却是最后一次的灿烂,---你会别头而去,还是暗挥长泪。
-----这些方歌吟都没有。
他也望着星空,繁星点点,在他只剩下十五天的生命里,他也会想到朱完的心愿,要照顾桑小娥,父仇末报,以及“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的师伯宋自雪,郁郁一生的“江山一剑”祝幽,以及期望能在未死前,拜望师母宋雪宜一次……但他此刻,尤自耽心,那在金衣会尸首上搜出来的一角纸团,上面的血字:“……被……困……七……寒……谷……”是谁被困?
因何被困?
是谁困人?
他在替留血书者耽心耽心那写血书的人,等不等得及他赶去。那人的生命,是否也像是苍穹的星子,微弱者一霎一霎闪亮。
要有信念。
等看我。
方歌吟忘了自己将死,只希望能拯救人之再生。
他在这仅存的十五天生命里,餐风饮雨,披荆闯棘,赶去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七寒谷”,要探个究竟。
他忘了自己……。
“啊,流星。”
桑小娥在他身边,如此低唤道。
方歌吟在星夜下看去,桑小娥纤巧的侧脸,是如此匀美娇好。方歌吟不禁有悲哭的冲动。因为他快要永远看不到了。他不畏惧生命之消逝,作为一决斗者,跟“日出而作,同入而息”的击壤而歌者,没什么分别;只怕在人生长流里,岁月苍茫申,自己竟失去了依凭………花飞随风…………流星湮逝……。
唉。
方歌吟心申不禁黯然一叹。只听桑小娥衣裙枭动,菩萨般静柔蛟美的手掌合拢于心,在轻轻地唱着一首歌:“……把映着泪痕的纸,交给那旅行底水……何时才能流到你……屋边……让它弹动你底……心弦……”那么轻浅的声音,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边,等待一次惊艳。那末虔诚的声音,雪白的双颊映着些微的红潮,长睫对剪下隐隐的涵光。
“……我曾问那南归的雁……何时带来你的消息……它为我命运呜咽……希望是梦心无依……”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我”或“何”都一下子拔高,少女稚气的声音里充满了殷切的想望,可是有自珍呀,有不平……唱到“呜咽”时,是真的“呜咽”了;唱到“无依”时,是真的“无依”了……方歌吟见桑小娥的泪珠在星也下簌落下来。他蓦然意识到不能把握这生命的珍美而心疼如绞。
我不能再照顾她了。
方歌吟心里如斯地狂喊出血来。
“大哥;”虽已如同夫妻,桑小娥还是习惯这样呼唤方歌吟。
“如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桑小娥幽幽地说。
不能!
方歌吟激声道:“不行!小娥---你要想想帮主!”
伯父就是桑帮主。即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主,名列“三正四奇”之一的“长空神指”桑书云。
“……爹会了解的。”桑小娥掩脸。
星空下的一片柔弦。星空下的倩脸。
方歌吟轻拥而笑:“……帮主孤零零一人……”桑小娥抬头,泪光在星光映照下一霎闪烁:“……可是你也在那路上……苦苍苍一人呀……”方歌吟目注桑小娥,怕下一刻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娥。记祝生命是美好的,要活看,才是完成我心愿。我一股英魂,也会随着你。
陪我而逝,乃是枉死。那不像我的小娥。”
桑小娥不住落泪,不住颔首。方歌吟不知怎的,想起那长安客楼上初遇桑小娥的一战……她那时还是一身爽落的男装,两条如絮的飞隅,在空中飞舞,她跃起、跃落,阳光清清楚楚照进来:那般惊心动魄的初遇……那末美的一战,就在这时,漫天寒星中,忽有二枚,闪落下来,夹看尖锐的呼啸,急打方歌吟、桑小娥眉心死穴。
两点寒星急打!
方歌吟闪电般双指,夹住一枚,长剑“呛”然出辅,击落射向桑小娥之另一枚。星光下,方歌吟一映照,指间五棱暗器发出猝厉的蓝芒。
是见血封喉的粹毒暗器!
方歌吟一声断喝:“谁?!”
只见一阵籁籁,星空下的胡桃树与杏子树一阵轻摇,无声地落下了三个黑衣蒙脸人。
他们低蹲的身姿,精炯的眼神,一望而知是武功极高、杀气极重的能手。
最奇的是中间那名,腰畔系有一团红光朦朦的事物。
此处已近宁夏之银川,风光极美,就算晚上,在星夜下也有一种醉人气息。但这三人一现身,杀气腾腾,好似绷紧了的弦,而杀人的箭矢随时脱手射出□□□方歌吟却毫无惧色。
双指轻轻一弹,“唆”地一声,五梭蓝星“筋”地射入了一棵樱花树余申,直没不见。三人见此出手,都震了一下。
方歌吟轻弹宝剑,发出“唆”地一声,问:“我与诸位,向无冤隙,因何下此毒手?”
三人一怔。光见当中那黑衣人沉声道:“两位自何处来,往何处去?”
方歌吟悠然道:“我等自来处来,到七寒爸去去”三人又是互觑一惊。当中那黑衣人叱道:“七寒谷是禁地,你去作甚?!”
方歌吟道:“既是禁地,你管我作甚?!”
黑衣人露出野兽一般白而尖森的牙齿,裂嘴笑道:“小子,饶是你胆大,你听过天罗坛未?”
方歌吟脸色一变,桑小娥却“呀”地一声,花容失色。
“七寒谷”与“忘忧林”、“素女峰”号称“武林三大绝地”之首,“素女峰”只准女子上山,不准男子入山,但“七寒谷”却男女皆不准,更为霸道。
恒山素女峰上有名列“三正四奇”中的雪峰神尼坐阵,但“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据说武功不在“三正四奇”之下,只因远在贺兰山,鲜入中原,所以才未榜上列名;曲凤不还为此大为不甘。
而此刻方歌吟才入宁夏,在此银川一带,即入“天罗坛”中的难缠人物---“天罗坛”酷似“金衣会”,遍布察哈尔、绞远、宁夏一带,也是以邪教妖术惑民心,逆行倒施,坛主唐木木,外号“九阴真君”,有如“黄河千里,唯富宁夏”对称的“神州万里,塞外一凶”的歌联,就是指这杀手无常的“九阴真君”唐木木。
如今这三人是“天罗坛”的人。方歌吟的头好似大了三倍。
黑衣人也盯着他的头,似对他的头也很有兴趣:“小子,如果你还想保留你的颈上人头,还是滚回原来你来的地方罢。”
方歌吟摇头道:“为什么不给我进入第七寒谷章!黑衣人忽然握拳,拳背向上,在星空下伸出了手。方歌吟未知其意,凝目注视。黑衣人缓缓反转部位,再渐次扳开手指,展露掌心。掌心中有一微小的黑点。方歌吟看不清楚,他俯首凝视。忽然,他背后的两名黑衣人,猝然拔出钢叉,飞刺方歌吟背部!而黑衣人掌心的那枚黑点,居然是会动的,疾打至方歌吟脸门!这下前后夹攻,攻其不备、真是必杀的打击鄂□□方歌吟陡屈起手指,隔空一弹,”啸“地一声,把那枚黑点”铮“地弹飞!然后跃起,半空旋身,天羽奇剑,”血踪万里“,飞削而出!两人万未料到猝不及防的刺杀,力歌吟居然腾身避过,并展开如此凌厉的反斩!两人武功也非同几向,但终究接不下当年”天羽奇剑“宋自雪苦心创研的剑招、两人呼嚎声中,肩膊上都溅了血,倒地不起。那黑衣人狙击不中,却损失了两个助手的战斗力,目中凶光毕露,右手一扬,红扁大现,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狞笑道:“臭小子,报上你的名来?俺”天罗坛章“天狗院章坛主任理大手下不杀无名小卒。”
方歌吟笑道:“任你打?怎有这种名字?”
任理大怒极。原来“天罗坛”总坛主燕行凶为人甚是乖异,别人专找好的名字命名,他却百无禁忌,把他座下六院,名为“天狗”、“天猪”、“天鹤”、“天龟”、“天虫”、“天牛”,名字别扭,行事也怪。
任理大听方歌吟如此调侃,自是气极,一扬手中罗网,飞罩而下,还爆一阵喀当喀当的连响。
原来他手中所持,是一面不知用什么丝织成了红网,看上去十分诡异,而且上面币满了金铃,格斗时很扰人心神,而又可作暗器用。、方歌吟自从遇血河车,尤其战“幽冥血奴”萧萧天后,对红色串物很是头痛,见此红色大网的武器,也感辣手异常,一时不知如何破法。
他只有低头闪过。
“呼”地一击,网扫不中,但却忽然罩落!
别的兵器,一击不中,就失去了出招的效果,但这张红网,击中时固然可以致命,不中时却更可生擒敌手。
这下遂变俄顷,方歌吟武功高强,也不知如何应付是好。
“天罗坛”武功之诡秘,果然跟中原武林大有分别。
方歌吟初遇这种以网为兵器,变化飘忽的武功,大感辣手。
方歌吟百忙中,向剑往天一指,正是“长天一剑”!
但红网依然罩下。
剑锋顶住网的中央,网的边缘,立时垂落。
只要一旦垂罩下来,方歌吟便得困在里边:----那任理大不禁脸上露出得意。
就在这刹那间,方歌吟用剑顶住红网,就这缓得一缓,他已迅鱼一般溜出网沿,闪电般扣住了任理大的手腕!)任理大的狞笑僵在那里,瞬间的转变,他已受人所制!
方歌吟冷冷地望看他,冷冷地道:“你最好不要妄动,我有话要问你。”
任理大目光闪过一道狠色,左手一拔,抽出一柄怀剑。
方歌吟用力于手,任理大登时痛得黄豆大的汗珠,芩芩而下,他却也是硬汉一条,半声不哼,一剑往自己被拘的手腕扎下去!
这下连方歌吟也始料未及:血光暴现,那任理大已断一腕,头也不回,飞遁而去。
方歌吟犹执住他血淋淋的断腕,呆得一呆,任理大已不见影踪,桑小娥欲追赶过去,方歌吟作势拦住,道:“不用追了!这人倒是一条好汉……”桑小娥道:“据闻”天罗坛章中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今得一见,果真如是……“”我们惹上了这班人,真是难有宁日了……“桑小娥幽幽地道。方歌吟当然看出桑小娥的心思,他搅肩愉快地笑道:“只要管了这一桩”七寒谷章的事完,我就不再惹事了……就跟你一起,不管江湖事了,只愿天地泛孤舟……这样好不好?“桑小娥娇慵地笑了。就在这满天星斗的晚上,他们有多少青春生命要珍惜。□□□银川西距贺兰山约九十里,东临黄河,是一个纵展平原。方歌吟与桑小娥往西推进,一路上或疑有人跟踪,但自从对方两度攻袭,吃了大亏后,一直没有发动直接的战役。贺兰山即为阿拉善山。山阴为蒙古人所居,山阳为澳人所居,或云山巾多背林山树,望之如驳马,西夏人叫驳马为贺兰,因而名之。从西城出去,方歌吟与桑小娥从城里打听得一些奇怪事儿:最近有一批似是武林人物的中原人士,曾从这里经过,像追搜什么事物的,但一入贺兰,即无消息。那些人是谁?在搜索什么?跟”被困七寒谷“的字条,又有何关系?方歌吟与桑小娥并架驰去,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处,便是崔巍天际的贺兰山,在西夏帝王元吴的古疑冢,以及远方波沟起伏般的长城万蝶,贺兰山真是气势沈雄,英雄策马的地方。是愈来愈接近贺兰山了…;□□□忽熬响起一阵劲急的击打空气之声,有说不尽的惶急……方歌吟、桑小娥同时抬头,只见长空里一只白鸽疾飞而过。其羽翼之强、飞冲之劲,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之信鸽。忽地一吻疾闪,”唆“地划破长空,”璞“地对穿信鸽:鸽子中矢,”呼“地落了下来。落在草原那边。-----信鸽----------信鸽-----有人不想让某种消息传开去……方歌吟向桑小娥疾道:“你去捡信鸽!”
桑小娥疾应:“好!”策马俯冲了过去,人几与马贴在一起,后着的秀发“花”地在阳光中急扬了开来。
马声飞驰而去;方歌吟则调马头,“铮”地拔出长剑!
丙然就在这时,“希车车”马啸,如滚鼓般急疾,两匹快马,冲了出来!
这两匹马极快,而手中都提出长钓,直向桑小娥截去!
方歌吟打马迎上,半空划了两道剑花,张臂远拦,道:“朋友,听我一言”那两人理也不理,两匹壮马,直冲过去,像矢志要把力歌吟撞倒,踩毙于蹄下!方歌吟那有这般容易被撞倒?
就在那两匹健马要撞中方歌吟之际,方歌吟猝然跃落,双手一展,已左右挽住来马,两马骤然而止!
两人断未料到,看似一个文弱书生,竟有如此深厚内力,一勒陡止奔马,一时夹制不住,哗然滚落下马来!
两人武功,却也不错,一旦落马,藉势一翻,立即站起,狠毒地望向力歌吟!
这时桑小娥急马奔驰,却弯腰一挂,闪电般自地上抄起信鸽,乌发激扬,脸泛红霜,策马奔向方歌吟处,呼道:“大哥,我捡到了”那两名大汉霍地站起,胸前衣襟士都绣看一只凤凰----极难看君的,肥硕拥肿的凤凰。
其中一人抽出雁翎刀,怒叱:“你是谁?第七寒谷章的事,你都敢管?!”
方歌吟微笑道:“不是管,……我还要到第七寒谷章去!”
这一句话,令两名大汉都吓了一跳,“七寒谷”近百年武林中无人敢惹,亦无人耙妄入一步,……这下连另一名大汉都拔出了一对“铁鸡抓”,冷冷地道:“将信鸽还出来!”
方歌吟微笑。横剑而立。
两人对望一眼,各发出一声怒喝,分左右扑来二能在这时,长空骤然一声鹰唳。
方歌吟猛觉头上乌云一罩。一掌往上拍了出去!
“砰”地一声,又是一声长唳,巨鹰负伤而去,天为之一亮,但方歌吟之左腕,也为之抓伤。
方歌吟惊魂未定,乍听桑小娥一声惊呼,只见黑影一闪,腥风扑脸,一只黑豹,啦向桑小娥!桑小娥对敌经验,本就不怎么够,加上豹子的猛悍迅急,桑小娥被那劲风所迫,呼息一窒,几落下马来!
方歌吟目光一瞥,只见腥风又起,又有两只黑豹,露齿狂奔而来,方歌吟心里一凛,身形-展,已拦在桑小娥慌惶失措的身前!
这时黑豹已长身扑下,长足九尺,如泰山压顶,但方歌吟抢步冲前,剑划而出!腥风中夹带看血雨!迎头淋下,豹爪已嵌进了方歌吟的肩膊,但豹身已被金虹剑拦腰斩为二段+。
桑小娥尖叫,她在力歌吟背后,见豹已扑至方歌吟身上,又有血雨喷出,一时不知是不是方歌吟受伤,所以尖叫起来。
可是方歌吟确定自己没有负伤。他连忙一掌推开黑豹,却见那两名胸绣凤凰的大汉,已倒在血泊中,两只怒豹正在吞噬看他们的躯体1这是为了什么?!
方歌吟急赶过去,两头狡健的黑豹、立即回首,毗牙展齿,轧责肌肉的前腿蹲低,准备一扑而噬。
杀人灭口?
这时一只黑豹走而无声,疾跃向桑小娥,目光凶暴地要咬桑小娥手中之鸽子,另一只豹子,仍留在那儿,监视方歌吟。
这些豹子是谁训练,竟比人还灵通?
方歌吟虽艺高胆大,但他宁愿与人战斗,而不愿与这等凶残的野兽格斗--确实是惊口心寒。
就在这时,黑豹扑出,扑噬向桑小娥手中的血鸽。
它们似乎被训练的目标是鸽子,所以务必要吞之而甘心。
方歌吟长身掠起,另一头监视的黑豹怒吼一声,夹起一道腥风,狂扑而出!
豹的反应可谓过人,但方歌吟半空再提气猛纵--在刹那间改变了方向,却仍是向饱击桑小娥的豹子掠去。
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当然扑了个空,就里同时,方歌吟几乎把扑向桑小娥的豹子自上而下剖了腹腔。
而这时桑小娥已发出了她的“长空七指”!
她是射向另一只正往方歌吟扑来的黑约二她对豹子向自己的攻击不能应付,而对扑向方歌吟的豹子,因为关心,情急间“长空神指”反而得心应手的施出来了。
那豹子再聪明,也避不过桑书云所创的“长空神指”,七指中至少有五指拂中,那豹十分健硕,惨吼之余,居然负伤遁逃!
这时在两人头顶盘旋的负伤老鹰知无机可乘,才长啼几声,遥飞离去。
这一场战役虽告结束,但令二人惊心动魄---动物噬人,也是他们平生仅见,是怕那两名大汉不是方歌吟对手,反被擒迫供,故令黑豹噬之而灭口?
究竟“七寒谷”里有什么秘密?
方歌吟呼道:“快看那只鸽子……”
那只鸽当已毙命。一支强箭贯穿了它。桑小娥当然好心疼,但那缚在鸽子腿上的血书,却更令她心惊。
“血书”是从一件青色的衣衫上撕下来的,染满了血迹,写的也是那五个触目惊心的字:“……被……困……七……寒……谷……”方歌吟和桑小娥不禁都失声而呼。两人相顾失色。他们不是畏惧这件神秘的诡事,而是认得这件衣衫,这手字体。
衣是“长空神指”的衫上撕下来的。
字也是桑书云的笔法!
第二章搜索七寒谷
“是爹的字!”桑小娥几乎呻吟道。
“随那豹子的血迹,快跟上去!”方歌吟即下决断於是了一个密林这密林内布满了黄杏、樱桃,但却有说不出的诡秘。
密林越走越深选,到处阴黯湿洒,石块上都被青苔所占据。
那豹子的影踪当然已不见,但想必离“七寒谷”已不远。
力歌吟婵扶桑小娥,两人戒备看向前并进,密林盘根交错,无终无止,桑小娥忍不住心中虑,哭道:“方大哥,我怕爹会----”失声不能再说。
“桑帮主深谋远虑,武功超凡,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如果没有事,又为什么要留血书?而且按照这血书由亡命信鸽被截击的情形来看,情况十分紧急。
究竟在“七寒谷”里,发生了什么事?
阴影幢幢的贺兰山,彷佛布满了疑云,一步一陷阱。
正在此时,方歌吟心头又掠过一种不祥的阴影。
他想用眼睛去捕捉那阴影,鼻端却闻到一股腥风,就在他闻到的时候,发鬓飞扬,那腥风自背扑来。
又是豹子!
方歌吟只觉眼前一花,但他不能退或避!
因为桑小娥就在他身边,他一闪开,恐怕就要殃及桑小娥,所以他反而迎上花豹!
他的剑尚未拔出,他只有双手一拍,并抱住豹子!
在这刹那间,他已用了少林的“大手颖,力击下去!
那豹子负伤狂吼,方歌吟离他太近,只有拼命抓住不放,也被他抓伤了几处!
方歌吟无论如何,都不放手,而且运力自两边死夹,那豹虽力大无穷,但又怎及得上功力增长十倍的方歌吟?不一会,终于倒地不起。
方歌吟大力一呼一吸,正要立起,忽然眼前草地,一物窜起,竟比闪电还快!
方歌吟在那刹间,不及思索,双指一弹,弹中那物!
“波”地一声,那物竟被弹飞丈外,撞在大树杆上,原是是一条碧黄的毒蛇,蛇首已被方歌吟一指弹碎!
原来方歌吟刚那一指,在情急中而施,居然把两种平时都不会贯通的第天羽奇剑“中的”怒曲神剑“化做长空神指”,再将“怒用神指”的指力:,才一举击破了毒蛇,也救了自己。
这一指乃合“三正四奇”两家之精华,其力量捏拿之准,令力歌吟自己也意想不就在这时,他又发现一只极巨毛茸的猩猩,已掩至桑小娥的背后。
怎么各处的野兽都涌来这儿了?
他大喝一声,飞跃过桑小娥头顶,也越过猩猩的额顶,那猩猩猛然察觉,举臂要来抓,乃歌吟已不容发地穿了过去,顺手在猩猩脑门以“六阳金刚手”一拍猩猩狂吼一声,摇摇幌幌,终于巍危颤颤,轰然倒下;桑小娥这才查觉,惊得失声呼叫,差些儿给猩猩仆倒的身躯压中。
方歌吟一拖桑小娥纤手,疾道:“快,快离开这里,这儿是野兽窝”就在这时,又一阵急腥风摇树林,一吻啸吼扑至!
方歌吟急低旋身,反刺一剑!
“嘶”地一声,力歌吟背部被抓了一道见血约五爪之痕,头上方巾也给抓落,发鬓凌乱,但那头山猫也吃了一剑,负伤急遁。
方歌吟负疼急道:“跟棕它!”
牛羊鹤琢都有个家,负伤的鸟兽都必定回到它们的居处。
如果它们是经人训练的话,那么就一定会回到饲养它们的地方。
一定有人指挥的;否则贺兰山不可能变成了野兽窝:万兽齐集!
方歌吟如斯肯定。
方歌吟急追。
他后面还拉桑小娥的小手,越过苔石、密树,甚至跃上高大的树杆追踪。
那山猫流血急遁。
石缝边匿伏两三个人---就在这时,那山猫已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那人,张口噬向那人颈旁的大动脉!
待那人警觉返身时,山猫已扑到那人身上,那人已不及闪躲!
在这一刹那间,方歌吟手中金虹剑已脱手飞出!
“”他在那瞬间无法确定那些人是谁,只忽然有熟悉的感觉。
而他只是为了救人,已毫不加思索的挥出了剑!
剑化金虹,直刺入山猫背亟后。
山猫狂嚎,那人左右手一挑,亮出一双银战,“研研”二声,都刺入了山猫体内!
山猫辗转挣扎几下,终告毙命。
那人自血泊中巍顿而立,在旁两人关心扶持。
桑小娥目光一凝,随即喜呼:“辛大叔侗原来这险被山猫咬死的人,并不是谁,却正是“长空帮”下五大堂主首席,“长空神指”桑书云之得力助手,与方歌吟有数面之缘的白旗堂主“全足孙槟”辛深巷!
辛深巷本来也是一脸风霜,但乍见桑小娥,也喜得跳了起来!
“小姐!”
辛深巷满脸沧桑,但见方歌吟、桑小娥,却喜悦莫已。他向方歌吟一颔首,脸上流露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方歌吟见看他,也如见亲人。
“小姐,你好容光焕发埃”
“大叔,怎会……”桑小娥靠在辛深巷宽厚的膀边问。
“大叔老了。七革深巷如此发出一声谓叹,大力地拍击桑小娥的背膀!”不。人家痛嘛。“”哈哈……“辛深巷嚎笑看,忽又笑容一敛,眼睛发亮问:“你们怎会来了这里?”
桑小娥一撇嘴,道:“这倒要问大叔了,大叔好好的江南局面不管,来这儿给山猫咬,却是干嘛?”忽然忆起一事,脱离了辛深巷臂膀,急问道:“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辛深巷彷佛脸上又多添了几道皱纹,“实不相瞒,小姐,帮主已失踪多日。”
“什么?!”桑小娥几乎跳了起来,“果然是爹爹……”辛深巷咪眼睛,反问:“……你们也知道这里的事?……那么这里的事是真的了?……”方歌吟切入问道:“这里的什么事?”
辛深巷摊手道:“我他不清楚埃”
方歌吟皱眉道:“你也是……我们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辛深巷沉吟一下,道:“看来事急不宜迟,请先说你们两位追索到这儿来的原因。”
方歌吟道:“我俩在嘉屹关一带,受到”七尸迎宾礼之邀约……“辛深巷目光闪动,截道:“什么?!”七尸迎宾……“金衣会的人!!狈礁枰鞯溃骸笆恰K桥沙鏊拿阒鳎焉辈凰欤幢灰坏朗看虬绲娜酥锒鹂凇N揖驮谒郎砩纤殉隽思该嫜椤毙辽钕锼缫凰剩孕淠谔统黾刚胖逯剑ξ剩骸笆遣皇钦庑俊?
方歌吟、桑小娥看去,只见果是歪歪斜斜的写“被困七寒谷”等字,有的可能写时太急,连“七寒谷”三字都未写完,便已断了,其中有一张只写“被困”二字,下面便是一大滩浓血染纸,想必在那时遭了毒手。方歌吟道:“正是这些血书……后来赴七寒谷途中,就在银川一带,受到截杀,并与”天罗坛章的一名坛主及其手下交手,……“辛深巷单”量本本的人出动了?“方歌吟点点头,道:“还不止。我们就在前面,还跟曲凤不还的手下交过战,并捡得桑帮主的手笔……”辛深巷嘎声道:“真是七寒谷”的人?!胺礁枰魈统鲅椋溃骸熬褪钦庖环荨毙辽钕锪⒓唇庸纯矗成兀遄愕溃骸罢媸前镏髑资炙椤痹瓷J樵破饺瞻镂窦Γ倭纷郑樵哪∈椋┭Т蠖龋允榉ɑ婊涫枇废埃醇刑旆荩瓤嗔纷值娜耍淙环ǘ惹分埽饩趁钜荩攘纷值娜舜匆獾枚啵∷淖至煞镂瑁∫蒎夹悖鹁咭桓瘢辽钕锞迷谏J樵颇ο拢匀灰磺票惚嫒系贸觥?
至于方歌吟,也因桑书云昔日奉赠的手抄之“长空神指”练习方法,而识得桑书云书法,并且对那一手不加勤习而全凭才华、气态、势度、胸襟、识见、笔力所创造出来的字体,甚为心仪。所以乍见之下,也是识得。至于嗓小娥为桑书云之女,对父亲的一手字迹更为熟稔,也更仍勿需置疑了。
方歌吟双眉一剔,道:“这便是我俩匆匆赵来的原闪……不知辛大叔……?”
辛深巷以手加额,道:“前些日子,武当大风道长与恒山需众神尼连袂来找帮主,谓”血河车章又现江湖,在宁夏一带出现,而且系由武林第-大煞星,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潇萧天所驾,沿途上杀戮无辜,伤天害理……帮主闻后,愿意悉力阻止,即邀得“大漠仙掌章车占风出面,四人并上少林,求了少林天象大师下山,路上碰了第劫余岛主章严苍茫,其他有意觊觎”血河车“的便宜,也一路跟了来,而且还有各路武林人物……”方歌吟双眉一展,道:“武林七大高手中,”三正“全至,”四奇章亦到其三,按理说不会出事才对……“辛深巷叹道:“本来是的。边疆一带,第长空帮章实力所不能及,但我也请了护送帮主的高手二十三人前往,他们都是精于布阵、遁甲、奇门、通讯、追踪、伏击、逃亡的好手,却没有一个有消息,没有一人回来……”方歌吟、桑小娥都大见色。辛深巷又道“自桑帮主一出,没了消息,连同其他高手,也一样没了音信,同样派座下高手来寻,亦一样没有头绪。更可驾虑的是,此行中少林天象还带了天龙大师等随行,并有达摩廿四僧,车大侠也偕同“瀚海青凤章旷女侠等前往,严老怪亦带了他儿子和岛中弟子数十名……无一不是武林高手,身经百战,怎会通一个讯息都没有?就算遇到了极大的艰险,以桑帮主等六大高手,天下又有谁能挡?就算是叫武林狐子章任狂,也没有这个力量……”方歌吟,桑小娥愈听愈见心。辛深巷长叹一声又道:“现在各大门派子弟,也发众来搏。长空帮人多势众,这几日来苦心搜索,终于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桑小娥急得捉住辛深巷的手疾问:“是什么迹象?!”
辛深巷叹道:“……这几日来,我们朝夕寻搜,却也无端端丧失了多位弟兄生命,有的被野兽攻袭致命,有的显然是被人所暗杀……像今天,若无方少侠相救,辛深巷怕就……”方歌吟谦冲地道:“辛大叔莫如此说。纵没晚辈那一剑,大叔的双斩,也非那山猫禁受得了。”
辛深巷苦笑,指指自己的脑子道:“那时恐怕咽喉又多了一对鼻孔了。……我有自知之明,脑袋还行,至于身手,则当方少侠的徒弟都排不上。”
方歌吟道:“辛大叔快别这样说……如果武功高强就是一切,那么真正在青史里留名的人都是一些武林人物了……事实上,根本绝大多数的人还否定”武林卜的存在呢。“辛深巷笑笑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剔眉:“……然后我们搜至这儿附近,便发觉了几只冒死飞出来的鸽子,以及被杀的帮中子弟身上搜出来的血书……可是我们搜遍敖近,被毒蛇猛兽攻击了不下数十次,死伤不少精锐,还是查不出江湖人称第武林三大绝地章的”七寒谷章究竟座落在那里……“”这里的猛兽恐怕并不是野生的,而是受人训练有素地攻击踏入这林子的陌生人……“方歌吟沉吟道:“正是。贰毙辽钕锟嘈,用手向青苔石后一指,“这便是”人兽合作章的最好证明。“方歌吟随手所指望去,只见石后卧伏看一人,早已气绝多时,右手紧握一柄雕花宣斧,但手腕却被一支黑箭贬穿,脸上、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衣衫撕烂,显然是给猛兽咬死的。”敌人先用箭夺去其战斗力,然后再唆使虎豹噬杀之;“辛深巷深深一叹道:“这人是少林俗家弟子出类拔萃者,却遇人暗算,死于这莫名其妙的森林中。真是----”方歌吟忽然道:“如果以桑帮主等人的盖世武功,尚且被困于某处,那就算觅了,又有何用?”
辛深巷来回走动,终于道:“如果知道桑帮主等人在那里,我即可联络各路英豪、以及帮中好手,前来救援,……就算对方实力再强,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我们的饱势。”
方哥吟道:“哦?”
辛深巷目光如电,道:“实不相瞒,”金衣会“、”天罗坛章加“七寒谷”,虽然难惹,但第长空帮“若倾全力而出,尚可一战……况且还有少林、武当、恒山、大漠、劫余岛、以及武林十四大门派的好手,这一场会战,我们输不了的……”方歌吟也目光炯炯有神:“只不知”七寒谷章因何要冒此天下武林同道共歼同忾之险,来诱困桑帮主等呢?……“辛深巷道:“这是一举将中原武林高手一网打尽之举,非超凡野心,不可能如此做法。”
方歌吟道:“但对方又如何预知桑帮主等之行程,而诱入”七寒谷“呢/”辛深巷望眉道:“这恐怕就与”血河车章之出现有关了。“猛抬头,道:“别看这儿只有几个人,这座山的里里外外,都有我们的人在搜,在山外也有人寻索,只要一有消息,便立即召唤,共同抢救……”方歌吟点头道:“是。我们也该分头去搜搜……”辛深巷轻轻抚了一下饮泣中的桑小娥,道:“小姐,你别担心,帮主他老人家洪埃齐天,不会有事的……何况,帮中干练的梅二堂主还陪看他老人家,不会发生什么大不了的……”说拿了三支旗花响箭给方歌吟,道:“一有所发现,即找个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燃放出去;如果最紧急……”说出又掏出一支纯红色的炮筒:“把它扔在硬物上,即刻走开,这些都是敝帮的联络信物。”又说:“今天搜索队里的联络暗号是---对方问:第忽然前面闪光一下,你就要答:叫她就出现在我的眼前。”;如果是你先问,则是:第唐朋是怎么死的?章,对方要答:“不小心躲在床底下给唐肥压死的。一定要记得。”辛深巷深意地望望二人,又道:“虽说小姐在此,但行动里素重纪律,认暗号不认人,少侠还是得记住了。”
方歌吟遥望远去在森林申的辛深巷背影,感叹地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为了爹和长空帮;”桑小娥幽幽地道:“辛大叔老得很快……”第三章惊现七寒谷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搜索,野林子里有一族一族的小花,在这阴沉的密林里,一团一团的乍亮。
桑小娥虽心她父亲的性命安危,但也忍不住惊叹一声:“多美丽的花!好热闹的开谢!”
方歌吟笑道:“所有生命都是欢悦、有力的。”
桑小娥忽然哀伤起来:“辛大叔为了爹和帮里的前途,心忡忡,所以老得特别快,爹以前文采风流,写过”大钟敌古寺,叶落梧桐惊章,京里传诵一时,后来也腾不出余裕来为诗了。
唉呀,娘过世后,爹虽然也有在外结识女人,但我都知道,爹怀念娘亲……他很不快乐哎。“方歌吟专注地听,道:“桑帮主和辛大叔,都是了不起的人。”他们已经搜索太久了,一直没有歇过,但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在崖边坐下来,方歌吟继续道:“你爹虽成名,更难得的是胸襟和气度,那提提携后进的热心,不遗余力,使人靶觉到他似乎永远不会老……”方歌吟悠然道:“我好羡慕你有这样一位父亲。”
“可惜我娘是个薄命的女子;”桑小娥也在崖边坐下来,只见崖下一片白茫茫,深不见底,偶传猿啼……“爹常说娘是红颜知己……”“其实你娘也很幸副方歌吟出神地阴冷的云海,道:“只铱刻活埂是一他怔忡望看彷佛不动的雪朵,世间事,白雪苍狗……他耳边又响起了宋自雪击剑悲歌:“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遗憾!”
自己在生,尽欢了没有?
自己一死,能否无憾……
留下了桑小娥……他又彷佛在白茫茫的云海看见桑书云那袭孤独的青衫。
“辛大叔很可怜;”桑小娥犹自说:“爹还有过娘,而且在武林中成大名,武学中俨然宗主……辛大叔在长空帮初崛时加入,放弃了误解他排挤他的家人,也割舍了原来可以考取的功名,甚至荒废了武功所以他武功并不高,为的是替爹料理那繁忙的杂务:料理得整整有条,尽可能不让爹费心,让爹能专心创第长空神指章的绝招……”方歌吟听得热血沸腾,道:“辛大叔真是可敬。”贩桑小娥在土中捡了几枚石子,抛弄,悠悠地说:“他放弃了一切,却使”长空帮“有了今天的威名。他一无所得?但犹孜孜不倦的努力……”方歌吟热场大“可是每一个每一个伟大人物的身边,总会有几个这样开荆辟棘的人,来衬托,同时也来完成……他人的伟举。……辛大叔了不起,也许比桑帮主更了不起,因为他完成也促成了他人的了不起!他抛弃了一切,所换得来今天”长空帮章的威名和桑帮主的英名,那便足矣……“”是。“桑小娥用力把石子抛到崖下去,”当年“长空帮章未起,多少压力,官爱的、民间的、武林的,都压榨、嘲讽、打击、甚至迫害、暗杀、挑拨、离间,多少意志不坚定的人,纷纷各找藉口,各为前程,作鸟兽散……只有辛大叔,坚持不去。”
“他之不去一定能吸引更多的真正高手来。”力歌吟豪气蔓生,“我相信,只要有辛大叔这等好汉在桑帮主摩下,我若还能活命,也必投入第长空帮章,在这样有志气、的义气的大帮中,方能大展鸿图”方歌吟猛吸一口气挺胸道贩“只有远见的人,才会留守下去。遇难则退的人,只有早日后悔罢了,我虽未在昔日长空帮创帮立道时辈达其盛,但心响往之……”桑小娥秀领也坚定地点头:“这点确然,不少退出的人已经在后悔,现在第长空帮章功同日月,一帆风顺,他们后悔已来不及了……实际上,像曾极五叔叔就是自创北宗鹰爪门失败后,再回到帮里来的,不过也一番诚意,大叔胸襟真好,劝爹不必记前非,收容了他那时他正被武当派的人追杀中。”
“好胸襟!好气度!”方歌吟他豪豪万丈,“有这样的胸襟!有这样的风度!无敝乎桑帮主轻易将第长空神指章传授于我!开始时我是大惑不解,真是小人之见---其实就算辛大叔不练武,也是世间一流高手,因为第勇者不惧,仁者无敌”方歌吟激动地道:第有他那样的眼光,当然可以让浪子回头,这样第长空帮章才有真正的人才,也不会夹技自珍。那些退出的人,也只有眼看这些给经起大浪涛的人,留名千古了!好!吧P《鹫寡招Φ溃骸胺酱蟾纾阏媸俏业闹簟!?
方歌吟痴痴地凝注桑小娥道:“不对,你爹的知音:辛大叔才是。”
桑小娥娇笑道:“这点确然。我爹最维护辛大叔的了。”
方歌吟怔怔地道:“当然。有这样的朋友,真是可以将生命相寄,古人说:“刎颈之交,真是形容得一点也没错。”
桑小娥见方歌吟望看自己发傻,“噗嗤”一笑,婉约问:“你傻呼呼地望看我干吗?”
“看你笑起来,比花开还盛!方歌吟喃喃地道,忍不住揍过脸去,吻了一下:“真是比花开还娇艳!二方歌吟喃喃地道:“看你,稚气得像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鸭子?”
桑小娥冷不防方歌吟平日彬彬君子?一下子如比亲热,不禁羞红了脸,手上捏玩的石子,“吧啦吧啦”地都撤落到崖谷里去了。
桑小娥娇羞地正要嗔怒,忽地方歌吟寒脸跳起来,疾道:“不对!不对”飞PBR54321娥开始以为方歌吟犯了错故意耍赖,后来见方歌吟脸色如此凝重,不禁一慌,问:“什么事不对?”
方歌吟顿足道;“唉呀,这山谷不对!”他向崖下说,山谷里静静的,没有回音,连云也是定定的。
“唉呀!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
桑小娥也俯首观察了,一会奇道:“有什么不对?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方歌吟道:“你看,我们来时这地形,似不应出现这突兀的山崖;纵然有崖,也不应如此陡高,我们爬上来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升高的感觉,山的两边,不可能如此悬殊才对;”方歌吟目光闪兴奋的锐光:贩,:“何况,这山太静,没有鸟鸣,因为跟本飞不进鸟;而且云架都是不动的,因为不是云,而是瘴气,我们在这里久了,是不是有些头晕?还有……”方歌吟睿智地扬眉:“这根本不是山崖?这崖口并不高,我是从方你撤落石子的落地声中判断的!下面不到二十尺外,就有土地,而且是坚实的泥地!”方歌吟兴奋地道:第如我所料没错,崖下不是深渊,而是山谷,匿伏在白云深处的“七寒谷”七寒谷“真的是山谷旦只不过离崖不到两丈的山谷!方歌吟在和桑小娥无意间的谈话里,不意地发现了这个秘密。方歌吟又拿起了一块石子,用力地弹飞出去!随”嘛“地一声,便是”扑“地一声回响,很快的石子已到了地。”真的不到两丈。“方歌吟肯定地道:“我先跃下去,……你在这儿等辛大叔。”
第不。“桑小娥坚定清静地摇头,”我们一起去。“方歌吟在静定的云上端详她:她背后密林都留荔绿的颜色,她这一生都为我断送了,我那里比得上桑伯伯,独留世间,缅怀莫己…;难道还要把她了然留在这里?只要真有危难时,自己拼得一死,也要呵护她,不让她受伤害……。”好。“方歌吟他坚毅地道:“一齐下去。”
他搅扶看桑小娥,右持金虹剑,飞身入定定的云雾之中。
云雾之下是什么?
深渊?还是绝境?
云雾之下原来不是云雾。
是幽静的山谷,但是极其寒沁。
原来那静固的云雾不是云雾,而是这谷地的尊、菇、苔、草、藤、叶、树竟奇异的冒出掩气,聚集于顶上,形成了如同云雾一般的烟气。
虽然没有毒,但却令“七寒谷”有了最佳的天然保护障体。
大概“七寒谷”也因此而命名罢。
方歌吟心中这般忖想。桑小娥一双细细咪咪谜的耄眼睛,也清灵地转动,打量这蚌地方。
就在同时,两人一齐发现了:地上有血!
远处有体!
草地被践踏得一片凌乱,树木折损倒栽,这儿虽然在不久前经过一场极端剧烈的搏斗。
地上横五竖八,倒在干涸的血泊中、有少林和尚、武当道人、各大门派高手、长空帮子弟,甚至也有金衣会人、天罗坛徒,还有七寒谷众。…“一定是在这里,”桑小娥双碎发出奋悦又慧照的神采:“他们曾在这儿血战过。”
“我们一路找过去;”方歌吟目光四下搜索。
第要不要先通知辛大叔他们……章“桑小娥有些担,问。第先探清楚了再说。章方歌吟与桑小娥继续进入。地上战斗的迹越来越显,也愈来愈激烈。死越来越多,血醒味愈来愈浓。方歌吟道:“七寒谷章与”天罗坛章和“金衣会章伏袭”三正四奇章和“十四大门派”,所付出的代价也留在太大了,只不知为了什么……“陡地住口?方歌吟目扁闪动,伏耳贴地,倾听一会,悄声向桑小娥道:“西南方约半里,有格斗在进行!”敌人就在附健方歌吟、桑小娥匿伏在树干、树枝上,一棵连接一棵,窜伏跃落过去,渐渐接进了那声音之所在。
“埃”方歌吟几乎喊出声来,原来一处树枝上挂一具尸首,赫然竟是少林天音大师!
天音双日瞪如铜铃,五官溢血,死得极惨:方歌吟在勇闯少林救小娥时,曾与天音大师交过手,跟这罗汉堂的首席展开过一场舍死忘生的决斗,而今见天音这等高手居然也毙命此处,怎不吃惊。
继而发现,天音乃背后十掌,掌如血印,方歌吟惊骇莫己,心中省忖、莫非连“幽冥血奴”萧萧天,也都来了此处?!
桑小娥见力歌吟陡地一震,收间:“什么事?”
方歌吟摇首道:“没有事。”
桑小娥乍见那挂在树技上的死,吃了一惊,几乎叫出声音来,终于忍住,以为方拌吟他因此而惊动,所以没有再追问。
就在这时,他们已瞥见纵错的密林与山岩中,有人影幌动。两人禁声,无声无息地伏过去,探查究竟。
目光所见,实令方歌吟、桑小娥都大大吃了一惊。
他们虽有心理准备,但都一下子无法接受眼廉出现那么多的人。
数百的人,井然有序,包围看一面偌大山壁。
山壁内有一黑突突的穴,穴内看不清楚。
山壁外,端坐十六名漠然、而脸色惨白、目光呆滞的黑衣人,却有一种甚是凛人的煞气迫人。
山洞外,倒很多体。
在黑衣人包围圈外,足有三两百个胸绣肥凤的“七寒谷”众,亮兵器,蓄势待发;这二三百人之后八九丈远,又有两、三百名身着金色衣服的大汉,严阵以待!
在这些人之后约十丈远,便是树林,在这林子边又匿伏了足有数百人,在树林处处张开罗网,真可谓包围得铁桶似的密。
这足足整千人,严阵以待,莫非为了包围前面的山穴,比对峙毒蛇猛兽更紧张,整个周围的空气都像凝结了似的。
山洞里有些什么人?!众前谩有一身形拥肿得平常人家怠大门都挤不进去的肥肥者,在指挥;“金衣会”徒之前,亦有一金光褶褶,但皮肤一蚌疙瘩一个疙瘩的大汉,在策划;而在“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前,也有一个瘦如侏儒般的矮子,严踞压阵。
这三人是不是“金衣教”的会主“金笛银剑”燕行凶,“天罗坛”坛主“九阴真君”唐本本?“七寒谷”谷主“泰山压顶章曲凤不还?方歌吟、桑小娥潜伏至一棵高大的树木上,可以望得一清二楚,而这些人似料定不会有人居然往深崖一跳,竟找到这里来一搬的,根本没方去注意身后是否来敌。方歌吟为这凝肃附杀气,人多但鸦雀无声的静寂而渗出了额上的冷汗。桑小娥这时突然惊呼出声:“呀,是恒山的师姊们!”
原来在山穴外的地上,有无数尸首。其中有两具,都是桑小娥认得,正是镇守恒山“两仪剑阵”的妙一与谬一两人。、桑小娥一见,心里一痛,不禁惊呼出来。
虽语音极低微,但把守林边的矮子霍然回首,目如冷电,似透过所有的树叶,往方歌吟这儿射来;方歌吟心下一沈,那“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一返手,“啸”地射出一物,直夺入林中来!
方歌吟、桑小娥俱吃了一惊,桑小娥想闪躲,方歌吟一手拉住,只听“笃”地一声,夹带看一细微的嘶鸣,原来那柄飞刀,刺杀了桑小娥身旁的一只松鼠,钉于树干上,唐本本冷笑道:“是松鼠。”
雁行凶在第二排埋伏中,也闻声回过头来,道:“唐总坛主好手力、好手法!”唐本本一晒,他是故作潇洒,但缩小干打了一般的脸上还掩盖不了得意之色:“只不饼是只松鼠。”
“松鼠的蹦足都走不过唐坛主的耳目章围在第一排的肥人曲凤不还娇声唆气地道。方歌吟捏了一把冷汗,同桑小娥低声道:“看这唐本本的施放暗器手法,八成是蜀中唐门的人,待会儿要加倍小心。”
四川唐家闻名五百余年,暗器施放手法,天下莫出其右,自从大侠萧秋水独赴唐门一役后,唐家实力、名声虽然受挫,但其他世家名家地位,仍旧无法与之相将。
桑小娥悄声道:“这家伙就是唐门的人,却是唐家的叛徒;”桑小娥凑近方歌吟耳边细声说:“这人心术不正,在唐门犯了淫戒,又带马上槽欺下瞒上,给为唐门下令剪除;”方歌吟只感觉到桑小娥在他耳边讲话,有说不尽的舒服,耳边嘴角养麻麻的,真希望桑小娥永远也不要说完:“他逃到塞外,因惧唐门追击,所以苦创一种接暗器的兵器就是”天罗坛“着名的”天罗地网章,反而促使他成了名,成为可攻可守的难缠兵器。“桑小娥眨了眨眼睛又说:“待会儿交手,不单要防他的暗器,也要防他的罗网。”
,方软吟忽然回头,两张画图里人物般的脸对在一起,桑小娥顿泛红霞,低下头去,力歌吟柔声道:你的眼睛像剪水……“话末说完,突来一声叱喝!方歌吟闻声望去,只见全部摆阵的人,都紧张了起来。洞穴里忽然出现了几个人。一时间剑风、掌风;指风、杖风一齐响起!剑风是雪峰神尼的凌厉剑风,指风是桑书云专破内外家功力的丝丝破空点穴指风,杖风是严苍茫疯狂剧厉的杖风,至于掌风,有静中生杀机的”大漠仙掌“,有力摧的”大般若禅掌“,还有一种柔绵阴密的”太极掌法“!这六种犀利兵器、功力攻出,只见洞外的尘沙如卷起一片狂沙遮天,”三正四奇“已到六人,这六人合作,怕世间上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挡得祝然而竟然抵挡得祝那洞外的十六个神色木然的人,蓦然都站了起来,推出了双掌!六大高手的身影,立时被封杀了回去!,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迫退”三正四奇“中之六大高手?!洞内的人一既被迫了回去,桑小娥失声叫道:“爹在那里!”但这时狂风大作,众人注意力都在洞口,谁也没有再留意些微的异声。
只听曲凤不还喝道:“不出来么?放火!”
“哄章地一声,四处都点起了火头。方歌吟这才汪意到,四处都摆满了干柴,看来他们要生火,活活把洞里的人烧死,或烘迫出洞来。这时木柴哗啦哗啦、瞬瞬咄咄地焚烧,方歌吟情知再缓,恐洞穴死伤更多,急向桑小娥道:“小娥,此情非得已,桑伯伯危殆,我要下去救,你想办法溜出去,叫辛大叔他们带救兵过来这里。”
桑小娥明目马上漾起了泪光,想说话,但“你……你……你……”了几声,竟噎住了喉咙,说不下去,低头垂泪。
“小娥,大事来了,我俩不能再因私情误事;”方歌吟紧执桑小娥之手,真切地道:“乖。你先去。”
桑小娥猛抬头,犹挂看泪珠的脸腮泛看一种凛然的英气,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去。
大哥,你若不测,我也不活了。”她冷静地滑下树干,往回头路奔去时,又甩扬发丝,回过头来,匀秀的侧脸更显英风,“请你记住我这句话,要保重。章贰蹦闳BR54321不测,我也不活了。“方敬吟心里反覆吟诵看这句话,心痛如绞。他再也不敢想下去,猛吸了一口气”呛“地摘下了金虹剑,连人带剑,冲了出去!这时火势已十分浓熏,方歌吟冲下去时,人在浓烟之中,众人不料有人自后面攻来,方歌吟挥舞长剑,连刺数人,已冲过”天罗坛“的第一道防线,一面大喊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这叫喊真是乱人耳目,果然包围者大为骚动,方歌吟冲入阵内,杀伤数人,但对方因自己人多,敌人只有孤身一人,反摸不清敌之所在,而呈混乱起来。
只听雁行凶大叫道:“稳点!不要乱!不要乱!”
但方歌吟已拼一口气,越过了第二道防线!
他直接近第三道防线之际,忽见“呼”地迎面来了一“团”事物,厉疾撞了过来!
方歌吟一见来势,情知不可匹挡,但他也知道只要被阻得一阻,即无葬身之地,当下不顾一切,一剑递出,正是拼死招法:“玉石俱焚”!
这一招势道凌厉,对方就算一举把他撞死,怕也得以身殉之;曲凤不还实吃了一惊,他连对方的底细都尚未摸清,怎能拼个同归于尽,藉此一滚,向侧旁避了过去!
方歌吟自己更不想反击,但这一招之间,已知对方功力,或可略在“三正四奇”之下,却绝不逊于自己,单打独闹,非两、三百回合不能分胜负。他知道这点,那敢稍缓,借“玉石俱焚”这天下第一攻招之势,趁“七寒谷”谷众手忙脚乱时此阵势而入,开出一条路来!
p此时那十六人居然还端坐并不起身,这等毫不动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定力,恐怕犹在“三正四奇”之上;方歌吟人如疾矢,但心中暗叫苦也,他以一人之力,如何越过这十六高手,闯入洞内?
他心中如此想法,身形邦绝不稍缓,居然给他闯进了十六人包围圈内,方歌吟一怔,只见十六人眼神呆滞,木然地望住自己,不禁心中一寒,只听曲凤不远大叫道:“攻他!饱他!这不是我们的人!”
方歌吟心中一奇,难道这十六高手分不清那是敌那是友不成?但他已没空多想,瞥见洞口旁尽是燃物,急忙以掌力摧迫,扫开燃物,当下浓烟大减。
曲凤不还继续呼嚷道:“杀掉!把这人杀掉……”那十六个目光瘫呆的人,渐渐转动眼珠,在燃薰中看来,无尽可怖,似正欲动手,却听“金衣帮主”燕行凶大呼道:“不用,让我们来擒住他好了!”
“天罗坛”坛主唐本本已“呼”地长空飞了过来,半空喝道:“叫他们别动,免得反打了自己人!”
方歌吟心中疑惑大炽,但下手可不慢,已把大部份的柴薪都远远地推了开去,并听见山洞内的咳呛之声,这时“九幽真君”唐本本已扑到他头顶,“霹雳”一声,自上而下,五指屈爪,抓了下来!
方歌吟这时已拼出了真火,有些人心越是遇危难的时候,斗志越盛,而且困难挫折惊险愈巨,他的表现就愈好,而方歌吟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一招“倒泻天河”,反撩了上去。
唐本本万未料到这后生小子,反应如此厉害,剑法如此凌厉,差点了道儿,急忙缩手,藉势一掠而落,背向方歌吟,但三点寒星,分土、中、下三路,飞打而出!
方歌吟早有防备,一招“三潭印月”。第叮叮“爆出三道星花,砸开三件暗器。唐本本霍然回身,喝问道:“你就是新近崛起的方歌吟?!”
看来方歌吟近日在武林中声名甚是响亮,连这域外的一世枭豪也有所闻,方歌吟正待答话,陡听曲凤不还又呼叱道:“坐下,坐下,这斯由我们来对付!”
正慢慢转向方歌吟的十六名诡异高手,又坐了下来。这时又一道急风,到半空急分两道,急取方歌吟左右双耳!
方歌吟心中大奇,普通高手过招,很少封别人的耳朵下手攻击,因耳朵并非要穴,就算被斩伤,也无大碍,方歌吟心是那末想,回头一格,一招西华剑派的“左右逢源”,格过来势,“当当”两声,星火四溅,方歌吟心下却明白了。
原来出手的人是第金笛银剑“燕行凶。于其说是银剑,不如说是蓝剑,因为剑身银光漾一种狞厉的蓝芒,一看知涂有剧毒,至于金笛”…就在这一格之间“啸啸”两声,笛孔弹出两枚梨花钉,急打方歌吟!
方歌吟幸而心中已有防范;银剑有毒,必见血封喉,故取耳也其样可以致命,那末金笛也必……所以金笛射出梨花钉时,方歌吟他急剧陡退!
但在同一刹那间,唐本本也挥手打出两根丧门钉!
这一下方歌吟前后受敌,唯有长身拔起!
可是短小如侏儒的唐本本,轻功却好,后发划如弹丸,直冲而起,由上而下,撒下一道红网!
这一下方歌吟可谓自投罗网。佼幸方歌吟在银川一带,曾与“天罗坛”天组坛主任理大交过手,见识过这“天罗地网”的厉害,这时金铃霍霍,网罩而下,与任理大的身手自是高明十倍,但却令方歌吟心中生智,这网虽无法以剑来挡,却间隔有孔,方歌吟五指一弹,“长空神指”破空射出!
指风恰好透过网孔,穿而射出!
唐本本未料到方歌吟居然会使“长空神指”,闪避不及,吸气一沉,指风险险自头顶划过,但就在这一失神间,方歌吟已反手一抄,以极奇玄妙的角度捞住红网,藉势而上,“闪电惊虹”刺出!
唐本本若立时弃网,也许还可以避得开去,但唐本本太过轻敌,而且他发明以网收唐家之暗器,久而久之,养成一种网一旦失去,生命便无保障的心理,所以仓急间,下意识地反死抓网不放,让方歌吟能藉力欺身而上“闪电惊虹”系天下第一攻招,哪让他稍作犹疑,而且方歌吟已欺入中宫,唐本本纵千手暗器,也来不及在这短距离下发射了;眼看方歌吟就可以手刃唐本本于剑下,要不是这时来了个曲凤不还……曲凤不还自侧撞来,她以臃肿的身体当武器,“碎”地撞中方歌吟身侧,把方歌吟撞得满天星斗,跌飞出去。
但方歌吟快剑回扫,天羽奇剑最辛辣的一招:“血踪万里”,依然击中了曲凤不还。
在人中穴上第啼“地划了一道血口!房上形创倘敕人已被撞飞出去!曲凤不还没料到这暗算一击,居然仍被方歌吟反创,她不知道方歌吟在身陷重围、四面受敌时,求生力越强,意志力越浓,而且因招变招,理化莫测,如在嵩山闯”达摩廿四僧“之一役,以及清凉山力战天象、严苍茫等时,便充份地表现出这一点。方歌吟被撞飞出去。他虽金星直冒,但只要脚踏实地,缓得一缓,便可再战!只借敌人不让他有再战的机会。”金笛银剑“燕行凶是什么人,他的身形如疾弹一般,双足一点,也射了出去,剑笛皆离方歌吟咽喉不到半尺!
只要方歌吟势子一停,他的剑和笛,便只要花方歌吟的皮肤上轻轻一触:只要轻轻一触,便可要方歌吟立即毙命!方歌吟只觉眼前金蓝一片,知兵器已近脸前,却无所力、无法抵挡;就在这时,凭空一只无声无息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他只觉眼前一黑,已入洞里,烟薰入眼,他忙闭起眼睛,只听”长空神指“”丝丝“之声,以及”大般若神功“的狂风,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怒啸,他再开眼时,隐约可见一大汉提他,微笑端祥,似无限欣慰!方歌吟一见,很是熟悉,脱口叫道:“车叔叔!”
却听另一更熟悉,但依然悠闲的声音笑道:“这下可好,咱们第三正四奇章,可全在这洞里大聚会啦。”
第四章三正四奇
说话的人,当然就是“长空帮”帮主,“长空神指”桑书云。
他鬓发凌乱,衣襟几处灼焦、撕裂,身上有血迹斑斑,眼球也充满了红丝、疲惫,但他整个人让人看来,仍是那般光鲜、明亮,依然那般悠闲、酒落。
方歌吟充满了亲切的一声呼唤:“桑帮主……”桑书云目光充满了欣赏:“……不管救兵多少,但你是第一个赶到的,实在很有心!”
语音一落,旋即又道:“这儿可不止我,别的前辈……可都来了。”
方歌吟环顾四周,只见洞口还立衣衫遍血狠狠的雪峰神尼,以及一脸血污、愤懑中的天象大师。这一僧一尼,和方歌吟初遇时的庄严高雅,已判若两人,可见这一场战斗,何等惨烈,但这两人毕竟是正道中人。见方歌吟冒死冲入,也出剑掌相护,大家敌忾同仇起来。这两人并肩作战,负伤,却都有一种相依相凭的感觉。
而车占风正好及时将方歌吟一手抓进来如同在阎王殿中一手扳回一般。
桑书云似对背对洞口、倚墙而立的一人特别尊重,笑道:“……这位你恐怕还未见过;正是武当派大风道长是也。”
只听那人哈哈一笑道:“我在洞内,也看见你在洞外飞来飞去,以少壮之龄,力战三大魔头,实是,英雄出少年,江湖上传闻一点也不差工哈哈哈……”方歌吟因其人背洞而立,看不清楚,只觉一种迫人的气势,自那人身上袭来,而且气派非凡,方歌吟定睛望去,只见这道人,着八卦两仪长袍,袖长及地,三络长须,及胸而齐,道骨仙风,一派正气。
这时洞内忽有一股寒气逼来,方歌吟回头一望,只见伤者满地,或濒临死亡,或呻吟哀鸣,都是各各门派的武林好手,却有一人,双眼发直,披头散发,状若痴狂,喃喃自语,方歌吟一瞥:此人好熟,却不知是谁;略一沉思,几叫出声来:“……严苍茫!”
这疯子一般的血污老儿,竟是平日声势凌人、不可一世的“东海劫余岛”岛主严苍茫!
桑书云微喟一声,车占风以沉实的步伐走过来,搭向他的肩膀,悄声道:“不要去惹他……他死了儿子!”
“什么?”方歌吟几乎跳了起来,寻思:连“无情公子”严浪羽都已战死,可见这一战之惨烈。瞥见严苍茫形容憔悴,平日的张妄与托大,一点都瞧不见了,被汗水湿透的发丝,黏到额上来,平日漂白的大袍也甚污秽,双眼红丝满布,方歌吟不由禁自生了悲悯之心,这人虽曾害自己活不长久,但也在晚年失掉了唯一的独生子,心中悲怆,可想而知。
“你是怎么样寻来这儿的呢?”桑书云微笑问。
“……对,我们被困这许多天,筋疲力尽,却是无一人来援,你又如何寻到这地方来的呢?”大风道长是洞中诸人里神色湛然,最从容不迫的一人。
方歌吟在黜黑的洞中,道长背光而立,肩膀的弧线上映有一层蒙蒙的光,轮廓五官都看不清楚,方歌吟心头忽然有一个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既有些惊惶,但最主要的是不安,这感觉来自熟悉,他熟悉这个人。
他随即又想,不可能,他不可能见过大风道长,而且以大风道长的身份,跟那人也太风牛马不相及了,于是他心里又稍为宁静了,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大风道长微笑问:“方侠神色犹疑,……似在想些什么?”
他问得十分温柔关心,但方歌吟他不知怎的,心里一微栗,忙定过神来,勉强笑道:“不是……是……晚辈是想,跟道长好像……好像碰过……”大风道长奇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少侠气宇迫人,贫道若见到过,必然会记得少侠。”
方歌吟恍惚了一下,嗫嗫道:“不……不……可能我夹在人群中,前辈叱吒风云,自然难以留意到在下……”桑书云笑道:“你怎么啦?来时受伤了?”言下关怀之情详表于色,车占风调笑道:“怎么?岳父看女婿,口水点点滴,果尔不同。”
瀚海青凤矿湘霞也笑道:“看哪,桑帮主这番后继有人了。”
这两番话抑说得桑书云、方歌吟心里各自一痛,因为两人心里都知道方歌吟自己已不久于人世,承受衣钵、光大门楣的事,更谈都不要谈。这次共同对敌,同舟共济,在严浪羽未遇难前,桑书云曾要求严苍茫交出解药,严苍茫苦笑:“这解药我自己也没有,要是有,第一,我就能自己先服“百日十龙丸”,先剧埔功力了。第二,在此情此境,我俩生死未卜,还要那姓方的小子小命做什么?”用语诚挚,绝非撒谎。
如此一来,方歌吟所中之毒,真是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桑书云疑然了一下,就在这时,洞口人影一晃。
这一晃原是极快,人影就要闯入洞来。
就在这瞬间,天象大师与雪峰神尼同时出手。
“大般若禅功”的是气,与“天河神剑”的劲气,一齐狂涌而出,那人显然武功极高,但人挤在狭窄的洞口,连对两股奇功,那里接得住,只得闷哼一声,飞闪而退去。
“再来.再来我宰了你!”
天象大师胡须根根倒竖。他带来的少林子弟,十九都已壮烈牺牲,这趟少林损失那末惨重,他自觉罪责难咎,一急之下,那还有什么“善哉”、“戒杀”,杀性大起,什么话都骂得出口。
雪峰神尼淡淡一笑,“大师不用吼,待他再来,真的宰了便好。”她说的极是平和,其实心头恨极;她说的时候,白玉也似的剑身,乍爆出一道极眩目如赤电的光芒来。天象却甚听得进雪攀神尼的话,当下不再痛骂。
方歌吟与雪峰神尼斗过剑,自然知道她的利害。车占风瞧,不禁又摧促道:“少侠还是先说出来由,好让大家共商对策,敌人见你来援,怕援军又到,攻得更急了。”
方歌吟当下把自己如何来到“七寒谷”前后情形,从“金衣会”、“天罗坛”攻袭狙击自己的事,都一一说了。只见桑书云、车占风、大风道长都脸有郁色。独有严苍茫,犹兀自征征凝望着洞口,不言不语。
桑书零点点头道:“没料咱们所放的信鸽,竟也有一、二只,落到贤侄手中……”大风道人目光闪动,道:“既然落入方少侠手中,……不知是否也落于他人掌中?”
众人当然是如此祈望,但又心知希望甚微,一时间不作声。
方歌吟见名动武林的“三正四奇”,除“天羽奇剑”宋自雪已逝世外,天象大师、雪峰神尼、大风道人之“三正”,“大漠仙掌”车占风、“长空神指”桑书云、“东海劫余岛”岛主“沧海怪叟”严苍茫都在此处,仍没有办法突围,心中疑惑,愈来愈大,于是想问,大风道人等却早已看出方歌吟纳闷。
“你上恒山后,贫道便得到消息,说“血河车”为死而复生的“幽冥血奴”所驾御,在贺兰山一带出没……”说到这时,停了一停,又道:““幽冥血奴”萧萧天生性残虐,而今复出江湖,是件辣手的事,往昔我们“三正”联手合击,也只不过稍胜而已,今番再现,并在“血河车”上,搁不好已学成了“血河派”武功,所以就带数名弟子,匆匆下山,找到雪封神尼,并求桑帮主仗义相助,还邀来了车大侠……”桑书云接道:“近日我也接到讯息,塞内塞外,涌现大批不明来历的武林高手,而且横威城外的“金衣会章、第天罗坛”等居然意图侵占中原,所以也较为警惕,邀得车兄弟前往,并往邀天象大师……恰好严岛主也……也有兴致,所以也就跟了来……”其实严苍茫来意并不是为了“锄奸伏魔”,最主要的“兴致”,是针对“血河车”而言,严苍茫硬跟了来,正是醉翁之意,却撞这凶杀之灾,桑书云等乃瞧在严苍茫丧子之痛面上,语气口上才没有椰谕几句。
“我们一干人在贺兰山一带,跟踪了过去,有可疑的形迹,便追踪至此,由大风道长偶然间发现了此山谷,我们当时匆忙间没有细虑,留下几名弟子,便跳下来探个究竟,不料因而中伏……”其实以“三正三奇”等,真可以说是“艺高胆大”,当时心想:自己几人在一起,当今之世,就算任狂来袭,也抵挡得住,有何可惧,却不料……“我们一旦下来之后,退路即被封死,留守的弟子,尽皆被杀……”“难怪!”方歌吟脱口道。“难怪什么?”桑书云倒为诧异。
“难怪谷外,并没有什么猛烈的格斗痕迹,加上山谷处地玄奇,的确很难找到这里。”
方歌吟道。
桑书云、车占风相顾一眼,车占风叹道:“便是如此,就算搜遍山林,只怕也不易找到。”
瀚海青凤道:“不过有少侠安排了小娥接应,只要能逃得出去,以“长空帮”的实力,或许……”天象冷冷截道:“有什么用?外面的人,成千上万,高手如云,别说一个“长空帮”,就算十四大门派尽出精英,只怕也奈不了洞外那十六个怪人的何!”
车占风辄然笑道:“大师,这样小觑中原武林人物了……”天象还待辩驳,剧然洞口人影一闪,三条人影,鱼贯前后,想要硬闯进来。
雪峰神尼的剑,如瀑雨般飞酒过去,前一人闷哼一声,肩头中剑,暴退而出。
第二人却趁剑势之末,一手抓住剑身,另一手格过了天象大师势若奔雷的一掌。
但是车占风、桑书云这两大宗师,怎肯让敌人随随便便就攻了进来,十指两掌,丝丝的风声夹杂在裂帛前凝炼郁闷的空气里袭出,那人“哇”地吐了一口血,伧然身退。
这时第三人又闪了进来,就地一滚,手持曲尺,一尺拍出,大风道人依然盘膝而坐,但猝然伸手一捞,已捉住了曲尺。
那曲尺陡然变作了紫色,方歌吟一惊,原来大风道人的“先天无上罡气”,已运在手掌之中,那人手抓曲尺,如触炙铁,急忙松手,方歌吟一招“怒屈金虹”,“嗤”地一道剑光,返射了出去!
那人见势不妙,连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了出去,“嗤”地剑气在坚硬的地上射穿了一个深洞。
这七大高人联手,来敌尽被迫了出去。
由于洞口极端狭窄,仅供一人出入,洞内却十分宽润,所以敌人来犯,只能逐个进入,一旦前面遇伏,撤退时定必与后面跟进的人挤在一起,十分窒滞,这次对方三人连攻,显然是搭配已久。
大风道人横目瞧了方歌吟一眼,道:“可喜可贺,宋老弟真有了衣钵真传。”
桑书云因碍于自己与方歌吟关系,不便而调。车占风是个出名仆直的人,当下即点头道:“不错,“三正四奇”中,你功力最弱,但恭居末座,皆无置疑。”
矿湘霞笑接他丈夫的话下去:“难能可贵的是年纪如此之轻,日后大有作为。”
车晶晶、车莹莹两人,水灵灵的眼睛却不住往方歌吟身上瞟。方歌吟想谦逊几句,桑书云却语重深长地道:“这次若只是“金衣会主”燕行凶,“天罗坛主”唐本本,“七寒谷主”曲凤不还,凭他们三人之力,尚不如“三正”联手之敌,但洞外那一十六人,神智似乎呆滞,却功力十足,若以一战一,或可胜之,以二战一,则难应对,这十六人,究竟受谁控制,却大是问题……”方歌吟不禁问道:“这一十六人,究竟是谁?”
桑书云脸上,闪过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阴翳,沉重地道:“昔年围攻“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血影神掌”欧阳独的事,你知道么?”
方歌吟猛地一震,涩声道:“桑帮主,你……你是说……这二十……二十名高手……是……?”
桑书云冷沉地颔首。这时石洞内的空气,仍残留浓烟气,血腥味,但是人人脸色森沉,静到了极点,连出声呻吟的人,也都住了口。
原来六十年前,当世二十位最负盛名的年青高手,围杀欧阳独,结果一去无回,结果普陀山上,血迹斑斑,“血影神掌”因此丧命,但这二十名高手,也杳如黄鹤,有去无回。
难道而今助“七寒谷”等凶徒狙杀“三正四奇”,武林精锐的十六高手,就是最负惜日仗义除魔的二十高人?
这种事,教方歌吟怎样想得通、想得透?
桑书云也瞧出了方歌吟约满腹狐疑:“我们也想不通,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进入谷底,我们即刻撤退,他们便似受药物操纵,同我们横施攻制,我们要说话,他们即动上了手……若论武功,以一敌一,我们能胜之,已属侥幸,所幸他们武功虽高,却因神智迷失,故不能至尽发挥,我们方才能以一战二,边打边退……返到这里,死伤大半,幸而恒山派那位小尼姑带来了两位救星……”桑书云说,将手一引。
方歌吟遁引望去,只见一宁秀端清的女尼,一直凝望自己,自己这别头看出,她脸上陡地飞上两朵红云,缓缓见礼。方歌吟在恒山上,承她相助,此刻见她,很是喜欢。雪峰神尼却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洞外抢攻得非常紧迫,大风道人气得在洞中怒啸三声,元气充沛,洞为之震。雪峰神尼冷冷地道:“大风,你要想逞威风,就到外面去张扬,在这儿呼叫,也不怕吵。”天象应声附和道:“照呀!”
大风不跟雪峰神尼趑趄,向桑书云道:“咱们杀出去如何?”
桑书云回顾那一群在山洞深处,或坐或卧的伤者,苦道:“我们都出去拼命,他们呢?
总不能眼巴巴叫他们送命!”
大风道人“嘿、嘿、嘿”笑了三声,目露凶光。方歌吟心中又是一冻。
雪客神尼生性极为局傲,但知此等情形之下,若无“长空帮”出手,是断无可能脱困的,于是问道:“令媛已去通知贵帮多时,谅稍待即至……问题是,“长空帮”为天下第一大帮,但对手结合三大实力,而且高手如云,贫尼冒昧,敢请教桑先生,胜算若干?”
桑书云长嘘道:“现下我被困在此,无法作决定……唯有仗赖辛深巷,我不在时,他可有全权决定一切,若举棋倾力而为,则可一拼……”天象大师冷晒道:“围在外边的实力,可不是乌合之众……”车占风冷冷截道:“要是乌合之众,也围不了咱们……”便在这时,又有人闪电般闯入!
雪峰神尼虽是女流,守的却是第一线,来人撞至,她一剑就封了回去,迫住了那人!
可是那人只是个幌子,就在那人被迫于洞口之际,他褥下忽然溜进了一人,正是又矮又瘦又削又捷的“天罗坛主”唐本本。
唐本本一至,扬手一挥,蓬地自他手上乍扬起一团茅花也似的东西,喷射过来。
要知道洞内虽润,但人众多,大半受伤,闪躲谈何容易,何况这蓬暗器细如牛毛,无孔不钻,那有余地可以退避?
但就在这瞬息间,阴沉站在洞内一隅的严苍茫,动了!
他猛把身上大袍,骤脱了下来,迅疾无伦地扑叮过去,迎毒针,张袍一罩,竟将唐本本矮小的身躯,连人带身包在里面!
这一来,唐本本的毒针,连一根都没法射出来,反而全被里在袍里。
唐本本这一下真是名符其实被“天罗”所罩。
好个唐本本,也真不是浪得虚名,大喝一声,身子硬生生往下一沉。
原来他运足气功,双足便陷入土去,他原本身裁便极矮小,这一来,令严苍茫抱了个空。
可是他所发出的“满门刺”毒针,也尽皆被严苍茫的长衫包祝唐本本变成到了严苍茫腰际,他一扬手,左手钢爪,右手铁钩,向严苍茫下三路攻到!
严苍茫狂吼一声,一脚端出。
“嘶”地一声,唐本本的钢爪、铁钩,在严苍茫大腿上各抓了一下,渗出血丝来,但严苍茫的一脚,也把唐本木踢得飞了出去!
严苍茫厉吼一声,披头散发,状若疯汪,跟便也要追了出去,桑书云、车占风分左右截祝严苍茫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奋力一扯,竟然在两大高手擒拿之下,硬冲三步,头首已伸出洞外!
他的头脸才一现露,十五种不同的兵器、掌风,迎脸打到!
晓是身经百战的严苍茫,对这翻天覆地般的掌风、武器,也怔住了,一时不知挡好、守好,还是退好、避好,这呆得一呆,惊涛裂岸的攻击已扑脸而到。
但是这时桑书云、车占风第二股大力,又已涌到,硬生生把严苍茫往洞内一抽,三人因用力过猛,把持不住,只听“隆卤一阵连响,那些掌劲都打在洞口,一时山摇地动,风云变色,碎石肩岩,纷纷打落,沙尘弥漫,十分可怕。
桑书云、车占风、严苍茫三人伏在地上,衣衫尽沾尘埃,险死还生,逃过大难。
严苍茫翻身坐起,桑书云紧握住他的手道:“严兄,不可轻生……”严苍茫呆呆茫茫,眼眶挂下了两行泪来。方歌吟在身旁见了,也心头为之一酸。
“瀚海青凤”矿湘霞向方歌吟悄声道:“那刚才进来的矮子,就是杀他儿子仇人之一,严岛主见了,自然愤怒若狂……”这时只听一人喃喃道:“他们越攻越猛,适才一击,已用了全力,奇怪……”方歌吟一看,只这人衣衫碎裂,原本是金色架婆,现下都沾上泥尘血迹,十分狼狈,竟是威严庄穆,曾与自己生死相搏的天龙大师!
二人本是生死大敌,但现下在此石洞中相遇,却十分亲切,方歌吟不禁问道:“奇怪,奇怪什么?”
天龙横了方歌吟一眼,他对这人,心中百感交集,这人曾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击败,大大挫损了自己的威名,但天龙毕竟也是少林一代僧豪,因屡次交手,自己败得心服,对方歌吟也由衷地钦佩?当下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答道:“……他们好像已知我们援军来到,故此全力攻侵似的。”
方歌吟听了,心头又是一动。
这时又有两人,攻了进来。
天象大师怒极,胡子又根根倒竖如戟,在“大般若禅功”,“龙象般若禅功”,一齐推出,两腿狂踢,滚滚而去,把两人都送了出去。
此刻石洞中的情势,已万分危急。
桑小娥与方歌吟自林中分手后,情知救人要紧,万分火急,心里一面惦念方歌吟的安危,以及父亲的情形,心念一横:这两人都是她这世界上至亲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测,她要“长空帮”倾力报仇后,以身相殉便是了,当下全力飞奔,只想找到一二个“长空帮”的人:通知此事,方为心安。
可是慌忙间竟辨识不了道路,她从小骄生惯养,出门无不仆从如云,几时需要如此披荆斩棘,此刻她身负老父和丈夫安危,五内如焚,仓急间更觅不出一条明路,能重返绝崖之上的。
如此如同小鹿一般,在密林间也不知被勾伤了几处,她越奔越气喘,密林一幢又一幢,始终闯不出去,她气喘嘘嘘,拼命咬下唇,咬得连唇都流了血,她坚持要自己不能在这危在旦夕的状况下哭出声来。
第五章全足孙膑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一个似曾听过的口音,道:“……听到师父三声呼啸,就是全力硬闯,也要闯进洞里,把他们杀个清光。”
桑小娥一怔,这声音冷峻、骄傲、无情,令人生起一种残狠如狼的感觉。他所说的“师父”,又是谁人?所指的“洞”,难道是适才所见“七寒谷”等人用火薰的地方吗?若然,则跟自己有关了。当下摄足至一丛多形叶簇藏匿,再悄悄张望出来。
只见林中红桧之下,有三、四个人,一人仅剩独臂,便是“天罗坛”中“天大香主”任理大,其余二人,一金衣,另一人黑色劲装,胸纺凤凰,显然一是“金衣会”的门徒,一是“七寒谷”的徒众。
这三人显然身份都不低,但对背靠红桧神木的那人,神态却十分恭谨。桑小娥心中寻思:莫非“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之外,还有什么神秘帮会,领袖看这一干人么?
只听那人又道:“你们在这入谷甫道只布下这么一点兵力,如果有人攻入,那岂不一败涂地了。”
任理大揖身恭声道:“……谷主和坛主都认为,这谷口秘径,不可能为人所发现……”话末说完,“咄”地一声,脸上已括了一巴掌。
那人出手极快,不但任理大避不了(而且也不敢闪躲),连桑小娥也只见灰袖一闪,那人已在任理大脸上括了一巴。
桑小娥越来越感觉那声音熟悉,自己似曾听过。一方面心喜,知道自己已接近谷口进道了,另一方面从那人口气中:也暗自惊心,看来这一干人的组织:野心、手段,都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大哥和爹不知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又脸上一红,忖道:怎么先想到“大哥”,才想到爹爹?爹养了自己二十年,自已抑如此……如此……但她又心想:爹如果死了,她就要挺身而出,抛弃一切孽念、享乐、悠游,来承继父业,但方大哥若不测,她就活不了。一个是继承,一个是同死,那情感是决然不同的。
只听那人又叱道:“没有人进来,便不必布防了,如此不是正好让敌人来个攻其不备!”那三人听了,双手置在双腿侧,身体得在笔直,不住说“是”。桑小娥心头更急,那人语音十分阴毒,也不知在那里听到过,便很想看个究竟,到底是谁。但有一茎形叶块挡在前面,始终看不到那人脸孔。
桑小娥听了他们的对话,更想赶出去,让对方尚未布防之际,逃出去通知辛大叔再说,但她又怕如此冒然窜出?定必惊动了这几人,自己武功可不成,如此大是不妙。
这时她童心大发,悄悄地用手挽开那叶茎,偷偷张望过去,那人正说到:“……师父费了那么多功夫,把他们引到“七寒谷”来,意图一网打尽,如果有什么闪失,以后便不容易得手了……所以务需要加强戒备,切切不可轻敌。”
桑小娥心道:“那人口中所说的“师父”、“师父”、“师父”究竟是谁,这时她已挽开那叶茎,一望之下,几乎失声而呼灰衣道士!
那嘉峪关前,跟“金衣会”的人猝击方歌吟和桑小娥的青年道士!
桑小娥隐约记得这青年道士杀人灭口,手段残忍至极,而且还公然对自己和方大哥说出这样的话: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了。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震栗,差点要惊呼出声,但她毕竟冰雪聪明,猛想起此刻自身如砧上之肉,怎能冲动,当下强自忍住,却听那道士狠狠地道:“那一对狗男女,已到了贺兰山,一逮他们,即交予我处置……”桑小娥听到“狗男女”,气得鼻子都白了,如他是指自己和力歌吟,心中啐骂了千百遍:你才是狗东西呢!忽然想起,那人是道士,而那人口中所言,他的师父引“三正四奇”入谷,莫非那人“师父”就是……想到这里,惊骇无限,手中不惊用力,那叶茎原来属于山原草木植物“咬人猫”一类.稍加用力,即速刺戮,疼痛至极,桑小娥终究忍不住叫了一声:“哎哟!”
这一叫,令那林中四人,陡然变色,连桑小娥自己,都魂飞魄散,当下不理一切,“嗖”地掠了出去,只望在家人未发觉之前,自己来得及闯出谷去。
谁知这么一来,更加暴露了自己的形迹,耳边只听“呼呼”风声,敌人一面追赶,一面叱喝,一路撞倒不少林木,已然越追越近!
“照打!”一团东西,挟急风,飞制桑小娥后头!
桑小娥在急奔中一低头,那暗器飞劈而过,虽然击空,但桑小娥几络发丝,散扬半空。
只听那冷峻的声音阴恻恻地道:“不可伤她……把她留给我。”
桑小娥一听,心里更急,这句话简直比:“我杀了他……你就是我的”,更进一步,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有方歌吟,虽然心寒,却仍不怕,而今在这幽秘的谷中,而她自己,只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眼前一空,白茫茫一片云海,在危乱中亡命奔逃,误打误撞,闯到了来路。
去路是有了,可是怎么上去呢?
只听“咭咭”冷笑,四人已分四个角度,包围住桑小娥,四对眼睛不住往她身上溜啊溜的,阴险地笑,都不先出手。
桑小娥既慌且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她毕竟是名门之女,最急当口儿,忽然嫣然一笑:“给你们逮啦……你们想怎样?”
那道士眯眼睛,一丝笑意也没有,反问;“你看我想把你怎样?”
桑小娥一颗心突突地跳撞,强自笑道:“你少卖狂,我爹就在附近。”
那道士哈哈大笑:“桑书云么?他此刻若能分身过来,那他就不是人,是神仙了。”桑小娥灵机一动,接问,“你师父……把我爹引到洞里去了?”那道士阴笑道:“这叫请君入瓮。”
桑小娥疾道:“没料大风道人乃武当名宿,如此下流!”那道士怪笑道:“下流?待会儿你才知道什么叫“下流”哩……”突然一怔,情知失言,怒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师……师父就是!鄙P《鹆橙艉溃骸拔一怪滥憬刑堑莱ちā!蹦堑朗孔⑿耙恍Γ溃骸爸酪埠茫棠阋院笸涣宋业那Α!?
桑小娥见他越说越无理,当下不去理他,设法装得镇定,举步走去,一面说:“我都知道眼下你们已被包围,还要逞强。”金衣会与天罗坛的人,目目相顾,变了颜色,铁骨道人作势一栏,嬉皮笑脸地道:“小娥妹子,你可唬我不祝”铁骨道人原本相貌阴惊,而今强作嬉笑,更是阴森可怖,桑小娥见他语言轻挑,又想起昔日调戏他的严浪羽,也是如此污言秽语,只是换了个人而已,而今在当日救他的方歌吟,却又要陷重围,无论如何,都腾不出来救他,心里一急,忽闻头顶云海里,传来人声。
桑小娥知云顶之上,其实就是山崖,亦是此山谷的唯一入口,所谓云海,不过是谷中苇类之雾气,于是不顾一切,大声呼叫:“救命!救命!七寒谷的人就在……”铁骨道人脸色一变,忽地伸手,向她抓来!
桑小娥蓄力已久的“长空神指”,骤然全发了出去!
铁骨道人甚至其余三人,对这一个妙灵灵的少女,本就存轻敌之心,没料居然能射出独步天下的“长空神指”,如果桑小娥所射的不是铁骨道人,而是其他三人中任何一人,恐怕都必奏效;铁骨道人虽然猝不及防,但他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袖袍连卷,已消去指力。
桑小娥发了一轮指风,猛一吸气,往上纵去。
半空一闪,一柄怀剑,往她小腰刺到。
桑小娥毕竟也是名家子弟,除面对“无情公子”严浪羽如此劲敌外,共余的她还真不怕,当下“玉环鸳鸯步”、“水莲蝴蝶步”,连环蹦出,任理大的怀剑,猝然下出手,由于轻视,竟被踢飞。
但人影疾闪,两人已左右扣住桑小娥肩膀,把桑小娥扯落下来,正是“金衣会”和“七寒谷”的人。
桑小娥此惊非同小可,直欲张口求救,一只怪手,已掩住她的嘴,原来铁骨道人,一脸阴狠淫猥之色,已经到了她身前。桑小娥情知落在此人手上,比死还不如,当下情急起来,张口一咬,咬在铁骨道人手上!十分力,鲜血浩洛而下,铁骨道人目露凶光,“咄”地掴了桑小娥一巴掌。
桑小娥只觉脑门一阵发黑。铁骨道人抓住桑小娥衣襟便要扯,忽听头上一人喝道:“狗贼,住手!”
声音至天而降,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到了地上。这时“嗖嗖”二声,两拙飞刀,急打铁骨道人身后。
铁骨道人是何许人物,一仰身,避过两刀,这时飞刀打空,竟射向桑小娥。
发射飞刀的人不禁惊呼一声:“哎!”却见铁骨道长一抄手,把两柄飞刀挟在手中,再一招手,双刀倒射回去!
只见眼前人影一花,两柄刀被一声“霹雳”,震落了下来,这人正是“长空帮”五大堂主之一的“鹰爪王”曹极。
发射飞刀的自是叶三娘。另外还有两人,一白衣儒士,头戴方巾,手持银笛,正是牧阳春,另一人也是白衣人,劲装束腰,双手倒提银戟,便是五大堂主首席,“全足孙膑”辛深巷。
这四大堂主齐至,铁骨道人等不禁变了颜色。桑小娥迷迷糊糊中,呻吟道:“辛大叔……爹在……谷中……危险……”曹极在这四人中,虽然武功最低,但脾气最急直,便待出手,辛深巷一拦,低声道:“投鼠忌器,小心小姐。”
声音虽然极低,但却给铁骨道人听去,当下嘿嘿笑,用手捏桑小娥的脖子,道:“不错,你们只要再妄动一根指头,我就杀了你们的小姐……”说,手指稍加用力,叶三娘一颗心几乎都飞出口腔来,她把桑小娥自小带大,如何能不痛心,她虽是女人,但江湖阅历甚富,此刻都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连忙叫道:“别别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铁骨道人冷笑道:““长空帮”总集合的令箭与花旗,都给了我,才好商量。”
辛深巷变色道:“你……你怎晓得……”原来“长空帮”自组帮以来,实力庞大,素来不用全力作战,所以加入“长空帮”的人,多受其恩泽,而不必做事。皆因没有总动员的必要。“长空帮”要集合他们,便得放“万里一空”火箭花旗,这旗箭除帮主外,只辛深巷拥有;但这时内层机密,铁骨道人却怎晓得。
铁骨道人冷笑一声,也不答话。辛深巷脸露深思之色。铁骨道人要辛深巷把令箭给他,是“长空帮”攸关坐死的信物,自不能给他,但小姐又落于此人之手……叶三娘进前一步,陪笑道:“我给,我给……”说伸手入怀,铁骨道人陡地喝道:“你少耍花招!令箭只有辛深巷有!”
辛深巷等又是一怔。叶三娘诧问:“你……你怎么都知道?”铁骨道人骄横笑道:“我什么都知道!”辛深巷诧问:“令师是……”铁骨道人冷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家师就是武当派掌教。”
辛深巷忽然吐出了一句话:“杀!”
铁骨道长敢将师承漏给他知道,必定已动了杀心,如他不杀铁骨,铁骨也必要杀了自己。江湖上的道理很简单,便是一句:“你不杀我,我便杀你”。
所以辛深巷情知已没了周旋余地,所以只有一个“杀”字。
“全足孙膑”辛深巷的武功虽然低微,恐怕还不是五堂主曹极的对手,但却是桑书云座下最宠信的一人。
所以桑书云不在的时候,辛深巷便是在“长空帮”号令一切的人。
当他说了一个“杀”字,便等于下了“杀”令。
曹极、叶三娘、牧阳春都同时出手!
牧阳春的银笛发出急啸,闪闪生亮,就似银剑一样。
叶三娘一双“干将莫邪刀”,使得酒落,舞砍如雪,她不敢再使暗器,怕伤了小姐。
曹极用手。他的手可以在一瞬间扭断了牛脖子。现在他只想拘断那淫猥道士的颈项。
可是他就听到背后响起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牧阳春的一只手,一支笛,全部全力打在叶三娘的背后。
叶三娘攸然停止,刀光都黯淡了下去。
她嘴里溢出了血,脸却白得惊人。
她缓缓回首,眼瞪得欲裂,曝濡要说话,牧阳春轻轻跳开,说:“不用问了。我就是奸细。”
这时桑小娥已然清醒,藉见意图救护自己的叶三娘如此下场,哭叫道:“三娘!”挣扎奔过去,铁骨道人一挥手,那两人即放了桑小娥,桑小娥淘哭扑将过去,叶三娘已然饮恨气绝。
铁骨道人放开了桑小娥的时候,曹极的火气全冒了上来,辛深巷的心却沉了下去,沉到底。
铁骨道人敢令人释放桑小娥,系因为他自信已控制大局了。
可是曹极不理这一切。
他要杀掉牧阳春。他一定要杀掉牧阳春!
他甚至盛怒得不能发出一句话,他飞扑过去,双掌如雷霆,向牧阳春展开最猛烈的攻击。
铁骨道人冷冷用眼吊住辛深巷。
他知道辛深巷是这干人中的老大只要辛深巷一出手,他就出手。可是辛深巷没有出手。
他连眼睛都不多霎一下。
叶三娘的死,他好像完全没有看见。
但是曹极那边的双手,不但沾不牧阳春的边,牧阳春的反击,抑渐令他喘气淋淋。
桑小娥抱叶三娘的首,满脸泪痕,向辛深巷悲声呼道:“辛大叔,曹五叔遇险了……”辛深巷没有回应,只在脸上展现了一个非常残忍的笑容。桑小娥的心冷了,冷成冰。她但顾自从适才跟方歌吟一齐见到辛深巷后,就一世人没有再见过这个人。这个冷漠、阴险,他父亲所最宠信的人!
“原来你不但是个瞎子,而且还是个聋子!”桑小娥白牙缝里吐露出这一句话,辛深巷却笑了,同铁骨道人笑了,笑意里有说不出的媚谏。
桑小娥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叫:“你去杀了牧阳春!”
铁骨道人冷冷地览视一切,忽然道:“你去杀了曹极!”
辛深巷就出手了。
双枪一戮,齐齐利入曹极背后双夹骨之中。
随曹极的一声惨嚎,牧阳春的手背,正敲凿在曹极的额顶上。
桑小娥的掩脸尖叫而止,曹极回首,低吼拼死抓住辛深巷的前襟,嘶声道:“你……你究竟算不算得做个人!”
辛深巷连眼都没有眨。他居然摇头。
曾极怒吼一声,双手抓到他脸颊。辛深巷还是脸无表情。曹极脸上全身,忽然都抽搐了一下,嘶哑即道:“小姐……告诉帮主……老曹全力而为了……”说完声竭而死,双手在辛深巷脸上抓下了十道血痕。
桑小娥含泪光,拼命的点头。曾极出身虽然不好,少时做个强盗,后被她父亲所感化,但忠心耿耿,鞠躬尽悴,总比那一些假仁假义的家伙好上一万倍!
老曹,老曹,你死得冥目,我一定,我一定叫爹杀了辛深巷,给您报仇。□□□“长空帮”的五大堂主,在一起也不知多少年了,一下子孪生肘腋,互相残杀,竟死了两大要将,长久相处,却是谁也不了解谁,谁也不知临危时,跟自己誓死共对的是谁。
铁骨道长叹了一声:“唉,长空帮……”辛深巷也叹了一声:“长空帮的下抄…”牧阳春冷冷地道:“辛深巷,你少来假惺惺,来这一套,也免不了一死。”
辛深巷却怪有趣的望他:“哦?”
牧阳春因愤怒而手微微抖,大声道:“我们计划中,你根本就是敌人,你怎会……”辛深巷大笑道:“你可以问铁骨道兄。”
桑小娥见自己“敬爱的”辛大叔竟和敌人称兄道弟,忍不住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铁骨道人怪有趣的望辛深巷:“哦?”
辛深巷道:“令师要占“长空帮”,缺了我辛深巷怎成?”
铁骨道人哈哈大笑,辛深巷也哈哈大笑,两人仰天长笑,只有牧阳春笑不出来,期期艾艾道:“你……原来你……你也是我们的人?”
辛深巷笑声一竭,沉脸道:“……要不是你因自命才气不凡,不应屈居老四,时时图帮主之志,桑帮主早已知晓了。……要不是我压下来,谁瞒得住这桩子的事!”
牧阳春脸色都变了,赫地退了一步,哑声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桑小娥只听得恨极。唯铁骨道人冷冷地说:“……家师却从未提起过你。”
辛深巷笑道:“我这样的身份,可谓九死一生,自然是秘密。”
铁骨道长没有笑,双眼仍盯住他一举一动:“家师早将计划全盘相告,却没有你这一环。”
辛深巷越听越好笑:“大风道长是什么人!他可会将一切告诉你!颐敲恳桓鋈耍皇撬黄遄影樟恕!碧堑廊说氖郑匆寻吹浇I希淅涞氐溃骸翱墒羌沂θ窗涯愕弊魇堑腥说囊黄濉!?
桑小娥巴不得两人互相斯斗起来,在旁插嘴道:“对!对!快杀了他,他是爹最信任、最忠心的部下!”说到“忠心”二字,真是咬牙切齿。
辛深巷却依然笑嘻嘻地道:“令师自然待你是手下第一员猛将,只是……入侵中原大计,岂能一一相告,那是通敌卖国,满门抄斩的事啊!难怪接待来使,过程都尽版道兄您了?”
铁骨道人唬了一跳,失声道:“是……是……辛……辛先生都知道了?”
辛深巷大笑道:“不是大风前辈告诉我的,难道是我老辛凭空乱猜的?”
桑小娥忍无可忍,突然出手。
她在悲愤中出手,自是用了全力。
那任理大一不留神,手中怀剑,已被他夺去。
任理大以为桑小娥要杀自己,连忙护身而退。
然而桑小娥却风也似的闪了过去,一剑斩向辛深巷。
她在悲怒中出手,这一剑尽力而为。
辛深巷与长风道人在对话中,谁都未会留意,待剑光斩至,铁骨道人陡喝:“小心!”
伸手一推辛深巷,为时已晚,粟小娥的剑斩不辛深巷的腰,却斩了他的右腿,“嗤”地斩落了一条腿。那怀剑竟是十分锋利,既曾自断任埋大一臂在先,而今又断下了辛深巷辛深巷一条右腿。
辛深巷吃痛,狂吼一声:“你这妮子!”
铁骨道人却怕辛深巷盛怒中杀伤了他的美人儿,伸手一推,“砰”地拍得桑小娥跌出去。
那牧阳春本来心中对辛深巷,早已怒极怨极,他在“长空帮”中,之所以无法迁升,多少都与辛深巷有关,如今“拼得一身刚,便把皇帝拉下马”,背叛“长空帮”,出卖桑书云,仍在这武功不如自己的家伙掌握之下,帮主一职,只怕也是无望,当下冷冷说了一句:““全足孙膑”这回子可真成了“缺足孙膑”啦。”
尽避辛深巷痛得黄豆般大的汗珠不住酒落,铁骨道人却视若无睹,半笑谨半认真地说:“辛先生为公卖力,牺牲惨重,真是功绩炳彰,待明报金主,定追封高官,……辛先生用计过人,无腿自比有腿,来得个,来得个……名符其实。”
辛深巷居然也苦笑道:“这妮子出手好辣!幸得道兄相救,……”桑小娥恨得牙嘶嘶,泪珠儿尽在眼眶里打转,悲声骂道:“辛深巷,你们这些卖官求爵,不得好死!”说楼叶三娘的身,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六章苦肉计
铁骨道人邪笑道:“你瞧,这妮子有多美……”风吹过,桑小娥伏在叶三娘身上豪哭,发梢被吹拂起来,露出雪白无瑕的颈项,刹是美丽,但纯洁无邪,看了令人有一种清扬的感觉。然而铁骨道长此人淫劣至极,竟然出了坏心。
“是呀。”辛深巷忍痛怒道:“道兄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桑小娥一听,几乎气晕了过去。
抑听辛深巷又道:“不过据我所知,大队人马已在上面搜索,道兄在谷口布防的人手足够么?”
铁骨道人摇首正色道:“不够。他们根本以为对方找不到,实是太危险了……”忽然省起似的,向辛深巷道:“这可不怕,有你辛先生在,可以号令“长空帮”,有什么为难的。”
辛深巷脸上却显出了危难之色,铁骨道人早已鉴形察色,道:“辛先生如有难处,可以直说。”辛深巷忙道:“不为难,不为难,“长空帮”在下是控制得了,不过来者还有十六大门派……”铁骨道人开始以为辛深巷没有诚意投诚,要紧关头来一下“吊起来卖”,及闻他说起各大门派,才省悟事情非同小可,沉吟半向,即毅然道:“这妮子先由辛先生照应,我去调兵马埋伏于此,以防未然!”
铁骨道长目光闪动,又加了一句:“小牧也在这里,照应照应好了。”
牧阳春应了一声,辛深巷慌忙道:“铁骨兄好好办事,在下这里,一时之刻,尚应付得来。”铁骨道长笑道:“你倒机伶,待扫平了逆党,我禀报师父,有你赏的。”辛深巷长揖到地,拜谢不已。
桑小娥看了,简直觉得忿恨。铁骨道长去后,桑小娥顿觉心头放下大石,总算暂免遭狼吻之危。但面对辛深巷、牧阳春这等无趾小人,却兀自心寒。
铁骨道人带领三名手下去后,只剩下牧阳春与辛深巷二人,桑小娥想伺机突围,并不太难,但是铁骨道人伸手把她推跌出去当儿,已封了她“肩府穴”,半生麻痹,动弹不得。
却听辛深巷向牧阳春道:“牧老四,小心桑小姐逃了。”
牧阳春冷冷地道:“小心你自己才真。”
辛深巷一愣,奇道:“你说什么?”
牧阳春一字一句地道:“我说,小心你自己的狗命才真。”
辛深巷奇道:“牧老四,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你,你怎可这样说话!”
牧阳春铁冷脸色,道:“同不同一条阵线,那可难说……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桑书云没有你,怎会如此飞黄鸿达?就算假戏真做,也不应如此拼命呀。”
辛深巷为之气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几年来,要是没有我维护你,桑帮主他老人家又怎会看不出来,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牧阳春右手执银笛,不住往左掌敲打,“……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你在桑书云的帮中,当我的上司;而今在大风道长旗下,仍当我的上级……这样的气,我憋不下。”
辛深巷恍然道:“你是……你是妒忌!”
牧阳春沈声道:“嫉恨!”
辛深巷顿足唉道:“此刻是生死存亡之际,成败在此一击咱们随大风道长义举,怎可以先乱了阵脚……牧老四,万勿如此,这样那里对得起大风道长的苦心筹划!”
“筹划个头!”牧阳春怒道:“岂有此理!我加入了整整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却连安排了你这样的一个“重兵”在帮里,都不让我知道,我……”他越说越怒:“我不杀了你,也枉自为人了!”
两人哑然一阵,又是一阵难堪的缄默。
桑小娥见二人争执起来,恨不得两人自相残杀起来,自己倒有一线生机。
辛深巷涩声道;“你……你敢背叛大风道长!”
牧阳春嘴角泛起一丝险恶的笑容,道:“大风道人又不在这里。”
辛深巷的右腿痛得厉害非凡,咬牙敷上了金创药末,止住了血,牧阳春冷冷地道:“我看你敷药……也是多此一举了。”
辛深巷哑声道:“你……你要杀我?”
牧阳春铁青脸色,一步一步走进来,说:“杀你又怕什么?我杀了你,再奸了这女子,铁骨杂毛来时,我报他个你意图不轨,先奸后杀,所以给我代劳了。”
牧阳春阴森地咭笑了几声,又说:“我一向斗智不如你,但武功总比你好……难得今日你又安重伤,这次不杀你,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他残虐地一笑,眯眼,银笛敲在虎口上,居然装作柔声问:“你想……我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吗?”
他淫秽地向桑小娥处瞄了一眼又说:“难道我放大美人不要,等这几年,眼巴巴的就等那小杂毛来享受吗?”
辛深巷脸色渐渐发白,黄豆般大的汗珠不断自额上淌下,也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恐惧:“你真的要……要这样做?”
牧阳春越行越近,冷笑道:“这可怨不了我。”
桑小娥听得这两人如同禽兽一般的行为,直是深痛恶绝,恨不得死了算了,但又惦念方歌吟,想嚼舌自尽,又没有那末大的勇气。只听辛深巷又说:“大风道人知道,定必宰了你。”
牧阳春大笑道:“辛深巷,你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的。”银笛一晃,左手“嗤、嗤、嗤”三道急风,打出三枚铁棋子,直射辛深巷。
辛深巷一腿已断,无法走避,双手银戟左封右格,“叮叮”二声,撞开两枚棋子,但因手臂用力,触动腿伤,“哎哟”一声,第三颗棋子竟挡不开去,直射他的胸前!
就在这时,骤然响起一道急风。
一块小石子,不偏不倚,半空截中棋身,将棋打歪。落嵌入地。
牧畅春脸色二变,猛旋身,只见剑光就是一闪!牧阳春百忙中全力将笛一隔,但笛没有格得住那紫电穿云般的攻击,一只右腕,尤握笛子,被斩落船地上。
牧阳春大惊中忘却了痛苦,捧自已的断手,嘶叫道:“不!不!不!本驮谡馐保9庥质?闪。
牧阳春的头颅,“呼”地飞了出来,长空喷落血珠如雨,在地上辛深巷的脸上;那颗人头尤自在惨呼最后一个字:“不!辟挂舾斩希送贰安贰钡芈湓诘厣希咳哉龅美洗螅『玫湓谏P《鸶浇诺蒙P《鸺负跫苯衅鹄矗庖患敝拢环庵ǖ辣揪土髑幔庀缕怀澹拱选凹绺ā背蹇恕?
桑小娥身在险境,反而清醒,如身陷绝境,断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假装穴道仍然被封,俟在地上。
来人原来便是去而复返的铁骨道长。
只见铁骨道长神色冷峻,缓缓调转剑尖,收剑入鞘。辛深巷大喜若狂,忙解释,铁骨道长一挥手,淡淡笑道:“不用说了。”
辛深巷一呆,铁骨道长又道:“你以为我会走远么?”
淡淡一笑又道:“我从未听师父说过来,所以不放心,留下来观察你,谁知道叛徒是牧阳春,不是你……”他奸险一笑又说:“武当派想称雄天下,做事不审慎小心,怎能成大事!”
辛深巷拜服道:“少主真是算无余策。”
铁骨道人见他称自己为“少主”,显然是心悦诚服,想辛深巷在武林中是以机智出名,而今竟在智谋上不如自己,不禁心生喜悦,大笑道:“好,好,你做得很好,日后成大任,定必好好摘赏你的忠心耿耿。”
辛深巷垂泪道:“多谢少主眷顾。”
桑小娥听得咬碎银牙。心忖:自己纵舍得一死,也要手刃这最对不起自己父亲的奸徒!
于是悄悄蓄势待发,却听铁骨道人狂妄地道:“通报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遣那三人去了。……不一会“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的高手都会过来布署……”桑小娥听得心里大急,因而想起大风道长若跟自己爹爹、方大哥同一洞中,不是如伴豹狼,随时都会有危险?徒弟都如此奸滑,做师父的那还得了?
辛深卷叹道:“少主真是神机妙算,在下佩服得要死。……”桑小娥越听越火,心想:这既然“要死”,就先给你去死好了。
她伸量过后,决定先杀辛深巷,然后自尽,要杀铁骨道人,就算猝而攻杀,也力有未逮,因为对方功力实在太高了,但要杀辛深巷,却大可一并。
这时铁骨道人笑道:“这牧阳春,我看他也没安什么好心,既能出卖桑书云,也会出卖我们;他放出三颗棋子,终于还是棋差一。……”他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辛深巷听的,言下之意是,辛深巷会不会也像牧阳春一样,表里不一。
就在这时,急风忽响。
怀剑依然在桑小娥手中,她这时全力连人带剑刺出。
这一剑,是桑小娥全力一击,而且因近日跟方歌吟在一起,剑术上也有所得,这一剑刺出,端的是势度非凡,快若惊鸿。
铁骨道人乍闻急风,跳避一旁。
但剑光并非攻向他。
剑刺辛深巷心房。
辛深巷因右脚不能支地,连运力、出手部大受阻碍,眼看没法逃过这一剑。
铁骨道长猝拔剑,身形一俯,后发而先至,长剑往桑小娥的怀剑格去!
就在这迅若奔雷的刹那间,剧然发生了一件事。
辛深巷竟然有力动手了!
他的双戟,如闪电一般,飞快利入铁骨道人左右胁骨之中!
铁骨道人闷哼,剑势一挫,“叮”地一声,仍把桑小娥怀剑碰歪,不过却震不飞桑小娥的剑,“嗤”地一声,短剑刺入辛深巷左臂之中,对穿而过。
这一下突变,令桑小娥莫名所以,连剑也不敢抽回,吓得退了七八步。
铁骨道人惨白脸,微微颤颤,捂胸站了起来,嘶声道:你……你!毙辽钕锊倚Φ溃骸氨闶俏伊恕D憧次蚁癯雎羯0镏鞯娜嗣矗俊?
铁骨道人脑中闪过一个恍然,难怪辛深巷虽然表现得忠于自己,但却始终未曾直呼过一声“桑书云”,一直是叫“桑帮主”,铁骨道人此时恨自己为何当时没查觉出来,却已迟了。
辛深巷:“……令师……根本没有任命过我……我也他根本不知个中隐情……我只是打蛇随棍上,让你完全地信任了我,我才能够杀你,才能够救小姐……”说到这里,两道伤口一齐发作,痛得脸色由白转紫:“牧阳春出卖我们时,先杀叶三娘,叶三娘一残,我和曹极,至多与他可打个平手,加上你和那三人,便全无生机,我死不打紧,而且还有小姐,还有这入口的窍秘,不能如此就算了,所以……”又痛得渗出了眼泪,一时说不下去。
桑小娥悲叫了一声:“辛大叔!蓖约菏种姓囱幕辰#ㄕ夥狭诵链笫逡皇忠蛔愕男灼餮剑。┱鋈硕济H涣耍嫦胍唤5勾探约旱男目怖铩?
看辛深巷忍痛的神色,桑小娥心如刀割,绞痛不已,辛深巷又道:“铁骨道人,你败在我智谋上,应该没话说,我是“长空帮”的智囊,天下第一大帮的军师,怎会被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哄得下来?”
他惨笑又道:“你故意匆匆而去,其实匿藏树上,偷窥我们的动静,我早已猜到,便特把牧阳春的私心引出来,让你们去自相残杀一番……”铁骨道人嘶声道:“你!毙辽钕镆幻嫘σ幻嫱吹昧臣〕榇ぃ担骸耙呷耍闩蹦裂舸海芾衔澹缓蠼逍〗愣晕业墓セ鳎漳愀┥砝淳龋兮簧蹦悖庑┘颇保阍缘貌辉 ?
铁骨道人再也按捺不住,嘶嚎,张牙舞爪,鲜血直流地扑前去,一剑向辛深巷刺下。
辛深巷宁静冥目,喃喃道:“五弟,我该偿你一命……”就在这时,铁骨道人剑势一顿,止住不前,辛深巷并感觉不到有任何伤痛,睁眼一看,只见铁骨道人胸前灰袍,露出了一截剑尖。
桑小娥及时杀了他。
铁骨道人怔了半响,终于一松手,“咯当”一声,剑落地上,他的人也轰然倒地。
出现了本来在他背后满腮泪痕的桑小娥。
桑小娥哭道:“辛大叔!甭プ⌒辽钕锏牟弊樱吞沾罂蘖似鹄础?
辛深巷老泪纵横,用仅有的一只手,轻抚桑小娥秀肩,呻吟道:“小娥,小娥,只要你不见怪大叔,大叔就安心了,就心安了。”
桑小娥兀自哭个不休。
越哭越是伤心。
辛深巷苦笑道:“小娥,辛大叔又没事,你伤心什么?”桑小娥哭得梨花俏雨:“大叔,大叔,我误会了你,我伤了你,我伤了你哪。”
辛深巷笑道:“我的命都是桑帮主的,你才斩我一脚,断我一臂,还没有杀我,有什么好伤心啦!”
桑小娥尤迳自道:“我伤了你、我伤了你!”
辛深巷叹了一口气,抚慰桑小娥发梢道:“……其实唯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心中的罪孽。”
桑小娥停止了哭,但一双美目,尽是泪水,瞪大了问辛深巷道:“大叔有什么罪孽?”
辛深巷痛苦地道:“为了好教那狗道士信任,我风言风语,对……小姐不敬,实在死有余辜,万死不赔……还有使老五身亡,心中实难过,小姐断我两肢,反令我心中罪念得以减轻……”桑小娥忍不住眼泪又叙叙而下,“辛大叔是为了救我哪!种还治椅蠼饬舜笫澹笫甯а艺庑矶嗄辏一共涣私獯笫宓奈耍翟诓恢档么笫寰饶模……至于曹五叔,大叔杀他,也迫不得已,总好过死于歹人阴狠手下啊!慰觯际俏宋摇彼笛酃馄臣厣系亩贤龋约靶辽钕锵恃甙叩囊律溃睦镬涸趺慈枚贤戎亟樱趺床拍苋孟恃涣靼氲胶罄匆荒唬辽钕镆虮蛔约憾先ヒ煌龋粢碧牵且账赂┎豢桑缱约翰欢先ニ煌龋蹦嵌竦谰腿菀锥嗔耍毕虏皇ど吮煤薜糜治匚匾鹄础?
辛深巷笑道:“瞧。那末大的姑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要给方少侠见羞了……”桑小娥又想到辛深巷必然已发现自己穴道已解,正要谋刺他,所以才能趁铁骨架开自己剑尖时,把握那瞬间出手杀了他;大叔明知自己可能身死,还是要替自己杀了那恶道碍…而自己却险些杀了大叔。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大叔,大叔,都是我不好……”辛深巷惨笑道:“只要你没有误会大叔,大叔就满足了。”言下不胜凄酸。
桑小娥又想起辛大叔孤零零的一生,而今连手脚都为了自己残废了,想到方歌吟的话,泪珠儿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挂落下来:“要是爹在,才不会像我,这般误解你呢……”辛深巷正要答话,却痛得紧皱了眉心,全身抖,桑小娥急忙离开身体,吃惊地道:“我可曾碰痛您了。”
辛深巷用力摇头,好一会才恢复神智,喘息道:“我,我没事……”桑小娥连眼睛下的浮笑颊纹,都哭肿了,辛深巷安慰道:“其实小娥你若不真个恨大叔,出手要是不辣,那恶道甚是机伶,定然不信,那时大叔和你,可都惨罗……小姐刺得好!”
桑小娥仍在郁郁。辛深巷想法子逗她笑,她都不笑,辛深巷望那静止的“云朵”,喃喃道:“你……你快背大叔出去,大叔要放箭令,集合所有“长空帮”,共救你爹爹。”
想到爹爹,桑小娥也跟想到方歌吟,心里乱作一团,颤声问:“……现在来不来得及……”还末说完,密林里已响起步声,辛深巷肉体虽然痛苦,但神智未失,道:“敌人来了,快背我上去。”
桑小娥不顾一切,背住辛深巷,又想捡地上那断腿,却又不敢捡,手足并用,攀上一棵榕树顶,再发力一跃,一抵顶上,辛深巷即刻张手一甩,呼地一声直冲上树梢,又化成蓝芒,炸在半空,更化成一条白线,直冲云霄。
第七章召集令
在辛深巷施苦肉计,与长风道人、牧阳春等苦苦周旋时,在石洞中的武林群豪,却也发生了难分难解的争持。
这时洞口的攻击,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烈。
方歌吟他在洞前御敌,忽见身旁所站之人,是“大肚侠”梅醒非,两人有过数度因缘,都很投缘,梅醒非道:“方少侠,适才见你出手,武功又有进境了。”
方歌吟低声道:“梅兄,有一句话,想私下请教你。”
梅醒非一愕,道:“请讲。”
方歌吟正待要说,忽然洞口猛卷来五十六道狂澜。
天象大师双掌一挫,竟硬生生吃祝
若论掌力内力,当要算天象大师最为深厚,那五、六道掌劲,势无可匹,连在洞缘的雪峰神尼、车占风也不敢出手,天象却独力接了下来。
天龙大师瞧得热血亢张,他也是少林派的人,而且素来爱模仿他的大师兄,当下大喝一声,豪气顿主,双掌一错,与天象并肩而立,叱道:“师兄,我来助一臂……”猛然掌风加强,又卷来三道厉风。
天象白眉陡扬,喝道:“回去!”
这不喝还好,天龙倔强脾气,心忖:平日你是掌门,而今都在死难之中,不听你一次命令,又当如何?好歹不教你小觑了我这身为师弟的!
天龙当下不理一切,将他所学的“大般若禅功”,尽皆推出,天象大师既惊且怒,怕他这个心目中承继衣钵的师弟万一有什么闪失,唯大敌当前,分心不得,当下全力以对。
这师兄弟两人,内力充沛,两人共同御敌,竭尽所能,竟把对手七八道劲力,全挡了回去,天象大师心里也甚震讶,天龙大师喜甚,叫道:“师兄,我内力还可以罢……”谁知他一张口说话,对方又多了三道劲力,打横切入,天龙大师顿感压力捷增,又正在开口说话,猛觉直气涌入喉头,胸中一热,只觉全身要爆裂开来一般。
眼看天龙大师就要被掌劲生生震死之际,方歌吟大喝冲近?挡住了天龙大师身前的空缺,他因吃“百日十龙丸”,内力也甚充沛,一时还抵挡得住;“长空神指”桑书云挥指,丝丝的指风切断了追袭的掌劲,旷湘霞俟机扶天龙大师,离开险境。
这时天龙大师,脸色紫青,受伤颇重。天象大师五内如焚,那十余掌劲久取不下,已是强弩之末,便陡地一齐收了回去。方歌吟只感压力一轻,全身抑是一寒,不住发抖,可见掌力之中,其中还挟杂有人专习寒毒阴掌的高手。
天象大师一旦得脱,急扑近俯下,观察师弟伤势。
梅醒非见方歌吟脸色阵红阵白,忙扶住,低声问:“方少侠不碍事吧。”方歌吟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方歌吟为那奇巨的掌力一遍,倒没什么震伤,而是丹田、气海、奇经百脉、尤其曲骨、中极、关元、百门诸穴,齐如万针刺戮,痛不欲生。
方歌吟大汗淋漓而下,情知自己中“百日十龙丸”之毒已深,算算已没几天好活,几天来这种针刺之苦,频频发作,只是不似今天受敌手内力所逼,发作更剧而已。好一会,方歌吟试运功吐纳,才勉强平息了痛苦,强笑道:“没有事。”
梅醒非听方歌吟吐音郁闷,必有不妥,于是问道:“适才少侠会说有事问我,不知……”“哦,哦。”方歌吟这才想起,说:“这谷口的进道,是由谁发现的?”
梅醒非一愕,倒没料到方歌吟会问这种问题,当下笑道:“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大风道长带的队。”
方歌吟眼睛亮了亮,又问:“这山洞呢?七寒谷既要围剿我们,不可能留下个退身之所给我们作为抗御之地罢?”
梅醒非道:“这倒全靠了两位小泵娘。”方歌吟顺他所指看去,只见两个女子,在山洞一角,藉隐约的洞光望去,两女神韵都很美,而且小家碧玉的容貌,如是丫环打扮,两人都受了伤,其中一人,右肩鲜血仍流个不止,方歌吟石了不忍,却又觉得好熟,不禁问道:“她们是谁?”
梅醒非道:“我们也问过了,她们怎么都不说。”看到方歌吟眼中之狐疑,当下笑道:“反正她们是友非敌,那阵子大家命在危殆,那清一小尼姑却巧遇她俩;若无她俩引领,我们恐怕支撑不到现在。“无情公子”就是杀来这山洞的途中,被唐本本与曲凤不还所杀的。”
“哦”方歌吟漫声应,却退身山洞阴黯之处,默未作声,梅醒非末明所以。他也听桑书云说过这人的遭遇,以为他人之将死,心绪定必烦燥不宁,所以也没有介意,迳自走到洞沿去防守。
这时终于有了一阵子空档,敌人没有攻击。
大风道长向桑书云问:““长空帮”用兵神速称着,为何迄今尚未到来……”桑书云叹道:“只怕是小娥出了事。”
大风道长道:“而今寄望都在“长空帮”了……”桑书云道:“武当派的实力,也举足轻重,道长……”他的话还未说完,大风道长忽地长啸一声,桑书云奇道:“道长为何?……”大风道长满脸笑容,截而答道:“我这是招呼人来……”突然脸色全变,变得狞猝可怖,跟原先道骨仙风,温和亲切,判若两人,而又全无徵兆:“叫人来杀了你们!”
话一说完,出掌,出剑。
剑刺桑书云!
掌劈天象大师!
天象背向大风道长,正在关心天龙的安危,那掌力竟如血雾一般,比任何掌力都摧人,直压天象!
而他的剑意也有一股淡淡的紫气,而且还有一种凌厉的杀气!
这下连桑书云都意想不到,喝了一声:“你!苯R哑廴胫泄搅松J樵频男厍埃?
就在这死生一发间,斜飞来一剑,“当”地一声,架住大风道人的“紫虚剑”。
这人就是方歌吟。
但他架得一剑,要挡那击向天象的一掌,就十分困难了,这时他已撇开一切,运气一掌冲出!
他的一掌,撞在那血气掌劲上,一来他体内本已气血翻腾,一来他掌力不及大风,二来他旨在救人,内力只敢抵御,不敢全力冲击,生怕殃及天象,所以不似大风道人掌劲可全下杀势,所以一接之下,他的人打斜飞起,“砰”地撞在坚硬山岩上,连吐两口血,昏厥了过去。天象大师怒叱道:““化血奇功”!你是……你是……”桑书云奇急身退,也惊呼道:““幽冥血奴”!坝内ぱ保 ?
大风道人两下奇袭,皆为方歌吟所阻,心里又气又怒,但他是何许人物,心念急转,只见雪峰神尼、车占风二人,人影交错,已拦在洞口,严苍茫正挟怒喝,向他扑来,他如鬼魅般一闪,竟闪至矿湘霞身前。
旷湘霞心里一凛,如这世外人魔,非己能敌,不禁退了一步,大风道人嘿嘿一笑,就在这刹那间,已探手抓住车莹莹之咽喉!
这时严苍茫狂吼一声,一掌拍落,大风道人阴阴一笑,将车莹莹身子一举,严苍茫见大风道长居然就是“幽冥血奴”萧萧天,心中一时百念交集,省悟自己等人之所以落得这般狼狈,全是大风道人之引领,而且自己丧子之痛,亦是大风道人一手造成,怒急攻心下,不顾一切,一掌挟带呼啸,就要击下。
就在这时,有人拍掌闪来,飘忽之极,架住了他这一掌。严苍茫只觉来人掌似全不力,但又至燥至坚,自己全力一击,竟击不破对方掌劲,猛见原来是车占风,疑虑大起,喝道:“你也是一丘之貉么?”
车占风摇首,桑书云间中拦住,道:“严兄莫要燥急,车侄女现下正落入敌人手中。”
严苍茫仔细一看,见大风道长右手正扣住车莹莹,得意狂妄地望自己,而车莹莹大眼之中,流露出哀怜之色,晓是严苍茫如此残暴的人,若了也不禁心肠一软,狠不下手。
大风道长一脸猥崽,怪笑道:“妙极!妙极!你要打我,先得与车占风斗上一场,你说妙不妙!”
众人见这平日严肃庄穆的大风道人,居然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长相虽仍一样,但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各人暗自心懊不已。
这时方歌吟迷迷昏昏中醒来,只觉体内真气游走,情知自己时日已无多,真足“黄泉路,路不远”了,一阵冷又一阵热燥,这些日子来,毒力一直末真正发作,却未料到真个发作时,是如此凄厉,他迷迷糊糊中,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小娥!小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本驮谑茨谀值锰旆馗仓剩辽钕镎馐闭缮P《鸨沉松先ィ⒊隽恕俺た瞻铩弊苷偌难逗拧?
辛深巷一放出箭令,便听得谷中有人叫道:“少主死了!少主死了!”又有七八人惊呼连声,有人说:“这可怎么得了!”
“师祖怪罪下来,我们死定了!”更有人叫:“你看,刚刚有人在这里发出讯号,咱们上去看看。”最后一人声音很熟,便是那“天罗坛”的任理大。
辛深巷低声向桑小娥道:“快,快走!”桑小娥哭道:“你呢……”辛深巷疾道:“扶我走不快!”桑小娥满脸泪痕,毅然道:“不管了,我还是要背大叔走……”正想背起,却碰触及辛深巷伤口,辛深巷吃痛,闷哼一声,桑小娥知道辛深巷正在忍受强大的苦楚,不禁“呀”地叫一声。辛深巷喝道:“快走!”
这时“嗖、嗖”连声,七八人已掠了上来,同时也发现了两人,包抄了起来。
这七八人都是目露凶光,其中两人,便是任理大和那适才受长风道人责斥的“七寒谷”门人,只听任理大向谷下尖声道:“班平,你不用上来,带大伙兄埋伏便是,这里只有一个雌儿,一个老残废的,很快收拾。”下面有人应了一声,即闻步伐沓杂,敢情是分布人马,严守谷口。
任理大嘿嘿笑道:“姑娘莫怕。从了咱们,就不教你……”任理大本来就对桑小娥没安好心眼,只是一上来就曾放在方歌吟手下,又有铁骨道人从中作梗,现在铁骨道人死了,心更得意洋洋,桑小娥玉洁冰清,怎受得了这种秽言污耳,轻叱一声,五指弹出。
任理大只剩一臂,见指风凌厉,慌忙跳开,额角给拂印了一道血痕。一名“金衣会”门徒,闪躲不及,仰身倒地而亡。
任理大大喝一声,抽出单刀,与五六人对桑小娥展开攻击,这下不敢再存经敌之心,桑小娥抽出缎带,飞卷抽送,与这些不逞之徒周旋,若论武艺,自是桑小娥高妙,毕竟是“三正四奇”之一“长空神指”桑书云亲授,只惜对敌经验末足,两条绢帛,对付一些普通人尚可,对付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可太斯文了,她的绢带卷飞摔一人,爬不起来,又抽飞两人兵刃,再勒晕了一人,这以后便心惊胆战,娇喘不已,对方趁个虚便,一刀砍去,便在桑小娥肩上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这时崖下的凶徒,见任理大久攻不下,又扑上五六人阻战。那“七寒谷”的头目拨点穴锄扑近桑小娥,却给辛深巷自地上一戟戕死。
这一来,众人又围攻辛深巷,辛深巷本来武功不高,加上负伤奇重,那里抵挡得住,桑小娥本身已手忙脚乱,加上照拂辛深巷,更左支右绌。辛深巷怕连累小姐,长叹一声,回迥戟便图自绝。
就在这时,一人陡地大喝:“何方狂徒!胆敢欺凌妇孺残弱!”
这一声威烈十足,只见一人,抢步走来,年纪很大,但一脸栗悍之色,又令人感觉到说不出的正气,辛深巷暗自寻思:这人既不是“长空帮”人,也不是六大门派任何人物,抑是未曾见过,乍见他穿土黄色袍服,心里一动,大声道:“在下“长空帮”辛深巷,这位是我家小姐,恳请大侠拔刀相助……”那人不耐烦地打断道:“见义而为,理所当然。”
任理大又惊又怒,叱道:“见义勇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说翻刀劈去,那人剧然急进,猛冲入刀圈之中,任理大变作手腕敲中那人肩膀,乃身却落到那人背后去,那人伸手一挽,已刁住任理大的手,任理大只有一只手,这时可真是“任你打”了。那人一剑把他刺了个透明窟窿。
任理大长呼而殁。那“金衣会”的统领班平,也撼挫刀,带领七八人攻将上来,那人挥剑御敌,左冲右突,势道犀利,连斩数人,桑小娥守在辛深巷身边,见黄袍客杀得一会,不禁动容道:“这……这是“天羽剑法”!”
原来这黄袍人,使的居然是“天羽奇剑”。只不过招式不如方歌吟繁复、精炼,但剑势却十分熟巧,而且势度狠辣,初时一二十人,围攻这人,尚奈不了他何,但谷中凶徒,涌现越多,那人杀得七八人后,便有难以支撑的现象。
桑小娥急向辛深巷问道:“辛大叔,救兵要几时才来……”话末说完,即受到两人的攻击,桑小娥好不容易才卷飞一人兵刃,另一人斜里欺至,幸被辛深巷拌了一交,才给桑小娥一指打得重伤。
这时谷中跳出两人,都是“天罗坛”的头目,那两人一现,众人即住手,那两人一人躬背缩头,则有几分像乌龟王八,一人尖嘴勾爪,形状倒有像山鹤,要不是在如此险境,柔小娥见了,真个要“嗤嗤”一声,笑将出来。
只听那形如山鹤的人扬起一支钢抓、一支铁扒,傲然说:“我是“天罗坛”中“天鹤院”香主邬而屡。”另一状若乌龟的人拿了一面藤牌,一手薄刀,冷然道:“我是“天罗坛”里“天龟院”香主金马仑。”
那黄衣剑客悠悠道:“香主么?我看臭得很呀……你们向我报名,是要我打分数吗?”
那两人一齐脸色大变,桑小娥再也忍不住,“嘻”地一声笑将出来。
“长空帮”建帮三十一年。创帮以来,向未动用过“总召集令”,这是因为“长空帮”一直一帆风顺,无往不利,最主要的是,帮主桑书云偕总堂主辛深巷,都是极有能力的人,不论大小事儿,都能压得下来,罩得住!
这一次遇到“七寒谷”的突击,加上“天罗坛”、“金衣会”的埋伏,还有“武当派”的陷阱,辛深巷与桑书云的心思一样:都是毫不犹疑地发动了“长空帮”总召集令。
那花旗火箭,直冲云霄之后,江湖上便似一锅煮沸的汤,冒出烟来、喷出水来,甚至沸腾了整个武林。
这里捡几个例子来说。靠近“七寒谷”的贺兰山附近,有一合农家,平时日出而入,日入而息,勤于耕作,一家三口。附近几户人家,小小村落,无不知晓这家人俭扑勤劳,沉质直,是正当住家。
这家人姓成。成老爹已年近花甲,老迈体弱,一双脚早年因耕作太频,常年浸在水此之中,所以老来风湿骨痛,双脚尤然,又肿又烂,成老爹每日还是弯腰、驼背,柱锄头,一步一步的,捱上他那辛苦了半生,一次又一次收成,终于扩展成无尽良田的耕地去。每次他在辛苦的汗弥下咳、咳,如夕阳的残红,但每当看到那绿葱葱的、一亩一亩的水田,他苍老皱密的脸上,就有了一息欣慰。好像咳出血来,也比夕日更惧灿。土地,哦,他的根。
成老爹抱了命这样涯,隔壁替人接生的吕大妈,就看不过眼,常嘴唆道:“唉呀,我说成老爹,您老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歇点儿,再这么劳累下去,人有几条命啊?”“我说你们的爹,也真是的,又不是活不过去,有你们两口子儿在,他老人家还要去锄锄割割的作甚?……你们也要劝他点儿呀!”
“你们”是跟成老爹的儿子成福根和他的媳妇成焦氏说的。成福根这一对其实对成老爹也第十分孝顺,服侍周至,但成老爹就不肯歇下来。成福根夫妇每天在农场里工作,瞥见烈日下成老爹躲得远远的田边拓荒,成福根心里难过,总是心里咕噜:“真是劳碌命……”每日入幕成焦氏在灶肴下烧饭,捧木桶匀儿的香米饭出来,猛见到成老爹在暮色间老态龙锺的搬运柴木,有时吓了一跳,心里碰碰几乎跳出了口腔,忍不住也嘀咕道:“公公怎么总不顺人家意……”不管遂意不遂意,成老爹总吸烟干,大口吸吹几口,又把那黄旧的竹子置在木窗上,微微颤颤地去捡柴木,一根一根的捡,他是一次一次的呛咳,媳妇儿子,除了摇头叹息外,真没法可施。
这天成阿根和媳妇儿去耕田,成焦氏已经怀孕了,不过还是辛勤劳作若,就在这时,“咄”地一声,一枚火箭花旗,爆在半空,过得半响,又“啸”地一声,爆出了第二道火箭,冲入向了好一阵子,方才在暮空里隐去。
成福根脸色立刻就变了。他甩下农具,拍拍老牛,说:“阿黄,你在这儿好好陪爹和云玉了。”云玉就是焦氏。他足上沾泥,跑过去跟他怔怔发呆、痴望天空的妻子讲:“阿玉,我不能再陪你了。”
他本就拙于言词,一时间不知何从说明这件事,他急的说:“我,我,我加入了一个帮会。你知道吗?以前仲霸天要来掳抢我们的地方,就是一个胖公子来打跑掉的,那为我们出头的胖公子,姓梅,你明白吗!他是大侠客、大好人,我为了报答他,就加了那帮会。你看,刚才天空那好多颜色的鞭炮,就是表示那个帮会遭到了事故。以前我遇到了危难,不去求他们,大家便来帮忙;现在人家有事,放旗花求救,我不能不去帮忙。……你了解吗?你不清楚,那也没法了,总之我是一定要去的,这个恩是一定要报答的。……阿玉,阿玉,我不能照顾你了……”成福很搔后脑,给结巴巴,期期艾艾,终于把话说完,然后成福根鼓极大的勇气,拉住他媳妇儿的手说:“阿玉,我这就走了,你要照顾爹……”这时后出又冲起一道火箭,直冲天庭,再爆为一朵红花,焦氏脸蛋儿有一种健康的红色,忽然说话,其镇定沉令成福根愕然不已。
“满座衣冠似雪。”成福根一呆,焦氏沉声再说:“满座衣冠俱雪。”
成福根登时呆了半晌,好一会才不信而艰涩地说:“踏破贺兰山缺。”他的一双如牛般的大眼乃瞪住他的老婆,喉咭上下滚动,涩哑又说了一声:“踏破贺兰山缺。”
焦氏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一时多少豪杰。”这次成福根带恍然而惊佩的眼睛,答得很快:“梦断故国山川。”
焦氏也笑了:“今古几人曾会。”成福根眼睛更亮了:“细看涛生云灭。”焦氏看了看天下落下来的红炮花,低声疾道:“庚中系虎山行一脉。”成福根半跪膝,“扑”地溅起土地上的泥泞:“辛亥系八阵图一脉。拜见长恭香主。”
焦氏道:“事不宜迟,我们一道儿赶过去。”成福根忍不住一跃而起,道:“阿玉,真没想到,你……”焦氏摇首,示意他不要说下去,成福根笑道:“得了,得了,我知道了,帮规如山,我只说完这一番话,便当你是我头领……”焦氏却戚然一叹。
成福根搔首急问:“什……什么事?”焦氏幽然长叹:“只是……只是公公由谁来照顾?”成视根眼睛一点,说:“你来,你是妇道人家,我来杀敌便了。”焦氏却道:“不行,还是由你留守,我辈份高,武功也比你好,更何况为帮出力,那分男女?”成福根一听傻了。
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们都去。”两人一齐转身,只见是老爹爹个伛偻的腰身,提若烟子咳嗽走来,“爹您……”成老爹猛“噗”地一,烟火“呼”地化作数百十度金星,猛炸了开来,在夜色中飞旋乱舞,成老爹呼声道:“高山!”
焦氏一震,垂首道:“流水!”成福根双手垂而直立:“知音。”成老爹点点头道:“很好,你们一个是梅堂主一系,一个是辛总堂一脉的。”
成福根不敢说话,焦氏问:“敢问爹爹是那一系的?”成老爹哈哈一笑:“我早知你们也是帮中的,但帮里规矩,纵是兄弟父子,也不能互露身份,除非在帮里共同工作时……我是桑帮主当年一手栽培的。”
他返身面对黄昏映照下的良田水洼,道:“就百数十良田,开始一、二亩,还是桑帮主赐给我的……于是我就在这儿生了根。”
原来“长空帮”组织庞大,帮规森严,成老爹一家三口,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但妻不知夫,子不知父,一门三杰,都是帮中好手,而且若论辈份,却是看来老迈残弱的成老爹为最高。
成老爹说:“召集令来了,我们就得去……”忽听一人喝道:“对!丝毫不得延迟!”
成老爹大喝一声:“照打!”人未回身,手中已发出一十二点金芒。
只见残霞中飞鸟惊林,蓬地齐掠,一人飞闪而过,双手连接,已收了一十二点金芒,叫道:“好!不愧为二十年前黑白二道响当当的“寒鸦点点”成问山!”
三人都吃了一惊。成氏夫妇惊的是他父亲居然就是名闻武林的“寒鸦点点”,是唐门之外,九大暗器能手之一,成老爹惊心的是,他自从在二十年前得罪唐门后,天下虽大,但无处可遮,幸得桑书云庇护,方有一线生机,一条退路,这人都是如何得知?
成老爹冷笑道:“能接得下成某人的“十二飞星”,只怕尊驾就是“袖里干坤”徐三婶了!”那人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徐三婶!”众人定睛看去,又是一惊,成福根和焦氏呼道:“吕大妈!”
那吕大妈笑道:“对,吕大妈就是徐三婶。”成老爹沉声道:“你隐身武林一十五年,今日来管这一趟子事,却是作甚?”
徐三婶忽然沉声道:“直行终有路。”
成老爹一栗,肃然应道:“没路回头走。”然后反问:“坦荡神州?”
徐三婶答:“能哭千里。”成老爹目中释然,问:“敢问尊靠字号?”
徐三婶竖起中指,屈起其余四只手指,成老爹的手势也是一样,两人大笑:“没料到咱们村子,倒真是卧虎藏龙呀!”“是呀,有成问山这等高手,我徐三婶可看走了十几年的眼啦。”
两人脸色一整,成老爹向成福根与焦氏喝道:“庚申系焦云玉焦香主、辛亥系成福根统领听令,敝帮发“长空万里”神令,即往赶赴,全力施为,若有任何违令,罪当斩无赦!”
“是!”焦云玉、成福根两人齐声应道。
像这样的情形,还不知发生在多少个城市、多少个村庄、多少个农家里。
有一个小镇,一夜间忽然走得干净溜溜的,只剩下四五个莫名其妙的残弱老校有一处军营,只走剩下军头一人,怕朝廷怪罪下来,自己要被杀头,吓得连他自己也溜了。
“长空帮”,为天下第一大帮,究竟有多大,实力有多厚?
在武林中,它的力量又是如何?根扎得深不深?枝叶开得盛不盛?
这又是一个例子!
第八章天下第一大帮
昆仑派当今掌门人玄黄子修练“九疑神功”,是以在洞中坐关,已然三月有余。“长空帮”之“长空万里”令,一关传一关,一地传一地,传到昆仑,已是次日仿晚时分。
玄黄子有三个师弟,汶稽子为代理掌教,另外都灵子与全真子都是派中高手。全真子在入幕时分,睇得山间升起箭号,心里明白,便自襟里掏出旗花箭,照样放了一道,心中寻思:帮中有难,自己见到了,而且已发出昆仑一带的召集讯号,只是自己身为昆仑派长门高手,究竟去好,还是不去好?
他想想惜年桑书云得他之恩德,暗一咬牙,往后出坐关处奔去。原来他年幼的时候,双亲皆被西域魔驼所杀,幸得“长空帮”来援,迫退西域魔驼,而桑书云将自己带给当时昆仑老掌门呈悲子,呈悲子便是他们师兄弟四人的师父。
如果没有桑书云,他那有今天?而今桑书云有难,他怎能置身事外?
呈悲子待他虽好,但已过逝,掌门人玄黄子正在坐关,待他也恩威并重。他决定在关前三跪九叩,然后下山全力以赴“长空帮”之难。
待他奔至后出,只见关门依然封闭,想掌门大师兄平日待自己何等恩泽,而今自己却趁他坐关时离去,心里大是不忍,不禁暗暗叹了一声。
就在他叹了一声之后,又有人低低一叹,全真子是何许人物,心里一栗,急进一丈,半空拧身,剑已抽在手中,心想对方居然能毫无声息,欺至自己身后,武功定必非同泛泛,却见一名道人,三络长须,身着黄袍,脸容略有忧戚。
全真子吃了一惊,伏地丢剑,拜礼道:“二师兄。”来人正是代理掌教汶稽子,只听他道:“四师弟,你留守这儿,长空帮的事儿,由我去吧。”全真子吃惊地道:“二师兄……你……你都知道了。”
汶稽子脸色向晚,缓缓道:“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全真子兀自惊讶地道:“二师兄……你……你……”因委实太过讶异,所以说不下去,汶稽子道:“这次连“长空帮”都有急难,事必非同小可,大师兄正在坐关,大局要人主持,三师弟原是武当真人,来此不过三年,对昆仑之心,自莫如你,有你办事,我较放心。”全真子嗫嚅道:“二师兄德高望重,在这里主掌大局,我去较妥。”
忽听一个声音冷哼道:“你们都争去,都是昆仑叛徒。”全真子和汶稽子同时吃惊地叫:“三师兄(弟)!”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脸色阴霾的道人,两手放在衣袖中,冷冷地瞧他们。
汶稽子长叹一声,道:“三师弟……”只听都灵子一声断喝:“住口!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目叫我师弟!”汶稽子全身一震,脸色萎然道:“帮助“长空帮”,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倍剂樽永湫ρ侠鞯氐溃骸昂担∧阃俗嫜担踩肜ヂ氐茏樱郎坏猛度胪馀伤蹋 便牖哟姑嫉湍浚赝斓毓蛳拢嵝煨於隆?
全真子顿声叫:“二师兄……”都灵子厉声道:“他那还配当代理掌教!”忽然手自袖中抽出,“嗤、嗤”二声,两支红针,俱射入汶稽子咽喉之上,汶稽子全身一抖,怒日嘶声:“你……你……你这是“化血神针”……你……”说上下喉核一阵滚动,十指焚胀,一代真人,使胡里胡涂的去了命。
都灵子阴笑道:“不错……便是“化血神针”。”全真子跳起来怒道:“你!就算二师兄触犯门禁,你也无权杀他,必须要开刑堂、备法典……”都灵子例开斑牙,怪笑道:“俞使“化血神针”的人,还用顾得昆仑派的规矩么?”
全真子“刷”地拔出长剑,喝问道:“你究竟是谁?”都灵子冷笑道:“你那里是我对手。”原来昆仑一派,并非以入门先后按照排行,而是依照武功高低来划分,汶稽子的武功就远胜都灵子,若不是自身负荆,以为触犯门规,便不致给都灵子轻易狙杀而死。
都灵子目中凶光大盛,全真子心下栗栗,只听他道:“我等这一刻,也等了三年了,好不容易才毒杀呈悲子,再待得玄黄子坐关,而且汶稽子束手待毙,现下只剩了你……”全真子听得心里发毛,原来师父呈悲子三年前不明不白之死,确有人怀疑是中毒身亡,抑未料到是都灵子下的手,他颤声叱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理由么?”都灵子淡淡一笑,慢慢拿下长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武当派转进来的弟子,原名金风道长,……”全真子冻然大惊道:“你……你是金风!”武当派共有“三风”,少林派亦有“三天”!叭臁奔词翘煜蟆⑻炝⑻煲簦瞪倭忠宦鲋泻檬郑叭纭辈渴谴蠓纭⒊し纭⒔鸱纾彩俏涞币幌道锏馁摺6瘛敖鸱纭本尤换烊肓死ヂ嘏芍校质撬问拢?
金风道人点点头道:“我使是金风。大师兄见昆仑仿佛为“长空帮”所用,所以泄我来料理掉你们……”全真子大叫道:“不可能,不河能的!大风道长德高望重,岂是这样的人!”
金风道人冷笑道:“今天“长空帮”之所以发出求救讯号,也是无用,因为我们掌门师兄出的手,桑书云只有枉死一途。”
全真子“啸、啸、啸”地划出三剑,左手捏住剑诀,忿极而叱:“你是卧底来的!”
金风道人裂齿笑道:“那是看得起你们昆仑派。”说洒然拔出长剑,全真子怒极,一出手就是一招“负子渡河”,金风道人横剑挡过,出剑飘忽,开始时互有往来,但五十招一过,金风道人每攻十招,全真子始能险象还生地反击一招,金风道人笑道:“你学的我都学过,我的得意招数你却一招都不懂,你怎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躺下罢。”
全真子在昆仑中武功本就不如金风,何况金风道人私藏的武当武功,合起来不但犹胜汶稽子,而且不在昆仑派现今掌教玄黄子之下,全真子焉是对手,发起狠来,“重节守义”、“曲径通幽”、“上天下地”一连三招,连环攻出,已是搏命。
全真子的拼命招式,也是非同小可,金风道人一一小心化解,忽出一招武当剑法,“六阳融雪”刺出,一剑变成六剑,全真子那里抵挡得住?“叮叮”架开两剑,却“嗤嗤嗤嗤”伤了四道口子。
金风道人咛笑道:“你还是快降了罢,武当派就快要称雄天下,我跟掌门师兄说明去,使你做昆仑掌教,只要肯听我的话,……”他的话还未说完,全真子已和剑扑将过来,招招都是狠命打法。
金风道人双眉一皱,脸上煞气顿现,右手剑一紧,左手突现血光,陡地一掌斜里劈出,全真子也是一代高手,挥掌一格,但觉对方掌力消沉,无可守御,化去他的来招,且击中他的臂膀,只听“格察”一声,已把他的左手肘给卸了下来。
全真子痛入心肺,金风道人阴惨地笑道:“你再挪强,就要你死得碎万段!”说连起四剑,剑身竟透紫气,全真子惧而叫道:“你……你跟“幽冥血奴”有什么……”金风道人嘿嘿一笑,剑又划中全真子右肋。
全真子忽然猛冲一步,腰往下一弯,只听“嗤”地一声,金风道人的剑,已横嵌入全真子胁肌里去,鲜血泽洛而流;金风道人本待以猫捉老鼠玩弄而后食之来整治全真子,抑未料到全真子刚性乃尔,宁折不曲,只求速死,故以身剑。
金风道人剑一时抽不回来,另一只手却是防御全真子的拼命攻击,就在这时,背心忽然“扑”的一声,跟来便是胸口“嗤”地一声,一截剑尖,亮晃晃地突露了出来。
金风道人大喝一声,弃剑、飞纵,跃过全真子的头顶,“突”地一声,他的身子已脱离了剑。剑停在半空,剑上有血,剑尖缓缓倒转,剑慢慢收了回去。
金风道人梧心胸,好久才回头。
只见山洞前端然站一个容色枯稿的白袍人,全真子喜而叫道:“大师兄!”
那人点点头,正是玄黄子。
金风道人脸色变了,不住呛咳,惨笑道:“……没想到我竟栽在你手上。”
玄黄子沉吟半晌,道:“因为你想不到,我也是“长空帮”的人。”
金风道人阴笑一下,全真子却惊叫道:“大师兄……你也是……”玄黄子又点了点头:“不但我是,连过逝的恩师,也是“长空帮”的人,要不然……”玄黄子淡淡一笑。
“又怎会让我们留在昆仑;”他顿了一顿又道:““长空帮”对“昆仑派”的大恩大德,我们倾全力也报答不荆”金风道人抚胸道:“我若知晓你也是“长空帮”中人,就会想到这次闭关,完全是假造的了……”玄黄子道:“是。我这次闭关,为的就是探出谁是叛徒,……这直至你猝杀二师弟时,我才知道,可惜……”玄黄子黯然叹道:“那时已来不及出手挽救。”
金风道人惨笑道;“所以你只好等我最浮嚣轻忽时才出手。”
玄黄子道:“对付你这样的人,若非一击必杀,我也不敢冒然下手。”
金风道人忽然向天长笑三声,道:“好,好!好!”每笑一声,血自胸膛涌出如泉,渗透了指缝。“而今我还未死,你要做什么?”
玄黄子说:“你本是武当派人。而今“长空帮”遇难,你又说与武当有关,只要你说出详情,我就不补你一剑,随你自生自灭去……”全真子急道:“可是他杀了二师兄……”玄黄子低声叱道:“以大局为重!”金风道人却哈哈大笑,道:“你们不必为难,要我说么……”忽尔没了声息。
玄黄子、全真子大奇,凑近一看,只见金风道人已用手指捏碎了自己喉核,当场身亡,但体兀自未倒。
玄黄子看遍身浴血的全真子,叹道:“这只是敌人其中一名,已是如此威势……咱们此去跟“长空帮”同生死,共进退,要助人,而不是寻死,要惕惧一些才是。”
全真子应道:“是。”只见玄黄子自怀里掏出一枚花旗火箭,又往空中发射出去;这时夜色已临,万点星空中,忽有花旗火伞般一点,点点罩落,如万花欢放。
潮州揭阳武经大夫伯金童,世称伯二将军,与潮阳召定侯召小秀,是一对莫逆之交。
“长空帮”长空万里令在揭阳岭炸起时,伯二将军与召定侯都翻身而起。他们二人,一在将军府,一在彩虹园,两人所处不同,但抑同一心思,同时想起:“啊,长空帮召集我去了,这事儿跟官府无关,我只当带身边的人去。我是朝廷命官,今番事情,旁的人都不能露半句,只带心腹子弟前往,但不能不告诉伯二将军(召定侯)听。”两人均不知对方也是“长空帮”人,俱是如此寻思。
伯二将军与召定侯结为莫逆,是为不打不相识,召定侯的家仆撞翻了伯二将军的轿子,伯金童是潮州大将,出生入死、十汤十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杀敌如草芥,下轿来跟召定侯的仆人扁铁铮来理论。
扁铁铮毫不退让,骂道:“是你撞翻了我的箱匣,却说我来撞倒你的骄子!”伯二将军大眼一瞪,在沙场上敌人被他这一瞪,莫不胆丧心寒,扁铁铮却用他的怪眼瞪了回来道:“怎么,想打架是不是?”
伯二将军心想:“这金镙钿铁匣都是参茸,定是富贵人家的奴仆,难怪那末大的威势。”当下向扁铁铮道:“你家主人是谁?”扁铁铮将嘴一撇,道:“我何必要告诉你。”
伯二将军道:“你金钿匣都是名贵东西,干嘛行色匆匆,莫非是来路不正?”扁铁铮怒迫:“你才来路不明!我家公子要把这些金银来镇济前几天地震遭殃的灾民。你却来撞我!”伯二将军心想也是,对方是接济灾民,行色自然匆匆,不管谁撞翻了谁,都是自己不好,当下向扁铁铮道歉道:“这位小扮,是我不好,你先行过去……”伯金童还把自己怀里的银票拿出来,给扁铁铮一并带过去予灾民,扁铁铮摇首道:“不行,现刻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你这银票给他们,到钱庄子去,反而被人骗了,或抢取豪夺也说不定,反而害了他们,不如干脆送些银两,或煮粥烧饭,来救济他们,更加实惠。”
伯二将军点头称是,收起了银票,心里觉得天下大乱,荒遍野,自己坐轿子也是一称豪奢,当下安步当车,走到半路,心忖:有如此奴仆的人,定必非同小可,当下命人打探,才知道是召定侯府的人,伯二将军本就艳羡召小秀闻名,所以急急赶了过去。
谁知扁铁铮事后,见这将军志也讲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伯金童将军,当下搔首搔脚,要知道伯二将军战功彰着,名闻天下,扁铁铮要是知晓对方是伯金童,至少不敢如此放肆,因恐得罪了伯二将军,牵连了主子,当下先不分发银两,赶回去秉报了召定侯。
召定侯虽是文官,但志气高昂,常微服出巡,布衣结交,很得人心,更能服众。他听了扁铁铮的话,心中寻思:一个堂堂大将军,被奴仆撞翻了轿子,居然不动手打人,反而好好说理,在街上当众认错,定必是一条仁厚好汉,当下一拍大腿,道:“好汉子,我找他去!”
这一来心存结交,心想伯二将军这等英才,不应以官服拜谒,所以着便衣出门,却阴差阳错,伯二将军也是出门找他去了。两人俱不遇,恨然而还,行至“鳄河桥”,两人遇到,伯二将军心想:“这人志气轩昂,只怕是潦倒的奇侠异士。”
召小秀也乍见一天神般猛汉,威仪凛凛,召定侯心里叹了一声:好一条活生生的大汉!
两人朝照了一个面,心中暗自羡慕。两人走得十几步,回头又看,伯二将军一不小心,碰了一个人,那人一动身,退了七八尺,身形一阵晃遥伯金童自知天生神力,普通人给他一撞,恐怕要受内伤,这人武功却好,一下子便卸去了他的撞力,使他好生歉疚,长揖道:“对不住,在下不是有意,兄台可有受伤……”那黑衣青年神色阴狠,冷笑一声,道:“你撞我,你别想活了。”
伯二将军一怔,随即向天打了个哈哈道:“开玩笑。光天化日,动辄杀咫,兄台也不怕王法么!撞兄台,是兄弟的不是,兄弟向兄台道歉便了……”那黑衣青年冷冷地拙嘴一撇,道:“天下偌大,你撞了我,你死定了。”
伯金童为之气结,道:“那你想怎样?”
黑衣青年张嘴一笑,却是脱了两枚牙齿,但嘴角处有两只又尖又利的大齿:“我要吸你的血。”
伯二将军只觉光天化日下,也有一股寒气逼人。他征战沙场,岂曾怕过什么来,当下大笑道:“你偏不讲理,不抓你送衙,也枉为宋民了。”
那黑衣青年一忽溜烟冲入伯金童门户,张口就咬,伯金童的武功,属于沙场阵战,跟一般武林中招法相媲,却大见拙扑。
伯金童见对方来势如此快异,招架已来不及,但他胆魄过人,臂力奇巨,双掌一推,把黑衣背年推得直往后飞出去!
这青年“砰,砰”背后撞倒了围观的民众,愤极站起,出拳起脚,只听碎澎蓬碰,打得几个老百姓倒地咯血,伯金童见他出手杀伤无辜,这下才告怒极,正待赶过去出手,只听一人喝道:“何方鼠辈,目无法纪,还不束手就擒!”
伯金童侧头一望,只见一条人影,疾快地冲入人群中,已与那黑衣青年动起手来。这人正是自己适才所注意的文士。
这文士与黑衣青年杀手数招,黑衣青年猛地右手拔出判官笔,点、戮、捺、刺,十分狠辣,文土抵挡不住,摘下佩剑,又将局势拉平了过来。
黑衣青年本是武林中人,断未料到在这种地方竟然遇上如此扎手的点子,当下忽然一笔,戮向一路摊老叟,文士大惊,回剑一格,却已顾不了自身,黑衣青年又摸出一笔,“啼”地刺在文土左臂之中。
伯二将军见文土缠斗黑衣青年,见他似乎无缚鸡之力。但斗将起来,十分英勇,心里更是敬佩,而今见黑衣青年使诈,大喝一声,海碗大的拳头直挥了过去,陡喝一声:“看拳!”
要是他不吆喝一声,黑衣青年便铁定要捱拳头,但伯金童为人光明正大,不悯如此,给黑衣青年避了过去。黑衣青年见势头不对,大呼道:“我是费四杀的徒弟!谁敢动我!”
伯金童怒骂道:“谁管你杀不杀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军民同罪!”双拳虎虎生风,若论武功技俩,黑衣青年远胜伯金童,但论气魄声势,黑衣青年却吃尽了蹩。他又重施故技,忽将手中左笔,直向围观中的一老妪挪去!伯金童怕伤了无辜,忙迈开大步,向笔追去,一手捞住,却没防另外一笔,已往他背心扣来!
可惜他扎到一半,背后已被人抱住,正是那负伤的文土,一面抵力褛住,一面叫道:“你背后伤人,我也暗算你!”
黑衣青年喝道:“你再不放手,我便要杀你!”回手一笔刺下!文士丝毫不惧,厉声道:“我若放手,你便要杀伤别人……”眼看黑衣青年的判官笔要戮点到他“天灵盖”上,却给一人扣住,黑衣青年心里一凛,见便是那猛汉。只听那猛汉抓住判官笔,用力一扭,黑衣青年怎敌那勇汉神力,“格勒”一声,腕骨当时脱较,那大汉却“哇哈”一笑,问:“你这小兄弟是谁,如此扶弱锄恶,难得难得!”
那文士一笑,道:“尊驾是谁,神勇如斯,真是人间英豪!”
猛汉大笑道:“我是怕金童,兄台尊姓大名……”那文士“哈哈”一声,放开双手,抱拳拱揖,道:“我是召小秀……”伯金童登时忘了一切,放开手揽抱住召小秀,喜极道:“你就是召定侯,你就是召定侯……”这时黑衣青年见敌不过两人,又听二人是朝廷命官,吓得悄悄地溜了,而伯金童伯二将军和召小秀召定侯,亦因此结为莫逆之交、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这晚两人接得“长空帮”召集令,心头怔忡,都想跟对方坦言,又恐生离别之情,当下一跺脚:一槌胸,各留下一书函,嘱心腹手下,送至对方府里去,收拾行囊,带自己麾下“长空帮”的子弟就走。到莲花峰上去集合。
却见“莲花峰”之“第一峰”巨石上,人头涌集,不知来了多少人,有些是自己至熟的友人,两人在奚下相遇,都跳了起来,一个道:“你也是……”另一个说:“你怎不早说!”抑见主领旗主站在“第一峰”顶上,分队遣人,却正是召小秀的家奴,伯金童昔日被他撞翻了轿的人:扁铁铮。
第九章武林第一大恶
如此可见,“长空帮”的无孔不入,无坚不钻。这几十年来,“长空帮”一直是武林第一大帮,但人数却甚是秘密,当今天下,除桑书云得悉外,只有辛深巷可以把握,而今这股兵力召集起来,中原一带,甚至远在边疆,都发生了很大的骚动,上至皇城、戍卫、官宦,下至贩夫、走卒、市井、豪侠,都有人猝然死亡,或藩然离去,因为除了“长空帮”聚之外,还有武林中早已布伏牵制“长空帮”的力量。
所以,“长空帮”的人要赶赴这一场约,真可谓千秋万载,如生如死。其中当然也有委缩不前的,但大都义之所至,赴汤蹈火。多少王公、侯爵,或者当绸买马的流浪英雄,都揭竿而起,这种极庞大、且花费桑书云、辛深巷、梅醒非半生心血,所结集的各阶层帮派的巨流,已排除万难,历尽艰辛,以最迅捷的速度、最浩壮的声势、最激汤的威风,涌向贺兰山来。
这一战对方出动的是“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加上了武当派的策划和人力,事实上,抑是金人伏下的因果,其中还包含了许多乔装汉人的细作混在其中;这一战实如同两国交兵。
然孰胜孰败?
桑小娥、辛深巷这里,却命在危殆。
这时“天罗坛”中“天鸡院”的邬宙屡和“天龟院”的金马仑,已联手合战那挽髻勇悍的黄袍中年汉子,三人打得十分酣烈,而其他的“天罗坛”、“金衣会”、“七寒谷”的人,又纷纷向桑小娥与辛深巷欺来。
那黄袍汉子的武功,很是不弱,“天羽剑法”势度凌憾处尽都发挥出来了,邬雷屡和金马仑招架不住,又加了七八人合击,终于一名“金衣会”的人,一刀划中他背门,一道尺来长伤口,血泉涌而出。
黄袍汉子吃痛之余,反手一剑,“斩蛇开路”,宰了那背后伤他的人,但包圈的人,攻系愈甚,突然一张红网,自邬雷屡手中撤出,罩住了黄袍汉子。
黄袍汉子却自网中出剑,一招“长虹贯日”,自网中直刺出去,邬雷屡得意忘形,闪躲不及,当场毙命。
那金马仑却将藤牌地一滚,滚了过来,一刀砍了下来,黄衣汉子人在网中,挣扎一档,因被网茧缠住了手,转动不灵,右臂又吃了一刀。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听呼哨四起,二十余名黄衣青年,冲了过来,一面救护先前的黄袍汉子,一面与敌人力战,只听那几名黄衣青年关切地问:“师父……你……你怎样了?”
黄袍大汉待徒弟们解开网索,一跃而起,道:“我不碍事。”又问,“找到云儿没有?”目光大是关切。那些黄衣青年都说没有。
众人正在混战中,黄袍大汉目光闪动,猛见桑小娥与辛深巷已岌岌可危,奋起神威,又杀将过去。
这时人数增多,反占了上风,辛深巷暗吸一口气,高呼:“可是“天羽派”来助?”黄袍汉子一面劈杀,一面道:“尊驾可是“全足孙膑”?”辛深巷见黄袍汉子英勇如此,血流未止,已杀了七八人,苦笑道:“以前是的。”那黄袍汉子一呆,道:“哦?”
辛深巷道:“现在“全足”二字,是万万愧不敢当了。”黄袍汉子一面死战,一面道:“辛先生为武林尽力,狗贼们伤了先生,实在可恶。”辛深巷笑道:“久闻“天羽派”第三高手“追风一剑”萧河侠胆琴心,气豪骄横,今得一见,名不虚传。”
两人俱是负伤累,且大敌当前,均谈笑自若。埋伏在谷口的敌人,又不知上来凡几。两人见对方都无惧色,心下暗暗佩服,竟相惜起来。辛深巷叹道:“天下武林,千宗万派,但来援第一起人,还是“天羽”一门。”
萧河被一叉刺中大腿,脚下一阵跄踉,抑一招“天河倒泻”杀了那人,大笑道:“掌门师兄若在,则教这些狗徒远遁二千里!”
辛深巷大喝道:“好!”一腿支地,站了起来,以右手持抢,缠上一名“七寒谷”的好手,拚斗起来!
但是桑小娥这边,已连连遇险;萧河喝问:“这姑娘是谁?”稍为分心,已中了一拐,辛深巷急道:“桑帮主掌上明珠……”萧河唾地吐了一口血,喷得那使拐的人一脸都是,然后一剑杀之,心忖:“桑帮主,昔日与掌门师兄相交甚笃,我决不能教他的女儿有分毫损伤。”当下挥剑杀将过去,救助桑小娥。
原来“追风一剑”萧河,心下极为钦佩宋自雪,宋自雪自少惊才羡艳,绝代天娇,但因肆无忌惮,不守俗礼,故被责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潇河心中,即对宋自雪翩若惊鸿,娇若游龙,惊涛骇浪的一生,甚是心仪。宋自雪英年失踪,“江山一剑”祝幽壮年病困(萧河并不知道祝幽是宋自雪所伤,而祝幽更不会说出来,他亦不知晓宋自雪已饮恨死于石洞中。),只有他带“天羽门”往昔的一股精锐,到处追寻掌门师兄的下落。
萧河的剑法快而迅厉,一剑即杀了一名“金衣会”的高手。这时七八名敌人,又杀将过来,萧河杀伤了两人,被班平砍中了小肮一刀,他的剑法甚为迅捷,在班平未逸去之前,已刺了他一剑。
这时萧河已浑身浴血,谷口涌来的敌人却越来越多,桑小娥急得哭了起来,一个“金衣会”的高手,“嗖”地射了一箭,射向辛深巷,辛深巷能活动的只有一手一足,那里避得开去,萧河猛一闪身,左手一抓,箭是捏住了,但箭势甚猛,“嗤”地箭镞嵌入他掌心里,萧河又大喝了一声:“好腕力!”
倒拔箭,回手一甩,箭中那人咽喉,穿头而过,辛深巷叫道:“萧三侠,你这是何苦!”萧何却笑道:“我姓萧的前有萧秋水,同代同派有宋自雪,你怎能叫我做个贪生怕死的人!”说晃然欲倒。
十四、五名大汉,又随金马仑的指挥,拥了上来,“天羽门”人十分危殆,这时呼哨四起,有人大叫道:“辛总堂主,我们来了!”
只见四五十人,冲杀了过来,辛深巷喜道:“是我帮来的人!”两道人马,杀在一起,谷口又跃出数十大汉,战得激烈,这时又哨声此起彼落,辛深巷长而叫道:“华山派来了。”“无量剑派来了!”“宁波天童寺慈悲刀门也来了!”“江南晋家也到了!”这一来,“长空帮”这边的声势大震,谷中涌上来的高手虽多,但陆陆续续又来了“长白九熊”、“太行十七雄”、“瘦西湖晏家”、“太白派”、“子美帮”等高手蜂涌来助,七寒谷便渐渐守不住了,辛深巷指挥攻势,前仆后涌,十分剧烈。
忽然谷口出现一名黑脸老道,剑势犀利,连斩杀这方面高手十六、七名,一时无人敢拙共锋,辛深巷失声道:“是武当长风道人!”忽听一人“叭”地跌下,问道:“长风是谁?”
原来那人便是“追风一剑”萧河。他兀自负伤苦战不休,终被金马仑一脚勾倒,他也一剑伤了对方,正听到辛深巷的自言自语。辛深巷答:“长风道人是大风道长之师弟。”
萧河奇问:“大风道长不是“三正”之一么?”辛深巷叹道:“可惜也就是今日野心并吞武林的策划人。”萧河侧目眇去,只见那黑脸道士剑身发出血般的光泽,当者披靡,镇守在谷□,便无人敢入雷池一步。
他不知大风道长已全学得“幽冥血奴”萧萧天的武功,当下心忖:长风道人是“三正”中大风道人之师弟,而自己却是“四奇”中宋自雪的师弟,对方既然出阵,自己怎能示弱?
“追风一剑”萧河,年少时本已任侠好义,少不中意,即大动干戈,可惜武功才气,断不如其师兄宋自雪,然秉性义烈,到得了中年,门徒甚众,烈性不但不改,甚且更炽,觉得男儿一生,若不能像他大师兄的快意恩仇,则枉自为人了。当下长吸一口气,勉强扶起,挺剑行去,辛深巷惊呼道:“萧兄,萧兄,你去那里?”但苦在不便于行,虽了然于胸,却是追赶不得。
萧河向长风道人掩杀过来;长风道长却不为意。他是大风道长师弟,武功之高,实已在天龙之上,甚至不在天象之下,怎会看得起一个混身浴血的“追风一剑”?这时四面八方来援的武林的手委实太多,杀伐委实惊心动魄,长风道人未免有些胆战心寒,加上萧河如疯虎般的攻击,长风一不小心,被人一脚扫中,跌了个仰八叉。
长风道人倒地上,出手可不含糊,剑势一挺,武当杀“孔雀开屏”,一时剑光霍霍,别人只见地上一团剑光,不见人影如何,一时无法出击。
待剑光一敛,长风道人霍然而立。众人心中一惊,长风心里也一凛,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已多了十八个人。
十八个僧人。
铁一般肤色、铁一般眼光、铁一般神情、铁一般衣饰、铁一般步法、铁一般架势、铁一般强硬的僧人。
长风道人目光收缩,他知道这些铁一般的人,也有铁一般的身手。
他不是方歌吟。如果是方歌吟,一见这十八名僧人,一定会惊呼出来:“少林十八铜人阵!”
辛深巷喜而呼道:“少林派来了!”
那十八个僧人,身形都旋动起来,陀螺一般飞舞,但又扎根深厚,方位不移地向长风道人步步迫来。
铁花、铁树、铁心、铁衣、铁吾、铁屑、铁渡、铁军、铁石、铁意、铁气、铁汝、铁舟、铁桥、铁若、铁灯、铁余、铁我,十八名少林长代弟子,展动阵势,围攻长风道人。
少林与武当这一战,孰胜孰败,殊为难说。长风道人是把守“七寒谷”的重将,如果不先剪除他,根本没法子进入“七寒谷”救人。
但这一役对少林来说,很是不利。长风道人武功只怕还在方歌吟之上,而当日方歌吟便独力破过少林十八铜人阵。长风道人才气斗志也许不及方歌吟,但阴险毒辣,与大风道人简直一脉相承,“十八铜人”实在是败多胜少的。
但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一人冲入阵势,当胸就给长风道人一剑!
这人就是“追风一剑”萧河。长风道人蓄剑待发,所有剑中杀招,都在这一刻发了出去,萧河在同时间至少被刺中了四十九剑。但是萧河奋力抱住了他的剑,长风道人抽不出剑来。
长风道人脸色一变,十八铜人阵衣袂腊腊,立时全力发动了!
长风道人背上、胸前,首先各吃一掌,他大喝一声,“化血奇功”运于右掌,“施天无上罡气”运于左掌,一掌一个,把铁若与铁汝二人劈死。
他正想奋力再战,膝下再被人一拌,原来他刚才摔倒,并非自己失足,而是被地上一人扫倒。只见这人蓬头垢脸,肤色黑得一团糟,腮帮子涨卜卜的,也不知多大年纪,无声无息地出腿勾跌自己,长风道人跄踉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脚步,十六铜人攻势又到,他奋振神威,扬掌又劈死铁桥与铁灯,但身上也中了六、七掌。
长风道人功力充沛,还挺得住,但他为人,极是固执,既然掌门师兄有令,坚守谷口,他便绝不退走,吃了这等重击,居然还镇守谷前,魏然独存,不退半步。
剩下的十四铜人兀自惊心。这时萧河却微微颤颤,终于一交倒地,辛深巷这时与桑小娥已然赶到,挟起了他,只见“追风一剑”萧河道:“我……我没辱了天羽门……”辛深巷挥泪道:“萧兄是大英雄、大豪杰,纵令师兄也不过如此!”
萧河一口气又急促起来了,“不……不止掌门师兄是我一生典范,我比他不上……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只不过先走一步罢了……”桑小娥哭道:“你不要死……”萧河忽然双眼一翻,说:“有件事要麻烦辛先生和桑姑娘……”辛深巷握紧萧河的手道:“快说。”
萧河喘息得十分辛苦,道:“我有一名侄儿,姓沈,叫做耕云,他好文,虽聪明伶俐,但对武学不感兴趣……我迫他练武,他便走了,你们见他,代说一声,我见不他了,我不该逼他的……”辛深巷道:“萧兄用心良苦,我们一定会倾帮中之力,寻找那孩子的。”萧河痛得全身一阵抽搐,抓住辛深巷的手,不住喘气,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找到耕云,他……他知道“湘江大侠”……方……方常天……身死的秘密,这事关……事关……重大……方歌吟复仇的事,……还有那孩子……”后面几个字,说得极徒微弱,终于身死。
辛深巷和桑小娥都如五里雾中,不明所以。
这时呼啸更盛,“呜”地一声,一道炮火,冲天而起,照得渐暗树林子里都了亮了起来。辛深巷从难过中忽现喜容,呼道:“第一路“长空帮”军力来了!”
“七寒谷”外,打得如火如荼,“七寒谷”内,更拼得天昏地暗。
大风道人本待在洞中一击搏杀天象大师和桑书云,先灭了“长空帮”和“少林派”两大实力,剩下的雪峰神尼、车占风、严苍茫,自己可以一战,只要内应外合,洞口便可一攻而被。
可惜却多出了个方歌吟从中作栋,救了天象和桑书云,如此自己以一敌五,加上方歌吟,可以一人之力敌六大高手,纵昔日“血踪万里”卫悲同在,也未必讨得了便宜。
所以他立即制住车占风爱女车莹莹,再谋脱身之法,却听雪峰神尼冷冷地问:“你究竟是大风,还是萧萧天?”
大风道人神色自若,嘻嘻一笑,道:“你看我像大风,还是像萧萧天?或是曹大悲?”
雪峰神尼眉头一皱,眉心煞气一现,隅然走近一步,道:“江湖人说我脸慈心冷,我若一剑杀了你的人质,宁与车大侠结一世之仇,但你也活走不出这洞口!”
大风道人知雪峰神尼这人说到做到,倒也不能迫之太甚,当下道:“昔日笔架峰一战,我们三人下山去探“幽冥血奴”死了没有,你所见的首是真的。”
雪峰神尼顿声问道:“那末……萧萧天是真死了?他……他是不是曹大悲!”大风道人言而顾他道:“中了你一剑贯胸,焉有不死之理!”雪峰神尼只觉脑门轰然一声,不自觉地将剑垂下,嘴唇颤动不已,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风道长何等机伶,辨容察色,道:“神尼的那档子事,萧萧天遗骸中有一本小册,详细记下。”
雪峰神尼脸色惨白,道:“你……你……你看了……”大风道人怪笑道:“贫道贪图萧萧天的武艺,却不料发现了神尼的,……”桑书云何等厉害,鉴察之下,立即明白事体之泰半,不想再让大风道人对雪峰神尼说下去,于是切道:““幽冥血奴”的卑鄙武功,你居然也敢觊觎!”
大风道长脸上一红,知道桑书云厉害,不去理他,迳自向雪峰神尼说:“神尼,那册上的事,神尼不迫贫道于绝境,贫道绝不漏一字。”雪峰神尼容色惨淡,竟要把剑支在地下,才能稳得住身子,除了绝顶机伶如桑书云、严苍茫、车占风等了然五、六成外,其他都如丈二金刚,摸不脑袋。
雪峰神尼呆立当堂,一时恨恨之情,纷至沓来,不可收拾,百感交集。原来她自幼投师慎山,师父九劫神尼,武功高绝,却为豪气千云的萧秋水所败,萧秋水闯山时之英雄胆魄,慷慨侠烈,虽是惊鸿一瞥,在雪峰年幼的心中,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详见“神州奇侠”外传“大侠传奇”)。
九劫神尼九战败,便含恨在心,越发不准男子上山。雪峰对比,并不苟同,以为天下男子,未必个个都坏,像大侠萧秋水,就不像是不逞之徒,当时她年纪孝德望低、师父健在、门规森严,当然不敢乱说;但九劫神尼死后,雪峰当上了掌门,便有意废除素女峰的不成文规例。
其时武林第一大恶人曹大悲,横行江湖,而且贪淫好色,自恃艺高胆大,竟闹上了恒山。时在深夜,大部份恒山子弟,并未惊动,得见曹大悲的,又尽悉被杀,剩下雪峰神尼一人,给不敌“幽冥血奴”,而被击晕后蹂躏。这在雪峰神尼心目中,烙刻下不灭的血樱曹大悲饱魇自称便是萧萧天,扬长离去,使得雪峰神尼本来想将恒山对男子的恶规改良,而变得更形乖张。
至于雪峰神尼也在彼时起,下手绝不容情,冷酷好杀,事因她本身已蒙垢,夜夜面对菩萨,拜佛念经时,都悲恨难偿,自觉无颜以对。后来她武功渐强,挤身当世七大武林高手之列,又联合“三正”,搏杀萧萧天于笔架峰上,斯役中她状若疯狂、下手最狠,旁人都不知所以,她则是为雪耻恨,所以“幽冥血奴”落下山崖之际,她还奋不顾身,追上去,补了一剑,穿胸而过。
但是萧萧天中剑后,究竟死了没有,她却不得而知,只知道她和大风、天象下山来寻,寻了三日,由大风发现一无头首,而胸胁嵌她的“观澜瀑剑”。自怪石嶙峋的笔架山挥落,萧萧天的头颅撞碎,也是可能的事。由如是观,可以猜测萧萧天已死,但方歌吟闯上恒山时,又带来了曾与“幽冥血奴”一战的消息,这使得雪峰神尼心头大震,两百招未能击败方歌吟后,即把“观澜瀑剑”投入瀑底,也为此念。
此后重出江湖,一路上听得“幽冥血奴”复出的消息,都心焦如焚,羞愤交加,现下在这决死之地听得原来萧萧天确实已死,心中大宽,又怅然若失,却听大风道人居然知道数十年前自己的丑事,一时悲愤交集,当年的羞辱,全涌上了心头,只觉日末途穷,连菩萨世相都不谅解,天下无路可走。
大风道人本是疑虑,并不知“幽冥血奴”确会侮辱过雪峰神尼。当年一战,他已觉得雪峰神尼太过激烈,心有疑虑,但他当时一役,只为贪图萧萧天的武功秘岌,所以联手一搏。
“幽冥血奴”落崖后,大风道人建议三人分头搜索,果尔他先找到萧萧天首,取得他怀中秘岌,然后再招呼雪峰、天象二人赶来。从此以后,大风便在武当潜心于学习“幽冥血奴”的武功。
“幽冥血奴”新创怪招,虽未誊录在秘岌之中,但大部份绝技,都一一记录,大风道人的武功本就是“三正”之一,而今武功又涉增两倍,已经不在当年萧萧天之下。但他狼子野心,想勾结金人,雄霸武林,所以暗中一直联络各路枭雄,准备一举而夺天下。
萧萧天秘岌之后,确有将他生平凌辱过的女子姓名列下,总共逾七百人之众,大风道人对这等事远不及他所图谋的关心,所以也没细看。大风道人本不至万恶不赦如此,毕竟是武当宗师,但习“幽冥血奴”功夫后,练气走岔,与武当派正气的基础,又大相违悖,终于造成他性情上变本加厉,穷奢极欲。
而今他一见雪峰神尼脸色,便猜悟一二,当下便想利用这个弱点,要挟雪峰神尼,企图给自己制造个有利的机会,以便突围。
第十章决斗七寒谷
大风道人心中也了然,只要能使得乖张辟戾的雪峰神尼转向、帮自己,便可以抵住天象,剩下的桑书云、严苍茫、车占风,他一时还应付得了。至于洞外的抢攻,其他的人可抵挡不住,那便对自己大大有利了。
所以他更处心积虑,争取雪峰神尼。
天象大师生性耿直,不明所以,见雪峰神尼脸色惨淡,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是么?”大风道人笑道:“神尼是心里头不舒服。”天象怒日一瞪,同大风叱道:“我没问你,千你庇事!”又转首向雪峰神尼满目关切地问道:“是什么事,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开解一下,也是好的……”桑书云等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一时不知从何摆口是好。雪峰神尼苍白脸叫了一声:“道长。”
大风道人微笑应:“是。”雪峰神尼道:“你知道江湖人背里都叫我什么来?”大风一笑,并不一言语。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他们都叫我“脸慈心冷,佛手魔剑”。”大风道人一听道:“这个嘛……贫道确有所闻,只是江湖人信口雌黄,离事实远矣。”雪峰神尼冷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谏诏,确实如此。”
雪峰神尼又道:“那十几廿年前的事,贫尼至今未忘。”大风道人故意长长地“哦……”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个恶意的笑容:“神尼当然忘不了。”
雪峰神尼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从那时开始,贫尼便随时准备一死,而且既无资格当恒山掌门,亦无资格参拜佛祖!”雪峰神尼刷地扬起剑尖,遥指大风道人,厉声道:“大风,你若想昭告天下,你就请吧,待你说完了,我第一个攻杀你,就算杀不了你,把你手上的人质杀了,你也逃不出去了,那时我再自刎给车大侠谢罪。”
雪峰神尼目中厉光暴射,喝道:“你道我敢是不敢!”
大风道人没料到雪峰神尼居然豁出去了,出此下策,扯下脸来,则也讨不了好。大风道人知雪峰神尼向来说一不二,要做就做,当下也不敢再迫急了她。桑书云怕雪峰神尼悻然出手,会伤了自己至友的爱媛,即道:“现下道长尚未能出此洞去,神尼不用心燥。”
大风道人见雪峰神尼不受威胁,而高手环视,将心一横,同车占风喝道:“车占风,你叫天象让一条路给我出去,就放下令媛,绝不伤其一根寒毛,……否则,我立即杀给你看。”车莹莹一双大眼,眩然欲滴,但个性十分倔强,虽伤心但并不慌乱,群豪都是历经阵仗之人,见了不禁也为之一惊。
车占风道:“我不能让,洞口一让,敌人攻进来,我车占风便无颜立足于天地间。”大风道人拎笑道:“那你忍见爱女中我的“吸髓大法”而死么?”大风这样一说,各人又是一惊。
当日武林第一大恶人“幽冥血奴”,共中最为人齿冷的手段之一,便是恣虐施加“吸髓大法”于人。“吸髓大法”可攻可守,守则能泄开并消散别人攻来之劲力,但攻人却寒劲直冲入脑髓、骨髓、血髓、脉髓,能在瞬息间毁人心智,使得对方变作丧心病狂,自残肢机,咬齿同类,简直颠狂,禽兽不如。
如今听大风道人居然要将这一种阴毒掌功施加于这妙龄少女,活泼可爱的人儿身上,人人都露不齿之色,但又无计可施。
大风道人不耐烦地喝叱:“怎么了!”车占风沉声道:“要我为私己亲情,罔顾大义,车某人万万办不到。”大风道人怒道:“你为私己名誉,就当女儿不是人么!”这句话说得车占风一阵黯然,紧握拳头,拳背上根根青筋凸露。
“瀚海青凤”矿湘霞大声道:“你要杀,就杀吧,阿莹,你听住,车家的好女儿,是不怕杀的,为父母的就算刀山火海,都给你将敌人大卸十七十八块!”车莹萤穴道被封,不能说话,泪眼中却坚毅无比。车晶晶哀唤哭叫:“妹妹,妹妹,求求你别杀我妹妹!”
旷湘霞心知她这两个宝贝女儿,车晶晶外表坚强,内心实弱;车莹莹为人十分柔顺,但心内十分清烈。旷湘霞大声道:“晶晶,要看你妹子,将来,要像她,一般义烈。”这番话虽不长,但说得连换几次气,十分勉强,说完之后,两行珍珠似的泪水,滚落下脸颊来,众人心下钦佩,为之动容。
大风道人见对方皆不受威迫,唯无人敢冒然出手,但已跃跃欲试,当下恶向胆边生,心想杀鸡做猴也好,扬声道:“车占风,你别有恃无恐,莫以为我敢说不敢作!”
这时洞内气氛十分紧张,方歌吟胸中真气游走,又似万锥穿心,浑浑噩噩,十分难受。
耳边只听得众人焦呼、怒叱、还有大风道人狂妄的语音,声声传来。他挣扎欲起,怎奈“百日十龙丸”之毒性已发作,全身痛如宰割。
这时大风道人已料定他已晕过去。大风道人在阴山化装成“幽其血奴”,跟方歌吟交过手,知道这英雄出少年,不能掉以轻心。方歌吟适才格斗大风道人偷袭天象和桑书云出的一掌一剑,却是灵机一动。
方歌吟在关前跟那青年道土一战,便生怀疑,他学过宋雪宜的“武学秘辛”,知道那道士使的是武当正派武功,另一力面,却又是曾与自己交过手的萧萧天的邪门功夫,心里甚是纳闷。及至在洞里初遇大风,颇感熟悉,竟与昔日涂血污了脸的“幽冥血奴”相似。迫使方歌吟想到,这“幽冥血奴”故意涂得血肉模糊,莫不是要人认不出他来。
如此一想,便推测到“三正四奇”的行踪,何以被敌人捏拿控制得如此之准,而且这趟征讨“幽冥血奴”的义军,首初来自大风道长的徵召,所以将大伙人马送入虎口,也就顺理成章了。“七寒谷”入口本就不易发现,大风道人若非老马识途,又如何辨识得出?方歌吟因见大风道长一脸正派,心中茫然,一直不敢断定心里的疑虑。后来问及梅醒非,这退路洞口,是谁发现的,若是大风道人,便断不可能使大家有这一条易守难攻的所在。果尔询得与大风道长有关,方歌吟心中更增疑点。
乃至大风道人出袭,方歌吟拼力挡开,却引发“百口十龙丸”发作,辗转煎熬,但因此使群豪发觉大风道长就是“幽冥血奴”,这可以说是决定生死的大功,问题是大敌当前,谁也无法兼顾躺在地下离大风道长不远处的方歌吟安危。
镑路呼啸、四方云集,“长空帮”的高手,来了一此又一批,长风道人披血撕杀,已杀了“十八铜人”之九,冲出阵来,依然死守谷口。
“金衣会”、“天罗坛”、“七寒谷”的人,眼见敌人一批一批地蜂涌而来,有的苦撑,有的逃走,有的死拼,有的投降,长风道人抖撒神威,领了一批武当道土,一面发出讯号,通知谷中,一面不让敌人入口半步。
第一批长空帮的兵力,已渐渐向长风道长处合拢包圈,辛深巷喝了一声:“攻!”
为首三人,却被长风道人所杀。长风道人在武当之中,生平只服一人,亦只听令于此人,便是大风道长。大风遣命长风镇守谷口,也是极识用人之举。长风道人杀得三人,声威大震,镇守“七寒谷”的人纷纷反扑,第一批“长空帮”的人眼见攻不下:只有身退。
这时第二批“长空帮”高手河北部已涌至,辛深巷发号司令,令第一起贺兰山部与河北部配合,再全力反扑。长风道长领兵反挫,连杀七人,被一根甩手箭射中,又被成老爹的飞熄石打中,这黑脸道士却奋战依然。久攻不下,这两批军兵只好身退。
第三起河南部“长空帮”,又在辛深巷号令下,带第一、二起兵力冲杀过去,这战“七寒谷”副谷主“蚂蚁上树”弦树宜在此役被杀,但“长空帮”依然未入雷池寸步。这时第四起高手又到。辛深巷勒令:“这次退无死所,只准前进。”
四起各路义军,力战武当后、七寒谷、天罗坛、金衣会与“七寒谷”口。“七寒谷”五路军里的西、南两路军监,尽皆战死,“天罗坛”之“天虫院”的“百足娱松”计劲虎也被攻杀,但长风道人等追敌数十丈,终将“长空帮”击退。
辛深巷左右有人支扶,他走前几步,也不理射来的箭矢,喝问:“这次攻袭将领是谁?”一人大步而出,这人在两河大是有名,是禁军统监叔兰纵。辛深巷道:“我已说过此役可进不可退,斩了。”
一人飞跃而出,凌空鬼头刀下斩,杀了叔兰纵。辛深巷又问:“谁是第一个后退的人?”众人略然。辛深巷目如厉电,说:“自己承认者割双耳。若要我指认,则处死刑。”
众人又是默然。有的埋怨怎有人光退,使自己不能全力作战,以致有兵败之忧。有的人心忖:刚才杀的鬼泣神号,谁会知道那一个退走!
辛深巷游目如电,叱道:“第四起热河援军季宛燃,你被那黑脸道士吓得抱头鼠窜,影响军心,还想抵赖!”
只见第四起军中一人“扑通”跪下,骇得脸如纸白,垂泪哭道:“请总堂主开恩。小人上有老母七十八高龄?中有发妻,尚有子女七人……小人不敢身先死,万求总堂主开恩、开恩……”众人心里恻然。却见辛深巷一颔首,一人抢步而出,一记开山斧,砍下了这李伯常的头,辛深巷道:“发白银四百,予其家属,厚殓他们,说是英勇战死。”只听旁边俱有人相应:“是。”“是。”
辛深巷猛地一震,背后中了一支暗箭,但他依然不伏下躲避,扬声施令道:“第五起两广军士由伯二将军带领。”连同一、二、三、四起军队,总共五起义军,这时无人不奋勇向前,更无一人后退。“金衣会”“总堂主”豫未圆首先被杀,“天罗坛”的人卒先退走;“金衣会”中、北两路监军亦被斩杀,“金衣会”不敢再战。长风道人形同疯虎,怒骂道:“王八龟子,看老子杀敌去!”
当先冲了出来,仗凌厉的武功,连杀九人。但“长空帮”这次人人都豁了出去,一力死拼,长风道人杀了玄黄子,却被全真子一剑砍下了右手。长风道人缺了握剑的右手,左手依然苦战,劈杀了全真子,却给成福根用板斧劈断了左手。
眼下两方冲杀,这无臂道人的去向,便告失落。武当缺了长风,终溃不成军。“七寒谷”因谷中本身是他们的“老家”,是以仍苦战支撑,第六起“长空帮”兵力甫至,“七寒谷”也伤的伤、逃的逃、降的降、死的死。“七寒谷”谷口重地于是攻下。
只听辛深巷扬声道:““长空帮”第一起统军范瑞彬、第二起统军庄天从、第三起统军田双、第四起副统军苟熊儿、第五起统军伯金童、第六起统军毛天任,帮主有令,论功行赏,其余与役兵将,俱有勋赏,帮主十分欢喜。”
当下欢声雷动,欢休如沸,有人豪迈调歌,齐声谢道:“谢帮主圣恩。”
辛深巷下令道:“谷口已占,强敌未除,现下即编队全力攻打谷里,以抵武林同道。”
军众齐声喝好,士气如虹。辛深巷隐瞒桑书云也是被困“七寒谷”中之一,是怕有损众人心中对桑书云无与匹比的形像。将战功行赏,都推说是帮主之恩。众军士在这恩感并施下,更拼死杀敌,奋不顾身。
这时他血流过多,只听桑小娥一阵惊呼:“辛大叔、大叔……”他便已昏厥过去。这时“长空帮”第七、第八起援军,以及各方武林同道的义军,又到了千百人。
大风道人仍在洞里,心中闪过干百种意念,想要突围而出之际。方歌吟正在翻翻腾腾,浑浑噩噩,“百口十龙丸”的毒力当作,心忖:我命休矣,我命休矣……之际。
这顷刻大家都僵在那里,也不知是出手好,还是不出手好。大风道人本待一掌“吸髓大法”震死车莹莹,此时心念忽然一想,觉得终其杀了这女娃子,迫得洞内高手全力出手,却是大大不妙,而今自己长啸早发,洞外应接居然一直迟迟未攻,未与自己配合,谷中定必遇上强敌,自己还是充分利用这手上的人质是好。这时间方歌吟的辛苦,突然尽去,“百日十龙丸”的烦恶剧痛,忽然尽消,方歌吟一跃而起。
方歌吟本离大风道人极近,而今一纵而起,把握契机,一招“闪电惊虹”刺出!
这招是“天下最佳快招”,是萧秋水从柳随风招法中领悟而创,大风道人武功再高,也来不及躲开去,但他曾在阴山,化装后与方歌吟一战过,见识过这一招的厉害,就在方歌吟剑未刺出之前,他已飘然逸去!
方歌吟这一发动,“二正三奇”,那再犹豫?天象大师因此役少林子弟死伤不少,大都是他带携随行的爱徒,当下右臂一振,猛然一口气,“龙众般若禅功”排山倒海般推了出去!
大风道人十分机警,情知这股刚不可摧的是气,难以挡架,他竟将车莹莹一举,迎掌风撞来。天象大师粟性火烈,但绝不妄杀一人,见状大惊,惟叹力已发出,无法收回,只有左手出掌,“砰”地一滞,两股掌力掩在一起,晓是天象大师功力高深,也给自己功力震得七八个旋转,“碰”地撞在石壁上!
大风道人已抢近洞口,雪峰神尼冷哼一声,一剑刺来。大风道人听付呼吸之际,剑尖已近眉心,敢情她这一剑,竟比声音还快!
大风道人心下一凛,双掌一拍,挟住长剑!
就在这霎息之间,车莹莹便在他臂弯下落去!
严苍茫这时封骤然动了!
他动得毫无声息,鬼魅一般,已欺至大风道人背后,双掌全力冲出!
他对大风道人恨极,严浪羽是他唯一独子,如果大风道人不引领他们到“七寒谷”,他儿子就不会死!
大风道人猛觉急风欺近,如“三正四奇”中,除自己之外,只有一人肯如此卑鄙偷袭,便是“东海劫余岛岛王”严苍茫,眼下只觉掌风欺近,他双手要应战雪峰神尼要跟他拼命的怒剑,左足一踢,将车莹莹的身躯,迎面向严苍茫踢飞过去!
严苍茫将心一狠,双掌纵先击中这女娃子,但以“隔山打牛”之法,将掌力移入大风道人背上,至多不过牺牲了这女娃子,也要教大风老道伤于洞内、生出不了这洞口!
可是车占风怎能让严苍茫如此击杀自己的爱女,当下无声无息地出掌,与严苍茫对了一掌。
两人身形,俱是一晃。矿湘霞一跃而起,已接过车莹莹,唤了一声:“莹莹。”即抛给车晶晶。她自己和身扑向大风道人。
这时大风道人在这霎息间,已闪出了洞口,再跨一步,便出得了洞穴,便在这时,七道指风,破空发出“丝丝”之声,已破空划向大风道人的七大穴道。
大风道人大喝一声,双手一扳,“喀登”一声,已抑断了雪峰神尼的长剑。
如果雪峰神尼手上所持的是“观澜瀑剑”,大风道人功力再深厚,只怕也无法如此容易折断,但这一柄长剑并非上品,大风道人一拘即断,以半截剑尖,一连点戳了七下。
这七下剑气,赫然是血一般的红色!
七下剑气,戳破了七缕指风。
大风道人藉势飞退!
这时“瀚海青凤”旷湘霞、“雪上无痕草上飞”梅醒非与天龙大师三大高手,竭尽全力出了手。
大风道人闷哼一声,掌劈天龙,袖挥梅醒非、脚踢旷湘霞,已出得了洞口!
方歌吟与严苍茫,不理一切,追出了洞口。
只见眼前大亮,方歌吟和严苍茫还来不及出手,十六道排山倒海十天崩地裂般的劲气,已迎脸卷了过来,简直要把他俩吞没。
方歌吟与严苍茫,从第一次见面起,因严浪羽之故,两人就是敌对的态度、对峙的立场,这次身犯奇险,两人一齐联手御敌。
方歌吟一面挥掌招架,一面急退!
对方一十六人的掌力,非同小可,要硬生生挡架,无疑是膛臂当车。
这时大风道人已闪身入阵中,只听曲凤不远、燕行凶、唐本本纷纷抢过来问:“道长脱险了!”“道长没受伤吧?”“快截击出洞的人!”大风道人只是冷哼,没有回应。
严苍茫硬接了一掌,与方歌吟利用飞退格开来势,全然不同,严苍茫只觉金星直冒,身子反弹回去,背脊“砰”地撞在石壁上!
方歌吟急忙扶持,一面叫道:“你……你怎么啦?”严苍茫只觉心头热,眼泪徐徐掉落,竟把方歌吟迎头抱住,痛哭唤道:“羽儿,羽儿……”方歌吟见严苍茫披头散发,双目红肿,伤痕处处,心中悲悯,也不忍推拒;这时第二轮十六掌力又至!
而就在第一道掌力已发,第二道掌力未起之刹那瞬间,一人宽袍大袖,抢了出来,这时大风道长还有几步,就走到燕行凶、唐本本、曲凤不还身侧,他因在石洞中,居然无功身退,还受人追击出来,自己是这一干人之领袖,不能太过狼狈,所以身形远不似冲出洞口时那般全力施为。便在这顷刻,他耳际乍闻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是铺天卷地一般的掌风。
大风道人心中一震,知道这种掌劲非同小可,他刚才从容连接数大高手攻袭,看来从容,但一口真气,已缓不过来,但在自己部众面前,又不能抱头鼠窜,来避这一击,当下硬头皮,回身一掌,反撞回去!
天象大师在盛怒之下,胡子恨根倒竖如戟,打出来的是数十年苦练交熬的“龙像般若禅功”:这一掌足有十四层修为。大风道人在内力虚浮时硬接一掌,飞出了丈远,喉头一甜,要吐一口鲜血,忽想起如此狼狈,影响军心,转念之间,又将鲜血强自下。
天象大师见大风道人力战数大高手后,还硬接了自己这一掌,居然只被震飞,便没了事,心中兀自惊讶,只听大风道人喝道:“格杀勿论!”语音高扬,内力充沛,天象目观对方如此仓促下接了自己一掌,还如此神气完足,心中更觉钦服,如果不是因大风道长如此卑鄙龌龊,天象对大风定必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风道长一喝,原拟令十六高手攻击,曲凤不还却悄声道:“道长,大敌压境,兵临谷口,退好、还是战好?”
大风道人吃了老大一惊,道:“敌兵已经来了么?”曲凤不还沉重地点了点头。
唐本本加插了一句:“而且声势浩大!”大风道人沉声道:“长风一定稳得祝”燕行凶却道:“我看未必……”大风道人眉心煞气一闪,忽问谷口杀声冲天,云空闪起了五色旗炮,燕行凶道:“是不是!敌人果然杀进来了。”
大风道人道:“这次不一举歼灭他们,留更是祸患。”
唐本本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曲凤不远道:“然而我这大本营,却教他们给毁了。”
大风道人脸上又是杀气一现,反问道:“曲谷主后悔了是不是?”
曲凤不还心念一转,暗忖:大风这人外表仁义道德,其实心狠手辣,事已至此,何必在这兵败如山倒的时候来开罪他?当下忙道:“我曲凤不还纵舍了“七寒谷”,也要追随道长,怎会后悔?”
大风道人“唔”了一声,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曲凤不还只给他瞧得心头发毛。
这时喊杀冲天,武林各路英雄好汉,跟十四起“长空帮”高手,已杀进行里来。抵御的“七寒谷”、“金衣会”、“天罗坛”门徒,纷纷不支,曲风不还急忙召那十六名黑衣高手,在阵前抗敌。这十六人俱是天下第一流武林好手,十六人戕力以抗,勉强把场面暂时稳住了。
这时洞中的“二正三奇”等人,因无那十六名高手的内力压击,即冲杀突围出洞来,大风道人闷哼一声,向曲凤不远道:“这里可有退路?”
曲凤不还答:“有。”大风道人道:“准备撤退……”忽觉一人欺近,也是灰袍道束,大风吆喝:“谁?”那人硬声呜咽:“大师兄……”大风讶道:“你……”瞪眼一看,原来是长风道人,此时他双臂俱断,仗凭脚下功夫,硬闯回谷中,通报大风道人,只见他羞恨地道:“大师兄,我,我镇守不力……”大风道人侧首一望,只见曲凤不还嘴边正牵了一撇恶意的笑容,心中正想到:不只是我“七寒谷”的人守不住,连你的二师弟,也闹到这种地步回来!
大风道人气塞胸臆,一口怨气,无处可,向长风道人微笑道:“你既有负职守,还回来做什么?”
长风道人懊丧无加,道:“大师兄,我……”正要跪下,大风道人一掌拍出,“砰”地击中长风道人胸膛,长风道人正在说话,猛吃了一掌,话变成了一口鲜血,“呼”地喷到了大风道人的脸上。
他整个人也摊了下去,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立时气绝。曲风不还在旁眼见,不由心寒,忖道:自己方才那笑容,不知有否给这人看见了,这人外表泱泱大度,却心胸狭窄,万一给他记住仇恨,可不是玩的。
大风道人脸上又紫气一现。这时天象当先杀出,桑书云、车占风一左一右,指掌双绝,挡者披靡,唐本本“咕呱”一笑,别看他身形矮胖,直掠了过去,十分迅捷,一扬手打出七枚透骨钉!
这七枚透骨钉,追打天象、车占风、桑书云三人面门。桑书云长身而出,喝叱:“我来!”“长空七指”拂出,七钉齐被击落。
燕行凶金笛一抖,左手自腰间一抽,抽出一柄寒光焰焰的银剑,迎风一抖,立时笔直,与大风道人,合击天象。天象抖撤神威,这少林和尚,向来好舞刀弄枪,只是当了少林方丈,事事不能任性子去做,而今有架可打,对方愈强,他愈兴奋,当下左手“大般若禅功”,右手“龙象般若禅功”,分两道掌劲拍出!
只听雪峰神尼喝道:“留一个给我!”冲向那一群“金衣会”的高手中去,回来时已多了一剑,那没倒了七人,她一剑刺向燕行凶,燕行凶剑笛一架,“叮”地一声,星火四溅,两人身形均是一晃。
燕行凶心里一凛:这婆娘焦地了得!雪峰神尼脸若寒霜,但心忖道:这人武功不俗,要留神应战。
两人俱不敢轻敌,各尽所能以赴。
天象左边强敌既消,即将左手“大般”右手“龙象”,功力全涌向大风道人,大风道人虽受内创,但武功远胜天象,只是天象长力甚强,大风一时夺之不下。
天龙见大师兄渐落下风,也冲上前来帮忙,两人掌力浑厚,各尽施为,天龙原受掌伤虽重,但他内力捷强,已无大碍,他俩师兄弟原有私心,尤其天龙,欲练得几招杀,以便在中秋之会夺得“三正四奇”宝座,现今敌忾同仇,前嫌尽去,相互照应,了无私念。
唐本本的七枚透骨钉,齐被桑书云击落,这一下伸量,便知道桑书云指力非同小可,他叱道:“再来十四枚如何!”桑书云“丝丝”发指,又击落十四枚,却另有一枚飞针,在指风缝隙间飞入,原来唐本本为人奸诈谲猾,说的是十四枚,打的是十五枚。
这时严苍茫已楼住方歌吟,哭了一会,方歌吟知其悲于失子之痛,当下轻拍其肩,觉得对方肩膊微微触动,心念对方乃一世之雄,因丧子而乱神志,很容易伤了内息元气,于心不忍,于是柔声安慰道:“严伯伯,严伯伯,严岛主……”严苍茫猛抬头,一脸惊讶之色,猛地“砰”双掌推开了方歌吟,哭道:“你不是羽儿!
你不是羽儿!”忽又槌山壁泣道:“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娘……”第一句话似是对方歌吟而言,虽然是他对下毒方歌吟事而歉疚。第三句话劫不似对方歌吟说的,方歌吟听的一征。原来严苍茫年轻时意气风发,娶得一妻,叫做谢小心,武功不高,但温柔可爱,可惜他年轻时王图霸业,谢小心郁郁而终,严苍茫愧恨无及,共将一腔心血,尽寄爱子严浪羽身上。而今连严浪羽也身遭横死,严苍茫一时便觉得所有努力:制造“百日十龙丸”、“还魂再生丹”、“反手奇功”、“腐功”、“移影遁道”,……等等都是白废。要知道这些丹药奇功,都旨在逃生保命,以严苍茫的武功来论,别人想逃生保命已难如上天,他自己又何苦用到这些奇门杂技,他的用意都是为了他的独子而创,只是人在其间浸淫久了,变成精专了。
他原本是以为自己能挤身进“三正四奇”,儿子更青出于蓝,可望来日与萧秋水、燕狂徒相比,否则至少也可与任狂、萧萧天媲美争雄?现在儿子死了,一切雄心斗志,像陷入了泥泞,都没了落。
他乍见唐本本对桑书云的鬼域伎俩,如见自身以前所作的等等恶事一般,大吼一声,挥杖而击,喝道:“这人是我的!”扑将上去。
桑书云百忙中一低头,避过一针,针射入他头上文巾之中。他只觉凉飕飕的一下,好不惊险,见严老怪已然和唐本本斗在一起,心想:这二人武功家数,俱走险恶一路,倒是天生一对。乍瞥见曲凤不悄然想遁,桑书云呼啸一声,人未至,指风已“丝丝”而至,袭向曲凤不还。
方歌吟见严苍茫缠战唐本本,他定神一看,即刻发现天象、天龙二人力敌大风道长,却是勉强,他仗剑便加入了战团。方歌吟武功,已在天龙之上,略逊天象一筹,又极为机警,大风道人每次要得逞,都有方歌吟从中插手,不能奏功,心中气苦。
“大漠仙掌”车占风跟桑书云与天象大师当先开路出来,而天象与大风接上了手,桑书云先战唐本本,后斗曲凤不还,他是大漠派一方之首,考虑事情沉稳有度,周详有方,便先杀向镇守林子的十六名高手。
那十六高手武功虽高,但终稍逊“三正四奇”任何之一,至多与方歌吟不相伯仲,加上神智上已浑噩无知,车占风奇袭之下,击毙一人,掀开蒙面纱布一看,皱眉喃喃自语道:“是“修罗客”韩采桑!是“修罗客”韩采桑!钡谑徽卵狡吆惹锊换辜J樵普疑狭怂疫倚Φ溃骸拔业朗撬词巧0镏鳌!?
桑书云淡淡笑道:“在下初到贵地作客,主人意盛,如此劳师动众,礼重如山,教在下怎生报还!”
曲凤不还嘻嘻笑道:“还?我看不用还了。我叫曲凤不还,您猜我不还什么来?”
桑书云微笑道:“谷主大名,在下不敢妄加譬解。”言下之意,是不屑猜你这种怪名字号。
曲凤不还笑道:“帮主不猜,在下自道,也是一样,我曲凤不还,一不还恩,二不还义,三不还钱,四不还命,总而言之,就是有去无还;……在下幸何如之,万一杀得了帮主,贵帮上下向我讨命,在下可是先小人后君子,决不偿还的哦?”
桑书云微微笑道:“在下贱名,也有喻意,不知谷主可曾知晓?”
曲凤不还神色不变道:“帮主见告。”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在下这姓名,跟人搏斗时,只有三个字:打到你“伤”!打到你“输”!打到你“晕”!”
桑书云所说的三字,乃是他姓名“桑书云”之谐音,如此对曲凤不还说,有意羞辱,使他盛怒下,可俟隙进击。两人俱是一代高手,对话之间,不但唇枪舌剑,而且皆窥机而待。
曲凤不还脸色一阵煞青,却未动怒,反而笑道:“哈哈,哈哈,桑称主名号,也与练把式爷们,什么“万人迷”、“千人劫”.“金臂童”、“九尾狐”又没什么不同。”他“哈哈”二声,直如咬牙切齿读出来一般,甚是难听。
这时大局急转直下,剩下的十五名黑衣高手,与其他的“七寒谷”、“金衣会”、“八罗坛”、“武当派”徒众,终于挡不住如万泻排壑、惊涛裂岸的攻击,那十五名黑衣高手若清醒机伶,联成一气,以他们的武功,绝对可以一战,但他们却呆如木鹤,转动之间已极为滞窒,曲凤不还大敌当前,又抽身不开去发令,所以越发交撑不祝曲凤不还忽然大喝道:“你聋我聋,像一条虫!”
这八个字,听得桑书云一怔。桑书云不明所以,曲凤不还已向他用身子疾撞而来,桑书云双掌劈了出去。他劈出去时,太夹无风,但双掌甫出,全身衣袂,都剧烈地腊腊飞动起来!
这双掌之力,可见得是何等凌厉。桑书云乃人所共知其“长空神指”独步天下,抑不知他拳掌功夫,也甚到家。但是掌劲打在曲凤不还飞投疾撞的身子之上,只见撞势益烈,居然把桑书云的掌劲,都激了回去,或斜卸出身外!
桑书云暗叹一声,易掌为指“长空神指”一出,曲凤不还的舍身投敌怪功,也抵受不住这专破内外家罡劲的指功,当时就地一滚,只听“嗤嗤”连声,坚实的地上被射了十七八个洞,曲凤不还满身泥草,但一翻跃起,一脸忿怒之色。
就在曲凤不还喝出“你聋我聋,像一条虫!”八个字之后,在激斗中的“金衣倚”、“七寒谷”的徒众骤然加强了攻势,而“天罗坛”的人却退却了下来,到谷中后段的崛地上上“退而结网”起来。
这下举动,大是可疑。雪峰神尼眉头一皱,叫道:“清一静一琼一瑶一,四剑联阵,助……”话未说完,“金笛银蛇剑”燕行凶已“哧、哧、哧、哧”,向她递了四剑。她连格四剑,反手刺出七剑,一面说:“助车大侠等全力打通谷口……”燕行凶凶险挡避了七剑,又舞动剑笛,连攻十一式,雪峰神尼一一架过,又攻了十三剑,一面说道:“让天下英豪进来……”燕行凶又闪过了十三剑,反击十七剑,雪峰神尼格了这十七剑,反攻廿一招,一面说到:“杀尽他们!”
初时说话,十三个字,雪峰神尼只挡过了四剑,后再说话,十一个字,攻了七剑,然后只用了七个字的时间,攻了一十三剑,最后一次说话,仅说了四个字却攻了一十七剑,已然转战愈急,越打越快。
燕行凶的剑笛亦走狠辣刁钻一路,他与雪峰神尼战过了百招,两人愈打愈快,从洞口打入了洞中。清一只见两人衣袂,消失在洞口的光线内,十分焦急,提剑便要进去,只听洞内打斗声、交剑声、骤然停止,清一一颗心,也似停止了跳动,颤声叫道:“师父……”忽听一声威严的叱喝:“不许过来?”清一猛见一条人影一闪,左手金笛闪闪,右手银剑烁烁。向他张牙舞爪,飞扑过来,她一时也不知守好、攻好、封好,还是闪好,唬得闭上了眼睛,忽听又一道急风陡来,“当郎”一声,黑影一空。清一再睁开眼时,只见地上一行血迹,而师父雪峰神尼脸色惨白,括左臂,闷哼不语,贴壁而靠,清一挽扶而叫道:“师父您……”雪峰神尼咬牙齿,摇了摇头,掏出金创药,清一连忙接过,见师父左臂,一道伤口,似给蝎子叮了一口般,使得整个手臂都迅速泛黑,渗入肌里。恒山的金创药是当年“权力帮”八大天王中“乐王”所制,为萧秋水闯恒山时所留下的灵药,清一心中惕急,将这“冰蟾饕餐膏”敷上后,雪峰神尼臂上黑印,便迅速淡去,清一怕毒还遗留在师父臂肌内,情急之下,用嘴去吮吸,开始时的都是黑血,逐渐得鲜红,清一知此时已无大碍,才放得下心头千斤大石。
雪峰神尼自然痛入心脾,无法移动,但见清一为她如此舍身吮毒,心中自然感动,她冷如铁石的眼上,不禁也有了一丝泪光。原来燕行凶情知单打独斗,恐非雪峰神尼之敌,所以故意引她入洞,伺机打开机括弹出毒蝎螫她。雪峰神尼是何许人也,燕行凶虽在洞中,也伤她不到,反而险被她所伤。
及至清一在洞口呼唤,乃是雪峰神尼和燕行凶斗至酣处,谁先妄动,则胜败立分,生死立判,燕行凶窥出对方弱点,扑击清一,雪峰神尼果然来救,燕行凶便全力向雪峰神尼出手,就在清一双目一睐之间,他一笛一剑,全攻向雪峰神尼,但都被挡开,他趁机弹出毒蝎,雪峰神尼救徒心切,猝不及防,被螫中了一口,但她立时震死蝎子,并以“星摇斗幌”一式“天河剑法”的杀,重创燕行凶。
燕行凶虽用毒物咬伤了雪峰神尼,但他自己也讨不了好,了雪峰神尼一击,几乎使他丧失了性命而今没真送命,但也断丧了战斗能力,只有速退,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
清一流泪唤:“师父,您不要有事,不要有事,菩萨打救……”雪峰神尼心中一动,暗忖:这孩子如此不能忘情,怎能斩断俗根,阪依佛门?不禁用手抚摸清一后发,清一抬头惊喜地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啦?……”灿然一笑,但眼眶中的泪仍叙地挂落下来,煞是好看。雪峰神尼心中又是一动,暗自叹息,慈祥微笑:“师父没事。”清一手掌合什喃喃道:“感谢观世音菩萨打救,感谢观世音娘娘打救……”忽听一人如雷霆般猛喝:“杀千刀的……”原来严苍茫对上了唐本本,正是棋逢敌手、势均力敌。唐本本为人心胸狭窄,出手阴险毒辣,遇上“劫余老怪”的奸诈谲猾,可真是“将遇良材”。
唐本本数次打出暗器,都被严苍茫接过。唐本本的身裁极为瘦小委琐,严苍茫每小心翼翼,接下一轮暗器,便逼前一步,接了七八轮暗器后,便等于向前迫进了七八步,严苍茫身形虽不高大魁伟,但十分气派,纵给火烧灼处处,但气魄迫人,迫得了几步,相形之下,唐本本不成样子,而且距离越近,暗器便越称不上效用,他只得退了一步,又发一轮暗器。
严苍茫接过那轮暗器,又进了一步,唐本本只有再退,一退再退,气势顿失,严苍茫双眼似火猴一般焚烧,唐本本胆小怕死,兀自惊心,忽然一扬手,投出一面血网!
这下距离极近,大网罩下,严苍茫眼看躲不过去,严苍茫却沦起钢拐,“呼”地一盘,一拐向网上打了过去!
唐本本大感纳闷,不知严苍茫此举何意,但见严苍茫的龙头拐杖卷起了红网,“虎”地反向他迎头罩下来,才知道网乃柔物,严苍茫借钢拐所带起之强力,来破这网的妙用,反向自己袭来!
唐本本当下连抖手腕,网自腕上困结,网身反转,旋住严苍茫,用力一扯,想将严苍茫的龙头钢拐夺了过来,严苍茫便大喝了一声:“杀千刀的……”钢拐没有脱手,人抑被他扯了过来。
唐本本大喜,左手扣住三支“孔雀翎”,准备掷向严苍茫的背心,忽而严苍茫一转,已转到他身后,这个角度,正是背靠背,谁都无法出手,但是严苍茫如反手一招,掣肘撞在唐本本的背上,正是“东海劫余门”的“反手奇招”!
这一下诡奇招数,令刁钻称着的唐本本也意料不到,被他出手抓在背心,提了起来,严芳茫虽不高大,但白发萧萧,虎腰熊背,一旦抓起五短身裁的唐本本,即令他双脚离地,手触不及,严苍茫只要掌力一吐,把这可恶的人击毙之际,唐本本双脚一蹬,“嗖、嗖”二声,竟射出两排毒针!
这时两人离得极近,严苍茫又料不到对方连脚上也装机括,“哎呀”一声,便被射中,手下一放,唐本本一旦挣脱,手束网身,当作鞭链使用,直向严苍茫左半身扫落。
就在这一发千钧间,唐本本萝然惊觉,他的两排毒针,全钉在一块山石上。他为人机警阴毒,马上省悟,这就是东海劫余岛有名的“移影遁道”奇功,但他那一网,眼看要中了,严苍茫似避不过去,究竟撤招就溜好、还是拼了这一招才走的好?
这转念间,网已横扫中了严苍茫左身子,却见严苍茫闷哼一声,并不倒下,反手挟住了他的血网。
唐本本心下又是一沉,他猛想起:严苍茫拿手成名的“腐功”,可以半身子,移走血脉,来承受对方一击,以控取制敌机先!
这下发觉已迟,严苍茫捞住血网,用力一抽,真把唐本本抽得离地直撞了过来,同时间,严苍茫拍出一掌,唐本本等于向严苍茫的浑厚掌力疾撞!
就在这时,严苍茫易掌为抓,揪住唐本本的衣领,将他横拖直拉,顺提倒咀的抓了起来,厉声问:“念你成名不易,只要降了,我不难为你就是!”
原来严苍茫的个性僻张,因儿惨死,极是难过,而今一经格门,神智恢复,觉得这唐本本彼合他心脾,同样刁钻毒辣,招式诡奇,可惜撞了这行的大宗师,换作平时,他或许不动恻忍之心,但今日因子之丧,性倩大变,心气灰相,自觉何必多造杀孽,诛杀元凶便了,当下便想放唐本本一马。
唐本本人被抓住胸口,踢踢踢踢,就是挣不出去,狠打急戮,就是及不严苍茫的边,急得脸色发青,严苍茫问:“你想不想死?”
唐本本的脑袋摇得博浪鼓相似的,严苍茫笑道:“你说话埃”就在这时,严苍茫望眼环视全场,却见清一扶住雪峰神尼,向战团走来,这时阳光映在清一的脸上,好像一朵白色的茶花般盈盈。严苍茫一失神间,失声叫:“她……她……”唐本本的眼色闪过一丝狠猾,说了一个字:“不!”
“啸”地一声,一颗红丸自他嘴中急打而出!
这下相距更近,而且骤生变故,晓是严苍茫,也应变未及,只得将头一偏,红丸打中右肩,竟“彭”地爆炸了起来,炸得肩膊血肉模糊一片!
唐本本哈哈大笑,趁严苍茫吃痛,已逃了开去,严苍茫怒啸一声,声如潮水般排山倒海涌出,他的手乎地暴长三尺,及时“砰”地击中呆得一呆的唐本本胸前!
唐本本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死活不知。
严苍茫摇晃了几下,心中恚愤,真是无可言喻:这足他生平第一次放过不杀,却换来这一身重创;他以为唐本本跟他诡异个性相似,故不下杀手,抑不料此人不要脸之至,口中也暗藏火药,以冲液卷于舌底,露出空气即爆的“江南霹露堂”雷震子!他恨自己大意,没有查觉唐本本自交手以来,从头到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而上天恢恢,似没有给他任何重新做人的机会;他缕刚想振作,儿子死了,自己又因此受了重伤。
他怒啸一声,伸手将龙头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插,八尺长杖,被他一插之力,至少入土六尺之深!
曲凤不还以身体作为武器,烂打狂拼,迫撞桑书云,桑书云虽然日苦战,但意态闲悠,身法如鸿飞冥冥,逝如轻姻,曲凤不还挡他不及,于是十指箕张,扑击桑书云,桑书云每次都施“长空神指”!
这专破内外家罡气的指风,令曲凤不还走避不迭。
桑书云毕竟是一帮之主,一方面应战曲凤不还,一方面兼顾八面,瞥见雪峰神尼负伤、严苍茫也吃了蹩,心下警惕起来,却就在此时,桑小娥疾奔了过来,一见桑书云,即哭唤道:“爹爹、辛大叔他……”猛发现桑书云与一肥而痴肿的人剧斗,怕影响分心,当下打住禁声。
桑书云听得心头一凛,心道:莫非辛深巷出事了!他一面格斗,一面游目四顾,要发现自己的堂主:但缠战甚久,除梅醒非加入了方歌吟、天象、天龙合战大风道人外,一个堂主、旗主都没有出现,知道不妙,他与辛深巷情同手足,心焦如焚,加上桑小娥这般一说,这心都沉了下去。
曲凤不还厉嘶一声,窥得这个时候,骤然撞向桑小娥!
桑书云情急之下,连发七指,再身形一掠,挡在桑小娥身前,作势一栏。
“彭”地一声,曲凤不还撞中桑书云。“嗤嗤嗤嗤嗤嗤嗤”连响,七指风袭中曲凤不还背后。原来桑书云身法奇快,竟越过自己所发的指风,硬受曲凤不还一撞,“咯”地一声,射出了一口血箭。
惟曲凤不还也身中七指,全身一阵抽搐,返身就逃,桑小娥悲叫道:“爹……”这时两名敌人掩杀过来,桑小娥攸地出指,伤了一人,另一人即刻身退,桑书云却已能开口说话了:“我不打紧。”
桑小娥心头一宽。桑书云郎问道:“辛堂主怎么了?”
只听一个声音道:“帮主保重,小人没事,帮主保重。”桑书云转头一看,只见辛深巷残臂断足,在两名长空帮高手挟持之下,走了过来,桑书云心头欲忭,但见辛深巷如此下场,不禁全身一震,失声道:“你,你……”辛深巷挣脱两人扶持,想要踏地,却“卜”地扑倒,桑书云慌忙扶起,辛深巷声泪俱下,抽噎而道:“小人来迟,累帮主……”桑书云伸手替辛深巷抹泪痕,叹道:“快莫如此说。你是我兄弟,今日你这个儿模样,是我桑书云欠你的,一生一世也还不清……”辛深巷道:“我这条命本就是帮主的,只要帮主觉得我头脑还有用处,无肢无臂,又算得了什么!”桑书云一翘姆指,喝道:“好,好汉!”
忽听“呜”地一声,原来是桑小娥哭了。桑、辛二人,英名所以,却是桑小娥听二人对话,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六字,有多少悲苦辛酸,有多少曲折忧伤,一时不知何从说来,何止历炼,想到义薄云天的爹爹,为主尽忠的辛大叔,还有为了一纸“被困七寒谷”,间关万里,将仅存十数日生命虚掷于战征的方歌吟,不禁悲从中来,泪如断线的珍珠,叙叙落下。
那边十五名黑衣高手,苦拼之下,敌人越涌越多,又给车占风劈死一人,车占风掀开脸纱一看,自语道:是“铁脸金刚”陆一龙,没错,就是那二十人!”这时忽听唐本本厉声叫道:“你聋我聋,像二条虫、天罗地网,结阵杀光!”
第十二章死拚七寒谷
唐本本嚷了那一声,已上气不接下气,他被严苍茫一掌击伤,伤得只比严苍茫重而不轻。但他呼了这一声,那些“天罗坛”的人,都纷纷布起阵式来,张开红网,守在谷后退处。
那边战团中,大风道人以一敌四,方歌吟、天象、天龙、梅醒非,他所捱天象一击在先,但“幽冥血奴”的武功,是何等凄厉,只见他一手发紫,一掌充血,每一掌打出来,都腥臭一片!
四人初时苦战?还不觉怎么,但时间一长,便觉腥风扑来,渐渐胸口气闷腻烦,浑浑欲吐。天龙内力本强?但因受伤在先,所以第一个支持不来,心烦气燥,第二个是梅醒非,他轻功可说是“体迅飞枭、飘忽若神”,但对大风道人蒙蒙血雨般的“化血奇功”,也渐渐慢了下来。
方歌吟他负了内伤,而且与雪峰神尼十天象、严苍茫、天龙、廿六罗汉大阵、铁骨道人的前伤未愈,一经久战,伤口迸裂,手中金虹剑,也慢了下来。
真正与大风道人正面相搏的,是天象大师。天象一身功力,像用不劲耗不完似的,滚滚而巨,源源而出,因恨极大风道人,耻于跟这人齐名近三十年,当下每一招击出,都尽全力施为,雪般的白花花长胡子,根根似戟,倒竖而起。
大风道人心里暗下盘算,若自己武功仅止于当年:而未曾学得萧萧天秘功,这番遇这鲜龙活跳的天象,只怕早已一败涂地。当下他大袍飞卷,左足踢梅醒非,右脚蹦天龙,大袖一甩,罩向方歌吟。
方歌吟只觉腥风扑脸,呼息为之一窒,他不加思考,一招“玉石俱焚”。就递了过去。
大风道人知道这招厉害,足踝一钩,将梅醒非绊跌向方歌吟的剑锋来。
方歌吟大吃一惊,如自己此剑一出,难有活命,当下心念疾转,全力收剑,因收力过猛,“碰”地一声,剑锷倒撞自己肋部,跌出七八步。
同时间,天龙也被大风一脚扫中,扑跌出去。大风另一只手掌,和天象对了一掌。
大风道人的阴柔掌力,加上“幽冥血奴”不边际的幻异掌力,跟天象大师的刚正元气,对上一掌后,微微一分,又对上一掌,再稍微一开,再对上一掌,如此一连对击了十七八掌,两人一个脸色发紫,一个胡子直竖,待方歌吟再和身扑来时,天象已猛吐了一口血!
好个天象,他一口血,连足了真气,向大风道人迎脸射去!
大风道人走避不及,“呛”然抽剑,武当“苍木龙纹古剑”刺中了天象,就在同时,他的脸上也被打了一蓬血。
大风道人只觉脸上热辣辣一阵痛,虽已通功于脸上,但双目仍因刺痛而睁不开来,这是他成名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
其实以当前形势而论,大风道长所受的伤,仅极轻微,对方天龙已丧失战力,梅醒非、方歌吟都无能为力,剩下强敌惟有天象一人,但天象已然重伤,他若乘胜追击,至少可除去这几人,但他双目不能视物,慌乱之下,立生退意!
他长啸一声,作势攻击,闪身往记忆中的谷后方向闪去!
他不长啸犹可,长啸之际,恰好掩没了“瀚海青凤”旷湘霞的掌风!
旷湘霞也是用“大漠仙掌”。“大漠仙掌”极炙极热,且出掌“四无”,即“无影、无风、无声、无息”,这一掌拍来,看似轻飘飘,其实蕴含大力巨能,似龙卷风一般,在静中生天地般不可当的巨力。
若大风听风辨影,以他深厚内力,除非车占风亲自出掌,否则还瞒不过他,但他长啸一声,便丝毫听不到这一掌拍来了!
“拍”这一掌打在大风道人后心,大风道人飞出,半空扳住一棵楠木,只见树叶纷纷落下,一棵荼郁翠树,顿愤枯枝!
大风身形,一沉再起,仍飘然而去。
旷湘霞见大风道人如此深厚内力,也不禁心下栗栗,她恨大风卑鄙无耻,藉要挟爱女车莹莹以突围,她生性豁达,也不避嫌,什么“明人不作暗事”,对她来说,都是多说的。她见光明正大、志诚君子,便单打独斗,绝不施加暗手,若对到无耻之徒,则“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今她暗算了大风道人一掌,见对方居然挺了过来,心下佩服,扬声道:“记住,打你的人是“大漠派”旷湘霞,别找错了人报仇!”
天象一退强敌,即赶过去探看雪峰神尼伤势,雪峰神尼摇首笑道:“我不碍事。”
这时群豪攻势愈来愈猛,十四名黑衣高手中,又被杀了一个。眼见如缺堤之水,涌了过来;大风道人、曲凤不还、燕行凶、唐本本,四人身形展动,都往谷后退去,桑书云等心中俱忖:如此元凶大恶,此刻不除,留有后患,绝不能放虎归山,于是长吓一声,严苍茫、雪峰神尼、天象、方歌吟、桑书云,均负伤追击。车占风见“二正二奇”另外加个方歌吟不知算不算得上“正”还是“奇”的,都追数了过去,唯恐有失,也和身掠来。
唐本本嘶孽喝道:“天罗地网,上!”
这是他第三次对“天罗坛”发出命令,只见一阵急而快的移动,天罗坛门徒涌出近百人,团团包围桑书云等人,人都张开红网,三十六张大网,交结于上,三十三张小网,结合于地,天罗地网大阵原在唐本本第一次喊话时已布署,而今一经发作,真是天衣无缝。
群豪及长空帮弟子,见帮主等遇险,忙冲杀来救,大风道长知此时非同小可,能否擒杀这数百高手,转危为安,全仗这一下,当下发下号令,要武当精锐本待保持的实力,蜂涌而出,阻侵入者于一时。
曲凤不还也喝令十三名黑衣高手,全力截杀,当下横遍地,群豪纵舍死忘生、全力抢攻,一时仍无法突破“七寒谷”的防线。
这时桑书云、雪峰神尼、严苍茫、天象大师、车占风、方歌吟六人,也在全力突破包围网中。
只是这“天罗地网”大阵,系天罗坛的看家本领,“天罗坛”能独步边疆数十年,亦因此阵势。大风道人策划称霸天下,也极为仔细审慎,知道万一“七寒谷”群殴不成,自己即潜入狙杀,如果二者俱失败,还有“天罗坛”的“天罗地网”大阵,自己及曲凤不还所控制的黑衣高手,以及“金衣会”燕行凶的“星罗大阵”,以及“七寒谷”的“蚀心化骨焦屁烂骇”:“丧门火”。就算未能一击奏效,大风道人自信还有自保之力。
雪峰神尼嫉恶如仇,最是痛愤不过,她的剑尖一挺,便要冲出,这时红网迅速移移,只见飞掠快疾,红影晃动,令人眼花了乱。雪峰神尼因恨燕行凶施鬼域技俩,郁积难消,当下运力一剑刺去。
这一剑剑身已蕴含恒山派护心神功,剑风带起破帛之声,这时红网移动极快,已看不清人影,宛如一道红墙一般,而且这些红网,都是用极其希罕的绵丝织成的,一旦结合在一起急旋,即产生一种奇兴的力道来,雪峰神尼一剑刺到,刺不穿网墙,反给一股旋移的大力带动,整支剑绞夺飞出,连人也几乎被卷入网墙之里去!
所谓“几乎”,是方歌吟及时一长身,手臂暴长两三寸,及时抓住雪峰神尼。这一招原是严苍茫的“长肢绝技”,方歌吟原站离雪峰神尼极近,要不是如此,雪峰神尼这次就难逃劫数了。
雪峰神尼本不曾如此不济,但因被燕行凶所伤,毒性未清,又失血过多,所以功力大打折扣。天象大师个性粟烈,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一道白茫茫的罡气,直撞织网!
但是红网质底甚怪,急旋之下,竟将罡气反弹、天象大师怒啸一声,在身受大风掌剑所伤之余,双掌打出“龙象般若禅功”,硬接自己的“大般若神功”,“轰”地一声,地上被震开了一个大窟窿,天象大师跄踉几步,这时红网已愈收愈紧,天象大师跌步时,网外有人抽出兵器偷袭,天象大怒,双掌又反拍出去,“砰”地一声,一人手持挽刀来袭,脱出红网罩护范圈,立被他双掌击折,但天象背后,抑又了一刀,鲜血迸溅。
此时七十二张大小红网,越收越紧,如“三正三奇”,并未受伤,则尚可一拼,惟此时众人偕受伤,眼看网愈收愈紧,则只有束手待毙一途,桑书云和严苍茫对了一眼,一齐冲出。
两人自见面以来,因各种原因,一直是对立相向,剧战数场,只有这一次真正通力合作。严苍茫以拐杖力劈而下,想藉钢拐神力,戳破巨网包围;桑书云则以再破内外家摧气的“长空神指”山袭,以图自网眼透过指风,杀伤持网的人。
可惜这些红网,既不是内家罡气,也不是外家罡气,织网的网眼儿本就极为绌微,加上急剧移动,根本无隙缝可言,所以桑书云指劲犹如石沉大海,反倒身子被卷向网海之中。
桑书云虽然受曲凤不还一撞,但他轻功极好,猛吸一口气,斜里飘落,但腰际间还是若了一棒,原来红网之后,天罗坛至少伏下四五十人,专事偷袭。
严苍茫的拐杖击下,所挟风雷之势,实是实物,而非掌劲,且直接由严苍茫手臂控制,可谓变化自如,但这织网初被击中,确垮了一个坍口,但大少网立即封住,而且急旋之下,一股大力涌来,严苍茫的钢拐脱手飞出,他硬以真气立定脚步,但与唐本本交手的火药之伤向他脑门一冲,当峙天地昏暗,晕厥倒地。如不是方歌吟及时架了一剑,严苍茫就要死在一柄方便铲下。
这时红网收得更快、更紧、更急、更密了。
大风道人等受伤颇重,本已丧失闹志,眼见“天罗地网”大阵能扳回局势,心下狂欢休不已。
群豪那边,全力冲突,但一时仍闯不破十三黑衣高手与敌力的守势。这时大风道人眼见能扑歼“三正三奇”,也不顾多大牺牲,将部下全遣截击。仅留的是“七寒谷”约二十余名身着水靠的门徒,不知在布署些什么,拿一节又一节的东西来拼拼凑凑。
这时严苍茫失去知觉,桑书云、雪峰神尼、天象大师,俱告理伤,方歌吟他伤得不轻,能战的只有车占风一人而已。
车占风是塞北豪侠,临危不乱,“霍霍”劈出两掌。
“霍霍”是位出掌时,左手手板平直,右掌磨擦削出去时的声音。
他的掌一出手后,就没了声音。
什么声息也没有。
像大漠,燥热;大风暴前,宁寂。
整个空气忽然热腾腾起来,整个氛围忽然绷紧了起来。
只听“哇啦”一声,东边网口,骤然裂了一个大洞,就像一道龙卷风,忽然在沙漠中搬走一座沙丘,凿了一个大沙洞。
车占风的“大漠仙掌”,以空气为掌劲夹相运用,正好能破这“天罗地网”的滴水不透、点沙不漏之奇功。
大风道人在旁观战,脸色变了。
他一直以为“大漠仙掌”车占风,沉调寡言,不喜结交,是“三正三奇”中较弱的一个……然而在此时却是最强的一个!
车占风一掌奏功,也没现喜容,只是扶起桑书云,桑书云知他心眩,摇首笑道:“我们是好朋友?”车占风点头。桑书云道:“那你就冲我的话,最后才送走我。”车占风深深地望了桑书云一眼,放下了他。
原来车占风的掌力,在“天罗地网大阵”中自保,当无疑问,但雪峰神尼等都伤重,一个不慎,便要付出惨重之代价。是以车占风决意要先送这几人出阵。他与桑书云,系生死之交,所以立意要先护送桑书云;桑书云却一口回绝,要知道桑书云为人不单义薄云天,而谦逊的个性中阶藏了极大的自负,一身铮铮傲骨,怎能在这几名大宗师之间先行身退。
车占风当下一点头,红网又立时填补了破口的缺,又围掩了过来。
车占风一掌拍出,一掌一招,一道无形劲气,竟平平带起晕迷中的严苍茫,越过网顶,飞出包围圈中去,他另一只手掌却又将包圈网劈了一个大坍口。
严苍茫一跌及地,神智立醒,见已出重圈,他人十分倔强,但心下十分感激,他一生人孤辟薄凉,鲜受人恩,而今既受方歌吟扶持,又受车占风相救,不禁潜然下泪。
五、六个“七寒谷”徒众,以为有机可趁,袭击严苍茫;严苍茫虽是强弩之末,但一身盖世神功,岂是这些不妄之徒能欺得近身,当下如狂风扫落叶,连杀数人,抖起神威。
“呼”地一声,一人又落了下来,并立于严苍茫身边,正是雪峰神尼,原来天象个性刚烈,更不肯先走。雪峰神尼为人极其冷傲,抑心系恒山一脉弟子;恒山弟子尽为女子,可不像共他门派,败则死而已,搞不好要身受凌辱。雪峰神尼再执拗也不敢将冒此险,而且她也深知自己不先行撤退,天象也断不会走,所以藉车占风掌力先行突围而出。
那边的天象和桑书云,仍留在阵中。两人掌力指力,虽然冠绝武林,但对“天罗地网”,抑是无可如何。两人战得一会,反是碍了车占风的“杀无赦”掌力,桑书云首先觑出,见天象犹暴跳如雷,全力出掌,又倾力接自己反弹回来的掌劲,当下道:“大师,这儿有车老弟照顾,先行歇歇如何?”
天象大师一面挥掌,一面大声道:“你先去罢,我还要拼拼。”话末说完,不慎被一九节蜈蚣鞭扫中,眼看要伤及筋骨,忽然“哎呀”一声,那人仰天而倒,倒地而殁。
原来车占风耳听八面,眼观四路,见天象遇险,一个虎跃,先行击杀偷狙者。他自幼横行沙漠,对空气流变,极有办法拙握,故对“天罗地网”所造成的掩眼手法及空气漩涡,恰好可以一一克制。
只是他一旦心有旁惊,所运施之裂帛一般的凝结空气“大漠仙掌”,立即受挫。红网又看即相互补充,包抄合拢。
桑书云觑出此点,他人虽局傲,外圆内力,但十分大度,当下微笑向天象道:“大师,我受伤重,可否送我一程。”
天象也想找个下台阶,以免连累车占风,适才那一下险,他也是一代武术大宗师,焉看不出?听桑习云如此顾及他自尊,而要求他护送。他是有道高僧,总不能扪斗心有愧,长叹一声,说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桑施主,这当下谁送谁,则是谁都不必多言了。”
车占风虽以一人之敌,独战强仇,但神色自若,当下微微一笑,连劲一掌劈去,红网立即又出现一条缝来,天象大师与桑书云,一如怒虎,一如游龙,一面发掌出指,一面突围奔出,只听“哎哟”、“哎哟”连声,已倒地七八人。
“天罗地网”大阵一旦被掀开,要围得住身受重伤的“正”、“奇”人物,还真是绝无可能。大风道人脸色沉冷,见包围网中还有车占风与方歌吟,矢意要先诛此二人,下令道:“全力围杀!”
车占风东闯西突,每一出掌,部破一道裂缝,十分厉害。方歌吟接应精密,虽无车占风功力,但自保尚不成问题。要知道方歌吟武功虽不及“三正四奇”,只是他的“天下最佳攻招”、“天下最佳守招”、“天下最佳快招”、“天下最佳慢招”,每一出手,只要敌人迫近,便当者披靡。他的“金虹剑”削铁如泥,红网质底殊异,却也缠不住这柄当年宋自雪独步天下的利器。
这时又有一道网影,异军突起,向车占风迎头罩来,车占风沈应变,“呼”地削出一掌,那网影立即如巨浪一般,一起消沉,但在这神不知、鬼不觉下,三支毒藻棘,射向车占风下盘!
这下车占风因全力御敌,并未醒觉,方歌吟及时一招“三潭印月”,“叮、叮、叮”撞开三枚暗器,他在一旁,看得仔细,这次掩杀过来的人,正是“九阴真君”唐本本本人。
原来这刻眼花了乱,神驰目眩,方歌吟却看得一清二楚,唐本本如何欺入群网之中,如何出手施袭。这都得力自石洞中宋自雪所授。当日宋自雪身残心不废,因于石洞之中,能在黑暗视物,能凭感觉发剑,并训练方砍吟在金虹夺目下练成绝世高招,这一刻之奇效,尽都发挥了出来。
方歌吟更不客气,一招凭感觉出招的“阴分阳晓”,就送了过去,唐本本本已受严苍茫击伤,现下挺而走险,想暗算车山风,却被方歌吟瞧出,大惊之余,疏心立现,只见红网之小,“呼”地喷了一道血光,车占风因恨唐本本卑鄙下流,双掌全力削去,“霍”地一声,一具人头冲天而起,唐本本走避不及,己身首异处。
车占风这一击得手,天象、雪峰、桑书云、严苍茫四人,一齐大声喝采。尤其是严苍茫,因一念之仁,伤在这恶毒小人手下,自是不忿,喝采尤为大声。四大高手,一齐呼喝,声势何等慑人,“天罗地网”大阵,主魁已死,那还有人敢恋战,当下走避纷纷。
车占风疾向方歌吟说了一声:“多谢。”
方歌吟疾向车占风说了一句:“不必。”
这时大风道人厉声呼啸,只听燕行凶喝道:“布“星罗大阵”!”
第十三章江湖第一大教
只听“铮铮呛呛”,一百二十七名“金衣会”徙,左手金笛,右手银剑,布成阵势,进退之间,度法严密,声势比“天罗地网”大阵还要吓人。
车占风劈了几掌,这些人都是以兵器为主,不再是以空气激荡为武器,“大漠仙掌”,不能发惮应有的效用,眼看便又被包圈,只见金光灿灿、银光焰焰,这声势东攸西忽,飘灵无常,车占风、方歌吟不出三十招,就要血溅当堂。
天象大师、雪峰神尼、严苍茫、桑书云等,情知自己负伤已重,参战无益,但怎能眼睁睁见车占风、方歌吟冒险危难?车占风是破“天罗地网”,救自己等人出来的人,而方歌吟单止于今日,便先后救过天象、天龙、桑书云、梅醒非、严苍茫、车占风等人性命,这些人虽性格各异,但快意恩仇,对“恩义”二字,看得极重。如今方歌吟遇危,谁都要抢先出手拯救的。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山谷中的格斗,全都停了手。
苞下来是左近的战役,全都停了手。
在远处,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血河车!”
一时“血河车!”“血河车!”“血河车!”之声不绝于耳。只见轰一声,树木摧折,一具血车,八马齐嘶,如雷霆般奔驰了出来!
“血河车”居然在此情此景下出现,是谁也意想不到。
这下“七寒谷”可以说是风云齐集到了顶点。
在这霎息之间,“血河车”当先冲来,车占风、方歌吟左右一闪,血河车便冲入阵中!
血车血马的声势,何等凌历,那“星罗大阵”虽然周密,又何从架御这举世无匹的血河车!
只听车中人影叱吒,“星罗大阵”,瞬眼死伤过半,纷纷走避,溃不成阵。车上人狂笑如厉枭,他一旦出现,所有战局为之停顿,其声势之巨,威势之烈,真是令人如见天神!
血河草横扫一轮,使车马辘辘,环走一遍,并且杀向撕斗之中。一时间两方高手,都被血河车所伤,各死了十五、六人。
大风道人沉声向曲凤不还道:“截杀!”曲凤不还叫道:“截下来!”
那十三名黑衣高手应声而出,怎奈血河车急走如箭,黑衣高手不能一齐截下,一名黑衣高手扑起时,猛见车中一人银发如披,目光炯炯,一道血般的掌劲撞来,打得他胸背骨骼齐碎,当堂身死?
燕行凶低声向大风道人道:“大敌当前,保留精锐为重。”曲凤不还也建议道:“失返到“忘忧林”再说。”大风道人沉吟一下,发令道:“退!”
十二名黑衣高手,立刻撤下对血河车的攻势。惟群豪怎让他们身退,当下全力追击。血河车却两不偏帮,自管左冲右突,杀人如麻。只听狂笑声中,一人高高在血车之上。白发红眼,当者披拥。恒山派静一师太,因与一名黑衣高手激战,两人走避不及,一齐毙于任狂“一气贯日月”神功之下。
雪峰神尼长身暴喝:“还我徒儿性命!”和身扑上,方歌吟忖“百日十龙丸”已然毒发,父仇不可不知、不能不报,而报仇唯一指望,便在血河车中得知费四杀下落,也长身掠上!
这刹那之间,雪峰神尼已抄起静一的剑,向任狂攻了五剑。任狂长笑间,手点并戮,雪峰神尼的剑,突然断成五截,只滕剑锷。
任狂一伸手,探手抓向雪峰神尼咽喉!
雪峰神尼空有一身武功,但下盘给血马声势一冲,身形不稳,任狂这一抓,破空发出尖啸之声,眼看便要命中。
方歌吟情急之下,一招“闪电惊虹”,后发而先至,刺向任狂手腕!
这一下甚是凶险,任狂纵真要取雪峰神尼之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不过缩手必然无及,被这一剑断腕;这当年萧秋水留下来的一剑居然能在当今武林第一人“武林狐子”任狂面前做到“后发制人”,真可谓惊天动地。
任狂双目本近滞凝,忽瞥此招,啸喝道:“萧……萧大侠!”他似认识这一剑来路,忽然凭空一抓,不去攻袭雪峰神尼,而空手捉住剑尖。
这下雪峰神尼宛若在阎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回来。任狂竟赤手抓住剑尖,用力一挂,金虹剑是宋自雪佩剑,虽弯成彩虹一般,但任狂稍一松手,金虹剑又“铮”地弹返原状!
任狂运力一提,竟将方歌吟挑上车中!方歌吟与这披发狂人猛打了一个照面,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只见任狂双目痴狂,神情凄悯,两眼火红如喷融焰,方歌吟想跳出车外逃生,但金虹剑被任狂所执,他珍惜这宋自雪闯荡江湖一生的遗物,抵死不放。就这迟得一迟,血车已冲出谷外,任狂一手捉剑,一手劈空伤人,然后呼啸一声,八马齐纵,竟然跃上谷崖,风卷蹄鸣,急驰而去,只见两旁景物,如闪电般一幕一幕刷过,耳旁尽是怒风呼啸之声,方歌吟只觉金虹剑发出湛然的厉芒,原来久战之下,暮晚又将临,金虹剑在幽黯间更显锋芒。
而剑之另一端,却执在那披发狂人手中。
方歌吟又不禁打了个冷战:现在只有他,和那近乎痴狂的人,在同一辆车上,那人是当今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狐子任狂。
任狂正用一种野兽般的神色,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的、盯住他。
方歌吟被任狂藉捉剑之力,摔在车上时,雪峰神尼在阴曹地府,打了一个转回来。刚走过神,想救方歌吟,便已迟了。血河车已冲过众人,冲至谷外。乍见一人却舍命狂追,一面急呻:“大哥、大哥……”正是桑小娥,雪峰神尼轻叹一声,拦身挡祝桑小娥急道:“方大哥给掳到车上……”雪峰神尼叹道:“是。”桑小娥悲道:“我要去追他……”雪峰神尼轻揽桑小娥,喟道:“你好好歇歇……”桑小娥便软伏在她肩上。原来雪峰神尼知道纵令桑小娥追得上血河车,也于事无补,便拂点了她的穴道。
清一和车莹莹二人,都赶了过来,雪峰神尼无情惯了,便说:“你们追赶也是没用。”
车莹莹在石洞中,为方歌吟猝然出剑所救,如此情急,还有话可说,然而清一却是为何?雪峰神尼侧首斜腕,只见清一眼眺远处,苍白双颊急得辣辣烧红,不禁拍了拍伏在肩上的桑小娥,又暗叹了一声。这时只听“嗖”地一声,车占风急起直追,宛若飞鸟投林,拼死力追血河车。原来他曾为方歌吟所救,在他一生中,少受人恩,现见方歌吟遇难,当下不顾性命,也不理大局,死力追去。
这时“天罗地网”大阵,已为车占风所破;“星罗大阵”,又为血河车所冲乱,真是兵败如山倒,十二名黑衣高手,又被车占风出掌打死一人,但车占风也受了对方腿伤。这时八方萎败,无可收拾,大风道人等全力撤退,群豪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顿分八方追杀,情势十分紧张。
只听曲凤不还吆喝道:“蚀化焦烂火,上!”
原来所谓“蚀化焦烂火”,便是总名为“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因全名过长,曲凤不还删半而名之。这是大风道人这干人最后法宝。只见那二十余名“七寒谷”紧身水靠者,各提起一黑漆漆的长筒,对准众侠,凝神以待。
车占风等人一怔,也不敢乱行攻上;天象大师生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双掌一支,横扑而上,天龙及铁肩,也左右扑上。
只见曲凤不还一挥手,喝道:“放!”
“虎”地一声,各只长筒俱喷出一道烈火团,但火焰成碧磷色,跟天象冲上的三名武林好汉,一经火,便全身焚烧,任打拍扑滚,俱不熄灭,倾间便焦臭难闻,但惨受荼毒者仍末断气,呻吟不已。
天象、天龙连忙身退,以白茫茫罡气,迫住火焰,虽然如此,天象仍烧焦了几络白皑皑、银晃晃的胡子,天龙更惨,袖袍起火,幸而桑书云及时出指,以“长空神指”隔空打熄火苗。铁肩走避不及,一双铁掌,惨被烧焦。家人悚目惊心。
如此一来,众人进退不得,眼见大风道人等扳回大局,手持黑筒,进步逼来。
桑书云双手一栏,暗示大家退后,大风道人又一扬手,那黑色长筒,又喷出二道青焰!
桑书云的“长空神指”与车占风的“大漠仙掌”,又同时出手:车占风的荒漠掌力,反而助长了火焰大炽,桑书云的长空神指,确能扑灭火舌,但缕缕指风,又怎能镇压得住熊熊大火?
当下站得前面数名武林好手,又遭池鱼之殃。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断冰切雪的冷喝:“让开!”
这声音甚是清劲如剑,却是女音,但自有一种尊贵气态,众人听了,竟自动左右散开,让出当中一条路来。
只见一白衣女子,也不知多大年纪,但神容清雅,气质雅淡,不可迫视,只听她说:“布阵!”
即有三十七名丫环打扮的青衣女子,各手持一支金光闪闪的圆筒,对那“七寒谷”手持黑漆长筒的人,凝立不动。
只见那原先在石洞中的两名受伤神秘女子,一齐向那云髻峨嵋,修眉连捐的白衣女子前拜道:“拜见教主。”
那淡雅的白衣女子道:“你们办得很好,起来。”桑书云等恍然大悟,原来这女子,便是在江湖上一等神秘人物,亦即是昔日在江中所遇的“恨天教”教主。如此度忖,更知道了那两名神秘女子在危难时引渡众人撤退入洞,原来便是这恨天教主的主意,敢情她是先探知大风道人等之行动,使预先遣人来布局,心里好生对她感激。
大风道人心下纳闷,怎么在这要紧关头,来了这么一个女子?曲凤不还喝道:“你是谁?快滚开!”
白衣女子一灿。笑得极是好看,连曲凤不还也看得一呆,只见她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却料不到她就在这霎息之间,骤然出剑。
曲凤不还慌忙跃开,险险躲开这一剑,曲凤不还大叫道:“你也是武当派的,大家是自己人……”白衣女子更不打话,向他仗剑撞来!
这下曲凤不还吓得魂飞魄散,原来白衣女子这一撞,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但曲凤不还看来,却悚目惊心,原来这一撞,正是曲凤不还的拿手“舍身投敌”技,却怎会让一个陌生女子学得?
白衣女子这一撞,因劲力不足,倒没什么,但却是挺剑掩来,曲凤不还手忙脚乱,险险避过,人叫道:“你那里学来?……”话口未完,白衣女于长剑一展,“血踪万里”,曲凤不还惨叫一声,已断一臂。这几招都在兔起鹤落,电光火石间发生,待大风道人等惊疑初定,白衣女子已得手跳开,微笑道:“我是宋雪宜。是“天羽奇剑”宋自雪的人。”
众人见白衣女子出现之后,一晃一飘间,便以奇招异技,杀伤武功直追“三正四奇”的“七寒谷”谷主曲凤不还,真是怔忡不已。如今听宋雪宜自称是“三正四奇”中宋自雪的遗孀,更是惊奇不已。
桑书云脸含微笑,更不打话。曲凤不还伤在宋雪宜剑下,其是若论武功实力,宋雪宜渊博诡奇,曲凤不还撞人投身之技,未必怕了对方,只是曲凤不还受伤在先,又轻敌在后,宋雪宜一上来就以武当剑招迷眩了对方,再以对方“舍身投敌”之技震吓敌心,才以“天羽廿四剑”中杀伤实力最大的一招重创之,是以曲凤不还方才一败涂地。
大风道人知这女子厉害,喝道:“喷火?”
那二十几名着水靠的“七寒谷”徒,应了一声,手申黑筒,立刻喷出青焰来。
宋雪宜飘身掠回那三十余名女子之后,也叱道:“放水!”
只兄那金筒子里,腾然喷出极腥臭的墨汁似的黑水。
只一下子,青碧火焰遇墨绿黑水,全皆熄灭,那廿余人有些身上沾了黑水,发出焦炙的绿火,痛得在地上打滚不已。众人大喜,只听宋雪宜说道:“这“如今是雪散云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是我纪念先夫的暗器,也正是你们的克星!”
原来她这墨水的名字不但好听雅致,而且各字比“蚀心化骨焦烂骸丧门火”的更长。大风知道兵败如山倒,最后一道法宝,也教人给破了,当下心灰意懒,只求活命,下令道:“撤退!”
车飞驰。
景然急逝。
在这血车驰骤之际,任狂一手钳住金虹剑尖,冷冷地盯他。
任狂的眼如火烧般红。嘴里嘘热气,一口一口地。方歌吟心头发冷,手冒汗。
金虹剑,他却仍是不放。
任狂忽然笑了。
仰天长笑。
他的声音如碎裂的瓷器,震得他肩上的披发如铁戟般突突弹起。
方歌吟的心地快被震碎了。
笑声愈来愈大,只听任狂兀自叫道:“我是狂人!我是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声音如排山倒海,惊天裂石,如一道一道奔雷劈入方歌吟脑中去。
方歌吟受伤之余,体力大不如前,这厉声震得他创口迸裂,而且“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又告发作,只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滚。
但这手中剑,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弃的!
这时任狂兀自大笑不止:“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狈礁枰鞫鹩哉鹩眩迥诙玖Ψ⒆鳎砩丝诒亮眩礁枰髦幌朐谡饨鹦侵泵啊⒀矍胺⒑诘牡笨诙惺裁炊鳎蛘呤裁戳α浚茏柚拐饪袢耍菔敝罩顾男ι荒悄┮幌拢哺市模毕麓笊械溃骸澳悴皇牵∧悴皇牵∧悴皇牵 ?
他用尽力量大叫大喊,任狂迳自狂笑,把他的声音如海潮淹岸般卷盖,方歌吟拼命大喊,如此才好过了一点,任狂却骤然止住了声音,冷冷地瞧他,眼睛发出野兽一般的凶光。
这时天地间只剩下方歌吟自己的声音在喊:“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焙傲撕靡换幔裢蝗慌诰臀剩骸拔也皇撬牵可咸烊氲兀蠊沤瘢ㄎ乙蝗耍 ?
这一声运用内家真气,如刀斧般劈入方歌吟脑中,方歌吟只觉全身欲崩裂爆炸,当下心里忽闪起一个人的名字,他用尽一切气力喊道:“燕狂徒!是燕狂徒!你的前面有燕狂徒!”
任狂眼中又生起那痴呆的表情,忽然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拔扯,嘶叫若狼:“你胡说!你胡说!”
方歌吟正莫名其妙间,任狂剧然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肩,力量奇大,令他动弹不得,只见任狂满眼红丝,竟张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
一阵刺痛,方歌吟一生之惊怖,其此为甚.但无论怎么推扳,都撞不开任狂的压制,而且咽喉愈来愈痛,任狂竟闷声说:“我要吸你的血,我要吸干你的血……”方歌吟断未料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名疯狂的武林高手咬噬吸血之下。
风狂,景飞纵,血马嘶鸣,渐似遥远。他眼前一阵阵血光,又一阵阵黯昏……。
那一声“撤退”之后,战斗更急剧直下。人无斗志,只求保命,群豪士气如虹,更势如破竹。
这次大风道人之败,真可谓“无可收拾”。如果不是仗十一各黑衣人挡得一阵,这干人将根本无及逃生。惟其如此,十一黑衣高手中,又有一人被长空帮乱箭射杀。
曲凤不还原已受伤,又断一臂,逃得稍慢,被宋雪宜赶上。曲凤不还尤作困兽之斗,嘶吼道:“恨天教主,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你何必苦苦相迫!”
宋雪宜问:“西域魔驼和蒙古铁花堡,你可相识?”曲风不还一愣,不禁点了点头。宋雪宜笑道:“那就是了。那次宋自雪上武当,为的是查大风道人的形迹可疑,他心气高傲,原想独力处理此事,而不求助于人。而此事宋自雪相托你转告桑书云。你却叫了铁花堡和西域魔驼来暗算他。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可不是你干的么?”
曲凤不还目光闪动,强自挺胸道:“是又怎样?”只砚宋雪宜笑意盈盈,道:“那我们就一清旧帐了。”曲凤不还见宋雪宜笑语晏晏之际,突然发狠,全力抛空撞去!
这一撞,快若流星,桑书云在旁瞥见,抢救已迟,大喝道:“小心!”
飞掠而来,宋雪宜出手一招:“玉石俱焚”!
这下出手,原全无徵兆。原来宋雪宜虽是女子,出手狠辣,比雪峰神尼犹有过之。她算准曲凤不还要作濒死反击,便诱他飞撞,在对方无可变招之千钧一发间,施出“天下第一攻招”!
这招出手,乃昔日天下第一大狂人燕狂徒的招法,后由萧秋水以“海天一线”的李沈舟招法接下,再创出这一招来,是三大武林骄子所创,招法一且出手,便置之死地而后生,无可匹敌!
宋雪宜天生聪颖,且胆大心细,这一招自然能把握到颠毫,可是在气魄、劲度、声势上,怎能和当年萧秋水和燕狂徒相媲,在熟悉上,宋雪宜施展这一招,当胜方歌吟,但若论剑势若虹,但求一死的先声,宋雪宜恕不如方歌吟。
这一剑刺出,曲凤不还果然避躲无及。
他本就想一举而撞杀宋雪宜,再求逃命。
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个人、两种招法,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碰在一起齐,将会怎样?
曲凤不还疾撞,宋雪宜出剑!
曲凤不还猛见宋雪宜出招,情知不妙,宋雪宜显然是早有准备,诱他一撞。
就这一飞快盘算,胆气一歇,剑已“扑”地刺中,“突”地穿出背肌,曲凤不还的身子,曲成虾形,宛如串在剑上!
但是曲凤不还的余势,仍然撞中宋雪宜!
宋雪宜咯出了一口血,染得白衣艳血一滩,倒退七八步,桑书云当先赶上,一把扶祝桑书云见她伤势并不严重,当下放心,道:“好武功!”宋雪宜淡淡笑道:“是说我,还是说他?”桑书云微笑道:“你和他。”这时忽觉两人肌肤相贴,猛地移开,都一齐感觉到对方虽负伤不轻,但谈笑自若的气态。宋雪宜平时纵横江湖,一般男子,见了她无不谄谀巴结,而桑书云适才的语气中,却不是只赞她武功高强,连被她所杀的曲凤不还,也赞在内,这令宋雪宜心里感到震讶。
桑书云也不禁脸上微微发烧:对方既是自己挚友的妻子,而且系长空帮之下,天下第一教教主,自己却不知怎地,如此轻薄无行起来;当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敛神定意起来。宋雪宜心道:这“长空帮”主虽然说文有礼,淡雅悠然,但比起一剑擎天,闯荡江湖昔日宋自雪的风采,宋自雪更令她自已深心惊动。想到这里,也不知怎地,才松了一口气。
宋自雪的形象高悬在她脑海之中,玉树飘风,她才能觉得幸福、完满、没有对不起他。
这时大局全定。大风道人、燕行凶又牺牲了一名黑衣高手,带所剩九名,及为数不到百人的残部逃遁外,其他尽卧伤死降晕不等。辛深巷因伤无法自由行动,便由梅醒非来清点人数,以及安排善后。
这时谷口又传来急促呼啸之声,桑书云脸色一变,正待发话,啸声已至谷里,众人见来人如此迅捷,又是强敌,不禁兀自惊心。只见一人疾奔而来,原来是“大漠仙掌”车占风,始放下心头大石。
雪峰神尼急步上前,问:“追到么?”她脸慈心冷,抑因受方歌吟之恩,而系念不已。
严苍茫也问道:“方歌吟呢?”车占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手,又叹了一口气。“瀚海青凤”旷湘霞见丈夫衫背全湿,如其在追遂血河车时,已尽全力,纵与强仇大敌交战,也未必肯耗这般元气,当下甚为怜惜,抽出丝绢,替车占风抹揩,她为人甚是大力,又是塞外性子,不受约束,纵在群豪之前,也不忸怩。
旷湘霞道:“方歌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桑书云苦笑道:“他己身中奇毒,就算……”黯然不语。严苍茫忽然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往外走去,双拳握得甚紧。宋雪宜问道:“什么?”
由于宋雪宜出现,才力挽狂澜,旷湘霞对她大有好感,道:“方少侠教血河车给掳去了……”宋雪宜脸色大变,霍然站起,道:“往那边走?”旷湘霞心里大奇,想他这女子对方歌吟如此关心,当下指给她看了,宋雪宜跺足道:“走多久了?”车占风摇首,沉声道:“追不上了。”
车占风的话,向来甚有份量,只听雪峰神尼叹道:“方少侠若有不测,贫尼于心难安……”天象一掌击在石上,大石登时四分五裂,天象瞪眼道:“方少侠有个三长两短,冬瓜豆腐,阿弥陀佛,老衲要把任狂这杀千刀万里追,也要追赶到十殿阎王前评理!”
宋雪宜也是纳闷,怎么这“三正四奇”中的佛口刃心的雪峰神尼和暴燥冲动孩子气的天象大师,对方歌吟都如此情深义重呢?只听桑书云也叹道:“我也欠了方少掌门一条性命。”车占风道:“我们都是。”严苍茫忽然大哭三声,便转身行去,不理众人呼唤。众人见严苍茫忽然大放悲声,都感怪异,桑书云道:“他因丧子,所受刺激过重,不要去招惹他。”
车占风道:“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碰上大风道人等,可大大不妙。”雪峰神尼冷笑道:“大风伤重,燕行凶不是他对手,倒不用耽心。”车占风沉重地道:这两人三几日内、未复原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普陀廿神龙”!”雪峰、天象、旷湘霞等几乎都一齐跳了起来,惊道:“真是“普陀廿神龙”!”
众人莫不动容,只有桑书云脸上微微变色,宋雪宜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第十四章世间第一大狂
车占风点点头道:“正是。正是那五十一年前,当时武林中的十二大门派,各悉心调教出来的第一高手,加上少林、武当四名最精锐弟子,一共二十人,血战欧阳独的“普陀廿神龙。”天象怒道:“胡说,“普陀廿神龙”杀却“血影神掌”后,不是都已殉难了吗?”原来若论辈份,那昔日少林所遣出来的四名弟子,有两人辈份与天象齐,另两人辈份还在天象之先。而今天象见这干人如此无耻,他是万万不认,渎辱先辈的事,憨直的天象是万万不敢为的。
桑书云忽道:“那一战江湖人原本以为欧阳独死定了,但他却能苟活十三天,将武艺、掌门之位传于卫悲同之手,才告毙命。“普陀廿神龙”在武林中传闻也是无一能活,但有谁见过他们首没有?”全场哑然。雪峰神尼点头道:“正如“幽冥血奴”,也死而复生,虽已换了个人,但更加可怕,这也是可能的事。”众人都觉有理。天象忧心怔忡,道:“要真个事,还是把严岛主追回的好。”
桑书云道:“我帮追查这一股江湖杀手之下落已久,稍有眉目,”他轻哨一声又道:“江湖上能在短期间造就出这样庞大、数众而且实力如此高强的人,确实不容易,”众人这才知道他的浩叹乃是对已生死不明的方歌吟而发,“所以我也对这二十人是否昔年威震天下的“普陀廿神龙”,颇感怀疑。”
天龙大师插口道:“可是当日“普陀廿神龙”,除奸斩恶,是忠肝烈胆的高人前辈,怎会……”桑书云还未答话,宋雪宜已切道:“他们被迷失了本性。”雪峰神尼问:“谁迷失了他们本性?”宋雪宜答:““忘忧林”。”
众人都脸色一变,长长地“哦”了一声。要知道这班人险死还生,才从“七寒谷”之劫逃得大难,而今又乍闻“忘忧林”,不禁忧形于色。
桑书云微微一笑道:“敢情宋教主对这事件的追查,比我所知还多,大家若有疑难,当要请教宋教主。”宋雪宜冷脸色道:“请教不敢,但我追查此事,确知来龙去脉。”雪峰神尼颔首道:“若不是宋教主的人将我们带至山洞,只怕早已在“七寒谷”的伏击下毙命。”
众人细想确然,对恨天教与宋雪宜好生感激。
“瀚海青凤”旷湘霞却是直性子,忽然问道:“既是宋教主早已知道“七寒谷”之役,为何不一早现身、或及早示警?”宋雪宜淡淡一笑,答:“实不相瞒,我的武功,除直承继自宋自雪掌门外,其他杂学,都从各处偷窥探知的。”众人又是“哦”了一声,桑书云笑道:“难怪方少掌门会使“长空神指”,而且维妙维肖呢。”宋雪宜脸若寒霜,道:“那也只是“肖妙”而已,不登大雅之堂;但我上武当偷学大风武功时,却让我在无意中听得曲凤不还与燕行凶、唐本本三人之对话。”
众人知宋雪宜已切入主题,当下不再打岔。宋雪宜道:“我是因此得知他们的阴谋奸计,但却不清楚大风道长是否参与?我只是推敲他们天下偌大,东岛西漠都不去,偏偏来这武当山密议,恐怕多少都与武当派脱不了关系;”宋雪宜顿了一顿又道:“何况,我还要查出“幽冥血奴”再度现身,究竟是谁,所以便一直耐性子等待,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严苍茫又走了回来,神色大异,众人没有细察,都在专心聆听宋雪宜的叙述。严苍茫心想:好哇,你这个女娃子,把我们当作饵来办了。却听宋雪宜继续道:“当战情发生时,我教实力,远不如长空帮,所以救难之事,仍得靠长空帮和天下各路英雄之实力,至于我得知“七寒谷”之拿手绝技:“蚀心化骨血烂骸丧门火”,便研制“如今是云散雪消花残月阙落英流水”来破它。”天象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宋教主念在天为生之德,拯救众生,确是女中豪杰。”
宋雪宜笑道:“拯救苍生,可不敢当,只是先夫未逝之前,对此事已有疑心,故先后上武当山多次,探查此事,故才遭蒙古铁花堡与西域魔驼之暗算。”严苍茫见宋雪宜说话,连眼都不多瞧他,不禁心中忿怒:你是什么东西,连“三正四奇”都挤不上,居然在这里卖狂,当下冷冷插嘴道:“可惜宋老弟英年早逝,否则处理这事儿,不致如此失度。”
桑书云淡淡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一早打草惊蛇,今日“七寒谷”,还是未知死敌,不致瓦解如此了。”宋雪宜淡淡笑道:“先夫英年早逝,却是未必。”严苍茫心头一寒,心忖:原来宋自雪未死!天象大师却问了出来:“宋大侠未死?”
宋雪宜摇了摇头,说:“不是未死,而是没有人杀得了他,他是因信任我,被我毒得不成人形后,再将技艺传人,才郁郁而终。”宋雪宜目光一抬,道:“他是给我杀死的。”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
那时候的风气,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脸,已是不该,这恨天教教主谋杀亲夫,而且坦然承认,可谓出语惊人。严苍茫这才放下心来,正想椰谕两句,忽又瞥见清一在旁垂手而立,好似一朵灿开的茶花般娇弱,严苍茫心头大震,想起一事,当下豪气顿消,嗫嚅道:“你……你……”清一不知何事,见这人神色可怖,忙躲到雪峰神尼背后。雪峰神尼只道是此人困丧子之哀,变得不成样子,也不以为意。雪峰神尼也是矫矫不群的女子,当即撇开宋雪宜引起的易反脸成仇的话题不语,说:“宋教主刚才谈到“忘忧林”,又是怎么一回事?
跟“普陀廿神龙”,又有什么瓜葛?”
宋雪宜对家众的眼光,毫不在意,答:““忘忧林”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与神尼的“素女峰”、这“七寒谷”,都是扑朔迷离的地方。但我却知道“忘忧林”林主陈木诛是曲凤不还的师弟。”矿湘霞恍然道:“难怪你刚才先诛杀曲凤不还,原来他是元凶首魁。”
严苍茫冷笑道:“师兄如此,师弟的武功也不会好到那里。”
宋雪宜淡淡地道:“武功确没什么,却多了一样绝活儿。”天象白眉一扬,他生性好打架,听说有劲敌,愈是抖辙精神:“什么绝活儿?”宋雪宜道:“会慑魂的活儿,控制或迷失人的本性。”天象是少林高僧,自以为佛法无边,百魔不侵,扬眉道:“那也没什么。”
他连扬了两次眉,才省起自己眉毛被战火烧去了不少,怕不够威严,当下又运足眼神,用力瞪去,好教人知道有他在,便安如盘石,降魔除妖。
宋雪宜道:“的确没有什么,可是却迷住了“普陀廿神龙”的心窍,为他所用,也即为“七寒谷”所用;为“七寒谷”所用,也等于为大风道人所用了。”梅醒非戚眉道:“普陀廿神龙”是当年二十大高手,怎会被陈木诛所慑魂?”众人深有同感。
宋雪宜说:“当年“普陀廿神龙”与“血影神掌”欧阳独一战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逃到“忘忧林”,陈木诛虽救活了他们,即乘机以厉害药物镇住了他们的神智,……你们今日与那十数人一战,可以发现他们转动不灵,直如傀儡一般么?”众人深想一下,都点头称是。严苍茫嘿然道:“就算这些人为药物所控制,也不见得一定就是“普陀廿神龙”。”
车占风沉声道:“是“普陀廿神龙”。”众人见车占风这般说,更无异议。车占风平素极少说话,但言重千钧,严苍茫也不敢和他抬。只听车占风道:“确是“普陀廿神龙”。我曾掀开共中两人脸纱,一是“铁脸金刚”陆一龙,一是“修罗客”韩采桑。他们不但都是“普陀廿神龙”中的好汉,而且面目都保持当年的状况。”众人想到昔年这二十人屡建殊功,而今落此下场,神智昔冥,为人所用,真是生不如死,都心里惨然。
雪峰神尼也不禁恻然道:“看来所测无讹;若非迷失本性,不可能还保持当年颜貌。”
要知道“普陀廿神龙”已是五十年前的风云人物,不可能长生不老,神容不变。”
只听桑书云忽然慢慢站起来,素来悠游的他却神色凝重,道:“宋教主。”宋雪宜抬头,只见桑书云双目如刀锋般锐利,向自己射来,心下一凛:“什么事?”桑书云见宋雪宜仰雪白的粉颈,双目向自己投来,他长吸一口气,道:“要是宋老弟真为你所弑,我桑书云可要领教你的高招了。”
此语一出,全场震惊,都缄默了下来。宋雪宜沉默了半响,道:“你要为先夫报仇。”
桑书云道:“是。”宋雪宜淡淡地问:“为什么?”桑书云道:“我和宋自雪是朋友,兄弟一般的朋友。”宋雪宜道:“见几次面?”桑书云道:“两次。”宋雪宜道:“你们“三正四奇”,也曾决战过两次。”桑书云道:“是。”宋雪宜道:“那两次算不算在内?”桑书云大笑,响遏行云,道:“我跟宋自雪,就见过两次面,但不打不相识,我对他的为人,可仰慕得紧。”
又沉默了半晌。宋雪宜道:“很好。”桑书云问:“什么很好?”宋雪宜道:“跟他仅打过两次架的人,都把他列作知己,他真是“生能尽欢,死而无憾”了。”桑书云淡淡一笑道:“若遭人毒手的是我,宋老弟也会这般做。”宋雪宜静静地说:“是。”脸若寒霜忽然消解了,仰首问道:“桑仑主,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
桑书云听宋雪宜如此莺莺嘀嘀,不禁心惊,敛定心旌摇荡,道:“请教。”
宋雪宜道:“现下大敌当前,大风道人等定必逃至“忘忧林”,恢复元气,重振旗鼓,卷土重来,为祸武林。“忘忧林”林主程木诛,以及左右副手蒙古铁花堡和西域魔驼,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我们不能让他们复原的机会。”宋雪宜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家都甚觉有理。
宋雪宜又道:“小女子只求桑帮主能宽容时限,待诛强仇后,当让桑帮主有代友报仇之机。”桑书云考虑了一阵,坦然道:“好。”众人正是敌忾同仇,“长空帮”、“恨天教”俱是己方主力,不可互歼,雪峰神尼道:“眼下大敌当前,联手歼敌,抛除己见,乃为武林福祉。”
宋雪宜秀眉微瑾,道:“可惜,可惜。”桑书云甚觉讶异,问:“可惜什么?”宋雪宜道:“我此番来,本要告知方歌吟,昔日在洛水上假冒铁肩,打伤令媛者,便是武当派的恶徒金风,目的是要在武林中制造误会与混乱,让少林、长空二巨流,互相猜忌,武当方能收渔人之利。”桑书云答:“原来如此。”天象大师却用力把眼睛瞪得老大,咕噜道:“我们少林,焉受人利用!”
铁肩双掌烧焦,痛得冷汗直冒,听说有人假冒于他,才恍悟昔日方歌吟因何指名道姓,寻衅于他。
桑书云慈霭地望了望伏在雪峰神尼肩上恬睡的女儿,低声叹道:“可惜,可惜。”
这次轮到宋雪宜问道:“可惜什么?”随桑书云眼波望去,见桑小娥稚气的脸,便了然了几分,这人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不过谁也没有说将出来。
陡地严苍茫以杖触地,罔然有声,喝道:“恶徒既在“忘忧林”,还罗唆什么!”他因此役而丧爱子,愤怒若狂,这是谁都知晓的,但闻他说话苍宏有力,竟比未与役前更充沛,众皆大惊,难道这“严余怪叟”的内力,竟比天象还要深长么?
众人看去,发觉严苍茫满眼红丝,但神完气足。桑书云见严苍茫虽然精神奕奕,但神色有异,心底里闪过一丝阴影,忖道:莫不是……。
方歌吟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痛。
尤其咽喉。
车外雪飞飘,原来雪仍下原来他仍在车内!但是车是停的。
方歌吟翻身坐起,却不料这一下翻身,竟然跃在血车之上足足一丈余高,他没料自己一跃如此之高,忙敛气下降,却因伤口并痛,马步不稳,一个跄踉,摔了一交。
他内力激进,但伤势却重?这是因何之故方歌吟这次不敢再冒然纵跃,只爬了起来,却见车中原来有一人,一直在凝视他。
方歇吟吃了一大惊,抑见那人,神悄萎顿,脸上布满了一条条纵横交差的深深皱纹,长发尽白,披肩而落,但一双眼脯,仍然有威。方歌吟觉得似曾相识,抑不知几时见过这一对眼神。
那人忽然开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倦极一笑道:“我是任狂。”
方歌吟此惊非同小可,一摸自己喉咙,还在渗出少许血水,不禁骇然道:“你……你怎会变成这样!”
任狂笑道:“我是天下第一狂人,要怎样,就怎样,你管不。”言语狂妄,但语音有气无力。方歌吟却觉得有一股充沛活跃至极的大力,在自己身上血脉穴道中游走不已,甚是生龙活虎。
任狂笑了一笑,随即又道:“你说燕狂徒才是天下第一狂人,那也不错,他是先人,我在学他,他是大宗师,比起他来,我只是追随者……”方歌吟最怕谈起这问题。怕他一旦发起狂来,又抓他乱噬。任狂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思,道:“你不用担心,你现刻的内力,已在我之上,我再也扳不倒你。”
方歌吟试运了一些内息,只觉有一股强劲,自丹田里直冲出来,如排山倒海,怒涛澎湃,比什么都强,不知因何如此,方歌吟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嗫嚅道:“为什……为什么会如此?”
任狂冷冷地道:“因为我把我所有的内力修为,全传输了给你。”
方歌吟听得全身一震,失声道:“什……”任狂的神色疲惫无比,又有说不尽的蜜静,道:“你中了严老怪的“百日十龙丸”之证,是不是?”
方歌吟一呆,道:“是。前辈,你将功力传了给我,这等厚爱,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已挺将死之人,前辈传注这等盖世神功于我,岂不暴珍……”要知道若要将个人内力尽悉灌输至他人身上,自己必定功力大减,甚至耗尽体力,甚是危险。
任狂却切道:“你不是将死的人。我才是将死的人。”他此刻虽有气无力,但自有威势,一旦开口说话,方歌吟想要说下去的话,便不自觉地停了。他的话说出来可谓匪夷所思,骇人听闻,但却教人不得不信。
只听任狂缓缓地道:“我吸了你的血毒。“百日十龙丸”的毒力,委实天下无药可救,而且是先发挥其增进功力之效能,最后才毒力散发,一旦发作,便非死不可。你很侥幸……先吸收了“百日十龙丸”的药力,增进十倍功力,待而今毒效发挥时,又适逢我吸尽了……”方歌吟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也不知是悲是喜,但对任狂,却十分歉疚,道:“前辈,不如我再替你将毒吸回吧……”任狂摇首笑道:“你心底蛮奸,可惜没有用。你吃的是药丸,我吸的是毒血,已攻入心脏,纵是大罗金丹,也无可救药;我的武功和江湖阅历,远胜于你,我说的话,你大可放心。”
方歌吟知这“世间第一狂人”,功力本已到了登毕造极、炉火纯菁的地步,他说的话,当然深信。
任狂又道:“我是任狂,你也是武林中人,当知这个名号。”
方歌吟道:“是。”肃然起敬。只觉眼前这有说不出疲意的老人,是叱吒风云、十战十决的大军将,不容一瞥斜视。
任狂微喟了一声,道:“想当年,我被“四奇”于黄山力战三天三夜,被打下山崖后,神智失常,一直时好时坏。在阴山与“幽冥血奴”一战,被“普陀廿神龙”合击之下,后脑又了一掌,便狂性大发,见人就杀。要不是今日吸你的血时,被毒力一冲,这清醒的片刻,恐怕至死未能恢复。”
方歌吟道:“难怪前辈到“七寒谷”时,两方人马都加杀害……”任狂截道:“我纵横江湖,就算清醒,要杀两边的人,也不希奇,……我原来是仗一丝神醒,冲“普陀廿神龙”而去的。”
方歌吟道:“前辈却以血车冲破了“星罗大阵”,挽救了武林同道……那些黑衣高手,真个是昔日名震武林的“普陀廿神龙”,他们怎会……”任狂又截道:“怎会?嘿,只怕他们在普陀跟欧阳独一战后,比我还惨,且受“忘忧林”那斯文败类的控制,迷失了本性,变成了傀儡……其实大风道人的真正后盾,不在“七寒谷”,而在“忘忧林”、“七寒谷”只是他前锋而已。”
方歌吟慷道:““忘忧林”?……武林三大绝地之一的“忘忧林”……”任狂切道:“大风那牛鼻子老道,偷窃了“幽冥血奴”遗体上的武功,便来冒充萧萧天,嘿嘿嘿嘿……我告诉你,“血河派”自第一任掌门“血洗天河”盛长风始至第十一代掌门“血影神掌”欧阳独止,邪门功夫,为萧萧天所学,正派武功,则原刻于车中,尽为我所学后,已将之削去……就算萧萧天死而复生,也不是我对手,何况大风那老杂毛……”方歌吟听他说话,目光散乱,显然是神智未完全恢复,又知他将功力传给自己,既足欣喜,又是担心,因为他曾受宋自雪将内力悉传后虚脱而死。
任狂冷笑道:“我吸你的血,吸至一半,毒力发作,反而以毒攻毒,使我神智清醒,本想你害了我,将你一掌杀了,但见你手执“金虹剑”紧紧不放,想你是宋自雪的弟子,他英雄一世,收的弟子岂有庸人?我既已无活望,为何不薪尽火传,将功力尽传于你?我任狂做事,向不考虑,做了也绝不后悔,只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
方歌吟又感激、又惭愧,任狂将功力尽悉传了给自己,却反遭自己血液所毒毙,甚是不能心安;又听任征赞誉师伯,心中十分欣喜。他跟宋自雪相见时,宋自雪已音容尽毁,只教练剑,不谈往事,方歌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也不敢多问,唯一从外得知宋自雪过往种种,便熟欲知道得一清二楚,却又怕激怒任狂,当下想问又不敢问,任狂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得了出来,道:“我跟宋自雪,系在那黄山一战上识得。我开始以为那“三正四奇”,尽是浪得虚名之辈,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黄山一战,他们四人联手攻我,却让我知道他们各有所长,而在合攻之际,宋自雪是最年轻,又不愿乘人之危,虽然联手,但总待我击退三人后,要乘胜追击的时候才出手攻我。”方歌吟见任狂谈起掌门师伯的种种往事,不禁用神倾听。
任狂又道:“宋自雪的武功,与我相去甚远,却敢跟我单打独斗,这份胆识不校我堕下黄山后,神智时好时坏,而又跌得半死不活,便是他下山来相救。”
方歌吟不禁“氨了一声,失声道:“是师伯下山来救你?”
任狂一笑,神情甚是落寞:“我一生纵横天下,却曾受三人之恩,你师伯使是其中一人。我神智稍复时,便问他因何相救,他不在乎地说:“若我不救你,他日我天下无敌时,找谁去比试?”我大怒而起,道:“我任狂不受人同情悲悯,来来来,你趁我负伤,一剑杀了我使是!”他一耸肩道:“我们四人打你一人,不公平,我把你医好,再跟你打过。”我冷笑不信:“你若将我医好,蔫是我对手!”他却大笑不止,道:“我的确不是你敌手,但大丈夫一生不找比自己声势宏大的人相较,难道找比自己瀛弱的人相斗不成?”
任狂说到这里,大是烯嘘,道:“那时我想,宋自雪真是一条好汉!”
方歌吟一听,热血沸腾,血脉“轰”地往脑门冲去,忍不住站了起来。
第十五章往事如烟
任狂兀自说将下去:“他的武功虽不成,剑法却好,内力虽不好,医道即不错;果真把我伤势医好了。他替我疗伤时,也替他自己养伤,两人一齐治疗,彼时交谈,抑气味相投,成了莫逆。”方歌吟听得心头一酸:因而想起宋自雪中林雪宜毒伤后,成为千古伤心人,躲在洞中,孤单一人疗伤的岁月。
就算治得了毒伤、剑伤,又怎治得了心伤?比较起来,连任狂都比师伯幸福得多了。
任狂沈溺在回忆之中,说:“那时我便要传他武功,可是他心高气傲,一口回绝,说:“有一日我自创一家,武功比你更高亦未可知。”我自号“天下第一狂人”,自没把他放在眼里,但也为他豪气万丈所撼动,于是大笑道:“若你真练成神功莫敌,先来找我大战一千回合。”宋自舀冷笑道:“打架没意思,要在武林为人不敢为、而又必须为的事,才算顶天立地!”我见他豪气干云,心底里一盘算,究竟是什么事体儿。于是便跟他畅论下去,既论他日为国杀敌的计划,并跟他交换武当派大风道人有异学的意见……”方歌吟听得心神震汤,却听任狂说:“后来伤势稍愈,我便要驾血河车去了,请他一齐“并驾齐驱”,他摇头拒绝,言及他有一红颜知己,他要去与她相斯守在一起,我痛斥他没有志气,他大笑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这样知音!”他扬长而去,我沮丧不已……”听到这里,方歌吟犹如当头棒喝,声道:“难怪,难怪……难怪那天师伯如此兴奋,饮酒中毒,原来……”方歌吟这才领悟宋自雪何以大意中了林雪宜所下之毒,以致这般凄惨下常”任狂皱眉问道:“什么“饮酒中毒”?”
方歌吟对这“武林狐子”颇感亲切,又知他是掌门师伯的知已,便将宋自雪如何打伤祝幽,林雪宜如何下毒,如何残杀宋自雪,宋自雪如何逃脱,自己如何找过宋自雪的事情,和盘托出,尽悉相告。
任狂听完之后,连叹三声,神情比原先更萎沮十倍,流出了血红一般的眼泪,只见他仰天长唤道:“宋自雪、宋老弟,我任狂一生不流泪,为你这般下场,却要大悲三声。”
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方歌吟情急之下,连忙以自身真气,源源向任狂心口输入,此刻他的内心,可云已不在当年任狂之下,如此一阵急灌,任狂脸颊恢复了一丝血儿;方歌吟猛醒起一事:此事在自己心头疑虑已久,眼下见任狂万难活命,如再不把握时机相询,可能就要遗憾终身,当下问道:“前辈,在下有一事相询……”任狂怪眼一翻,喝道:“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方歌吟知道任狂脾气,极是暴燥,呆了一呆,道:“是。晚辈请问前辈可曾弃血河车一段时期?”
任狂的好气道:“我曾因旧伤复发,先后两次堕车,但血河宝马跟我相熟,多不受人执辔,自驰来寻我……你问这来作什么?”
方歌吟听任狂此说,如他不会瞒骗自己,又从中得悉任狂曾离车,便不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对任狂大有好感,心下一直担心此点,故揣揣不安,而今如释重负。但他谈及杀父大仇,也情怀激动,道:“晚辈先父,丧命在驾“血河车”人手中,请前辈指示晚辈复仇之路。”
任狂错愕地道:“你……你先人是谁?”
方歌吟见任狂颇为动容,于是道:“先父方常天,是隆中日月乡中人……”任狂槌地长叹道:“造化弄人,简直是造化弄人。作孽,作孽啊!”
方歌吟不明所以。任狂道:“适才我说生平只受过三人之恩,其中一人,便是你父。”
方歌吟脑中一时乱哄哄的,找不到线索,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任狂道:“另外一人,便是“血河派”第十二代也是最末一代掌门人“血棕万里”卫悲回了。我自幼贫穷,住湘西一带,父亲替人卜筮,叫做卜算子,母亲在大富人家做点杂工,我自幼喜欢练武,常常梦想,有一天捡到一本岌,无意间得异人之助,成了武功高强的人,却深藏不露,等有一日,大庭广众受人欺凌之时,才突然地使了出来,如何折辱那些坏人,出一口恶气,街坊邻里羡慕地翘大姆指说:“小安子真正了不起、了不起!”任狂说,笑了一笑,说:“我小时侯人人都叫我“小安子”。”
任狂竟对方歌吟谈起往事来了;而且说得沈缅其中,“可是娘在那姓贾的富豪人家处做事,即出了事情。那姓贾的富家少爷看上了娘,便图染指,便叫了爹去,说是看相,然后塞了他怀里一串钱,便硬迫说是他偷的。爹说没有,那富家少爷使说:“没有?我看替人算命的人都是瞎子,你怎么不瞎?”便用爹拜神用的竹签把眼睛刺盲了。爹痛得呼叫,街上的人听到了,畏惧那权势,都不敢相劝,爹说:“我没偷!我没有偷!你们弄瞎了我,我要报官去!”那少爷笑道:“好啊,我看你怎样报?”又灌爹吃辣椒水,又掏了把火炭灰,和胡椒及姜根灌了进爹的喉里去,爹便哑了……”方歌吟几曾听得如此悲愤事,握紧拳头,睚眶欲裂地瞪住任狂。
任狂继续说了下去:“爹被拳打脚踢,赶了出来,左手臂骨,被扭得不成人形,回却后,娘要报官,却正中了那姓贾那忘八诡计:一进入衙门,师爷就晃瓜皮帽子,说有门路可钻,叫娘入内堂商量,那时我不到十岁,跟娘去,忽然被人扯开了,困粽子的一般绑扎了起来,差点兄没窒息了,我听到娘在房里大号、惨叫、挣扎,还有那姓贾公子的淫笑,终于了无声思。过了一会,我看见亮光上,娘披头散发的影子,套了条绳索在梁上,自隘身死。我挣扎不动,想救助娘,却只有眼睁睁的份儿。我梦想中的仁人侠士,异人高手,却一个也没出现。”任狂说到这里,脸容有说不出的怖厉,而且眼瞳里竟发出青绿色一般野兽凶光来,方歌吟不寒而栗。
“……后来爹就冲了进来,他不会说话,嘴巴咿咿呀呀的,那姓贾的浑蛋整理衣衫,步了出来,爹见了,便上前去拼命,那时爹已解开我的绳索,我也上前去拼命,那姓贾的只是叫:“有人谋财害命呀!”他身边的两个护院,一个揪住爹来打,一个用脚又用脚蹬更用脚踩,踏得我半死不活。然后便有几个衙役出来,扭住了爹,说他:“人赃并获,胆敢到县衙来行刺”,便塞给了他一把刀……后来将我们父子两人押到堂上,那知府叫爹供认,爹苦于说不出话,知府便见爹在准备好认罪的供词上划个花押,爹趁那时便写:冤枉!两个殊砂大字,那知府大怒,一拍惊木堂,道:“打板子!”……”任狂说到这里,全身格格地抖,脸容更为凄怖,可见他当时如何恨绝这件事。
“……这时我见到那姓贾的家伙,在布后伸了一只手指,知府便加了一句:“打五十板子!”爹又瘦又弱,如何经得起?那后的人又伸两只手指,知府笑嘿嘿的一抹胡子,道:“夹板子、上老虎登”!”里的人又竖起两根手指,知府便更笑逐颜开,说:“斩手指,挑眼筋,割舌头!”总之如此:爹便完了。他们也狠狠地把我打三十记板子,像丢烂柿子般把我给丢到街上去……我年纪甚幼,又身体瘦弱,抑是不死!”
方歌吟忍不装砰”地一掌,击在车上,“崩”地一声,血河车的铁质甚为特别,抑也给他活生生地打出一记掌印;方歌吟怒极骂道:“王八蛋!贪官污吏,残民以虐,真该破膛挖心!”因为激动,内力激荡之下,腰“金虹剑”竟“嗡”地自动出鞘一尺三寸!
任狂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甚是奇怪,似决定了一件什么事儿般后,又沈缅在叙述里:“我过了好久,爬了起来,那是通衙大道,那天有人在选拔擂台赛,说是要选出二十位武林英才在普陀山与人魔欧阳独决一死战。我自小对他们甚是钦服,便去求助。那时人潮甚是热闹,都是三山五岳,林林总总的武林人物,可是不论我怎样哀求,如何恳求,人人都只顾兴奋地争论那二十个宝座该落在谁身上,对我不是轻贱,就是不耐烦的走开,有的大汉还用大手拍了我,在我身上加踢了一脚,碎骂道:“你奶奶的雄,你以为我们武林中人都吃饱饭没事做,替你们扶弱锄强的去送死啊!版诉你,要真的拼命,咱们不会到出风头的地方去,死也死个轰动武林,会跟你豁出了性命?”另一个武林中人加了一句:“快滚,不然把你这臭小子斩成十七八块喂狗!”我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武林人物”!”
任狂惨笑了一下,又道:“那时武林中正为选拔二十个英才来对付欧阳独的事而沸腾。
人人都希望自己被选中,而光宗耀祖;派派都希望自己能出个争光的子弟,能扬明显派,那有功夫理会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知道无望,便在隔壁铁匠家,偷了一把刀子,……”方歌吟听到这里,知道当时“小安子”处境甚是危险,个性却执勘不屈,不禁轻呼失声。
任狂望了他一眼又道:“我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天天躲在贾家门口,等那忘八乌龟出来。果然等到三天之后,他出来了,我早已晒饿发晕,也顾不了这许多,冲过去就一刀子捅进去,因为身裁矮小,却只捅入他的腿中去。那姓贾的浑蛋大叫:“反了!反了!刺客!
刺客!”我瞪住他,然后执刀子,一步步退后,那些家丁,竟不敢追……”方歌吟心下佩服,揣测当时情况,那一身是伤,瘦骨,又蒙不白之冤的小孩子,竟能震慑全场,令大人们震住,不敢追赶,真是胆魄过人。
任狂又说:“但他的护院听闻了,便拔刀便追,我只得拼命逃窜,他们一边追一边喊叫:“抓贼呀!抓小贼!”几个大人追杀一个小孩子,然而街上的人尽在笑,这时选拔赛刚完,自擂台处散的江湖中人很多,看了这情景,都在指手划脚的窃笑,有人笑骂:“过街老鼠!”有个武林人说:“来来来,反正选不到咱哥兄俩,看了热闹才走!”有个江湖人还伸出脚来,绊我中交,我跌得金星直冒,避得稍慢,一个护院便在我肩上斩了深深一刀……”方歌吟听得恨极,真忍不住要奋起长啸,又怕打断了任狂的叙述,只听任狂继续说了下去:“我年纪虽小,但因复仇的怒火,在胸中燃烧,所以心里不怕。他们追,我就逃,也不觉痛,而因身裁瘦小,夹在行人之间,护院们一时追不。有次我躲到一个卖菜老人背后,那护院几次扑打不,竟一刀把那卖菜的老人杀了,鲜血酒到我头上,我也呆住了。这时有个武林高手模样的人,看不过眼,便要出手,有个大胡子的一把拉住他,说:“这儿是县城,这姓贾多的是爪牙,在衙奕有的是势力,那有你老兄做架梁的余地!”那人听了,便就作罢,唤了一口气,袖手不理。我心想,迟也是一刀,早也是一刀,何必拖累别人,早点在阎王老爷那兄转个圈,化作恶鬼来报仇,也是好的,于是便索兴环手当胸,闭眼不理,那护院狞笑道:“小贼!砍下你的鬼头好向公子爷交差,……”我正要冥目待毙,忽听一人道:“这位爷台,他只是个小孩子,纵犯了天大罪行,也不必立即斩杀埃”……”方歌吟乍听这绝难当头,终于出了个仁心侠骨的人。不禁大是兴奋,眼睛发生渴切的光芒,任狂横了他一眼,说:“这人便是令尊大人,“湘江大侠”方常天!”
方歌吟只觉全身血液奔流,甚是畅愉,彷佛一身都发出光来,任狂对方常天,也甚为尊敬,道:“……那护院冷笑道:“阁下是来逞能了?”方大侠道:“不敢,只是……”又一名护院道:“咱们是县太爷外侄贾仁义贾公子的护院,你吃熊心豹子胆?站到一边去!”方大侠微笑道:“纵是贾公子的手下,也不可以仗势凌人!”那护院骂道:“妈巴恙子的,你骂我们仗势欺人!”方大侠道:“那可是你自己说的!”低头柔声问我:“犯了什么事?”
我见他亲切,二十来岁年纪,但态度慈和,便叫:“这位哥哥,我是冤枉的呀!”方大侠见我语态恳切,略作沉吟,一咬牙,毅然说了一句:“好,就为你给豁上了!比慰袼档秸饫铮愫鋈煌W×恕?
方歌吟一方面急于要分晓任狂之冤,一方面急于知道亡父年轻时行侠仗义的事儿,急问:“后来呢?”
任狂黯然半响,道:“讲实在的,令尊侠骨丹心,但武功不高,那十来个护院,令尊是敌得过的,但一些巴结贾姓的直娘贼,也加入了战圈,令尊抱我,边打边逃,实也受了些伤。他把我抱出城外,说:“你逃生去吧,我也受了些伤,不能照顾你了。”我请教恩公的高姓大名,好来日转报,他笑说:“小小年纪,志气可嘉,我叫方常天,报答不必,他日稍有成就,可以跟我聊聊。”从此以后,他就搬到隆中去隐居,因怕那姓贾的寻仇,“湘江大侠”的名头便没了。我欠他这笔恩情,是我一生中的大憾了。”
方歌吟听得先父如此侠烈,真是心生仰慕,任狂又道:“我为了要远远走避,便由官塘大道,走到家乡路径,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四年后,我的腰结儿粗了,胳臂儿也结实了,所谓的江湖历炼,也多看了……这日走到普陀山下,见到一个老人,脚步跄踉,浑身浴血,我上前扶持,老人对我说:“整个武林都在追杀我,小兄弟敢不敢扶我回龙门一带。”我说:“武林算得了什么?小时候我也被人如此追杀过。”想起我当日被人追杀的惨状,便不管如何,都要护送老人家回龙门去。那老人家翘大姆指说:“小兄弟,有种!”你道那人是谁?”任狂忽如其来这一问,把方歌吟问得愕在当堂,他摇了摇头,任狂笑道:“你认真想想。”
方歌吟把任狂告诉他的几件事连起来仔细琢磨,突然跳起来,嗫嚅道:“莫非莫非是……”任狂道:“正是名震天下的“血影神掌”欧阳独。老人家一路上痛骂普陀山之役,原来所谓“普陀廿神龙”,决战之下,廿人打老人家一人,即尤落败,老人身负重伤,见廿人英勇,使不欲赶尽杀绝,手下留了情,却不料那廿人假意钦服,再卯然狙击,再重创老人家,老人家又击伤了他们,但已耗谒殆尽,如不遇到我,他说:“死倒无妨,怕是怕英雄一世,被一群狗娘养的鼠辈玷辱。”我流浪了这许多年,也学会了一些逃难的门道,当下将他以玉蜀忝须根、浆糊、笔墨、炭灰等化成一老化子,也没人看得出来,终于护送了他回到龙门一带,抵达了“血河派”的老家……”方歌吟听到这里,一颗宛若悬的心,才告落实了下来。任狂续道:“人说“血河派”如何张狂杀戮,我倒不觉得,老人家被普陀廿神龙不守江湖道义,暗狙重伤,但他始终未对这二十名武林英才,痛下毒手,反而放他们一条生路……”方歌吟听到这里,连连点头,可惜他却不知这“普陀廿神龙”命途多灾,虽不为欧阳独所杀,却终为“忘忧林”所用,迷失了本性,成了傀儡。
任狂道:“由于一路上,也实过了些惊险,老人家重伤未愈,无法应战,我挺身而出,总算连说带骗,平安无事到了龙门。老人家因感我护驾有功,让我这后生小子,在“血河派”中,得以监守重宝“血河车”的重责……”方歌吟心想:那也是应该的,想知当年追杀“血河派”的人,到处皆是,而且都系一流高手,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任狂以弱冠之年,且不识武功,居然能护送千里,这份胆魄,实在难得。
任狂说:“人说“血河派”好杀成性,无恶不作,但我看未必。“血河派”第一任掌门人“血洗天河”盛长风,他绰号中“血洗”二字,便是他扫除当时武林大患“魔教”所得的封誉,并非为恶。“天河”二字,指他所创的“天河地狱,擎剑汶飞”,后来他更无私地传予恒山一脉,八川仙山脉一派一向女子当家,他怕恒山实力不够,受武林中的估恶之徒所欺,故恒山始得“天河剑法”,威震武林。”方歌吟见识过雪峰神尼的“天河剑法”,如非同小可,却不知原是“血河派”的武功。
““血河派”如是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武功越来越高,便遭众忌,而“血河派”一向与外派少有交往,一是高傲,二是不屑,三是他们不通世务,向心力极强,自给自足,无要求助于世间,距不料如此招引了外界之妒,以为“血河派”企图唯我独尊,独步天下。而传到第十代掌门人,“血手屠龙”归无隐,又是个口吃的人,脸貌丑陋,所以不喜见人,拒绝了三次武林帖,顿惹起众怒,打“除奸荡魔,泽被苍生”的旗旌,武林人与血河派的冲突由是而起。传到老人家……”他一直称欧阳独为“老人家”而不名之,显然甚为尊敬;要知道欧阳独、宋自雪、方常天三人,为任狂一生敬重的三个恩人知心。
“老人家秉性刚烈,脸狠心慈,故比在普陀受暗算重创。他的大弟子“血踪万里”卫悲同,是极端快意恩仇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别人对他坏,他就对别人更坏,无论好坏,他都毫不畏惧,更不屈服。他的才气可谓惊才羡艳,算得上“震古锲今,并世无一”八个字!所有到血河派来寻酗的,无一不败在他手里。他的师弟,即是“血河派”的总管,“幽冥血奴”萧萧天……”听到这里,方歌吟不禁“氨了一声,他曾与“幽冥血奴”交过手,迄今犹有余悸。
任狂笑道:“这“幽冥血奴”可不是你所遇的“幽冥血奴”。”
方歌吟点头道:“我知道,这假的“幽冥血奴”是大风道长。”
任狂冷冷地道:“不过真是萧潇天,也不是“幽冥血奴”。”
这句话倒使方歌吟懵然,道:“哦?”
第十六章血河派
任狂道:“人称“幽其血奴”非人非妖,杀人放火,凶神恶煞、饮血茹毛,其实萧萧天因其父潇易人为大侠萧秋水所杀,心情极是苦闷,又无法复仇,郁结难仲,是可想而知的。
他杀该杀之人,作该作之事,只是偏乖一些,并不是什么“恶贯满盈”及在卫悲同与大侠潇秋水公平决斗,潇秋水以“惊天一剑”将卫悲同杀于龙门急流之中,“血河派”弟子及萧潇天等悲哀之余,惊战萧秋水,抑仍不敌,锐气大灭,萧秋水飘然而去后,黑白二道乘机一涌而上,终灭血河派,而且将萧潇天打成血人也似的,萧萧天侥幸得脱后,使变本加厉,出手更为狠辣,见人就杀……”说到这里,任狂日光散乱,大声地喘起来,全身痛苦得痉挛。
方歌吟连忙又输入自己真气,隔了好一会,任狂才能继续说下去:“我要说于你听,否则“血河派”举天下而非之,已无人知其实情,时势迫人,就算当年有幸存者,也不敢为“血河派”说话”方歌吟知任狂任侠心情,不断地点头,任狂长吸一口气,脸色顿时又恢复红润,他又陷于回忆之中,娓娓道来:“后来萧萧天万里寻仇,终于遇了萧秋水,都被萧秋水所击败,萧萧天旧恨新仇,痛斥萧秋水,萧秋水劫静静待他斥责完后,详述往事。萧秋水并无杀死萧易人,萧易人之死,乃咎由自取(详见“神州奇侠”系列第六集“神州无敌”一书。)至于卫悲同之死,是公平决斗后,卫悲同失足落下龙门,并非萧秋水有意手刃。萧秋水说完后,即闭上双目,任由萧萧天处决,萧萧天因感于潇秋水为人,前嫌尽释,萧秋水飘然而去。此后萧萧天也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方歌哈动言道:“那么江湖上血腥风雨的“幽冥血奴”又是谁?”
任狂叹了一口气,道:“那是“血河派”的“血雾纷飞”曹大悲。曹大悲是跟我一样,都是性情乖戾、出身卑微的人,自小由老人家所救。他掌管“血河派”武功秘岌,我监守“血河车”,“血河派”土崩瓦解后,我才知道老人家叫我守“血河车”的意义,“血河车”上镀有“血河派”第一到第十代掌门人的武功。曹大悲也大胆自学“血河派”的秘岌,那是“血河派”第十一代掌门人归无隐的武功。所以我跟曹大悲,虽同是“血河派”的武功,但招式家数,大不相同……”方歌吟耸然问道:“那“三正章于“笔架峰”所搏杀的“幽冥血奴”……?”
任狂又叹了一口气道:“便是曹大悲。他以“幽冥血奴”之名,戮杀无辜,确也造了不少恶业。却不料有人觊觎他的秘岌,布下杀网,终于难逃一死,而他死后,居然有人把“幽冥血奴”这角色,冒充下去……我便是因知萧萧天不可能再作恶多端,追查之下,却被现下的假“幽冥血奴”,唆使被迷失本性的“普陀廿神龙”狙击于我……”说到这里,又不住咳嗽起来,这次咳到口吐白沫,几乎喘不过气来。
方歌吟待任狂咳嗽将完,便道:“前辈勿要心急,好好歇息一下,待内息调匀,再聆听前辈的……”任狂却摇首道:“我这一歇息,便永远没法子讲活了。”说一笑,笑意十分凄凉:“现在谈令尊翁的事。”
方歌吟听任狂要谈自己父亲的事,自己父仇未报,自然五内如焚,急于知晓凶徙是谁,当下俯下细聆,只听任狂道:“令尊救了我之后,便举家迁至隆中日月乡来。我在“血河车”中学得一身武功,回到湘江,光求报仇,想要把那姓贾的全家删心活祭,但他们全家早已家破人亡,流落不知何方,姓贾的王八也遭人杀害,至于那狗官,因得罪朝廷宦臣,被全家抄斩。我无仇可报,一股怨气,只图报恩,终于探得令尊所在,便驱车赴隆中去……”说到这里,任狂险色甚是歉仄:“没料你爹爹见我来,无论我要给予钱财,或与之武功,他坚不肯受,且严斥我:“血河派作恶多端,我虽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抑万万不能与你交往。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我也算放了心,今后恩仇了了,你莫要来找我。”我见令尊甚是不悦,而武林人对血河派和我,都无好言好说,是以百词莫辩,不敢违拗令尊,便黯然而去……”“……十年前,我参与黄山一役,被“四奇”所伤,在山谷跟宋自雪相聚后,便遇上了“忘忧林”的人伏击,我重伤未愈,又负奇伤,驱车急遁,血河宝马识途,到了令尊处,令尊真是侠骨丹心,见我垂危,便让我在他的石室中疗伤,但一再叮嘱我:“我不想吟儿卷入这江湖血腥风雨中,我既不贪图你的武功,也不想兴你结交,你留在这儿养伤,伤好就走,决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当然不敢不从……”方歌吟听得热泪满襟,心中寻思:父亲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爱周到,却遭横逆……只听任狂道:“令尊之死,实与我也相关连,真是责无旁贷,罪无可耍我伤愈后复出,两度旧创复发,堕马晕厥,血马无人操纵,便直驱至你家中。有次我巧遇“忘必叫煞”中的老四费四杀和他的弟子,以我功力,轻易可以杀之,但旧疾忽发,支持不住,失手堕马,而让那两个贼子掠入车中,扬长而去……想必。那血马又将河车载至府上,那两个恶徒无法驾御,虽见血河车中的武功尽被我毁去,但却想籍血喝车“阴寒精铁”之功以疗昔日萧大侠曾对费老四的掌伤……令尊以为我来,所以才受狙击身亡,一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说猛槌自己脑额,忽然一窒,险险没有晕死过去。
方歌吟这才明了父亲身遭横死的来龙去脉。费四杀本就跟方常天于中秋时为救孩童而结仇,故费四杀杀害父亲。只是“血河车”又怎会落回任狂手中呢?任狂道:“我晕眩了几可,又苏醒了过来,便一路追了过去、抢上了“血河车”,那时我不知那两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已杀害了令尊,我只随手将那黑衣少年伤了,再将费杀一脚蹦下车去,也没多加横手,便驱车而去……”任狂长嘘一口气:“那王八恙子虽没杀,但你学尽我武功之后,杀他易如反掌,而且他是“忘忧林”的人,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方歌吟暗暗将“忘忧林”的所处之地记下,任狂又道:“我跟你父,和令师伯、都算有渊源,而我也欠下他们的恩情……昔日我与宋自雪单打独斗,全泛己学而交手,他终于为我所败,那只是一招半式间,“怒剑狂花”一招的杀没有使尽,我按住剑身,又制住了他,告诉他说:“你这招,本不可能输给我,只是你出这剑,未能做到一个人、一把剑,有去无还的志态,你心有拽螺……宋自雪脸色一变,跺足叹道:“是,我有牵挂……”又一顿足大声道:“赢就赢,输就输,没什么了不起!”
挺剑又刺,败在我手下三十一次,但凛然不惧,我终于因伤发而失手一次,为他所制,他长笑道:“我苦战三十一次,才乘你之伤而胜你一次,如此剑法,可笑啊可笑!”他大笑三声后又说:“待我研得更妙的剑法后,再来打败你!”我见他言下大气磅薄,却不料他死于妇人之手……”言下不胜惋借,又道:“令尊也可以说简接为我所害……”他虽身受重伤,又中奇毒,但说话时仍要说就说,还屡屡打断别人言语,而今力已将尽,油尽灯枯,语音渐亦混浊,只听他唤道:“唉,这也是机缘,你且凑耳过来,我将一生所学,尽传于你。”
方歌吟吃了一惊,道:“这,这怎生使得……”任狂双眼一瞪,虽是强弩之末,但也凛然有威:“怎么使不得?你足方大侠的儿子,又是宋自雪的徒弟,我这一撒手尘埃,血河派武功从此失传,又怎对得起老人家欧阳掌门?……你非学不可!”
方歌吟迟疑道:“可是……可是……”
任狂怒道:“可是什么,都是白说!昔日宋自雪与我决战,我劝他学“血河派”的武功,便可打败我,我愿私下相授,他傲然道:“待我自创的“天羽奇剑”能打败你后,再学你的“血河派”武功末迟……“血河派”的武功,倒是登峰造极,功力通神,不可使之失传。”宋自雪不幸乃尔,未能亲学,难道你不愿继承掌门师伯的遗志么?”
方歌吟明知任狂是故意用语言来激励自己,但也不禁一股冲动,想起宋自雪“生要能尽欢、死亦能无憾”,那脾腕八方、独步天下的气慨,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不觉滔然泪下。
任狂瞧他动心,便继而道:“何况,我道毒发身亡,可说是为你所害的……更且以你武功,要扫荡“忘忧林”报得大仇,希望太微,何不……我任狂一生不求人,你难道忍于拒绝我一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么?”
方歌吟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按捺情怀激动,伏俯哽咽:“前辈,快莫如此说了,……要学绝世武功,是我的福份,我……”任狂强提一口气,自觉血脉亏弱,难以久撑,说道:“你听:“血河派”武功,乃始自于“天地无情,以万物为恕狈……”天地间之生,莫非在死,至于死之种种,毋论出诸于自然,或非自然,尽在一“杀”字。人诛人,是谓“杀”。天诛人,是为“煞”。这存于“天地无情”间的一股气,是谓“煞”气,引用于人,是谓“杀气”。这股气虽然霸道,但用于王者,未实不能引以正道,仁心侠骨,扶危助弱,成为“正气”。这是“血河派”“一气贯日月”内息的某本观念。为“血洗天河”盛长风所创。”
“这“一气贯日月”若可练成,可以发射“指镖”,指风比暗器还凌厉;可以击出内家气功最高峰的“从心所欲”,以及外家功力中的“登峰造极神功”。前者可以克制武当派的“先天无上罡气”,后者尤胜少林派“大般若神功”……我的功力已尽传入你体内,你只需……”说到这里,声音骤然哑然。
方歌吟他将手掌至于任狂后心“至阳穴”上,一股热流,源源输了过去,任狂张目一笑,道:“这只不过是饮鸠止渴。……你内息已全,运用之法只需将真气自丹田经由天枢、太乙、梁门、神封、神藏,再通曲池、大陵、阳豁运自掌心,再由推出的外力转至三十三周天,日运六周,日久自证控纵、挥酒、吞吐、盘旋、护体、外摧之法门。至于“血河派”……”任狂强支起身躺,以手比划道:“庄周有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武林中人追逐“血河车”,只知追而不知寻,只求目的而不择手段,不知过程之重要矣!强求是没有用的!拔莆藿裎藿獭保把优伞彼魉丛诖艘弧叭我狻倍选K呈挛锏淖匀恢恚次程欤挪晃锼心啵煌デ楦械谋恫黄耄锒恢掠谖ヌ烀U缍〗馀#梢浴暗妒拍暌樱馐R樱杜粜路⒂谛蹋度姓呶拊晕拊胗屑洌只质制溆谟稳斜赜杏嗟匾樱且允拍甓度腥粜路⒂谛獭!把优伞钡牡斗ǎ敲敖馀5丁保优傻募ǎ敲坝稳屑保优傻谋薹ǎ敲坝嗟乇拚隆上д馊治淦鳎懵溆凇把优伞弊詈笠淮泼湃宋辣种校辣篮螅庑┩饷盼淦鞅闶Т耍晃辣勾从幸惶准骱Φ摹把咏7ā币约澳诠Γ冻叭耍啻耸Т比慰窨嘈σ幌拢溃骸拔业奈涔Γ糜凇把映怠敝校把优伞闭牢涔Γ墒⒊し缡迹僚费舳乐埂!把用蒯А钡奈涔Γ窃氐氖恰把优伞苯闲懊诺奈浼迹饕槲抟⑽辣怂础4送狻把优伞钡牡叻逦湟眨延浪嫖辣Ь鹩谌思洹式衲闼梦宜还恰把优伞蔽涔Φ娜啥选!?
他顿了一顿,又道:““血河派”能被当时称为“天下第一派”,实非浪得虚名……”第十七章萧秋水“是黄泉一路嘶喊过去的烽火与马鸣英雄豪杰死尽散盎俱不复来你站在崖前看你染血的手纵身一跃也不过是茫茫沧海此生未卜大可贵醉佯狂狂歌当哭原是壮士生涯你封刀后也不问故人何在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方歌吟在往“七寒谷”的路上,反覆吟唱这首歌。这首歌是昔日方歌吟幼时,往日月乡村中,听他的父亲力常天吟唱的。方常天时常拿葵扇,搬了张竹椅,黄昏时在大门口乘凉,用一种犹如暮色沙哑一般的声音,低声地唱,然后喝了一口醇酒,又抓了一把卤花生,又摇头反覆的唱。唱唱夜晚就来了。那时方歌吟就也搬张凳子出来数星星……星星流逝任狂死了。
任狂死了。
任狂死了想到这点,方歌吟心中就一阵刺痛。因为“血河车”的一场血腥风雨……连爹也死了。是“三秋一过武林就可把你迅速忘怀”吗?
他心十又一阵难过。雪已下近尾声。他百日生命之苦难,已然渡过。只听茫茫雪地上,似有春雪融解的声音,一条冬眠的蛇,佛始活跃,一只老松枝上的松鼠,开始蹦跳,一只冰穴里的刺蚂,开始腾挪……此际他内力极强,这些天地间的生息,无不一一听在耳里。
雪地上有一株神木,高大、壮硕,树身的年轮圈圈纹纹,它曾遭电极过,然而不倒……方歌吟忽然想起他离别师父祝幽,已很久很久了。祝幽教他练武之外,最重要的是读圣贤书、学儒者事,以反体悟做人的道理,撰文吟诗,他自小对诗书礼乐,远比对武功更有兴味,然而自出江湖……似把这圣贤书、诗词歌都渐渐疏了。他忽而又想起十几年前,那日月乡中国同御敌的沈耕云,那好武顽强的沈耕云,此刻天涯茫茫,不知身在何方呢?他又想起水木清华惋兮清扬的桑小娥,自己得邀天之怜,可以活下去,照顾她,可是她呢……在天涯?还是咫尺?
他忽然想起背口传说中的,萧秋水急于寻觅唐方之心情。
他如此想,心下大急,向贺兰山方向急纵而去,此刻他的武功,何等浑厚,提气丹田,息气上升,存想于“玉枕穴”问的内力激荡,几个纵跃间,已远远不见……只见高大神木上,一片苍翠碧绿,忽听“咋啦”一声,一块冰雪,陷了下地,地上可见混混流水,映若阳光,细细流过。
……原来是春雪消融了。
“七寒谷”依然白雾围绕,依然是林木森然,但已不是“禁地”,而成了“古战潮。
“长空帮”与武林豪杰,追击大风道人等恶徒,直驱“忘忧林”。
“忘忧林”虽也是“武林三大绝地”之一,但不似“七寒谷”的隐秘,无人可知,“忘忧林”位于绥远黄河西流,山西的黄土高原大峡谷中。这高地是几千万年前的河床,苏醒之后,披上一望无尽的翠林黛郁,有说不尽的神秘幽异。“忘忧林”部处于其中。
虽在其中,唯“一入林中,永无所踪”,“忘忧林”的秘异,迄今无人探究。
方歌吟就在赴“七寒谷”途中,探得知悉了这些。这时“七寒谷”已成为武林或好事者凭吊,瞻仰的地方。方歌吟穿出“七寒谷”的阵阵云雾,出了幽谷,心中忐忑,既为桑书云等得反败为胜欢喜,却又为众人安危方知而郁勃难舒。
这时只见贺兰山中,一白衣公子舒唱吟哦:“平生塞北江南,遍来车发苍颜。
布被秋宵梦惊,
眼前万里江山!”
不知此人年纪,只觉其暗哑喉沙,苍桑几许。方歌吟重覆那最后一句:“眼前万里江山!”,“眼前万里江山……”得几遍时,慕然一觉,那人已消失在翠郁林中。
山西太原古城,控山带河,城坚壁固,形胜天然。
闻名“山西江南”心难老泉,清永环境、莲池映月,更是胜景。李白傅有诗云:“曹祠流水如碧玉,百尺清潭浮翠娥。”山海经说:“悬瓮之山,晋水出焉,曹水共三泉,即难老泉、鱼绍泉、善利泉。”以难老泉为最大,清泉迸涌,清明如镜,因取诗经上名句“永赐难老”,以取为名。在黄土高原上,那里有水,那里就是锦天堂,何况是这曹水之源。
方歌吟到得了难老泉,本拟暂歇,但吃得口“碧螺春”茶,舌底生津,满口生香,他回来急切赶路,一切名山胜水,都在思念的愫怀中无法入眼,只盼赶到“忘忧林”,见得桑小娥,让她知晓自己并未身死,并与诸侠共赴大难。
由于几日来未曾阖眼,如此日午头里恍惚一下,便蒙胧了起来……模糊中听得箫声,有人边唱边吟哦:“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蓝,摊雕弋西弋,笑儒冠自来多误。宝名梦断,都江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方歌吟恍憾间也不以为意,只觉日头高远,天高地阔,迷茫中不适所从。……忽听一人喝道:“格老子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还装模作样,读什么诗词歌赋?”
方歌吟猛然一醒,知来了大敌,暗骂自己好胡涂,差点没栽在别人手里,即手按金虹剑,敛神凝目以待。
只见三条大汉,一人头小瘦削,四肢收缩,但背肌丰厚,右手湘刀左手藤牌,不知是什么武功家数;另一以又肥又白,鼻孔朝天,手中抓住蚌大布袋,更挺邪门;更有一人粗壮无比,精悍欣碉,手执熟铜棍,三人声势虎虎,展开包圈,却不是冲自己。
只展他们的包圈,是圈向一名白衣吹笙的儒生;这儒生膝上,置一本书。难老泉的风自池面吹起,荷叶摇动,白衣人膝上的书页也微微翻动,方歌吟瞥见其内尽是词章。
那白衣人埋首吹笙,连眼皮都没有拈起。那三个异人,十分生气,那粗壮皮厚的人大声喝道:“你还装聋作哑!我们“天罗坛”中“天牛”、“天龟”、“天猪”三大香主挑上了你,你还走得了么!”
那形状如猪的人也眯眼道:“在“七寒谷”之役中,你截断了“忘忧林”的来援,又跟那那专门捣乱的黑小子是同一夥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又不是比猪还笨……”那白衣人又停止了吹笙,向方歌吟道:“那莲花开了。”
难老泉水草碧绿、浮荷满塘,本就极为荫凉,甚为清美,方歌吟恍憾中忽然想起桑小娥在贺兰山中的惊叹:“多美丽的花二好热闹的开谢!”
而今伊人音容,却不得见,不禁黯然神伤,低声应:“是。”白衣人见他神不守舍、也不去理他,迳自吟搓:“虽九死尤未悔的花开花谢常在院前谢谢开开风和雨勒止了马收起了剑一扫把,把花和叶都赶向天涯”方歌吟只觉意境高远,竟不醉而有酿酿之意。那白衣人又在吹笙,音调悠远,彷佛把难老泉一切都吹成了静止的永恒。那三名“天罗坛”的香主抑不诸诗词音律,听不耐烦,三人同时发动。
那“天牛院”的牟遮伦,熟铜棍“呼呼呼呼”连舞三、四十个圈,棍影如山,当头打落,足可开碑裂石!疤熘碓骸钡奈从猩睿榇换危啦较蚯埃鹂此拾罩祝魅纯欤恋缫话悖榇训蓖氛致洌“天龟院”的金马仑,却看他一滚,藤牌护身,乃砍白衣人双腿!
这三人奇相奇状,但配合得天衣无缝,出手势度无匹,方歌吟情知这三人猝尔出手,换作当日的自己,也殊难招架,便拔剑欲出,忽听“啸、啸、啸、”三声。
只见三人当场怔祝原来白衣人依然吹笙,但三道厉劲,自笙口射出,闪电般打中牟遮伦“关元穴”,朱有深的“中极穴”,全被打中,怔立当堂,金马仑为人十分胆小,抢攻之前,先置藤牌护身,是以那一道急劲,本打向他眉梢的“阳白穴”,却给他误打误撞,以藤牌挡中,虽则如此,金马仑仍被震得右手发麻,白衣人一抬足,已把他倒出去,“哗啦”落入池中。
就在这落地的刹那,一道白芒射出,出自中途,剧然一分,左刀古剑,惨呼两声,牛遮伦、未有深两人身上,俱喷出一道血泉来!
这时金马仑藉力一翻,想自池中跃起;他是“天罗坛”的香主,武助毕竟不弱,但眼才出水,已见同伴尽殁,心中慌惶,乍见方歌吟看向自己,心中一动;原来他记性甚好,隐约记得此人是“七寒谷”中的敌人之一,他在彼役中被“长空帮”打得心惊胆颤,使以为这人也是“长空帮”徒,当下心生一计,大呼道:“你这人,杀了桑帮主,还来动粗……”这时白衣人目现盛光,向他步去。方歌吟一听,猛然站起,拦在他面前。白衣人只觉前有一座高山仰止、铁壁铜墙。方歌吟只觉迎面一道匹练破空,紫电穿云。金马仑却趁这虚隙,“呼咕”翻入水底,藉水遁出渠水江口。
那白衣人忽然抬头,看了方歌吟一眼,道:“很好,很好……”方歌吟满腹疑云,正欲启齿,那白衣人一挥手切道:“你出手罢。”
方歌吟稍作迟疑,只觉对方虽未有动,但杀气看如寒林漠漠,飞袭而来,他的“金虹剑”不催而出了!
方歌吟迄此已无可挽回大势,猛抄住剑,一招“怒剑狂花”,就送了出去!
此时他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这一剑随手挥酒,剑气金芒,裂地而起立白衣人冲天而起,喝道:“好剑!好花!”
方歌吟己身不由己,随手又攻出“旭月初升”!
只见金芒大盛,白衣人身形尽罩于剑芒之中,已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却忽然如乌云盖日,一刀一剑,已架住金虹剑。
方歌吟只觉一股大功涌来,金虹剑欲折欲裂,为解此急难,当下一掌劈出!
这一招出手,已运用了任狂所教的“一气贯日月”,势道非同小可,白衣人不敢硬接,忽然刀剑一收,人已飞出池中“不系舟”上,迎风而立,飘飘欲仙。
方歌吟至此已佩服到极点,急忙敛神收剑,长揖恭声道:“敢问前辈……”那人一笑,又吹起笙来,悠悠几声,然后才道:“好极,好极,我们退弃江湖数十年来,已鲜逢你这样的年轻高手……他若能见到,必定欢喜无已,欢喜得很。”
方歌吟心中一寒,不由再问:“前辈是……”那人不答,顾而言他:“你心地不错,但应自重,学“血河派”武功,注重天地间之无情,但无情则易无义,无义则易无道,剑道易得,正道不可沉沦,当年萧秋水学剑,宁取深情,不取无情,宁可忘情,不求寡情,便是如此。”
方歌吟只觉看如一盆冷水,迎面覆来,慕然一惊,也觉然一醒。近日来他为“血河派”精奥武功所迷,举手投足间,莫不是一个杀字,与他初出江湖之心里,已大相违渤,却懵然未悟。而今听得这白衣人一语道破,汗搭落下,悻然而悟:适才虽之为白衣人气势所迫,但不也是对一跟自己素昧平生的人痛下杀手么……白衣人深深地望他,忽然笑了一笑。他虽满脸皱纹,年岁已然不小,笑起来却皱若鼻头,露出白列列的兔子牙,甚是可爱。只闻他道:“你好自为之。若能见萧秋水,有缘向他讨教,更有大进益,大觉悟。”
方歌吟眼前闪过童年时的一幕:风雨雷电,剑光一闪,天惊地动,群魔伏诛……方歌吟渴切地道:“前辈,若能让我得见萧大侠……”那白衣人作势打断道:“连我亦未见萧秋水久矣。”说长长一叹,含笑向方歌吟道:“你若想见他,明年中秋,到峨嵋山一带去看看罢,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说着又长叹一声,方歌吟脑海里一直响他那句话:“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如果有缘,或许能相见”……只见白衣人越去越远,草池一片深翠,春茵菱绿,方歌吟不禁放声追问:“前辈可就是……”那人笑道:“我姓林,数十年前,别人只教叫我做“公子”,而今老了……”只听他漫声吟道:“……迸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
此地居然形胜,
似曾小小兴亡!”
声音充沛悠长。
这当口日头灿亮,方歌吟顾盼之间,顿失其人所在,只见满目阳光,满庭方静,彼人何在?耳际里只嗡然传来前次和这次白衣人所念的诗句:“眼前万里江山……似曾小小兴亡……”方歌吟不禁悯然而坐,竟似痴了。
----------------------------------------完稿于一九八零年五月二日.“养生主”完,全文未完。
请看“血河车”故事第四集“人间世”
大结局.方小娥病中.
“不动瀑布”行原订日.
“神州奇侠”第六集
“神州无敌”出版前二日.
(谢谢分享·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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