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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变文选

  作者:五代  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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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变文选 五代

伍子胥变文

昔周国欲末,六雄竞起,八¤诤侵。
南有楚国平王,安仁治者也。王乃朝庭万国,神威远振,统领诸邦,外典明台,内升宫殿。南与天门作镇,北以淮海为关,东至日月为边,西与佛国为境。开山川而地轴,调律吕以辩阴阳。驾紫极以天门作镇,北以淮海为关,东至日月为边,西与佛国为境。开山川而地轴,调律吕以辨阴阳。驾紫极以定天阙,减黄龙而来负翼。六龙降瑞,地像嘉和,风不鸣条,地不破块。街衢道路,济济锵锵,荡荡坦坦然,留名万代。
楚之上相,姓仵名奢,文武附身,情存社稷。手提三尺之剑,清托六尺之躯。万邦受命,行性淳直,议节忠贞,意若风云,心如铁石,恒怀匪懈,宿夜竞竞。事君致为美,顺而成之;主若有僭,犯颜而谏。
仵奢乃有二子,见事于君。小者子胥,大名子尚。一事梁国,一事郑邦,并悉忠贞,为人洞达。
楚王太子,长大未有妻房。王问百官:谁有女堪为妃后?朕闻:国无东宫,半国旷地;东海流泉溢,树无树,半树死。太子为半国之君,未有妻房,卿等如何?大夫魏陵启言王曰:臣闻秦穆公之女,年登二八,美丽过人。眉如尽月,颊似凝光,眼似流星,面如花色,发长七尺,鼻直颜,耳似1珠,手垂过膝,拾指纤长。原王出敕,与太子平章。倘如得称圣情,万国和光善事。
遂遣魏陵,召募秦公之女。楚王唤其魏陵曰:劳卿远路,冒涉风霜。
其王见女姿容丽质,忽生虎狼之心。魏陵曲取王情:原陛下自纳为妃后。东宫太子别与外求。美女无穷,岂2大道。王闻魏陵之语,喜不自升,即纳秦女为妃,在内不朝三日。
仵值得闻之忿怒,不惧雷电之威,披发直至殿前,触圣情而直谏。王即惊惧,问曰:有何不祥之事?仵奢启曰:臣今见王无道,虑恐失国丧邦。忽若国乱臣逃,岂不由秦公之女!与子娶妇,自纳为妃,共子争妻,可不惭于天地!此乃混沌法律,颠倒礼仪。臣欲谏交,恐社稷难存!王乃面惭失色,羞见君臣。国相,可不闻道:成谋不说,覆水难收。事已如斯,勿复重谏。
仵奢见王无道,自纳秦女为妃,不惧雷电之威,触圣情而直谏:陛下是万人之主,统领诸邦,何得信受魏陵之言!(下缺)
孝之心,果救吾之难,幽冥悬别。子尚远承父书相唤,悲泣将平王囚禁,远书相命,欲救慈父,王曰:卿父今被严刑,办击救父3,何名孝子?卿须急去,更莫再三。子尚即辞郑王,星夜奔于梁国,见弟子胥,具言书意。今为平王无道,信受佞臣之言,囚击慈父之身,拟将严峻,吾今远至,唤弟相随,事意不得久停,原弟急须装束。子胥见兄所说,遥知父被勾留,逆委事由,书当多为,报其兄曰:平王无道,乃用贼臣之言,囚禁父身,拟将诛剪。见我兄弟在外,虑恐在后雠宛,诈作慈父之书,远道妄相下脱,此之情况,足得一诛戮,驰书相命,必是妖言,拟收不可登途,由如钝鸟荡罗,泉鱼(下缺)今却返具述胥言,适有粗疏,请君勿责。使人得语,便即却回,将绳自缚,乃见平王。启平王曰:
奉命身充为急使,日夜奔波历数州,
会稽山南相趁及,拔剑拟欲斩臣头。
臣惧子胥手中剑,子胥怕臣俱总休。
彼此相拟不相近,遥语声声说事由。
却回报你平王道,即日与兵报父雠。
楚帝闻此语,折陛大嗔:勃逆小人,何由可耐。一寸之草,岂合量尺,一笙毫毛,拟拒炉炭,子胥狂语,何足可观,风裹野言,不须采拾。楚王使狱中唤出仵奢子尚,处法徒刑。子尚临死之时,仰面向天叹而言曰:吾当不用弟语,远来就父同诛,奈何!奈何!更知何道?吾死之后,原弟得存。忽尔天道开通,为父雠冤煞楚。遗语已讫,便即煞之。父子二人,同时诛戮。
楚王出敕,遂捉子胥处若为敕曰:梁国之臣,逆贼子胥,父事于君,不能忠谨,徒谋社稷,暴虎贪残。子尚卷国之臣,并父同时煞讫。唯有子胥逃逝,目下未获。如能捉获送身,赏金千斤,封邑万户,隐藏之者,法有常刑:先斩一身,然诛九族。所由宽纵,解任科徵,尽日奏闻,固身送上。敕既行下,水楔不通,州县相知,榜标道路。村坊搜括,谁敢隐藏,竞拟追收,以贪重赏。
子胥行至莽荡山间,按剑悲而欢曰:
子胥发分乃长吁,大丈夫屈厄何嗟叹。
天纲恢恢道路穷,使我4惶没投窜。
渴乏无食可充肠,迥野连翩而失伴。
遥闻天渐足风波,山岳5 6接云汉。
穷洲7际绝船船,若为到达江南岸。
上仓倘若逆人心,不免此处生留难。
悲歌以了,更复前行,信业随缘,至于颍水。风来拂耳,闻有打沙之声,不敢前荡,隈形即立。
子胥行至颍水傍,渴乏饥荒难进路,
遥闻空裹打沙声,屈节斜身便即住。
虑恐此处人相掩,捻脚攒形而映树。
量久稳审不须惊,渐向树间偷眼觑。
津傍更亦没男夫,唯见轻盈打沙女。
水底将头百过窥,波口玉碗千回举。
即欲向前从乞食,心意怀疑5生犹豫。
进退不敢辄谘量,踟蹰即欲低头去。
女子泊沙于水,举头忽见一人,行步獐狂,精神恍惚,面带饥色,腰剑而行,知是子胥,乃怀悲曰:儿闻桑间一食,灵辄为之扶轮,黄雀得药封疮,冲白环而相报。我虽贞洁,质素无亏,今于水上泊沙,有幸得逢君子,虽即家中不被,何惜此之一餐?缓步岸上而行,乃唤:游人且住,剑客是何方君子,何国英才?相貌精神,容貌耸干。缘何急事,步涉长途,失伴周章,精神恍惚。观君面色,必然心有所求。若非侠客怀冤,定被平王捕逐。儿有贫家一惠,敢屈君餐。情裹如何?希垂降步。子胥答曰:仆是楚人,身充楚使,比缘贡献,西进楚王。及与梁郑二国计会军国,乘7却返,行至小江,遂被狂贼侵欺,有幸得存。今日登山蓦岭,粮食罄穷,空中闻子打沙之声,触处寻声访觅。下官形骸若此,目拙为人,失王逞,奔波有实,今游会稽之路,从何右通?乞为指似,余亦不敢忘食。女子答曰:儿闻古人之语,不虚言。情去意实难留,断弦由可续?君之行李,足亦可知。见君盼后看前,面带愁容而步涉,江山迢递,冒梁风尘,今乃不弃扦微,敢欲邀君一食。
儿家本住南阳县,二八容光如皎练。
泊沙潭下照红妆,水上荷花不如面。
客行由同海泛舟,博暮皈巢畏日我。
倘若产径弃是卑微,原君努力当餐饭。
子胥即欲前行,再三苦被留连。人情实亦难通,水畔8身,即坐吃饭。三口便停餐,丑贺女人,即欲进发。更蒙女子劝谏,尽足食之,惭愧弥深,乃论心事。子胥答曰:
下官身是仵子胥,避楚逃逝入南吴。
虑恐平王相捕逐,为此星夜涉穷途。
蒙赐一餐甚充饱,未审将何得相报。
身轻体健目精明,即欲取别登长路。
仆是弃背帝乡宾,今被平王见寻讨。
恩泽不用语人知,幸原娘子知怀抱。
子胥语已向前行,女子号啕发声哭:
旅客茕茕实可念,以死匍匐乃贪生,
食我一餐由未足,妇人不惬丈夫情。
君虽贵重相辞谢,儿意惭君亦不轻。
语已含啼而拭泪,君子容仪顿憔悴,
倘若在后被追收,必道女子相带累。
三十不与丈夫言,与母同居住邻里。
娇爱容光在目前,列女忠贞浪虚弃。
唤言仵相物怀拟,遂即抱石投河死。
子胥回头聊长望,怜念女子怀惆怅。
遥见抱石透河亡,不觉失声称冤枉。
无端颍水灭人踪,落泪悲嗟倍凄怆:
倘如在后得高迁,唯赠百金相殡葬!
子胥哭已了,更复前行。风尘惨面,蓬尘映天,精神暴乱,忽至深川。水泉无底,岸阔无边。登山入谷,绕涧寻源,龙蛇塞路,拔剑荡前,虎狼满道,遂即张弦。饿乃芦中餐草,渴饮岩下流泉。丈夫为雠发愤,将死由如睡眠。川中忽遇一家,遂即叩门乞食。有一妇人出应,远荫弟语声。遥知是弟子胥。切语相思慰问,子胥减口不言。知弟渴逐多时,遂取葫芦盛饭,并将苦苣为荠。子胥贤士,逆知阿姊之情,审细轧量,解而言曰:葫芦盛饭者,内苦外甘也,苦苣为齑者,以苦和苦也。义合遣我速去,速去不久停。便辞即去。姊问弟曰:今欲进发,欲投何处?子胥答曰:欲投越国。父兄被杀,不可不雠。阿姊抱得弟头,哽咽声嘶,不敢大哭,欢言:痛哉!自哉!自模魂捶,共弟前身何罪,受此孤4。
旷大劫来有何罪,如今孤负阿耶娘。
虽得人身有富贵,父南子北各分张。
忽忆父兄行坐哭,令几寸寸断肝肠,
不知弟今何处去,遣吾独自受4惶。
我今更无眷恋处,恨不将身自灭亡。
子胥别姊称好住!不须啼哭泪千行。
父兄枉被刑诛戮,心中写火剧煎汤。
丈夫今无天日分,雄心结怨苦苍苍。
倘逢天道开通日,誓原活捉楚平王。
9心并恋割,九族总须亡。
若其不如此,誓原不还乡!
作此语了,遂即南行。行得廿馀里,遂乃眼10耳热,遂即画地而卜。占见外甥来趁,用水头上攘之,将竹插于腰下,又用木剧倒着,并画地户天门,遂即卧于芦中,咒而言曰:捉我者殃,趁我者亡,急急如律令!子胥有两个外甥子安子永,至家有一人食处,知是胥舅,不顾母之孔怀,遂即生恶意奔遂,我若将见楚帝取赏,必得高迁。逆贼今既至门,何因不捉?行可十里,遂即息于道帝。子永少解阴阳,遂即画地而卜,占见阿舅头上有水,定落河傍,腰间有竹,冢墓成荒。木剧到着,不进傍徨。若着此卦,必定身亡。不假寻觅,废我还乡。子胥屈节看文,乃见外甥不趁,遂即奔走,星夜不停。
川中又遇一家,墙壁异常严丽,孤庄独立,四迥无人。不耻八尺之躯,遂即叩门乞食。
子胥叩门从乞食,共妻敛容而出应。
划见知是自家夫,即欲发言相识认。
妇人卓立审思量,不敢向前相附近,
以礼没拜乃逢迎,怨结啼声而借问:
妾家住在荒郊侧,四迥无邻独栖宿。
子从何至此间,面带愁容有饥色,
落草獐狂似怯人,屈节攒刑而乞食。
虽禁闭在深闺,与君影响微相识。
子胥报言娘子曰:
仆是楚人充远使,涉历山川归故里。
在道失路乃迷昏,不觉行由来至此。
乡关迢递海西头,遥遥阻隔三江水。
适来专辄横相忤,自侧于身实造次。
贵人多望错相认,不省从来识娘子。
今欲进发往江东,幸原存情相指示。
其妻遂作药名诗问曰:是仵茄之妇细辛,早仕于梁,就礼未及当归,使妾闲居独活。11莨疆芥,泽泻无怜,仰欢槟榔,何时远志。近闻楚王无道,遂发材狐之心,诛妄家破芒消,屈身昔12,葳著13怯弱,石胆难当,夫怕逃人,茱萸得脱。潜刑茵草,匿影藜芦,状似被趁野干,遂使狂夫莨菪。妾忆泪沾赤石,结恨青箱。夜寝难可决明,日念舌乾卷百。闻君乞声厚朴,不觉踯躅君前。谓言夫胥麦门,遂使苁蓉缓步。看君龙齿,似妾狼牙,桔若为,原陈。子胥答曰:余亦不仵家之子,亦不是避难逃人,听说途之行李。余乃生于巴蜀,长在藿乡,父是蜈公,生居具母,遂使金牙采宝,支子远行。刘寄奴是余贱朋,徐长卿为之贵友。共渡15河,被寒水伤身,三伴芒消,唯余独活。每日悬肠断续,情思飘16,独步恒山,石膏难渡。披岩巴戟,数值狼胡。乃意骄7冬,忽逢钟乳。留心半夏不见郁金,余乃返步当归,芎18至此。我之羊齿,非是狼牙,桔梗之情,原知其意。
妻答曰:君莫急急即路遥长。
从使从来不相识,错相识认有何方。
妾是公孙钟鼎女,疋配君子事贞良。
夫主姓仵身为相,束发千里事君王,
自从一别音书绝,忆君愁肠气欲结。
远道冥冥断寂寥,儿家不惯长头别。
红颜憔悴不如常,相思落泪何曾歇。
年光虚掷守空闺,谁能渡得芳菲节。
青楼日夜灭容光,只缘荡子事于梁。
嫩向庭前睹明月,愁归荡子事于梁。
远附雁书将不达,天塞阻隔路遥长。
欲织残机情不喜,画眉羞对锐中妆。
偏怜鹊语蒲桃架,念19双栖白玉堂。
君作秋胡不相识,妄亦无心学采桑。
见君口中双板齿,为此识认意相当。
粗饭一餐终不惜,原君且住莫匆忙。
子胥被认相辞谢,方便软语而20写。
娘子莫漫横相干,人间大有相似者。
娘子夫主姓仵身为相,仆是寒门居草野;
倘见夫胥为通传,以理劝谏令归舍。
今缘事急往江东,不得停留复日夜。
其妇知谋大事,更亦不敢惊动。如法供给,以理发遣。
子胥被妇认识,更亦不言。丈夫未达于前,遂被妇人相识,岂缘小事,败我大仪。列士抱石而行,遂即打其齿落。尽即看日,夜乃观星,奔走不停,遂至吴江北岸。虑恐有人相掩,潜身伏大芦中,按剑悲歌而欢曰:
江水淼漫波涛举,连天沸或浅或深。
飞沙蓬勃遮云汉,清风激浪渝摧林。
白草遍野覆平源,渌柳分行垂两岸。
鸟鹊拾食遍交横,鱼龙踊跃而撩乱。
水猫游21争奔,千回不觉长吁叹。
忽忆父兄枉被诛,即得五内心肠烂。
思量雠恨痛哀嗟,今日相宵相舍。
我若命尽此江潭,死活总看今日夜。
不辞骸骨掩长波,父兄之分终不断。
上苍靡草总由风,还是诸天威办化。
悲歌以了,行至江边远盼。唯见江潭广阔,如何得渡!芦中引领,回首寂然。不遇浮舟之宾,永绝乘查之客。唯见江鸟出岸,白露鸟而争飞,鱼鳖踪横,鸬鸿芬泊。又见长洲浩汗,漠浦波涛,雾起冥昏,云阴 22 23。树摧老岸,月照孤山,龙振鳖惊,江沌作浪,若有失乡之客,登岫岭以思家;乘查之宾,指参辰而为正。岷山一住,似虎狼盘旋,24 24如鼓角之声,并无船而可渡。经馀再宿,隐匿芦中。波上唯见一人,唱讴歌而拔棹,手持轮钩,欲以鱼人,即出芦中,乃唤言:执钩乘船之仕,暂屈就岸相看,勿辞之劳,幸原存情相顾。鱼人闻唤,当乃寻声,芦 中忽见一人,便即摇船就岸。收轮卷索,息棹停竿,随流水上翩翩,歌清风而问曰:君子今欲何去?迥在江傍浦侧,不见乘船泛客,又无伴侣肃然。为当流浪漂蓬,独立穷舟7岸?纵使求船觅渡,在此寂绝舟船。不耻下末愚夫,原请具陈心事。子胥答曰:吾闻人相知于道术,鱼相望于江湖,下奏身是游人,岂敢虚相诳语!今缘少许急事,欲往江南行李。自拙为人,幸原先生知委;,倘蒙赐渡,恩可煞身。若也不容,自当息意。鱼人答曰:适来鉴貌辨色,观君与凡欲不同。君子怀抱可知,更亦不须分雪。我闻别人不贱,别玉不贫。秦穆公赐酒蒙恩,能言独正三军,空笼而获重贵。观君艰辛日久,渴乏多时,不可空肠渡江,欲设子之一餐。吾家去此往返十里有馀,来去稍迟,子莫肄怪。子胥答曰:但求船渡,何敢望餐!鱼人答曰:吾闻麒麟得食,日行千里;凤凰得食,飞胜四海。答语已了,留船即去,乃向家中取食。子胥得闻此语,即与鱼人看船。子胥心口思惟:此人身我道家中取食,不多唤人来捉我以否?遂即抛船而走,遂向芦中藏身。鱼人逡巡之间,即到船所。其鱼人乃取美酒一25,鱼肉五斤,薄饼十翻,饭携一罐,行至船所,不见芦中之士,唯见岸上空船。顾恋之情,悲伤不已。鱼人歌而唤曰:芦中之士,何故潜身?出来此处相看,吾乃终无恶意,不须疑虑,莫作二难。为子取食到来,何故不相就食?子胥闻船人此语,知无恶意相厄,遂即出于芦中,愧贺取食艰辛,逢迎扦谢。于时铺设,雨共同餐。便即鼓棹摇船,至于江半。子胥得食吃足,心自思惟:凡人得他一食,惭人一色;得人两食,为他着力。怀中璧玉,以赠船人。畏暮贪前,与物不相承领。子胥虑嫌信少,更脱宝剑于酬。鱼人息棹回身,乃报子胥言曰:君莫造次,大须三思,一惠之餐,有何所直。人之屈厄,鱼鳖同群;君子26 27,龙蛇共处。楚王捕逐于子,捉获赏赐千金;隐匿之人,诛身灭族。吾上不贪明主重赏,下不避诛戮之褰,子欲宾剑相雠,何如平王之物?龙泉宝剑,与子防身;璧玉荆珍,将充所贵。后若高迁富贵,莫忘一朝。自责蒲柳之年,逢君日晚,剑璧之事,请更莫留。子若表我心怀,更亦不须辞谢。子胥见人不受,情中渐觉不安。心口思惟,虑恐船人嫌我信物轻少。虽是君王宝物,知欲如何?遂掷剑于江中,放神光而焕烂。剑乃三涌三没,水上偏偏。江神遥闻剑吼战悼,涌沸腾波,鱼鳖忙怕攒泥,鱼龙奔波透出。江神以手捧之,惧怕乃相分付。剑既离水,鱼鳖跳梁,日月贞明,山林皎亮,云开雾歇,霞散烟流,岸树迎宾,江风送客。远望沙傍白露,28暮拟欲归林。浦侧不见承船,汛客又无伴侣。唯见孤山淼漫,迥盼故乡,拭泪沾衣,心怀郁29。渡江欲至南岸,子胥乃问船人曰:先生姓何名谁?乡贯住在何州县?鱼人答曰:我亦无姓无名,长住江而为伴。横干莫浦,30剑深潭。今日两贼相逢,何用称名道姓。君为芦中之事,我为船上之人,意义足亦可知,富贵不须相忘。子胥曰:蒙先生一济,无有忘时,遇药伤蛇,由能返报。鱼人问曰:只今逃逝,拟投何国?子胥曰:拟投越国。鱼人曰:子投越国,越国与楚和顺,元不交兵,虑恐捉子送身,怀报雠心不达。子投吴国,必得流通。吴王常与楚雠,佃不相和顺。吴与楚国数为征战,无有贤臣,得子甚要。子胥问船人曰:吴国如何可投得?船人曰:子至吴国,入于教市,泥涂其面,披发獐狂,东西驰走,大哭三声。子胥曰:此法幸原解之。船人答曰:泥涂其面者外浊内清,大哭三声,东西驰走者,觅其明主也。披发在市者,理合如斯也。吾非圣人,经事多矣。子胥蒙他教示,遂即拜谢鱼人。虑恐楚使相逢,不得久停,至岸即发。哽咽声嘶,由如四鸟分飞,状若三荆离别;遂别鱼人南行,眷变之情,悲伤不已。回头摇望,忽见鱼人覆船而死。子胥愧荷鱼人,哽咽悲啼不已,遂作悲歌而欢曰:
大江水兮森无边,云与水兮相接连。
痛佤痛佤难可忍,苦兮苦兮冤复冤。
自古人情有离别,生死富贵总关天。
先生恨胥何勿事,遂向江中而覆船。
波浪般兮浮没沉,唱冤枉兮痛切深。
一寸愁扬似刀割,途中不禁泪沾襟。
望吴邦兮不可到,思帝乡兮怀恨深。
倘值明主得迁达,施展英雄一片心。
悲歌已了,更复向前,凄怆依然。丈夫契阔,何大26 27?忠心尽节,事君九年,夙夜懈匪,晨省无3。今遭落薄,知伏何言?语已怀恨,气上冲涸。业也命也,并翻关天。登山蓦岭,渡水寻川。求却不却,求前不前。动即被饿,性命转然。平王太剧,唱叫称冤。子胥带剑,途步而前。至漭荡山间,石壁侵天万丈,入地腾竹从。遥望松罗,山崖斗暗,虫狼离合,百鸟关关。思忆帝乡,仍为歌曰:
我所思兮道长,涉江水兮入吴乡。
父兄冥莫知何在,零丁遣我独栖惶。
丈夫流浪随缘业,生死富贵亦何常。
平王曲受魏陵语,信用谗佞煞忠良。
思故乡兮愁难止,临水登山情不已。
楚帝轻盈怜细腰,宫裹美女多饿死。
秦穆公之女颜如玉,二八容光若桃李。
见其姿首纳为妃,岂合君王有此理?
自从逃逝镇怀忧,使我孤遗无所投。
尽即途中寻鬼路,蹑影藏形恒夜游。
燕山勒颂知何日,冒染蓬尘双鬓秋。
不虑东西杭天塞,唯愁渴乏渡荒州。
原我平安达前所,行无滞碍得通流。
倘若吴中逢明主,与兵先斩魏陵头。
悲歌已了,由怀慷慨,北背楚关,南登吴会。属逢天暗,云阴22 23。伯路傍徨,山林推滞,怪鸟成君,虫狼作队。禽号姓姓,兽名狒狒。忽示心惊,拔剑即行。匣中光出,遍野精明,中有日月,非斗七星。心雄惨烈,不惧千兵。平王捉我,事未消宁,倘被擒获,百死无生。偷踪窃道,饮气吞声。风吹草动,即便藏形。剑歌已了,更复前行。北跨广陵,南登吴会,关津忽切,州悬严加,勒铺交横,镇代相续,潜身避影,一步一前。不经旬月之间,即至吴国。一依渔人教示,披发遂入市中。泥涂面上而行,獐狂大哭三声,东西驰走。吴国臣佐,乘马入市游行,正见异色奇才,身长八尺,知是贤臣,奔走启告吴王:适别龙颜,游于缠示,见一外国君子,泥涂而獐狂,披发悲啼,东西驰走。东西驰走。臣以傍观的审,监貌可知,望陛下追问逗遛,必是怀冤侠客。吴王闻此语,心生喜欢,遂集君臣,拔珠帘而说梦:朕昨夜三更,梦见贤人入境,遂乃身轻体岁。市中有八尺君子,雅合陛下之心,见在君臣,不胜喜贺。吴王即令急使,向市中召贤臣。为朕传语,虽不先相识,欲得相见,面申怀抱。恰欠得其口敕,走马直入市中,见子胥具说吴王口敕。子胥奉王命,不敢迟违,随使便行。乃至吴王殿所,匐面在地,哽咽声嘶,良久而起。吴王知是子胥,便即悲情予问:楚王不纳忠谏之词,曲受佞臣之 语,枉煞卿之父兄,奈河荼31,栖枪难论。痛苦之哉,谁复能忍!山河阻隔,远涉风云,朕国狭小,劳卿远至。子胥良久,揽发而言:臣父史事君不谨,遂被楚诛身。臣即不绍于家,弃父离君逃走。臣闻国之将丧,灾害竞与。树欲摧折,风霜共逼。孤情难立,见此难辛,皂白难分,龙蛇混杂。臣欲自刎而死,地下羞见仙人。故投托明王,原陛下知臣心素。臣居草野,长在蓬门,不堪事立君王,多幸蒙王收录。吴王报言曰:朕国狭窄,乏少中良,立卿今欲为臣,屈节莫将为所耻?子胥曰:臣是小人,虚沾大造,蒙王收录,昌是分外垂恩。更蒙举立为臣,死罪终当不敢!吴王问左右曰:卿等如何?群烈咸言唱允,悉道:明王有敢,外国来投。拜为匡辅大臣,合国齐称万岁。
子胥为臣志节,恒怀匪懈之心。夙夜克克,事君终无二意。言不伤气,语乃和光,遐迩诜诜,官寮济济。天兵不动,征马停革命,四塞归临,八方安20,祸乱不作,灾害不与,百姓欢忻,歌谣满踟。同于尧舜之年。咸云我皇有感,圣日巍巍,乾川再明。子胥治国一年,风不鸣条,雨不破块。治国二年,仓库盈,天下清太,吏绝贪残,官寮息暴。治国三年,六夷送款,万国咸投。治国四年,感得景龙应瑞。赤雀咸书,芝草并生,嘉和合秀。耕者让畔,路不拾遗。三教并与,城门不闭。更无呼唤,无摇自活子胥治国五年,日月重明,市无二价,猫鼠同穴,米麦论分,牢狱无囚。竞说君臣道合,远近富赞,贺仵相之功,百姓皆诣子胥之门,原与仵相为兵伐楚。子胥见勇夫投募,不敢自专,遂启吴王:臣是小人,滥蒙恩宠,功效未立,何敢与心?自度无堪,终当不敢。吴王报曰:朕闻养子备老,积行拟襄。去岁拟遣相雠,虑恐雠心未发。比年清太,皆是仵相雠报。敕召曰:仵相父兄,枉被平王诛,徵发天兵伐楚,召募效力之人。如有判命相随,火急即须投募。先赐重赏,动禄不轻。有此骁列之夫,速来所咨陈牒。敕既行下,远近咸知,各悉投名,争前应募。兵部简练,选试诠量,勇冠三军,决胜千里。亦有挠兰弄木,手把方梁,抱石跳空,弓变七札。榜示七日,募得九十万精兵。赏排借绿,各赐千段。所由将过城外,排方雁行。吴王既见战卒列在城南,便即慰劳战仕。吴王问子胥曰:今欲伐楚,可用几兵?子胥启吴王曰:且须万兵。吴王曰:万兵不少以不?子胥曰:臣闻一人判死,百人不敌;百若齐心,横行天下。吴王曰:不然,但将九十万人,始可相伐。吴王即立子胥为元帅大将军行兵节度,上承天子之教,为父报雠冤。于是广杀牛羊,城南宴设。酒有千斛,肉乃万抓。一概均分,食无高下。吴王出城送子胥:卿便努力,谨慎前路,天道相饶,雠心必穴。朕亦无忧于国,卿亦不负幽魂。事了早还,莫令忧虑。子胥启吴王曰:臣今将兵讨楚,必称所心。原陛下莫虑愁心远念,臣之逞路,计亦不远,旬月中间,事了回兵,自当死谢。。子胥辞王以,便即徵发天兵。四十二面大鼓笼天,三十六角音声括地,傍震百里山林,隐隐轰轰。搦生手锋,乃先踏道。阵云铺于四面,遍野声满平原。铁骑磊落已争奔,勇夫生宁而竞适。飞腾千里,恰似鱼鳞:万卒行行,犹如雁翅。长枪排32 坚,森森刺天;屑角对掌开弦,弯弯如写月。白旌落雪,战戟如霜,努力发雷奔,抽刀剑吼。将军告令,水楔不通,大总管出教严咛,飞鸟难度。兵马浩浩浣浣,数百里之交横。交甲33胧,银鞍焕烂,腾踏山林,奔波市乱。胡菟怕而争奔,尺龙蛇而竞窜。
将军马上卓红,兵士各各依条贯。
先锋踏道疾如风,即至潢河东北岸。
先锋引道路奔腾,排批舟船横军渡水,
所由修造模水蓬飞。
兵马既至江头,便须宴设兵士。军官食了,便即渡江。属风浪静,山林皎亮,日月贞明,务卷,云归沧海。进为人多手众,至晓即至江西。子胥告令军兵,大须存心捉搦,此是平王之境,未曾谙悉山川,险隘先登,远致虞候,长巡子将,绞略横行。35奏偷路而行,游奕经馀一月,行逞向尽,欲至楚邦。楚王不幸早亡,立太子昭王知其军国。照王闻子胥兵马欲至,遂乃徵发天兵,简练骁雄,五戎之士,多赐绢帛,广立功动。楚国土旷人稠,遂即与兵百万,34毒敌日,衣甲漫天,列阵横行,拟共子胥交战。城上修营战格,门门格立抛车,更伏作冶夫。昭王统领勇夫,遂与吴军相击。子胥乃布兵列阵,一似鱼鳞,跋罗回吼三声,大鼓扬名即发。列千军于楚塞布万阵于黄池,须臾锋剑交横,抽刀剑吼,枪沾汗备,箭下獐狂。尘土张天,铁马嘶灭,一死一进,唯努唯前。各办杀心,终无退意。西军大败,遍野横尸,干戈不得施张,人人重重相厌。子胥十战九胜,战士不失一兵。昭王见兵被煞,怕惧奔走入城。子胥遂后奔驰,状如蓬飞扑火;吴军随后即趁,恰似风云,一向摩灭楚军,状热汤拔雪。子胥遥鞭语照王曰:你你平王,至当无道,与子娶妇,自纳为妃。忠臣谏言,遂被诛戮,佞臣谄乱,却赐封候。煞我父兄,枉死伤苦,今乃报雠父罪,即当快吾心意。吾今欲食汝心,将为不足,纵使万兵相向,未敌我之一身。今取你父骸骨,及你生身,祭我父兄魂灵始得。昭王怕惧之心,遂即白36降伏。吴军大叫,直入楚城,寻逐楚王,烧其宫殿。昭王弃城而走,遂被仵相擒身,返缚昭王。你父坟陵,今在何处?昭王启子胥曰:我父平王,已从物化,负君之罪,命处黄泉,事既相当,身从脔割,父3子替,何用尸骸?请快雠心,任从斧越。昭王被考,吃苦不前,忍痛不胜,遂即道父之墓所。子胥捉得魏陵,脔割碗取心肝,万斩一身,并诛九族。子胥唤昭王曰:我父被煞,弃掷深江。遂乃偃息停流,取得平王骸骨,并魏陵昭帝,并悉总取心肝,行至江边,以祭父兄灵曰:小子子胥,深当不孝,父兄枉被诛戮,痛切奈何!比为势力不加,所以蹉跎年岁。今还煞伊父子,弃掷深江,奉祭父兄。惟神纳受。子胥祭了,发声大哭,感得日月无光,江河混沸。忽即云昏务暗,地动山摧。兵众吟啼,人伦栖怆,鱼龙饮气,江水不潮,涧碣泉枯,风尘惨列。子胥祭了,自把剑,结恨之深,重斩平王白骨随剑血流,状似屠羊。取火烧之,当风扬作微尘。即捉剑斩昭王,作其百段,掷着江中,鱼鳖食之,还同我父。子胥寻觅父兄骸不得,立树乃作父兄,于今见在毫州境内东南一百廿里有馀,后世莫知,今城父悬是也。
子胥收兵却返,拟伐梁郑二邦。作书与郑王曰:楚平王无道,枉诛我父兄;子尚是君之臣,始何不与设计,送与楚王遣死?以君贱臣,雠灭楚王,回兵讨郑。卷王得信,忙怕异常,莫知何计。即欲与兵相敌,虑恐士卒不胜;遂召秘略之人:止得吴军兵者,分国共治,更赐千金。乃有鱼人之子,遂即应募投名。臣能止得吴军,不须寸兵尺剑,唯须小船一只,棹37一枚,鲍鱼一只,麦饭一讴,美酒一25,放在城东水中,臣自有其方法。郑王依语,即觅船等,送在水中。鱼人拔棹长歌,乘船游戏。其郑王闭却城西门,城头遥看,设何方计,却得吴军。子胥兵马欲至郑国三十馀里,先遣健儿看郑国有几许兵马相敌。行至郑国,四城门牢闭。又行至城东门外,池水中唯独有一人,乘漏盖船,口唱歌而言曰:芦中一人,岂非穷事乎?我有美酒一25,鱼肉五斤,饼有十播,饭有一罐,请来就船而食。
凶即请自当,吉则知吾意。
倘若事明君,荣华取富贵。
忽尔事相当,原勿生遗弃。。
其将闻船人此语,遂即却回,至子胥边具说船人之语。子胥闻此语已,即知是船人之子。子胥欢喜。我有冤雠,至当相灭,因他得活,岂得孤恩?富贵忘贫,黄天不助;有恩不报,岂成人也!有恩若报,风流如雅。子胥控马笼革命,就水抱得小儿,拍搦悲啼吊问:汝父沉溺深江,荼毒奈何奈何,原子莫怀仇恨!郑王怕惧,乃出城迎拜子胥,向前言曰:臣闻将军雠冤得达,喜贺快哉!臣今葬罪有馀,乞存草命。子胥报郑王曰:兄事于君,君须藏掩。曲取平王之意,送往诛身。兄既身亡,君须伐命。郑王曰:远使将书,云舍慈父之罪,臣不细委知,遣往相看。为言旬月即还,不知平王 戮。臣今合死,惬意无言。大将军得允雠心,灭其宗庙,快哉踊跃,喜贺不胜!伏原宽恩,乞存活路。船人启言大将军:我被郑王召募,被吴军来伐,能却得吴军兵者,赐金千金,封邑万户。我既贪他重赏,其意如何?子胥曰:君不索吾身命,由自与之,取赏却兵,敢相违负?子胥见鱼人劝谏,遂即适放郑王。郑王欢喜,乃索酒食如山,三日三夜供承吴这国兵马。子胥遂策鱼人之子为楚帝,楚郑二邦,并乃太平。
即发天兵讨代梁帝。梁王闻吴军欲至,遂杀牛千头,烹羊万口,饮食堆如山岳,列在路边,怅设铺施。吴军即至,梁王肘行膝步,拜谢子胥:伏原宽恩,乞存活路。今闻将军伐楚,臣等喜贺不胜,遥助快哉,深加踊跃。子胥报曰:我缘急事,不能设计相留,怀恨于君,故来相伐。子胥见酒食列在城南,乃问梁王,梁王启大将军曰:此酒食可供将军兵事。子胥既见此言,即令兵众饱食。兵事食讫。其兵吃食饱足,精神踊跃,启子胥言曰:得他一食,惭人一色,得他两食,谢他不足。兵将咸言:大将军,此语快哉!莫伐梁王。子胥心口思量:我有冤雠,端心相灭,因他得活,岂得孤恩。乃舍梁王之罪,语以进发。
乃收天兵,行至颍水河傍,仰面向天叹而言曰:我昔逃逝至此,遂从妇子求餐,其女亦不相违,抱石投河而死,今日更无馀物报女子之恩。一依生存之言,遂取百金投颍水。子胥祭曰:
我昔逃逝入南吴,在路相逢从乞食。
惭君与我一中餐,抱石投河而命极。
自从分别岁年多,朝朝暮暮长相忆。
念君神识逐波涛,游魂散漫随荆棘。
语已含啼而启告;冥灵幸原知怀抱。
即能贞质透河亡,黄泉能莫生嗟茕。
幽冥路隔不相知,生死由来各异道。
更无馀物奉于君,唯取百金相殡报。
子胥祭祀讫,回兵行至阿姊家,捉得两个外甥子安子永,兀其头,截其耳,打却前头双板齿。我昔逃逝从乞食,捉我欲送楚平王。今日雠之,原汝永为奴仆。
天有限,不可久停,马乃击电奔星,行至子胥妻舍。拟迎妇归吴国,遂即叩门而唤。其妻掩闭门庭,隔墙遥37,不相容内。子胥报屯曰:吾昔遭楚难,块君出应逢迎,今乃雠楚,回军相见,望同往日,何为闭门相却,不睹容光?为当别有他情,何为耻胥不受?自兹隔别,每念君恩,贺不轻,故来谘屈。妻答曰:君乃昔遭楚难,行路相过,叩门面睹,此乃知君屈厄,妾乃悬响相仍,君乃拒讳不承,妾亦无能苦死。夫妻义重,望君结同生。君乃先辱不轻,妾即后嫌不受。贫贱不相顾盼,富贵何假提携!不贪宠禄荣华,原君知儿怀抱。子胥乃承死罪,隔门拜谢叩头。其妻既见殷勤,遂乃开门纳受。恩爱还同昔曰,相命即归。
子胥告令二军,单行引队。今既天下清太,日月贞明,玉鞭齐打金鞍,乃为歌曰:
我天兵兮不可对,寒平川兮千万队,
一扫万里绝尘埃,征讨楚军如凡碎。
大丈夫儿天道通,提戈骤甲远从戎,
战卒骁勇如虎豹,铁骑生宁真似龙。
布阵铺云垂曳地,神旌集鹤发陵空,
横行天下无对当,将知万国总还同。
乐兮乐兮今日乐,欢兮欢兮今日欢,
金鞭打节齐声和,寻途遂乃人吴中。
征马合合杂杂,隐隐琪琪,铁马提撕,大宫浩汗。长松青翠,短草黄禾,玉响清冷,金鞍38锡。日夜登其长路,旬月即到吴中。吴王闻子胥得胜,遂即从骑迎不。子胥见吴王迎来,下马拜谢吴王,高声唱言起居曰:遇臣自别龙颜后,匪懈之心中不忘。臣蒙王借兵伐楚,兵众与臣,共同一心。统领无乘,驱驰合契。兵至河北,营在楚南,平王不幸身亡,立太子昭子知其军国。闻臣兵至,出敌相交。臣遣骁兵褐后,猛将冲前,一向摩灭楚军,人马重重相压。横尸遍野,血染山川。由如鹘打鹅,状若豹征狐菟。欲捧昆仑之卵,何得不摧;执炎炬以39毛,如何不尽?昭王见兵退散,遂即奔走入城藏;臣乃从后奔驰,遂即城中擒获。臣已结恨尤深,即斩昭王百段。平王枯骨,剑斩血流。臣见此伤,雠心得止。吴之战士,并总平安;煞楚兵夫,横尸遍野。王之势力,得惬雠心。块贺大王,仰天无尽。不失一兵一马,衣甲具全,中有骁勇之夫,原王酬功给效。吴王曰:腾自别卿之后,恋念不离心怀。虑恐楚卒人心,侠雠之心不达。天道相助,得已灭楚归吴;所有功动,朕自忧加处分。子胥随帝部卒入城,检纳干戈,酬功给效。中有先锋猛将,赏绯各赐金鱼;执毒旌兵,皆占班位;自馀战卒,各悉酬柱国之动。一时舞呵呵,咸言君王有感。吴王见子胥有大人之相,遂立子胥为国大相。
后乃越王勾践与兵动众来伐吴军。越国贤臣范蠡谏越王曰:吴国贤臣仵子胥,上知天文,下知地里,文经武律,以立其身。相貌希奇,精神挺特。。吴国大相,国之垓首。王今伐吴,定知自损。越王言:我计策以成,不可中途而罢。遂乃与兵动众,往伐吴军。其吴王,越兵来伐,遂遣国相仵子胥将兵往伐。子胥领兵共越兵交战,杀越兵夫,横尸遍野,血流漂杵。越王见兵被杀,遂共范蠡捉西会稽山避难。越王共范蠡向仵相边进言曰:吾见国相为父报雠,遂来相看,无有往伐之意。子胥闻此言:我不缘贤臣范蠡之言,越王合国死矣。其越王追兵还国。后乃吴王致疾临死之时,付属太子夫差:汝后安国治人,一取国相子胥之语。吴王死后,夫差太子为吴王。
尔时吴王夜梦见殿上有神光,,宰彼曰:梦见殿上神光者富禄盛,城头郁郁枪枪,三梦见城门交兵斗战,四梦见血流东南。吴王即遣宰彼解梦,宰彼曰:梦见殿上神光者禄盛,城头郁郁枪枪露如霜;南壁下匣北壁匡,王寿命长;城门交兵者,王手备缠绵;血流东南行者越军亡。吴王即遣子胥解楚。其子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情,文经武律,一切鬼神,悉皆通变。吴王即遣解梦,子胥曰:臣解此梦,是大不祥。王若用宰彼此言,吴国定知除丧。王曰:何为?子胥直词解梦:王梦见殿上神光者有大人至;城头郁郁苍苍者荆棘备;南壁下有匣北壁下有匡王失位;城门交兵战者越军至;血流东南者尸遍地,王军国灭,都缘宰彼之言。吴王闻子胥此语,振睛努目,拍陛大嗔:老臣监监,匈咒我国。子胥解梦了,见吴王嗔之,遂从殿上褰衣而下。吴王问子胥曰:卿何褰衣而下?子胥曰:五殿上荆棘生,刺臣脚,是以褰衣而下殿。王赐子胥烛玉之剑,令遣自死。子胥得王之剑,报诸百官等:我死之后,割取我头,悬安城东门上,我当看越军不伐吴国者哉!
煞子胥了,越从吴贷粟四百万石,吴王遂与越王粟,依数分付其粟。将后,越王蒸粟还吴,乃作书报吴王曰:此粟甚好,五可遣百姓种之。其粟还吴被蒸,入土并皆不生。百姓失业,一年少乏,饥虚五载。越王即共范蠡平章:吴国安化治人,多取宰彼之言,共卿作何方计,可伐吴;军?范蠡启王曰:吴王贤臣仵子胥,吴王令遣自死。屋无强梁,必当颓毁;墙无好土,不久即崩;国无忠臣,如何不怀?今有佞臣宰彼,可以货求必得。王曰:将何物货求?范蠡启言曰:宰彼好之金宝,好之美女,得此物必是开路,更无疑虑。越王闻蠡此语,即遣使人丽水取之黄,荆山求之白玉,东海采之明珠,南国娉之美女。越王取得此物,即差勇猛之人,往向吴国,赠与宰彼。彼见此物,美女轻盈,明珠昭灼,黄焕烂,白玉无瑕。越赠宰彼,彼乃欢忻受纳。王见此佞臣受货求之,又问范蠡曰:吴王煞仵子胥之时,吴国不熟二年,百姓乏少饥虑,经今五载。越王唤范蠡问曰:寡人今欲伐吴国,其事如何?范蠡启言王曰:王今伐吴,正是其时。越王即将兵动众四十万人,行至中路,恐兵仕不刘,路逢一怒蜗,在道努鸣,下马抱之。左右问曰:王缘何事,抱此怒蜗?王答:我一生爱勇猛之人,此怒蜗在道努鸣,遂下马抱之马抱之。兵众各自平章:平见怒蜗,犹自下马抱之;我等亦须努力,身强力健,王见我等,还如怒蜗相似。兵士悉皆勇健,怒叫三声。王见兵仕如此,皆赐重赏。行至江口,未过小江,停歇河边。有一人上王瓠之酒,王饮不尽,顷在河中,曰:兵事与寡人同饮。其兵总饮河水,例闻水中有酒气味,兵吃河水,皆得醉。王闻此语大40。单醪投河,三军告醉。越王将兵北渡江口,欲达吴国。其吴王闻越来伐,见百姓饥虚,气力衰弱,无人可敌。吴王夜梦见忠臣仵子胥一言曰:越将兵来伐,王吴王闻越来伐,见百姓饥虚,气力衰弱,无人可敌。吴王夜梦见忠臣仵子胥一言曰:越将兵来伐,王吴王闻越来伐,见百姓饥虚,气力衰弱,无人可敌。吴王夜梦见忠臣仵子胥一言曰:越将兵来伐,王可思之。平章:朕梦见忠臣仵子胥言,越将兵来(下缺)。

汉将王陵变
忆昔刘项起义争雄,三尺白刃,博乱中原。东思禹帝,西定强秦。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大阵七十二阵,小阵三十三阵,阵阵皆输他西楚霸王。唯有汉高皇帝大殿而坐,诏其张良,附近殿前。张良闻诏,1至殿前,拜2礼终,叫呼万岁。汉帝谓张良曰:三军将士,受其楚痛之声,与寡人宣其口敕:号令三军,怨寡人者,任居上殿,3寡人首,送至西楚霸王。三军闻语,哽噎悲啼,皆负戈甲,去汉王三十步地远下营去。夜至一更已尽,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汉婴,二将商量,拟往楚家斫营。张良谓灌婴曰:凡人斫营,先辞他上命;若不辞他上命,何名为斫营!二将当时夜半越对,呼得皇帝洽背汗流。汉帝谓二人曰:朕之无其诏命,何得二人夜半越对?遂诏二大臣附近殿前:募朕无天分?一任上殿,3寡人首,送与西楚霸王亦得。王陵奏曰:臣见陛下频战频输,今夜二将拟往楚家斫营,拟切我王本情。皇帝闻奏,龙颜大悦,开库赐雕弓两张,宝箭二百双,分付与二大臣:事了早回,莫令朕之远忧。二将辞五,便往斫营处。从此一铺,便是变初。
此是高皇八九年,自从每每事王前,
宝剑利拔长离鞘,雕弓每每换三弦。
陵语:大夫今夜出,楚家军号总须翻,
选择诸臣去不得,将军掼甲速攀鞍。
汉婴大夫和曰:
自从挥剑事高皇,大战曾经数十场,
小阵彭原都无数,遍体浑身刀箭疮。
不但今夜斫营去,前头风火亦须汤。
白羽新雕一百双,龙剑初磨利若霜。
倘若今夜逢项羽,斩首将来献我王。
二将辞王已讫,走出军门,4马攀鞍;人如电制,马似流星;不经旬日之间,便到右军界首。王陵谓灌婴曰:此双后分天下之日,南去汉营二十里,北去顶羽营二十里。王陵又谓曰:左将丁腰,右将雍氏,各领马军一百馀骑,且在深草潜藏。丁腰谓雍氏曰:断于汉将此处,敢为巡营?二将听得此事,放过楚军,到峡路山却马脚。王陵脱著体汗衫,掇一标记:斫营,先到先街,后到后待。大夫大须审记,莫落他楚家奸便。樨紫离门探听更号。玉漏相传,二更四点,临入三更,看看则是斫营时节。项羽帐中盛寝之次,不觉精神恍惚,神思不安,6然惊觉,遍体汗流。人是六十万之人,营是五花之营;遭遭7 7,8 8惶惶;冷人肝胆,夺人眼光。项羽遂乃高喝:帐前莫有当直使者无?季布握刀;奉霸王当直。既是当直,与寡人领将三百将士,何不巡营一遭?季布应声唱诺,领三百将士,当时便往巡营。中军家三十将士,各执阔刃蓦刀,当时便喝:来者甚人?季布答曰:我是季布。缘甚事得到此间?奉霸王巡营。既是巡营,有号也无?季布答曰:有号外示得?中军家将士答:裹示!合惧马门9地开来,放出大军。二将第四队插身楚下,并无知觉。唯有季布:奉霸王巡营,营内并无动静;今拟散却兵马,各归营幕,望大王进止。依卿所奏。二将勒在帐西角头立地。营已入得,号又偷得。王陵谓灌婴曰:如何下手斫营?灌婴答曰:婴且不解斫营。当本奏上汉高皇帝之时,大夫奏,婴且不奏,一切取大夫指10。婴解斫营?王陵谓曰:乍减者御史大夫官以陵作衙官以否?陵道捉便须捉,陵道斩便须斩。凡人营,捉得个知更官健,斩为三段,唤作厌兵之法;若捉他知更官健不得,火急出营,莫落他楚家奸便。遂乃揭却一幕,捉得知更官健,横驰竖拽,到王陵面前。陵左手揽发,右手抬刀,头随刃落,含血酒流四方。二将斫营处,谨为陈说:
羽下精兵六十万,团军下却五花营。
将士深夜浑睡着,不知汉将入偷营。
王陵抬刀南伴砍,将士初从梦里惊。
从帐下来犹未醒,乱煞何曾识姓名。
暗地行刀声劈劈,帐前死者乱纵横。
项羽领兵至北面,不那南边有灌婴。
灌婴揭幕纵横斫,直拟今宵作备坑。
项羽连声唱祸事,不遣诸门乱出兵。
二将蓦营行数里,在后唯闻相煞声。
二将斫营已了,却归汉朝。王陵先到标下,灌婴不来。王陵心口思惟:莫遭项羽毒手?道由未竟,灌婴到来。王陵谓灌婴曰:大难过了,更有小难,如何过得?灌婴答曰:大夫斫营得胜,却归汉朝,何者以为小难?王陵谓灌婴曰:下手斫营之时,左将丁腰,右将雍氏,各领马军百骑,把却官道,水切水通。陵当有其一计,必合过得!灌婴谓王陵曰:请大夫说其此计。王陵曰:我到左右二将之前,便宣我有敕:左将丁腰,右将雍氏,何不存心觉宗,放汉军入营?见有三十六人斫营,捉得三十四人,更少二人,便须捉得,更须捉得两人。便请同行。两盈不知,赚下落马。11跪存身受口敕之次,便乃决鞭走过。楚将见汉将走过,然知是斫营将,踏后如趁。无赖汉将见楚将趁来,双弓背射,楚家见郎,便见箭中,落马身死。兵马校多,趁到界首,归去不得,便往却回。而为转说:
王陵二将斫营回,走马南奔却发来。
王陵拔剑先开路,灌婴从后12龙媒。
处分丁腰及雍氏,横遮乱捉疾如飞。
何期汉将多奸诈,马上遥传霸王追。
二将当闻霸王令,下马存身用耳听。
谁知黑地翻为白,黑地相逢知是谁?
王陵下鞭如制电,汉婴独过似流星;
双弓背射分分中,暗地唯闻落马声。
为报北军不用趁,今夜须知汉将知。
传语江东项羽道:我是王陵及灌婴。
其夜西楚霸王四更已来,身穿金钾,揭上头牟,返去衙庆如坐,诏钟离末附近帐前。钟离末蒙诏1至帐前,叫呼万岁。楚王曰:在夜甚人斫营?与寡人领将一百识文字人,抄录将来钟离离末唱13出门,顷刻之间,便到两军。抄录已了,言道:二十万人,总著刀箭,五万人当夜身死。霸王闻语,转加大怒:过在甚人?钟能末奏曰:过在左将丁腰,右将雍氏。拔至帐前:遣卿权知南游奕,何不存心觉察,放汉将入界,斫破寡人六十万军营?二将答曰:口称四更已来捉得。霸王问曰:捉得不得?二将奏曰:被汉将诈宣我王有敕,赚臣落马受口敕之次,决鞭走过。踏后如趁,双弓背射,损却五十馀人。霸王问曰:甚人斫营?奏曰:汉家左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王陵,右先锋兵马使兼御史大夫灌婴。临去传语我王,今夜去,明夜还来,交王急 须准备。二将交雪罪过,过在钟离末。霸王曰:拔至帐前!何不存心,放汉将斫破寡人军营?领出军门,斩为三段!钟离末答曰:臣启陛下,与陛下捉王陵去。楚王曰:王陵斫营得胜却归汉朝,甚处捉他?钟离末奏曰:王陵须是汉将,住在绥州茶城村。若见王陵,捉取王陵母。将来营内,若楚蒸煮疗治,待捉王陵不得之时,取死不晚。钟离末领天百将士,人又衔枚,马又勒辔,不经旬日,便到州茶城村。围绕陵庄,百匝千遭。新妇检校田苗,见其兵马,敛袂堂前,说其本情处,若为陈说:
陵妻一见非常怪,敛袂堂前说本情。
陵母称言道:不畏,应是我儿斫他营。
只是江东项羽使,遂交左右出封迎。
离末拔箭至街前,犀甲弯弓臂上悬。
先说王陵斫营事,然后始称霸王言。
何期王陵生无赖,暗听点漏至三更。
损动霸王诸将士,枉煞平人数百千。
火急西行自分雪,霸王固取莫摧延。
陵母闻言面微笑,军将缓语徒叫。
贱妾只生一个子,只合在家养亲老;
投书献策事高皇,日夜令吾心悄悄;
何期事主合如然,也解存身也偷号。
王陵斫营为高皇,直拟项羽行无道。
钟离末曰:老母如何对臣前头骂詈楚王!项上盘枷驱上马,不经旬日,便到楚国。游奕走报:钟离末王陵母到来!何用谘陈,三十武士,各执刀棒,驱逐陵母。霸王亲问,身穿金钾,揭去头牟。拾箭变弓,臂上悬箭,驱逐陵母,直至帐前。哧协陵母言云:肯修书诏儿已不?其母遂为陈说:
无道将军是项羽,步卒精神若狼虎。
汉将王陵来斫营,发使交人捉他母,
遂将生杖引将来,搭箭弯弓如大怒。
三魂真遣掌前尺,收什精神听我语:
何得交儿仕汉王?窃盗偷踪斫营去!
如今火急要王陵,但原修书须命取。
若不得王陵入楚来,常向此间为受苦。
陵母天生有大贤,闻唤王陵意惨然;
须是女儿怀智节,高声便答霸王言:
自从楚汉急天下,万姓惶惶总不安。
斫营比是王陵过,无拿老母有何14?
霸王闻语,转加大怒,招钟离末附近帐前:交卿绥茶城捉得王陵母到来,儿又不招,现出无限言语,抵误寡人。领将陵母,髡发齐眉,脱却沿身衣服,与短褐衣,兼带铁钳,转火队将士解闷,各决杖伍下,又与三军将士缝补衣裳。陵母遂乃吃苦不禁,扑却枪枷如倒。一手案声,一手按地,仰面向天,哭大夫娇子王陵一声。应是楚将闻者,可不肝肠寸断,若为陈说:
若见陵母不招儿,遂交转队苦陵迟。
扑枷卧于枪下倒,失声不觉唤娇儿。
忆昔汝父临终日,法莫天黄物末知,
道子久后于光祖,定难安邦必有期。
阿娘常记儿心腹,一事高皇更不移。
斫营拟是传天下,万代我儿是门眉。
不见乳堂朝营贵,先死黄泉事我儿。
回头乃报楚家将:大须归家着乡土,
一朝儿郎偷得高皇号,还解捉你儿郎母。
三三五五暗中啼,各各思家总拟归。
诸将相看泪如雨,莫怪今朝声哽噎,
盖有霸王行事虚。
充高皇帝大殿而坐,招其张良陵近殿前。张良蒙诏,1至殿前。汉王曰:前月廿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项羽营乱,并无消息。拟差一人入楚,送其战书,甚人往送书?张良奏曰:庐官堪往送书!皇帝问曰:庐官有何伎艺?张良曰:其人问一答十,问十答百,问百答千,心如悬河,问无不答。皇帝闻奏,便诏庐官奏曰:前后送书,万无一回,原其陛下,造其战书,臣当敢送。皇帝造战书已了,封在匣中,分付庐官。庐官辞王已讫,走出军门,摸马攀鞍,不纪旬日,便到楚家界首。游奕探著,奏上霸王。霸王闻奏,诏至帐前。庐官得对,拜舞礼讫。霸王便问:汉主来时万福?答曰:臣主来时万福。卿等远来上帐,赐其酒饭。霸王遂诏钟离末,领取陵母,返缚;交三十武士,各执刀奉,驱至帐前,汉使。见庐官帐中不问,霸王非常大怒:帐中饮酒饭庐官,适来见驱过人否?庐官答曰:臣启陛下,见。霸王谓曰:不是别人,则是前月廿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寡人营乱,廿万人各著刀箭,五万人当夜身死。取谋臣钟离末一言,头取陵母。适来驱过者便是陵母,庐官勃跳下阶,便奏霸王:王陵只是不知,或若王陵知了,星夜倍程入楚,救其慈母。霸王闻奏,龙颜大悦,开库赏庐官金拾斤。庐官接得金拾斤,便辞楚王:臣当送书,甚有严限,望大王进止。楚王曰:但将汉王书来。尾头标记一两行:交战但战,要分但分。辞王已了,走出军门,摸马攀鞍,人如电制,马似流星,不经旬日,便到汉国。庐官送占书回,朕要亲问。叫呼万岁,臣敢不奏?前者二月二十五日夜,王陵领骑将灌婴,斫破项羽营乱。取得谋臣钟离末言,州茶城村捉得王陵母,见在营中,受其苦楚。臣不敢不奏。皇帝闻言,拍案大惊,诏王陵附近殿前:卿母见在营中,受其苦楚;放卿入楚,救其慈母,卿意者何?臣启陛下,放陵入楚,救其慈母,兼请庐官相随。辞王已了,走出军门,不经旬日,便到两军界首。王陵眼15耳热,暂请庐官入楚探其陵母。陵亲若在,入楚救其陵母;陵母若无,共大夫却归汉朝,伏事圣体之君。陵母见送书庐官却回到来,恐怕儿不:儿若到来,儿又死,母亦死。交庐官却报王陵。陵母于霸王面前,口承修书招儿。霸王闻语,龙颜大悦。陵母招儿,何用谘陈?不用别物,请大王腰间哥宝剑,卸下一子头发,封在书中,儿见头发,星夜倍程入楚救母。霸王闻语,拔太哥剑度与陵母。陵母得剑,去霸王三十馀步,为报我王知。陵母遂乃自刎身终。其时天地失瑕之光,而为转说:
其时风云皆惨切,百鸟见之而泣血。
界首先报王陵知,然后具奏高皇说。
汝奉将军交探亲,入营重见太夫人。
闻道将军在界首,举目南占克是嗔。
荒忙设计如雨息,恐怕临时事不真。
回头乃报传语去,却发南头事汉君。
倘如一朝拜金阙,莫忘娘娘乳哺恩。
莫怪将哀当面报,夫人自刎楚营门。
王陵既见使人说,肝肠寸断如刀割,
举身自扑似山崩,耳鼻之中皆渍血。
阿娘何必到如斯,盖是逆儿行事拙;
倘如一朝汉家与,举手先斩钟离未!
庐官报哀已了,却共王陵到于汉界。门家奏言:王陵救母却回。遂乃诏至殿前,拜舞已讫,汉王曰:放卿入楚救其慈母,救得已否?王陵奏曰:到界精神恍惚,神思不安,暂请庐官入楚探其陵亲。陵亲见庐官到来,拔霸王剑自刎身终。闻奏,拍按大惊:与寡人诏张良。附近殿前。诏太史官邈其夫人灵在金牌之上,对三百员战将、四十万群臣仰16,大设列馔珍羞,祭其王陵忠臣之母,赠一国太夫人。感得王陵对天子面前披发哭其慈母。陵母从楚营内乘一朵黑云,空中惭谢皇帝。祭礼处若为陈说:
呜呼苦哉将军母,受气之心如辛苦。
寡人何幸得如斯,常得忠臣相借助。
是时王陵哭母说:遥望楚营青郁郁,
昨日投项为投儿,天下声名无数众。
王陵在后莫须忧,必拜王陵封万户。
汉八年楚灭汉与王陵变一铺。天福四年八月十六日孔目官阎物成写记。

舜子变
姚王里化之时,日洛千般祥瑞。舜有亲阿娘在堂,乐登夫人便是。乐登夫人染疾在床,三年不岂。夫人唤言苦瘦:立有姑男枯女,流在儿胥手顶,原夫莫令边耻。若瘦报言娘子:问疾病总有,夫人大须摄治。道了命终。舜子三年池孝,淡服十日寡体。
苦瘦唤言舜子:我舜子小失却阿娘,家里无人主领;阿耶取一个计阿娘来,我子心里何似?舜子朱手启阿耶:阿耶若取得计阿娘来,也共亲阿娘无二。
苦嗽取得计阿娘,不经旬日中间,苦嗽唤言舜子:辽阳城兵马下,今年大好经记。阿耶暂到辽阳,沿路觅些宜利。遗我子勾当家事。
去时只道壹年,三载不归宅李。儿逆阿耶段,步琴悉上安智。舜子府琴忠间,间前有一老人立地。舜子即忙出门:老人万福尊体!老人从何而来?老人保郎君:昨从寮杨城不,今得阿耶书信。舜子走入宅门,跪拜阿娘四拜。后阿娘见舜子跪拜四拜,立读嗔心便岂。又不是时朝节日,又不是远来由喜,政午间跪拜四拜,学得甚丑祸述靡!舜子叉手启阿娘:阿耶暂到寮杨,遣舜勾当家事。去时即来一年,三载不归宅里。儿逆阿耶肠段,步琴悉上安智。舜子府琴忠间,门前有个老人,昨从寮阳城来,今得阿耶书信,两拜助阿娘寒温,两拜助阿娘同喜。
后阿娘闻道苦嗽到来,心里当时设计,高声唤言舜子:实若是阿耶不,家里苦无供备;阿娘见后园果子,非常最好,红桃先味,我儿若嘀得桃来,岂不是于家了事!舜子问道1桃,心里当时欢喜。舜子上树1桃,阿娘也到树底。解散自家头计,拔取金钗手里,次破自家脚上,高声唤言舜子:我子是孝之男,岂不下树与阿娘看次。舜子闻言,将为是真无为,舜子即忙下树。
房中卧地不起,不经三两叟来至瞽叟入到宅门,直到自家房后妻向床上卧地不起。瞽叟问言:娘子前后见我不归,得甚能欢能喜?今日见我归家,床上卧不起,为复是邻里相争?为复天行时气?后妻忽闻此言,满目摧摧下泪。自从夫去辽阳,遣妾勾当家事,前家男女不孝,见妾后园摘桃,树下多里恶刺,刺我两脚成疮,疼痛直连民髓。当时便拟见官,我看夫妻之义。老夫若也不信,脚掌上见有浓水。见妾头黑面白,冀生猪狗之心。
瞽叟唤言舜子:阿耶暂到潦阳,遣子勾当家事,缘甚于家不孝?职娘上树摘桃,树下多埋恶刺,刺他两脚成疮,这个是阿谁不是?舜子心自知之,恐伤母情;舜子与招伏罪过,又恐带累阿娘。已身是儿,千重万过,一任何耶鞭耻。瞽叟忽闻此言,闻嗔具不可嗔,闻喜且不可喜。高声唤言象儿:与阿耶三条荆杖来,与打煞前家歌子。象儿道取荆杖,走入阿娘房里,报去:阿耶交儿取杖,打煞前家歌子!后妻报言瞽叟:男妇罪过须打,更莫交分疏道理。像儿取得荆杖到来,数中拣一条粗2,约重三两便下是。把舜子头发悬在中庭树地,从项决到脚瞅,鲜血遍流洒血不止。舜子是孝顺之男,上界帝释知委,化一老人,便往下界来至,方便与舜,犹如不打相似。舜即归来书堂里,先念《论语》、《孝经》,后读《毛诗》、《礼记》。
后阿娘亦见舜子,五毒嗔心便起。自从夫去辽阳 ,遣妾勾当家事。前家男女不孝,东院酒席常开,西字书堂常闭,夜夜伴涉恶人,不归来宅里。买却田地庄园。学得甚鬼祸术魅?大杖打又不死。忽若尧王敕知,兼我也遭带累。解士把我离书来,交离你眼去!瞽叟报言娘子:他缘人命致重,如何打他革命耻?有计但知说来,一任与娘子鞭耻。后妻报言瞽叟:不鞭耻万事绝言,鞭耻者全成小事。
不经两三日中间,后妻设得计成。妻报瞽叟曰:妾见后院空仓,三二年来破,碎,交伊舜子修仓,四畔放火烧死。瞽叟报言娘子:娘子虽是女人,设计大能精细。瞽叟唤言舜子:阿耶见后院仓,三二年破碎;我儿若修得仓全,岂不是儿于家了事。舜子闻道修仓,便知是后阿娘设计,调和一3泥水,舜子叉手启阿娘:泥水生治不解,须得两个笠子。后阿娘问瞽叟曰:是你怨家修仓,须得两个笠子。大伊怨家上仓,不计是两个笠子,四十个笠子也须烧葬。舜子才得上仓舍,西南角便有火起。弟一把火是阿得娘,续得是瞽叟弟二,弟三不是别人,是小儿子弟像儿。即三具火把当脚且烧,见红炎连天,里烟且不见天地。舜子恐大命不存,权把二个笠子为4,腾空飞下仓舍。舜子是有道君王,感得地神拥起,逐不烧毫毛不损。归来书堂院里,先念《论语》、《孝经》,后读《毛托》、《礼记》。
后阿娘又见舜子,五毒恶心便起。自从夫去潦阳,遣妾勾当家事,前家男妇不孝,东院酒市常开,西院书堂常闭。夜夜伴涉恶人,不曾归来宅里。买却田地庄园,学得甚崇祝术魅,大杖打又不死,三具火烧不煞,忽若尧王敕知,兼我也遭带累。解事把我离书来,交我离你眼去。瞽叟报言娘子:缘人命致重,如何但修理他。有计但知说来,一任与娘子鞭耻。后妻报言瞽叟:不鞭耻万事绝言,鞭耻全成小事。
不经旬日中间,后妻设得计成:妾见厅前枯井,三二年来无水。交伊舜子淘井,把取大石填压死。瞽叟报言娘子: 娘子虽是女人,设计大能精细。高声唤言舜子:阿耶厅前枯井,三二年来无水,汝若淘井出水,不是儿于家了事?舜闻涛井,心里知之,便脱衣裳,井边跪拜,入井涛泥。上界帝释密降银钱伍百文,入于井中。舜便于泥樽中置钱,令后母挽出。数度讫,上报阿耶娘:井中水满钱尽,遣我出着,与饭一盘食者,不是阿娘能德?后母闻言,于瞽叟诈云:是你怨家有言:不得使我银钱,若用我银钱者,出来报官。浑家不残性命!瞽叟即与大石真寒。后母一女把着阿耶:煞却前家歌子,交与甚处出坎?阿耶不听,拽手埋井。帝释变作一黄龙,引舜通穴往东家井出。舜叫声上报,恰值一老母取水,应云:井中是甚人乎?舜即泣泪而拜,老母便与衣裳,串着身上,与食一盘吃了,报舜曰:汝莫归家,但取你亲阿娘坟墓去,必合见阿娘现身。说词已了,舜即寻觅阿娘墓。见阿娘真身,悲啼备。阿娘报言舜子:儿大未尽,但取西南角历山躬耕,必当贵。
舜取母语,相别行至山中,见百馀倾空田,心中哽噎。种子犁牛,无处取之。天知至孝,自有郡猪与觜耕地开垄。百鸟衔子抛田,天雨浇溉。其岁添下不熟,舜自独丰,得数百石谷来。心欲思乡,拟报父母之恩。行次临河,舜见以郡鹿,欢云:凡为人身,游鹿不相似也。泣泪呼嗟之次,又见商人数个,舜子问曰:冀郡姚家人口,平善好否?商人答云:姚家千万,阿谁识你亲情?有一家姚姓,言遣儿涛井,后母嫉之,共夫填却井煞儿。从此后阿耶两目不见,母即玩遇,负薪诣市。更一小弟,并复痴颠,极受贫乏,乞食无门。我等只识一家,更诸姓姚,不知谁也。舜子当即知是父母小弟也。心口思惟,口亦不言。
舜来历山,俄经十载,便将米往本州。至市之次,见后母负薪,诣市易米。值舜籴于市,舜识之,便粜与之。舜得母钱佯忘,安着米囊中而去。如是非一,瞽叟怪之。语后妻曰:非吾舜子乎?妻曰:百丈井底埋却,大石 擂之,以土填却,岂有活理?瞽叟曰:卿识试牵我至市。妻牵叟诣市,还见粜米少年。叟谓曰:君是何贤人,数见饶益?舜曰:见翁年老,故以相饶。叟耳识其声音曰:此正似吾舜子声乎?舜曰:是也。便即前抱父头,失声大哭。舜子拭其父泪,与舌舐之,两止目即明。母亦聪慧,弟复能言。市人见之,无不悲欢。
当时舜子将父母到本家庭。瞽叟谙吾之孝,不自斟量,便集邻里亲眷,将刀以杀后母。舜子叉手避大人:若杀却阿娘者,舜元无孝道,大人思之。邻里悲哀,天下未门此事。父放母命以后,一心一肚快活,天下传名。尧帝闻之,妻以二女,大者皇,小者女英。尧遂卸位与舜帝。英生商均,不肖;舜由此卸位与夏禹王。其诗曰:
瞽叟填井自目盲,舜子从来历山耕。
将米冀都逢父母,以舌舐眼再还明。
又诗曰:
孝顺父母感于天,舜子涛井得银钱。
父母抛石压舜子,感得井穿东家连。
舜子至孝变文一卷
检得《百岁诗》云:舜年廿学问。卅,尧举之。五十,大行天下事。六十一,代尧践帝位。在位卅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年百岁。葬于南九疑,是为零陵。舜子姓姚,字重华。又检得《历帝纪》云:舜号有虞氏,姓姚,目有重瞳。父名瞽叟,母号握登,颛顼之后,黄帝九代孙。都平阳,后都蒲坂。夏禹代立。孔安国云:舜在位五十年,年一百二十岁。崩,葬苍梧九疑山。帝舜元年戊寅。
天福十五年岁当已酉来明蕤宝之日5董拾肆叶写毕记。


秋胡变文

(前缺)三公何处来?方员足。黄金何处无?我见在朝贵宰,皆从勤学。远学三二年间,若不乘轩佩即,誓亦不还故乡。不依此作粪土。是言已讫,整顿容俯,行至堂前,叉手启娘曰:儿闻古者司马相如,未学于山封达名而显;苏秦不学于鬼谷,六男之印不带不皈。儿闻:学如牛,成如1角。陈之典告,不可一读即成;见家,不可一步而至。儿今辞娘,远学三年间,原娘赐许!其母闻儿此语,不觉眼中流泪,唤言秋胡:汝近前,听娘 7之语:外书云:父母在堂,儿不得远游,游必有方。况汝少失阿耶,孤单养汝,成立汝身。今舍吾求学,更须审思。念汝在外3零,子乃悔将何及。秋胡重启阿娘曰:儿闻曾参至孝,离背父母,侍仲尼无懈4,终日披寻三史,洞达九经,以显先宗,留名万代。又闻太公贫好学,卒乃得值文王,后得位至三公,前妻悔将何及。今将身求学,勤心皆于故人,三二年间,定当归舍!其母闻儿此语,泣泪重报儿曰:吾与汝母了恩情义重,吾不辞放汝游学。今在家羽学,何愁伎艺不成?纵放汝寻师起,即立成官宦,汝不如忍意在家,深耕浅种,广作蚕功,三馀读书,岂不得达?好与娘团圆,又与少年新妇回日岂得与吾相见?汝今再三,弃吾游学,努力勤心,早须归舍,莫遣吾忧。
秋胡辞母了手,行至妻房中。愁眉不画,顿改容仪,蓬鬓长垂,眼中泣泪。秋胡启娘子曰:夫妻至重,礼合乾坤,上接金兰,下同棺椁。二形合一,赤体相和,附骨埋牙,共娘子俱为灰土。今蒙娘教,听从游学,未季娘子赐许已不?其妻闻夫此语,心中栖怆,语里含悲,启言道:郎君!儿生非是家人,死非家鬼。虽门望之主,不是耶娘检校之人。寄养十五年,终有离心之意。女生外向,千里随夫,今日属配郎君,好恶听从处分。郎君将身求学,此5儿本情。学问得达一朝,千万早须归舍。辞妻了道,服得十帙文书,并是《孝经》、《论语》、《尚书》、《左传》、《公羊》、《谷梁》、《毛诗》、《礼记》、《庄子》、《文选》,便即登逞。
不迳旬月,行至胜山,将身即人。此山与诸山亦不同:领峻侵霜,傍游日月,崖悬万敛,藤挂千寻。涧谷污会,深溪胶结,鸟道不道,人纵寂绝。秋胡行至此山,遂登溪入谷,绕涧巡林,道路崎岖,泉原滴浍。行至深领,地居形势,山岫高明,林木万根,花药茂树,并是白檀鸟杨,归樟苏方,梓檀腾女,损凡香气,挑李橄子,含美相思,气非益智槟榔。秋胡行至林下,见一石堂讫,由羞一寻,仕数千年老仙,洞达九经,明解七略,秋胡即谢,便乃祗承三年,得九经通达。
学问晚了,辞先生出山,便即不归,即头魏国,意欲觅官。披发猖伴,佯痴放6,上表奏进陈王,誓不见仕,达知臣患。列表文曰:臣闻虎毛未霸,食床之气以存;鸣鹄一舒,起在排云之力。度周游鲁,鲁侯召而哲之。太公八十钓鱼,文王封为相。臣即生鲁邑,长在魏川,未羽巢父之功,祖知许田之意。臣今离乡别国,不事大王龙庭。陛下慈润于朝庭,一片地将何惜!顿首死罪!陈王得表,喜悦非常。腾闻有天地已来,合得群臣助。朕为元首,臣作股肛;见鲁国贤臣今来助国,即拜便为左相,赐户三千,锦绮绫罗,更卖十万,歌谭美女,随意简将,细壮奴婢,任情多少。秋胡自到魏国,经历数年,煞或边戎,摧凶定寇,无怨不休,无伎不朝。行路讴歌,咸称帝感。
其秋胡妻,自从夫游学已后,经历六年,书信不通,阴符隔绝。其妻不知夫在已不?来孝养勤心,出亦当奴,入亦当婢,冬中忍寒,忧中忍热,桑蚕织络,以事阿婆,尽夜勤心,无时暂舍。其秋胡母愧见新妇独守空房,心无异想,遂唤新妇曰:我儿当去,元朝三年,何因六载不皈?不知命化零洛?仰新妇无夫,共贫寒阿婆,不胜珍重!不可交新妇孤眼独宿,不可长守空房,奉行 从改嫁他人,阿婆终不敢留住,未审新妇意内如何?其新妇闻婆此语,不觉痛切于心,便即泣泪,向前启言阿婆:新妇父母疋配,本拟恭勤阿婆;婆儿游学不来,新妇只合尽形供养,何为重嫁之事,令新妇痛割于心?教新妇,不敢违言;于后忽尔儿来,遣妾将何申吐?婆忽闻此语,不觉放声大哭。泣泪成行,彼此收心。
又经二载,通前六秋,忽成九载。秋胡至第九载三月三日早朝,忆母泣泪含悲,叉手殿前,跪王四拜,口奏一言:臣避陛下:臣闻吴天之重,七日绝浆;纲极之劳,三年泣血。董永卖身葬父母,天女以之酬恩;郭臣埋子赐金,黄天照察。赏衣之子,不怨霜寒;巢父之男,宁辞守而死。臣为慈父早亡,惟母独居,乳哺养臣,今得成立。臣又闻:慈鸟有返哺之报恩,羊羔有跪母酬谢,牛怀舐犊之情,母子宁不眷恋?臣别家乡,以经九载,慈母死活莫知。臣今忠列事王,家内无由知委。大王慈云广布,甘露但养万人,梨元尽皆无怨。臣得重赏,由如衣锦夜行;特望天恩,放臣皈国,还于故里,岂不是大王慈恩?臣得见慈母酬恩,方乃知臣是子。伏听敕旨,死罪如何?陈王闻得此言,闰泪集会群臣,以表其臣:臣闻有天有地,方7生焉,置六于君臣助借。朕为元首,作朕股肛,朕此国中,秋胡扬名才而助国,自从封为宰想,有孝有忠,有孝有忠,李金石,威名播超于万里,其颜独秀,才德居标。臣忆念慈母,念欲放还,朕有恋情,宜赐黄金百挺,乱采千段,暂放归,奉谢尊堂,如乡事达,见母早来。秋胡既奉王教,一喜一悲,起乃违背王庭,喜乃得见慈母。
拜王了首,便即登呈。至采桑之时,行至本国。乘车即身着紫袍金带,随身并将从骑桑中而过,变服前行。其树赴地婆娑,伏乃枝条掩映,欲觅于人,借问家内消息如何。举头忽见贞妻,独在桑间采叶,形容变段,面不曾妆,蓬鬓长垂,忧心采桑。秋胡忽见贞妻,良久占相,容仪婉美,面如白玉,颊带红莲,腰若柳条,细眉段绝,停暂住马,向前上熟看之,只为不识其妻,古赠诗一首:
玉面映红妆,金色弊采桑。
眉黛条间发,罗襦叶里藏。
颊夺春桃李,身如白雪霜。
秋胡唤言道:娘子!不闻道:采桑不如见少年,力田不如丰年。仰赐黄金二两,乱采一束,暂请娘子片时在于怀抱,未委娘子赐许以不?其妇下树敛容仪,不识其夫。唤言郎君:新妇夫婿游学,经今九载,消息不通,阴信隔绝。阿婆年老,独坐堂中,新妇这要可冬中忍寒,下中忍热,桑蚕织络,以事阿婆。一马被两鞍,单牛岂有双车并驾?家中贫薄,宁可守饿而死,岂乐黄金为重?忽尔一朝夫至,遣妾将何申吐?纵使黄金积到天半,乱采堕似丘山,新妇宁有恋心?可以守贫取死。其秋胡闻说语,面带羞容,乘车便过。行至数步,心里欢言:我闻贞夫烈妇,自古至今耳闻,今时目前交见。谁家妇堪上史记,万伐传名。言说未讫,行至家中。
正见慈母独坐空堂,不知儿来,遂叹言曰:秋胡汝当游学!元期三周,可为去今九载?为当命化零落,为当身化黄泉,命从风化?为当逐乐不归?语未到头,遂见其子,身着紫袍,在娘前立。恐娘不识,走入堂中跪拜;阿娘识儿以不?儿是秋胡,今得事达,报娘汝哺之恩。其母闻儿此语,唤言秋胡:我念子不以为言,言作隔生,何其面叙。娘乐子黄金缯采,不是恋汝官荣,8汝新妇,九年孤眼独宿。汝今得贵,不是汝学问勤劳,是我孝顺新妇功课。使人往诣桑林中,唤其新妇。未及行至,路傍正见采桑而回。村人报曰:夫胥见至,奉婆处,令遣唤来。今 即归向家,与夫相见。
忽闻夫至,喜不自胜,喜在心中,面含笑色。行至家,向北堂觅见其夫,得见慈母。新妇欲拜谢阿婆,便乃入房中,取镜台妆束容仪,与夫相见。乃画翠眉,便指芙蓉,身着嫁时衣裳,罗扇遮面,欲似初嫁之时,行至堂前设礼,助婆欢喜。见新妇来至,谢九年孝养功劳,便下堂阶,口头泣唤言新妇:我儿来至,游学必功,轩即随身,身为国相,黄金缯采,愧射教恩,原新妇领受。得婆语回面拜夫,熟向看之,乃是桑间缯金宰贵。怀中不喜,面变泪下交流,结气不语。阿婆甚怪,重问新妇:我儿九年不在,新妇今得孝名,何谓今见儿来,忽尔今朝不喜?新妇必有私在于邻里,何不早吐实情?若无他心,不合如此!新妇闻婆此语,泣泪交流,复原 阿婆听说不喜由绪。新妇实无私情,只恨婆儿二种事不安:一即于家不孝,二乃于国不忠。阿婆唤言新妇:我儿于国不忠,岂得官劳归舍?若于家不孝,金采亦不合见吾。若无他心,何故漫生言语?新妇启言阿婆:儿若于慈孝,天恩赐,金将归舍,报娘乳哺之恩。今即来及见母,桑间已缯于人,所以于国不忠,于家不孝。新妇父母疋配本身,承事九年,供养多门,宣少之仪,阿婆原希慈新妇。(下阙)

庐山远公话
盖闻王法荡荡,佛教巍巍;王法无私,佛行平等。王留政教,佛演真宗;皆是十二部尊经,总是释迦梁津。如来灭度之后,众圣潜形于像法中。有一和尚,号曰旃檀。有一弟子,名曰惠远。说这惠远,家住雁门,兄弟二人,更无外族。兄名惠远,舍谷出家,弟名惠持,侍食于母。惠远于旃檀和沿处,常念正法,每睹真经,知三禅定如乐,便委世之不远。遂于一日,合掌启和尚曰:弟子伏事和尚,积载年深,学艺荒芜,自为愚钝。今拟访一名山,寻溪渡水,访道参僧,隐遁于岩从之边,以畅平生可矣。师曰:汝今既去,拟住何山?惠远曰:但弟子东西不辩,南北岂知,只有去心,未知去处。师曰:汝今既去,但往江左,作意巡礼,逢庐山即住,便是汝修行之处。惠远闻语,喜不自胜。既蒙师处分而已丁宁,岂敢有违,遂即进步向前,合掌鞠躬,再礼辞于和尚,便登长路。
远公2逦而行,将一部《涅盘》之经,来往庐山修道。是时也,春光扬艳,薰色芳菲,渌柳随风而尾婀娜,望云山而迢递,睹寒雁之归忙。自为学道心坚,意原早达真理。远公行经数日,便至江州。巡诸巷陌,歇息数朝,又乃进发。向西行经五十馀里,整行之次,路逢一山,问人曰:此是甚山?乡人对曰:此是庐出。远公曰:我当初辞师之日,处分交我逢庐即住,只此便是我山修道之处。且见其山非常,异境何似生?嵯峨万3,叠掌千5,4 6高峰,崎岖峻岭。猿啼幽谷,虎啸深溪。枯松万岁之藤萝,桃花弄千春之色。远公贪玩此山,日将西,遇道遂人深山,觅一居止之处。便于香炉峰顶北边,权时结一草庵。腰间取其火石,叩其火石,遂焚无价宝香。7跏敷座,便念那《涅盘经》,约有数卷。是经声朗,远近皆闻,法韵珊珊,梵音远振。敢得大石摇动,百草亚身,瑞鸟灵食,皆来赞叹。是时也,山神于庙中忽见有此祥瑞,惊怪非常,山神曰:今日是阿谁当直?时有坚牢树神,走至殿前唱喏,状如豹雷相似,一头三面,眼如悬镜,手中执一等身铁棒,言去:是8当直。山神曰:既是你当直,我适来于此庙中,忽觉山石摇动,鸟兽惊忙。与我巡检此山,有何祥瑞。恐是他方圣贤,至我此山,又恐有异类精灵,于此山中回避我。若与我此山安乐,即便从伊。若与我此山不安,汝便当时发遣出此山中。树神唱喏,遍历山川,寻溪渡水,应日山林树下,例皆寻遍,不见一人。却至香炉峰北边,见一僧人,造一禅庵,7跏敷坐。念经之次,树神亦见,当时隐却神鬼之形,化一个老人之体,年侵蒲柳,发白桑榆,直至庵前,高声:不审和尚!远公曰:万福。老人渐近前来,启而言曰:凝子示委和尚从何方而来,得至此间,欲求何事?伏原慈悲,乞垂一说。远公曰:但贫道从雁门而来,时投此,住持修道。老人又问:适不闻和尚妙响,是何之声?远公曰:适来之声便是贫道念经之声。若有众生闻者,总原离苦解脱。老人闻语,频称善哉,又问和尚:和尚既至此间,所须何物?远公曰:但贫道若得一寺舍伽蓝住持,已免风霜,便是贫道所原也。老人曰:苦要别事即无,若要寺舍伽蓝,即当小事。弟子只在西边村内居住,待到村中与诸多老人商量,却来与和尚造寺。老人言讫,辞和尚去也。于是老人辞却和尚,去庵前百步已来,忽然不见。当时变却老人之身,却复鬼神之体,来至山神殿前,鞠躬唱喏:臣奉大王处分,遍历山川,搜寻精灵狐魅,并不见一人。行至香炉峰顶北边,见一僧人,立一禅庵,7跏敷座,经之次,云道从雁门而来,时投此,住持修道。山神闻语,惟称大奇:我从无量劫不守镇此山,并不曾见有僧人不投此山,皆是与我山中长福禳灾。山神又问:僧人到此,所须何物?树神奏曰:适来问他,并不要诸事,言只要一寺舍伽蓝居止。山神曰:若要别事即难,若要寺舍住持,浑当小事。汝也不要东西,与我点检山中鬼神,与此和尚造寺。树神奉敕,便于西坡之上,长叩三声,云务陡暗,应是山间鬼神,悉皆到来,是日夜拣炼神兵,闪电百般,雷鸣千种,彻晓喧喧。鬼神造寺,直至天明,造得一寺,非常有异。且见重楼重阁,与忉利而无殊;宝殿宝台,与西方无二。树木丛林,拥郁花开,不拣四时,泉水傍流,岂有春冬断绝。更有名花嫩蕊,生于不觉悟之傍,瑞鸟灵禽,飞向精舍之上。于是远公出庵而望,忽见一寺造成,叹念非常,思惟良久,远公曰:非我之所能,是他《大涅盘经》之威力。睹此其希,远公次成偈曰:
修竹萧萧四序春,交横流水净无尘,
缘墙薛荔枝枝渌,赴地莓苔点点新。
疏野免交城市闹,清虚不共欲为邻。
山神此地修精舍,要请僧人转法轮。
于是远公自入寺中,房房巡遍。;院院皆行。是事皆有,只是小水,无处投寻。远公曰:此寺甚好如法,则无水浆,如何居止?久后僧众到来,如何有水?遂下佛殿前来,见大石一所,其下莫有水也。远公遂已锡杖撅之,方得其水,从地而漫出,至今号为锡杖泉。有寺号为化城之寺,寺下有水流注,号为白莲池。
远公入寺安居,约经数月,便有四远听众,来奔此寺。远公是日为诸徒众广说《大涅盘经》之义。前后一年,听众如云,施利若雨。所有听人,尽于会下。说此会中有一老人,听经一年,道这个老人,来也不曾通名,去也不曾道字,自从开讲即坐,讲罢方始归去。远公深有所怪,遂令同行与我唤此老人。老人蒙唤,直至远公面前。远公曰:老人住居何处?听法多时,不委姓名,要知委的。老人曰:弟子虽听一年,并不会他《涅盘经》中之义,终也不能说得姓名。老人言讫,走出寺门。随后看之,并无踪由。是何人也?便是庐山千尺潭龙,来听远公说法。远公见老人去后,每自思惟,心生悔责:此个老人前后听法来一年,尚自不会《涅盘经》中之义理,何况卒悟众生,闻者如何得会?我今纵须制《涅盘经》之疏抄。言讫启告十方诸佛:弟子今者为诸众生迷心不解,未悟大乘,今拟制造《涅盘经》疏抄,令一切众生心开悟解,得佛法及明,舍邪归正,永断疑踪。遂于佛殿前,将紫却毫神笔,启告十方诸佛,如来土地灵祗,咸原证知:若诸贤圣不许,原笔当时却下。言讫焚香度过,启告虔心,遂将其笔望空便掷,是时其笔空中屹然而住。远公知契诸佛如来之心,遂乃却请其笔空中而下。争得知?至今江州庐山有掷笔峰见在。远公便制疏抄,前后三年,方始得成,犹恐文字差错,义理各通,将其疏抄八百馀卷,至寺东门外来置疏抄于火中,广积香火,重重启告十方诸佛菩萨贤圣:弟子今者为诸众生迷心不解,未悟大乘,欲悟疑情,故修疏抄。若经与义相同,原火不能烧之。若疏抄与经相同,水不能溺。言讫便烧疏抄。是时红焰连天,黑烟蓬勃,经在其中,一无伤损。远公知疏抄远契于佛心。犹自未称其收,遂再取疏抄俯临白莲花池畔,望水便掷,其疏抄去水上一丈已来,屹然而住,远公知远契佛心。后取其疏抄将入寺内,于经藏中安置。于后徒众不少,听人极多。远公便为众宣扬《大涅盘经》义;直得诸方来听,雨骤云奔,况来听法。前后开启,约近数年。
忽然寿州界内,有一群贼,姓白名庄。说其此人,少年好勇,常行劫盗,不顾危亡,心生好煞。白庄耳内,忽闻人说江州庐山有一化城之寺中,甚是富贵,施利极多,财帛不少。远结徒党五百馀人,星夜倍程,来至江州界内,当即屯军而便住。于是白庄语诸徒党,莫向人说,恐怕人知,来日斋时,劫此寺去。诸人唱喏,故知谷谚云有语:人发善原,天必从之;人发恶原,天必除之。白庄只于当处发原;早被本处土地便知,密现神通,来至庐山寺回避。于是众僧闻知,心怀惊怖,各自东西回避,尽谋走计。是时众僧例总波逃走出,惟有远公上足弟子云废和尚,为师礼法,缘情切未敢东西回避,直至和尚庵前,启和尚曰:适来有一神人报来云,言有贼徒来劫此寺,伏原和尚慈悲,且往东西回避。远公曰:只如汝未知时,吾早先知此事。若夫《涅盘经》之义,本无恐怖;若有恐怖,何名为涅盘?汝与僧众,火急各自回避;吾在此间,终不能去得。云废见和尚再三不肯回避,雨泪悲啼,自家走出寺门,随众波逃。远公见诸僧去后,独坐禅庵,并无恐怖。须臾白庄领诸徒党来到寺下,于是白庄布阵于其横岭,排兵在于长川,喊得山崩石裂,东西乱走,南北奔冲,齐入寺中,唯称活捉。白庄比入寺中,望其大收资财,应是院院搜寻,寺内都无一物。白庄道:大奇,我昨日商量之时,并无人得知。阿谁告报寺中,尽交东西回避?白庄处分左右:与我寺内寺外,处处搜寻,若也捉得师僧,速领将来见我。左右唱喏,诸处搜寻,并无一人。行至寺东门外,见一僧人于禅庵之内,安然而坐。左右不敢惊怖,抽身却入寺中,直至白庄面前,启而言曰:适来奉将军处分,寺内寺外,搜寻僧人。处处并总不逢,行至寺门外,见一僧人,不敢不报。白庄曰:僧在何处?左右启言将军:见在寺东门外禅庵中坐。于是揽辔攀鞍,直至寺东门外,果见一僧人庵内7跏敷坐。白庄高声便唤,令交左右拥至马前。问远公曰:是你寺中有甚钱帛衣物,速须般运出来!远公进步向前启白庄曰:此寺先来贫虚,都无一物。纵有些是菩萨相,身有白银相光,身长七尺,发如涂漆,唇若点朱。白庄一见,乃语左右曰:此个僧人,堪与我为一驱使之人。白庄曰:我要你作一手力,得之已否?远公进步向前:原舍此身,与将军为奴,情原马前驱使。远公曰:更有小事,合具上闻,将这国为当要贫道身?为当要贫道业?白庄曰:甚是身?甚是业?远公曰:远公曰:贫道以念经为业,若要贫道驱使,只是此身;若要贫,只须莫贫道念经。白庄曰:我但得你驱使,阿谁障你念经?远公唱喏,便随他后。去寺百步已来,远公重启将军曰:放贫道却入寺内,脱此僧衣在于寺中,却来至此,原随将军旌旗。白庄曰:却即早来,勿令我怪。若也来迟,遣左右捉来,只向马前腰斩三截,莫言不道。远公唱喏,入寺中于殿前而立。时有上足弟子云废在于主峰之上,望见本师在于寺内,奔走下山,直至大师面前,启和尚曰:适来狂寇奔冲,至甚惊怕,且喜贼军抽退,和尚喜。远公曰:若夫《涅盘经》义,本无恐怖;若有恐怖,何名为涅盘?汝自念已后,切须精进,善为住持。吾今与汝隔生永别。云废问和尚曰:何以发如此之言?远公曰:我适来于门外设誓,与他将军为奴来,更久住不得,汝在后切须努力。云废闻语,举身自扑,七孔之中,皆流鲜血良久乃苏,从地起来,乃成偈曰:
我等如飞鸟,和尚如大树,
大树今既移,遣众栖何处?
化身何所有,空留涅盘句?
原乘智惠灯,莫忘迷去路。
云废言讫,转更悲啼。远公曰:恐将军怪迟。走出寺门,趁他旌旗,随逐他后。日来月往,玎随数年。
云废见和尚去后,再集僧众,将《涅盘经》疏抄开启讲筵。应是听众,悉皆雨泪,如见大师无异。于是云废见和尚数年并无消息,遂将《涅盘经》疏抄分付与道巡和尚。道安既收得《涅盘经》疏抄,便将往东都福光寺内启讲筵。不知道安是何似生,敢得听众如云,施利若雨。时遇晋文皇帝王化东都。道安开讲,敢得天花乱坠,药味花香。敢得五色云现,人更转多,无数听众,踏破讲筵,开启不得。道安遂写表奏上晋文皇帝:臣奉敕旨,于福光寺内讲《涅盘经》。听人转多,有乱法筵,开启不得,伏乞敕旨,别赐指挥。是时有敕:若要听道安讲者,每人纳绢一疋,方得听一日。当时缘遇清平,百物时贱,每日绢一疋,约有三二万人。寺院狭小,无处安排。又写表奏闻皇帝:臣奉敕旨,于福光寺内开启讲,窃唯敕令交纳绢一疋,听众转多,难为制约,伏乞重赐指挥。当时有敕:要听道安讲者,每人纳钱一百贯文,方得听讲一日。如此隔勒,逐日不破三五千人,来听道安于东都开讲。
远公还在何处?远公常随白庄逢州打州,逢县打县。朝游川野,暮宿 山林。兀发齐眉,身挂短褐。一随他后,数载有馀。思念空门,无由再入。况是白庄累行要迹,伴涉凶徒,好煞恶生,以劫为治。忽因一日,在于山间,白庄于东岭之上安居,远公向西坡上止宿。。是时也,秋风乍起,落叶飘摇。山静林疏,霜沾草木。风经林内,吹竹如丝。月照青天,丹霞似锦。长流水边,心怀惆怅。朦胧睡著,乃见梦中十方诸佛,悉现云间,无量圣贤,皆来至此。唤言:菩萨起,莫恋无明睡著,证取涅盘之位,何得不为众生念《涅盘经》?远公梦中瞻礼无休,远公是具足凡夫,敢得阿9如来受记,唤远公近前:汝心中莫生怅惘,汝有宿债未偿。缘汝前世曾为保见,今世令来计会。债主不远,当朝宰相,常邻相公身是,已后却卖此身,得钱五百贯文还他白庄,却来庐山,与汝相见。远公梦中惊觉,怅惘非常,遂乃起坐,念《涅盘经》数卷。白庄于东岭上惊觉,遂乃问左右曰:西边是甚音?左右齐曰:启将军,西边是掳来者奴念经声。白庄闻语,大怒非常,遂唤远公直至面前。高声责曰:你若在寺舍伽蓝,要念即不可,今况是随逐于我,争合念经!远公曰:将军当日掳贱奴来时,许交念经。白庄曰:我早晚许你念经?远公当即不语,被左右道:将军实是许他念经。白庄曰:念经即是闲事,我等各自带煞。不欲得闻念经之声。远公曰:既不许念经,不要高声,默念得之已否?白庄曰:不然。缘我当时掳你将来,一为不得钱物,二为手下无人,所得恶发,掳你将来,我念身数不少,手力极多,却放你归山,任意修行。远公曰:舍身与阿郎为奴,须尽阿郎一世;中路抛离,何名舍身?阿郎若且要伏事,万事绝言。若不要贱奴之时,但将贱奴诸处卖却,得钱与阿郎沽酒买肉,得之已否?白庄闻语,呵呵大笑:你也大错,我若之处买得你来,即便将旧契券,即卖得你,况是掳 得你来,交我如何卖你?远公曰:阿郎不卖,万事绝言,若要卖之,但作家生厮儿,卖即无契券。白庄曰:交我将你,况甚处卖得你?远公曰:若要卖贱奴之时,但将往东都卖得。白庄闻语,懔然大怒:这下等贱人,心里不改间无。自拟到东都,见及上下经台,陈论过状,道我是贼 ,令捉获我。远公曰:贱奴若有此意,机谋阿郎,原当当来来世死坠地狱,无有出期。但请阿郎勿怀忧庐,的无此事。白庄闻语,然而信之。遂便散却手下徒党,只留三五人,作一商客,将三五个头疋,将三五个头疋,将诸行货,直向东都,来卖远公,向口马行头来卖。是时远公来至市内,执标而市内,执标而自卖身。是时万众千人,无不叹念。且见远公标身长七尺,白银相光,额广眉高,面如满月,发如涂漆,唇若点朱。行步中正,手垂过膝,东西举步而行。看众咨嗟,无不爱念。是时看人三三作队,五五成行。我念世上过却千万留贱之人,实是不曾见有。叹念之次,看人转多。是时远公心怀惆怅,怨恨自身,知宿债未了,专待卖身以偿他白庄。须臾之间,敢得帝释化身下来,作一个崔相公使下,直至口马行头。高声便唤口马牙人:此个量口,并不得诸处货卖,当朝宰相崔相公宅内,只消得此人。若是别人家,买他此人不得。牙人闻语,尽言实有此事。遂领远公来至崔相宅。是时白庄亦随后而来,远公曰:阿郎但不用来,前头好恶,有贱奴身在。若也相公欢喜之时,所得钱物,一一阿郎领取。白庄曰:前头事须好好祗对,远公勿令阙错。远公唱喏,便随他牙人,直至相公门首。门人问牙人曰:甚人交来?奉亲随唤来。缘此个生口,不敢将别处货卖,特来将与,相公宅内消得此口。门官曰:且至在此,容我入报相公。门官直至听前启相公:门生有一生口牙人,念领一贱人见相公,不敢不报。相公曰:交引入来。于是门官得相公处分,牙人引入远公,直至吸前,遂见相公,折身便拜,立在一边。相公一见,唯称大奇:我昨夜梦中见一神人,入我宅内,念日见此生口,莫是应我梦孔。相公问牙人曰:此是白庄家生厮儿?为复别处买来?牙人启相公:是白庄家生厮儿。相公曰:既是白庄家生厮儿?为复别处买来?牙人启相公:是白庄家厮儿。相公曰:既是白庄家生厮儿,应无契券。相公问牙人曰:此个厮儿,要多小来钱卖?牙人未言,远公进步向前启相公曰:若要贱卖奴身,只要相公五百贯钱文。相公曰:身上有何伎艺?消得五百贯钱。至甚不多,略说身上伎艺看。远公对曰:但贱奴能知人家已前三百年富,又知人家向后二百年贫。折艺衣服,四时汤药。传言送语,无问不答。诸家书体,粗会数般。疋马单枪,任请比试。锄禾刈麦,薄会些些。买卖交关,尽知去处。若于手下驱使,来之加风,实不顽慢。相公不信,贱奴自书卖身之契,即知诣实。相公处分左右,取纸笔来度与。远公接得纸笔,遂请香炉,登时度过,拜谢相公已了。听前自书卖身之契,不与凡同。远公启曰:某年某月卖身与相公为奴,伏事尽忠,须毕阿郎一世。若也中路抛弃,当当来世,死坠地狱。受罪既毕,身作畜生,10鞍垂镫,口中衔铁,已负前11。若也尽阿郎一世,当当来来世,十地果圆,同生佛会。书契既了,度与相公。相公接得,唯称大奇:莫是菩萨摩诃萨至我宅中?遂令取钱,分付与牙人五百贯文,当即分付与白庄。白庄得钱,更不敢久住,却至寿州界内。
相公买得贱奴,便令西院家人领于房内安下。远公因自知偿债,更不敢怨恨他人。出入往来,一任革镫驱使。远公忽因一日独坐房中,夜久更深,再拟残灯,见天河间静,月朗长空,久坐时多,朦胧睡着。又乃梦中见十方诸佛,悉现虚空,无量之圣贤,皆来云集。唤言:菩萨起,莫恋无明睡,证取涅盘之位,何得不为众生念经?远公遂乃惊觉,起坐念《涅盘经》,直至天明。是时相公于厅听中,忽闻念经盘之 声便起,渐渐独行,来至西字门前,听念经声。遂令左右交屈夫人。夫人蒙屈,来至西门前。相公与夫人来听念经,直至天明。来日早辰,相公朝退,升厅而坐,便令左右唤西院家人将来,是时三十家人齐至厅前,相公问昨夜西院内,阿那个家人念经之声。时有家人团座头启相公曰:昨夜念经,更不是别人,即是新买到贱奴念经之声。相公闻道新来贱奴念经,相公问远公曰:昨夜念经,是汝已否?远公曰:是贱奴念经之声。相公问曰:是贱奴念经之声。相公问曰:是何经题?远公对曰:昨夜念者,是《大涅盘经》。相公问:汝念得多小卷数?远公对曰:贱奴念得一部十二卷,昨夜总念过。相公曰:汝莫谩语。远公曰:争敢诳妄相公?相公遂令远公重坐念《涅盘经》。于是远公重开题目,再举经声,一念之终,并无阙错。相公见之,频称善哉。遂唤宅中大小良贱三百馀口总至厅前,相公处,自念已后,新来贱奴,人不得下眼看之。兼与外名,名为善废。
相公每日朝下,常大福光寺内听道安讲经,纳钱一百贯文。又于来日,将善废随逐来至寺内。缘为善废,初伏事相公,不得入寺听经,只在寺门内听道安讲经,只在寺门外边与他看马。须臾之间,见听众云奔雨骤,皆至寺内。须臾钟声已罢,便举经题,梵音远响,渐历耳根,善庆闻之,心怀惆怅。远公曰:不知甚生道安,讲赞得尔许多能解。原我一朝再登高座,重证十地之困果,与一切众生消灾。有邪无邪,有相无相,皆因涅盘而灭度。须臾之间便下讲,男女齐散。相公归宅,厅中歇息既定,升厅而坐。夫人掩袂,直至相公面前,启相公曰:只如相公数年于福光寺内听道安上人讲《涅盘经》,还听得何法?见说《涅盘经》义无量无边,相公记得多少来经文?何得默然而不言,并不为妾说一句半句之偈?相公曰:夫人曾读《法华经》已否?夫人曰:曾读《法华经》。相公言:经中道不请说之,闻必不听。夫人曰:原相公为宅内良贱略说少多,令心开悟解。相公言道:得为夫人说《涅盘经》中之义。夫人便处分家人扫酒厅馆,高设床坐,唤大小良贱三百馀口齐至厅前,请相公说《涅盘经》中之义。应是诸人默然而听。相公是夜先为夫人说其八苦交煎。第一说其生苦。生苦者,生身托母荫在胎中,临月之间,由如苏酪。九十日内,然可成形。男在阿娘左边,女在阿娘右胁,贴著俯近心肝,禀气成形。乃受诸苦,贤愚一等贵贱亦同。慈母之恩,应无两种。母吃热饭,不异镬汤煮身,母吃冷手,恰如寒冰地狱。母若食饱,由如来石之中;母若饥时,生受倒悬之苦。十月满足,生产欲临,百骨节开张,由如锯解。直得四肢体折,五脏疼痛,不异刀伤,何殊剑切。千生万死,便即闷绝,莫知命若悬丝,不望再活。 臾母子分解,血似屠羊。阿娘迷闷之间,乃问是男是女。若言是女,且得母子分解平善。若是道儿,总忘却百骨节疼痛,迷闷之中,便即念笑,此即名为孝顺之男。若是五逆之子,如何分娩?在其阿娘腹内,令母不安,蹴踏阿娘,无时暂歇,忽居心上,忽至要间,五脏之中,无处不到。十月满足乃生,是时手把阿娘心肝,脚踏阿娘胯骨,三朝五日,不肯平安。从此阿娘大命转然,其母看看是死,叫声动地,以剑到心。兄弟阿娘,莫知为计,怨家债主,得命方休。既行忍子,还须后死。即此为生。相公是夜,又为夫人说其老苦。老苦者,人受百岁,由如星火,须臾之间,七十八十,气力衰微。昔时声少,貌似春花。今既老来,何殊秋草。筋皮鹤发,当欲枯干,眼暗耳聋,青黄不辩。四支沉重,百骨酸疼。去天渐远,去地应近。夜卧床枕,千转万回。是时不能世间之事,由如梦里。君不见,路傍桃李年年花发,曜日红颜伏今何在?若也老病来侵,白发无缘再墨。昔时壮气,随八节而雕残;旧日红颜,随四时而改变。是人皆老,贵贱亦同,不拣贤愚,是共老苦。不如闻早须造福田,人命刹那,看看过世。大须用意,便乃修行,一失身无由再复。此即名为老苦。相公是夜乃为夫人说其病苦。夫人又问:何名为病苦?病苦者,四大之处,何曾有实。众纵假合,地水火风,一脉不调,是病俱起。忽然困重著床,魂魄不得。五神俱失,唇干舌缩,脑痛头疼,百骨节之间,由如锯解。晓夜受苦,无有休期,求生不得,求死不得,世间妙术,只治有命之人,必死如何救得?能疗药不能痊损,累日连宵,受诸大苦。假使祗婆浓药,扁鹊行针,死病到来,无能免得。世人枉受邪言,未病在床,便怨神鬼,烧钱解禁,枉杀众生。如是之人,坠于地狱,大限不过百岁,其中七十早希,三人同受百岁,能得几时?人生在世,若有妙术,合有千岁之人,何不用意三思,枉受师人诳吓。此即名为病苦。相公是夜为夫人说其死苦。其死苦者:四大欲将归灭,魂魄逐风摧,兄弟长辞,耶娘永隔,妻儿男女,无由再会。交期朋友,往还一别,无由再见。金银钱物,一任分将,邸店庄园,不能将去。贪爱死苦,四大分离,魂魄飞扬,莫知何在。三寸气断,即是来生。一人死了,何时再生。生闻英雄,死论福德。随业受之,任他所配。或居地狱,或在天堂,或为畜生,或为饿鬼,六道轮回,无有休期。再得人身,万中希一。即此名为死苦。相公是夜又为夫人说五阴苦。五阴苦者:人生在世,由如昼夜。脓血皮肤,绮罗缠体,五阴之内,七 孔常流,内怀粪秽之膻腥,游血骨外。且看脓囊涕唾,日夜长流,处处不堪,全无实相。所欲皆从三雨气生,是三毒之苗,五脏五欲之本,所以大师有偈:
薄皮囊脓血,筋缠臭骨头,
从头观至足,遍体是脓流。
如是各般众苦,逼迫其身,此即名为五阴苦。相公是夜又为夫人说求不得苦者:人生在世,各有所求,原有福者,求无上菩提。且三世之中,求得人生天之福。几个能受世荣,求得人间资财,中路便遭身夭。若求金银疋帛,劫劫荣心,纵得衣食,自充不足。耶娘兄弟,各自救疗。生男养女,分头自求。前生不种,累劫不修。欲得世上荣,须是今生修福。今朝苦劝听众,总知衣食是宿生注定。所已师有偈:
今年定是有来年,如何不种来年俗,
今生定是有来生,如何不修来生福。
多如是般,此即名为求不得苦。相公是夜又为夫人说怨憎会苦。怨憎苦者:人生在世,贪欲在心,见他有妻,便欲求妻。既得妻子,不经三二年间,便即生男种女,此即喻于何等预探?若采花胡蝶盘旋,只在虚空。忽见一窠牡丹,将身便采芳蕊。不觉蜘蛛在于其上。团团结就,百匝千遭,胡蝶被里,在于其中,万计无由出得。此者预苦,凡夫爱色,亦复如是。见他年少,便生变幕慕之心,岁月年深,遂便有男有女。即乃长大成人,不孝父母,五逆弥天。不近智者,伴涉凶徒。出语不解三思,毁辱六亲,兼及尊长。若在家中,便即费人心力。或苦出外,常须忧惧。此即是名多生冤家,世世无休期。善因苦劝,听众便知。欲得后世无冤,不如今生修于净行,冤家永隔,不绕心腹,男女因缘,其中多少。所已大师有偈:
自从旷劫受深流,六道轮回处处边,
若不今生猛断却,冤家相报风时休。
此即名为冤憎会苦。相公是夜又为夫人说其爱别离苦者:如是家中养得一男,父母看如珠玉,长大成人,才辩东西,便即离乡别邑。父母日夜悬心而望,朝朝倚户,而至啼悲。从此意念病成。看承服药,何时得见?忽至冬年节岁,六亲悉在眼前,忽忆在外之男,遂即气咽填胸。此即名为爱别离苦。相公是夜说八苦交煎已了,应是宅中大小良贱三百馀口,悉皆拜谢相公,唯有善庆纷纷下泪。善庆口即不言,心里思量:我忆昔在庐山之日,初讲此经题目,便敢得大石摇动,百草亚身,瑞鸟灵禽飞来,满似祥云不散。常游紫殿之傍,瑞气盘旋,不离朱楼之侧。诸天闻法,十类闻经,有形无形,有相无相,皆为涅盘而行灭度。善庆思惟毕,满目是泪。相公怪之,问善庆曰:吾为你讲经,有何事理频啼泣。汝且为复怨恨阿惟?解事速说情由,不说眼看吃杖。善庆进步向前启相公曰:贱奴并不怨恨他别人,只为道安上人说法总不能平等。相公曰:是他道安上人,自到京中讲赞,王侯将相,每日听他说法。汝且不曾见他说法,争得知道他讲赞不能平等?贱奴身虽居下贱,佛法薄会些些,缁服不同,法应无二,众此知道安说法不能平等。不解传法入三等之人耳,及四生十类。相公曰:何者名为四生十类,及三等之人耳,与我子细说看,令我心开悟,解得佛法分明。善庆曰:三等之人者,第一是床上病儿,第二是囚徒击闭,第三不自由人。法师高座上不解方便遍达传说入三等之人耳,有如是之过,是以说法不解平等。相公曰:何者是四生十类?善庆启相公:四生者,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是为四生。十类者,是有形、无形、有相、无相、非有相、非有相、四足、二足、多足,此者名为十类。相公语善戾曰:我缘不会,与我子细说看,我便舍邪归政。善庆曰:胎生者,是听法之人,北来两人入寺听经,一人无是,入得寺中听经,一人有是贪性,当即却国顺而去。其人入得寺中,一人于善法堂中坐定,听得一字之妙法,入于心身,便即心生欢喜。忽忆不来之人,即便心生怅惘,纵有言而能听受,闷闷不已。如母胎中之子,被浮云之障日,荏苒之间,便坠在胎生之中。卵生者,亦是听法之人,故来入寺听经,在善法堂前坐,心欲属著法师,法师不解,且说外缘。便将甚生法说与?众生迷朦,难会难知,闷闷不已,遂即坠在卵生之中。湿生者,如是之人多受匿法,得一句一偈,不曾说向之人,贪爱润已,不解为众宣扬。以是因缘,便坠在湿生之中。化生者,比入寺中听法,得一句妙法,分别得无量无边,宣义文牵教化,而恒河沙等如一然灯,于十灯亦百灯,于千灯亦为千万亿之灯,灯灯不绝,此即名为化生。于是相公问:十类者何?善庆曰:第一,有形者,见泥龛塑像,便即虚心礼拜,直云佛如须弥山,见形发心,此即名为有形。第二,是无形者,不立性处不见性,如水中之月,空里之风,万法皆无,一无所有,此即名为无形。第三,是有相者,著街衢见端正之人,便言前境修来。来入寺中听法,见法师肥白,便即心生爱恋,即被缠缚,即有妄想。既有妄想,即有无明;既有无明,即有烦恼;既有烦恼,即有沉沦:既有沉沦,即有地狱。累劫犯之身心不定,即受其苦。此即名为有相。第四,无相者,万法皆虚,何曾有实。东西无迹,南北无踪。是事不于身心,一休迥超三界,此即名为无相。第五,非有相者,当说即有,说罢还无,当立即有,不立即还无;当信即有,不信即还无。万法不于心身。此即名为非有相。第六,非无相者,无言无语,无去无来,无动无念,不生不灭,即是真如。无去无来,便为佛性。此即名为非无相。第七,二足者,人生在世,有身智浮名为二足,忽即有身而无智,忽即有智而无身。只此身智,不遇相逢,所已沉沦恶道。身智苦也相逢,便乃生于佛道。所已大师有偈:
身生智未生,智生身已老,
身退智生迟,智恨身生早。
身智不相逢,曾经几度老,
身智若相逢,即得成佛道。
有此身智,此即名为二足。第八,四足者,人生四大,属地水火风,四方四海,此即名为四足。第九,多足者,万法皆通,是无不会,世间之事,尽总皆知。一切经书,问无不答。十二部尊经,记在心中。此即名为多足。第十,无足者,虽即为人,是事不困,不辩东西,与畜生无异,此即名为无足。上来十类,各各不同,更若有疑,任相公所问。相公闻语,由如甘露入心,夫人闻之,也似醍醐灌顶。相公唤善庆近前:适来据汝宣扬,也不弱于道安,与我更说少多,令我心开悟,解得佛法分明。于是善庆为相公说十二因缘:无明缘,行行缘,识识缘,名色缘,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病死忧悲苦恼缘。无明灭,即识灭,即名色灭,即六入灭,即触,即受灭,即爱灭,即取灭,即生灭,即老病死忧悲苦恼灭,此十二因缘。相公闻之,频称善哉。夫人此时叹念,得无量福田。善庆此时遂下高座启相公:只如道安法师,如虚空中造立堂殿,终不能成就。临欲成就,还当坠落。贱奴身虽为下贱,佛法一般,衣服不同,体无两种。贱奴今者庆西院内香汤沐浴,重换衣装,放善庆且归房中歇息,等来日侵晨,别有处分。善庆既归房中,澄心净意,直至天明,更无睡眠。须臾入朝之时,善庆亦从相公入内。相公朝却,退归宅内歇息,遂唤善头。相公曰:是他道安是国内高僧,汝须子细思量。善庆启相公曰:俗谚云有语:入山不避狼虎者,是樵父之勇也。入水不避蛟龙者,是渔夫子勇也。但贱怒若得道安论义,如渴得浆,如寒得火,请相公高枕无忧。只时讲降时便去 。
须臾之间已至,相公先遣钱二百贯文,然后将善庆来入寺内。其时听众发云,施利若雨,钟声既动,既上讲。都讲举,维那作梵,四众瞻仰,如登灵鹫山中。道安欲拟忻心,若座庵会上。于是道安手把如意,身座宝台,广焚无价宝香,即宣妙义,发声乃唱,便举经题云:《大涅盘经如来寿量品》第一。开经已了,欢佛威仪,先表圣贤,后谈帝德。伏原今皇帝道应龙12,德光金园,握金镜如曜九天,从神光而临八表。原诸王太子,金枝永固,玉叶恒春。公主贵妃,贞华永曜。朝廷卿相,尽老尽忠。郡县官寮,唯清唯直。座下善男善女,千灾务卷,瘴逐云消。灭害不侵,功德圆满。三涂地狱,息苦停酸。法界众生,同沾此福。叹之已了,拟入经题。其时善庆亦其堂内起来,高声便唤,止住经题。四众见之,无不惊愕。善庆渐近前来,指云:道安上人,大能说法,13梨开经讲赞,宣佛真宗。广度愚迷,宣扬圣教,文词灿烂,域内无双,利益众生,莫知其数。长于苦海,如作法船,结大果因,渡人生死。未审所讲是何经文?为诸众生宣扬何法?谁家章疏,演唱真宗?欲委根元,乞垂请说。法师讲赞,海内知名,人主称传,国中第一。相公在此,聊述声扬,暖道场将为法乐。上人若垂大造,立仪将来,不弃14荛,即当恩幸。于是道安闻语,作色动容,责善庆曰:望空便额。我佛如来妙典,义理幽玄,佛法难思,非君所会,不辞与汝解说,似顽石安在水中,水体性本润,顽石无由入得。汝见今身,且为下贱,如何即得自由佛法。付嘱国王大臣,智者方能了义。汝可不闻道外书言:堪与言即言,不堪与言失言。夫子留教,上遣如思。不与你下愚之人解说。维那检校,莫遣喧嚣。听经时光可惜,汝不解,低头莫语,用意专听。上座讲筵,听众宣扬,普皆闻法。不事在作一个问法之人。但知会下座者,不逆其意,若是诸人即怕你道安,是他善庆,阿谁怕你?于是善庆闻语,转更高声,遥指道安怒声责曰:14梨去就,也是一个志道宵像,所出言问,不合圣意。我如来留教,经乃分明,蠢动含灵,皆沾佛性。公还诵《金刚经》以否?胎、台、湿、化,十类、四生,有形、无形,有相、无相,皆得涅盘而言灭度。我乃是人,岂得不合闻法?我为下贱,佛性无殊。缁服不同,法应无二。不见道孔丘虽圣著,久迷对曰之言。大觉世尊,上有金枪之难。维摩居士,由遭光严童子喝责。忍辱先人,被歌利王割截身体。君子不欺暗室,盖俗事之常谈。贱奴拟问经文,座主望空便额。只如峻山,却生毒药,淤泥之中,乃生莲华。彼布依里有明珠,锦袋里盛糠,何用座主,莫望山采木,以貌取之。若作如斯,还失其子羽。只如佛法,大体均平,似降甘泽,普其总润。不可平田残草下频滋,坑坎丘陵不蒙惠泽。雨元平等,自然莫煞,彼我之心,一切无异。不见药王菩萨,皆标四时,五果桃李,皆从八节。因地而生药草,喻中分明。乃说大根大树大枝大叶,各逐根基,因地而所有。不可不甘甜果子,雨便甘甜,苦涩果子,雨便若涩。雨元一味,受性自殊。但行平等之心,法界自然安乐。相公在于,座主莫谩生人,但知好好立义,将来原好相祗对。于是道安被数,15 16非常,耻见相公,羞看四众。遂揽典尺,抛在一边,渐近前来,怒声责曰:善庆,汝岂不闻道:斗不著底,死亦难当。岂缘一鼠之愆,劳发千钧之弩。汝欲见吾之鼓,不辞对答往来。17 18共鹏鸟,如何飞对?汝虚抛气力,解事低头莫语,用意专听。这遍若不取我指19,不免相边请杖,决了趁出寺门,不得闻经。谩说狂词,悔,将何及。善庆闻语,转为高声,遥指道安;许公辄行操次,座主身披法服,常宣真经,合与无量之心,具六波罗蜜行,发菩提心,利益众生,出于三界。何得心无慈悯,毒害尤深,欺诳平人,拟于相公边请杖。据斯行即不合真宗,所出言辞,何殊外道?13梨自称鹏鸟,直拟举翼摩天。欺他乃作17 18,栖宿常居小草,不见道心。粗者失欺,敲者忘意。况今朝莫语,便须用意,莫难谩粗疏。词理若乖,便为弟子,牢把绳头,莫交失手。若也祗对一字参差,却到贱奴向相公边请杖,就高座上拽下,决了趁出寺门,不得为众宣扬,莫言不道。道安被难。杜口无词,耻见相公,羞看四众。良久之间,乃唤善庆近前:上来言语,总是共汝作剧,汝也莫生颇我之心,吾也不见汝过。初见汝说,实载惊疑,将为恼乱讲筵,有烦听众。吾今知汝实是能人,苦问经题,吾能奉答。善庆曰:13梨自称,却道莫生颇我之心。如来留教随经,皆因阿13世尊谈宣,是人总会。今言许问,不敢有违。但知且问经名,后乃必当有问。道安曰:适来问贫道所讲经文,当是《大涅盘经》。善庆闻之,分明记取。善庆问曰:何者为名大?何者名为涅?何者名为盘?道安答曰:大者是广也,要广利一切众生,出于苦海。涅者是不生之义,不生不灭,即契真如,无去无来,便为佛性。盘之一字,般连众生,出于三界,令达彼岸。善庆曰:上来三字义七般。善庆闻之,切须记当。一者,喻若春阳既动,万草皆生,不论浅谷深20,处处尽皆华发。妙法经名既立,如来宣说流行,众生不拣高低,闻经例皆发善。二者,喻如绳木之义,便即去邪归正。三者,喻涌泉之义,湛湛不灭不流,经文长在世间,流转无休无歇。四者,喻如江海,能通万斛之船。众生欲过江潮,第一须凭篙棹。经文流转于世间,能超出离之人,欲拟进道修行,第一须凭经力。五者,喻于天地覆载众生,若也天地全无,万像凭何如立?《涅盘经》文,既有众生,于此修行,若也经法全无,凭行何如出世?六者,喻如经纬,能成锦采罗纨,直饶大绢与绫,皆总因他经纬。妙法经名既立,修道者因此如成。直至无上菩提,尽总凭他经力。七者,喻如路迳,解通往来之人。欲行千里之人,起发因他道路。众生发心修道,先须读育经文。所已后圣道众资取众。上来七义,各各不同,共识经之字,善庆闻之,还须记取。善庆曰:经之一字,还有多般,更有经名已否?道安答曰:盘之义,无量无边,卒说经名,如何得尽?譬如世间百姓,万户千门,凭何而处理?遂乃立其州县,县各自列土分疆。经之一字,分宣万法。因此各异州县,要藉官长,妙法须立经名。州县若无官人,百姓凭何而理?经文制衣疏抄者,梳也。譬如乱发获其梳理,万法既立经名,众圣因兹成道。上来所答,并总依经,更若有疑,任君再问。善庆曰:经之七义,且放13梨,更问少多,许之已否?道安答曰:贫道以天人为师,义若涌泉,法如流水,汝若要问,但请问之,今对与前疑速说。善庆曰:若夫佛法师书,总归依轻尘足岳,坠露添流,挹之莫测其源,遵之罕穷其际。但贱奴念问法师,似萤光竞日,螗螂拒辙,自知鸿鸟,敢登于添流,挹之莫测其源,遵之罕穷其际。但贱奴念问法师,似萤光竞日,螗螂拒辙,自知鸿鸟,敢登于凤台,雷音之下,有鼓难鸣。碧玉之前,那逞寸铁?只如佛性,遍满有情,再问我佛如来,以何为体?道安答曰:善庆近前,莫致谦词,我佛以慈悲为体。善庆又问曰:既言我佛慈悲为体,如何不度粗提众生?道安答曰:汝缘不会,听我说著,粗提众生,缘自造恶业。譬如人家养一男,长大成人,穷盗于乡党之内。事既彰露,便被州县捉来,遂即送入刑狱,受他考楚。文案既成,招优愆罪,领上法场,看看是死。父母虽有恩慈,王法如何救得?我佛虽有慈悲,争那佛力不以他业力,如此之难为救度。善庆问曰:粗提众生,虽造恶业,我佛慈悲,亦合救之,上来所说,总属外缘。我佛如来,以何为性?道安答曰:以平等为性。善庆问曰:既称平等为性,缘何众生沉沦生死,佛即证无馀涅盘?道安答曰:众生沉沦恶道,从无明妄想而生,佛证无馀涅盘,从一切皆尽。善庆又问曰:众生无明有烦恼,与佛性如何?道安答曰:无明烦恼是众生,一切断处为佛性。所以众生不离于佛,色不离众生。上来所说言词,谨答例皆如是。善庆曰:13梨适来所说言词,大远讲赞,经文大错,总是信口落荒。只要悦喻门徒,顺耳且听。如江潮大海,其中多少众生,或即是鼋鼍,或若是暇蟹龙鱼,如是多般,尽属于水。虽然鱼水相同,于其中间有异,鱼不得水如便死,水不得鱼湛然。众生离佛既有沉沦,佛离众生有寂灭。闻佛者出世独尊,一相之中迥起三界,为慈悲之故,救度众生。若佛与凡同,所说例皆不是。涅盘之经,甚处譬喻幽玄,今对众前,略请上人一说。道安答曰:《涅盘经》譬喻,其数最多,大喻三千,少喻八百,于其中间。善头问曰:黑风义者何?道安答曰:黑风义者,是众生无明之风。众生从无量劫来,被此风摇动不定。将此风分为八般,引义台教,卒说不尽。于是善庆知道安不解,解说不能。善头问曰:13梨既称国之大德,即合问一答十。虽有髑髅,还无两眼。凡人渡水,第一须解拍浮,不解徒劳入水。黑风之义,谁人所讲经文,阿谁章疏?于是道安心拟答,口不能答,口拟答,心不能答,手脚专21,唯称:大罪!原汝养成悲,与我解说。善庆说曰:《涅盘经》义,大无恐怖,但请安心,勿令怀忧虑。不问别馀,即问上人,《涅盘经》疏抄从甚处得来?道安答曰:从庐山远大师处得来。善庆曰:如今者,若见远公,还相识已否?道安曰:如今若见无公,实当不识。善庆曰:既言不识,疏抄从甚处得来?道安答曰:向远公上足弟子云和尚处得来。善头曰:若觅诸人,实当不是;若觅远公,只这贱奴便是。道安闻语,由自身怀疑惑,我闻大师身有异相,腕有肉环,若是大师,现出其相。于是远公为破疑情,揎其左膊,果然腕有肉环,放大光明,听众皆普见。于是道安起下高座,举身自扑,七孔之中,皆流鲜血,步步向前,已忏疑虑,不用苦切悲啼。汝是具足凡夫,如何得识于吾所讲涅盘之义。早是入吾师位,待我拜谢相公,回来与汝宣扬政法。于是远公直至相公面前,启相公曰:但贱奴伏事相公日浅,未施汗马之功,辄入寺中,有乱于法会。蒙相公慈造,未施罪造,未施罪愆,念对众前,请科痛杖。于是相公闻语,举身自扑,匐面在地,更不再起。良久乃苏,进步向前启上人曰:但弟子虽宰相,触事无堪,济举三22,朝定浆用,凡夫肉眼,岂辩圣贤,负罪弥天,且放免尤。六载为奴,驱使常在宅内,或即粗语嗔喝于上人,如是罪愆,如何忏悔。远公曰:缘贫道宿世曾为保见,有其债负未还,欲得今世无冤,合来此处计会。一偿百了,事且无疑。自念已后,前眼相看,更不用忧虑。于是相公闻语,转更悲啼,伏原上人慈悲,与说宿生因果。远公曰:相公前世作一个商人,他家白庄也是一个商人。相公遂于白庄边借钱五百贯文,是时贫道作保。后乃相公身亡,贫道欲拟填还,不幸亦死。轮回数遍,不遇相逢,已是因缘,保债得债。于是相公闻语,进步向前,雨泪悲啼,自丽愆过:弟人自负他人债,即合自己偿填,劳使上人之身,弟子若遇此生死后,必沉地狱。远公曰:今债已偿了,勿致疑。从今已后,更不复作苦。劝门徒弟子,欠债直须还他。贫道为作保人,尚自六载为奴不了。凡夫浅识,不且罪愆,广造众罪,如何忏悔?是时听众雨泪悲啼,嗟念远公,尽怀惆怅,千人瞻礼,万众咨嗟,是日听众悉断悭贪。是时远公由未了,遂被会下诸23及相公,再请远公重升高座。是日远公由如临崖枯木,再得逢春。亦似沟涸之鱼,蒙放却归江海。天生意气,不与凡同,骨貌神姿,世之罕有。重声钟罄,再举经题,为众宣扬。其时道安亦在会下而座。是时远公才开经之题目,便感得地皆六种震摇,五色祥云,长空而遍。百千天众,共奏宫商。无量圣贤,同声梵音,经声历历,法韵珊珊。大众睹此其希,听众言罕有。是时相公再在莲宫之会,重开香积之筵,大集两街僧尼,遂将金刀落发。相公是日只于福光寺内,且将此事,写表奏上晋文皇帝。
皇帝揽表大悦,龙颜频称善哉,惟言罕有。当时有敕:令中书门下,排比释、道、儒三教,同至福光寺内,迎请远公入其大内供养。是时续有敕旨:赐远公如意数珠串,六环锡杖一条,衣著僧衣数对,兼将御舆,来迎远公入内。敕既行下,内外咸知,卿宰相排比,何殊鼎沸。威仪直入寺中,便请大师上舆。是时远公再三不肯:贫道是一介凡僧,每谢君王,请命尼僧,却拟归山,即是贫道所原。崔相公进步向前启言和尚:伏原慈悲,莫违所请,皇帝于大内21 21专望蟾仰上人。一为法界众生,二原莫违皇帝清命。远公既蒙再三邀请,遂乃进步而行。百般伎艺仙乐前迎,群宰喜贺当今万岁。远公出得寺门,约行百步已来,忽然腾空而去,莫知所在。相公忧惧,作礼天空,虔诚启告:大师有无边之力,伏原乞舍慈悲,且依君王请命。行行启告,2逦而行。是日也,远公早先至阁门谨取敕旨。于是皇帝知道远公到来,便出宫门,千回瞻礼,万遍虔恭。亦见远公,龙颜大悦,喜也无尽。于是帝曰:朕之小国,喜遇上人降临,国人安泰,皆因和尚。只于大内供养数年,六宫钦仰,五院虔恭。皇帝于和尚处受三皈五戒,无从不依。自从远公于大内见诸宫常将字纸秽用茅厕之中,悉嗔诸人,以为偈曰:
儒童说五典,释教立三宗,
视礼行忠孝,挞遣出九农。
长扬并五策,字与藏经同,
不解生珍敬,秽用在厕中。
悟灭恒沙罪,多生忏不容,
陷身五百劫,常作厕中虫。
是时大内因远公说偈,尽皆修福。远公忽因一日,忆得阿9如来有言,遂便辞皇帝:臣僧于大内,蒙陛下供养数年,今拟却归庐山,伏乞陛下进止。皇帝闻语,满目泪流,良久乃言和尚曰:朕之小国,总无供养,上人数年,在其内中,朕且无心轻慢。朕虽为人主,滥处乾坤,每谢上人,来过小国。伏原和尚慈罪,更住三、五日间,得之已否?远公曰:若夫涅盘之义,本无攀缘,若有攀缘,皆属妄想。伏原陛下,莫怀惆怅,贫道有原归山。皇帝见他远公语切,便知情意难留,有敕先报六宫,暗里排比祖送。是时皇帝慕恋,辟宰冲冲,合国大臣,同时祖送。
远公上路,离宫阙,别龙楼,望庐山而路远,睹江河以逍遥。是日远公能涉长路而行,遂即密现神通。远公既出长安,足下云生如壮士展臂,须臾之间,便至庐山。远公也不归旧寺,相去十里已来,于一峻岭上,权时结一草庵。彼中结跏敷坐,便即重寻旧券,再举经声。荏苒之间,又经数月。远公忽望高原,乃援此上。其境峻峰鹤鸣,涧下龙吟,百谷千峰,例皆花发。地平长流之水,园开不朽之花,是如来修行之处。于是远公正坐,入其三昧。然净意澄心,思唯佛道,念浮生不久,想凡世而无堪,便将自性心王,造一法船,归依上界。远公造船,不用凡间料物,也不要诸般,自持无漏大乘,已为揽索,菩提般若,用作构栏,金刚密迹,已为(下阙)

韩擒虎话本
会昌既临朝之日,不有三宝,毁坼迦蓝,感得海内僧尼尽总还俗回避。说其中有一僧,名号法华和尚,家住刑州,知主上无道,遂复里经题,直至随州山内隐藏,权时击一茅庵。莫不朝朝转念,日日看经。感得八个人,不显姓名,日日来听。或朝一日,有七人先来,一人后到。法华和尚心内有疑。发言便问:启言老人,住居何处?姓字名谁?姓字名谁?每日八人齐来,君子因何后到?老人答曰:1等不是别人,是八大海龙王,知和尚看一部《法华经义》,回施功德,与我等水族眷属,例皆同沾福利。某等眷属,别无报答,恐和尚有难,特来护助,失来莫怪后到。为随州杨坚,限百日之内合有天分,为戴平天冠不稳,与换脑盖骨去来。和尚若也不信,使君现患生脑疼次无人医疗。某等弟兄八人别无报答,有一合龙膏,度与和尚。若到随州使君面前,已膏便涂,必得痊差。若也得教,事须委嘱:限百日之内,有合臣诏来,进一日亡,退一日则伤。若已后为君,事须再与佛法,即是某等原足。且辞和尚去也。道游言旋,忽然不。
法华和尚见龙王去后,直到随州衙门。门司入报:外头有一僧,善有妙术,口称医疗,不感不报。使君闻语,遂命和尚升听而坐。发言相问:是某体患生脑疼,检尽药方,医疗不得。知道和尚现有妙术,若也得教,必不相负。法华和尚闻语,遂袖内取出合子,已龙仙膏往顶门便涂。说此膏未到顶门一事也无,才到脑盖骨上,一似佛手捻却。使君得教,顶谒再三,启言和尚:虽自官家明有宣头,不得隐藏师僧,且在某衙府回避,岂不好事。法华和尚闻语,忆得龙王季嘱,不感久住。启言使君:限百日之内,合有天分。若有使臣诏来,进一日亡,退一日伤。若也已后为君,事须再与佛法,即是贫道原足。且辞使君归山去也。使君见和尚去后,心内由自有疑,遂书壁为记。
前后不经数旬,果然司天太监夜观乾象,知随州杨坚限百日之内,合有天分,具表奏闻。皇帝揽表,似大杵中心,遂差殿头高品直诣随州宣诏。使君蒙诏,不感久住,遂与来使登途进发,迅速不停,直至长安十里有馀常乐驿安下。憩歇才定,使君忽思量得法华和尚季嘱:限百日之内,合有天分,进一日亡,退一日伤。是我今朝现,必应遭他毒手。思量言讫,遂命天使同共商量,后来日朝现。天使唱喏,具表奏闻。皇帝揽表,大悦龙颜。唯有杨妃满目流泪。皇帝亦见,宣问皇后:缘即罪杨坚一人,不干皇后之事。杨妃拜谢,便来后宫,心口思量:阿耶来日朝近,必应遭他毒手。我为皇后,荣得兮为?不如服毒先死,免见使君受苦。思量言讫,香汤沐浴,改换衣装,添一杯药酒在镜台前头。皇后重梳蝉鬓,载画蛾眉,整梳装之次,镜内忽见一人,回顾而觑,原是圣人,从坐而起。皇帝宣问:皇后梳装如常,要酒何用?杨妃蒙问,计从天降,启言圣人:但臣妾一遍梳装,须饮此酒一盏,一要软发,二要贮颜。且图供奉圣人,别无馀事。皇帝闻语,喜不自胜:皇后上自贮颜,寡人饮了也莫端正。杨妃闻语,连忙捧盏,启言陛下:臣妾饮时,号曰发装酒。圣人若饮,改却酒名,唤甚即得?号曰万岁杯。原圣人万岁、万万岁!皇帝不知药酒,捻得便饮。说者酒未饮之时一事无,才到口中,脑裂身死。杨妃亦见,拽得灵榇在龙床底下,权时把敷壁遮拦。便来前殿,遂差内使一人,直到宣诏杨坚。使君蒙诏,一似大杵中心,不感违他宣命,当时朝现,直诣阁门。所司入奏,杨妃闻奏,便令赐对。使君得对,2过、萧墙,拜舞寸呼万岁。杨妃亦见,处分左右:册起使君,便赐上殿。杨坚举目忽见皇后,心口思量:是我今日莫逃得此难。思量言讫,便上殿来。杨妃问言:阿耶莫怕,主上龙归他仓海,念日便作万乘君。杨坚闻语,犹自疑或。若也不信,引到龙床底下,见其灵榇,方可便信。杨坚启言皇后:某缘力微,如何即是?皇后问言:阿耶朝庭与甚人素善?某与左右金吾有分。皇后闻言:缘二人权绾总在手头,何忧大事不成?遂来前殿,差一人宣诏左右金吾上将军胡朗。二人蒙诏,直至殿前,忽见杨坚,心内有疑。皇后宣问:将军知道,与使君有分。主上已龙归仓海,今拟册立使君为君,卿意者何?朗启言皇后:册立则得,争况合朝大臣,如何即是?皇后问言:将军今夜点检御军五百,须得阔刃陌刀,甲幕下埋伏。阿奴来日,前朝自己宣问。若也册立使君为君,万事不言;一句参差,殿前总杀。别立一作大臣,岂不好事!将军唱喏,遂点检御军五百,甲幕下埋伏。迄后来日前朝,应是文武百寮大臣总在殿前。皇后宣问:主上已龙归仓海,今拟册立随州杨使君为乾坤之主,卿意者何?道犹言旋,拂袖便去。应是文武百寮大臣不测涯际,心内疑或。望殿而觑,见一白羊身长一丈二尺,张牙利口,便下殿来,哮吼如雷,拟吞合朝大臣。众人一见,便知杨坚合有天分,一齐拜舞,寸乎万岁。遂乃册立,自称随文。感得四夷归顺,八蛮来降。
时有金陵陈王,知道杨坚为君,心生不负。宣诏合朝大臣,总在殿前。当时宣问:阿奴今拟与兵,收伏狂秦,卿意者何?时有镇国上将 军任蛮奴越班走出奏而言曰:臣启陛下,且原拜将出师,剪戮后,收下西秦,驾行便去。陈王闻语,依卿所奏。遂拜萧摩诃、周罗侯二人为将,收伏狂秦。二人受宣,拜舞谢恩,领军四十馀万,登途进发。不经旬日,直至锅口下营憩歇。二将商量,两道引军,各二十馀万。萧摩诃打宋、伏、唐、邓。既入界首,乡村百姓具表天。皇帝览表,似大杵中心。遂3钟击鼓,聚集文武百寮大臣,总在殿前。皇帝宣问:阿奴无德,滥处为君,今有金陵陈叔宝便生违背,不顺阿奴,今拟拜将出师剪戮,甚人去得?时有左勒将贺若弼越班走出,启言陛下:臣原请军去得。贺若弼才请军之次,有一个人不恐。是甚人?是即大名将是韩熊男,幼失其父,自训其名号曰擒虎。心生不分,越班走出:臣启陛下:蹄觥小水,争福大海沧波;假饶蝼蚁成堆,傩能与天为患。臣原请军,克日活擒陈王进上,不感不奏。皇帝亦见擒虎年登一十三岁,奶腥未落,有日大胸念,阿奴何愁社稷!拟拜韩擒虎为将,恐为阻着贺若弼;拟二人总拜为将,殿前上自如此,领兵在外,必争人我。卿二人且归私地,后来日前朝别有宣至。迄后来日前朝,合朝大臣总在殿前。遂色金铸印,拜弟杨素为都招罚使,弟二拜贺若弼为副知节,第三韩擒虎为行营马步使。三人受宣,拜舞谢恩。走出朝门,领军三十馀万,登途进发。迅速不停,直到郑州。有先锋马探得,萧摩诃领军二十馀万,陈留下营,具事由回报。上将军杨素闻语,当处下营,升枨而坐。遂唤二将,总在面前。遂问二将:随文皇帝殿前有言,请君克收金陵。如念贼军将迫,甚人去得?若也得胜回过,具表奏闻。将军才问,韩擒虎越班便出,启言将军:擒虎去得。要军多少?要马步军三万五千。便令交付。
擒虎得兵,进军便起,迅速不停。来到终谋境上,26军便住。擒虎升枨而坐,遂唤一官健只在面前,载三处分:公解探事,一取将军处分,探得军机,速便早机,速便早回,与公重赏。官健唱喏。改换衣装,作一百姓装里,担得一栲栳馒头,直到萧摩诃寨内,当时便卖。探得军机,即便回来。到将军前唱喏便报。擒虎问言:官健,军机若何?官健祗对:马军是海眼皂旗,步人是红旗,胜字田心。大开寨门,一任百姓来往买卖。擒虎闻语,便知萧摩诃不是作家战将。自古有言:军慢即将夭,主慢即国倾。道由言讫,处分儿郎,改换旗号,夜至黄昏,登途便起。云萧摩诃寨廿馀里,偷路而过,迅速不停,来到金陵江岸,虏劫舟舡,领军便过。到得南岸,应是舟舡溺在水中。遂却继自家旗号,显其擒虎之名。引军打劫,直到石头店。人户告急,具表奏闻。陈王揽表,似大杵中心,遂3钟打鼓,聚集文武百寮大臣,总在殿前。陈王宣问:阿奴无德,滥处称尊,今有随家兵士到来,甚人敌得?陈王裁问,时有三十年名将镇国任蛮奴越班走出:臣启大王,不知随家兵士多少?缘擒虎领军三万五千。臣原请军三万五千,不消展陈开旗,闻蛮奴之名,即便降来。陈王闻语,便交点检,勿令迟滞。蛮奴遂领军三万五千,直到擒虎阵面,一齐4旗大啖,色随家兵士交战。虎亦见,领军便来,高声便问:上将姓字名谁?官居何位?将军祗对:某姓任名蛮奴,官职镇国大将这国。擒虎闻言,满目泪流。忆得亡父委嘱:若也已后为将,到金陵之日,有一名将任蛮奴与阿耶同堂学业,传笔抄书。见面之时,切须存其父子之礼。谁知念日相逢!思量言讫,遂乃前来启言将军:但擒虎三5在身,拜跪不得,乞将军不怪。蛮奴闻语,即次便是韩熊男,心口思量:父不得与子交战。问言擒虎:收军却回,蛮奴奏上陈王,差使和同作一礼义之国,岂不好事!擒虎闻语,心生不分,启言将军:但某面辞随文皇帝之日,克收金陵。一事未成,回去须得三般之物,进上随文皇帝,即便却回。蛮奴闻语:弟一要何物?擒虎答言:某弟一要陈家地理山河、人户数目,既便却回。蛮奴言:此缘小事,后某奏上陈王。蛮奴问言:弟二要何物?擒虎答曰:某弟二要兵马库藏,赏设三军,即便却回。蛮奴问:弟三要何物?擒虎答言:某弟三要陈叔宝首进上随文皇帝,即便却回。蛮奴闻言,知子无礼,忽然大怒。擒虎亦见,拔剑便赫,问言将军:但擒虎手内之剑,是随文皇帝殿前宣赐,上含霜雪,临阵交锋,不识亲疏。蛮奴闻语,回马遂排一左掩右夷阵,色随家兵士交战。擒虎亦见,破颜微笑,问言诸将:还识此阵?诸将例皆不识。但擒虎虽在幼年,也曾博揽亡父兵书,此是左掩右夷阵。见前面津口红旗,下面总是鹿6,里有7勾搭索,不得打着,切须记当。见右夷阵上,人员较多,前头总是弓弩。擒虎有令:4旗大啖,旗亚齐入;若一人退后,斩杀诸将,莫言不道!言讫,4旗大啖,一齐便入。此阵一击,当时瓦解。蛮奴领得战残兵士,便入城来。阵王闻语,大怒非常,处分左右,令交把入。横拖倒拽,直到殿前。责而言曰:叵耐遮贼,临阵交锋,识认亲情,坏却阿奴社稷。败军之将,腰领难存,亡国大夫,罪当难赦。拖出军门,斩了报来。任蛮奴不分,册起头稍:合负大王万死,乞载请军,与随家兵士交战。陈王闻语,念见名将郎大功动,处分左右,放起头稍。蛮奴拜舞谢恩,奏而言曰:臣原请军,教与随家兵士交战,得胜回过,册立大王,面南称尊,不是好事!阵王闻语,便交点检在城兵士,便令交割。蛮奴领军,心生不分,从城排一纪龙出水阵,直至随家兵士前,旗大啖,便索交战。擒虎亦见,破颜微笑,或遇诸将,蛮奴是即大名将,乍输心生不分,从城排一大阵,识也不识?诸将启言将军:但某即知用命,不会兵书,将军若何?擒虎闻语,但某虽自年幼,也揽亡父兵书,若逢引龙出水阵,须排五虎拟山阵。道由言讫,此阵便圆。缘无将来头,心生疑或。回睹此阵,虎无爪牙,争恐猛利?遂抽衙队弓箭五百人,已安爪牙。排此阵是甚时甚节?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此阵既圆,上合天地。蛮奴亦见,失却随家兵士,见遍野总是大虫,张牙利口,来吞金陵。蛮奴心口思惟:若逢五虎拟山之阵,须排三十六万人伦枪之阵,击十日十夜,胜败由未知。我把些子兵士,似一斤之肉,入在虎牙,不蝼咬嚼,博8之间,并乃倾尽。我闻功成者去,未来者休,不如倒戈御甲来降。思量言讫,莫不草绳自缚,黄麻半肘,直至将军马前。擒虎亦见,处分左右,册起蛮奴:拒辞敌者煞,来投便是一家。容某奏上随文皇帝,请作叔父恩养,即是擒虎原足。道由言讫,领军便入城池。阵王见随家兵士到来,遂乃波逃入一枯井,神明不助,化为平地。将士亦见,当下擒将,把在将军马前。责而言曰:叵耐遮贼,心生违背,搅乱中原,今日把来,有甚理说!陈王被责,杜口无词。遂陷居而再,同朝随文皇帝。迅速不停,直到新安界首。有先锋使探得周罗侯领军二十馀万,拟劫本主。擒虎闻言,遂命阵王责而言曰:事君违背,于天不9,先斩公首,再居中营,后周罗侯交战。阵王闻语,启言将军:容某修书与周罗侯降来,岂不好事。擒虎闻语,便令修书。阵王书曰:阿奴本在金陵之日,地管伍拾馀州,三百馀县,握万里山河,权军百万,便拟横行天下,自号称尊。不知擒虎兵士到来一击,当时瓦解,当下擒将。假饶卿虽自权军,不得与随家交战。若也心中疑或,于天不9。今阵王书到周罗侯手内开坼。修书既毕,遂差一小将直至罗侯寨内送书。罗侯得书,满目泪流,心口思量:我主上由自擒将,假饶得胜回戈,功归何处?思量言讫,大凡男子,随机而变,不如降他。先送二十万军衣甲,然后草绳自缚,直到将这国马前。启而言曰:某缘是败军之将,死活二途,伏乞将军一降。擒虎闻言:或遇将军,拒敌者煞,来投便是一家。既得主将二人,登途进发,星夜不停,同朝随文皇帝。皇帝揽表,大悦龙颜,便令赐对。擒虎得对,先进上主将二人,然后2过萧墙,拜舞寸呼万岁。皇帝亦见,大悦龙颜,赐卿且归私地憩歇,后杨素到来,别有宣至。擒虎拜舞谢恩,走出朝门,私宅憩歇。前后不经旬日,杨素战萧摩诃得胜回过,直诣阁门。所司入奏,皇帝闻奏,便令赐对。杨素得对,2过萧墙,拜舞寸呼万岁。皇帝亦见,遂诏合朝大臣,总在殿前。色金铸印,遂拜韩擒虎为开国公,遥守杨州节度。第二拜杨素东凉留守。第三赐贺若弼采罗绫、金银器物。三将受宣,拜舞谢恩,走出朝门,各归私地。
前后不经旬日,有北蕃大下单于遂差突厥首领为合,直到长安,遂色随文皇帝交战。皇帝闻语,聚集文武百寮大臣,总在殿前。皇帝宣问:单于色寡人交战,卿意者何?皇帝才问,蕃使不识朝仪,越班走出:臣启陛下,蕃家弓箭为上,赌射只在殿前。若解微臣箭得,年年送贡,累岁称臣。若也解箭不得,只在殿前,定其社稷。皇帝闻奏,即在殿前,遂安射垛,画二鹿,便交赌射。蕃人一见,喜不自胜,拜谢皇帝,当时便射。箭发离弦,抛同劈竹,不东不西,恰向鹿脐中箭。皇帝亦见,宣问大臣:甚人解得?时有左勒将贺若弼:臣原解箭。皇帝闻语:依卿所奏。贺若弼此时臂上捻弓,腰间取箭,答疾当弦,当时便射。箭既离弦,抛同雷吼,不东不西,去蕃人箭阔便中,从10至镞,突然便过,去射垛十步有馀,入土三尺。蕃人亦见,惊怕非常,连忙前来,侧身便拜。擒虎亦见,责而言曰:叵耐小兽,便意生心,扰乱中原,如念殿前,有何理说?蕃将闻语,惊怕非常,当时便辞,登途进发。随文皇帝亦见,遂差韩擒虎为合和番。擒虎受宣,拜舞谢恩,面辞圣人,与蕃将登徒进发。
前后不经旬日,便到蕃家界首。单于接得天使,升枨而坐。遂唤三十六身雕落雁,供养天使。王子唱喏,一时上马。忽见一雕从北便来,王子亦见,当时便射。箭既离弦,不东不西,况雕前翅过。单于亦见,忽然大怒,处分左右,把下王子,便擗腹取心,有挫我蕃家先祖。天使亦见,方便来救,启言蕃王:王子此度且放,但某原请弓箭,射雕供养单于。单于闻语,遂度与天使弓箭。擒虎接得,思惟中间,忽有双雕,争食飞来。擒虎一见,喜不自胜,祗揖蕃王,当时来射。擒虎十步地走马,二十步把臂上捻弓,三十步腰间取箭,四十步搭阔当弦,拽弓叫圆,五十步翻身背射。箭既离弦,势同劈竹,不东不西,况前雕咽喉中箭,突然而过,况后雕僻心便著。双雕齐落马前。蕃王亦见,一齐唱好。天合接势便赫:但擒虎弓箭少会些些,随文皇帝有一百二十指11射雁者,尽总好手。蕃王闻语,连忙下马,遥望南朝拜舞,时呼万岁。拜舞既了,遂拣细马百疋、明驼千头、骨咄12 13糜鹿麝香盘缠天使。擒虎便辞,登途进发。前后不经旬日,便达长安,直诣阁门。所司入奏,皇帝闻语,便令赐对。擒虎得对,2过萧墙,拜舞时呼万岁。皇帝亦见,喜不自升,遂赐擒虎锦采罗纨、金银器物、美人一对,且归私地憩歇,一月后别有进止。擒虎拜舞谢恩,便来私定憩。
前后不经两旬,忽觉神思不安,眼14耳热,心口思量,升厅而坐。坐由未定,惚然十字地裂,涌出一人,身披黄金锁甲,顶戴凤翅头毛,按三丈头低高声唱喏。擒虎亦见,当时便问:公是甚人?神人答曰:某缘是五道将军。何来?夜来三更奉天符牒下,将军合作阴司之主。擒虎闻语:或遇五道大神,但某请假三日,得之已否?五道大神启言将军:缘鬼神阴司无人主管,一时一刻不得。擒虎闻语,惚然大怒,问:你属甚人所管?某属大王所管。擒虎责言:不缘未辞本主,左胁下与一百铁奉。五道将军闻语,得浃背汗流。臣启大王,莫道三日,请假一月已来辞本主,,右胁下与一百铁奉。五道将军闻语,得浃背汗流。臣启大王,莫道三日,请假一月已来总得。擒虎处分五道将这国:速去阴司点检鬼神,后弟三日祗候。五道将军唱喏影灭身形。擒虎见五道将军去后,遂写表闻天,具事由奏上随文皇帝。皇帝揽表,惊讶非常,宣诏擒虎,直到殿前。缘朕之无德,滥处称尊,不知将军作阴司之主,阿奴社稷若何?擒虎奏曰:臣启陛下,若有大难,但知启告,微臣必领阴军相助,皇帝闻奏,遂诏合朝大臣内宴三日,只在殿前与擒虎取别。恰到第三日整歌欢之次,忽有一人著紫,忽见一人著绯,乘一朵黑云,立在殿前,高声唱喏。擒虎亦见,殿前立者甚人?当时祗对:某缘二人是天曹地府,来取大王,更无别事。擒虎闻语:且赐酒饭管领,且在一边。二人唱喏,各归一面。擒虎且与圣人取别,面辞合朝大臣。来入自宅内,委嘱妻男、合宅良贱:且辞去也。道由言,便奔床卧,才著锦被盖却,摸马举鞍,便升云露,来到随文皇帝殿前:且辞陛下去也。皇帝亦见,满目泪流,遂执盏酹酒祭而言曰。画本既终,并无抄略。

叶净能诗
(前缺)会嵇山会叶观中女见悉解符录,后依太上老君之教,净能一见慕之,便即留意,住在观内,一道仕。日夜精修,勤若而学。长年廿,便入道门。身为樗冠黄被,卷不离手,志咸敢神,遂得神人而见,净能亦不知何处而来。书云:净能年幼,专心道门,感得天罗宫帝释,差一神人送此符本一卷与净能,令净能志心勤而学,勿遣人知也。得成,无所不遂。尊师忽要升天,须去即去,须来便来。推五岳即须臾,喝太阳海水,时向逆流,通幽动微,制约宇宙,造化之内,无人可皆。若不志道法之玄,心都被符所损。天上天下,一切灵祗名字,留在此符本之中,吾亦不能言。忠人知天文,辞尊师去后,于大罗天中为期相见。须臾之间,净能不见神人。当时倾心在道,更无退心。便开符读之,脚下分明,悉住鬼神名字,皆论世上精魅。不禁小耶,忽要拔地移山,即合一神符。净能便于会嵇山内精法,人应天门,下通地理,天下鬼神,尽招将,神无有不伏驱使。净能便于会嵇令人鬼神驰魅,无不遂心,要呼便呼,须使便使。若在道精熟,符录最绝,宇宙之内,无有过叶净能者矣。况且道士美貌清畅,情伤宽闲,若至太处,性同暖急,一旦意欲游行,心士只在须臾,日行三万五万里。若不餐,动经三十五十日,要餐顿可食六七十料不足,或即隐身没影,便即化作一百个人。
今乃愚唐朝天子,三皇五帝开辟以来,未似我玄宗皇帝圣明,朝庭卿相言无诵佞。帝号开元。自帝每修道者,敕命天下修造尊容,并及观舍殿,称崇道教。净能自会嵇山适长安留名。行经数日,大罗王化作一河水,其河阔五里已来,又无桥船渡人之处,而试净能。遂书符一道抛向水中。其河枯竭,净能即行。经数日,得至华州华阴县东五里已来。其年四月,选悉皆赴任。有常州无锡县令张将妻及男女于华岳神前过。其张令将屯酒脯驼马奠祭岳神求福。适会此日岳神在庙阙第三夫人,放到店中,夜至三更,使人娶之。三更三点,忽尔卒亡。悬令不知是岳神将娶,号天大哭,情缠绵。其净能在于侧近店上宿,忽闻哭声甚切,净能遂问:何故哭?张令曰:其夜妻子卒亡。净能曰:必被岳神取也。欲与张令妻再活。张令曰:启尊神,若化救得再活,煞身乃不敢有违。15其尊师命矣。净能问长官曰:夫人莫先疾病否?张令曰:先无疾病,只到此门有亡。净能救护,誓不辜恩。净能遂取笔书一道黑符,吹向空中,化为着黑衣神人,疾速如云,即到岳神庙前。门人亦见,走报岳神曰:太一使至。岳神便屈使人直入殿前,言:太一传语,因何辄取他生人妇,离他夫妻,失其恩爱?岳神启使人曰:皆奉天曹疋配,与之作弟三夫人,非关太一之事。乃使回,但依此谘报。使人唱喏,劣时却回,具依岳神言语谘说。作色愠然,又取朱笔书符,吹向空中,化作一使人,身着朱衣,倾刻之间使至。岳神趋走下展,祗对使人。使人曰:不取他生人妇为妻,太一极怒。今取张令妻何处?岳神启言使人曰:岂敢专擅取他生人妇为妻,皆逢天曹疋配,伏惟使者照知谘说,即劣恩幸。使人曰:莫为此女人损着符君性命,累及天曹!岳神曰:伏惟太使善为分疏,终不敢相负。使人回至店中见净能,具传岳神言语,云皆奉天曹疋配,为定三夫人,非敢专擅,净能闻说,作色重容,怒使人曰:大不了事!16大一边。又取雄黄及二尺白练绢,书道符吹向空中,化为一大将军,身穿金甲,17上兜鍪,身长一丈,腰阔数围。乃拔一剑,大叫如赫,双目赫然,犹如雷制。展转之间,便至岳神庙前。其时张令妻入,正拜堂次,使者高声作色:咄!这府君!因何取他生人妇为妻,太使极怒,令我取你头来!都不容岳神分疏,拔剑上殿,便拟斩岳神。岳神见使者上殿,忙惧不已,莫知为计,劣时便走。诸亲向前,哀析下拜,使但任将张令妻去。亲情清报府君,不用留此女人,致他太一嗔怒。岳神自趋走下展,长跪设拜哀析。使者劣时却领张令事归衣店内,不经时向中间,张令妻即再苏息。报言夫:我在岳神前拜堂之次,忽有一将军,身穿金甲,17上兜鍪,拔剑上殿,拟斩岳神,岳神怕他,而乃放妾却回。张令见妻所说,喜悦自胜,遂与妻同礼谢净能,启言:尊师救得妻子再活,恩重岳山,未委将何酬答?张令遂于笼中取绢廿疋上尊师。张令曰:唯置得此绢,未免贫自孤遗。令身与妻子即合启为奴仆,以谢恩私,伏望尊师特收薄礼。净能曰:道之法门,不将致物为念,不求色欲之心,不贪荣贵,唯救世间人疾病,即是法门。以长官夫妇情深,净能救其性命,但劣赴任,将绢以充前程,无使再三。净能西到长安,自有财帛。妻遂拜辞净能。
净能曰了,即策杖寻途。不经旬日,便至长安。且见玄都观内安置,徒经一月,不出院内,只是弹琴长啸,以畅其情。观家奴婢,往往潜看,不见庖厨,亦无餐啜之处。五三济流参谒问其道术,净能且说符录之能,队其精魅妖邪之病,无不可言矣。遂出一人之口,入万人之耳,不经信宿,长安两市百姓,悉知玄睹内一客道士解医疗魅病,兼有符录之能。劣时策贤坊百姓康太清有一女年十六七,被野狐精,或哭或笑,或走或坐,或出街中乱走,即恶口骂詈人。时有继人报康太清曰:玄都观内有一客道士,解酱野狐之病。康太清闻说,与妻相随,同诣观中院内,礼拜净能,且论疾状,辄投尊师救疗,葬不辜恩。净能曰:此病是狐之病,欲得除喻,但将一领毡来,大钉四枚,医之立差。康太清劣时便归,取毡一领及钉,并引女子,同至观中。净能见女子,便知是野狐之病。净能劣时左手持剑,右手捉女子,斩为三断,血流遍地。一院之人,无不惊愕。康太清夫妇号天叫地,高声唱走,捉悬门告玄都观道士把剑煞人。净能都不忙惧,收毡盖着死女子尸,钉之内四角,血从毡下交流,看人无数,皆言帝城之内敢有此事,谁不叫呼。净能却于房内弹琴长啸,都不为事。须臾,捕贼官及捉事所由等齐到净能院内,问:煞人产可在?净能于房内报之:在此!官人何必勿 !净能疗野狐之病,闲人无知,亡说煞人。官人回问,康太清启言官人曰:在毡底一人。其官人见毡下血流傍地,语净能曰:煞人处目验之?取此行粗疏法令。捕贼官遂处分所由,揭毡验之,曰:康太清女子为野狐病并卧,女子菀然无损,野狐斩为三断。捕贼官见人,情思愕然。康太清夫妻匐匍作礼,其女魅病,劣时便除。捕贼官且事由申上尹,到观中观自礼揭,然问姓名,瞻仰之极。尹言其异圣事,录表秦闻。
开元皇帝好道,不敬释门,遂命中使至玄都观内宣进止,诏净能。奉诏行,直至殿前,皇帝亦见,净能便说道法,清虚微妙,深怀圣情。皇帝意乐长生不死之术,净能奏曰:有符录之升天地,除其精魅魍魉妖邪之病;合陈神丹,子得阻。陛下若求志里长生不死之法,亦将易矣。玄宗闻净能所奏性意悦然,谓净能曰:原为弟子,尊师与朕为师。且于观内安置。观家敕选一院,每日令人祗拟。皇帝日亲自驾幸叶净能院内,论其道法。及朝庭卿相,无不欲往。百姓已来,皆崇道教。
忽于一日,皇帝意欲求仙,诏净于大内顾闻。净能奏曰:臣与陛下摇采仙药去。净能一身兀在观,化为身与陛下取仙药。行至殿塘江,见水深林林,广阔莫恻其涯。江上有恶蜃,舟舡不敢过之。净能道书符一道,抛向江中,其江水泛澄,三月漂其恶蜃于沙滩之上。净能亦见,劣时斩为三断。便过其江,取得仙药,进上皇帝。皇帝大悦。唯高力士不信是仙药,遂奏曰:臣恐此药非是真药,臣拟试之。皇帝曰:何地而试?力士奏曰:臣拟萧墙之内堀地道,打五百面鼓。陛下诏净能,言大内有起,尊师如何除剪?皇帝依奏,力士便使人堀地道成,内打五百面鼓。皇帝便诏净能,奉诏至殿前。皇帝赐上殿,便言大内有妖之声。净能一奉进上除鼓之声,索水一18,对皇帝前便撰之,作法。水亦离口,云务头暗,化作大蛇,便入地道。眼如悬镜,口若血盆,毒气成云,五百人悉皆作曾寒灾声,不敢打鼓。净能既闻声绝,奏曰:臣奏陛下,不是鼓之声。皇帝曰:不是娇鼓之声,是何物声?净能奏曰:陛下试臣符录之功,令人打鼓。皇帝闻奏,惭见净能,归观内。
前后三日,皇帝诏净能于大内饮宴,作乐动箫韵。时嘱初秋之月,凉风渐侵。大内宴赏,与宝刀玩乐,同饮数巡,歌吹滨汾。皇帝心不欢悦,谓净能曰:朕今饮宴,都不似天师有章令,使宴乐欢娱。净能承其帝命,抽身便起,只对殿西角头一个剑南蛮书瓮子,可授石已来,净能移心作法,暗求欢要乐,帝心娱情在炙。于是净能怀中取笔,便于瓮上画一道士,把酒盏饮,贴在瓮子上,其瓮子便变作一个道士,身长三尺,还着樗冠黄被,立于殿西角头。净能奏曰:臣见陛下饮似不乐,臣与陛下邀得一个饮流,此席的毕欢矣。皇帝闻,谓净能曰:是何饮流,性得朕意?净能奏曰:还是一个道士,妙解章令,又能饮宴,论今说古,无有不知,多解多能,人问皆晓。陛下诏道士,道士奉奏诏从殿西角趋而直至殿前,口口称臣。玄宗亦见,龙颜大悦,妃妃19女,悉皆欢笑。其道士朝仪不失,皇帝便赐升殿,与朕接坐问答。帝又问:尊师饮户大小?净能奏曰:此尊大户,直是饮流,每巡可加三十五十分,卒难不醉。其道士巡到便饮,都不推辞。皇帝极欢,同坐与合,妃20 19女,皆欢三升。道士被劝校多,巡巡不阙。从已时饮至申时,道士饮一石已来,酒瓮子恰荡。樽中有酒五升,净能意逞道士,奏曰:陛下席欲散,馀酒拟欢尊师,伏望陛下允臣所奏。皇帝曰:依奏。酒便赐尊师,其道士若不推辞,奏曰:臣恐失朝仪而亏礼度。净能曰:知上人是大户,何用推辞?道士奏曰:其酒已劣,贯饮不得。净能见苦推辞,对皇帝前乃作色怒:恩此道士,终须斩首!皇帝曰:他有何罪21,忽而斩之?净能奉曰:缘伊逅我极。皇帝依奏,令高力事取剑斩道士。头随剑落,抛在一边:头元是酒瓮子盖,身画瓮子身,向上画上个道士,贴符一道。缘酒瓮子恰满便醉。皇帝见一大笑,妃20共贺帝情,应内人惊笑不已。高力士再三瞻瞩不分,重观恣嗟。玄宗皇帝及朝庭大臣欢净能绝古超今,化穷无极,暴书符录,圣幽玄,人问罕有,莫恻变现,与太上老君而异矣。
玄宗倾心好道,专意求仙,露胆披肝,思望长生。又贪采符录之妙。皇帝又夜梦见一神人送龙肝来,帝谓神人曰:此肝自何而来?神人曰:上界令神送来!皇帝梦里得龙肝,其味甚美,忽然惊校,都无一物。皇帝思梦,便诏净能问之。净能奏曰:陛下合得龙肉吃。皇帝曰:何以得之?净能奏曰:索水一盆。横剑其上,作法书符一道,抛着盆中,云露斗暗,良久中间,露收云散,空中有一神人,送龙腿一双,可重三十馀斤。净能收得,进上皇帝。皇帝见龙肉,大悦龙颜。朝庭将相具言:自古未有似净能者也!
开元十三年,天下亢旱。皇帝乃诏百僚:皇帝关外亢旱,关内无雨,卿等如何?有宰相22宗奏曰:陛下何不问叶净能求雨?皇帝闻,便诏净能对。奏诏直至殿前。皇帝曰:天下亢旱,天师如何与朕求雨,以救万姓?净能奏曰:与陛下追五岳神问之。皇帝曰:便与问。净能对皇帝前便作结坛场,书符五道,先追五岳直官要雨。五岳曰:皆犹天曹。净能便追天曹。且言:切缘百姓抛其麦米饼,在其三年亢旱。净能曰:缘皇帝要雨,何处有馀雨,速令降下。天曹曰:随天有雨。叶尊师便令计会五岳四渎,速须相将下雨。前后三日雨足,石谷丰熟,万姓歌谣。
至十四年,皇帝大赦天下,一任百姓点灯供养。诸官看灯,非常作乐。又有敕令:坊市百姓,一任点类,勿令禁夜。看灯却回大内,净能问:诸州悬皆如此否?净能奏曰:蜀都有灯,供养至极,伏恐京国不如。皇帝又问:剑南去此多少?净能奏曰:去此三千里。皇帝问曰:如何知彼?净能奏曰:臣适来从彼看回。陛下不信臣所奏曰,自去即难,与臣同往,斯须便到。皇帝曰:脱将朕去,复何侍从,几人同行?净能曰:可一与人也。皇帝曰:复著何色衣服?净能奏曰:供奉之类,尽著素衣。皇帝曰:便令高力士等火急装束,速与卿等同往剑南看灯。高力士等面奉进上,当时23枇装束,于是作法,便将皇帝及左右随驾等,同往剑南看灯。疾似飞云:申如电制。皇帝侍从行时便到剑南,巡楞街衢,同游诸处。又见坊市点灯铺设,供养交横,音乐至极,深悦帝情。净能又将皇帝于蜀王殿上随驾同观,遂令奏乐数曲。皇帝谓净能曰:天师,夜更深,朕拟却归长安。净能奏曰:陛下念日游蜀川,未能周遍,若欲归京,如念便行。净能再奏曰:陛下驾境此郡,须交蜀郡之知看灯,于蜀王殿上奏乐。帝曰:如何令人得之朕自看灯来?净能奏曰:陛下须留一事着体之衣于蜀王殿上。后节度使必遣人搜殿,见此汗衫子,必差人进来。陛下然谓朕自看灯作乐,故留汗衫子,以为不戮。即蜀人及宙宇百姓咸知陛下看灯,岂不善矣。皇帝遂留衣--少汗衫子一领在蜀王殿上。净能见皇帝留衣,便作法,须臾之间,相将到长安。净能奏曰:此大内。皇帝展转怀丑求道仙,欢净能是事莫侧其渥,符录天下每不可比。皇帝专心求长生不死之术,忽闻大内打四下四下鼓,更漏分明,皇帝回报净能:天师且归观内,明晨净能见朕。净能奉敕,便归观内。皇帝与高力士说曰:蜀中路远,阻隔山河。臊息之间,及都州郡。其夜节度使及官寮百姓等又闻界王殿上作乐,直至天明,蜀郡人深怪,倍加搜狱,疑是异人,捕逐纷纭,恐是精怪。又收得少汗衫子一领,数日寻逐,都无踪由。剑南节度使不敢隐,便录表闻奏,言异事,谨差幕府兼御史中承翟常进表。不经旬日,即到长安。皇帝览表,展在玉案,赞之一遍。又见汗衫子,龙颜大悦,24知不戮。皇帝亲问事宜,使人具言:正月十五日夜二更,车马侍从尽著白衣,得有一百馀人,向蜀王殿上作乐,曲终便去。遗却汗衫子一领,搜狱更无踪由,是此异详,本使勒臣奏闻。皇帝谓翟常曰:昨正月十五日夜,朕与叶净能及随驾于蜀王殿上憩歌,故令奏乐。收畅曲罗,及归回,恐蜀郡不知朕之游看,故遗汗衫子。卿速报本使。朕自别有优赏诏。翟常拜辞皇帝,便即登途。欢心弈,雨露身,六亲增荣,九族咸庆。不经旬日,即至蜀中,具言如命。剑南人吏百姓,皆言皇帝通神宇宙,天下周游,非论蜀川境,诸州府不敢辄行法令。
皇帝每日亲问净能道法,净能时时进法,皇帝每事不遗。忽于一日,皇后无子,拟求净能。曰:妾闻叶净能法述通神,妾欲求子,不敢不奏。皇帝便诏净能问曰:朕未登极之日,即有皇后;及至登极已来,全无子息。天使兹流,为朕求一子,在其国计,朕与皇后,不敢有负天师。净能奏曰:田女盖缘宿运,净能何以求之?净能乃问天曹,牒地府。净能便对皇帝书符,吹向空中,当时化为神,便乃升天。又书符牒问地府。须臾天曹地府同报曰:皇后此生不合有子。净能具奏。
八月十日夜皇帝与净能及随驾侍从于高处既月。皇帝谓净能曰:月中之事,其可恻焉?净能奏曰:臣说亦恐无益,臣原将陛下往至月宫游看可否?皇帝曰:何以得往?净能奏曰:陛下自行不得,与臣同往,其何难哉!皇帝大悦龙颜。皇帝曰:可将侍从同行。净能奏曰:剑南看灯,凡人 之处;月宫上界,不同人间。缘陛下有仙分,其可暂往。皇帝又问曰:复著何衣服?净能奏曰:可著白锦绵衣。皇帝曰:因何著锦绵衣?净能奏曰:缘彼是水晶楼殿,寒气凌人。皇帝装束便行。净能作法,须臾便到月宫内观看。楼殿台阁,与世人不同;门窗牖,全殊异世。皇帝心看楼殿,及人重门,又见楼处宫阁直到殿,皆用水精琉璃玛瑙,莫恻涯际。以水精为窗牖,以水精为楼台。又见数个美人,身着三殊之衣,手中皆擎水精之盘,盘中有器,尽是水精七宝合成。皇帝见皆存礼度。净能引皇帝直至娑罗树帝看树,皇帝见其树高下莫恻其涯,枝条直赴三千大世界。其顺颜色,不异白银,花如同云色。皇帝树下徐行之次,25躇暂立,冷气凌人,雪凝复骨。谓净能曰:寒气其冷,朕欲归宫。净能奏曰:与陛下相随游戏,甚是仙华,不并下方,陛下不用匆匆,且从容玩月观看,然乃却回,岂不善矣皇帝倚树,转觉凝寒,再问净能:朕今忍寒不得,原且却归,若更须臾,须恐将不可。净能再问帝说,不觉哂然,便乃作法,须臾却到长安。皇帝专心求法,合掌向前,启言天师:示朕道法,尽朕一身,永受天录,与朕为师。净能奏曰:微臣法,皆是符录这这功,岂堪传受。皇帝至明晨,群臣朝参,帝曰:朕昨夜三更,与叶天师同往月宫观看,见内外清霄迥然,楼展台阁悉异,皆是七宝装饰。群臣共驾皇帝:三皇五帝周秦以来,未有似陛下者也。若道教通神,符录绝妙,天下无过叶天师耶。皇帝遂命太史官枇在唐录。
后经数日,净能见大内一宫人美貌殊绝,每见帝宠。净能遂归观内,书一道符,变作一神。神人每至三更,取内人来于观内寝,恰至天明,却送归宫。日来月往,已经半年,美人昏似醉,都不觉知。忽奏皇帝曰:今有孕,惟候其产难,不敢不奏。皇帝闻奏,当知即是净能作法令人取之。便令美人勿说于人。皇帝诏高力士商量,拟于大殿内煞净能。净能于观内早知之。皇帝为高力士曰:叶净能移山覆海,变动乾坤,制约宇宙,升虚空而自在,变化无难,朕拟煞之,恐将难矣。卿有何计,与朕煞之?力士奏曰:叶净能升云来往,皆因符录之功。今因大殿内设计欲谋煞之,净能何以得知?陛下但诏净能上展赐坐,展后蜜排五百口剑,陛下洋洋问法,净能道法之次,洋洋振龙威,臣暗点号,五百人一时攒剑上殿,而必煞之。皇帝曰:A春 计甚善。力士既奉进言,遂于金吾杖取百人及剑,悉知雪霜,伏于殿后,不令人知。皇帝遂诏净能。早知伏剑殿后,都不为事。既至殿前,皇帝赐坐,说其道法。皇帝曰:便有何法?净能知皇帝福问述法,其数极多,陛下若拟遍问之,卒无理尽,臣所见只可如斯。皇帝问净能奏,悖然作色,大怒龙威。高力士便遣五百人一时上殿,拟斩净能。见五百人拔剑上殿,都不忙惧,对皇帝前缓步徐行,吾亦不将忙矣!五百人一时举剑,俯临净能。净能思心作法,即变身入殿柱中,莫睹踪由。皇帝惊忙,绕柱数匝看之,连声便唤:天师!天师!朕无此意,高力士起此异心,幸原天师察朕成素。净能于柱内奏曰:本原尽陛下一世,谁知陛下中道起此异心!皇帝遂遣高力士把剑削柱看之。高力士奏敕削柱。其柱约一半已上,转起分明,全无净能踪由。净能柱内又奏:臣且归大罗天去也!皇帝与高力士见一条紫气升空而去。皇帝追悔不信,朝庭将相皆言皇帝匆匆纳力士之,致使天使不住人间,却归于上界,盖非净能之过矣。
皇帝自此之后日夜思慕,寝食不安。旬日之间,中使蜀川一百馀里已来,忽见净能缓步徐行。净能见使人,高声便唤:使人且住。使人闻唤,下马离鞍,向前礼拜,问天师且去,来日圣宫万福。天师曰:何得至此间?净能曰:我要归大罗宫去来日匆匆,不及辞皇帝。使人与净能传语启陛下,净能在路,不及修表,伏惟陛下照宗。若欲得与臣再相见,须待海竭河枯,山移地没。言讫,倾刻之间并不相见。其使人遂归赴阙庭,见皇帝先奏其蜀川事由,后奏臣从剑南回日,去蜀川一百里路,逢叶净能缓步徐行,唤臣传奏陛下:来日匆匆,不及辞陛下,兼缘在路,不及修表。陛下若欲得相见,须待山移地没,海竭河枯。今臣口奏,不也不奏。皇帝闻净能附使人所奏,临殿而望蜀川,满目流泪而大哭曰:
朕之叶净能,世上无二。道教精修,清虚玄志。练九转神丹,得长生不死。伏之一粒,较量无比。元始太一神府,卿能运动天地。要五曹唤来共语,呼五岳随手驱使。造化须移则移,乾坤要止则止。亦能符朕月宫观看,伏向蜀川游戏。朕与异心,干戈伦矣。呼之上殿,都无志畏。问之道术,奏言无比。锋刀遍身,投形柱里。相之无处,宁知其意。剑南使回,他早至彼。今传口奏,能存终始。朕实辜卿,原卿知意,遥望蜀川,空流双泪。开辟已来,一人而已。与朕标题,烈于清史。

燕子赋
仲春二月,双燕翱翔,欲造宅舍,夫妻平章,东西步度,南北占详,但避将军太岁,自然得福无殃。取高头之规,垒泥作窟;上攀梁使,藉草为床。安不虑危,不巢于翠幕;卜胜而处,遂托弘梁。铺置才了,暂往坻塘。乃有黄雀,头脑峻削,倚街傍巷,为强陵弱,睹燕不在,入来以1掠。见他宅舍鲜净,便即穴白占着。妇儿男女,共为欢乐。自夸楼猡:得伊造作,耕田人打兔,2履人吃3,古语分明,果然不错。硬努拳头,偏脱胳膊,燕若入来,把捧撩脚。伊且单身独手,喽我阿莽蘖斫!更被唇口嗫嚅,与你到头尿却。言语脚拽,妇下口4。燕子被打,可笑尸骸。头不能举,眼不能开。夫妻相对,气咽声哀:不曾触犯豹尾,缘没横罗鸟灾?遂往凤凰边下牌分析。燕子单贫,造得一宅,乃被雀儿强夺,仍自更著恐吓,云:明敕括客,标入正格。阿你逋逃落籍,不曾见你膺王役。终遣官人棒脊,流向儋、崖、象、白。云:野鹊是我表丈人,5鸠是我家伯,州县长官,瓜罗亲戚。是你下牒言我,恐你到头无益。火急离我门前,少时终须吃掴。燕子不分,以理从索。遂被撮头把拽,捉衣扯擘,撩乱尊拳,交横秃剔。父子数人,共相敲6。燕子要,伤毛坠翮,起止不能,命垂朝夕。伏乞检验,见有青赤,不胜冤屈,请王科责,凤凰云:燕子下牒,辞理恳功;雀儿豪横,不可称说。终须两家,对面分雪,但知臧否,然可断决。专差7往鹩捉。
7鹩奉命,不敢久停,半走增聚,疾如奔星。行至门外,良久立听。正闻雀儿,窟里语声。雀儿云:昨夜梦恶,今朝眼8,若不私斗,却被宫嗔。比来徭役,恶徵应频,多是燕子,下牒申论。约束男女:必莫开门,有人觅我,道向东村。7鹩隔门遥唤:阿你莫漫辄藏,向来闻你所说,急出共我平章。何为夺他宅舍,仍更打他损伤?凤凰令遣追捉,身作还自祗当,入孔亦不得脱,任你百种思量。雀儿怕怖,悚惧恐惶;家中大小,亦总惊忙。遂出跪拜7鹩,唤作大郎二郎:使人远来大冲热,且句窟逐凉。卒客无卒主人,暂坐撩治家常。7鹩曰:者汉大痴,好不自知,恰见宽纵,苟图过时。饭食浪道,我亦不饥。火急须去,恐王怪迟。雀儿已愁,贵在延留,迁延不去,望得脱头。乾言强语,千祈万求:通融放到明日,还有些些束修。7鹩恶发,把腰即9。雀儿烦恼,两眉不皱。言擒去,须臾到州。
凤凰遥见,问是阿谁。便即低头跪拜,口称:百姓雀儿,被燕谤夺宅,昨日奉王贴追,匐匐奔走,不敢来迟。燕子下牒,并是虚辞,眯日早下,请王对推。凤凰云:这贼无赖,眼脑妒害,何由可奈!捉我支配,捋出脊背,拔却左腿,揭却脑盖。雀儿被吓胆碎,口中唯称死罪。唤取燕子来对。
燕子忽10出头,曲躬分11:雀儿夺宅,今见安居,所被伤损,亦不加诸,目验取实,何得称虚?雀儿自隐欺负,面孔终是攒沅。请乞设誓,口舌多端:若是夺燕子宅舍,即原一代贫寒。朝逢鹰夺,暮逢12算;行即着纲,坐即被弹;经营不进,居处不安;日埋一口,浑家不残。咒须百种作了,凤凰要自难谩。燕子曰:人急烧香,狗急蓦墙。只如你疔疮病癞,埋却尸丧。总是转关作咒,徒拟诳惑大王。凤凰大嗔,状后即判;雀儿之罪,不可称算,推问根由,仍生拒捍。责情且决五下,枷项禁身推断。燕子唱快,喜慰不已:夺我宅舍,捉我巴毁,将作你吉达到头,何期天还报你。如今及阿莽次第,五下乃是调子。
于时13 14在傍,乃是雀儿昆季,颇有急难之情,不离左右看侍。既见燕子唱快,便即向前填置:家兄触误明公,下走实增厚愧,切闻狐死兔悲,恶伤其类,四海尽为兄弟,何况更同臭味。今日自能论竞,任他官府撩治。死雀不就上更弹,何须逐后骂詈!
妇闻雀儿被打,不觉精神沮丧,但知15胸拍臆,发头忆想阿莽。两步并作一步,走向狱中看去。正见雀儿卧地,面孔恰似坌土,脊上耽个16子,仿佛亦高尺五。既见雀儿困顿,眼中泪下如雨。口里便灌小便,疮上还粘故纸。当时勤勤劝谏:拗捩不相容语,无事破罗鸣啾唧,果然论官理府,更被枷禁不休。于身有甚好处?乃是自招祸祟,不得怨他作祖。雀儿17硬,犹自落谎漫语:男儿丈夫,事有错误,脊被揎破,更何怕惧!生不一回,死不两度。欲语云:宁值十狼九虎,莫逢痴儿一怒。如今会遭者奔赤,总是那墨厮儿作祖。吾今在狱,宁死不辱。汝可早起,唤取18鹆,他家尖头,凭伊觅曲,咬吃势要,教向凤凰边遮嘱。但知免更吃杖,与他邪靡一束。
雀儿被禁数日,求其狱子脱枷。狱子再三不肯,雀儿美语咀啖:官不容针,私可容一。叩头放到晚衙,不须苦死相邀勒,送饭人来定有钗。狱子曰:汝今未得清雪,所已留在黄沙。我且忝为主吏,岂受资贿相遮!万一入王耳目,碎即恰似油麻。乍可从君懊恼,不得遣我脱枷。雀儿欢曰:古者三公厄于狱卒,吾乃今朝自见。惟须口中念佛,心中发原:若得官事解散,验写《多心经》一卷。遂乃19 20本典:徒少问辩,曹司上下,说公白健,今日之下,乞与些些方便。还有纸笔当直,莫言空手冷面。本典曰:你欲放钝,为当退21?夺他宅舍,不解22 23,却被凶粗,17他见困。你是王法罪人,凤凰命遣责问。明朝早起过案,必是更着壹顿。杖十已上关天,去死不过半寸。但知脊背祗承,何用蜜24相25!雀儿被吓,更害气咽。把得头,特地更闷。
问:燕子造舍,拟自存活,何得粗豪,辄敢强夺?仰答!但雀儿明明脑子,交被老鸟趁急,走不择验,逢孔即入,暂投燕舍,免被敲6。实缘避难,事有急疾,亦非强夺,原王体悉。
又问:既称避难,何得恐吓,仍更踬打,使令坠翮?国有常刑,合笞决一百。有何别,以自明白。仰答!但雀儿祗缘脑子避难,暂时留连燕舍,既见空闲,暂歇解卸。燕子到来,望风恶骂,父子团头,牵及上下。忿不思难,便即相打。燕子既称坠翮,雀儿今亦跛胯,两家彼此,伤损相亚。桔欲确论坐舍,请乞酬其宅价。今欲据法科徵,实亦不敢咋呀,见有上柱国勋,请与收赎罪贾。
又问:夺宅恐吓,罪不可容;既有高勋,先于何处立功?仰答!但雀儿去贞观十九年,大将军征讨辽东,雀儿投募充26,当时配入先锋。身不跨马,手不弯弓,口衔艾火,送着上风,高丽遂灭,因此立功。一例蒙上柱国,见有勋告数通。必其欲得磨勘,检取《山海经》中。
凤凰判云:雀儿秃剔,强夺燕屋,推问根由,元无承伏。既有上柱国勋取时,不可久留在狱宜即释放,勿烦案责。
雀儿得出,不自胜,遂唤燕子:且饮二升。比来触误,请公哀矜。从今已后,别解祗承,人前煨地,莫更仍仍。
燕雀既和,行至东邻并。乃有一多事鸿鹤,借问二子:比来争竞,雀儿不能退静,开眼尿床,违他格令。赖值凤凰恩泽,放你一生草命。可中鹞子搦得,百年当时了竟。遂骂燕子:你甚顽愚,些些小事,何得纷纭!直欲危他性命,作得如许不仁。两个都无所识,宜吾不以同群。
燕雀同词而对曰:何其凤凰不嗔,乃被鸿鹤责所。你亦未能断事,到头没多词句。必其倚有高才,请乞立题诗赋。
鸿鹤好心,却被讥刺,乃与一诗,以呈二子:
鸿鹤宿收有远志,燕雀由来故不知。
一朝自到青云上,三岁飞鸣当此时。
并雀同词而对曰:
大鹏信图南,鹪鹩巢一枝,
逍遥各自得,何在二虫知。

茶酒论一卷
窃见农曾尝百草,五谷从此得分;轩辕3其衣服,流传教示后人。仓颉致其文字,孔丘阐化儒因。不可从头细说,撮其枢要之陈。暂问茶之与酒,两个谁有功勋?阿谁即合卑小,阿谁即合称尊?今日各须立理,强者光饰一门。
茶乃出来言曰:诸人莫闹,听说些些。百草之首,万木之花。贵之取蕊,重之摘芽。呼之茗草,号之作茶。贡五侯宅,奉帝王家。时新献入,一世荣华。自然尊贵,何用论夸!
酒乃出来:可笑词说!自古至今,茶贱酒贵。单醪投河,三军告醉。君王饮之,叫呼万岁;群臣饮之,赐卿无畏。和气定生,神明歆气。酒食向人,终无恶意。有酒有令,仁义礼智。自合称尊,何劳比类!
茶酒曰:阿你不闻道:浮梁歙州,万国来求。蜀川流顶,骑山蓦岭。舒城太湖,买婢买奴。越郡馀杭,金帛为囊。素紫天子,人间亦少;商客来求,舡车塞绍。扰此踪由,阿谁合少?
酒谓茶曰:阿你不闻道:济酒干和,博锦博罗。蒲桃九酝,于身有润。玉酒琼浆,仙人杯觞。菊花竹叶,君王交接。中山赵母,甘甜美苦。一醉三年,流传今中古。礼让乡闾,调和军府。阿你头脑,不须干努。
茶谓酒曰:我之茗草,万木之心。或白如玉,或似黄金。名僧大德,幽隐禅林。饮之语话,能去昏沉。供养弥勒,奉献观音。千劫万劫,诸佛相钦。酒能破家散宅,广作邪淫。打却三盏已后,令人只是罪深。
酒谓茶曰:三文一27,何年得富?酒通贵人,公卿所慕。曾道赵主弹琴,秦王击缶。不可把茶请歌,不可为茶义舞。茶吃只是28疼,多吃令人患肚。一日打却不杯,肠胀又同衙鼓。若也服之三年,养虾29得水病报苦。
茶谓酒曰:我三十成名,束带巾栉。蓦海骑江,来朝今室。将到市30,安排未毕。人来买之,钱财盈溢。言下便得富饶,不在明朝后日。阿你酒能昏乱,吃了多饶啾唧。街中罗织平人,脊上少须十七。
酒谓茶曰:岂不见古人才子,吟诗尽道:渴来一盏,能生养命。又道:酒是消愁药。又道:酒能养贤。古人糠粕,今乃流传。茶贱三文五碗,酒贱中半七文。致酒谢坐,礼让周旋。国家音乐,本为酒泉。终朝吃你茶水,敢动些些管弦!
茶谓酒曰:阿你不见道:男儿十四五,莫与酒家亲。君不见生生鸟,为酒丧其身。阿你即道:茶吃发病,酒吃养贤:即见道有酒黄酒病,不见道有茶疯茶颠!阿31世王为酒煞父害母,刘伶为酒一死三年。吃了张眉竖眼,怒斗揎拳。状上只言粗豪酒醉,不曾有茶醉相言。不免求首杖子,本典索钱。大枷32项,背上抛椽。便即烧香断酒,念佛求天。终身不吃,望免33 34。两个政争人我,不知水在帝边。
水谓茶酒曰:阿你两个,何用35 35?阿谁许你,各拟论功!言词相毁,道西说东。人生四大地水火风。茶不得水,作何相貌?酒不得水,作甚形容?米曲干吃,损人肠36;茶片干吃,只粝破喉咙。万物须水,五谷之宗。上应干象,下顺吉凶。江、河、淮、济,有我即通;亦能漂荡天地,亦能涸煞鱼龙。尧时九年灭迹,只缘我在其中。感得天下钦奉,万姓依从。由自不说能圣,阿你两个何用争功?从今已后,切须和同。酒店发富,茶坊不穷。长为兄弟,须得始终。若人读之一本,启世不害酒颠茶风。
茶酒论一卷。
开宝叁年壬申岁正月十四日知术院弟子阎海真自手书记

八相变
尔时释迦如来,于过去无量世时,百千万劫,多生波罗奈国。广发四弘誓原,直求无上菩提。不惜身命,常以已身及一切万物,给施众生。慈力王时,见五夜叉,为啖人血肉,饥火所逼,其王哀愍,与身布施,喂五夜叉。歌利王时,割截身体,节节支解。尸毗王时,割股救其鸠鸽。月光王时,一一树下,施头千遍。求其智慧。宝灯王时,剜身千龛,供养十方诸佛,身上燃灯千盏。萨无1王子时,舍身数度,济其饿虎。悉达太子时,广开大藏,布施一切饥饿贫乏之人,令得饱满。兼所有国城妻子,象马七珍等,施与一切众生。或时为王,或时为太子,于波罗奈国五天之境,舍身舍命,不作为难。非但一生,如是百千万亿劫,精练身心,发其大原,种种苦行,无不修断。令其心原满足。故于三无数劫中,积修万行,只为功充果满,方成佛位。佛者何语,佛者觉也。觉悟身中,真如之性,觉心内,烦恼之怨。出生死之尘劳,践菩提之阗域。六通具足,五眼元明,为三国介大师,作四生慈父。从清净土,著蔽垢衣,出现娑娑,化诸弟子。
三大僧祗原力坚,六波罗蜜行周旋。
百千功德身将满,八十阴形相欲全。
未向此间来救度,且于何处大基缘。
当时不在诸馀国,示现权居兜率天。
未审兜率2者,是梵语,秦言知足天。兜名少欲,率是知足,此是欲界弟四天也。况说欲界,有其六天:未审兜率2天;弟五乐变化天;弟六他化自在天。如是六天之内,近上则玄极太寂,近下则闹动烦喧,中者兜率2天,不寂不闹,所以前佛后佛,总补在依此宫。今我如来世尊,亦当是处。
于是我佛观见阎浮提众生业重,流浪难出苦源,纵欲……。
我佛观见阎浮提众生,业鄣深重,苦海难离,欲拟下界劳笼,拔超生死。遂生死。遂遣金团天子,先届凡间,选一奇方,堪吾降质。于此之时,有何言语:
我今欲拟下阎浮,汝等速须拣一国。
遍看下方诸世界,何处堪吾托生临。
尔时金团天子,奉遣下界,历遍凡间,数选奇方,并不堪世尊托质。唯有迦毗卫国似应堪居,却往天中具由咨说:
今日金团天子,潜身来下人间。
今朝菩萨降生,福报合生何处。
遍看十六大国,从头皆道不堪。
唯有迦毗罗城,天子闻名弟一。
社稷万年国主,祖宗千代轮王。
我观过去世尊,示现皆生佛国。
看了却归天界,随相菩萨下生。
当时七月中旬,托荫摩耶腹内。
百千天子排空下,不同向迦毗罗国生。
是时摩耶夫人梦想有孕,月满将充。宫中烦闷而愁怨,遂伴嫔妃游后苑。睹无忧树,举手攀枝,释迦真身从右协诞出。当此之时,有何言语:
无忧树下暂攀花,右协生来释氏家。
五百天人随太子,三千宫发捧摩耶。
堂前飞来鸳鸯被,园里休登翡翠车。
产后孩童多瑞相,明君闻奏喜无涯。
太子既生之下,感得九龙吐水,沐浴一身。举左手而指天,垂右臂而于地,东西徐步,起足莲花。凡人睹此者殊祥,遇者顾瞻之异端。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九龙吐水欲身胎,八部神光曜殿台。
希奇瑞相头中现,菡萏莲花足下开。
指天天上我为尊,指地地中最胜仁。
我生胎分今朝尽,是降菩萨最后身。
于是大王怜爱太子,将向后宫,令遣嫔妃,遂交育养。其时被诸大臣道:大王!太子本是妖精鬼魅,请王须与弃亡。若也存立人间,必定破家灭国。当尔之时,有何言语:
太子生下瑞灵颜,诸臣猜道是妖奸。
臣请大王须除弃,留存家国总不安。
当时文殊菩萨,密见诸臣不识是出世之仙,恐谄损伤太子。遂化作一臣,数越起超班, 对奏言:大王审察,莫取诸臣言教,细意再思。此是异圣奇仁人,不同凡类。当尔之时,有何言语:
太子相好无等伦,降下阎浮化理民。
居家定作轮王位,出世应为大法尊。
文殊菩萨遂向大王道:大王若不信,南山有一阿斯2仙人,修行岁久,道行精专。屈请将来,令交蟾相,大王便悉此事。
南山有一阿斯仙,修行岁久道行专。
颜貌已过经千载,早登五道相人间。
瞻看国内呼弟一,世上无比共齐肩。
屈请将来令交相,臣此今朝不虚然。
既见菩萨语了,大王感取见言,来日屈请仙人。侵晨便至,门首邀请上殿,对说因由。大王有夫人产生,乃出奇祥,太子生下便语,口称唯尊,天上人间,独我无胜。固请仙哲,占相斯人。仙师见太子出来,流泪满目,手拭眼泪,口赞希嗟。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大王屈请圣仙才,侵晨便到门首来。
广排绮席花敷殿,共王祗揖上基阶。
启口申说夫人孕,生下太子大奇哉。
仙人忽见泪盈目,吁嗟伤欢手4腮。
仙人既召之后,却向大王道:太子是出世之尊,不是凡人之数。大王今若不信,城南有一泥神,置世已来,人皆视验。王疑太子魍魅,但出亲验神前。的是鬼类妖精,其神化为凝血,若不是精奸之类,只合不动不变。于尔之时,有何言语:
城南有一摩醯神,见说寻常多操嗔。
世上或行诈伪事,就前定难理其真。
大王但将此太子,才见必令始知闻。
若是祯祥于本主,的定妖邪化为尘。
大王明日广排天仗,远出城南,将百万之精兵,并太子亦随驾幸。行至神庙五里以来,泥神被北方天大唱一声,虽是泥神,一步一倒,直到大王马前,礼拜乞罪。
咄咄泥龛土像身,空将昧语诳时人。
从此大王怀抱子,便是牟尼大世尊。
又道:
因何不起出门迎,礼拜求哀乞罪轻。
舍却多生邪见行,从此免作鬼神形。
大王道:圣者寻常多操恶,今日拜礼甚人?泥神道:不是礼拜大王,礼拜大五太子。何故?太子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项背圆光,紫摩金色。在家作转轮王位,出家定证佛身,所以礼拜。
大王见说上事,即便归宫,处分采女嫔妃,伴换太子,恒在左右,不离终朝。太子年登拾玖,恋着五欲。天帝释道:太子此来下界,救度众生,何故纵意自恣,贪着五欲。太子悟得此事,当便心回。其时二月一日,太子在于宫中,欲往巡历四门,游玩花木。遂遣宫监及诸从人,一齐相随,同往观看。天帝释知太子游观四门,名化一身,于此四门,令交太子,悟其生死。才出东门之外,陌上忽逢一人,行步匆匆,极甚忙切。太子见已,遂遣画匿迎前问之:公是何人,行步匆速?其人道:家中新妇有难,拾月将充,苦育逼身,所以匆速。太子又问:生者只是一人,人间总有?其人?道:例如状。
我家有子在临胎,千般痛若诞婴孩。
父子匆忙重发原,只原平善不逢灾。
太子遂闻生者,忧切转回,便拟还宫,又作一偈,欢道:
太子闻孩子诞生来,方知世事实苦哉。
生下人身不长久,日月流速递相催。
太子作偈已了,即便归宫,迷闷忧烦,极甚不悦。大王见太子愁不乐,更添百般细乐,万种音声,令遣宫内,为欢太子,太子都不入耳,再处分车匿,来晨被朱鬃白马,却往南门观看。是时太子车驾及诸侍从员寮,才出南门,忽尔行次,不逢别事,见一老人,发白如霜,鬓毛似雪,眉中有千重碎皱,项上有百道粗筋,双目则珠泪长垂,尔手乃牢扶柱杖,看人不识,共语无5,缓行慢行,粗喘细喘。太子见已,即便惊忙,当尔之时,遂何言语:
策杖低腰是何人,面无光色鬓如银。
为复世人无二种,为复老者只一身。
太子见已,莫辩圣凡,令遣画匿问之,此者是何人也?画匿奉命,直见老翁,是何人在此而立?数件叫问,都没5挨,推筑再三,方始回答。老人道:吾今桑榆已逼,钟漏将穷。眼暗都不识人,耳聋不闻音响。十步之内,九牛长嘘。寿限将临,此名为老。殿下既问,然说实情。当尔之时,有何言语:
鸡皮鹤发身憔悴,耳聋眼暗不能行。
此老都来不将去,必定留传与后生。
太子遂遣车匿,却往 问再三,寮人道:太子恒在宫园,不知世间之事,为复人总衰老,为复只是一人,请不惜情,子细分雪。车匿蒙使,6骤直见老翁,具说所问根原,直申太子情恳。老翁蒙问,攉笑呵呵,说道:我辈凡夫,高下共同一体空,不是吾是衰老,转转便到后生。虽然殿上尊高,老相亦复如是。既蒙来问,具说原由。于此之时,有何言语:
眼暗都缘不弁色,耳聋高语不闻声。
欲行三里二里时,虽是四回五回歇。
太子闻之,转更泣泪愁眉,回答一偈:
太子闻言情绪悲,少年全得没多时。
必若老来何处避,顾恋荣华也是痴。
太子作偈已了,更积悉忧,叹息长嘘,泪珠流滴,当便回驾,却入宫闺。父王闻太子还宫,遂遣大臣存问。今晨殿下散闷闲游,驾幸南门,见何景像。太子蒙问,具答上情,改变颜容,都无人色。大臣起出,申奏王知。今晨太子散烦,愁忧更加转极。大王闻奏,怨噎连骨,遂遣采女嫔妃,相劝伴换。太子无心欢悦,有意愁忧,台眼不看,两眉莫展。来日遣被朱鬓白马,即往西门巡行。忽见一人,四体极甚羸劣,刑容瘦损,喘息不安。两面人扶,千般疼痛,兼有药碗,在于头边,百味饮食将来,一般都不向口。太子遂遣车匿问之:君是何人?其人答曰:我是病儿。太子又:何名病儿?其人道:人生世间,地水火风,成其四大。一大不调,百一病起,此名病儿。又问:病者唯公一个,为复尽皆如然?病儿道:殿下禄重官高,病患亦复如是。老人被问,具已咨闻。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拔剑平四海,横戈敌万夫。
一朝床枕上,起卧要人扶。
太子闻偈,哽噎非常,遂乃叫切含悲,亦道一偈:
太子闻道病来侵,万般愁苦转萦心。
贵贱都来同幻化,何须多要积珠金。
太子作偈已了,即便归宫,颜色忙祥,愁忧不止。大王闻太子还宫,遣宫人遂唤太子:吾从养汝,只是怀愁。昨日游观四西门,见于何物?太子奏大王曰:昨日游玩,不见别馀,见一病儿,形骸羸瘦。遂遣车匿,所问:病者只是一人?他道世间病患之时,不拣贵贱。闻此言语,实积忧愁。谨咨大王,何必怪责。大王遂遣太子,来日却往巡游。至于北门,忽见一人,归于逝路。四支全具,九孔,卧在荒郊,7胀坏烂。坏亲号叫,九族哀啼,散发拔头,浑8自扑。遂遣车匿往问,问云:此是何人?丧主具说实,言道:此是死事。即公一个死?世间亦复如然?丧主道:王侯凡庶一般,死相亦无二种。当尔之时,有何言语:
国王之位大尊高,煞鬼临终无处逃。
死相来侵皆若此,还漂苦海流滔滔。
太子答:
太子闻死转愁眉,再三恨实可悲。
直饶万乘君王位,势长风促得多少时。
太子吟咏已了,更乃愁忧,嗟叹我辈凡夫,如何免得此事。闷心数四,忧苦再三,即便还宫,都无喜色。父王闻太子入内,亲唤至于面前,遂乃出于善言,亲自劝勉:若说世间恩爱,不过父子情深,细论世上恩情,莫若亲生男女。皆是宿生缘业,今世托我胎中,且作国王大臣,此合不愁天地。自经数日,都无欢颜,解闷巡游,转加忧恼。百鸟尚为子屈,何况我辈君王。若是教顺之男,直申心中所原,财物库藏,任意般将,不管与谁,尽任破用。既奉父王劝勉,元来不称情怀,愁聚两眉,泪流双眼。父王劝谏太子不得,无计思量,当尔之时:
朕缘一国作人主,富贵凌天极豪强。
此望我子受快乐,因何愁苦转悲伤。
太子道:
遮莫高贵逞豪雄,人生再会大难逢。
生老病死相煎逼,积财千万总成空。
太子来日,遂遣车匿,被于朱鬃,往出城门。在于路上,观看之次,忽见一人,削发染衣,徐行缓步。太子忽见,即遣匿问之:君是何人,在此游玩?此人答曰:我是师僧。太子却问:何名师僧?此人答曰:诸漏已尽,烦恼顿除。饭在盂中,衣生架上。舍割世间恩爱,唯求佛果菩提。不恋烦喧,精劝大教,此名师僧。太子闻已,欢喜非常,下马虔恭于一心,合掌礼拜于三。理问:和尚是谁之弟子?和尚答曰:我是三教大师、四生慈父、为人天之道首、作苦海之舟船、释迦牟尼如来,是我之师父。和尚蒙问,具答实情。当尔之时?
和尚既蒙太子问,实情并乃具说知。
若说我之本师父,便是如来大牟尼。
和尚吟偈已了,太子却问:如何修行,证得此身?和尚道:精勤行道,忍苦捍劳,救济众生,坚持戒学,乃获此身。太子闻之,即便生欢。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太子见已便欢忻,顿舍烦恼断贪嗔。
无上菩提成佛事,决定修行证此身。
尔时太子,悟身之而非久,了幻体之无常。其夜子时,感天人而唱道。唤云:太子,修行时至,何得端然。太子忽从睡觉,报言空中:如此唤呼,是何人也?即时空中报曰:我是金团天子,遣助太子修行。正是去时,何劳懈怠。太子答云:我大王令五百宫监,守伴三时,不离终朝,如何去得。天人答言:我闪一瞌睡神下界,令百人尽皆错沉,即便相随,有何不得。言之已了,宫人并总睡着,采女王百睡着,只留车匿醒悟,被得朱鬃白马,牵来直近阶前。感四天王以捧马蹄,赞一队而腾空发。时当二月,日在八里,离迦毗之罗,城,赴雪山而苦行:
楼头才打三更鼓,寺里初声半夜钟。
一似门徒弹指顷,须臾直到雪山中。
太子既离皇阙,已赴雪山。顾险岭之嵯峨,望其厅峰之岑峻。乃见千年石盖,万岁松萝,前圣经行之踪,后佛因修之地:
当时坚意誓心贞,顾岭嵯峨不畏惊。
南北东西行七步,问阿那盘2石最平。
太子座已,专注修行。辞妄想以攀缘,绝埃尘而舍割。遣于车匿,却返王城,未去之间,车匿愁节,跪申太子,固诉陈言:奉旨回而不辛,虑王妃之勿信。空将白马,由恐狐疑。车匿鄙词,难为的实:
太子夜半出来时,宫人美女不觉知。
今日空回白马去,大王亦见便生疑。
是时太子语于车匿,付属再三,将头冠以献父王,牵白观而却还本厩。朱衣丽服,脱御收封,回付宫人,以为信物。车匿承旨,不惮艰辛,引马登程,奉归本国。即感白马9跪,满目而滴泪成池,万树千花,失光严之季色,含蹄缓步,徐下山来。当尔之时,道何言事:
行行行来下青山,马叫人悲惨别颜。
千树夜花光灿烂,一溪流水绿潺潺。
心忧到彼君王问,暗地思量奉对言。
亦入城来人总喜,问太子如今在阿那边。
太子自别车匿之后,上高岭之岩龛,立弘原以坚贞,求菩提之至节。入于禅室,定意安禅,食一麦而为齐,养四大之幻体。芦穿透膝,顶鹊为巢。断有漏之凡疑,誓无边之上德。精专圣道,不起邪尘独住山间,唯祈净行。
自别车匿住雪山,苦行殷勤志道专。
日食一麻或一麦,鹊散巢窠顶上安。
太子一从守道,行满六年。当腊月日之时,下山于熙连河沐浴。为久专恳行,身力全无,唯残骨筋,体尤困顿。河中洗濯,浣腻洁清,既欲出来,不能攀岸。感文殊而垂手,接臂虚空,承我佛于河滩达于彼岸。遂逢吉祥长者,铺香草以殷勤,紫磨严身,金黄备体:
六年苦行志殷勤,四智俱圆感觉身。
下向熙达河沐浴,上登草座劝黎民。
文殊长者设原厚,供养如来大世尊。
我如来既登草座,观心未圆,忽逢姊妹二人,一时迎前拜礼,口称名号,是阿难2。田中牧牛,常游陌,每将乳粥,供养树神。偶见世尊,回特献俸,又感四天王掌钵,来奉于前,并四钵纳一盏中,可集三六升。三者降其毒,六升者,则六波罗蜜因是也。既备功圆,便能至圣。遂往金刚座上,独称三界之尊,蹴岭峰,化诱十方情识。降天魔而战慑,伏外道以魂惊。显正摧邪,归从释教:
自登草座睹难2,回将乳粥献释迦。
四王掌钵除三毒,功圆净行六波罗。
金刚座中严灵相,蹴岭峰前定天魔。
八十随形皆原备,三十二相现娑婆。
况说如来八相,三秋未尽根原,略以标名,开题示目。今具日光西下,座久迎时。盈场并是英奇人,阖郡皆云怀雅操。众中俊哲,艺晓千端,忽滞淹藏,后无一出。伏望府主允从,则是光扬佛日,恩矣恩矣。

破魔变文
降魔变神押座文
年来年去暗更移,没一个将心解觉知,
只昨日腮边红艳艳,如今头上白丝丝。
尊高踪使千人诺,逼促都成一梦斯。
更见老人腰背曲,驱驱由自为妻儿。
君不见生来死去,似蚁修还;为衣为食,如蚕作茧。假使有拔山举顶之士,终埋在三尺土中。直饶玉提金乡之徒,未免于缄灰烬。莫为久住,看则去时,虽论有顶之天,总到无常之地。少妻恩厚,难为与替死之间;爱子情深,终不代君受苦。忙忙浊世,争恋久居;模模昏迷,如何拟去。不集开常意树,早折觉花;天宫快乐处,须生地狱下。波吒莫去死,去了却生来。合叹伤,争堪你却不思量:
一世似风灯虚没没,百年如春梦苦忙忙,
心头托手细参详,世事从来不久长。
遮莫金银盈库藏,死进争岂与君将?
红颜渐渐鸡皮皱,绿鬓看看鹤发仓。
更有向前相识者,从头老病总无常。
春夏秋冬四序摧,致令人世有轮回。
千山白雪分明在,万树红花暗欲开。
燕来燕去时后促,花荣花谢竞推排。
闻健直须知觉悟,当来必定免轮回。
欲问若有如此事,经题名目唱将来。
已此开赞大乘所生功德。谨奉庄严我当今皇帝贵位,伏原长悬舜日,永得尧年,延凤邑于千秋,保龙图于万岁。伏惟我府主仆射神资直气,岳降英灵,怀济物之深仁,蕴调元之盛业。门传阀阅,抚养黎民,总邦教之清规,均木土之重位。自临井邑,此握如春,皆传善政之歌,共贺升平之化。致得岁时丰稔,管境谧宁,山积粮储于川流,价卖声传于井邑。谨将称赞功德,奉用庄严我府主司徒。伏原洪河再复,流水而绕乾坤;此绶各年,勋业长扶社稷。次将称赞功德,谨奉庄严国母圣天公主。伏原山南朱桂,不变四时;领北寒梅,一枝独秀。又将称赞功德,奉用庄严合宅小娘子郎君贵位。男则朱婴奉国,10负圣朝;小娘子眉奇龙楼,身临帝阙。门多美玉,宅纳吉祥,千灾不降于门庭,万善感臻于贵户。然后衙前大将,尽孝尽忠;随从公寮,惟清于直。城隍社庙,土地灵坛,高峰常保于千秋,海内咸秋于无事。又将称赞功德,奉用庄严我都僧统和尚,伏原长承帝译,为灌顶之国师;沪镇台阶,赞明王于理化。
金仙诞质,本在周朝;像法流行,元因汉代。昭王之世,挟祥梦于千秋;壬午之年,弃皇宫于雪岭。六载苦行,四智周圆,破九百万之魔军,成八十庄严之好相。遂得天上天下,惟佛独尊,三界之中,竟无有比。时当清阳令节,仲景方春,是佛厌王这吕之晨,合宅集休祥之日。睹佛玉毫之相,何福不臻:现金人最胜之形,何宵不殄!
三代僧祗原力,六波罗蜜行周圆,
百千功德身将满,八十随形意欲全。
以向此间来救度,且于何处待几缘?
当时不在诸馀国,尔现获居兜率天。
我佛当日为度众生,弃舍王宫,雪山修道。今经六载苦修行,四至周。当腊月八日之晨下山于熙连河沐浴,洗多年之腻体,证紫磨之金身。出清净之爱河,遇吉祥之长者。广铺草座,供养殷勤;牧女献乳于此时,四王捧钵于是日。才登座11,震动魔宫,魔王当尔之时道何言事:
苦行山中经六年,四知周圆道果坚。
下山欲久众生苦,洗浊垢腻在熙连。
才出河来逢长者,广铺草座结良缘。
牧女献乳亲供养,四王捧钵到河边。
才座定,震天宫,故知圣力遍无穷。
魔王登时观下界,方见如来出世中。
于是魔五既观下界,又不见五逆之男,又不见孝顺子之,为见我南阎浮提净饭大王达太子成登正觉之时。魔王口中思惟道:若是交他化度众生,我等门徒,于投佛里,不如先集徒众,点检摩宫,恼乱瞿云,不交出世。魔王当时道何言语:
魔王念怒在逡巡,广点妖邪之鬼神。
睹见如来今出世,雄心叵耐便生嗔。
不了自家邪神吕,擎山覆海灭今人。
处分鬼神齐用命,捉将来,畅我身。
于是魔王击一口金钟,集百万之徒党。当时差马头罗刹哲为游奕将军,挺疾夜叉保作先锋大将,鸠盘吒鬼排戈戟以前行,毗舍奢神领甲兵而后拥。召阿修罗军众为突将,则努目扬精。舍毗胁多神后随,而乃乍嗔乍喜。更有夜叉虞候,罗刹都巡,并剑戟牙,利毛同爪,手持铁棒,腰带赤蛇。驱精魅以于前行,魍魉鬼神在后。阎罗王为都统,总管诸军。五道大神兼押衙大将,又知斩斫。唤风伯两师作一营,呼行病鬼王别作一队。妖婆万众,有耳不闻;器桷千般,何曾眼见。然后辟两阵,分四厢,左绕右遮,前驱后截。用12雷为战鼓,披闪电作朱旗,纵猛风以前荡,勒毒龙而向后。13蛇盘结,遍地盈川,鬼神交横,摇精动目。更有飞天之鬼,未13其形,或五眼六牙,三身八臂,四肩七耳,九口十头,黄发赤髭,头尖额阔。或腕粗臂细,头小脚长,披其弄于山川,呼吸吐其云务,摇动日月,震撼乾坤,作啾唧声,传波吒号。魔王自领军众,来至林中。先铺15 16之云,后降泼墨之雨。方梁17木,逼塞虚空,捧石缶山,昏蔽日月。强风忽起,拔树吹沙,天地既不辩东西,昏暗岂知南北。一时号令,便下天来,逡速之间,直至菩提树下。
黑检邪魔百万般,拟捉如来似等闲。
军前号令诸鬼神,瞿昙未死不归还。
魔王自为都元神,总管诸军依指18,
15 16之云空里布,泼下黑务似墨池。
雨点若着如中箭,雹子逢人似连锤,
山岳缶来安掌里,江河捻来直下倾。
空里闹,世间惊,号令唯闻唱煞声。
红旗卷处残霞起,皂纛悬处碧云飞,
鬼神云里皆勇猛,魔王时时又震威,
围绕佛身千万巾,拟捉如来畅絮情。
于是我佛菩提树下,整念思惟道:他外等总到来,如何准拟?遂起慈悲善根力,方便降伏邪徒,不假干戈,宁荣士马。如来所持器杖,与彼全殊,且着忍辱甲,执智慧刀,弯禅定弓,端慈悲箭,骑士十力马,下精进鞭。惭愧刀而未举,鬼将惊忙;智彗剑而未轮,波旬怯惧。垂烟吐炎之辈,反被自烧;戴石击山之徒,自沉自坠。外道等弓欲张而弦即断,箭欲发时花自生,未盘而自折,剑烟吐炎之辈,反被自烧;戴石擎山之徒,自沉自坠。外道等弓欲张而弦即断,箭欲发时花自生,未盘而自折,剑未轮而刃落。12雷翻为梵响,汉子变成珍珠。红旗出没,香风自生,猛炎黑烟,19檀务降。我佛现其定力,外道波旬无门怯惧,大者务中觅走,少者云中撼战。魔王见此,且却回军,罗刹叩头,由称死罪。回戈便发,却往摩宫,毒气未亡,上生忿怒。
魔王神变总骋了,不能动摇我如来。
实剑才挥刃即亡,弓欲张而弦即断。
擎山撮海骋神通,方梁17木遍虚空,
拟害如来三界主,恰似落叶遇秋风。
魔王自为都元师,怕急潜身无处容。
遂向军前亲号令,火急抽兵却归宫。
不念自是邪神类,比并天中大世尊,
罗汉虽然是小圣,力敌天魔万万重。
鬼神类,千万般,变化如来气力滩,
任你前头多变化,如来不动一毛端。
魔王见此阵势似轮,且还抽军,回归天上。不察自家力弱,辄拟恼害如来,忿怒之情,上由未息。然后端居正殿,及据香林,扼腕扬眉。铺唇叵耐。魔王有其三女,忽见父王不乐,遂即向前启白大王:
近日恰似改形容,何故忧其情不乐?
为复诸天相恼乱?为复宫中有不安?
为复忧其国境事?为复忧今诸女身?
惟念父五有慈愍,如今为女说来由。
父王道:
不是忧今诸女身,汝等自然已成长;
也不忧其国境事,天宫快乐更何忧!
吾缘净饭悉达多,近日已于成正觉,
叵耐见伊今出世,应恐化尽我门徒。
若合交他教化时,化尽门徒诸弟子。
我即如今设何计,除灭不义出世间。
于是三女遂即进步向前,咨白父王:
瞿昙少小在深宫,色境欢娱争断得?
没是后生身美貌,整是贪欢逐乐时。
我今齐原下阎浮,恼乱不交令证果。
必使见伊心退后,不成无上大菩提。
魔王闻说斯计,欢喜非常。库内绫罗,任奴妆束。侧抽蝉鬓,斜插凤钗,身挂绮罗,臂缠缨珞。东邻美女,实昌不如,南国娉人,酌然不及。玉貌似雪,从夸落浦之容;朱脸如花,谩说巫山之貌。行风行雨,倾国倾城。人漂五色之衣,日照三珠之服。仙蛾从后,持宝盖以后随;织女引前,扇香风而塞路。召六宫彩女,发在左边,命一国夫人,分居右面。直从上界,来到佛前,歌舞齐施,管弦竞奏。
论情实是绮罗人,若说容仪独超春。
身挂天宫三珠服,足蹑巫山一片云。
弟一女道:世尊!世尊!人生在世,能得风时?不作荣华,虚生过日,奴家美貌,实是无双,不合自夸,人间少有。故来相事,誓尽千年。不弃卑微,永供佛为琴瑟。
女道:欢君莫证大菩提,何必将心苦执迷?
我舍慈亲来下界,情原将身作夫妻。
佛去 :我今原证大菩提,说法将心化群迷。
苦海之中为船筏,阿谁要你作夫妻!
弟二女道:世尊!世尊!金轮王氏,帝子王孙。。抱却王位,独在山中寂寞。我今来意,更无别心,欲拟伴任山中,扫地焚香取水。世尊不在之时,我解看家守舍。
女道:奴家爱着绮罗裳,不勋沉麝自然香;
我舍慈亲来下界,誓将纤手扫金床。
佛道:我今念念是无常,何处少有不烧香;
佛座四禅清净,阿谁要你扫金床。
弟三女道:世尊!世尊!奴家年幼,父母偏怜,聪明少有,帝释梵王,频来问读,父母嫌伊门卑,令不交作新妇。我见世尊端整,又是净饭王子,三端三艺并全,文武两般双备。是以抛却父母,故来下界阎浮,不敢与佛作妻,情原长擎座具。
妇道:阿奴身年十五春,恰似芙蓉出水宝。
帝释梵王频来问,父母嫌卑不许人。
见君文武并皆全,六艺三端又超群。
我舍慈亲来下界,不要将身作师僧。
佛道:汝今早合舍女身,只为从前障佛因。
大急速须归上界,更莫分云恼乱人。
魔女不信世尊之言,谩发强词,轻恼于佛。于是世尊垂金色臂,指魔女身,三个时化作老母。且眼如珠盏,面似火曹,额阔头法,胸高鼻曲,发黄齿黑,眉白口青,面皱如里髑髅,项长一似筋头20子。浑身锦尹,变成两幅布裙,头上梳钗,变作一团乱蛇。身21项缩,恰似害冻老22,腰曲脚长,似过秋谷23。浑身笑具,甚是尸骸,三个相看,面无颜色,心中不分,把镜照看,空留百丑之形,不见千娇之貌。姊妹三个,道何言语:
不是天为24,都缘自作灾。
娇容何处去,丑陋此时来。
眼里请如火。胸前瘿似魁。
欲归天上去,羞见丑腮。
魔女三人,变却25娥貌,自惭丑陋之躯,羞见天宫,求归不得。遂即佛前9跪,启再三。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不悟前生业障深,直来下界诣双林。
盖为父母恩义重,不料魔家力未强。
恼乱如来多罪降。容仪变却受怨沉。
惟原释迦生慈悯,舍过莫记生念心。
佛心慈悲广大,有原克从,舍放前26,许容忏谢。与旧时之美质,转胜于前:复婉丽之容仪,过于往日。
我佛慈悲广大原,为法分刑普流传,
魔女三人骋姿容,变却当初端正面。
殷勤礼拜告如来,暂弃魔宫心敬善。
丑女却犹端正身,口过忏除得脱免。
魔女却获端正,还归本天;当去之时,道何言语:
魔女忏谢归天,欢喜非常礼圣贤。
故知佛力垂加备,姊妹三人胜于前。
女见魔王说本情,翟谈如来道果成。
我等三人总变却,岂合不遂再归程。
倾心礼拜求哀忏,方始来容罪障轻。
此祭世尊成正觉,魔王众此没多声。
定拟说,且休却,看看日落向西斜。
念佛座前领取偈,当来必定座莲花。
但某乙禅河滴派,勇晚修,学无道化之能,谬处赞扬之位。身心战灼,悚惕何安?辄述芒芜,用申美德。
自从仆射镇一方,继统旌幢左大梁。
孝子慈超舜禹,文萌宣略迈殷汤。
分茅烈土忧三面,旰食临朝念一方。
经上分明亲说着,观音菩萨作仁王。
观音也现宰官身,府主唯为镇国君,
玉塞南边消殄气,黄河西面静烟尘,
封疆再政还依旧,墙壁重修转更新。
君圣臣贤菩萨化,生灵尽作太平人。
圣德臣聪四海传,蛮夷向化静风烟。
邻封发使和三面,航海馀深到九天。
大洽生灵垂雨露,广敷释教赞花遍。
小僧原讲经功德,更祝仆射万万年。
破魔变一卷
天福九年甲辰祀黄钟之月27生十叶冷凝呵笔而写记。
居净土寺释门法律沙门肆荣写

难陀出家缘起
次解难陀者,是佛亲弟,姨母所生。相貌端严,世间希有。虽知世尊是亲兄弟,且不肯出家。缘有孔陀罗是妻,容颜殊胜,时为恋着这妻。世尊千方万便教化,令交出家,且不肯来,便言语无端,乱说辞章,比恋着其妻。何似生:
断其妻容众皆知,更能端正甚希其。
脸似桃花光灼灼,眉如细柳色辉辉
颜容端正实难比,美貌论情世上希。
虽有师兄身是佛,被妻缨绊懒来随。
自世尊种种方便,教化难陀不得。忽于一日,难陀共妻饮次,世尊与他心惠明,遥观见难陀根性熟,便即教化。
我佛牟尼大法王,观见难陀气愍伤。
兄弟之情还教切,运身便即现威光。
首托钵盂光灼灼,足蹑祥云气异音。
掸拍之间身即到,高声门外唱家常。
世尊直到难陀门前,道三两声家常,难陀劝饮之次,忽闻门外世尊语声,向妻道:娘子!娘子!

有事谘闻娘子,请筹暂起却回,
伏缘师兄到来,现在门前化饭。
欲拟如今不出,又缘知我在家。
走到门前略看,即便却来同饮。

欢喜巡还正饮杯,恐怕师兄乞饭来。
各请万寿暂起去,见了师兄便入来。
饮酒勾巡一两杯,徐徐慢拍管弦催。
各盏待君下次勾,见了抽身便却回。

难陀出门见佛,便乃伤作喜欢。
合常礼拜起居,不审师兄弟福。
争得今朝降重,将身入我贫家。
世尊亲到门前,令我一家获福。
如来斋时已到,转转即是日高,
如今看我师兄,钵中有何香饭?

若论家内辩斋餐,百味珍羞总不难,
唯原世尊莫形则,要甚从头请说看。
世尊道:诸馀并不要,要汝钵饭。难陀捻得钵杯来,便入厨中取饭。难陀家内常吹七瓮之香饭,所有神通,直交劳尽难陀七瓮饭,只得世尊半钵杯已来饭。

难陀家内饭长吹,香粳土1滑流时。
捻得钵盂便劳尘,专怕堂中妻怪迟。
一瓮两瓮钵中少,三瓮五瓮转希其。
劳尽难陀七瓮饭,不知我佛不思仪。
难陀取得半钵饭,遂与世尊,便拟入来,佛道:汝与我送到寺中,任你却来。

难陀只欲不去,师兄处分再三,
便拟送佛世尊,又怕家中妻怪。
两意之间叵耐,进退心口难为。
不如快送师兄,送到便来归舍。

将身便即送如来,专怕家中妻怪,
不久之间便到寺,难陀辞佛却归来。
难陀送到寺,便拟却回。佛语难陀道:我缘今日斋去,是汝且与我看陀。有四个水瓶与添满,更有院中田地,并须扫却。待我到来,一任汝去。世尊道了,使即付斋。这难陀在陀闷闷不已,思量道:阿谁能等得世尊!心中道了,又怕世尊嗔责,连忙取得四个瓶来,便着添瓶。才添得三个,又到却两个,又添得四个,到却三个。十遍五遍,总添不得。难陀恶了不添,尽打破。便即扫地。从东扫向西,又被西风吹向东。周围扫,又被祗风吹 四面。扫又扫不得。难陀又怕妻怪,恶发便骂世尊:论王位此不绍,作个师僧,2我他人。

师兄作处大由由,不绍轮王剃却头,
僧俗晓言皆有异,何须如此苦相尤。
扫地风吹扫不得,添瓶瓶到不知休,
归家但得孙陀喜,师史恶发不能愁。
谁能待世尊来,闻早不汝归家去,
忙忙走到加盘外,早见师兄队仗来。
惊忙恍忽走潜藏,道旁有一枯树下,
便即将身且回避,心中不原见如来。
世尊天眼早观见,电转之间到树所,
便敕龙王拔却树,化火登时便拟烧。
难陀怕走告师兄,陀在此间莫烧害。
佛与慈悲方便化,却引难陀到寺中。
世尊引到寺难陀中告佛:原放我归家去。佛道:我缘帝释请我说法,今朝将汝看天宫去;共看一场,即便归来。

如来告讫见神通,将身一念便腾空,
足下彩云也五色,顶上盘旋有八龙。
逡速已到清云里,似降祥云是不同。
只别人间弹指顷,难陀从佛到天宫。

能陀虽然天上,一心思忆家中。
佛与帝释说经,便遣能陀观看。

阴见楼台殿各,皆是七宝合成,
更见每个房中,有一天男天女。
最后有一房中,其中不见天男。
空房天女熟然,难陀向前便问。
难陀天上观看,见房内各有天男天女,最后房内,空有天女,并无天男。难陀遂问:
不审天中这个身,前生未委种何因?
此处想君得第一,不知夫主是何人?
若说我家夫主,不是等闲之人。
如今说着姓名,凡是人皆总识。
那是阎浮提内,五天印土之中,
迦毗罗国城中,净饭皇王太子,
释迦如来观弟,那是城母所生。
他缘宿业因缘,配我以为夫主。

如今现在阎浮提,宿因相配作夫妻,
受限此人缘异尽,房中所以独狐栖。

若说我家夫主,佛弟难陀是也。
难陀闻语笑咳咳,如今有幸得相过。
今日方来相顶谒,只我如念即便陀。
难陀报天女曰:只我便是佛弟难陀。

天女当时文语,便即却报难陀:
我家夫主威仪,不作欲人装束。
他家剃头落发,身坏色袈裟,
若论进止威仪,恰共如一不别。
何处愚夫至此,来认我为妻,
不如闻早却回,莫大此时挫辱。

欲识我家夫主时,他家还着福田衣,
不作欲人之貌相,剃头身作出家而。
难陀闻语欢喜,走到佛前,欲得出家。
难陀闻说此来由,走到佛前说豆流,
唯原世尊相极受,与我如今剃却头。

佛知难陀之意,疑取天女为妻,
报之汝现有妻,又要出家修之。
我终教法文内,精心一任出家。
都无清净之心,纵耳剃头何益?

佛与慈悲出世间,不但怨新总一般。
我念发心求剃度,师兄缘甚暑艰难?
但得如一与发剃发,身被法服好因缘。
佛语难陀曰:共汝暑到地狱看去,却来便与汝剃头不迟。世尊道了,从天降下,直入狱地。向十八重中与阎浮罗王说法,遣难陀观看。行来去末后,见一个空闲镬,立在汤边。难陀便问狱子:

我今欲有是问,不知圣主许此,
缘甚此汤空闲,里许几人受罪?
镬汤诸处见有,因甚唯此空闲,
如今为待阿谁,拟向此间煎煮?
狱子从何得相问,此间镬汤,为待佛弟难陀,不求佛教,恋着色身,合向捻此镬汤煮。莫是难陀惊怕,劣到地地走向众。

陀登时便走,夜叉从后赴来,
牛头叫喊连天,狱子发声动地。
怕怖莫知为计,魂飞胆战心惟,
口称南无世尊,惟原师兄相救。

才闻世尊名字,镬汤烟焰总消除。
难陀走到佛前头,礼拜如来双泪流。
昔日错迷行恶行,今朝觉悟忏3尤。
三涂根本因次舍,五毒恶缘此日休。
若得出家修道去,菩提佛想一心救。
发心从此转殷勤,启着皈衣礼世尊,
便遣目连与剃度,当时作得比丘身。
如来为说因缘法,言下还城罗汉僧,
当日祗园谈净土,同向连宫作圣人。
罗汉经中总得名,念尽解登其生。
违绕世尊虔敬佛,一心听说净名经。
实4才文增福惠,念言兹益善其生,
十念弥陀虽即少,功德沾施福不轻。
勤心念佛舍娑婆,努力修行出爱河,
一串数珠长有手,常常相绩念弥陀。
若能如此勤修道,临命终时瑞相多,
弥陀到西方去,论情快乐更无过。

大目干连冥间母变文并图一卷
夫为七月十五者,天堂启户,地狱门开;三涂业消,十善增长。为从僧咨下,此日会福之神,八部龙天,尽来教福。承供养者,现世福资;为亡者,转生于胜处。于是盂兰百味,饰贡于三尊。仰大众之恩光,救倒悬之窘急。昔佛在世时,弟子厥号目连,在俗未出家时,名曰罗卜,深信三宝,敬重大乘。于一时间,欲往他国与易。遂即支分财宝,令母在后设斋,供养诸佛法僧及诸乞来者。及其罗卜去后,母生悭1之心,所是吃咐资财,并私隐匿。儿子不经旬月,事了还家。母语子言,依汝付嘱,营供养作福。因兹欺诳凡圣,命遂坠阿鼻地狱中,受诸剧苦。罗卜三周礼毕,遂即投佛出家;承宿羽因,闻法证得阿罗汉果。即以道眼访觅慈亲,六生死,都不见母。目连从定起,含悲谘白世尊:慈母何方受于快乐?尔时世尊报目连曰:汝母已落阿鼻,见受诸苦。汝虽位登圣果,知欲何为?若非十方众僧解下胜脱之日,已众力乃可救之。故佛慈悲,开此方便,用建盂盆者,即是其事也。
罗卜自从父母没,礼泣三周复制毕。
联乐不乐损形容,食旨不甘伤斤骨。
闻道如来在鹿苑,一切人天怃恤,
我念学道觅如来,往诣双林面问佛。
尔时佛自便逡巡,稽首和尚两足尊,
左右摩诃释梵众,东西大将散诸神。
看前万字颇黎色,项后圆光像月轮,
欲知百宝千花上,恰似天边五色云。
弟子凡愚居五欲,不能舍离去今嗔,
直为乎生罪业重,殃及慈母入泉门。
只恐无常相逼迫,苦海沉沦生死津,
原佛慈悲度弟子,学道专心报二亲。
世尊当闻罗卜说,知其正直不心邪,
屈指先论四谛法,后闻应当没七遮。
纵令积宝凌云汉,不及交人暂出家,
恰似盲龟遇浮木,由如大火出莲花,
炎炎火宅难逃避,滔滔苦海阔无边,
直为从生分别故,如来所以立三车。
佛唤阿难而剃发,衣裳变化作袈裟,
登时证得阿罗汉,后受婆罗提木叉。
罗卜当时在佛前,金炉怕怕起香烟,
六利琼林动天地,四花标样叶清天。
千般锦绣铺床座,万道珠幡空里悬,
佛自称言我弟子,号曰神通大目连。
当时目连于双林树下,证得阿罗汉果。何为如此?准《法华经》穷子品云:先受其价,然后除粪,此即是也。先得阿罗汉果,后当学道。看目连深山坐禅之处,若为:
目连剃除须发了,将身合即入深山,
幽深地净无人处,便即观空而坐禅。
坐禅观空知善恶,降心住心无所著,
对镜澄澄不动摇,左脚还须押右脚。
端身坐盘石,以舌著上腭,
白骨尽皆空,气息无交错。
当时群鹿止吟林,逼近清潭望海头。
明月庭前听法眼,青山松下坐唯禅。
天边海气如霞换,陇外青山望戌楼。
秋风瑟林中度,黄叶飘零水上浮。
目连宴坐虚无境,内外证心渐渐修,
通达声闻居望地,出入山间得自由。
目连从定出,迅速作神通,
来如霹雳急,去似一团风。
海雁啼缯彻,2鹰脱纲笼,
潭中烟霞碧,天净远路红。
通神得自在,掷钵便腾空,
于时一向子,上至梵天宫。
目连一向至天庭,耳里唯闻鼓乐声。
红楼半映黄金殿,碧牖浑沦白玉成。
锡杖敲门三五下,胸前不觉泪3 3。
长者出来如共语,合掌先论中孝情。
启言长者相识否,贫道南阎浮提人,
少小身遭父母丧。其家大富少儿孙,
孤4更亦无途当。贫道慈母号青提,
阿耶名辅相,一生多造福田因,
亡过合生此天上。可怜富贵骄奢地,
望睹令人心悦畅。钟鼓铿枪和雅音,
鼓瑟也以声辽亮。哀哀劬劳长不舍,
乳哺之恩难可忘。别后安和好在否,
比来此处相寻访。长者闻语意以悲,
心里回惶出语迟。弟子阎浮有一息,
不省既有出家儿。和尚莫怪苦盘问,
世上人伦有数般。乍观出语将为异,
收气之时稍似难。俗间大有同名姓,
相似颜容几百般。形容大省曾相识,
只竟思量没处安。5梨苦死来相认,
更说家中事意看。
目连到天地父,至一门见一长者,白言长者:贫道小时,名字罗卜。父母亡没已后,投佛出家,剃除须发,号曰大目干连,神通第一。长者见说小时名字,即知是儿,别久,好在已否?罗卜目连认得慈父,起居问讯已了,慈母今在何方,受于快乐?长者报言罗卜:汝母生存在日,与我行业不同。我修十善五戒,死后神识得生天上。汝母平生在日,广造诸罪。命终之后,遂坠人狱。汝向阎浮提冥路之中寻问阿娘,即知去处。目连闻语,便辞长者,顿身下降南阎滔提,向冥路之中,寻觅阿娘不见。且见八九个男子女人,闲闲无事,目向前问其事由之处:
但且莫礼拜,贤者是何人?
此暗都集会,闲闲无一事,
游城6外来。
贫道今朝至此间,心中只手深相怪。
诸人答言启和尚,只为同名复同姓,
名字义错被追来。勘当恰经三五日,
无事得放却归回。早被妻儿送坟墓,
独自抛我在荒郊,四边更无亲伴侣,
狐狼鸦鹊竞分张。宅舍破坏无投处,
王边披诉语声哀,判放作鬼闲无事,
受其馀报更何哉。死生路今而已隔,
一掩泉门不再开,冢上纵有千般食,
何曾济得腹中饥。号啕大哭终无益,
徒须搅纸作钱财。寄语家中男女道,
劝令修福救冥灾。
目连良久而言:识一青提夫人已否?诸人答言:尽皆不识。目连又问:阎罗大王住在何处?诸人答言:和尚,向北更行数步,遥见三重门楼,有千万个壮士皆持刀棒,即是阎罗大王门。目闻语,向北更行数步,即见三重门楼,有壮士驱无量罪人来。目连向前寻问阿娘不见,路旁大哭,哭了前行,被所由将见于王。门官引入见大王,问目连事之处。
大王既见目连入,合裳逡巡而欲立。
和尚有没事由来?连忙案后相7挹。
惭愧5梨至此间,虽然弟子识和尚,
早个知其名字。为当佛使至此间,
别有家私事意?太山定罪卒难移,
总是天曹地笔批。罪人业报随缘起,
造此何人救得伊。腥血凝脂长夜臭,
恶染5梨清净衣。冥途不可多时住,
伏原5早去归。目连启言不得说,
大王照知否?贫道生年有父母,
日夜持常短午,据其行事在人间,
亡过合生于净土。天堂独有阿耶居,
慈母诸天觅总无,计亦不应过地狱,
只恐黄天横被诛,追放纵由天地边,
悲嗟悔恨乃长嘘。业报若来过此界,
大王曾亦得知否?
目连言讫,大王便唤上殿,乃见地藏菩萨,便即拜。汝觅阿娘来?目连启言:是觅阿娘来。汝母生存在日,广造诸罪,无量无边,当坠地狱。汝且向前,吾当即至。大王便唤业 官伺命司,应时即至。是和尚阿娘,名青提夫人,亡后多少时?业官启言王:青提夫人亡来已经三载,配罪案总在天曹录事司太山教尉一本。王唤善恶二童子,向太山检青提夫人在何地狱。大王启言和 尚:共童子相随,问五道将军,应知去处。目连闻语,便辞大王即出。行经数步,即至奈河之上。见无数罪人,脱衣挂在树上,大哭数声,欲过不过,回回惶惶,五五三三,抱头啼哭。目连问其事由之处:
奈何之水西流急,碎石8岩行路涩,
衣裳脱挂树枝傍,被趁不义时向立。
河畔闻他点名字,胸前不觉沾衣湿,
今日方知身死来,双双傍树长悲泣。
生时我舍事吾珍,金轩驷马驾珠伦,
为言万古无千改,谁知早个化微尘。
呜呼哀哉心里痛,徒理白骨为高冢,
南槽龙马子孙乘,北牖香车妻妾用。
异口咸言不可论,长嘘叹息更何怨,
造罪诸人落地狱,作善之者必生天。
如今各自随缘业,定是相逢后回难,
握手丁宁须努力,回头拭泪饱相看。
耳里唯闻唱道急,万众千群驱向前,
牛头把奉河南岸,狱卒擎叉水北边。
水里之人眼盼盼,岸头之者泪涓涓,
早知到没艰辛地,悔不生时作福田。
目连问言奈何树下人曰;天堂地狱乃非虚,
行恶不论天的罪,应时冥零亦共诛。
贫道慈亲不积善,亡魂亦复落三涂,
闻道将来入地狱,但曰知其消息否?
罪人总见目连师,一切啼哭损双眉,
弟子死来年月近,和尚慈亲实不知。
我等生时多造罪,今日受苦方始悔,
纵令妻妾满山川,谁肯死来相替代,
何时更得别泉门,为报家中我子孙,
不须白玉为无益,鼓乐弦歌我不闻,
欲得亡人没苦难,无过修福救冥魂。
和尚却归,与诸人传消息,交令造福,以救亡人。除佛一人,无由救得,原和尚菩提涅盘,寻常不没,运载一切众生;智惠9勤磨不烦恼林,而诛威行普心于世界,而诸佛之大原。倘若出离泥犁,是和尚慈亲普降。目连问以,更往前行,时向中间,即至五道将军坐所。问阿娘消息处:
五道将军性令恶,金甲明晶剑光交错,
左右百万馀人,总是接飞手脚。
叫喊似雷惊振动,怒目得电光辉霍,
或有劈腹开心,或有面皮生剥。
目连虽是圣人,亦得魂惊胆落。
目连啼哭念慈亲,神通急速若风云,
若闻冥途刑要处,无过此个大将军。
左右攒枪当大道,东西立杖万馀人,
纵然举目西南望,正见俄俄五道神。
守此路来经几劫,千军万众定刑名,
从头各自随缘业。贫道慈母傍行檀,
魂魄飘流冥路间,若问三涂何处苦,
咸言五道鬼门关。畜生恶道人偏绕,
好道天堂朝暮闲。一切罪人于此过,
伏原将军为检看。将军合掌启5梨,
不须啼哭损容仪,寻常此路恒沙众,
卒问青提知是谁,太山都要多名部,
察会天曹并地府,文牒知司各有名,
符吊下来过此处。今朝弟子是名官,
暂与5梨检寻看,可中果报逢名字,
放觅纵由亦不难。
将这国问左右曰:见一青提夫人以否?边有一都官启言将军:三年已前,有一青提夫人,被阿鼻地狱牒上索将,今见在阿鼻地狱受苦。目连闻语,启言将军:将军报言和尚,一切罪人皆从王边断决,然始下来。目连贫道阿娘缘何不见王面?将军报言和尚:世间两种人不得见王面:第一之人,平生在日,修于十善五戒,死后神识得生天上。第二之人,生存在日,不修善业,广造之罪,命终之后,便入地狱,亦不得见王面。唯有半恶半善之人,将见五面断决,然始托生,随缘受托生,随缘受报。目连闻语,便向诸地狱寻觅阿娘之处:
目连泪落忆逍逍,众生业报似风飘,
慈亲到没取辛地,魂魄于时早已消。
铁轮往往从空入,猛炎时时脚下烧,
心腹到处皆零落,骨10寻时似烂焦。
铜鸟万道望心击,铁汁千回顶上浇,
昔问前头剑树苦,何如锉11斩人腰。
不可论,凝胆碎10似津,
莽荡周回数百里,嵯峨向下一由旬。
铁锵万9安其下,烟火千重遮四门,
借问此中何物罪,只是阎浮杀罪人。
目连言旋更往前行,须臾之间,至一地狱。目连启言狱主:此个地狱中有青提夫人已否?是贫道娘,故来访觅。狱主报言和尚:此个狱中总是男子,并无女人。向前问有刀山地狱之中,问必应得见。目连前行又至一地狱,左名刀山,右名剑树。地狱之中,锋剑相向,涓涓血流。见狱主驱无量罪人入此地狱。目连曰:此个名何地狱?罗刹答言:此是刀山剑树地狱。目连问曰:狱中罪人作何罪业,当坠此地狱?狱主报言:狱中罪人,生存在日,侵损常住,游泥伽蓝,好用常住水果,盗常住柴薪。今日义伊攀剑树,支支节节皆零落处:
刀山白骨乱纵横,剑树人头千万颗。
欲得不攀刀山者,无过寺家填好土。
栽接果木入伽蓝,布施种子倍常住。
阿你个罪人不可说,累劫受罪度恒沙,
从佛涅盘仍未出。此狱东西数百里,
罪人乱走肩相12。业风吹火向前烧,
狱卒把杈从后插。身手应时如瓦碎,
手足当时如粉沫。沸铁腾光向口倾,
著者左穿而右穴。铜箭傍飞射眼精,
剑轮直下空中割。为言千载不为人,
铁杷搂聚还交活。
目连闻语,啼哭咨嗟,向前问言狱主:此个地狱中,有一青提夫人已否?狱主启言和尚:是何亲眷?目连启言:是贫道慈母。狱主报言和尚:此个狱中无青提夫人。向前地狱之中,总是女人应得相见。目连闻以,更往前行。至一地狱,高下可有一由旬,黑烟蓬勃,臭气薰天。见一马头罗刹,手把铁杈,意气而立。目连问曰:此个名何地狱?罗刹答言:此是铜柱铁床地狱。目连问曰:狱中罪人,生存在日,有何罪业,当坠此狱?狱主答言:在生之日,女生之日,女将男子,男将女人,行淫欲于父母之床,弟子于师长之床,奴婢于曹主之床,当坠此狱之中。东西不可算,男子女人,相合一半。
女卧铁床钉钉身,男抱铜柱胸怀烂,
铁钻长交利锋9,馋牙快似如锥钻。
肠空即以铁丸充,唱渴还将铁汗灌。
蒺蓠入腹如刀臂,空中剑戟跳星乱。
刀剜骨肉斥斥破,剑害肝肠寸寸断。
不可言,地狱天堂相对疋,
天堂晓夜乐轰轰,地狱无人相求出。
父母见存为造福,七分 之中而获一。
纵令东海变桑田,受罪之人仍未出。
目连言讫,更往前行。须臾之间,至一地狱。启言狱主:此个狱中,有一青提夫人已否?狱主报言:青提夫人是和尚阿娘?目连启言:是慈母。狱主报和尚曰:三年已前,有一青提夫人,亦到此间狱中。被阿鼻地狱牒上索将,今见在阿鼻地狱中。目连闷绝僻地,良久气通,渐渐前行,即逢守道罗刹问处:
目连行步多愁恼,刀剑路傍如野草。
侧身遥闻地狱间,风火一时声号号。
为忆慈亲肠欲断,前路不娄行即到。
忽然逢着夜叉王,按剑坐蛇当大道。
启言贫道是释迦如来佛弟子,证见三明出生死。
哀哀慈母号青提,亡过魂灵落于此。
适来巡历诸馀狱,问者咸言称不是。
近云将母入阿鼻,大将亦应知此事。
有无实说莫沉吟,人间乳哺最恩深,
闻说慈亲骨髓痛,造此谁知贫道心。
夜叉闻语心逖逖,直言更亦无刑迹。
和尚孝顺古今希,冥途不惮亲巡历。
青提夫人欲似有,影向不能全指的。
灌铁为城铜作壁,业风雷震一时吹,
到者身骸似狼藉。劝谏5梨早皈舍,
徒烦此处相寻觅。不如早去见如来,
13胸懊恼知何益。

目连见说地狱之难,当即回。掷钵腾空,须臾之间,即至婆罗林所。绕佛三匝,却坐一面,瞻仰尊颜,目不暂舍。白言世尊处:
阙事如来日已远,追访踪由天地遍,
阿耶虽得生天上,慈母不曾重会面。
闻道阿鼻现受罪,思之不觉肝肠断,
猛火龙蛇难向前,造次无由作方便。
如来神力移山海,一切众生受爱恋。
臣急由来解告君,如何慈母重相见。
世尊唤言大目连,且莫悲哀泣,
世间之罪由如绳,不是他家尼碾来。
火急将吾锡枚与,能除八难及三灾。
但知勤念吾名字,地狱应当为汝开。
目连承佛威力,腾身向下,急如风箭,须臾之间,即至阿鼻地狱。空中见五十个牛头马脑,罗刹夜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声如雷鸣,眼如制电,向天曹当直。逢着目连,遥报言:和尚莫来,此间不是好道,此是地狱之路。西边墨烟之中,总是狱中毒气,吸着和尚化为灰尘处:
和尚不闻道,阿鼻地狱铁石过之皆得殃。
地狱为言何处在,西边怒那黑烟中。
目连念佛若恒沙,地狱元来是我家,
拭泪空中摇锡杖,鬼神当即倒如麻。
白汗交流如雨湿,昏迷不觉自嘘嗟。
手中放却三楞棒,臂上遥抛六舌叉。
如来遗我看慈母,阿鼻地狱救波吒。
目连不住腾身过,狱卒相看不敢遮。
目连行前,至一地狱,相去一百馀,被火气吸着,而欲仰倒。其阿鼻地狱,且铁城高峻,莽荡连云,剑戟森林,刀重叠。剑树千寻,以芳拔针14相楷;刀山万仞,横连8岩乱倒。猛火制浚似云吼,啕踉满天;剑轮簇簇似星明,灰尘模地。铁蛇吐火,四面张鳞;铜狗吸烟,三边振吠。蒺蓠空中乱下,穿其男子之胸;锥钻天上旁飞,剜刺女人之背。铁杷踔眼,赤血西流;铜叉锉腰,白膏东引。于是刀山入炉炭,髑髅碎,骨肉烂,筋皮折,手胆断。碎肉迸溅于四门之外,凝血滂沛于狱15之畔。声号叫天,岌岌汗汗;雷地隐隐岸岸。向上云烟散散漫漫,向下铁锵撩撩乱乱。箭毛鬼喽喽窜窜,铜嘴鸟咤咤叫叫唤。狱卒数万馀人,总是牛头马面。饶君铁石为心,亦得亡魂胆战处:
目连执锡向前听,为念阿鼻意转盈,
一切狱中皆有息,此个阿鼻不见停。
恒沙之众同时入,共变其身作一刑,
忽若无人独自入,其身亦满铁围城。
案案难难振铁岌云空,轰轰锵锵栝地雄。
长蛇16 16三曾黑,大鸟崖柴两翅青。
万道红炉扇广炭,千重赤炎迸流星。
东西铁钻才凶斤,左右铜铰石眼精。
金锵乱下如风雨,铁汁空中似灌倾。
哀哉苦哉难可忍,更交腹背下长钉。
目连见以唱其哉,专心念佛几千回。
风吹毒气遥呼吸,看著身为一聚灰。
一振黑城关锁落,再振明门两扇开。
目连那边17来唤,狱卒擎叉便出来。
和尚欲觅阿谁消息?其城广阔万由旬,
卒仓没人关闭得。刀敛晶光阿点点,
受罪之人愁忏忏。大火终融满地明,
烟务满满怅天黑。忽见5梨于此立,
又复从来不相识,纵由算当更无人,
应是三宝慈悲力。
狱主启言:和尚缘何事开地狱门?报言:贫道不开阿谁开?世尊寄物来开。狱主问言:寄是没物来开?目连启狱主:寄十二环锡杖来开。狱卒又问:和尚缘何事来至此?目启言:贫道阿娘名青提夫人,故来访觅看。狱主闻语,却入狱中高楼之上,迢白幡打铁鼓:第一隔中有青提夫人已否?第一隔中无。过到第二隔中,迢墨幡打铁鼓:第二隔中亦无。过到第三隔中,迢黄幡打铁鼓:第三隔中有青提夫人已否?亦无。过到第四隔中亦无。即至第五隔。中章,亦道无。过到第六隔中,亦道无青提夫人。狱卒行至第七隔中,迢碧幡打铁鼓:第七隔中有青提夫人已否?其时青提夫人在第七隔中,身上下州九道长钉,钉在铁床之上,不敢应狱主。狱主更问:第七隔中有青提夫人已否?若看觅青提夫人者,罪身即是。早个缘甚不应?恐畏狱主更将别处受苦,所以不敢应狱主。狱主报言:门外有一三宝,剃除髭发发,身披法服,称言是儿,故来访看。青提夫人闻语,良久思惟,报言:狱主,我无儿子出家,不是莫错?狱主闻语,却回行至高楼,报言:和尚缘有何事,诈认狱中罪人是阿娘?缘没事谩语?目连闻语,悲泣雨泪,启言:狱主,贫道解传语错。贫道小时自罗卜,父母亡没已后,投佛出家,除有髭发,号曰大目干连。狱主莫嗔,更问一回去。狱主闻语,却回至第七隔中,报言罪人:门外三宝小时自罗卜,即是儿也,罪身一寸肠娇子。狱主闻语,扶起青提夫人,提拔州九道长钉,铁锁锁腰,生杖围绕,驱出门外。母子相见处:
生杖鱼鳞似云集,千年之罪 可知,
七孔之中流血汁,猛火从娘口中去,
蒺蓠步步从空入。由如五百乘破车声,
腰脊岂能于管拾。狱卒擎叉左右遮,
牛头把锁东西立。一步一倒向前来,
目连抱母号啕泣。哭曰由如不孝顺,
殃及慈母落三涂。积善之家有馀庆,
皇天只没杀无辜。阿娘昔日胜潘安,
如念焦悴顿摧溅,曾闻地狱多辛苦,
今日方知行路难。一从遭祸耶娘死,
每日坟陵常祭祀。娘娘得依吃已否,
一过容颜总焦悴。阿娘既得目连言,
鸣呼拍搦泪交连。昨与我儿生死隔,
谁知今日重团圆,阿娘生时不修福,
十恶之愆皆具足。当时不用我儿言,
受此阿鼻大地狱。阿娘昔时极芬荣,
出入罗帏锦障行。那堪受此泥梨苦,
变作千年饿鬼行,口里秆回拔出舌,
胸前百过铁犁耕。骨节筋皮随处断,
不劳刀剑自雕零。一向须臾千过死,
于时唱道却回生。入此狱中同受苦,
不论贵贱与公卿。汝向家中勤祭祀,
只得乡闾孝顺名。纵向坟中浇沥酒,
不如抄写一行经。目连哽噎啼如雨,
便即回头谘狱主,贫道须是出家儿,
力小那能救慈母。五服之中相容隐,
此即古来圣贤语。惟原狱主放却娘,
我身替娘长受苦。狱主为人情性刚,
嗔心点点色苍茫。弟子虽然为狱主,
断决皆由平等王。阿娘有罪阿娘受,
阿师受罪阿师当。金牌玉简无揩洗,
卒亦无人辄改张。受罪只今时以至,
须将刑殿上刀枪。和尚欲得阿娘出,
不如归家烧宝香。目连慈母语声哀,
狱卒擎叉两畔催。欲至狱前而欲倒。
便即长悲好住来。青提夫人一个手,
托住狱门回顾盼。言:好住来,
罪身一雨扬娇子,娘娘昔日行悭妒,
不具来生业报恩。言作天堂没地狱,
广希猪羊祭鬼神。但悦其身眼下乐,
宁知冥路拷亡魂。如今既受泥梨苦,
方知及悟悔自家身。悔时悔亦知何道,
覆水难收大欲云。何时出离波咤苦,
岂敢承圣重作人。阿师是如来佛弟子,
足解知之父母恩。忽若一朝登圣觉,
募忘娘娘地狱受艰辛。目连既见娘娘别,
恨不将身而自灭。举身自扑太山崩,
七孔之中皆洒血。启言娘娘且莫入,
回头更听儿一言,母子之情天生也,
乳哺之恩是自然。儿与娘娘今日别,
定知相见在何年。那堪闻此波咤苦,
其心楚痛镇悬悬。地狱不容相替代,
唯知号叫大秋怨。隔是不能相救济,
儿亦随娘娘身死狱门前。
目连见母,却入地狱,哽噎声嘶,遂乃举身自扑,由如五太山崩,七孔之中皆流迸备。良久而死,复乃重苏。雨手按地起来,政顿衣裳,腾空往至世尊之处:
目连情地总昏昏,人语冥冥似不闻,
良久沉吟而性悟,掷钵腾空问世尊。
目连对佛称怨苦,且说刀山及剑树,
蒙佛神力借馀威,得向阿鼻见慈母。
铁城烟焰火腾腾,剑刃森林数万层,
人脂碎10和铜汁,迸肉含潭血里凝。
慈亲容貌岂堪任,长夜遭他刀9侵,
白骨万回登9树,红颜百过上刀林。
天下之中何者重,父母之情恩最深,
如来是众生慈父母,原照愚迷方寸心。
如来本自大慈悲,闻语惨地敛双眉,
众生出没于轮纲,恰惟18 19兔望丝。
汝母时多昔造罪,魂神一往落阿鼻,
此罪劫移仍未出,非佛凡夫不可知。
佛唤阿难徒从等,吾往冥途自救之。
如来领八部龙天,前后围绕,放光动地,救地狱之苦处:
无数龙神八部众,相随一队向前行。
隐隐逸逸,天上天下无如疋。
左边沉,右边没,如山岌岌云中出。
崔崔嵬嵬,天堂地狱一时开。
行如雨,动如雷,似月团团海上来。
独自俄俄狮子步,虎行侃侃象王回。
云中天乐吹杨柳,空里缤芬下落梅。
帝释向前持玉宝,梵王从后奉金牌。
不可论中不可论,如来神力救泉门。
眉间毫相千般色,项后圆光五采云。
地狱沾光消散尽,剑树刀林似碎尘。
狱卒沾光皆20跪,合掌一心而顶礼。
如来今日起慈悲,地狱摧贱悉破坏。
铁刃化作磨尼宝,刀山化作琉璃地;
铜汁变作功德水,清良屈由绕池流,
鹅鸭鸳鸯扶泪泪。红波夜夜碧烟生,
缘树朝朝紫云气。罪人总得生天上,
唯有目连阿娘为饿鬼,地狱一切并变化。
目连蒙佛威力,得见慈。罪根深结,业力难排,虽免地狱之酸,坠在饿鬼之道。悲辛不等,苦乐悬殊。若并前途,感其百千万倍。咽如针孔,滴水不通。头似太山,三江难满。无闻浆水之名,累月经年,受饥羸之苦。遥见清凉冷水,近著着作脓河。纵得美食餐,便即化为猛火。娘娘现今饥困,命若悬丝,汝若不起慈悲,岂名孝顺之子?生死路隔,后会难期。欲救悬丝之危,事亦不应迟晚。出家之法,依信施而安存。纵有常住饮食,恐难消化。儿辞娘娘,往向王舍城中,取饭与娘娘相见。目连辞母,掷钵腾空,须臾之间,即到王舍城中。次第乞饭,行到长者门前。长者见目连非时乞食,盘问逗留之处:和尚早已过,食时已过,乞饭将用何为?目连启言长者:
贫道阿娘亡过后,魂神一往落阿鼻,
近得如来相救出,身如枯骨气如丝。
贫道肝肠寸寸断,痛切傍人岂得知,
计亦不合非时乞,为以慈亲而食之。
长者闻言大惊愕,思忖无常情不乐。
金鞍永绝晶珠心,玉貌无由上妆阁。
但且歌,但且乐,人命由由如转烛。
何觅天堂受快乐,唯闻地狱罪人多。
有时吃,有时著,莫学愚人多贮积。
不如广造未来因,谁能保命存朝夕。
两两相看不觉死,钱财必莫无身惜。
一朝擗手入长棺,空浇冢上知何益。
智者用钱多造福,愚人将金买田宅。
平生辛苦觅铁财,死后总被他分擘。
长者闻语忽惊疑,三宝福田难可遇,
急催左右莫交迟,家中取饭与5梨。
地狱忽然消散尽,明知诸佛不思议。
长者手中执得饭,过以5梨发大原,
非但和尚奉慈亲,合狱罪人皆饱满。
目连乞得耕良饭,持钵将来献慈母,
于时行至大荒郊,手捉金匙而自浦。
青提夫人虽遭地狱之苦,悭贪究竟未除,见儿将得饭来,望风即生1惜。来者三宝,即是我儿,为我人间取饭,汝等令人息心。我今自救无21,况复更能相济!目连将饭并钵奉上,阿娘恐被侵夺,举眼连看四畔,左手障钵,右手团食。食未入口,变为猛火。长者虽然原重,不那悭鄣尤深,目连见母如斯,肝胆犹如刀割。我今声闻力劣,智小人微,唯有启问世尊,应知济拔之路。且看与母饭处。
夫人见饭向前迎,悭贪未吃且空争:
我儿远取人间饭,持来自拟疗饥坑,
独吃犹看不饱足,诸人息意慢承忘。
青提悭贪业力重,入口喉中猛火生。
目连见母吃饭成猛火,浑13自扑如山,
耳鼻之中皆流备,哭言黄天我娘娘。
南阎浮浮提施此饭,饭上有七尺往神光,
将作是香美饮食,饭未入口便成火。
口为悭贪心不改,所以连年受其罪,
如今痛切更无方,业报不容相替代。
世人不须怀嫉妒,一落三涂罪未毕。
香饭未及入咽喉,猛火从娘口中出。
俗间之罪满娑婆,唯有悭贪罪最多。
火既无端从口出,明知业报不由他。
一切常行平等意,亦复寿心念弥陀。
但能舍却贪心者,净土天常随意至。
青提唤言教顺儿,罪业之身不自亡,
不得阿师行孝道,谁肯艰辛救耶娘。
见饭未能抄入口,见火无端却损伤。
悭贪去得将心念,只应过去有馀殃。
阿师是娘娘孝顺子,与我冷水济虚肠。
目连闻阿娘索水,气咽声嘶。思忖之间,忽忆王舍城南有一大水,阔浪无边,名曰恒河之水,亦应救得阿娘火难之苦。南阎浮提众生,见水即是清凉冷水;诸天见水,即是琉璃宝池;鱼鳖见此水,即是润泽;青提见水,即是脓河猛火。行至水头,未见儿咒原,未见儿咒原,便即左手托岸托良由悭,右手抄水良由贪,直为悭贪心不止,水未入口便成火。目连见阿娘吃饭成猛火,吃水成猛炎,13胸拍臆,悲啼号哭。来向佛前,绕佛三匝,却住一面,白言:世尊,弟子阿娘造诸不善,坠落三涂,蒙世尊慈悲,救得阿娘之苦。只今吃饭成火,吃水成火,如何救得阿娘火难之苦!世尊唤言:目连,汝阿娘如今未得饭吃,无过周匝一年七月十五日,广造盂兰盆,始得饭吃。目连见阿娘饥,白言世尊;每月十三、十四日可不否,要须待一年之中,七月十五日始得饭吃?世尊报言:非但汝阿娘当须此日广造盂兰盆,诸山坐禅戒下日,罗汉得道日,提婆达多罪灭日,阎王欢喜日,一切饿鬼总得普同饱满。目连承佛明教,便向王舍城边塔庙之前,转读大乘经典,广造盂兰盆善根,阿娘就此盆中,始得一顿饱饭吃。从得饭已来,母子更不相见。为当坠于地狱,为复向饿鬼之狞?世尊报言:汝母亦不坠地狱及饿鬼之途。得汝转经功德,造盂兰盆善根,汝母转饿鬼之身,向王舍城中作黑狗身去。汝欲得见阿娘者,心行平等,次第乞食,莫问贫富。行至大富长者家门前,有一黑狗出来,捉汝袈裟,衔著作人语,即是汝阿娘也。目连蒙佛敕,遂即托钵持盂,寻觅阿娘。不问贫富坊巷,行于匝合,总不见阿娘。行至一长者家门前,见一黑狗身从宅里出来,便捉目连袈裟,衔著即作人语,言:阿娘孝顺子,忽是能向地狱冥路之中救阿娘来,因何不救狗身之苦?目连启言:慈母,由儿不孝顺,殃及慈母坠落天涂。宁作狗身于此,你作饿鬼之途?阿娘唤言:孝顺儿,受此狗身音哑报,行住坐卧得存。饥即于坑中食人不净,渴饮长流以济虚。朝闻长者念三宝,莫闻娘子诵尊经。宁作狗身受大地不净,耳中不闻地狱之名。目连引得阿娘往于王舍城中佛塔之前,七日七夜,转诵大乘经典,忏悔念戒。阿娘乘此功德,转却狗身,退却狗皮,挂于树上,还得女人身,全具状圆满。目连启言阿娘:人身难得,众国难生,佛法难闻,善心难发。唤言阿娘,今得人身,便即修福。
目连将母于娑罗双树下,绕佛三匝,却住一面,白言世尊:与弟子阿娘看业道已来,从头观占,更有何罪?世尊不违目之语,从三业道观看,更率私人之罪。目连见母罪灭,心欢喜,启言阿娘:归去来,阎浮提世界不堪停。生住死,本来无住处,西方佛国最为精。敢得天龙奉引其前,亦得天女来迎接,一往迎前忉利天受快乐。最初说偈度俱轮,当时此经时,有八万菩萨、八万僧、八万优婆塞、八万优婆姨,作礼围绕,欢喜信受奉行。
大目犍连变文一卷。

贞明柒年辛已岁四月十六日净土寺学郎薛安俊写


欢喜国王缘
谨案藏经说:西天有国名欢喜,有五欢喜王。王之夫人,名有于者。夫人容仪窈窕,玉貌轻盈,如春日之夭桃,类秋池之荷叶,盈盈素质,灼灼娇姿,实可漫漫,偏称王心。

自入王宫仕圣居,高低皆说22承恩。
若论舞胜当如品,纵合清歌每动频。
出入排房嫔彩乱,安存宫监惠唯新。
普天咸荷23王圣,有相贤和助一人。
这夫人容仪既丽,妇德弥章,有日月处皆智,满乾坤而尽许。王之顾念,日夕不离数房,旦暮欢于金殿,如斯富贵,可笑殊严。忽地一朝,别闻恶事:

王即情偏宠,其如命不长。
一道深深气,看看七日亡。
圣王才见了,流泪两三行。

忽地夫人气色昏,泪流如线莫能胜。
定知玉貌终皈七,争忍夫人化作尘。
这度清鸾才失伴,后回花小谁为春。
国王见心惊怪,嫔彩皆言语一人。
这有相夫人颜貌平正,又复能歌。一日殿中起舞,正歌之次,歌喜国王见者夫人面上身边一身气色,知其有相七日身亡。王乃含悲,心怀惆怅。有于夫人见王垂泪,不测士由,舞有罢敛容仪。

臣今歌舞有词乘,王忽延中落泪来。
为复言词相触悟?为当去就拙旋回?
希王善如今说,莫使宫嫔总乱猜。
皇帝既遭亲顾问,一场惆怅口难开。
皇帝既被有于夫人再三频问,唯唯惆,转转悲24。良久,大王语其有于夫从:朕无馀事惆怅,夫人适来作舞之时,朕见夫人耳边有一道气色,此气色案于世书图25,号曰死气;却后七日,夫人必死。朕今已见,恐丧夫人,不免心中忧怀惆怅。

王被夫人顾问,登时遂即申陈,
报言有相须知;却后七朝身死。
朕得舞筵之内,忽占面色忧文。
定知与我相离,所以适来惆怅。
吟断
说了夫人及大王,两情相顾又回惶,
谁知贱妾天年尽,争忍抛人便夭亡。
金殿乍开皆失色,只言知了尽悲伤。
咸贺有于能平正,也被无常暗取将。
夫人闻了,又自悲伤。知道者身看看命谢,与王相伴,又得两朝。夫人语大王曰:占看气色,道奴身亡,却后七朝,已过两日。臣今恐命定不存留,暂拟皈舍,辞别父母,伏原帝听,放奴归家。王曰:夫人气色,命有五朝,看即与朕不得相见。莫辞且住,更忍两朝。后三日中,辞别父母。大王言讫,于是夫人处分不司:

从此夫人别大王,归家来见亲父娘。
六宫送处皆垂泪,三殿辞时哭断肠。
这度双鸾愁失伴,后应孤影必潜伤。
殷勤既出椒房后,数日看时只待亡。
夫人既去,王乃难留,便使嫔妃,相随至舍。莫不晨参暮省,送药送茶,赐之以七宝百珍,赏之以绫罗锦彩。夫人至舍,父母欢忻。及问因由,一家惆怅。

有相辞王出,归家别父娘,
万人皆失色,百壁尽悲伤。
父母初闻说,悲啼口头断肠,
只缘薄福德,不久见身亡。
及其闻说泪沾巾,莫怪今朝劝善贫。
父母初逢端正貌,争忍交为化作尘。
使唤医师寻妙药,即求方术拟案魂。
人人皆道天年乐,无计留他这个人。
有于夫人辞王皈舍,父母爱恰,即便检药寻医,拟延女命。国师财见,尽说不能。即有一夫人语人曰:人命无常,色如山水,佛原有偈,闻者由惊。偈云:是日已至,命即随陷,如少水鱼。劝请随喜众,勤学证无馀。又云:失人身,万劫不逢,身谢命终。去此不远,有一名山,山中有僧名之石室。此比丘尼有大威德,护念他人。往被河之。已延身命。于是有相夫人与至家眷,即往出内比丘所礼拜供养,永乞神功。忧疑之此,有人传语:

僧住城南万劫山,我将救度向人间。
道德众推能敏物,慈悲皆说度人天。
如念况在前生福,好似相将暂结缘。
必若有人延得寿,与王齐受百千年。

忽尔闻人说,夫人便访寻。
不居城椁内,终日住山林。
求已重重礼,陈情切切深。
欲求神妙药,免被死亡侵。

死苦为计遍此身,使于山里礼名僧。
初占月面精神爽,后得谈经去夜昏。
欲识心珠先发原,要穷佛法传香灯。
但于言下知归处,誓学牟尼六度门。
夫人闻说,遂向山中,礼拜此僧,乞延寿命。于是虔恭合掌,归依而不惮驱驰,忤悔投诚,发露而未经倾克。夫人曰:和尚,贱身生居草也,长向王宫,三五日前,大王占相道故,却七日后命络,放我归家,令辞父母。适闻人说,和尚慈悲。故故起居,乞延受法。和尚道:夫人!夫人!浮生逡速,不可不留,可惜心神,以求延寿法。夫人曰:人间短促,弟子当知。未委何方,命寿长远?和尚曰:天中寿命,与此不同。快乐逍遥,又胜人世。和尚于是与夫人说三界九地人所生之处寿命无限等事。

浮生难长久,生来死去亡。
争如天上福,快乐是寻常。
念食天厨饭,思衣宝伏香,
若求生去者,八戒是津粮。

僧与夫人说此缘,欲求长命欲生天。
出去瑞云承两足,归来光相绕身边。
五音日日声盈耳,七宝朝朝满眼看,
须知浮世俄尔是,闻早回心莫等闲。
于是石室比丘尼劝有相夫人了,交求生天,莫求浮世寿命。夫人问和曰:凡生人间,修何法则?凡生天生上,修何法行?和尚答曰:欲生人世,修持五戒。求生天者,须持八戒。一日一夜,若能至心受如来清净八戒,必生天上,快乐自在。于是有于夫人闻是事已,于求石室比丘尼所,求受如是清净八戒。授八戒已了,归家日满,便乃身亡,生在天中,受诸快乐。
断侧
当日夫人闻说,即时日夜坚持,
果然七日身亡,生在他居天上。
礼拜比丘皈舍,人间年限将终。
夫人既有身亡,家内营其殡送。

夫人受戒却回来,七日身修掩夜台,
国主乍闻心痛切,朝臣知了泪摧摧。
六宫参切情何极,九族临丧尽悲哀。
拣日择时便殡葬,凶仪于送塞香街。
有于夫人于石室比丘尼所受戒了,归来七日满,身终也。欢喜国王出天丈,如法殡葬后,夫人又经半年,生于天上。于天中忽尔思唯:我昔何缘,来此宝界。良久入定,观此身前是欢喜国王夫人,因国王知于我七日身亡,遂皈父母家,及往山中石室比丘尼所,得闻妙法及受八戒,七日命终,生于天上。我须今日却下于天界往欢喜国,报其天恩供养。言说夫人遂与天女同来下界。

一自夫人受戒皈,命终身谢见无期,
因缘已感生天上,果报还招福自随。
受命岂论年与月,歌娱宁有是兼非,
忽然入定辞前世,欢喜王宫国后妃。
思忆须是下天界,彩女于将数十人。
四众瑞云光错落,五音歌管乱纷纭。
临帝坐,入王宫,务驾庭庭满碧空,
只向云中势宝玩,五天皆悉现神通。
于是有相夫人国王道:殿前何故种种名花异,及诸珍玩?于虚空中唤其大王,递相慰喻。时吾闻诸,惊愕失次,及国土内,凡诸人民,皆见是于夫人。

欢喜王宫里,当初忽尔闻,
忽然惊与叹,兼要重精神。
出殿望空礼,承空间被人,
何缘生端相,原说此来困。

王与夫人两不同,人间天上喜相逢。
殷勤顾问当初事,屈曲还至此日功,
道是因凭八戒力,感枯得身敬上天宫。
今朝故故来相报,火急修持且莫慵。
大王语夫人曰:夫人自皈家内,七日身亡,以何因缘而来下界?夫人道:我自离宫内,便入山中礼拜比丘尼,永受八关戒。一日一夜,志心境持,便得上生兜率天上。今朝到此来报大王,伏望不恋阎浮,求生天上,与为同止,再遂忠肠,千万再三,速求出离。

大王闻说便心回,日夜烧香礼圣台,
自别夫人经数月,思量好是苦持斋。
每相夫人辞家出,夜夜寻看房卧路,
玉貌定知皈那里,且喜恩沾说修持,
今日若能得上界,施与如来国内财。
相劝谏,速持斋,莫恋阎浮急出来,
座下总须听此说,当来毕定免轮定免轮回。
于是大王受谏,有相回皈,凡是后来,也持八戒,还生天上,福得自随。

有相夫人报大王,盈盈玉貌也无常,
倾国倾城人闻说,尚与国王有分离。
勤发速修行,浊世娑婆莫恋26,
便须受戒皈政法,净土天中还相逢。
无限难思意味长,速须觉悟礼空王,
三八士须断酒肉,十斋真要剩烧香,
更能长念如来好,一切时中得吉祥。
好道理,不思仪,记当修行莫勇伊,
念佛座前领取偈,剩抛散思总知。
欢喜国王缘一本写记
乙卯年七月六日三界寺僧戒净写耳

丑女缘起
我佛因地,旷劫修行:投座饲虎,救鸽尸毗;为求半偈,心地不1;剜身然灯,供养辟支;善支求珠贫迷;父王有病,取服献之。
大圣慈悲因地,旷劫修行坚志。
也曾供养辟支,帝释天来诚。
割肉祭于父王,山内长时伏气。
去世因修行,天界大师便是。
世尊当日度行坛,为救众生业障缠,
也解求珠于大海,尸毗救鸽结良缘。
三途地狱来往走,六道轮回作舟舡,
为度门徒生善相,感荷如来圣力潜。
我佛当日,为救门徒六道轮回,犹如舟船,般运众生,达于彼岸。此时总得见佛,今世足衣足饭。修行时至,勤须发原。有馀供养佛僧,得数结绍见。此时更若修行,来世胜相定现。
我佛慈悲世莫夸,救度众生遍河沙。
总得到于无为处,念生富贵足娇2。
人身不久如灯炎,世事浮空似云遮,
供养佛僧消灭障,来生必定礼龙花。
如来长说诱劝门徒,焚香发原,勤念弥陀,修斋造善。布施有多种功德,一一不及广赞。设斋欢喜,果报圆满;若已些些子攒眉,来世必当丑面。
佛在之日,有一善女,也曾供养罗汉,虽有布施之缘,心里便生轻贱,不得三五日间,此女当时身死。向何处托生?于波斯匿王宫内托生,此是布施因缘,得生于国王之家。轻骂贤圣之业,感得果报,元在于我大王夫人。
才生三日,进与大王,大王才见之时,非常惊讶。世间丑陋,生于贫下,前生修甚因缘,今世形容转差。大王道:
只道思量也大奇,朕今王种岂如斯。
丑陋世间人总有,未见今朝恶相仪。
3崇局4如龟鳖,浑身又似猪皮。
饶你丹青心里巧,彩色千般画不成。
兽头浑是可憎儿,国内计应无比并。
若论此女形貌相,长大将身娉阿谁!
大王羞耻,叹讶非常。遂处分这吕人,不得唱说;便遣送至深宫,更莫将来,休交朕见。
女缘丑陋世间希,浑身一似黑5皮;
双脚跟头皴又6,发如驴尾一枝枝;
看人左右和身转,举步何曾会礼仪;
十指纤纤如露柱,一双眼子似木槌离。
大王再三形相,嗟叹数声:何事最招,如斯丑陋!
公主全无窈窕,差事非常不小。
上唇并斤有馀,鼻孔竹筒浑小。
生来未省喜欢,见说三年一笑。
觅他行步风流,却是赵土7 8。
大王见女丑形骸,常与夫人手托腮,
忧念没心求驸马,惭惶谁更觅良媒。
虽然富贵居楼殿,耻辱缘无倾国财,
敕下令交便锁闭,深宫门户不交开。
尔时波斯匿王自念女丑,由不如人,遂遣在深宫,更不令频出。日来月往,年渐长成。夫人宿夜忧愁,恐怕大王不肯发遣。后因游戏之次,夫人敛容,进步向前咨白大王:
贱妾常惭丑质身,虚沾宫宅与五亲,
日日眼前多富贵,朝朝惟是用珠珍。
宫人侍婢常随后,使唤东西是大臣。
惭耻这身无德解,大王宠念赴乾坤。
妾今有事须亲奏,原王欢喜莫生嗔:
金刚丑女年成长,争忍令交不事人,
于是大王闻奏,良久沉吟;未容发言,夫人又奏:
姊妹三人共一般,端正丑陋计因缘,
并是大王亲骨肉,原王一纳赐恩怜。
向今成长深宫内,发遗令交使向前。
十指虽然长与短,各各从头施交看。
大王见夫人奏劝再三,不免咨告夫人:
我缘一国帝王身,眷属由来宿业因,
争那就中容貌差,交奴耻见国朝臣。
心知是朕亲生女,丑差都来不似人,
说着尚犹皆惊怕,如何祝娉向他门。
夫人又告大王:大王若无意发遗,妾也不敢再言;有心令遣事人,听妾今朝一计。私地诏一宰相,交觅薄落儿郎,官职金玉与伊,祝娉交为夫妇。于是大王取其夫人之计,即诏一臣,交作良媒,便即私地发遣。臣下蒙诏,速赴内厅,面对处分天敕,受王进止。王告臣曰:
卿今听朕语,子细说由处:
缘是国夫人,有一亲生女,
天生貌不强,只要直9 10,
觅取好儿郎,娉与为夫妇。
大王又向臣下道:
卿为臣下我为君,今日商量只两人,
朝暮切须看稳审,惆莫交外人闻。
相当莫厌无才艺,莽卤何嫌彻骨贫,
万计事须相就取,陪些房卧莫争论。
于是宰相受,敕,拜辞出内,便即私行坊市,巡楞诸州,处处问人,朝朝寻觅。后忽经行街巷,见贫生子姓五,施问再三,当时便具。领到内门,先入见王,言奉寻得。皇帝大悦龙颜,遂诏宰相,速令引到。
皇帝座向宝殿,宰相曲躬来见:
前时奉敕觅人,今日得依王原。
门前有一儿郎,性行不妨慈善,
出来好个面貌,只是有些些舌短。
大王闻说喜徘徊,卷上珠帘御帐开。
既强圣人心里事,也兼皇后乐咳咳。
嫔妃彩女令诏入,内监忙忙11逦催。
便把被衫揩拭面,打板精神强入来。
王郎登时见皇帝,道何言语:
于是贫士蒙诏,跪拜大王已了。
叉手又说寒温,直下令人失笑。
更道下情无任,得事丈母12,
起居进步向前,下情不胜怜好。
其时大王处分:排备燕会,屈请王郎。既到座筵,遣宫人引其公主对王郎。当尔之时,道何言语?
新妇出来见王郎,都缘面貌多不强。
采女嫔妃左右拥,前头掌扇闹芬芒。
金钗玉钏满头妆,锦绣罗衣馥鼻香。
王郎才见公主面,闻来魂魄转飞伤。
于是王郎既被唬倒,左右宫人,一时扶接,以水洒面,良久乃苏。宫人道何言语?
女缘前生貌不敫,每看恰似兽头牟,
天然既没红桃色,遮莫七 宝叫身铺。
夫主唬来身已倒,宫人侍婢一时扶,
多少内人喷水救,须臾得活却醒苏。
于是两个阿姊,恐被五郎耻嫌丑陋,不肯却归;左右宫人,令皆总急。阿姊无计,思忖著卑辞,报答王郎:
王郎不用怪笑,只缘新妇幼少,
妹子虽不端正,手头裁缝最巧。
官职王郎莫愁,从此富贵到老,
些些丑陋不嫌,新妇正当年少。
王郎道苦:彼谋人误我将来,今日目前,见这个弱事,乃可不要富贵,亦不藉你官职。然相合之时,争忍见其丑貌!思忖再三,沉疑不语。阿姊又道:
不要称怨道苦,早晚得这个新妇?
虽则容貌不强,且是国王之女。
向今正直年少,索得当朝公主,
鬼神大晒偻13,不敢隈门傍户。
于是王郎嫌不得,两个相合,作为夫归。阿姊见成亲,心里喜欢非常,到于宫中,拜贺宫中,拜贺父母。当时甚道:
小娘子如念娉了,免得父娘烦恼,
推得精怪出门,任他到舍相吵。
王郎咨申大姊:万事今朝总了,
且须遣妻不出,恐怕朋友怪笑。
小娘子颠莫强,不要出头出脑,
总王郎心里不嫌,前世业遇须要。
妻语夫曰:
王郎心里莫野,出去早些归舍,
莫抛我一去不来,交我共谁人语话?
争肯出门出刻,如今时徒转差,
门人过往人多,恐怕惊他驴。
于是贫仕既蒙驸马,与高品知闻,书题往来,已相邀会。遂赴朝官之宴,同拜玉阶;侍御郎中,共相出入。州官县宰,相伴驸马之筵;仆射尚书,同欢一座。已前诸官,密计相宜,要看公主。递斗传局,流行屈到家中,事须妻出劝酒。我形迹,例皆见女出劝酒。既无形迹,例皆见女出妻,尽接座竹筵。日日不备欢乐,次第渐到王郎排备酒馔。惟忧妻貌不强,思虑耻于往还,遂乃精神不安,宿夜忧愁。妻见儿婿怨烦,不免再三盘问。王郎被问,遂乃于实谘告妻曰:
每日将身赴会筵,家家妻女作周旋,
玉貌细看花一朵,蝉鬓窈窕似神仙。
朝官次第相邀会,饮食朝朝数千般,
后日我家排酒馔,也须娘子见朝官。
王郎遂向公主具说根由:我到他家中,尽见妻妾,数巡劝酒,对座同娱。若诸朝官赴我筵会,小娘子事须出来相见,我耻此事,所以忧愁,怨恨自身,寻想不乐。王郎道:
我无怨恨亦无嗔,自嗟前生恶业因,
只为思君多丑貌,我今耻辱会诸宾。
来朝若也朝官至,还须娘子劝酒巡;
出到坐筵相见了,交著耻辱没精神。
公主既闻此事,哽噎不可发言,惭见丑质,咽气泪浇。前世种何因果,今生之中,感得丑陋。夫主去后,便捻香炉,向于灵山,礼拜发原。
公主才闻泪数行,声中哽咽转悲伤,
怨恨前生何罪业,今生丑陋异寻常。
再三自家嗟叹了,无计遂罪妆台中。
亿佛乞垂加护:
懊恼今生貌不强,紧盘云髻罢红妆,
岂料我无端正相,致令暗里苦商量。
胭脂合子捻抛却,钗朵珑璁调一傍,
雨泪焚香思法会,遥告灵山大法王。
于是蛾眉不扫,云鬓罢梳,遥灵山,便告世尊:
珠泪连连怨复嗟,一种为人面貌差。
玉叶不生端正相,金藤结朵野田花。
见说牟尼长丈六,八十随形号释迦,
惟原世尊加被我,三十二相与些些。
佛以他心通,遥知金刚丑女,焚香发原。遂于丑女居处阶前,从地踊出,亲垂加被。丑女忽见大圣世尊,15身阶前,浑14自扑,起来礼拜。哽咽悲涕,恰似四马而分离;思念自身,不恨减没而人地。启告世尊,乞垂加护。丑女告世尊:
自叹前生恶业因,致令丑陋不如。
毁谤圣贤多造罪,敢昭容貌似烟薰。
生身父母多嫌弃,姊妹朝朝一似嗔,
夫主入来无喜色,亲罗未看见殷勤。
时时懊恼流双泪,往往咨嗟怨此身,
闻道灵山三界主,扎以焚香告世尊。
佛有他心道眼,当时遂遥观见,
现身公主前头,交令忏悔发原。
丑女佛前忏罪愆,所为宿业自招然,
忏悔才终兼发原,当时果报福团圆。
丑女见佛现身,欢喜倍常,遂赞叹如来:原我身与佛无异!
公主见佛至,颜容世无比;
发绀旋螺文,眉如初月翠,
口似频婆果,四十二牙齿,
两目海澄澄,胸前题万字。
金刚丑女叹佛已了,右绕三匝,退座一面。佛已慈悲之力,垂金以臂,指丑女身,丑女形容,当时变改。
欢佛了,求加被,低头礼拜心转志,
容颜顿改旧时仪,百丑变作千般媚。
丑女既得世尊加被,换旧时之丑质,作今日之面; 陋形躯,变端严之相好,敢得貌若春花,夫主入来不识。
公主轻盈世不过,还同越女及嫦娥。
红花脸似轻轻坼,玉质如棉白雪和。
比来丑陋前生种,今日端严过释迦。
夫主入来全不识,却觅前头丑婆。
妻云道:识我否?夫云:不识。我是你妻,如何不识?夫主去:唬人!
娘子比来似兽头,交我人前满面羞;
念日因何端正相,请君与我说来由。
妻语夫曰:自君前时,忧我身丑陋,羞见他朝官。妾懊恼再三,遂 焚香,祷祝灵山世尊。蒙佛慈悲,便垂加佑,换却丑陋之形躯,变作端严之相好。公主自道:
我今天生貌不强,深惭日夜辱王郎,
遥想释迦三界主,不舍慈悲降此方。
便礼拜,更添香,不觉形容顿改张。
我得今朝端正相,感附灵山大法王。
王郎见妻端正,指手喜欢,道数声可憎,走入内里,奏上大王。
王郎指手欢喜,走报大王宫里,
丈人丈母不知,今日浑成差事!
少娘子如今变也,不是旧时精魅,
欲识公主此时容,一似佛前菩萨子。
大王闻说喜盈怀,火急忙然觅女来,
夫人队仗离宫内,大王御辇到长街。
才见女,喜徘徊,灼灼桃花满面开。
大王夫人喜欢晒,因兹特地送资财。
公主因佛端正,事须惭谢大圣,
明朝速往祗园,礼拜志心恭敬。
于是枪旗耀日,皂纛隐16,七宝珍财,奏献其佛。百寮从驾如行,千官咸命从后,同赴祗园,谢公主号端正。经于一宿,已届祗园,谢佛重恩,再三请问。
下御辇,礼金人,更将珍宝献慈尊。
我女前生何罪过?一17丑陋卒难陈。
赖为如来亲加被,还同枯木再生春。
惟原如来慈念力,为说前生修底因。
佛告波斯匿王:谛听谛听,吾当有事悟汝,与说宿世因缘。佛道:此女前生,曾供养辟支佛,虽然供养,唯道面丑。供养因缘生王家,轻慢圣贤之业,感得面18丑陋。信心布施,直须欢喜;若人些些酸眉,则知果报不遂。
前生为谤辟支迦,所以形容面貌差。
为缘不识阿罗汉,百般笑效苦芬19。
将为恶言发便了,他家业报更不差。
得见牟尼身忏悔,当时却似一团花。
只为前生发恶言,今朝果报不虚然。
毁谤阿罗汉果业,致令人貌不周旋。
两脚出来如露柱,一双可膊似粗椽。
才礼世尊三五拜,当时白净软如棉。
上来所说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