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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巳编

  作者:明  陆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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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庚巳编  (明)陆粲 撰

  ●目录

  卷一
   圣瑞
   太学
   贡院
   平保儿
   袁珙
   登科先兆
   揣骨僧
   沅江麟
   豢龙
   兖州岳庙
   王全
   鬼兵
   守银犬
   村民遇土地
   竹圃异物
   空同山人
   张秋帛烬
   王絙
   灵芝
   马鬼
   三足鳖
  卷二
   洞箫记
   普光伽蓝
   方学
   七总管部使
   周岐凤
   柴驿丞
   罗江神祠
   戚编修
   临江狐
   果报
   鸡变
   剑池
  卷三
   西山狐
   程学士降笔
   蒋生
   盛氏怪
   人为牛
   袁尚宝
   还金童子
   户婚亲中司
   古铜鸭盆
   侍女峯
   蛇癫
   苟毕元帅
   顾镇
   王栾
   猪犬生儿
   梓潼神
   妇人生须
   黑眚
   火灾
  卷四
   王士能
   王主簿
   人魂出游
   肉芝
   郑灏
   蒋子修
   黑鱼
   青虎
   黄长子
   雄鸡卵
   沈镗
   鸡精
   如公
   戴妇见死儿
   玄坛黑虎
   钱蛇
  卷五
   说妖
   芭蕉女子
   巨蚌
   怪石
   官寿
   见报司
   天医
   牛生麟
   凌氏犬
   胥教授
   金华二士
  卷六
   徐武功
   张道士
   妇产蛇
   江神鱼头
   赵珙妻
   神船
   鬼还家
   牛偿负钱
   王端毅公
   岳武穆祠
   瘈狗
   九仙梦验
   神丹
   鹦鹉山茶
  卷七
   铁冠道人
   陈子经
   罗侍郎
   沈知刚
   关公
   僧时蔚
   浦应祥
   范汝舆
   产异
   黄提学
   江东签
   五足牛
   变鬼
   李智
   海岛马人
   祝氏牧儿
   魂魄
   刘公望气
  卷八
   星变
   张宗茂
   洞庭鸡犬
   飞鱼
   蜂化促织
   人痾
   谷亭狐
   真武显应
   牛祸
   白乌
   楚巫
   杨宽
   方卵猕猴
   雀报
   于梓人
   老盗
  卷九
   异人占星
   金箔张
   盛御医
   奇疾
   黄村匠人
   吴恂
   北斗经
   人瑞
   犬精
   雷谴道士
   曾状元
   腾冲龙
   陨石
   尤弘远
   猫王
   昭陵银兔
   梁泽
   黑厮
   蝎魔
   胡弘
   瑞莲
   人妖公案
  卷十
   升遐之兆
   诚意伯
   上梁日时
   义象行
   张潮
   王贯
   斗神救灾
   张氏子入冥
   杨少卿
   张孟介
   严尚书
   木妖
   唐■〈王巳〉
   张都宪
   辟疟镜
   臂龙
   九尾龟
   鄱阳水神
   椶三舍人
   马少师
   张御史神政记

  ●庚巳编卷第一

  圣瑞
  太学
  贡院
  平保儿
  袁珙
  登科先兆
  揣骨僧
  沅江麟
  豢龙
  兖州岳庙
  王全
  鬼兵
  守银犬
  村民遇土地
  竹圃异物
  空同山人
  张秋帛烬
  王絙
  灵芝
  马鬼
  三足鳖

  ○圣瑞

  仁祖先家于泗,后徙濠梁。所居密迩一兰若,与其主僧交颇厚,僧每钦服仁祖之纯诚。一夕,望其舍火光烛天,为之嗟惜曰:「朱公善人,天忍殃之乎!」弥月而仁祖至,僧唁之,答曰:「此夕妇生一男,恐有触污,故久不来践佛地,非有回禄之祸也。」男即高皇帝云。

  ○太学

  相传高皇帝时,初起太学,上临视之,顾学制宏丽,圣情甚悦。行至广业堂前,偶发一言云:「天下有福儿郎,应得居此。」迄今百四十年来,学生居此堂者,往往占魁选,跻位通贵,他所不及也。又诸堂中都无蜘蛛,云上来时,见蛛布网屋隅,曰:「我纔建屋,尔輙据之耶?」顾叱之出,语讫而蛛遯,从兹遂绝。

  ○贡院

  南京贡院,锦衣指挥纪纲宅也。纲有宠文皇帝朝,后坐不法伏诛,阖门受歼于是。 【 或云生瘗其下。】 至今每乡试时,举子入院,輙有声自地中起,历诸号房上,如万马腾踏者云。

  ○平保儿

  都指挥平安,一名保儿。建文末为将,败北兵于小河。安单骑追蹑燕王,运槊将及之,忽空中有黑龙,舒爪掣其臂,安马跪于地。安知天命有在,叹息收兵而止。后兵败被擒,见王,问之曰:「小河之役,倘相及何如?」安应曰:「臣欲生致使长耳。 【 时国家沿元氏旧俗,诸皇子皆呼「使长」。】 不然,未可量也。」王劳而赦之,命掌北平都司事。后以旧人自疑,经死。

  ○袁珙

  袁太常珙相术之妙,在胜国时已擅天下。洪武初,姚少师广孝为缁流,寓嵩山寺。珙一见即以匡辅器期之,曰:「公,刘秉忠之俦也。」后广孝以高僧选入燕邸,预密谋,言珙于王,王亦素闻其人,乃托以珙名隶尺籍,遣旗勾取。既至,未即得见,阴命选卫中长身多髯,貌与王类者九人,王杂其中,俱微服适市,拉珙入酒肆饮,王位列第三。珙遽前引其裾,俯伏呼殿下。众哂其妄,珙言愈切,王即起还宫,召珙入见。珙曰:「殿下千里召臣,而于酒肆相见乎?」问何以能识,对曰:「殿下入肆时,手操弓矢,臣望见知之,皮皱而瘦,龙掌无肉也。」 【 世所传「辨宰相于嵩山佛寺,识真王于长安酒家者」即此。】 更使详视,因极道天表之盛,曰:「年交四十,髯长过脐,当登大宝,必为二十年太平天子。」王悦,由此遂决大计。珙留燕城未久,遇列校散卒,多以公侯、大臣官许之,语往往流播。王恐有他虞,因遣还乡。其后渡江登极,驿召至京,拜太常丞,赐与甚厚。及议建储,上意有所属,迟回累年,使珙相仁宗,曰:「后代人主。」又相宣宗曰「万年天子」。于是国本始定。他日见仁宗于东宫,问曰:「吾寿得几何?」对曰:「过七七之年,天福无疆。」及乙巳鼎成,竟如此数云。子忠彻亦传其术,官至尚宝卿。

  ○登科先兆

  伯父工部公,在乡校累举不第,以贡入南雍。弘治戊午乡试,有别舍生徽人汪某者,梦与苏州监生陆某忿争相持,诉于祭酒,祭酒麾之出,曰:「陆某非此间人矣。」寤而莫测所以,盖汪与伯父平生无半面识也。间为苏士某言之,某来以告伯父 【 某来以告伯父 原本下无「伯父」两字,据说库本补。】 。既揭榜,伯父中选,汪竟无名。及会试至京,以岁旦往谒故吴文定公宽,公时佐吏部。适昆山毛宪清澄、朱懋忠希周二修撰皆在坐。三公皆吾乡殿魁也。俄有云南解元周文亦入谒,相见各道姓名。有顷辞出,伯父与周偕行,周意色惨沮,行且问曰:「君之先世 【 君之先世 原本作「君之相见」,据说库本改。】 ,得无有善事乎?」伯父唯唯未对。周曰:「予此言有谓也。予丙辰岁尝梦至殿庭,方传唱进士名,予立庭下,自谓当在列。俄一物自空坠下,视之,乃金宫花一朵,欲取戴之。旁有人止之曰:『尔不得取,此苏州陆宣公子孙物也。彼家有阴德,当受此。』转顾则已为一人簪于首矣。予此来方物色其人,今遇君既苏人陆姓,且岁首遇三殿魁,又皆苏人,此殆君得隽之兆也。吾其终无成乎!」伯父唯唯而已。夜归邸中,向从者道之,且讶宣公之语。老仆许聪者忽应曰:「主忘之耶,吾家老官人非名『宣』乎!」盖先曾大父讳与宣同音而旁加王也,伯父乃悟而异之。既而果擢甲科。周讫不第,以选调得官。 【 伯父举进士时,梦乘肩舆八一佛庐,且梦草狱词。既乃得大理寺观政云。辛未附记。】

  ○揣骨僧

  正统间,虎丘半塘寺有僧两目皆盲,善揣骨,言人贵贱祸福多奇中。粲之外大父胡公,年数岁时,家人携往求揣骨,僧云:「儿他日应得系金带,好自爱也。」后公举进士,累官至山西参议,致仕果终四品。里人石乙贫,为人佣织,以二子见僧,揣之,喜索厚谢,曰:「此两财主骨也。」谓石云:「勿轻视尔儿。」闻者初不信,二子长,果以赀雄于乡。龚大者家颇温裕,为人丰肥,腹脐间黑痣有毫长数寸,尝言其一生福皆在此。龚平日与人语,好大笑。一日在僧所,方笑未已,僧顾曰:「勿笑,明年尔腹间毛落死矣!」龚恶其语,不答。后偶就浴,摩挲间,毫忽落,又数日病死 【 又数日病死 原本作「又数日死」,据说库本补。】 。

  ○沅江麟

  成化七年秋,常德沅江县之东田村民冯贵家牝牛,自孕而生一麟。生时云雾滃合,红光满室。其形畧如鹿,蹄及尾皆如牛,周身有麟,额上一骨锐坚,隐起肉间,盖其角也。初出胎跳跃,人不能制。民愚以为怪物,击之,伤右胁而死。后有识其为麟者,郡守杨宣令取其腊,藏库中。予外祖参议公佐郡日,常命取观,岁久骨肉已化,惟存空皮,麟亦间有脱落。诸姨及仆妾辈皆见之。

  ○豢龙

  计宗道惟中,柳州罗池人。自言其高祖 【 高祖 说库本作「曾祖」。】 在洪武中为巡检,居一山,号计家砦。尝出行,得一巨卵如升,持归,使鸡伏之。百余日,乃产一物,状类蛇,四足,苍色,鳞甲遍体,其长不盈尺,行则昂首竦身,殆若兽走。家人以米汁饮之。数月,渐大,好饮生血,每刲割羊豕,则取血啖之。久而益驯狎,计公行止,蛇常随之,至呼之出,蟠于榻旁。以手摩之,冷如冰铁。一家呼为小龙,传闻外间,多求观者。计心念曰:「是且致口语,为吾家祸矣。」乃放之廨后溪潭中,嘱曰:「汝毋忧饥,吾每日当遣人饲之,汝自今不得复出也。」还内,蛇已随至,计叱曰:「汝不听教令,斩汝矣!」蛇如解人意,俯首帖尾,即还潭中。自是常以血置潭口,辄奋起就食。岁久大且踰丈。一日有同官之子妇,汲于潭。妇衣红,蛇望见以为血也,卷而啮之至死。同官怒,声言:「尔畜妖物殃人,吾且以白上官,必破尔家。」计恐,哀祈之,且致厚馈,乃得解。由是恶蛇,欲斩之。持刃至潭,仍置血以诱其出,因投刃斫之,蛇惊而匿,仅断其尾尺余。自是不复出,亦不知其存亡。数年后,一夕风雷暴作,云雾中有苍龙自潭起,长数百丈,拏空而去。家人皆指云小龙化也。惟中,予家伯父同年进士 【 予家伯父同年进士 原本作「予家同年进士」,据说库本补。】 。

  ○兖州岳庙

  兖州府岳庙素着灵迹。弘治中,吾苏龚元之知府事,尝于中夜闻有鞭扑声,以问左右,左右有知者,具言庙之神异,元之弗信也。凌晨往谒庙,无所覩,召言者责之。其人言:「但须至诚,乃得进见。」明日斋沐更衣,以夜往,祭祷良久,门启而入。见五人冕服如王者出迎,延坐宾位。元之辞让,王者曰:「公阳官,予阴官也,于职事无统摄,请坐。」已而进茶,元之未敢饮,神曰:「此斋筵中茶也,饮之无害。」元之请曰:「闻有十王,彼五位安在?」曰:「已赴斋矣。」求观狱,辞曰:「狱禁严,不得入,有一事当以奉观耳。」命舁一僧至,炽炭炙其背,曰:「是此地某寺僧也,平日募缘所得,皆供酒食费,不修殿宇,故受罚如此。」问曰:「犹有解乎?」曰:「今改过则可免也。」遂辞出。既归,使人密访,其僧正患背疽且死。告以所见,僧悔惧,倾赀修建,病即愈。

  ○王全

  嘉定娄塘镇人王全,家饶于赀。为人伟躯大腹,饮啖兼数人。行则蹒跚,不能疾趋。每浴时,则令人以物覆己,妻子婢仆皆不得在旁,且戒勿妄开。一日入浴,久无水声,家人怪之,揭视,但见一虾蟆大如斗,伏其中,惊而复覆之。已而全出,恍惚若有所失,是夕死。 【 右二事徐氏姨所说。】

  ○鬼兵

  陆容居吴之娄门外。正德丙寅春,一日薄暮,容倚门独立,闻隔岸汹汹,若有兵甲声。已而,有数千百人,自腰以上不可见,腰以下可见,皆花缯缴股,其行甚疾。容大惊呼,其家男女老幼毕出,皆见之。踰时,过始尽。是岁崇明海寇钮东山作乱,奏调京军及诸卫军讨之,兵岁余乃罢,官帑为之一空。容所见,盖兵象也。

  ○守银犬

  家君说:阊门一民家,忘记姓名,以开行为业。家蓄一犬,甚徤,日卧一槛旁,顷刻不离。人有至其所者,輙噬之。家人相戒,莫敢犯。有商人至门,不知而近之,犬噬其股流血。商号呼骂其主,其主亦恶犬,谢曰:「君姑勿怒,明日当烹之共食耳。」商归邸中,夜梦若有告之者,曰:「吾乃主人之父也,死若干年矣,有银数百两埋槛下,生时不及语吾子,子不知也。一念不忘,复生为犬,所以朝夕不去者,盖前此冥数,未可传于子,故守以待之耳 【 故守以待之耳 说库本作「故守之以待耳」。】 ,不意误犯君。今子欲烹我,我欲告以故,彼必不见信,君幸往见之,令不吾杀也。」商竦然惊觉,即起奔诣其家,扣门,主出迎,商问:「犬安在?」则已被烹且熟矣。商人惋恨,具语以所梦,其主犹未信。商请验之,撤槛,果得一瓦b,盛银四百余两。痛悔无及,乃哀其犬而瘗之。

  ○村民遇土地

  家君又说:乡中小民于某,尝出行,遇一老人自称土地,呼于名曰:「汝将死矣,我特来报汝。」于曰:「我方壮年,无疾病,何为而死?」不顾而行,老人忽不见。数日他出,仍遇之,又谓曰:「汝必将死矣 【 汝必将死矣 原本作「汝必死矣」,据说库本补。】 。」于曰:「我死何如?」老人曰:「汝当落水死。」于强辞拒之,而意甚恐。居无何,邻村有与于同姓名者,以他事赴水死,而于竟无恙。岂鬼神亦有误耶,抑聊戱之也?

  ○竹圃异物

  友人徐鹏之妇家朱氏,居沙湖。数年前,其家后圃竹间,忽生物如人,形体差具,其首如戴席帽,断之微有血,不知何怪也。

  ○空同山人

  蜀人卢川,弘治初领乡荐,卒业太学,质美而贫,与吾乡程贡士遵相友善。有道士不知何许人,自云姓达,号空同山人,与川同邸,交尤稔密。其人身颀然长形,状秀伟,而落魄善饮,日行歌于市,暮归携钱满袖,尽以与川。川赖以给,周旋岁余。一旦,欲辞还山,川来语程,共治具送之。川时患疮徧体,久不瘥,求道士治,曰:「易耳。」出药少许,和酒与服,烧炕极热,令卧其上,重被覆之,取所佩小葫芦镇其角。川如为所压,不能兴,出汗淋漓,被尽沾湿。道士徐揭被,呼之起,则疮尽脱去,肤莹如玉矣。顾川曰:「乍别,客中真大寂寞,且忧子贫无以赡。予有丹能点铜为白银 【 能点铜为白银 原本作「能点铜为白金」,据说库本改。】 ,今相分与,他日聊试之,或能充数月费耳。」倾瓢中药一匕授川,酒尽别去。无何,川值乏资,程请出其丹试之。觅铜杓重四两,炽火镕之,投丹其中,少顷五色焰起,铿然有声,已成雪白银,而锱铢无所耗,于是相顾惊叹。程乞其少许,至今藏之。

  ○张秋帛烬

  弘治壬子,河决张秋之沙湾,勅右副都御史华容刘公大夏往治,而以太监李兴、平江伯陈锐俱董其役。方祭神焚帛,帛烬俨成一人,面目手足皆具,俄焂然而起,自烟中入空而灭。时兴、锐多方扰民,山东按察副使杨茂元上疏论之,亦及此事。杨公坐贬官。 【 外舅盛公说。】

  ○王絙

  长洲学生王絙,弘治己酉初应乡试。时有校官托所亲鬻举于苏,适无愿者,亟欲贱售焉。同学生奚纯来招絙共图之,事滨就矣。一夕,絙梦身中乡试六十七名 【 梦身中乡试六十七名 原本阙「六」、「七」二字,据说库本补。】 。甫中试而父死,妻继死,妻之父亦死,俄而身亦死。及觉,心怪之,且往见纯,秘不言梦,但托以年幼学踈,不欲暴得名第,辞不就。纯怒,责以重利轻名,曰:「我即自为之,计所费不过数十金。」已而果中式,名次正如所梦。絙方以为异,既而其父与妻之父相继皆死,絙益异之。居无何,纯竟死。絙乃以所梦告人曰:「使当时我为之,今已入鬼录矣。」科名之不可以侥幸得也如此。

  ○灵芝

  弘治癸亥,予里人陆忠家墙下产灵芝。明年,连产九本,亦有重台者,五彩烂然,后皆拔去。予曾得其一枯茎藏之。

  ○马鬼

  母党有阙翁者,言其邻人有良马牧于沙湖塘,失足坠水死。自后,每风雨阴晦之日,常有一马奔驰塘上,毛色宛然如生,逼视之,辄不见。人皆谓:此马之鬼也。

  ○三足鳖

  庚午夏 【 庚午夏 原本作「今年夏」,据说库本改。】 ,太仓州有百姓道见渔者,持一鳖而三足,买归令妇炰之。既熟,呼妇共飡,妇不欲食,出坐门外。久之不闻其夫声,入视已失所在,地上止存发一缕,衣服冠履,事事皆在,如蜕形者。惊怖号唤,里中闻之,以妇为谋杀夫而诈谖也,录之官。知州莆田黄廷宣鞫之,得其情,以为异物理或当有,归妇于狱。召渔者,立限令捕三足鳖来。数日,得之以献。即于官厅召此妇依前烹治,而出重囚令食之,食毕引入狱,及门已化尽矣,所存衣发皆与百姓同。乃原妇罪。羣渔云:初被命,网于川,举网惊其太重,及岸视之,乃一肉块如人形,五官俱具而无手足,闭目蠢动。渔大惊怕,掷之水中,又别网一所,得物状亦如之。羣渔惧,共买牲酒祭水神,祷曰:「我辈奉命于官,寻三足鳖,乃连得怪物,如违限,必获罪矣。惟神佑之。」祷毕而网,乃得鳖焉。竟不知前二物为何也。按尔雅曰:「鳖三足为能。」注云:「今阳羡君山上有池,中出三足鳖。」又山海经曰:「从山多三足鳖。」是物世宜有,但人食而化,传记所无。然一举而得二异,尤前所未闻也。

  ●庚巳编卷第二

  洞箫记
  普光伽蓝
  方学
  七总管部使
  周岐凤
  柴驿丞
  罗江神祠
  戚编修
  临江狐
  果报
  鸡变
  剑池

  ○洞箫记

  徐鏊字朝揖,长洲人,家东城下。为人美丰仪,好修饰,而尤善音律。虽居廛陌,雅有士人风度。弘治辛酉,年十九矣。其舅氏张镇者,富人也,延鏊主解库,以堂东小厢为之卧室。是岁七夕,月明如昼,鏊吹箫以自娱,入二皷,拥衾榻上,呜呜未伏。忽闻异香酷烈,双扉无故自开,有巨犬突入,项缀金铃,绕室一周而去。鏊方讶之,闻庭中人语切切,有女郎携梅花灯循阶而上,分两行,凡十六辈。最后一美人,年可十八九,瑶冠凤履,文犀带,着方锦纱袍 【 着方锦纱袍 原本作「着方空纱袍」,据说库本改。】 ,袖广几二尺,若世所图宫妆之状,而玉色莹然,与月光交映,真天人也。诸侍女服饰畧同,而形制差小,其貌亦非寻常所见。入门,各出笼中红烛,插银台上,一室朗然,四壁顿觉宏敞。鏊股栗不知所为。美人徐步就榻坐,引手入衾,抚鏊体殆遍。良久趋出,不交一言。诸侍女导从而去,香烛一时俱灭。鏊惊怪,志意惶惑者累日。越三夕,月色愈明,鏊将寝,又觉香气非常,心念昨者佳丽,得无又至乎?逡巡间 【 逡巡间 原本「逡巡」下无「间」字,据说库本补。】 ,侍女复拥美人来室中,罗设酒肴,若几席柂架之属,不见有携之者,而无不毕具。美人南乡坐,顾盼左右,光彩烨如也。使侍女唤鏊,鏊整衣冠起揖之,美人顾使坐其右。侍女捧玉杯进酒,酒味醇冽异常,而肴极精腆,水陆诸品,不可名状。美人谓鏊曰:「卿莫疑讶,身非相祸者。与卿夙缘,应得谐合,虽不能大有补益,然能令卿资用无乏,饮食常可得,远味珍错,缯素絁锦,亦复都有,世间可欲之物,卿要即不难致,但忧卿福薄耳。」复亲酌劝鏊,稍前促坐欢笑,辞致温婉。鏊唯唯不能出一言,饮食而已。美人曰:「昨听得箫声,知卿兴致非浅,身亦薄晓丝竹,愿一闻之。」顾侍女取箫授鏊,吹罢,美人继奏一曲,音调清越,鏊不能解也 【 鏊不能解也 原本作「鏊不能按也」,据说库本改。】 。且笑曰:「秦家女儿纔吹得世间下俚调,如何解引得凤凰来?令渠箫生在,应不羞为徐郎作奴。」逡巡遂去 【 逡巡遂去 原本「逡巡」下无「遂去」二字,据说库本补。】 。越明夕,又至,饮酒阑,侍女报曰:「夜向深矣。」因拂榻促眠,美人低回微笑,良久,乃相携登榻。帐帏裀藉,穷极瑰丽,非复鏊向时所眠也。鏊心念:「我试诈跌入地,观其何为。」念方起,榻下已徧铺锦褥,殆无隙地。美人解衣,独輙红绡裹肚一事,相与就枕交会,已而流丹浃藉,宛转恇难胜。鏊于斯时,情志飞荡,颠倒若狂矣,然竟莫能一言。天且明,美人先起揭帐,侍女十余奉匜沃盥。良久妆讫言别,谓鏊曰:「感时追运,偎得相从,良非容易。从兹之后,欢好当复无间,卿举一念,身即却来,但忧卿此心,还易翻覆耳。且多言可畏,身此来,诚不欲令世间俗子辈得知,须卿牢为秘密。」已而遂去。鏊恍然自失,徘徊凝睇者久之。昼出,人觉其衣上香酷冽异常,多怪之者。自是每一举念,则香骤发,美人輙来,来则携酒相与欢宴,频频向鏊说天上事及诸仙人变化,其言奇妙,非世所闻。鏊心欲质问其居止所向,而相见輙吶于辞,乃书小札问之,终不答,曰:「卿得好妇,适意便足,何烦穷问!」间自言:「吾从九江来,闻苏杭名郡多胜景,故尔暂游,此世中处处是吾家耳。」美人虽柔和自喜,而御下极严,诸侍女在左右,惴惴跪拜惟谨,使事鏊必如事己。一人以汤进,微偃蹇,輙摘其耳,使跪谢乃已。鏊时有所须,应心而至。一日出行,见道傍柑子,意甚欲之。及夕,美人袖出数百颗遗焉。市物有不得者,必为委曲,多方致之。鏊有隹布数端,或剪六尺藏焉,鏊方勤觅,美人来,语其处,令收之。解库中失金首饰,美人指令于城西黄牛坊钱肆中寻之,盗者以易钱若干去矣。诘朝往访焉,物宛然在,径取以归,主人者徒瞪目视而已。鏊尝与人有争,稍不胜,其人或无故僵仆,或以他事横被折辱,美人輙告云:「奴辈无礼,已为卿报之矣。」如此往还数月,外间或微闻之。有爱鏊者疑其妖,劝使勿近,美人已知之,见鏊曰:「痴奴妄言,世宁有妖如我者乎?」鏊尝以事出,微疾病邸中,美人歘来坐于旁,时时会合如常。其眠处人甚多,了不觉也。数戒鏊曰:「勿轻向人道,恐不为卿福。」而鏊不能忍口,时复宣泄,传闻浸广,或潜相窥伺,美人始愠。会鏊母闻其事,使召鏊归,谋为娶妻以绝之,鏊不能违。美人一夕见曰:「郎有外心矣,吾不敢复相从。」遂绝不复来。鏊虽念之,终莫能致也。至十一月望后,一日,鏊夜梦四卒来呼,过所居萧家巷,立土地祠外,一卒入呼土神,神出,方巾白袍老人也,同行曰:「夫人召。」鏊随之出胥门,履水而渡,到大第院,墙里外乔木数百章,蔽翳天日。历三重门,门尽朱漆兽环,金浮沤钉,有人守之。进到堂下,堂可高八九仞,陛数十重,下有鹤屈颈卧焉,彩绣朱碧,上下焕映。小青衣遥见鏊,奔入报云:「薄情郎来矣。」堂内女儿捧香者、调鹦鹉者、弄琵琶者、歌者、舞者,不知几辈,更迭从窓隙看鏊,亦有旧识相呼者、微谇骂者。 【 微谇骂者 原本作「微言骂者」,据说库本改。】 俄闻佩声泠然, 【 俄闻佩声泠然 原本作「俄闻佩声泠然」,据说库本改。】 香烟如云,堂内递相报云:「夫人来。」老人牵鏊使跪,窥帘中有大金地炉燃兽炭,美人拥炉坐,自提筯挟火,时时长叹云:「我曾道渠无福,果不错。」少时,闻呼卷帘,美人见鏊数之曰:「卿大负心,昔语卿云何,而辄背之!今日相见愧未?」因欷歔泣下曰:「与卿本期始终,何图乃尔。」诸姬左右侍者或进曰:「夫人无自苦,个儿郎无义,便当杀却,何复云云。」颐指羣卒以大杖击鏊,至八十,鏊呼曰:「夫人,吾诚负心,念尝蒙顾覆,情分不薄,彼洞箫犹在,何无香火情耶!」美人因呼停杖曰:「实欲杀卿,感念畴昔,今贳卿死。」鏊起匍匐拜谢,因放出。老人仍送还,登桥失足,遂觉。两股创甚,卧不能起。又五六夕,复见美人来,将鏊责之如前话,云:「卿自无福,非关身事。」既去创即差。后诣胥门,踪迹其境,杳不可得,竟莫测为何等人也。予少闻鏊事,尝面质之,得其首末如此,为之叙次,作洞箫记。

  ○普光伽蓝

  史鉴公甫与予家同里居。未达时 【 未达时 纪录汇编本作「未逢时」,据说库本改。】 ,与数友读书城东普光寺。尝昼假寐,恍惚若有呼之者,曰:「速起读书,子御史也,努力自爱。」遂惺然寤,忆所见者类寺门伽蓝,即往默祝曰:「他日得如神言,当令神像宇一新。」自是每晨入暮归,过必一揖。诸友相目笑之,鉴不恤也。遇朔望日,觇诸友俱出,独携一麸往祭,极冗不辍。弘治己未,鉴登进士,授今官,归往设斋以谢,建小殿奉之。

  ○方学

  无锡方学,少时豫选为诸生。其夜,梦一人持一桃一梨授之,曰:「二人之命,悬于君手。」觉而异焉,心识之。后领乡书,弘治己未,会试礼部。时江阴士人徐经于主文者有夤缘,为华给事中昶所奏,下制狱验问。华以学同乡且素厚,援以为证,将引入廷鞫,道遇乡人贡主事安甫遗以桃李各一,曰:「事之虚实,待君一言,彼二人之命,皆在君手矣。」学骤忆前梦,为之竦然。独安甫所遗,而梦中为梨,似若少差,然亦神矣。学证狱事,人多知之,此不复列。 【 尤四绍熊说。】

  ○七总管部使

  成化间,苏人张文宝者,有子壮年夭没。他日,其友人有遇之于途者,忘其死也,拉归家,升楼呼家人治具共饮。家人怪入门时无客,视楼上了无所见,而其主语言揖逊如对人者,惊而噀之,遂不见,友乃悟其已死。又数日,以事出齐门,复遇之,谢曰:「君家何乃尔,吾岂祸君者,吾今在七总管部下,庙宇去此不远,君能垂访乎?」即与俱至庙中,入庑间一室,坐谈久之,因告曰:「某所某家人有疾,彼多行禳谢无益也。」指堂上曰:「此正欠我家主翁一陌纸耳,君为语之,了此自无事矣。」友归,往告其家,如言祭祷,即愈。七总管者,郡人姓金氏名元,七里俗所私祀。 【 毛师】

  ○周岐凤

  周岐凤,初名凤,江阴之青阳人。性敏绝伦,身兼百艺,诗文笔札亦可观。平生所服用皆自制,尝与其仆各市一帽,既而曰:「吾帽竟与尔无别乎?」即瓜分之,仆有所如,少顷却回,岐凤已缕金缝而戴之矣,其巧捷类此。然阴险狡狯,挟邪术肆为奸淫,以故不齿于人。寓宿富家,与主人剧饮,就寝。主妇中夜展转不寐,若闻有相唤者,启门欲出,迟回自疑,蹵其夫起,告其故,夫往觇之,岐凤方裸体散发,跳踯为厌胜。执而痛棰之,几死。郡守祷雨观中, 【 郡守祷雨观中 原本「郡守」作「郡中」,据说库本改。】 凤岐着道服,髽髻负剑往谒,守罔识也,与之语,稍益狎荡,俄掷其剑,蹑而凌空以去。守大惊,谓真仙来也。岐凤去,诸吏辈语以为笑。 【 诸吏辈语以为笑 原本作「语诸吏辈以为笑」,据说库本改。】 已而守微闻之,将捕执焉,则已逸矣。后客于新塘陆氏,陆氏兄弟曰季方、季圆。季圆死,季方析产不均,季圆妻何氏忿之。时大理卿熊槩巡抚江南,大煽威虐,至江阴,何遂列季方不法事,迎诉于水次。槩不受,何赴水,槩乃受之。季方惧,以黄金十镒托岐凤入都营解,岐凤浪费殆尽,陆氏竟被籍没,恨入骨,词连岐凤。季方既伏法,岐凤变姓名逃匿江湖,日无定居,御一舟,自奉极侈,食器皆以金为之。尝抵苏,苏人钱晔投以诗曰:「闻说多才惜未逄,年来何处觅行踪。一身作客如张俭,四海何人是孔融?野市莺花春对酒,河桥风雨夜推蓬。机心尽付东流水,回首家山一梦中。」岐凤得诗大恸。后入都图自直,竟病死邸中,刘主事买棺殡之。死后三吴间有召仙者,岐凤至,词翰多类其生平所为,言事往往奇中。一日,有诗云:「长安万里月,杜陵三月春。一茗一炉香,清风来故人。」又云:「海外独身游,风云际会秋。我传灵德去,仗剑鬼神愁。」书其后曰:「设茗与香诵此诗,吾即至。」后试之,信然。松江守私廨失金首饰,请仙问之,则大书四句云:「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求释其意,不答。请书名,乃书曰:「周岐凤。」守不悦,以为鬼语不足凭。间为一学官言之,对曰:「此世俗所言赋四喜诗耳。」守愕然曰:「吾家有小女奴,实名四喜,得无是乎?」执而讯之,物果为所窃,犹藏廨后灰堆中,乃悟前语。予之先曾大父亦与岐凤交,然薄其为人,每来则置之别墅,不令至家也。

  ○柴驿丞

  吴江盛昶允高,景泰庚午举乡试北上,偕常熟章参议表大、理格兄弟及他同年二人,行达山东一驿,章等先至,昶独后。驿丞柴某出迎,目诸人久之,问曰:「公等五人来,其一安在?」众对曰:「在后且至。」丞又问曰:「彼非衣绿乎?」众怪之,诘其所自知,丞曰:「予昨夜梦一白须老人云:『明日有五举人至此,中一绿衣者是汝异日恩人,慎毋慢之。』予是以不无少望耳。」少选昶至,丞意甚喜,留五人宿,供帐极丰。亲为昶执奴隶役,勤渠百端,众窃笑之。及上京,昶竟擢第。寻以监察御史俵马山东。至其地时,丞适被讼于巡按御史,下狱,当黜为民矣。昶因造谒,为之缓颊,不从。索狱词至,手裂碎之,因取笔别为具案,尽雪其罪。御史不得已听之,丞遂得释。恩人之梦,至是不诬矣。

  ○罗江神祠

  昶自御史谪官福之古田,寻以霈恩改知罗江县。公署后有土地祠,前令所立,颇着灵异,令有事必祷焉,祭享无虚月,自昶莅任不复然。一日,私廨失所畜鸡,寻之乃在神前,舒翼伏地如被钉者。以问舆皂辈,皆言神以久不祭,故见谴耳。昶怒,至神祠斥数其神,因举意欲毁之。是夜梦中见神来,谢罪恳曰:「予血食于此者累年,不敢为过。昨日鸡被钉,乃鬼卒辈苦饥,故为之,非予敢然也。公幸怜之勿毁。」昶不许,明旦遂撤去之。其前令者既秩满,即留家于县署后,夜梦神来诉乞立庙,诘之曰:「何不更诉新令?」神蹙额曰:「须公自为之耳,彼盛公威严,不敢干也。」令乃即所居旁建祠祀之。

  ○戚编修

  余姚戚澜,少时尝得危疾,息已绝,踰时复苏。自言被人执至一官府,有贵人坐堂上,引见,问乡里、姓名、年几何,具以对。贵人曰:「非也,追误矣。」顾吏令释之,得出。还至中途遇雨,憩佛寺,步入一室中,满地皆纱帽楦也,以手扳举之不动。旁有人谓曰:「此非君物也,君所有者在此。」指一架令取之,随手而得,视其内有字曰「七品」。后澜果以进士终翰林编修。

  ○临江狐

  临江富人陈崇古,所居后有菓园,委一人守之,贩鬻利息皆由其手。其人年可四十许,颇修整,不类庸下人,独居园中小屋间。一夕,有美姬来就之,自言能饮,索酒共酌,且求欢。其人疑之,扣其居止姓名,终不答,曰:「与君有夙缘,故相从,无问也。」遂与狎。自是每夜辄至,日久情密如伉俪,亦不复扣其所从来也。比舍人怪园中常有人语声,窥见之,以告主人。主人为其费财也,召责之,其人初抵讳,因请主人覆视记识,曾无亏漏。更加研问,乃吐实,主亦任之。是夜姬来云:「而主谓吾诱汝财耶?」因从容言:「吾非祸君者,此世界内如吾者无虑千数,皆修仙道,吾事将就,特借君阳气助耳。更几日数足,吾亦不复留此,于君无损也。」他日来,剧饮沉醉,谈谑益欵,其人试挑之曰:「子于世间亦有畏乎?」姬以醉忘情,且恃交稔,无复防虞,直答曰:「吾无所畏。吾睡时则有光旋绕身畔,人欲不利于我者,一蹑此光,吾已惊觉,终不能有所加也。所最恶者,人能远立以口承其光而徐吸之,则彼得寿而吾祸矣。」其人唯唯。俟其去,目逆而送之,遥见其狼跄仆田中,往看姬寐正熟,有光照地如月,依言吸之,觉胸臆隐隐热下,光尽敛,乃归。明日复至其所,有老狐死焉。景泰中,盛允高莅盐课扬州,陈氏有商于扬者道其事,云此人尚在,年九十余矣。 【 右四事允高之子壅说。】

  ○果报

  吴人盛侗行第九,平昔以智干武断乡曲。有里人于英者,妾与奴通,事泄,英杀奴,密令其家干人常熟顾某载尸他所焚之。顾潜瘗之城下,绐英云:「已烧却矣。」后顾复以事忤英,虑得祸,将发奴尸以胁之,谋于侗。侗以为奇货,阳许之而微泄其事于英。英惧,致厚赂焉。授以计,杀顾,焚其尸,事秘莫能知者。后数年,侗与英俱感疾,英病昏恍惚,若有所见,因备述前事,言「今为顾某所讼,必与九老官人俱去。」两人竟同日死。侗疾亟,连呼索马,时所乘马方纵牧邻僧庵中,比侗气绝,马忽数跃而毙。英且死,呼家人曰:「九老官人去未?」答曰:「死矣。」乃曰:「如此,我亦当去。」遂瞑目。 【 郁箎说。】

  ○鸡变

  辛未, 【 辛未 原本作「是岁」,据说库本改。】 予家一母鸡已伏卵数过,忽冠赤尾长,能鼓翼高鸣,且与他牝相尾。未几,家大疾病,盖咎征也。

  ○剑池

  虎丘剑池水清冽,虽经旱不少减。辛未十二月二十日,无故忽涸见底。八、九十老人云:「所未尝闻也。」池不甚深,傍崖处露一洞,可容数人立,其中亦无所有,但累石数层,若横板而已。

  ●庚巳编卷第三

  西山狐
  程学士降笔
  蒋生
  盛氏怪
  人为牛
  袁尚宝
  还金童子
  户婚亲中司
  古铜鸭盆
  侍女峯
  蛇癫
  苟毕元帅
  顾镇
  王栾
  猪犬生儿
  梓潼神
  妇人生须
  黑眚
  火灾

  ○西山狐

  范益者,精于脉药,仕元,至正间为大都医官,年七十矣。尝有老妪诣其门曰:「家有二女属病,欲请公往治之。」问其家所在,曰:「西山。」益惮途远,以老辞,曰:「必不得已,可携来就诊耳。」妪去良久,携女至,皆少艾。益诊之愕然,曰:「何以俱非人脉,必异类也。」因谓妪:「尔无隐,当实告我。」妪惶恐跪诉曰:「妾实非人,乃西山老狐也。知公神术,能生吾女,故来投恳。今已觉露,幸仁者怜而容之。」益曰:「济物吾心也,固不尔拒。然此禁城中帝王所在,万神诃护,尔丑类何得至此?」妪曰:「真天子自在濠州,城隍社令皆移守于彼,此间空虚,故吾辈不妨出入耳。」益异其言,授以药,妪及二女拜谢而去。是时高皇帝龙潜淮右云。益,吾乡刘原博先生之外祖也。刘之祖能道其事。

  ○程学士降笔

  弘治己未,篁墩程先生主考会试,以言者去国,未几发背卒。是年京师有雪夜祈仙者,先生至,降笔云:「夜偕东坡游,闻有请仙者,予亦谪仙之流也,事之不偶,殆有甚焉者,诗以纪之。」因书一绝云:「江山何日许重来,白骨青林事可哀。吾党莫怜清梦远,海东东去是蓬莱。 【 海东东去是蓬莱 原本作「海东东去去蓬莱」,据说库本改。】 」又二律云:「紫阁勋名近已休,文章空自压儒流。孤舟敢许悬天日,浩气还应射斗牛。苏子蛰松遭众谤,杜陵荒草唤穷愁。乾坤不尽江流意,回首青山一故丘。」「斯文今古一堪哀,吾道真传己作灰。鸿雁未高罗网合,麒麟偶见信时猜。迅雷不起金縢策,紫电谁知武库才。此气那同芳草合,浑沦来往共盈亏。」读者悲之,玩其气格,盖彷佛先生平昔云。

  ○蒋生

  蒋生者,名焕,吴人也,少年美姿容,而性质温雅。弘治辛酉,以县学生领乡荐,会试北上,道出临清,日暮憩止道旁民家,爱其门户潇洒。延竚移时,堂中有女郎,映方窗 【 映方窗 似为「方映窗」之误。】 ,悄悄独立,覩生风仪,注目情动,呼青衣邀入中堂。女郎更衣出拜,韶颜稚齿,殆若天仙,生一见为之心醉。逡巡设酒肴,延坐,谈谑稍狎,抵夜同入小阁,遂偕缱绻。时其父适以他往,经三日归,为家人所白,翁闻之怒甚,将执焉。既而沉思久之,顾生曰:「汝良家子,俊士也,吾一女素钟爱,今一旦至此,已无可奈何。虽甘心于子,不足赎吾耻,顾吾女犹未有家,子能为吾壻乎?不则吾将执汝送县官矣。」生唯唯从命,遂偕伉俪,留连越旬。俄迫试期,遂辞行登途,临别相顾,凄断雨泣,升车而去。抵京入试,下第,还到翁家。翁哭而迎曰:「自子行迈,吾女朝夕悲思,因而成疾,今死矣。」引示以女衬,生潸然泣下, 【 潸然泣下 原本作「悚然汗下」,据说库本改。】 仆地欲绝,是夕设祭号恸。辞翁登舟,女已先在矣。从此舟行月余,常觉其在旁,抵家已复在室中。自是动息不离,至啜茶亦于杯中见之。生迷罔憔悴,遂成瘵疾。家人研问,始具述其事。疾益甚,乃徙城中寓所,女复随至,不久竟死,时年二十有三而已。予姊之夫于生有亲,能道其事。

  ○盛氏怪

  郡医官盛早被檄摄狱事,有数囚死,不以理。壬申夏四月, 【 壬申夏四月 原本作「今年夏四月」,据说库本改。】 盛罢摄,携狱中刑具数事归家,囚凭而为厉。初有犬自外衔一死狐而入,置之地,狐忽跃起,犬亦人立与之相搏。家人击逐之,即不见。从此妖变百出:器案互相击撞,床席自移,尝觉有青衣女儿在室,忽钻于榻下,查不可寻。一男子着单衣往来庑间,俄变成大猪,瞥然遂灭。诸妇尝夜坐,见窗外立异物如人,长丈许,皆奔避。怪入,举手撼灯,其影蔽一室。端午日,有医生馈猪头,置肉杌上,连作声长鸣,剖为四悬之,鸣如故。又有馈斋馒头者,方持之,内有声如鬼。如此数月,多方禳之不效。为徙居城中,乃稍稍止。后盛三男相继夭,家人亦皆患病,死丧狼藉,久而洎安。

  ○人为牛

  苏城大鹿巷唐豆腐家,以磨面为生。其子妇陆氏有弟,死四年矣。唐之季子尝昼假寐,梦陆子来语之曰:「予不幸死,被罚为牛,今卖于君家。君以亲故,幸善遇我,视眼上有白翳者,乃我也。」惊觉,问之其家佣工,两日前正买二牛,一小者目果有白翳。后卖者来,说此牛适四岁矣。陆子平日与唐交易,负其直,不时输,尝誓云:「我若欠钱,应作畜生偿汝。」至是人以为果报云。
  又嘉定富人王全者,尝梦其亡父曰:「吾生时欠江阴某甲钱,今托生其家为牛以偿,且满矣。尔往赎吾归,诸牛惟吾身白,善记之,慎无论价。」全寻到其家,视栏内果有一白牛,求市之,其家惜此牛徤而善运,不许,倍价乃得载归。覆以帷幙,择刍豆精好者饲之,数岁死。

  ○袁尚宝

  鄞人袁尚宝忠彻,得其父太常珙之传,以相术妙天下。尝道吾苏,过阊门沈氏。沈一子方周岁,抱之求观,尚宝笑且抚其首曰:「切头,切头。」更无他言,沈以为戏弄耳。其子长,名洪,凶很不肖,竟坐重辟,是岁录囚,止此一人。吴谚至今有「沈洪出阊门独杀」之语。又尝入南濠徐生药家,生子适三日,方浴而啼,尚宝及堂闻其声曰:「是一强盗耳。」徐闻而怒,几欲捶之。子后亦以探丸论死。古有视熊状而知灭族,闻豺声而识丧宗者,袁术视之,殆不多让也。

  ○还金童子

  袁尚宝忠彻居乡时,其友人家一童子,姿貌韶秀,且性机警,尚宝相之,以为不利于主,使逐焉。友虽素神其术,然意不忍也,数言之,不得已而听之。童竟去,无所归,往来寄食于人。一夕宿古庙中,久不寐,见墙角一破衲中裹黄白约数百两,欲取之,忽自叹曰:「我以命薄不得主意,横被遣逐。今更掩有此物,则是不义,天益不容矣,当守之以待失主。」至旦,遂住庙中不去。已而闻哭声,见一妇人掩涕而来,四顾彷徨,问之,答曰:「吾夫,军也,以事系狱应死,指挥某者当治之。妾卖家产及假贷,通得金银若干,将以献彼,因裹着破衲中,挈之过庙少憩,不觉遗下,今追寻无得,吾夫分死矣!」童历问其锭数多少,皆合,即举以还之。妇感激,欲分以谢,不受,遂携去,夫因得释。念童之德,徧以语人。指挥者闻而异焉,令人访致之,育于家,年老无子,悦其美慧,遂子之。又数年致仕。此子遂袭职,归而告拜故主,主叹曰:「袁君之术,乃疎如此乎!」留之迟袁至,使仍故服捧茶而出,袁见之,惊起曰:「此故某人耶?何以至是。」主谬云逐出无归,今又来矣。袁笑曰:「君无戏我,今非君仆矣,三品一武官也,形神顿异畴昔,岂尝有善事以致兹乎!」此子为备述前故,友乃叹袁术之神焉。

  ○户婚亲中司

  苏州府学生吴照,仪质瑰伟,音吐洪亮。尝夜梦駃卒捧一牌,其上署朱字数行,跪于前曰:「奉命请相公作户婚亲中司官,愿速行。」照梦中不暇详问,觉而恶之。他日游水仙庙,偶忆前梦,问道士:「道书中有所谓户婚亲中司者乎?」对曰:「有之,在某书中。」照闻之益不乐,居无何感疾,疾革,发言如对下人有所处分者,竟死。疑其遂赴此职也。

  ○古铜鸭盆

  门村朱常家之右室, 【 门村朱常家之右室 原本作「门材朱家常之古室」,据说库本改。】 旧蓄一古铜盆,中有鸭形隐然,初亦不以为异。他日,有农垦土田间,获一铜鸭,农不识,贱价售于朱,以合盆影,不差毫发,注水盆中,鸭辄自浮而浴,遂以为奇宝。后其家被焚,遂付煨烬。 【 右三事徐二元录说。】

  ○侍女峯

  里中医师朱玑作池岛,买石西山。掘地,有峯卧土中,工运锹而断焉。植而观之,其首若妇人鬟,两肩以下若袖之垂腰,左右小支若飘带然,俨一图画中侍女凝立也。扣之,声清越如玉磬,惜其已断,徒叹咤置之。

  ○蛇癫

  嘉定有王某者,家颇丰,年四十许,得癫疾。尝号其家人曰:「我腰间沉重,何不为我解却?」积数年不愈。他日,王有甥来省视,怜其病态,因请与俱归,使游衍自适。留数日,病如故,甥常使人随之。一日,王散步后圃,圃中畜鹤一羣,悉奔遶之,争啄其腰下。会从者至,麾其鹤去。王戄然汗下,觉病如失,还语甥曰:「吾瘳矣。吾适遭羣鹤。一惊,觉腰间顿轻,甚快也。」甥喜,往视后圃,见一蛇大如椽,死竹间,犹带血。王从是平复。疑其疾是蛇所为,盖鹤羣啄蛇也。 【 吴越说。】

  ○苟毕元帅

  玄妙观道士郭渊静,宦族子,道业颇精。饮马桥居人李旭遘疫,延渊静建醮。至昏时,渊静握剑及水盂辟除于旭寝所。既出,旭问其妻曰:「适为何人?」曰:「郭老师也。」旭讶曰:「我适见一人披发而束额,左绾索,右挈槌,状如神人,此何也?」妻以为谵语,不省。旭疾顿瘳,诣渊静具说所见,渊静曰:「吾心将雷霆苟毕元帅也。」旭乃悟,为扣头谢。

  ○顾镇

  正德辛未夏,疫疠盛行。葑门■〈王〈爫曼〉〉姬墩西居民顾镇家,老幼皆染疾,因祈于神,誓合家茹素以禳灾。适巡抚开仓赈济,镇入城关领米, 【 镇入城关领米 「米」字原无,据说库本补。】 偶忘其誓,于肆中买鱼三尾,酒一壶,饮啖毕,附舟而归,不以语家人也。是日感疾,不食顷而终。家人见三小鳑魮蛰其背,及殓,又见三鱼跃入棺中,索之则不复有矣。问之同入城者,乃知镇前所食正此物也,神盖以示警云。

  ○王栾

  葑门人王栾,以辛未冬至日诣玄妙观高真殿烧香,途中见渔者持一鳖甚肥大,栾素所嗜,令从者买之,先归烹炮。既入庙,一念在是,殊不诚恪。归而食罢,至暮,其阴侧忽肿一块,痛不可忍,数日几死,医祷百方不效。延巫者周道虎附乩召将,判云:「温元帅下报坛。申时玄天亲降东南方,黑云为验。」至时,黑云起于巽偶,隐隐见披发仗剑者立云际,满堂中檀麝香气氤氲。须臾,乩大发,入栾寝所,判令其妻掖病者以汤洗肿处,肿破出一骨,首尾形状宛如一鳖,创合而愈。自是其家奉真武甚虔恪。 【 右三事道士陈然裔说。】

  ○猪犬生儿

  壬申春, 【 壬申春 原本作「今年春」,据说库本改。】 长洲阳城湖旁民家母猪产一雏,猪头而人手足。十二月十六日,嘉定二十二都民家犬生一儿,形状皆人,但足根短,背微有毛。或以人与畜交而生,理或然也。

  ○梓潼神

  陈僖敏公镒父孟玉,为人愿悫,乡闾称善士。尝出行登厕,见锅底饭一块在厕旁,拾取于水中涤而食之,其平居不欲暴殄率如此。是夜,梦神人告之曰:「翁好善如此,当获福报。吾梓潼神也,将降生以大而门。吾在胥门线香桥人家楼上,其家不知奉事,翁今速往迎归尔。」既觉,语其妻,则妻梦亦如之。即访至其家,主妇出,延之登楼,壁挂神像尘埃脱落,因乞以归,加装饰,奉事甚虔。未几有姙,生僖敏,仕至太子太保、左都御史,累赠翁如其官,母为一品夫人云。以予观之,如僖敏公之硕德伟度,功在西土,民皆尸而祝之,为一时名臣,殆所谓其生有自来者耶。 【 僖敏从孙汴为吴翁说。】

  ○妇人生须

  弘治末,随州应山县女子生髭,长三寸余,见于邸报。予里人卓四者,往年商于郑阳,见人家一妇美色,颔下生须三缭,约数十茎,长可数寸,人目为三须娘云。

  ○黑眚

  壬申岁,北方顺德、涿州、河间有物青赤色黑,或如犬,或如猫。其行如风,夜空中飞下,或爪人面额,或啮人手足,逐之不见踪迹,盖黑眚类也。

  ○火灾

  三月, 【 三月 说库本作「二月」。】 山东秦始皇庙钟皷,夜无故自鸣。火起桑上,被燔而枝叶无损,庙宇荡毁,而神像在火中都不焦灼。是月,江西余干之仙居寨,夜大雷电,西北风,有流火如箭坠旗竿上,如灯笼光照四野。戍卒或撼其旗,火直飞上竿首,卒因发炮冲之,其火四散,阖寨鎗首皆有光如星,须臾而灭。五月,广西方春北寨各鎗上亦有光 【 广西方春北寨 说库本作「广西万春北寨」。】 。并邸报云。

  ●庚巳编卷第四

  王士能
  王主簿
  人魂出游
  肉芝
  郑灏
  蒋子修
  黑鱼
  青虎
  黄长子
  雄鸡卵
  沈镗
  鸡精
  如公
  戴妇见死儿
  玄坛黑虎
  钱蛇

  ○王士能

  济宁有王士能者,故海州人,生元至正甲辰,入国朝成化癸卯,已一百二十岁,其寓济宁亦六十年矣。自其少时,志慕养生,辞家走四方,求名师无所遇。入蜀,闻雪山有异人,往投之,见老人披毡衣,卧深洞中石床上,其长三尺余,五官、手足皆如婴儿。士能拜之,不答,因为之执役左右。老人不饮食,坐侧一囊,所盛类干面,时取啖之,或掬饮涧水一二升。士能留数日,所赍米尽,跪而乞食,老人分囊中物与之,苦涩不能下咽,乃拾山菓野菜以充腹。居三年,勤苦不懈,老人怜之,一旦谓曰:「子可以语道矣,然子得之当出山,他日非其人勿轻授也。」遂示以摄形炼气之要,学成,辞出。又久之,乃来居济宁。日常不火食,惟啖枣数枚,或菜数茎,饮水少许而已。白发被颔,肌肤如童子少妇。其初人不识,后乃稍稍异之。济宁指挥王宣亦海州人,往见,问姓名大惊,曰:「闻吾祖言,吾上世有叔祖,实名士能,好道出家,不知所终,翁是乎?」问以家事,所言皆合,于是日往候之。州人闻而有所馈者,士能皆辞不受。宣有同官往,欲受其术,士能望见曰:「尔声妓满前,日事妄作,非吾徒也。」谢之。其人大惭,乃上疏言状。朝廷下山东守臣,俾乘安车入京,得见上,赐宝镪遣归。士能被召时,篁墩程先生适道其地,闻州人说其履历如此,因往谒焉。士能所居城东僻处,老木深巷,败屋数间,屋中卧榻外无长物。与客言,多静坐寡欲之说,坐久瞑目闭息曰:「老仆无能为,朝廷过听而召之。仆岂知道,但习静日久,近日乃与人接,大败吾事矣。」问以元末国初事,曰:「一身之外皆非所知也。」后三年丙午,吾苏杨南峯先生以使事过济宁,微服访之,见士能着白禅衣坐木榻上 【 见士能着白禅衣坐木榻上 「白禅衣」说库本作「白单衣」。】 ,扣其所以致寿,曰:「无他术也,但平生不茹荤,不娶妻,不识数,不争气耳。」先生为之叹息而返。要之其人,盖有道之士云。

  ○王主簿

  张氏据苏日,胥门有王主簿者,故元官也,平日所积俸赀颇厚。主簿感伤寒七日死,既葬,二子析产,求其赀不得,疑母匿之,以咎母,母无以自明,终日喧竞。主簿对门有徐姓者,商于远方,归至金山,泊舟五圣庙下。黎明时起,见一舟上五人冠带坐,皆衣白,中一人则主簿也。徐故与王通家,主簿其父行也。未知其死,揖而问曰:「丈何缘来此?」主簿前曰:「君来甚善,吾正欲有所恳也。吾在此数日矣,来时匆遽,不及处分家事。吾有薄赀若干,藏卧榻中板下,二子不知,乃与母竞。又有分书一纸,藏匣中,置房门帘楹上,君为我语之。」又密谓曰:「君归告吾家人,早晚有大兵到吴城,城中人当大半死,宜急移居杭州可免也。」徐唯唯,恍然登舟而别。归到主薄家,见其妻说曾相见状,妻怒以为妄语。徐具道所以,二子闻之,发地板果得白金八百两,视帘楹匣子亦如所言,家人神之。因与徐俱挈家迁于杭。不两月,而天兵围吴矣。 【 家君说。】

  ○人魂出游

  葑门有百姓为里长,以索役钱,适齐门钱万李桥 【 适齐门钱万李桥 说库本作「适齐门万里桥」。】 ,暑月从一童奴早行,少憩人家檐前。奴坐阶下,有顷便熟寐,主亦颇思睡,朦胧间见一小儿戏舞于奴身,俄下地,从一板过隔溪菜畦中。良久,主蹵奴不起,至溪边掣其板,儿还不能渡,临水彷徨,仍置板原所,乃得过,复还上奴体而没,遂醒。主诘之,云:「适梦乘桥入一苑中,乔木千章,戏游甚适,及归,被人掣桥板,几不得渡。」主方悟所见小儿是其魂也。
  又嘉定有士人尝访一僧,值其方睡,因坐榻前待之,忽见一小蛇自僧鼻窍中出,蜿蜒至地。其人异之,取几上小刀插地,蛇至其侧,如有所畏者,俟拔起,乃复行。其人唾地,蛇餂食之,出户外水潭中,偃仰久之,冉冉过花药栏,仍寻旧路登榻,自鼻窍而入。僧睡觉,为其人言:「适梦出行,遇盗植刃道上,几不能免。见道旁水如甘露,食之甚美,浴于海中,乐甚,乃入花园,游适而返,不知何所感也。」其人唯唯,竟不告以所见而罢。尝闻人魂能出游,以此二事验之,信然。

  ○肉芝

  癸酉春 【 癸酉春 原本作「今年春」,据说库本改。】 ,长洲漕湖之滨,有农妇治田,见湖滩一物,白如雪,趋视之,乃一小儿手也,连臂约长尺许,其下作声唧唧。惊走报其夫,夫往看亦甚疑怪,掘之,其根不可穷,乃折而弃之湖。尝读神仙感遇传云:「兰陵萧静之掘地得物,类如人手,肥润而红,烹而食之,踰月发再生,力壮貌少。复值道士顾静之曰:『神气若是,必尝仙药。』指其脉曰:『所食者肉芝也,寿等龟鹤矣。』」然则漕湖之物,正此类耳,乃不幸弃乎愚夫之手,惜哉!

  ○郑灏

  里人郑灏,尝娶后妻,设席既罢,失去一银杯,重数两。其家织帛工及挽丝佣各数十人,欲自明其非盗也,相率列名书状为誓,投之城隍神祠。灏止之不得,亦不复觅杯。一日,灏倚门立,少时入内,忽仆地,家人掖以登榻,四肢已冷,独心下微暖,环守之,至半夜乃醒,问所以死,摇手不对。天明乃言:「初在门见一皂自西奔驰而来,势甚猛恶,吾意官府有所追摄也,将入避之,皂及门,径前捽吾曰:『奉命勾汝。』便以索缚吾颈,驱出行数百步,抵城隍庙。有白衣老人立门外,见呼吾名,皂令老人相守,先驰入报,复出引入,跪于庭。神坐殿上,厉声叱问以投誓之故。顿首谢不知,神愈怒,曰:『忆失银杯事乎?此杯是汝孙盗耳,如何诬妄他人,致其干扰官府!』吾再拜,具陈非己意,神呼之前曰:『汝孙盗杯以质钱于汝家之东银匠铺中,今犹置架上,尔欲见之乎?』顾一卒,令取杯示之,真吾家物也。良久,神怒稍解,曰:『今姑放汝,至二十六日行牌提此一干人鞫之。』吾但拜不已,俄又闻殿上传言曰:『既人众,且不推究,但要汝去与众人说,令他知过。』因放出门,乃得活。」即遣人到银匠家访之,杯果在架上,其孙所质也。诸人闻而怖畏,亟诣庙陈谢,犹惴惴,弥月乃得自安。 【 徐说。】

  ○蒋子修

  南京监察御史蒋钦,字子修,有刚直名。正德初元,偕同官十三人上疏论时事。方夜属草灯下,闻筐箧间鬼声戢戢 【 闻筐箧间鬼声戢戢 「鬼声」原本作「鬼神」,据说库本改。】 。子修自念此疏一上,且掇奇祸,彼鸣者将非吾先人之灵覆念后胤,欲以尼吾事乎?因起视曰:「倘是吾祖宗,何不厉声告我。」言未毕,声四振于壁。子修叹曰:「吾业已委身,义不得顾私,使缄默负国为先人羞,亦均于不孝矣。」因奋笔曰:「死耳,不可易也。」声遂止。疏上,与同官皆坐逮,被杖创甚。诸人或迎医饮药,子修独曰:「吾得死所矣。」竟不疗治而卒,天下伤之。子修,吾苏之常熟人,弘治丙辰进士。

  ○黑鱼

  相城刘浩尝昼寝,梦一黑衣人前立,白衣者数人随之,拜诉曰:「吾辈居此四五十年矣,今为君家所获,幸垂仁相舍。」惊觉,甚疑之。是夕,家奴网鱼者获大黑鱼重数十斤,又有数白鱼差小,以献浩,浩悟前梦,即以足蹵诸水中放之。

  ○青虎

  刘瀚者,浩弟也,平生未尝素食。尝夜梦一虎,毛色深青,来逐己,被啮腰间,痛而寤,汗流徧体。及明,视腰间有五齿痕,青肿,出血成疮。因持斋设醮三年,乃瘥。 【 右二事瀚之子楷说。】

  ○黄长子

  长洲十四都小民黄长子者,患膈气,不能饮食,亦不知饥,积数年益甚。一日,入齐门访医,行至吊桥少憇。有道人亦来坐桥上。民因惫呕吐狼藉,道人怜之,问所苦,具言疾状,道人曰:「我能医尔疾。」倾葫芦中红药一丸,如大芥子,令吞之。少顷,民觉胸膈甚快,分所携器中数饼为谢,道人受之。因以手抚其背,复吐前药,仍纳葫芦中,循桥侧而去。民至医家觉饥甚,索食,视器中则其饼故在,大异之。自此宿疾顿平。意道人为仙,不然亦一奇术士也。 【 顾秀才桧说。】

  ○雄鸡卵

  嘉定城中百姓陈常家雄鸡生一卵,如雀卵大,甚以为不祥,后亦无他。

  ○沈镗

  嘉定江东沈镗者,病革时尻后粪出一人,长寸许,两目、手足肢节无不毕具。后数日,镗死。

  ○鸡精

  陈元善,苏之娄门人,情度潇洒,尤好奉道,多学为请仙召将诸术,自称法名洞真,往来嘉定,诸大家子侄与为狎友。尝寓谈氏,其家畜一鸡已十八年,元善方与主人语,鸡自庭中飞至其前,舒翅伸颈,遂死于地。夜宿书房中,有女子欵门,笑而入,自称主人之女,慕君旷达,故来相就。元善视之,姿色绝妍丽,问其年,曰:「十八矣。」遂留与狎。自是晨往暮来,荏苒且经岁。女间自言命属鸡。元善每有所如,女辄随至,意稍疑之而不能绝。每一来,觉意中昏沉如醉梦,去则洒然。以语谈氏,主人惊曰:「吾家安有此女!至比邻人家,亦无之,必祟也。且彼云年十八而属鸡,以今岁计之,生肖不合,独吾家所畜鸡,其年正如此数,将无是乎?」陈用其技,书符咒水,欲以辟之,女来如故。或密藏符于怀袖间,女辄知之,怒曰:「尔乃疑我!」以手挟而反复扑之,俟符坠地,则夺去。或教其以周易一册置裹肚中,女至,扑之再三,终不坠,乃舍去。一夕,与数友同宿王槚所,相戒无睡,以觇其来。夜中,众闻元善叱骂声,起视,见其身凭于床 【 见其身凭于床 原本作「见其身凭于床」,据说库本改。】 ,类交合之状,已而遗精在席上。元善如梦觉,众大噪逐之,见帐顶一黑团作鸡声,飞出窓外。乃相与延术士结坛,召将吏遣之。女见元善谢曰:「无逐我,我数日将往无锡托生矣。汝送我不可至井亭,惧为井神所收,当送我于野地耳。」如其言,以符水、祭物送城外数里荒僻处,自是遂绝。

  ○如公

  嘉定僧如公者,尝昼假寐,梦至苏城枫桥北里许,渡板桥入一家,瓦屋三间,饮馔满案,己据中坐。 【 己据中坐 原本作「已据中坐」,据说库本改。】 有妇人前立,年可四十许,展拜垂泣,少者数人侍立于后。有顷进馄饨,妇人取案上纸钱焚之地。及醒,乃觉饱且喉中有馄饨气,怪之。后以事至枫桥,顺途访之。到一处宛如梦中所见,入门,几案陈设皆梦中也。有少年出迎之,扣其家事,云:「父死矣。」其死忌之日,正僧得梦日也,乃知是时其家设祭耳。 【 右四事姨兄徐来凤说 【 姨兄 原本作「姨见」,误。】 。】

  ○戴妇见死儿

  长洲陆墓人戴客,以鬻瓦器为业,颇足衣食,止生一子,极爱之,衣裘饮博,恣其所需。子年十六,得疾,卧床褥者半年,医药祷祠,百方不效,子竟死。夫妇痛惜,厚加殓葬,诵经建醮,费又不赀,家具为之一空,犹念其子不已,终日哭泣。一日,有妪拏舟舣岸,欵门而入,不忍其夫妇之悲哽,因进曰:「死生常理,何悲如此。然翁姥爱深难割,今念令嗣者,亦欲一见之否耶?」夫妇掩涕谢曰:「长逝之人,永沉冥漠,幽明隔越,安有见期?如妪之言,非所敢望也。」妪曰:「若然,亦易事耳。」惊喜扣其说,妪曰:「吾将引到一处,即当见之。然翁姥不须俱行,以一人往可也。」戴喜,即令其妻偕入舟,妪戒不得妄窥。鼓棹如飞,食顷到一处,市廛中居民稠密,妪导以登,遥见其子立米铺中,方持槩为人量米。望见母来,即趋出拜母,喜可知也。子言:「见今为此家开铺,正念母,欲一见。母姑留此,吾入报主家,令相迎也。」即奔入,妪招母入舟,以箬蓬密覆,漾舟中流,使潜窥之。其子少选便出,装饰大畏,俨一牛头野叉也 【 俨一牛头夜叉也 原本「夜叉」作「夜乂」,据说库本改。】 ,四顾骂曰:「老畜安在?渠少我债二十年,尚欠四年未满,今来,我正欲报人执之,恨少迟,令得走却。」含怒而入 【 含怒而入 原本作「抝而入」,据说库本改。】 。母伏舟中不敢喘,妪谓曰:「已见之乎?」放舟复还故处,述所见于其夫,自是悲念始息。寻妪舟亦不复见矣。 【 温陵说。】

  ○玄坛黑虎

  吴俗喜鬬蟋蟀,多以决赌财物。予里人张廷芳者好此戏,为之辄败,至鬻家具以偿焉,岁岁复然,遂荡其产。素敬事玄坛神,乃以诚祷,诉其困苦。夜梦神曰:「尔勿忧,吾遣黑虎助尔。今化身在天妃宫东南角树下,汝往取之。」张往,掘土获一蟋蟀,深黑色而甚大。用以鬬,无弗胜者,旬日间获利如所丧者加倍。至冬,促织死,张痛哭,以银作棺葬之。

  ○钱蛇

  酆都熊存为予弟子远说:其乡一村落中,有蛇出为患,不知所从来,其大如盌,长数丈,惟以啮鸡雏、窃饮食而不伤人。人求而杀之,不可得。村中僧寺有隙地,一人赁而艺为圃有年矣。一旦,执锄耘草,见巨蛇蜿蜒而至,亟运锄斫之,蛇钻入穴中,仅伤其尾,而铿然如击铜铁声,就视之,乃散钱数千布穴口 【 乃散钱数千布穴口 原本「穴口」作「穴中」,据说库本改。】 。其人疑蛇为钱所化也,呼妻及弟并力掘之,深丈许,得钱一缸,约数十万,悉担归于家,顿成富人。蛇自是不复见矣。

  ●庚巳编卷第五

  说妖
  芭蕉女子
  巨蚌
  怪石
  官寿
  见报司
  天医
  牛生麟
  凌氏犬
  胥教授
  金华二士

  ○说妖

  吴俗所奉妖神,号曰五圣,又曰五显灵公,乡村中呼为五郎神,盖深山老魅、山萧木客之类也。 【 夷坚志云:一名独脚五通。予谓即传所谓「夔一足」者也。他郡所事者曰「萧公」,正取山萧义。】 五魅皆称侯王,其牝称夫人,母称太夫人,又曰太妈。民畏之甚,家家置庙庄严,设五人冠服如王者,夫人为后妃饰。贫者绘像于板事之,曰「圣板」。祭则杂以观音、城隍、土地之神,别祭马下,谓是其从官。每一举则击牲设乐,巫者叹歌,辞皆道神之出处,云神听之则乐,谓之「茶筵」。尤盛者曰「烧纸」 【 尤盛者曰烧纸 说库本作「尤盛者曰烧大纸」。】 。虽士大夫家皆然,小民竭产以从事,至称贷为之。一切事必祷,祷则许茶筵,以祈阴佑,偶获佑则归功于神,祸则自咎不诚,竟死不敢出一言怨讪。有疾病,巫卜动指五圣见责,或戒不得服药,愚人信之 【 愚人信之 原本作「遇人信之」,据说库本改。】 ,有却医待尽者,又有一辈媪,能为收惊、见鬼诸法,自谓五圣阴教,其人率与魅为奸云 【 其人率与魅为奸云 原本「率」作「卒」,据说库本改。】 。城西楞伽山是魅巢窟,山中人言,往往见火炬出没湖中,或见五丈夫拥驺从姬妾入古坟屋下,张乐设宴,就地掷倒,竟夕乃散去以为常。魅多乘人衰厄时作祟,所至移床坏户,阴窃财物,至能出火烧人屋。 【 酉阳杂俎亦云:山魈能烧庐舍。】 性又好淫妇女,涉邪及年当夭者多遭之,皆昏仆如醉,及醒,自言见贵人巍冠华服,仪卫甚都,宫室高焕如王者居,妇女列坐及旁侍者百数十辈,皆盛妆美色,其间鼓吹喧阗,服用极奢侈。与交合时,有物如板覆己,其冷如水。有夫者避不敢同寝,或强卧妇旁,辄为魅移置地上。其妖幻淫恶,不可胜道,记十余事于此:
  秀才徐岐之父尝游庙,同行一友戏溺其小鬼 【 同行一友戏溺其小鬼 原本「小鬼」作「小儿」,据说库本改。】 。徐还,魅逐到家,排击门闼,粪秽狼藉,家人不知其何等怪也,呼为妖贼。尝摄去一箧钱,骂之,乃自空掷下,散于庭,钱犹热。窓眼中徧置寸许纸人,面目悉备,或见人手映窓,其指通红如火。闻履声,以沙布地,验其迹数十,皆长尺有咫。
  医士陈生,白昼见梁上露人手,滴血至地。方食时,有一人面如车轮,舒大毛手,攫其物去床后食,咂咂有声。
  秀才沈鎏弟妇,以失意死。死后见光怪,自云在五圣部下,在家通昼夜聒扰。一锣自行且击,累百步不坠。空中挂两绳络,绳细如人发,内贮二盌水,摇之不漏。烧屋数十余间。如此频年不宁。
  举人查某家,所供祠中有二树,偶伐以他用。魅怒,遂大作恶,火处处起,扑之则移去,但不焦灼。祠内土偶,悉起自行 【 悉起自行 原本阙「悉」字,据说库本补。】 ,登屋踞坐,俨如生者 【 俨如生者 原本「俨」作「俪」,据说库本改。】 ,竟毁其庐乃已。
  洪以严见一僧宽衣大袖,缓步屋上,践瓦拉然,急逐之,遽灭。煑饭铛中,尽化作泥。道士邹应璧为坛考劾,誓不受贿谢,魅乃舍去。
  沈生妻吕氏,名家女,工容皆绝人,年十九。忽厥死,两日始苏,云:被五圣灵公召去侍宴,出金首饰一笥,衣十六笥示之,绚烂夺目,而形制小。神谓曰:「能住此,此物皆汝有也。」我泣拜求归,夫人复劝解,乃放还去,云:「容汝十年。」 【 云容汝十年 原本无「云」字,据说库本补。】 自是魅数来其家,呼妇为娘子。时闻异香扑鼻,有美男子盛服而来,与寝处。十年后复死,旋活,言神云「更乞与汝一年。」前后生五男,将姙,辄见男子抱一儿遗之。产时无血,但下黑汁,儿极娟好,及周岁曰:「吾今携儿去矣。」如是辄夭。最后得一女,方免身,血逆奔上,遂死。距前复活时恰一岁矣。
  夏与妻李氏,伪吴司徒伯升之裔也。初嫁日,下舆,忽狂舞唱呼,自称五圣。家人忙怕设祭,妇从房奔出,唱赞如巫然。祭案列酒杯数十,妇行践其上如飞,杯了无倾侧,时以刀自割,不伤。此妇今犹往来予家,神已痴矣。
  张氏女衣红经祠所,遂发颠,通夕阖户歌舞。后嫁为士人朱愚妻,魅因随往。愚母本媵也,妇见辄骂云:「老婢老婢。」与人应答,尽作京师人语。 【 尽作京师人语 原本「尽」作「盖」,据说库本改。】
  沈宁妻年三十余,微有姿。常见空中列炬数百,有人着红袍三山冠自空而下,堂内灯烛皆灭,与交讫,饮食而去。金帛簪珥,随心而至,夫利所获,欵神以致其来,因此致富。
  陈梧有义女年十七,将嫁,为魅所凭,曰:「吾五圣中第三位,与尔女有缘,故来」。赐其名曰:五宝女。女从此能言人祸福,有疾病、有失物者扣之,言多奇中。陈为绘五圣像奉之堂中。久之,魅亦厌倦弃去,今犹未嫁。
  予舍旁人安松,妹名刘福。女自言:有一人黑色,状若仆隶,每睡时则来与通,数梦随至其家,周视堂宇,服用奢侈,大率如前所云。一日方游于堂,忽内有贵人传呵而出,其人似惊惧,贵人见之,呼使跪,数之曰:「吾用无限财干事,汝乃窃吾名在外妄行也。」恨怒不已,其人俛首不敢对。因送女归,后更不复来,盖又其下鬼也。
  大抵妖由人兴,今流俗慕向如此,邪妄之气相为感召,宜其久聚而不散,以猖狂横恣也。前知府事新蔡曹公尝严为禁约,焚毁其祠像无遗。公去任,乃稍稍复作,无何一切如故矣。后来者能举公之善政而兴起之,使妖魅消沮,诚一快也。

  ○芭蕉女子

  冯汉字天章,为吴学生,居阊门石牌巷一小斋。庭前杂植花木,潇洒可爱。夏月薄晚,浴罢坐斋中榻上,忽覩一女子,绿衣翠裳,映窓而立。汉叱问之,女子敛+拜曰:「儿焦氏也。」言毕,忽然入户,熟视之,肌质鲜妍,举止轻逸,真绝色也。汉惊疑其非人,起挽衣将执之,女忙迫,绝衣而去,仅执得一裙角,以置所卧席下,明视之乃蕉叶耳。先是,汉尝读书邻僧庵中,移一本植于庭,其叶所断裂处,取所藏者合之,不差尺寸,遂伐之,断其根有血。后问僧,云:「蕉尝为怪,惑死数僧矣。」 【 满■〈耳周〉说。】

  ○巨蚌

  予家陈湖之滨,有水自戒坛湖北来,流至韩永熙都宪家墓前,汇为巨潭,深不可测,中有老蚌一,其大如船。一岁十月间,蚌张口滩畔,有妇浣衣,谓是沉船,引一足踏其上,蚌亟闭口而沉没,水溅面冷如冰,妇为之惊仆。尝有龙下戏其珠,与蚌相持弥日,风涛大作,龙摄蚌高数丈复坠,竟不能胜而去。景泰七年,湖水尽合,蚌自湖西南而出,冰皆为之碎,推拥两旁如积雪然,自是遂不返。

  ○怪石

  予家枫桥别业,港通运河,中有青石一方,长可四五尺,盖冢墓间物,沦落于此,岁久遂为怪。每至秋间,能自行出于河,出必有覆舟之患。一岁,有木商泊筏于港口,自其下过,木为撑起尺余,商大惊,而外报覆一麦舟,少时复自外入,木起如前。今犹在水中,时为变怪。

  ○官寿

  乡人郭某 【 乡人郭某 原本阙「郭某」二字,据说库本补。】 ,有子名官寿,年数岁病死。某与妻痛惜之 【 某与妻痛惜之 原本「某」作「官」,据说库本改。】 ,殡时以墨署其名于背,俗说以此冀其转生可辨认也。至明年,复生一子,背上有「官寿」二字,笔画了然,人皆谓儿再生云。

  ○见报司

  吴学生计先 【 吴学生计先 说库本「计先」作「计恩」。下文「先」名皆作「恩」。】 ,为人颇刚直明敏,往年馆乡人韩湘家。一日当午,偶隐几假寐,恍惚见二隶自外入,谓先曰:「奉命请君。」先起,随之至门,则舆马驺从,赫奕满道。俄有捧朱衣金带以进者,先便着之,升舆呵引而行。到一大官府,有金紫数辈出迎,揖让而入,坐于堂,谓先曰:「此中缺官,相候久矣。」便请速赴,复送出门而觉,乃曲肱几上耳,心甚怪之。是夕,觉体中不佳,归而卧疾,遂不起。且死,曰:「吾今往东岳作见报司矣。」数日,其妻梦先来家,冠服如贵官,语妻曰:「吾在见报司,司事甚繁剧,赖有乡人常熟金某为同寮,助理文书,甚得其力,可为吾寄声谢其家也。」妻以其言告家人。既而金氏使人来先家通问,云:「吾主金某,常熟学生,今年得疾死,死时自云为冥官,与苏城计某同司。」所言皆与计妻梦合,始信其不诬。自是两家缔交,往来不绝。【 右二事马奇说。】

  ○天医

  乡人顾谦淳吉,弘治二年五月得伤寒疾,延医官杜祥疗治,七日转加瞀眩。夜梦一老人曰:「尔为杜生所误,不速更医则当死。」谦请所更者,曰:「葑门刘宗序甚佳。」惊悟,亟迎之,服其药,病稍稍减。方夜分起食粥,举首见金冠绿袍者一人,踞坐梁上,室中悬药葫芦累百,呼谦名曰:「子知我乎?我天医也。」为谦具说其致病之故,言皆有理致。又授以数百言,曰:「子能行此,可为名医,善记之勿忘也。」语讫而隐,自是顿瘳,而苦耳聩。至冬月,往谒医士凌汉章求针治。汉章为针两耳,移时而愈,曰:「子尝为天医传药乎?」谦惊问所自知,汉章曰:「大凡天医治疾,传药耳中,药入而气闭,故聩也。」谦乃具言所见,曰:「先生神人也。」然谦自病后,追绎与神问答之语,皆历历分明,独所授要言,茫然不记一字,至今恨之。汉章,湖州人,针术通神,其详当别有志。 【 谦自说。】

  ○牛生麟

  长洲吴巷村百姓庄孟和,以磨面为业。弘治中,其家牝牛产一物如鹿,周身有麟,跳跃不定,有铁杴倚牛栏墙下,兽即啖之。庄甚恶其怪,且不解饲养之经,三日饿死。或以为麟云。 【 陆允昂说。】

  ○凌氏犬

  甫里凌粮长家,畜一白犬已数年,甚健而驯。前此有佃户负米若干石而死,一夕忽见梦于其子曰:「吾生时负凌氏米,因转生其家为白犬以偿。今尚少数斛,汝当纳还,并以钱赎吾归。」子如言,赍米往纳,因求买其犬,不许,乃具述所梦。家人未信,犬已跃入舟,蹲卧不肯起。凌氏叹异,遂以归之,而却其直云。 【 妻兄盛之荣说。】

  ○胥教授

  镇江胥教授者,致仕家居,以授徒自给。有阎氏兄弟二人来从游,长曰江,次曰海,自云家在江干,执贽甚丰,每旬余一归。居三月,治经书畧徧,将还,请于师曰:「明日家间,祖父具巵酒为先生寿,能垂顾乎?」教授许之,二生辞归 【 二生辞归 原本作「三生辞归」,据说库本改。】 。旦率仆从及一马来,请教授乘之,且曰:「马性颇■〈⻊斤〉弛,凡见人开目则蹄啮,请阖目少时。」如其请,但闻风声萧萧,马绝驶疾。食顷,曰:「至矣。」扶掖下马,入门,见庭宇壮丽如王者居。俄闻鞭笞叱咤之声,遥见堂上有华冠盛服者一人,据案视事,年可四十许。侍卫森肃,阶下桎梏系挛者,殆百余人,胥甚惊讶。二生前导,自其旁小门而入,至后堂中。设席甚盛,有老翁方巾皂袍,杖策而出,二生曰:「此家祖也。」翁前揖谢曰:「二孙久荷陶铸,无以报德,今者薄设相邀,小儿适有公事不获奉欵,使老子迓宾,诚踈于礼。」已而即席坐,馔设皆甘美异常。至暮饮罢,二仆捧牙盘,置金银缯锦其中以馈,胥辞谢再三乃受。遂告归,翁送至中门而别,命二生送胥,更由他门以出。路经一室,见有绷系树上者,谛视则其亲家也。惊问所以,曰:「某以罪为主人所缚,知公在宾席,好为缓颊也。」胥指谓二生曰:「此吾姻家,不知何以获罪尊公,幸一言而宽之。」二生唯唯,因请胥先行,胥丁宁上马而别,逡巡到家,心颇疑怪。诘旦往候,其亲家者方病笃,见胥谢曰:「公实生我。昨日疾死,见阎君,被缚于树,垂陷囹圄,赖公为二子言,故得放归耳。」胥乃大惊,方知二生为阎君之子,而所游者冥府也。是后二生讫不复来矣。

  ○金华二士

  弘治中,金华有张王二士,赴试礼部,不第,附舟而归。有四人若公隶者,亦同载,每经一市镇,必登岸良久,醉饱而返,即鼾睡,罔测为何人也。行达山东,二士私计,以为彼踪迹诡昧若是,殆必盗也。张乘其宴坐,突入掩之,四人者方共阅一纸文书,见张入,亦都不惊讶。张请观,因示之,其言亦与今官府公移同,所当追捕者百余人,而二士亦豫。张大惊曰:「公等何人,此文移出何官府,乃有吾二人姓名耶?」四人错愕曰:「孰是君辈姓名?」张指示之,四人相顾曰:「吾侪大踈脱。」因谓张曰:「吾实酆都使也,方奉阎君命追此一行人,不意为所窥,君亦有缘者矣。」张闻之益惊恐,下拜求免。四人初不可,张力恳不已,四人曰:「秀才诚有心求救,我辈同载许时,宁得无情。今有一策能解此厄,然惟二君知之可耳,此外虽妻子勿与语,若一泄露,则事便败矣。」张请问计,乃曰:「君归,于某月日驱家人尽出,堂中列三界诸神祗位,一凳一索以待,吾辈当来,来自有说。」因枚举诸神名,令市纸马,张一一记之,又叮咛戒以无泄,登岸而去。张具以语王,勿信而嗤之。张疑惧不已,竟别舟,疾行抵家。至期,假他故尽遣家人向外,如言设神位及凳索,扃扉独坐待之。俄四使自空而下,见张喜曰:「君真信人。」相与叩首神前,跪而陈词,不知所言为何,因持索缚张于凳,鞭之一百,解缚曰:「君可免矣。」张匍匐谢之,忽失所在。王生者,竟以是夕死。 【 右二事金华严知县说。】

  ●庚巳编卷第六

  徐武功
  张道士
  妇产蛇
  江神鱼头
  赵珙妻
  神船
  鬼还家
  牛偿负钱
  王端毅公
  岳武穆祠
  瘈狗
  九仙梦验
  神丹
  鹦鹉山茶

  ○徐武功

  武功伯徐公 【 有贞】 天才绝世,其学自天文地理、释老方伎之说,无所不通。己巳之祸前数月,荧惑入南斗,公私语于刘原愽 【 溥】 ,原博亦善占候,曰:「吾亦知之,若社稷有福,天子或感疾而瘳,庶可厌当时之罚耳。」久之,终不退舍,公曰:「祸不远矣。」亟命妻孥南归,皆重迁,有难色。公怒曰:「汝不急去,直欲作鞑人妇也 【 直欲作鞑人妇也 原本「鞑」作「达」,据说库本改。】 。」遂行。比过临清数驿,而土木败报至矣。其后得君柄国,锐意功业,而居间多不乐,时谓所亲曰:「火星甚急,俟稍退,吾方可以为。」未几,竟为曹石所挤,讫不得伸其志以去。天顺辛巳七月,公居乡。一日语客曰:「子见天象乎?宦官之祸作矣!吾为吉祥所陷,今彼之受祸,视吾更惨也。」未旬日而吉祥从子钦被诛。甲申春,茂陵嗣统,公推运造,当得二十四年。族人以他事憾公,将发其语,公谢而得免。以成化改元,并嗣统之岁数之,正得二纪。辛卯岁,偕太守林公入郡学,指大成殿鸱吻曰:「此有青气,上彻重霄,乃文明之祥也。来年吴士其有魁天下者乎!」明年,吴文定公及第。公雅重文定,家食时,已有大魁鼎辅之期。尝谓客曰:「吴君入阁之后,天下始多事矣。」洎弘治末,文定入绾纶綍,没后半岁而泰陵鼎成。未几而逆珰擅命,时事大变,继以潢池之扰,而朝野不靖盖累年云。公初下制狱,引镜自鉴曰:「面色灰败,吾定不免。」乃日拱手默诵其所奉斗母咒。又数日,复就镜曰:「吾今乃知免矣。」迨狱且论决,而风雷大作,承天门灾。方瞑晦中,或见锦衣堂上有物如豕者七,蹲焉,盖斗神所为也。公奉斗极诚,每日必北向四十九拜,虽寒暑无间。阖门不食豕肉,公亦自秘其术,不轻示人。沈处士周少被公赏爱,尝燕见,从容请其术,公笑曰:「子欲试之乎?」顾庭中有犬卧焉,因取所佩一人发圈,加于臂,以指旋而左,犬若被扼系者,展转欲绝,又旋而右,犬帖然安卧如故矣。长洲薛副使 【 英】 祖墓在夷亭,公舟过之,指谓人曰:「此地当出一系金带者。」时薛犹未达,后竟举进士第,至今官。金齿卫学旧鲜成名者,公谪居 【 公谪居 原本作「公摘居」,据说库本改。】 ,相其地,谓:「植树木其西以为障,当有益。」有司从之,科第由是遂盛。其它巧发奇中者尚多,不能悉记。

  ○张道士

  太仓沙头市道士张碧虚,早岁游江湖,得异术。所居村中一教书学究家,仅足衣食。尝有五人泊舟其门,衣冠如贵游公子,延学究入舟,盛设享之,学究因亦设馔以谢。自是无日不来,来必欵饮,所费浸多,渐不能给,至典卖衣物以继之。其所饮酒瓶罂,堆积满场,其家苦之而不能远也。邻人怪之,扣以五人居止姓名,谢不知,乃曰:「此必祟也,闻张碧虚精于斩勘,盍招之?」乃使人请张。张先令其家迎所奉王灵官像供其室,为怪摄去,继挂真武亦如之,乃以令牌、天蓬尺往,复被摄置梁上。张怒,自备香纸符檄至其家,行持数日,忽所摄牌、尺自梁上坠下 【 忽所摄牌尺自梁上坠下 原本「所」作「数」,据说库本改。】 ,仍用学究馆生所写仿书裹之。张喜曰:「是计穷矣。」已而,其家一羣儿奔入,告云:「有数百个鬼,朱发蓝肤,头目狞恶,在场上逡巡。」又传报云:「一将军红衣兜鍪,从者数百人,皆着红,将军立场间,指麾红衣人将诸鬼一一捽之入诸酒瓶中。诸鬼彷徨抢攘,势甚汹汹。」张知将军是灵官神也,使儿伺其每入一鬼,则持瓶来,书一符封之,投于水,便沉下去。瓶投尽,鬼亦尽,将军及从者一时都灭。乃设祭谢将,未毕,学究家忽失其长子,徧寻不得,数日乃归。问之,云:「被五人者捽我入舟,意象迷罔,行百数十里,身忽在岸,恍如梦觉,乃在苏州吴山下。因从居民问路得归。」吴山地近楞伽,疑五鬼者,五通也。

  ○妇产蛇

  蛇王庙在娄门外一土墩上。庙前有府隶龚茨菰者,其子妇尝游庙,覩神像有感,归而恍惚如醉,自是不复与夫寝处。常见神来就之,与狎昵。岁余腹大如有姙,及期而产小蛇十数头,满一虎子。龚知蛇王所为也,奔至庙,击神像、供炉之类,尽碎之而返,延医疗其妇,久之乃瘥。 【 右二事邓恺说。】

  ○江神鱼头

  母党沈江家人,商于江右,载货物自大江而下。中流船忽漏水,仓卒间,货物皆重大不得移动,船人惶恐无计,但拜祷江神求救。俄而水不复入,安行达家,则一鱼头也。神明之巧,至于如此。

  ○赵珙妻

  长洲沙湖赵珙有嬖妾,正室甚妬,不令视寝,多以白昼乘间私通 【 多以白昼乘间私通 原本作「多以白昼乘私间通」,据说库本改。】 。后有姙,生子头有短肉角,面作蓝色,啼声如鬼,恶而杀之,凡三乳皆然。按月令:「二月雷乃发声,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备。」解者谓:容止,房室之事,亵渎天威,故生子形体必有损缺 【 故生子形体必有损缺 原本阙「损」字,据说库本补。】 。今人于日月雷霆之下交接,所生男女,往往有形体怪异者。如赵妾事,世多归之妖祸,或以为业致之,是殆未究其所以然也。

  ○神船

  阳山惠瑶说:其邻居一小民,以事之京师,还至张家湾附船。时方黎明,见河中一船甚大,贵人冠服坐其中,侍%者十数。民趋拜船所,言欲往苏州,求附载。贵人曰:「吾船今到苏州尔。」即命载之。民坐船尾,良久,觉困倦,乃脱所着草屦置身畔,以衣囊为枕暂睡,不觉沉鼾。寝寤开目,乃见身卧草野中,囊籍首如故,而草屦不见。惊起视,日犹未晡,行出官道,问人:「此何处?」曰:「枫桥也。」益大骇,循途走至阊门,入一庙中少憇,举首见神像,俨如舟中贵人。屋偏挂一船,与向所见妆饰不加异,但加小耳,船底及橹皆湿。探其尾,则草屦在焉。竦栗下拜,问之巫祝,云:「宋相公庙也。」

  ○鬼还家

  吴人富某死踰年,既葬,其子以清明上冢设祭。方悲哭,冢中忽应诺曰:「汝毋庸痛哭,吾今随汝归矣。」其子哀慕之极,不复怖畏,即随声呼之,鬼便向子历道平生事,甚详悉。子到家,闻有声在堂中,则其父音,知已归矣 【 则其父音知已归矣 原本作「则其父魂识已归矣」,据说库本改。】 。呼妻女出,慰问欵密,宛如生时。妻问曰:「君去世许久,亦思食乎?」鬼曰:「甚善。」乃设鸡肉于案,虽不见形,而有顷,物自都尽。及暮,曰:「吾当还,可令一仆相送。」仆送到冢,鬼嘱曰:「吾某日且归,可豫相候。」及期候之,鬼便遂归。自是晨来暮去,稍稍处置家事,皆有条理。其家每买卖货物 【 其家每买卖货物 原本「买」作「迓」,据说库本改。】 ,商人至,鬼便与议价交易,初以为怪,后亦安之。鬼畏狗,仆送之,常为驱狗不令近。一夕将去,适无送者,遂为羣狗所啮,叫呼上树而灭,此后竟不复来。

  ○牛偿负钱

  阳山农民养一牛已二年,徤而善耕。一日暮,忽失去,民出寻之,不得。到一田畔,见黑衣人立水中,民问:「君见吾牛否?」应曰:「吾即牛也。负君钱,合耕作二年以偿,今满矣,更当入西山霍清家。君往彼,得钱五千便可卖我。」民闻之,大惊反走,已而顾之,又成牛矣。呼家人同往缚归。明日牵至清家卖之,清一见便忻然肯买,酬价恰得五千。 【 右二事亦惠瑶说。】

  ○王端毅公

  三原王端毅公,以清忠劲节,负天下重望,为近时名卿之冠。年七十八致仕,九十三而终。临终之日,既迁正寝,戒家人曰:「吾气将绝,必有风雷环绕吾居。尔辈谨无哭,当静以待之。」比公方瞑目,少顷,雷震大风,雨下如注。家人相戒屏息,良久开霁,乃敢举哀。及殓,视公貌如生焉,时正德戊辰四月二十日也 【 时正德戊辰四月二十日也 原本阙「四」、「二十」三字,据说库本补。】 。尝闻河津薛文清公没时,亦有风雷之异,白气贯空,经时乃灭。正人君子,气与天地相为感召者,固如此夫。

  ○岳武穆祠

  岳武穆王庙食汤阴,其地盖王之故乡也。弘治丙辰,粲从父宫保公以御史巡按河南,且满岁,行部至县,经祠所,见墙上石刻「尽忠报国」四大字,径可四尺,意将祗谒。是夕宿察院,梦入祠瞻拜,神起迎,欵语良久。神曰:「予比解兵柄时,在西湖游衍,甚得山水之乐,恨不久耳。」公问曰:「史言王为秦桧谋陷,有诸?」曰:「诚然。然致害者张希狱也。」因请于公曰:「某栖托于此,屋宇倾圯,幸公一鼎新之。」公辞以职非守土,且不久当代去,恐未易料理。神曰:「正须公一言于守、巡耳。」公唯唯,视神目与鼻左右,若有四创,揖而去,遂寤。迟明往谒神像,与梦中所见肖似,祠宇穿漏,神面为霖雨摧剥,有损伤者四处,公异之。阅县库,得羡银捌拾两,以托分巡佥事包裕,又以书与巡抚陈都御史德,修新其祠。祠成,弘敞倍胜于旧。 【 公亲为工部伯父说。】

  ○瘈狗

  尝闻瘈狗噬人,令人腹中生狗雏,不能产而死,颇疑其妄。近里中跨塘桥周氏有犬,一日就地■〈舌氐〉物,忽发狂,奔走啮人。周有养女婿,年十五,被啮而死,死后焚其尸,满腹中皆泥也。狗亦死,剖腹视之,中有泥裹小蛇一团,其大如指。人言蛇交遗精于地,狗食之故然,然人腹乃亦生泥,是可怪也。 【 万钺说。】

  ○九仙梦验

  福建仙游县有九仙者,以祈梦着灵异。相传汉时有何氏兄弟九人,学道于其地飞升,故山水多以九仙名。山上有道观,其中塑九仙像,及传梦判官。人祈梦者,先于判官前致祷,祀以白鸡,因留宿祠中,夜必有梦,起用杯珓卜之,如得胜兆则已,否则此梦无准,及夜再祈。如有僮仆相随者,其梦亦同,多为隐语,过后始验。记吾乡人数事云:
  常熟双凤乡人顾某,母老问寿数,梦神掷与一布裘,即谚所谓「撩膝」者。 【 以其长蔽膝故名。】 后其母病膝疽而卒,乃悟「撩膝」者犹云「了膝」耳。
  长洲学生徐昊,托朱教谕家人祈终身事,返报云:「梦到一高山下,但闻大风刮地而已。」后十余年,昊以蛊病死。死后或解其意云:「易卦:山下有风,为蛊也。」
  文太守林知温州时,遣二隶往问寿数 【 遣二隶往问寿数 原本「寿数」作「数寿」,据说库本改。】 ,答云:「问孔老人自知之。」先是文命孔老人锯解一木。隶还报知,明日文升堂,老人适跪曰板数,云:「五十五片。」与文年数正合,为之竦然,问曰:「尚可解乎?」曰:「朽烂不堪解。」文大不乐,未几疽发背卒。
  王御史 【 宪臣】 故苏人,而占籍京师。既贵,常有桑梓之思,自谓他日得嫁女于苏。且有一居宅,即留家于此。及知浙之永嘉,使从者往乞灵以决二事。先问嫁女,云:「白石阶前先唱第,也是龙华会里人。」又问居宅,乃梦到一所,门贴一道家符,上有二印。后王女归于朱状元 【 希周】 之子,其一验矣。及买第城东,并得一道院,入门见■〈扌眉〉间一符,上有天师印二,复与梦合,于是定居焉。
  一乡前辈,忘记姓,为闽守,便道过家。时其妻有姙将产,守到官,久未得家信,使祈所生男女。报云:「是福宁,不是福清。」守大喜曰:「吾得男矣。」问之,曰:「吾行离家时,语吾妻云:生男当名福宁,生女当名福清,义取闽之二县也。然此言独吾妻知之耳,今仙语云然,非男而何!」又数日报至,果男也。

  ○神丹

  江阴米商有女,年及笄,色美,忽为神物所凭。尝见一美丈夫入房与交合,自称为五圣。父母为延师巫治之,百方不能止,后无可奈何,亦任之。女每有所须,虽远方非时之物,一指顾间可致。时出金银珠贝之类充牣于室,然一玩即复摄去,不肯与女。女尝见金数千锭积屋隅,试取之,入手便化成瓦石,或是纸所为者,返之则又成金矣。一日,以块物遗女,其质类石,谓女曰:「此神丹也,人死以熨胸腹,实时复活,宜宝之。止以济汝一身,虽父母不得与也。」女收藏之。会其伯母猝病死,女欲验其物,即出之以示母,母持去置病者身,即蹶然复生。神来怒责女曰:「语汝云何?安得轻用吾丹!」索而观之,即夺去,从此遂绝不来。 【 陈洪说。】

  ○鹦鹉山茶

  子远说:其妇兄都元翁,正德己巳春,与数友游青山,入寺僧房庭中,山茶盛开。 【 山茶花盛开 原本「山」作「出」,据说库本改。】 僧出一花示客,其状宛如一鹦鹉,二瓣左右互掩为翼,二瓣合为腹,二须垂为足,而蒂横出为头,两旁复有黑点如目焉。僧云:「即此树间所开也。」可谓异矣。

  ●庚巳编卷第七

  铁冠道人
  陈子经
  罗侍郎
  沈知刚
  关公
  僧时蔚
  浦应祥
  范汝舆
  产异
  黄提学
  江东签
  五足牛
  变鬼
  李智
  海岛马人
  祝氏牧儿
  魂魄
  刘公望气

  ○铁冠道人

  铁冠道人张景和者,江右之方士也。道术甚高,人不能测。太祖皇帝初驻滁阳,道人诣军门谒,言于上曰:「天下淆乱,非命世之主,未易安也,以今观之,其在明公乎!」上问其说,对曰:「明公龙瞳凤目,状貌非常,贵不可言。若神采焕发,如风扫阴翳,即受命之日也。」上奇之,留于幕下,屡从征伐。上与陈氏相持,每令望气以决休咎,言出必验。鄱阳之战,友谅中流矢死,两军皆未知觉。道人望气知之,密奏曰:「友谅死矣,然其下未知,犹为之力战。请为文以祭,使死囚持往哭之,则彼众气夺,而吾事济矣。」上从其言,汉兵遂大溃。后上定鼎金陵,凡诸营建,必令道人相其地,大见信用。尝游鸡鸣山寺,时上以剎宇高瞰大内,欲毁而更置之,犹未言也,道人忽谓寺僧曰:「圣上有意毁汝寺,来日当临幸,汝等于中道遮诉之,庶可免也。」僧素神其术,明旦相率燃香出山数里以候,驾至,僧拜恳不已。上讶曰:「我无此心,若辈何以妄诉?」僧曰:「此铁冠道人教臣等耳。」上异之,遂止不毁。初,徐武宁王为列将时,道人谓之曰:「公两颧赤色,目光如火,官至极品,所惜者仅得中寿耳。」后果以五十四而薨。道人结庐钟山下,梁国公蓝玉携酒访之。道人野服出迎,玉以其轻己,不悦,酒行戏曰:「吾有一语请仙兄属对,云:脚穿芒屦迎宾,足下无礼。」道人指玉所持椰杯复之,曰:「手执椰瓢作盏,尊前不忠。」玉武人,不喻其旨,相与一笑而罢。后玉竟以谋逆伏诛,赤其族。道人居都下数年,一旦,无故自投于大中桥水死。上命求其尸,不获,已而潼关守吏上奏云:「某月日铁冠道人策杖出关。」计之,正其投水之日也。由是讫不复见云。 【 南都儒士毛生说。】

  ○陈子经

  四明陈桱子经,尝作通鉴续编,书宋祖陈桥之事曰:「匡胤自立而还。」方属笔之顷,雷忽震其几,子经色不变,因厉声曰:「老天虽击陈桱之臂,亦不改矣。」后三日,子经昼寝,梦为人召去,至一所,门阙壮丽,如王者居。门者奔入告云:「陈先生来矣。」子经进,立庭下。殿上传呼升阶,中坐者冕旒黄袍,面色紫黑,降坐迎之曰:「朕何负于卿,乃比朕于篡耶?」子经具知其宋祖也,谢曰:「死罪,臣诚知以此触忤陛下,然史贵直笔,陛下虽杀我,不可易也。」王者俛首,子经下阶,因惊而寤。洪武中,子经为起居注,坐法死。临刑,上曰:「吾特为宋祖雪愤矣。」 【 此事予旧闻诸先辈 【 此事予旧闻诸先辈 原本阙「予」字,据说库本补。】 ,近见陈永之先生所记云:旧编书奉周主为郑王,子经易「奉」字为「废」,与此不同。】

  ○罗侍郎

  侍郎罗公 【 汝敬】 为人刚直,与杨文贞公同乡郡,偕官于朝,每不满文贞所为,数面斥之,文贞颇不乐。荐令巡抚宁夏,时罗公已年老。至边未几,胡寇大入,方督战,所乘马蹶堕深坑中,不能起,恍惚见红袍者翼而蔽之,寇无所见而去,会有后援得免,遂上章请老而归。

  ○沈知刚

  长洲沈知刚,少从父宦游。一夕,灯下俯几读书,忽有人携其灯疾行而去。知刚惊起逐之,身纔离榻,所坐处壁一堵,拉然而崩,为之眙。视其灯,故在对壁案上,门户皆扃锁,而其人已失矣。盖神物所为云。 【 赵元璧说。】

  ○关公

  长洲顾举人 【 兰】 ,往年会试京师,舍于逆旅,得寒疾甚重。自念去家数千里,羁旅寒困,而病势若此,殊以为忧。见卧旁挂关公像一幅,乃于枕上默祷其庇佑,朦胧间见神来呼之,视其貌彷佛所画者,语之曰:「君无忧,至晚且出汗,即能起矣。」言毕倐然去。及暮,果汗而愈,后归画其像事之。

  ○僧时蔚

  吴西山圣恩寺僧时蔚,号万峯,温州乐清金氏子,元末名僧长千严高弟也。初学成,请于师出游,师谓曰:「汝逢汝名即住。」至苏,止于邓尉山东麓,曰:「玄墓建大蓝若。」初未尝识字,既超悟禅乘,遂能作书,偈语皆可诵。虽僧服而不去须发,自为赞,有「束发辨头陀,留须表丈夫」之句。洪武辛酉,朝廷闻其名,使征之。使未至之七日,蔚已前知,谓其徒无念曰:「吾与之无缘,汝当应召,吾今去矣。」遂沐浴入湼盘,遗命毋焚尸,越十三日肢体犹温,以瓦缸覆尸而葬。无念入觐,大被宠锡,后住湖广之九峯寺,与蔚埒望焉。蔚素精堪舆家学,尝言玄墓形势为三龙三凤,胜绝天下,卜葬者多扣之,蔚未尝轻答也。老患痰气,语其徒曰:「吾当服城中沈以潜药,吾与之有缘也。彼在京师,今夕且归矣,宜往速之。」徒如教,至沈氏,则以潜初未归也。返命,仍遣之往,及夜,因寝其家门下待之。二皷,以潜果归,闻之异焉,即往治,疾即瘥。蔚谓曰:「荷君治疾,无以为报,有地于此,请奉以为尊夫人寿域。」因指示竺山后一穴,稍下六尺,云:「是虽微劣,至六十年后,家当大发。」后以潜竟用以葬其母。至成化间,以潜诸孙廛等,皆以富甲其里,布政、杰谕、德焘相继取科第,门户赫奕,距葬时恰及六十年矣。予闻诸以潜末孙注者如此,然「留须」云云,实石室僧语,意蔚非蹈袭,殆是偶合耳。

  ○浦应祥

  吴人浦应祥,成化丁酉领乡荐,老于礼闱,凡三十有八年,至正德甲戌始就选,得同知高州府。自言初领荐时,尝梦乘肩舆行,而其前有一僧舁之,后数梦皆然。迨得官,自京师挈一僧归吴,道上值险,或涉行潦,輙令扶舆而过。数日,始恍然忆往时所梦僧,正此也。此一小事,兆于三十余年前,人生得丧,岂偶然哉。

  ○范汝舆

  范汝舆,文正公之裔孙也。为府学生,秋试失利还,道经一神祠,乞灵焉。夜即祠下宿,但梦其友婿秦锐盛服坐堂中而已,不解所谓。次举遂捷。故事:举子得解,州府例送捷报牌,其前着举子名第,自府官以下皆列衔具名姓。汝舆第后,偶散步于堂,见楣间所钉牌,中一行曰:「同知秦锐。」乃悟前梦,为之惊叹。

  ○产异 【 产异 说库本作「一产五男」。】

  丙子秋冬间 【 丙子秋冬间 原本「丙子」作「今年」,据说库本改。】 ,常之武进人张麻妻,一乳五男。数岁前,长洲二都十五图人吴奇妻,一乳四男,皆不育。姨夫徐文甫尝见人担二儿,其腹皮相粘不可劈,状若交合者,云亦出胎时死。

  ○黄提学

  前南畿提学御史黄先生 【 如金】 ,莆田人,弘治甲子举福建乡试第一。前此有邻县儒学一斋仆,祈梦于九仙,欲知是科解首所在,得报云:「乌一黄二,水桶门里,借问黄如金便是。」思本学诸生无此姓名者,必他邑人也,乃之莆田访焉。侵晨,顺途而至一所,有两人立于门。仆揖之曰:「此有黄如金秀才家乎?」曰:「此即是也。」问两人姓名,曰乌一、黄二,皆黄氏仆也。窥门中,则有水桶在焉,遂以梦告。已而先生果占首选。 【 莆田商说。】

  ○江东签

  吾苏江东神行祠,在教场之侧,以百签诗决休咎,甚着灵验。记所知者数事。云:
  长洲耆儒赵同鲁,年八十一。有疾,卜签得诗云:「前三三与后三三。」是岁同鲁卒,乃九月九日也。或言两三三为九九,亦正合赵寿数。
  县桥居民许氏为里长,当解军至湖广五开%。惮远行,祈欲规免,得诗云:「万里鹏程君有分。」既而解至都司,司门有绰楔,其扁曰:「万里鹏程。」许举首见之,始忆神语。
  长洲学生周景良,庸鄙不学。秋试年问科名,得诗云:「巍巍独步向云间。」自谓得隽之兆。及试于提学宪臣,乃被黜为松江府吏,而云间实松古郡名也。
  府学生陶麟,累举不第,卜以决进退,得诗云:「到头万事总成空。」以为终无成矣。后应贡初试时,编号得「空」字,遂与贡入太学。正德丁卯始领乡荐,其朱卷号亦「空」字。辛未上礼部亦如之,遂擢进士。
  予师毛先生 【 钦】 ,少时眷一妓,情好甚密。妓谋托终身焉,私以一钗遗之,约以为聘资。先生持归,意颇犹豫,潜往谒祷,得诗云:「忆昔兰房分半钗。」其末云:「到底终须事不谐。」先生读首句,为之惊竦下拜,时钗犹在袖也,于是谢绝之。尝读祠记云:「神,秦人,姓石名固。」

  ○五足牛

  丙子岁 【 丙子岁 原本作「今年」,据说库本改。】 ,有僧自京师携一牛至苏,有五足,一在后胯下,短不及地,其蹄类人手,而五指间有皮连络。僧牵于市乞钱,予亲见之。尝闻正统中,吾乡刘原愽先生上京师,其子宗序见道旁人家畜一牛,五足,其一生于领,蹄反向上。以告先生,先生曰:「牛土属,而蹄尤其贱者,今反居上,得无有小人在上,而生变者乎?」后二岁,为己巳,其言果验。

  ○变鬼

  南京华严寺僧月堂者,往年以募缘游食至贵州,闻土人言:此中夷俗,有人能为变鬼法。或男子,或妇人,变形为羊、豕、驴、骡之类,囓人至死,吮其血食之。宣慰土官重法禁之,而终不能绝,戒僧云:「卧时善防之。」僧与数人宿寺中,夜深时,闻羊鸣户外,少顷一羊入室,就睡者身连齅之。僧念之,得非向人所云乎?即运禅杖力击其腰下,一羊踣地,遂复本形,乃一M体妇人也。执而絷之,将以闻官,妇人哀叫不已。天明,倩人往报其家,家人齐来寺中,罗拜求免,出白金三百两为僧赎妇命,僧受之,乃释妇使去。他日,僧出郊,见土官导从布野,方执人生瘗之,问旁观者,云:「捉得变鬼人也。」 【 僧自为。】

  ○李智

  吴中焚尸人亦大有邪术。有李智者,尤精于此。尝操舟出东朱村,见岸上方焚尸,谓同舟者曰:「吾聊戏之。」使一人偃卧,智戟指默诵,咒已,呼其人起坐,则岸上之尸亦坐,使立,则尸亦立,使抱己首,尸亦抱焚尸者之首,旁观人皆惊怖。焚尸者悟曰:「有人作伎俩,欲败吾事耳。」智在舟中忽变色谓诸人曰:「渠不善,尔辈姑避去,吾有以待之。」即趋抱柁而伏。俄闻有声拉然如霹雳,柁为之寸断。智起而喜曰:「免矣。」问其故,云:「本人亦高手,本是为戏,不期便欲相害。若吾术稍劣于彼,适已碎吾首矣。」尝有人从智学,未尽其术而背去。自于他所焚尸,竟日了不焦灼,悟曰:「吾师所为。」赍钱物往拜谢,及还,火须臾便着。 【 都穗说。】

  ○海岛马人

  数年前,有巨艑自海外漂至崇明,中有七人,巡检以为盗执之。七人云:「吾等广中海商,舟入西洋,为风飘至此耳,非盗也。」送上官验视,檄遣还乡。其人自言:在海中时,尝泊一岛,欲登岸取火。忽有异物四五辈,人形而马头,自岛入水而泅 【 自岛入水而泅 原本「泅」作「因」,据说库本改。】 ,以头置船舷,作吁吁声。诸人中或举刀斫其一首,余悉奔去。吾等度其必呼同类来复,亟解维张帆行。未食顷,有马头者百余辈,立水滨 【 立水滨 原本作「入水滨」,据说库本改。】 ,跳踉欲来擒执,而风利舟驶,莫能及。倘少迟,已落其口矣。

  ○祝氏牧儿

  海盐祝主事家有牧羊儿,年十余,素善饭。一日牵羊归,就午食,庖妇故不与以戏之。牧儿去,泣于田间,一道士过,见之问曰:「汝何哭?」告以无饭。道士出怀中黑丸,大如龙眼,授之曰:「食此自当得饱,勿嚼碎。」儿吞之,觉腹中充然。道人戒曰:「无语人也。」遂去。儿暮归不飡,明日亦不饥,绝谷者五六日。庖妇疑其盗米自食也,白于主人。主人召儿将鞭之,儿畏而吐实,主人异之。明日使他儿与俱,曰:「若复遇道士,一人力挽其衣,一人归报。」二儿到向地,则道士又至矣,语儿曰:「为何漏言。」谢曰:「畏主责耳。」道士以一手支其颔,一手击其顶间,前黑丸自喉跃出,复藏于怀。儿极力挽留,问此何物,曰:「汝知有所谓交梨火枣者乎?此火枣也。」久之,主人闻报而至,将去数百步,道士双足遽陷入土中,稍近,益下,仅露其首,既而首亦不见,土上都无窍穴。惊顾道士,已在隔岸拱手而灭。自是牧儿复食。吾乡戴区人苏盘,时为祝塾师,亲见其事。 【 刘宗廉说。】

  ○魂魄

  高皇帝尝怒一内使洒扫不如法,命引出斩之。被缚至市,犹衣金团背子绿衫 【 犹衣金团背子绿衫 原本「衣」作「布」,据说库本改。】 。市人观之,遥见内侍前有拱手立者一人,状貌衣冠略无少差,甚疑怪之。既而得旨停刑,方解缚,前立者冉冉而逝。疑此为魂魄云。

  ○刘公望气

  鄱阳之役,两军接战方酣。太祖据胡床坐舟端,指挥将士。诚意伯刘公侍侧,忽变色发谩言,引手挤上入舟。上方愕然,俄一飞炮至,击胡床为寸断,上赖而免。战胜之前一日,上疲极,欲引退,公密奏曰:「姑少须之,明日午时,吾气旺矣。」已而果以翼午克捷。

  ●庚巳编卷第八

  星变
  张宗茂
  洞庭鸡犬
  飞鱼
  蜂化促织
  人痾
  谷亭狐
  真武显应
  牛祸
  白乌
  楚巫
  杨宽
  方卵猕猴
  雀报
  于梓人
  老盗

  ○星变

  弘治末,浮梁戴公 【 珊】 、余姚史公 【 琳】 同长内台。史公素善占候,见荧惑犯执法,以语人曰:「司宪之人,其有忧乎?」是岁十二月,戴公卒。或谓史公曰:「公言验矣。」曰:「未也。」前累疏乞归,未得命,寻感疾。越明年,正德纪元正月,竟终于位。荧惑始退舍。

  ○张宗茂

  吾苏玄妙观道士张宗茂有道行,以符咒着灵验。铁瓶巷陈举人 【 汴】 家,有黄鼠豺数十,逐逐成羣,白昼公出,搏食鸡畜,囓坏衣案。占卜云:「是怪汴将讨宗茂符治之,未暇便说。」一日,宗茂晨起诵经,忽有拱立于前者。视之,人身而首则鼠豺也,拜诉曰:「吾辈与陈举人家有夙寃,欲报之。彼来求师,师无豫吾事。」宗茂叱之,忽不见。即诣陈氏,告以所见,为咒水祓除,书符镇之,怪遂绝。宗茂后年老,无疾坐逝,为近时羽流称首。 【 姨夫陈崇仁说。】

  ○洞庭鸡犬

  丁丑年 【 丁丑年 原本作「今年」,据说库本改。】 ,洞庭山民家有黄犬生双角,长寸余。又一家有母鸡,冠尾忽长,遂化为雄,能引吭高鸣。道官薛明净闻其地一巡检说。

  ○飞鱼

  沙湖富人丘氏,家有鱼池,近外港。夏月,大雨,水溢,鲤鱼长数尺者,率诸鱼一一飞出港而去 【 率诸鱼一一飞出港而去 原本「一一」作「一二」,据说库本改。】 。至暮,水渐退,鱼复还,巨鲤仍在前,诸鱼从之,飞掷空中,如羣蝶交舞。尝观范蠡养鱼经,中有鱼能飞去之说,观此信然。若去而复还,则尤异也。 【 徐翁玹说。】

  ○蜂化促织

  相城刘浩性好鬬促织。尝侵晨出楼门 【 尝侵晨出楼门 说库本「楼门」作「娄门」。】 ,见水滨一大蜂,以身就泥中展转数四,起集败荷叶上,心怪之。还过其地,见蜂犹在,身已化为促织,头足犹蜂也。持归养之,经日脱去泥壳,则纯变矣。健而善鬬,所当无不胜者。物类之相感化固然。

  ○人痾

  弘治中,常熟县民妇生儿,一身两头,出胎即死。人争往观,有与之钱者。民贫,觊久得利,乃■〈卤〈眘,电代目〉〉而藏之。乳医周媪者为予言,曾为人家看产儿,有四头连缀一项,惊惧杀之。媪秘其家姓,不肯道。

  ○谷亭狐

  弘治中,杭州卫有漕船自京师还至山东。时冬天河冻,停舟八里湾,其地去谷亭镇八里,故名。一日薄暮,有妇容服妖冶,立岸上,呼兵士为首者求寄宿,曰:「儿此间镇上人,将归母家,日暮不能及。如见留,不敢忘报。」兵拒之,妇不肯去。天益暝,请益亟,言辞哀婉,兵不觉应曰:「诺。」即留之宿兵所,卧处仅与隔一板。中夜,妇呼腹痛,娇啼宛转,兵闻之心动,乃自起煎姜汤与饮。稍逼就之,妇殊不羞拒,兵遂与狎,绸缪倾倒,良以为奇遇也。五更,天大雪,妇辞归,谓兵曰:「儿家去此不远,君有心者,儿今夜当复来耳。」兵曰:「幸甚。」以绣枕顶一副,并所市猪肝肺遗之,云:「子可持归作■〈羔上火下〉奉母也。」妇起,凌雪而去。兵寝,日晏未起,时舟中诸人皆知之,或起循其去路,视积雪中乃有兽迹数十,大怪之。共计曰:「彼美而尤,且侵夜来,未明辄去,宁知非妖乎?」呼兵起讯之,初尚抵讳,引登岸,指雪迹示焉,乃大惊吐实。相与到镇上访之,居人或云:「此地有数百年老狐,变幻惑人多矣。君所遭者,将无是乎!」亟返舟,集众持器械、薪火而行。逐其迹至野外,转入幽邃,迹穷,见大树可数抱,中穿一穴,枕头、猪肝皆挂树枝上。众喜曰:「此必狐窟也。」环而围之,投薪穴中,烧■〈艹执火,上中下〉良久,一狐突烟而出,众格杀之。兵神痴旬日,乃平复。

  ○真武显应

  松江富人丁生者,壮年无子,其妾有姙,丁祷于所事真武之神云:「如生男,长成当亲携上太岳烧香,以谢神贶。」已而果得男。长至六岁,丁与妻妾谋将践誓言,皆以子幼道险,欲更须数载。丁以初心不可违,强欲一行,从两仆,携其子而往。甫至,舍于旅邸,其子忽疹,数日竟死。丁悲恸,怨曰:「吾父子至诚,数千里而来,神不赐福亦已矣,而更使得此祸乎!」又数日,痛稍定,乃登山,留儿柩旅邸,嘱邸翁善守之。越三夕,两仆来诣翁,以主命载其棺而去。诘朝丁至,问棺所在,翁具言仆故。丁讶曰:「两仆从我上山,今尚在后,安得有此?」仆至,翁面质之,亦骇愕,疑翁有他故,矢天自明。丁大恸曰:「吾违妻妾之言,强以吾儿来。今既死,又并骸骨而失之,吾归何以见家人也。吾有死而已!」既入舟,日常涕泣不食,奄奄殆至灭性。同归者多加宽慰,使进食。抵松,未至家数里,遣一仆先归报。入门,主母出,盛怒诟其夫曰:「汝唯一子,行数千里,忍令他人挈归,于汝心安乎?」且责仆以不谏其主。仆惊不知所对,乃奔告其主,主大怪之,即舍舟趋至家。妻妾交口出骂,问其故,乃言:「旬日前昏时,有船泊岸,二客携儿入门,言吾辈武当烧香遇,而主为事少羁,付此儿先送回耳。」丁大骇,呼儿出看之,疹瘢犹在面,却道前事,皆不信,请同归者证之,始知其非妄。问儿所以生,懵然不知也。 【 右二事鲁百户说。】

  ○牛祸

  丁丑六月 【 丁丑六月 原本作「今年六月」,据说库本改。】 ,巡抚淮扬等处都御史丛兰,奏所管滁州鲍千户家,母牛生一犊,两头八足,两尾共一背,出胎即死。邸报云。

  ○白乌

  大名府元城县一富民,所居庭中甚广阔,植枣树百余本,上有乌巢累数百。弘治甲子,一巢中生白雏,偶坠地,民家收养之。及长,莹洁如雪,循狎可爱。时孝肃皇太后初上仙, 【 时孝肃皇太后初上仙 原本阙「时」字,据说库本补。】 以此为上谅阴纯孝之感也,劝使表献之。朝廷郄不受,还而道死。 【 张参政纲说。】

  ○楚巫

  楚俗好鬼,最多妖巫,变幻不一,人称曰「师公」,敬畏之甚。武冈州有姜聪者尤黠,为城隍庙祝,庙与南渭王府近。王一日脱足缠,为风吹至庙。聪得之,谓其妻曰:「衣食至矣。」杀鸭取其首,裹以足缠,铁钉钉之,置神座下,禁咒之。王登时足痛至废寝食,延羣巫日夜祷祠,终不止。他日,聪托献,亲往问疾,自言能治。一内竖出私财,具牲牢,请聪为王作福,而去其钉足,痛顿瘳,获谢物不赀。又旬余,复依前钉之,王疾如故,又召聪祷而止。自三月至岁且尽,疾时一发,必命聪祷,祷罢辄愈。王心疑之,乃谓聪:「来年将大祭城隍,必厚劳汝。」及是,王故过期不祭,痛辄大作,使人约当以某日祭,则复洒然矣。王烛其奸,召至留之。使校设诱其妻,得三物以献。王亲鞫聪,始犹抵拒,出其物示之,乃具服,狱成,驰驿奏闻,有旨囚妖人送京,至临清毙焉。于时诸巫大抵皆恣横,人家有少酒食,巫经其门,必留享之。或不肯往,便持送其家,不然辄得祸。如出而求利,遇巫于道,恳乞一善言,所获必丰,否则多亏败。反唇举目间,皆能为祸福。其党类亦自多疾,互以术相轧。新死卒未能棺殓,则延巫作法,以衣裾承尸气野外散之,经月不秽腐,谓之「寄臭」。来破其法者,径入视,尸臭便作矣。有知者谓:其教中以尸化作一物,如化鲤鱼,置崖间以冰覆之。破法者直用火销却冰,尸自坏臭。唯化作沉香,则诸物莫可害,然火亦能■〈艹执火,上中下〉之。岷王府出丧,柩重不举,益数十夫犹然。呼师公解禳,逡巡即行。巫云:「某巫以宿憾,移一山置棺上,适已为扶去矣。」其诡诞可恶如此。自姜聪之败,此辈始为稍稍敛戢云。乡人吴用侍其父教授岷府,数目击其事。时府校有李武者,亦多变幻。用尝试其术,见鹊止屋上,令取之。武默诵咒,鹊旋至其前,徒手得之。武云:「是须邂逅用之则可,若豫畜获禽之念,则终日不能一二也。他物皆类此。」又云:「其术过洞庭湖,则不能大验,亦非乐为是。大抵如闽广所用南法及梓匠厌胜术,以先世传习,故不免为之尔。」吴用者颇善谈怪,后四事并是渠说。

  ○杨宽

  真定之咸宁县学,有斋仆杨宽者,尝因公宴掌酒,见墙角旋风二团,回环不已。宽意旋风中多有鬼神,试沥瓢酒酹之,一风顿息,又酹一瓢亦然。他日宽与同辈四人诣东岳烧香,遇二卒山下,青衣白襕,邀而揖之曰:「我受君惠久矣,未有以报,能同过酒家少饮乎?」宽罔识其人,意必误也,漫应之,同入肆饮罢别去,并不曾询其姓名。同辈问之,宽以不识对,皆笑之。既而登山游观庑下,至一神祠,二塑卒状貌俨如向所见者,相顾大骇。宽自以遇鬼,悒悒不乐。还故处,仍见二卒,谓宽曰:「君毋庸疑我,我非祸君者。颇忆往岁事乎?我二人岳帝座下从者也,奉使贵县,行路饥渴中,得君二瓢之赐,甚惬所愿。昨有事西山,偶获相遇,故以杯酒答谢耳,非有他也。」言讫,瞥然不见。宽归,亲为人说。

  ○方卵猕猴

  弘治末,南昌艾公 【 璞】 巡抚江南。苏州属县崇明申报:本县民家有鸡生卵而方者,异而碎之,中有一弥猴,纔大如枣。艾公以告巡江都御史长洲陈公 【 璚】 ,欲同奏于朝。陈公曰:「妖异诚当以闻,然其物怪甚,度已不存矣。万一柄臣喜事者以诏旨进,何以应命?」艾公乃止。吴用见其文移云。

  ○雀报

  镇江卫左所军士范某,妻患瘵疾濒死,遇道人与之药,云:「用雀百头,以药米饲之,至三七日,取其脑服之,当差。然一雀莫减也。」范如数买雀养之,有死者则旋买之以充数。未旬日,范以公差出,妻覩雀叹曰:「以吾一人,残物命至百,甚不仁也。吾宁死,安忍为此。」开笼放之。夫归,怒责其妻,妻亦不悔。已而病差。初,久不产育,是年忽有姙,生一男。男两臂上各有黑瘢,宛如雀形,一飞一俛而啄,羽毛分明,不减刻画。盖冥道以此示放雀报云。

  ○于梓人

  于梓人者,湖广武冈州人。其父尝夜梦梓童神,遂能雕塑神像,极于工致。梓人生七八岁,眉目如画,资性聪警。其州将爱之,因其父艺以梓人名之。 【 湖志作「子仁」,恐误。】 及长,有隽才,且多异术。举洪武乙丑进士,历知登州府。部民有诉其家人伤于虎者,梓人命卒持牒入山捕虎,卒泣不肯行,梓人笞之,更命他两卒曰:「第焚此牒,山中虎即自来。」两卒不得已,入山焚其牒,火方息而虎随至,弭耳帖尾。随行入城,观者如堵。虎至庭下伏不动,梓人厉声叱责,杖之百而舍之,虎复循故道而去。寻为部民告讦,以为妖术惑众,有诏逮梓人下吏治之,数月瘐死狱中,弃其尸,家人发丧成服。一夜忽闻扣门声,问为谁,答曰:「身是梓人也。」家人惊曰:「鬼也。」曰:「吾实以间逃去,云死者诈也,勿疑。」家人不信,谓鬼衣无缝,验之乃不然,遂内之。梓人不自晦匿,日与故旧游宴。或泛舟不用柁楫,逆水而上以为乐。里人刘氏,其怨家也,执而絷之,白知州伍芳,请奏闻。芳异其事,不许 【 芳异其事 说库本作「芳以异事」。】 。刘遂诣阙告之,朝命法官来州推按,未至,一日忽失梓人所在,但存铁索而已。刘无以自明,竟坐欺罔得重谴,而梓人自是不复见云。梓人自号七十一峯道人,词翰遒逸可观。吴用藏其所制游太山歌一纸,予尝见之。

  ○老盗

  嘉兴金晟,永乐中为刑部主事。时湖广有强盗若干人,械至部。晟鞠之,其渠首年一百二十五岁,面如童子。晟不信,移文验之,果然。问其所以致寿,曰:「少居荆山中,尝遇一人以草炙其脐,云:『令尔多寿。』遂活至此耳。」朝廷以其老,命杖杀之,余皆伏诛。

  ●庚巳编卷第九

  异人占星
  金箔张
  盛御医
  奇疾
  黄村匠人
  吴恂
  北斗经
  人瑞
  犬精
  雷谴道士
  曾状元
  腾冲龙
  陨石
  尤弘远
  猫王
  昭陵银兔
  梁泽
  黑厮
  蝎魔
  胡弘
  瑞莲
  人妖公案

  ○异人占星

  孝陵在御,多好微行,以察人情之向背。尝以夜出,暂止逆旅,枕石眠草藉上。中夜有两人起共语,上潜听之。一人在庭中,一人在室中。庭中人呼室中人曰:「今夜此翁又出矣。吾视玄象,当在民舍中,头枕石、脚揣藉而卧。」室中人笑曰:「君得无误耶!」上闻而异之,即以首足易位而寝。俄其人亦至庭中,曰:「君果误矣!此翁头枕藉,脚揣石耳。」上听之,不觉汗浃于背,即夕还宫。购求两人不可得,是后微行稍稀。此与汉武帝微行遇书生事相类。

  ○金箔张

  国初有金箔张者,山西人,自幼多技能。尝以乡人不善金箔,往学于杭,归以授之,用此得名。一日,经河南济源,其神号灵异,人有乞贷帛者,随所须浮出水。张见之曰:「是恶足言神,盖伏机耳。」归即凿池,仿其制为之,已而果然。每客至,翫以为戏。尝遇道人,引之观池,道人曰:「吾亦有小术,君当至吾所观之。」翌日天未明,张见空中两童乘一龙,复控一龙下其家,请张升龙,龙不服,两童鞭之乃得上。须臾至一山,草屋三间,道人坐其中。张再拜请教,道人指庭中曰:「此有丹在,子可取之。」张周视无所见。令再寻之,终无获,道人问曰:「此庭东南角不有物乎?」张对曰:「但见大粪耳。」道人乃叹曰:「子无缘,且当留形住世耳。」又曰:「此中甚寂,子欲避名,可移家同住也。」居月余,颇得道人底蕴。一日,偶出散步,少顷回顾,唯空山而已。询之人,乃在大同城外。张归,不以道自名,犹来杭剥金,旦乘驴而至,暮则还家,焂忽数千里。或缚草为龙,跨之而行,归则以挂房檐间。时作戏术以娱人,每适市,人争随求观。孝陵闻之,召至阙下,而责以妖术聚众。张谢曰:「臣非妖术,特戏术耳。」上欲试之,张出袖中小铜瓶,以汤沃之,瓶口出五色云,充满殿庭。上悦,欲尽其术,时正腊月,命开荷花。张请驾至金水河,索干石莲子,乱撒池中,顷刻花开满池,香艳可爱,上亦为唶唶。张索纸剪为一舫,置之水,蹈而登焉,鼓棹放歌,往来花丛中。倐忽转向岸,即失所在,而荷花亦无有矣。亟命四远索之,竟不可得,后莫知其所终。

  ○盛御医

  盛御医 【 寅】 字启东,吴江人。少从隐士王宾学医,永乐中以解户赴京。时上患二肢痹弱,侍医以痿症治之,累年不效。或以寅荐,召至,待命阙下。一内侍微疾,请切脉,辞曰:「未见至尊,安得先及公乎。」内侍服其言,入奏云:「此医人大有分晓。」因道寅语,即传宣入便殿。指上脉叩头曰 【 指上脉叩头曰 原本「叩」作「扣」,据说库本改。】 :「此风湿也。」上大然之,曰:「吾逐胡出塞,动至经年,为阴寒所侵致此。吾谓是湿耳,诸医皆误,汝言是也。」药进立效,遂授官。后事仁、宣两朝,皆被眷遇。宣宗尤爱之,尝对御令与同官奕,特赐诗以示宠异。他日,寅晨入御药房,忽头痛昏眩欲绝,羣医束手,莫知何疾。勑募人疗治,有草泽医请见,投药一服,逡巡却愈。上奇之,召问所用何方,对曰:「寅空心入药室,卒中诸药之毒,能和诸药者,甘草也,用是为汤以进耳,非有他术。」上诘寅 【 上诘寅 原本「诘」作「讦」,据说库本改。】 ,果未晨饔而入,乃厚劳其人云。

  ○奇疾

  齐门外临甸寺,有僧年二十余,患蛊疾,五年不瘥而死。僧少而美姿貌,性又淳谨,其师痛惜之,厚加殡,送及荼毘。火方炽,忽爆向一声,僧腹裂,中有一胞,胞破出一人,长数寸,面目肢体眉发无不毕具,美须蔚然垂腹,观者骇异。其师亲为医者陆度说。

  ○黄村匠人

  吴山之西黄村,匠者王某夜归,逢一人,青衣白束腰,如隶卒状。问所之,曰:「欲至黄村。」匠人喜曰:「身亦却归黄村,今相得为伴,甚佳。」便与偕行数里,卒指道旁民家,谓匠曰:「君亦思酒食乎?吾能于彼取之。」匠曰:「善。」卒入门,少选,携一旋酒及一熟鸡来,共坐地上食之。毕,谓匠曰:「君姑留此,我入此家,了少公事也。」匠即取旋纳诸柴积中 【 匠即取旋纳诸柴积中 原本「诸」作「着」,据说库本改。】 ,立伺之。俄见窗里掷出一人,手足束缚,继而卒自窗跃出,负之而去,其行如飞,便闻门内哭声。匠知非人,惊而奔回,明日往验之,乃知其家主翁昨夜死矣。问得无失物乎,乃云:「昨祭五圣,失去一旋酒,一熟鸡。」匠告以夜来所见,不信,探柴积得旋,鸡骨犹满地,始悟其为冥卒也。

  ○吴恂

  乡人吴恂,从其妻之诸母周氏借白金千五百两,而不立契券,实欺之也。既久,遂负不还。周陈于官,为恂行赂不能直而罢。周忿,供城隍神,日祝云:「令彼谋财者红蛆出,白蛆攒。」盖吴俗诅咒语也。已而恂妻得疾,常觉面奇痒,搔之得物如筋,蠕蠕而动,如此日复数四,其色红白不一,而面初无创损也。人以为果报云。 【 右二事子远之氏。】

  ○北斗经

  昆山魏泾清伯,弘治己未病疡,医工误针其足胫,胫肿痛,积久遂不良于行。夜梦白髯老人告曰:「子病若此,亦知诵北斗经乎?」问曰:「诵之何谓?」曰:「不唯愈病,且益寿。」梦觉,意颇不信。诘旦,有道士来问疾,谂之曰:「诵北斗经何功?」曰:「却疾延年。」其言与所梦合,乃悟而持诵,日必三过。久之足瘳,今年及八旬,齿发如少壮,犹日诵经不辍。 【 姊夫姚思慎说。】

  ○人瑞

  汝宁秀才燕生者,妻一乳三男。吾乡陆锺人杰知光州时,尝以公事适府城,过其家,生呼三男出拜,皆韶秀而形状、衣饰畧无少差。其髻一向左,一向右,一在顶中。生云:「其年皆十二矣,以貌类难别,故剃发为髻以识耳。」他日,生率三子来州谒见,云:「闻此地有一胎三女者,与吾儿同年,欲求为配。」人杰奇之,召见其人,为议而聘焉。

  ○犬精

  弘治中,兖之鱼台县有民家畜一白犬甚驯,其主出行,犬常随之。他日,主商于远方,既去,犬亦不见。经两三日,主辄归,妻问其故,曰:「途中遇盗,财物都尽,幸逃得性命耳。」妻了不疑,周旋阅岁,其真夫归,形状悉同,不可辨。两人各自争真伪,妻及邻里不能明,乃白于县。县令逮两人至,亦无如之何,皆置之狱。县一小卒闻其事,以语其妻,妻曰:「是不难辩,先归者殆犬精也。欲验之,当视其妇胸乳间,有爪伤血纹即是矣。盖犬与人交,常自后以爪按其胸故也。」卒以白令。令召其妇问:「尔家尝有犬乎?」曰:「有白犬,前随夫出矣。」裸而视其胸,有血纹甚多,令知为怪,密使人以血洒其伪夫,即成犬形,立扑杀之。令从容问卒:「汝计善矣,何从得之?」谢曰:「吾妻所教也。」令谕之曰:「汝妻不与犬通,何缘知此?汝归第密察之。」卒归,看妻亦有纹,比此妇尤多,以令语责之。妻穷吐实,乃知亦与一犬通故也。妻惭自缢死。吾乡陈都御史 【 璚】 ,时奉使彼中,得其案牍。 【 周郊说。】

  ○雷谴道士

  玄妙观李道士,早岁颇精于焚修,晚更怠忽。尝上青祠,乘醉戏书「天尊」为「夫尊」,「大帝」为「犬帝」。一日,被雷震死,背上朱书二行可辨,云:「夫尊可恕,犬帝难容。」事在天顺成化间。 【 陈崇仁说。】

  ○曾状元

  泰和曾状元 【 彦】 老于举场,成化戊戌,年且六十,乃魁天下。是科,殿试馆阁诸公阅卷竟日,未得超拔之作。最后眉州万公 【 安】 得曾公卷,亟赏叹,以示众,众传观皆钦服,谓文宜第一,特未见其貌。故事:将赐第前一日,集诸举士于礼部阁老堂中,呼名阅其仪观。及是呼至曾公,文康属目,觉其秀伟,尤异于众,喜谓诸公曰:「得人矣。」魁选遂定。迨胪傅出 【 迨胪传出 原本作「迨胪得出」,据说库本改。】 ,则貌寝多髯,与前不类,文康为之愕然。退取其卷读之 【 退取其卷读之 原本「卷」作「策」,据说库本改。】 ,亦平平无奇语,以示诸公,皆然,乃大惊叹,以为有神助云。 【 长州郑长史之子泰说。盖状元尝受业于长史也。】

  ○腾冲龙

  正德某年 【 正德某年 原本阙「某」字,据说库本补。】 ,云南腾冲龙卫地震。其初,日数十度,渐至十余度,后至一二度,凡半年乃止。有一山倾为平地,一村坊居民数十家,皆陷没入土中,余以震压死者不可胜数。民无宁居,皆即空旷处构庐舍以自庇。举人汪城者,家人尽宿后圃,夜半有龙见于圃中八仙桌上,头角尾爪悉具,其色白,若粉所画,扪之鳞甲刺手,但不觉其蠢动耳。居数日,来观者众,汪氏恐为家祸,取狗血涂之,乃灭。 【 长洲丁训导说。】

  ○陨石

  成化中,星陨于山东莒城县马长史家门中。初堕地,其光煜煜,而星体腐软,特如粉浆。马家人以杖抵之,没杖成穴,久而渐坚,乃作一石。 【 嘉兴焦通判说。】

  ○尤弘远

  乡人尤弘远居东城,其邻庄氏有女奴与相悦,私交信问,愿托终身,后得嫁为远妾。远妻妬悍,日虐之,又为诸厌胜法,咒诅于神,欲使速死。居无何,妾果病卒。又岁余而妻病,久不瘥,厌厌床褥,家人倦于侍,乃呼一里妪使相伴宿。及夜,见一女子红裳绿衫,冉冉行至远妻床前,视之乃其妾也。指妻身谇曰 【 指妻身谇曰 原本阙「谇」字,据说库本补。】 :「我命未合死,尔多为咒诅,令我夭殁,情理惨虐。我今控诉已得理于岳司,必追汝抵命。明日晚间,令汝腰痛,定去矣!」言讫而灭。妪平日往来尤氏,熟识妾貌,其衣乃殓时所服也。闻语甚恐,不能寐,天明即去。又两日来问讯,则远妻果以次日之暮死,死时呼腰痛。妪乃具言所见。远闻之,心念妾寃,而其妻往日所许誓愿,及文书之类甚多,必为己累,甚忧之。素奉道,乃日持诵玉皇经凡数百部。谋建法事,择主行者,祷于所事真武,以环珓卜之,连举数人皆名流,不许,最后举玄妙观沈道士,乃得之。因大建水陆道场数昼夜,备极诚洁,欲以谢前过。后远得病,昏迷中见隶卒持帖来勾摄。远随而行,路皆昏黑,到一大门阙下,扁曰:「岳府。」入门,隶捽远跪于庭 【 隶捽远跪于庭 原本「捽」作「卒」,据说库本改。】 ,殿上王者叱问:「尔妻攀诉尔同为咒诅,致妾非命,尔知罪乎?」远叩头谢非己过。王者呼左右押尤弘远妻妾来证之,卒奉命去。少选押至,皆囚首桎梏,跪阶下。王使对辩,往复甚苦。久之,妻辞屈,妾亦具言罪不在夫。王者震怒,叱其妻曰:「尔为人正室,生既妬虐,强渎鬼神;死复诬诳,妄干官府,尔罪容可逭乎?」便令卒押送酆都。仍释妾囚,判送受生案。王呼远曰:「尔虽不知情,然此妇人所为咒诅,文书甚多,如何破除?」远未及答,王案旁一绿衣判官白王曰:「高真处已有文书来,与准折过矣。」王令吏检看,乃启一櫉,櫉中文书丛沓,吏抽一卷呈王,王览之,俾授远。远惶惧中不暇细读,但见朱字数行在纸尾。王曰:「文移酆都当云呈,今乃云咨,误矣。此虽行持者之过,然亦汝责也。」远不知所对。俄而甲冑者二神将见庭中,远视之,一关公、一心将王灵官也。灵官顾王曰:「此亦小失不足问。」王颔之,灵官以足蹵远背,曰:「去。」遂得出。复行冥晦中,路数折,入一司,僧六人坐其中,呼远诘问王者言:「且还,当入五瘟司去。」远曰:「吾不知所谓五瘟,但闻先天一气耳。」因具言高真赦罪之故。僧曰:「然汝知奉道而忘却佛耶?这边利害亦非细。汝今得归到家,宜急延年高有德僧六员,诵法华经六部回向,乃可消灭宿愆也。」命放出,遂得活。死已踰日矣。即请六僧,皆年七十以上者,诵经如数。迄今每月朔,常持念经忏,虽极冗不废。 【 邓铠说。】

  ○猫王

  福建布政使朱彰,交趾人,而寓于苏。景泰初,谪为陕西庄浪驿丞。有西蕃使臣入贡一猫,道经于驿,彰馆之,使译问猫何异而上供。使臣书示云:「欲知其异,今夕请试之。」其猫盛罩于铁笼,以铁笼两重,纳着空屋内。明日起视,有数十鼠伏笼外尽死。使臣云:「此猫所在,虽数里外鼠皆来伏死。」盖猫之王也。 【 谢训导瑞说。】

  ○昭陵银兔

  陕西九鬷山,唐太宗昭陵在焉。尝有醴泉县村民取薪于山,见白兔突起草中,异而逐之。兔跃入巨穴,民不觉失足亦坠焉。乃入隧道中,颇觉黯黑,其旁累铜缸十数,皆盛油,设关捩流注。最下一缸中宿火,其窍有碍,油不下,火荧荧欲灭。民为通之,火复明。向所逐兔,宛然在旁,乃银铸者,上有刻字云:「拨灯火,赐银兔一个。」民视四周积金银珠贝,瑰丽万状,再拜请曰:「小人贫,所赐不足以赡,愿更益之。」于是恣意所取,怀挟将出而路迷,跬步莫辨,便舍之,乃复有门豁然。遂携兔而出,隧门随闭,仅有微罅。民归,邻居恶少年闻之者,竞到陵所,迹其罅掘之,杳不可穷。事觉,皆被逮系,民亦几坐谴云。

  ○梁泽

  三原县按察分司素多怪,居者辄死,使官莫敢入。士子梁泽以气自负,常谓诸友:「吾能宿此。」诸友出钱与赌之,泽许诺。以夜入,坐堂上。三鼓月色明朗,闻庑间有人切切私语,若相推而前者,久之不至。泽便厉声云:「何不速来?」俄有三人列跪庭下,稍前者一青衣,次一黄衣 【 次一黄衣 原本「一」作「亦」,据说库本改。】 ,一白衣,貌色不可辨识。泽骂曰:「老魅敢数害人。」青衣答曰:「非敢然也,乃见者自怖死耳。」泽曰:「汝何为者?」青衣曰:「我笔也。」问:「居何在?」曰:「在仪门屋上第三瓦沟中。」问黄衣,低回未言。青衣代答曰:「彼金钗也,在庭中槐树下。」问白衣,曰:「我剑也,在堂东柱础下。」泽曰:「汝等今来为欲相苦耶?」皆曰:「不敢。」共献一纸,曰:「此公一生履历也,今报公,令前知。」泽受而麾之曰:「去。」三物各投所言处,一时都灭。泽便卧。达曙,诸友忖谓必死,来见之,惊。泽为说向所见,未信,去,将人操锸来,按次求之,尽得三物。出其纸,如故楮币,都无一字,及夕映视之,迹了然。从是廨中永无害怖。泽后登第为御史,成化间巡按山东,以监试事诖误谪官。卒如其纸上语。

  ○黑厮

  黑厮者,陕西按察司隶也。洪武中,有按察使适当朝觐诣京,籍其从者名,黑厮豫焉。俄一夕病死,使将择代者,更造其籍。是夕,恍见黑厮跪白曰:「籍无庸改也,小人虽死,尚能事公。所患潼关难过,公但于关外大呼吾名,即出矣。」许之。比行,所经驿传,百需皆备,诘之则云:「适有隶报公将至,乃令治具尔。」问其状,曰:「肥短而黑。」使心知其黑厮也。出关,呼其名,讫便闻鬼语云:「某已出关矣。」自陕护至淮安,谢不肯行,曰:「都城隍严,某不敢入京师,当止此以候公。」使入朝,以事下吏。久之,黑厮遂降于居民,言:「吾黑厮大王也,当血食此土。」乡民翕然信之,为立庙,凭巫言祸福甚验,祷谢无虚日,巫积所施予至数百金。岁余,使事白,复官。将渡江,黑厮下教于巫曰:「某日某官将至,具宴犒。而所有金悉归之,不者吾且罪汝。」巫不得已,往迎焉,以金献。前一日,使已见黑厮来白己曰:「公谨无泄吾名,惧不为福。」巫至,始受其献。巫不解神意,数问焉,不答。巫随行数百里,固请之,乃以实告。巫愠,归以语乡人,相率投词都城隍诉之,毁其庙,灵响遂绝。

  ○蝎魔

  西安有蝎魔寺,塑大蝎于栋间。相传国初有女子,素不慧,病死复生,遂明敏,以文史知名。时有布政适丧俪,客以女为言,遂娶之。月余日,布政方视事,有所需 【 有所需 原本作「有所须」,据说库本改。】 ,使阍人入私廨取之,呼夫人不应,但见老蝎大如车轮,卧于榻。阍惊而出,以白焉,不信,叱为妖妄。阍请曰:「他日相公下堂 【 他日相公下堂 原本作「他日相公望」,据说库本改。】 ,愿无謦欬,密掩之,必可见也。」如其言,果见老蝎伏榻上,展转间,又成好女子矣。虽抵讳,而词意颇羞涩,已而忽失所在。是夕人定,乃出拜灯下,曰:「身本蝎魔,所以夤缘见公者,非敢为幻惑,欲有求耳。公能不终拒,乃敢输情。」许之,乃曰:「昔为魔,得罪冥道,赖观音大士救拔,免其死。因假女尸为人,幸获侍左右,觊公建一兰若,以报大士之德耳。今丑迹已彰,幸公哀怜。」布政颔之,女子遂隐。他日,乃命所司建寺,至今存焉。 【 右四事张训导说。张,陕西干州人。】

  ○胡弘

  宁波儒士胡弘,字任之。少时受术于江右日者张生,力学勤苦不厌。正统初游杭遇老翁,自称汴人,深于易理。弘从之游,尽得其秘,由此以卜筮名。景泰初,从张都御史 【 楷】 征闽寇邓茂七 【 征闽寇邓茂七 原本阙「邓茂七」三字,据说库本补。】 ,在军中,所言多奇中。后至苏,士大夫多从问休咎。儒士杜琼年暮,数失子,筮得鼎初爻云:「子爻逢旺,当有二男。」赵御史 【 忠】 筮得坤之师,云:「当发策决科,司风宪,至某年月日罢官,且生子。」祝参政 【 灏】 筮得比二五爻动云:「君臣庆会,必居黄门近侍,转任大藩。」后皆验。杨尚书 【 翥】 筮得复之六二,言:「公至中年,方有奇遇。若官三品,寿九十;官二品,则差减四五年。有子亦沾禄。」未几,果以潜邸旧恩,累进大宗伯,卒年八十五。子亦以荫授吴县主簿。如此千百皆中。尤善相字,尝遇二士于途,将赴乡试,问得失。弘云:「二君一当中,一有服阻。」皆不以为然。已而一丧父,不得入试,一领荐。或问之,弘曰:「丧父者问时,适有人汲水而过。水与立,『泣』字也,故知其当有哭泣之戚。领荐者问时,偶有人立于旁,成『位』字,故知其必中。」又有士人应试,书「串」字问之。弘云:「君不唯中举,兼擢进士。『串』字者,二中也。」别一士闻其语,亦书「串」字以问 【 亦书串字以问 原本「书串」作「串书」,据说库本改。】 ,弘云:「君且勿言科名,当忧疾病。」其后二人一连捷,一得重疾。弘云:「前问者出于偶尔,后问者从而效之,则有心矣。『串』下加『心』,故应得患也。」其术大抵如此。

  ○瑞莲

  正统戊午,吴县学池中,莲一茎三花。巡抚周文襄公见之曰:「行有当之者。」明年而施修撰 【 盘】 以县学生状元及第。成化辛卯,苏州府学池中,莲亦一茎二花。明春有甘露降于学之桃树上,越两月而吴文定公 【 宽】 为状元。又吴人旧传云:「穹窿石移,状元来归。」弘治丙辰,状元为今朱学士 【 希周】 。前一岁,城西穹窿山风雨中,有大石自移,时学士公犹为诸生云。

  ○人妖公案

  都察院为以男装女魇魅行奸异常事。该直隶真定府晋州奏:犯人桑冲,供系山西太原府石州李家湾文水东都军籍李大刚侄,自幼卖与榆次县人桑茂为义男。成化元年,访得大同府山阴县已故民人谷才以男装女,随处教人女子生活,暗行奸宿,一十八年不曾事发。冲要得仿效,到大同南关住人王长家寻见谷才,投拜为师。将眉脸绞剃,分作三柳,戴上■〈髟上狄下〉髻,妆作妇人身首。就彼学会女工,描剪花样,扣绣鞋顶,合包造饭等项,相谢回家。比有本县北家山任茂、张虎,谷城县张端大,马站村王大喜,文水县任昉、孙成、孙原前来见冲,学会前情。冲与各人言说:「恁们到各处人家,出入小心,若有事发,休攀出我来。」当就各散去讫。成化三年三月内,冲离家到今十年,别无生理,在外专一图奸。经历大同、平阳、太原、真定、保定、顺天、顺德、河间、济南、东昌等府朔州、永年、大谷等,共四十五府州县,及乡村镇店七十八处。到处用心打听良家出色女子,设计假称逃走乞食妇人,先到傍住贫小人家投作工。一二日,使其传说,引进教作女工,遇晚同歇,诳言作戏,哄说喜允,默与奸宿。若有秉正不从者,候至更深,使小法子。将随身带着鸡子一个,去青,桃 【 卒】 七个 【 鸡子一个去青桃卒七个柳卒七个 说库本「青」作「清」,「卒」均作「辛」。】 ,俱烧灰,新针一个,铁搥捣烂,烧酒一口,合成迷药,喷于女子身上。默念昏迷咒,使其女子手脚不动,口不能言,行奸毕,又念解昏咒。女子方醒,但有刚直怒骂者,冲再三陪情,女子含忍。或住三朝五日,恐人识出,又行那移别处求奸。似此得计十年,奸通良家女子一百八十二人,一向不曾事发。成化十三年七月十三日酉时分,前到真定府晋州地名聂村生员高宣家,诈称是赵州民人张林妾,为夫打骂逃走前来投宿。本人仍留在南房内宿歇。至起更时分,有高宣婿赵文举潜入房内求奸。冲将伊推打,被赵文举将冲捽倒在炕按住,用手揣无胸乳,摸有肾囊,将冲捉送晋州。审供前情是实。参照本犯立心异人,有类十恶,律无该载。除将本犯并奸宿良家女子姓名开单,连人牢固押法司收问外,乞勅法司将本犯问拟重罪等因。具本奏,奉圣旨:「都察院看了来说。钦此。」钦遵。臣等看得桑冲所犯,死有余辜,其所供任茂等俱各习学前术,四散奸淫,欲将桑冲问拟死罪。仍行各处巡按御史,挨拿任茂等解京,一体问罪,以警将来。及前项妇女,俱被桑冲以术迷乱,其奸非出本心,又干碍人众,亦合免其查究。成化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掌院事太子少保兼左都御史王等具题。二十二日于奉天门奏。奉圣旨:「是。这厮情犯丑恶,有伤风化,便凌迟了,不必覆奏。任茂等七名,务要上紧挨究,得获解来。钦此。」 【 右得之友人家旧抄公牍中。】

  ●庚巳编卷第十

  升遐之兆
  诚意伯
  上梁日时
  义象行
  张潮
  王贯
  斗神救灾
  张氏子入冥
  杨少卿
  张孟介
  严尚书
  木妖
  唐■〈王巳〉
  张都宪
  辟疟镜
  臂龙
  九尾龟
  鄱阳水神
  椶三舍人
  马少师
  张御史神政记

  ○升遐之兆

  弘治十七年,苏城鱄诸巷 【 俗呼钻龟巷】 有百姓病死 【 鱄诸巷 原本作「鱄诸卷」,据说库本改。下小字「钻龟巷」,原本作「钻龟卷」,据说库本改。】 ,到地府见阎君。披籍看之,言:「汝算未尽。」放令却回。其间宫室服用,尽如人世,但怪王及吏卒皆着缟素,私问之,人云:「阳间天子崩,故为带孝耳。」百姓得活,私为所亲说之。越明年五月而至尊厌代。按玄怪录,高安尉辛公平,元和末,遇阴吏之迎驾者,与俱入寝殿,见上升舆,甲马引从而去。后数月,乃有攀髯之泣。今此百姓所见,亦隔越半岁,其事畧同。

  ○诚意伯

  诚意公佐命之功,追踪文成,而时罕传记。至其学所师承,亦无能言之者。 【 或云师九江黄楚望,更考之。】 予乡人顾楩知青田县,与刘翁游,为诚意之末孙,能通其家学。为楩言:诚意未遇时,知青田山有灵异,日手一编,面山而坐,目不暂释。经岁,忽崖上豁开二扉,公亟掷书趋入,闻有呵之者曰:「此中毒恶,不可入也。」公不顾,极力排而进。其中日色明朗,有石室方丈,壁上见七大字云:「此石为刘基所破。」公喜,引巨石推之,应手折裂,得一石函,中有古钞兵书四卷,怀之出,纔转足而壁合如故。归诵之,甚习,然犹未得其肯棨。乃多游深山崇剎,以访异人。久之,入一山寺,见老道士凭几读书,知其隐者,拜之请教,道士不顾。公力恳之,道士举所读书以授曰:「读此旬日能背诵,则可;不能,姑去。」书厚二寸,公一夕记其半,道士惊叹曰:「子天才也。」遂得其学。后佐高皇帝,尝对御言及道士。上令驿召至阙,年且八十,而容色甚少。命与诚意及张铁冠择建宫之地,初各不相闻,既而皆为图以进,尺寸若一。上欲留之,不可,遂放还山,不知所终。又言公疾革时,语其子云:「吾家封爵当中绝,然至五世后,应得武职。从兹可传继矣。」至孙荐袭爵,后果被革。弘治初诏录公后为处州指挥使,正五世矣。时嫡孙以罪系狱,有司脱桎梏而冠服之,人以为奇遇。 【 顾楩为子远说。】

  ○上梁日时

  诚意公尝过吴门,中夜闻邪许声,以问左右,曰:「人家上梁也。」又问其家贫富及屋之豊俭,曰:「贫家,数楹屋耳。」公叹曰:「择日人术精乃尔。」又曰:「惜哉,其不久也。」左右问故,公曰:「此日此时,上梁最吉,家当大发,然必巨室乃可。若贫家骤富,必复更置此屋,旺气一去,其衰可待也。」其后此家生计日裕 【 其后此家生计日裕 原本无「此」字,据说库本补。】 ,不数载,藏镪百万,果撤屋广之。未久,遂贫落如故。

  ○义象行

  洪武中,林膳部 【 子羽】 尝作义象行曰:「有象有象来天都,大江欲渡心次且。诱之既渡献天子,拜跪不与众象俱。象奴劝之拜,怒鼻触象奴。赐酒不肯饮。哺之亦不餔。屹然十日受饥渴,侻首垂泪愤且吁。天子命杀之,众官束手莫敢屠。侍卫传宣呼壮士,披甲各执丈二殳。象战久不克,兵捷象乃殂。忆昔君皇每巡幸,象当法驾行天衢,珊瑚错落明天珠,被服美锦红氍毹。紫泥函封载玉玺,万乐争拥羣龙趋。玉玺归沙漠,龙亦归鼎湖。所以老象心,南来誓死骨为枯。嗟尔食禄人,空负七尺躯。高高白玉堂,赫赫黄金符,伊昔轩冕今泥涂。嗟尔食禄人,不若饭豆刍。象何洁,尔何污。天子垂衣治万世,俾全象德行天诛。呜呼,象兮古所无,呜呼,象兮古所无!」

  ○张潮

  苏学生张潮惟信,戊寅十二月二十八日得寒疾死,年止四十二。其女痛父之殁,号恸陨绝,良久复苏。云:见父服朱袍,张黄盖,后二人青袍青盖,皆乘肩舆,从者数十人,呵殿而行。女望见父在舆中,呼问所之,曰:「吾今为衢州知府,以正旦到任,故急行耳。」女垂涕问曰:「父今做官,母女孤零无依,何不挈之俱行也?」潮亦泫然,曰:「未也,汝母寿应至七十五,至期吾当自来领取。吾在彼,左右乏人,对门暑袜铺王家女子颇淑慧,吾欲取之。」又指示女曰:「二公乃同知通判,一昆山人姓张,一太仓人姓王,皆秀才也。与吾同选复同僚,今俱赴任耳。」言讫驰去。时王氏女正得疾甚重,未几果死。予亲友有与张潮善者往吊,闻女言如此。

  ○王贯

  王贯字一之 【 王贯字一之 说库本「一之」作「一言」。】 ,故蜀人,系籍锦衣卫,居京师。举成化丁未进士,知□□县,到任年余,有廉能称。一日,忽语其妻徐氏曰:「吾当为此地城隍,行且与尔别矣。」妻愕然曰:「君病狂耶?」贯曰:「不然,昨梦帝遣使衔命来,吾以家累多,宦业未成力辞,不得允,势必须去,期在明夕耳。」又呼其子永年嘱之曰:「好事若母,力为善人。」及明夕漏下十数刻,冠带升堂,召吏使鸣鼓,集僚属。吏白:「深夜非时。」贯不听。鼓竟,同官毕集,贯从容曰:「予得与诸公同事,幸甚。今受帝命为城隍,不复得相周旋,荷诸公爱厚,敢以妻子为托,顾薄俸足以为装,但少赐周全,令得归故里足矣。」同官方怪愕,贯起向之再拜曰:「予今非狂也,今即行矣。」语讫,还内沐浴,公服端坐,呼妻子与诀,了无惨慽容。俄而自称头眩,遂瞑目而逝。及明,颜色如生,同官为殓殡,护其妻子还京师。 【 医士陈希恩,贯妻甥也,因说张潮事及此。】

  ○斗神救灾

  常熟县奚浦钱氏,大族也。正德丙寅,其族连居数房皆被焚,火凡三夕始绝。煨烬中有小楼三楹,巍然独存,乃所谓小四房者。姑妇二人寡居,同处楼中,方火炽时,烟焰四逼,二人窘布无措。素事斗神,但扣头求救。须臾,见朱衣者七人立檐下,举袖麾之,火应手而散,七人忽不见。姑妇拜起,则四面几无一椽留矣。 【 庞金说。】

  ○张氏子入冥

  御史张西铭希载,云南人。有季弟年十二三得疾死,而尸不冷,家人未忍殓,三日开目复活。母询其所以,答云:「病中忽忽不自省了,但觉二吏夹持我行通衢间,人烟市肆,不异人世。到一公廨,制甚卑下,吾父及伯父并立于门,见我呼问所以来,答云:『适在家为二吏引至此。』二父且喜且悲,询家人安否,及生计甚悉,我一一答之。父曰:『儿勿忧,汝命未尽,到前司当得放还。』且示戒云:『前路人与汝汤水,却不可食,食便不得归矣。』吾敬诺。吏引向一司,主者未出,庭中吏卒头面皆诡异可怖。吾见案上有一卷书,题曰注死簿,揭视之,首一行曰:『某日府学生周某午时死,府吏朱某戌时死。』又欲视其次,二吏见之呵曰:『小儿那得看此。』以手掩之。已而主者出,呼问姓名,检簿看毕,叱曰:『非也,姓同名异,所追误矣。』命吏送还,仍到向处,二父犹在,喜谓我曰:『从此去,可速达家。』遂循而归,不觉便活耳。」母闻其言不甚信,遣人阴察儿所言二人。至其日,周生者晨自学舍归,及门中风,至午死。朱生晚间犹无恙,至昏时而镇守内臣过其地,朱正辖夫役,以人数不足死杖下,时刻不爽。始大异之。时希载从宦于外,母贻书令市褐纱五百疋,制僧服为儿忏悔。希载道吴江以托盛医官买之,为盛具说如此。 【 顾说。】

  ○杨少卿

  长兴杨复,幼有敏才。为士子时,迎提学于关外,未至,伺于土地堂中。戏取■〈王丕〉珓祝曰:「提学即至,当赐胜兆。」一掷而珓落于梁上,不可取。即以垩书神像背云:「发武陵驿摆站。」是夜,神见梦于提学云:「公所辖士黥吾背,发为驿夫,幸公一言免之。」明日以诘诸生,复愧谢,叱令洗去。是夕,又梦神来谢,因问:「此生一少年,神何畏之如此?」神曰:「此人他日大理少卿也。」复后登第,累官果至棘寺。在任不久,即乞致仕还乡。未至家,先遍辞亲友曰:「吾某日且逝矣。」至期,端坐而卒。复平生刚鲠自守 【 复平生刚鲠自守 原本「鲠」作「鯾」,据说库本改。】 ,为乡邦推重云。

  ○张孟介

  湖州张廉孟介,以都御史镇云南。尝巡边徼,夜宿军营。人定后,自携灯出游,顾一美妇人在旁,张惊愕,遽以灯授之,妇亦不辞,执灯侍侧。既讫,麾令前行,妇亦如命。入帐,欲观书以自持而无书,偶得大明律读之,至五鼓不一转盻。妇不能惑,掷灯而隐,竟不知何怪。

  ○严尚书

  严震直,字子敏,湖之骥村人,有宠高皇朝,累官户部尚书。后奉使安南,死于途,归葬郭外。他日,有舟过其墓侧,遇一老公附舟,云:「欲至骥村。」及到严氏宅前,谓舟人曰:「吾入内,使家人以钱畀汝。」乃登岸,一足践于水,濡其靴。既入,久而不出,因扣其家曰:「适有老公附舟,入门,今安在?」讶曰:「无之。」顾地上有足迹,循之,乃入家庙中,视严公像,一足靴果湿,方知是神归也。 【 右三事湖州柳如嵩说。】

  ○木妖

  予所居临顿里中百姓金氏,有旧杨木肉杌,已七八年物。己卯四月 【 己卯四月 原本作「今年四月」,据说库本改。】 ,忽生枝条十余,青色,粗踰食着。又桃花坞徐铁匠家木杌亦生枝条,畧与金氏同,近木妖也。

  ○唐■〈王巳〉

  吴县吏唐■〈王巳〉,嘉定江湾镇人,年十八,习吏事。尝送客入城,归倦甚,隐几而卧。忽冥然如梦,见两皂衣牵马来曰:「昆山某官邀君饮。」■〈王巳〉便上马,驰出嘉定北门,入昆山南门,迤逦沿坏城而行 【 迤逦沿坏城而行 原本无「坏」字,据说库本补。】 。忽复有二人出,持牒叱曰:「吾山王遣来,追违限者,汝不得复乘马。」即捽■〈王巳〉至地,出袖中绠,系其颈,行抵山王庙门下入报。内传呼召入,跪于庭。神衣黄袍,插金花,侍卫甚众,谓■〈王巳〉曰:「知汝有吏才,特召来为我掌四殿八厢公牍。」指阶上竹笥十六示之曰:「此皆文案也。」山王为昆城妖神,■〈王巳〉素知,自念一承职,永不得生矣。因力辞曰:「某素不谙吏事,亦不识一字,惟大王哀免。」再三强之,固不从。神怒,叱左右加刑,五毒备极,痛苦不堪,而■〈王巳〉执词愈坚。神无如之何,乃令行刑者提置庑下,而别书牒,令人持去追其县某人来云。约半日,追至一人,神复以前语语之,此人忻然拜命。神喜,即为易冠服,领十六笥退入司中。神呼前两人送■〈王巳〉付土地祠,令转达东岳还魂。至祠,土神冠佩出受牒,自遣部下两人送诣岳祠。既到,停门外,入投牒未出,■〈王巳〉望之,见岳帝冠冕赭袍,据案治事。侍立皆紫衣纱帽者,不知几百,而庭下往来扰扰,又数百人。■〈王巳〉自念:「吾方足痛,恐入门不堪诸人践踏。」踌躇间,忽门内有人出呼曰:「郎君何为在此?」视之,乃唐氏故仆也。■〈王巳〉具说前事,仆曰:「郎君当复生,吾今送归。」■〈王巳〉告以足痛,仆曰:「当觅一舟相载也。」扶■〈王巳〉至岸下一空舟,无头尾,仅有腹,掖登之,缩脚而卧。仆立舟上,不见其鼓棹而舟自动。祠下去家约四十里,顷刻已至,又掖而升岸,回顾,失仆及舟所在。入门,为门限所蹶,惺然而寤,以手扪四壁不可出,已知在棺中也。乃以足蹴其板,家人闻而骇之,亟揭棺盖视,■〈王巳〉已活,距死时四十七日矣。欲扶出之,惫不可起,破棺后一板,始得出。灌以姜汁,气息纔属,而双目昏暗,手足皆伤,厌厌未有生意。方谋迎医,忽有全真道士过门乞斋,闻之,谓其父曰:「吾能治之,但须先炙其胸穴 【 但须先炙其胸穴 原本「胸穴」作「胸曰」,据说库本改。】 ,若知痛,乃可生也。」父喜引入,■〈艹执火,上中下〉艾炙之。火方燃 【 火方燃 原本「火」作「久」,据说库本改。】 ,遽呼痛,道人曰:「生矣。」然犹不能言。道人出囊中紫药一锭,形制如墨,令研碎以米汁调其半灌之,留半以待昏时服,药尽则能言而行矣。家人如教,治具以待。道人不食,止啖水果数颗及酒三杯而已。抵暮告去,去未久,家人觅所藏药已失之,于是交相尤恨,以为必无生理。诘旦,道人至,告以故,笑曰:「不足惜也。」复出半锭与之,正昨所失者,家人愚,不以为异,赠以十金,道人笑曰:「我方外士,安用金为?」又以布二十疋,曰:「且留之,明日来取。」遂去,竟不复至。■〈王巳〉得生,备述冥中事如此。 【 ■〈王巳〉自为子远说。】

  ○张都宪

  都御史张公 【 泰】 ,肃宁人,少时貌极丑。尝得危疾,梦其父以罪被逮,当论死,己白于官,请以身代。官听之,即械赴市中就刑,挥刀霍然头落,其魂遂入冥司。见阎君,曰:「此人无罪,应得受生。判生山东民家为男子。」遣吏卒押送。见一大鸡前导,己随而行,其年盖属酉云。至其家,妇适坐蓐,遂投胎而生。既浴,置炕上,家人环视,或指之曰:「好一小儿。」俄身渐长大。又曰:「何讵如许?」遂蹶然而觉,乃长眠榻上,冥然经日矣。旦起,家人视之,皆惊而不识,丰颐伟貌,迥异曩时。公具言所梦,益相怪骇,久之,稍稍察其声音举止与旧不殊,乃信之。公后举进士,历任至今官。 【 顾秀才桧说。】

  ○辟疟镜

  吴县三都陈氏祖传古镜一具,径八九寸。凡患疟者执而自照,必见一物附于背,其状蓬首黧面,胡涂不可辨。一举镜而此物如惊,奄忽失去,病实时愈。盖疟鬼畏见其形而遁也。世以为宝。至弘治中,兄弟分财,剖镜,各得其半,再以照疟,不复见鬼矣。 【 医者周帷中说。】

  ○臂龙

  旧说大江金山寺有行者,素佻■〈亻达〉。尝昼寝,同袍者戏画一龙于其臂,头角麟鬣,状颇逼真。行者觉而见之 【 行者觉而见之 原本「行」下无「者」字,据说库本补,下文同。】 ,戏曰:「吾寝而臂出龙,岂非天授乎?当黥之以成其异。」乃以针刺而加墨焉。积数月,墨色渐紫,又数月,其纹稍稍隐起,约高一黍米。每风雨之夕,此龙蜿蜒如动,一臂为之摇摇不安,行者病之。他日,澡于江,江水为之开豁数丈,此臂腾掉上下,如非己有者。行者益以为神,时时潜没水中,见鼋、鼍、鱼、鳖历历在目。一旦自念曰:「金山盘距江心,其下宜有根着,盍探之。」乃下投,穷至江底,见山根大仅数抱,若一柱擎其山焉。因运臂撼之,山为摇卼不止,屋宇皆动。僧怖,以为地震,焚香祝三宝,食顷而定。行者登山,知而窃笑之,旬日乃为同袍道其实,因具言臂龙之神。同袍惊以白长老,长老曰:「此妖人也。」潜诣镇江告官,请煞之,官谓诬罔,不为理。僧惧其为己累也 【 僧惧其为己累也 原本「惧」作「擢」,据说库本改。】 ,醉行者而缢之。行者既亡,龙亦顿逝,讫无灵焉。

  ○九尾龟

  海宁百姓王屠与其子出行,遇渔父持巨龟,径可尺余,买归系着柱下,将■〈羔上火下〉之。邻居有江右商人见之,告其邸翁,请以千钱赎焉。翁怪其厚,商曰:「此九尾龟,神物也,欲买放去。君从臾成此,功德一半,是君领取。」因偕往验之。商踏龟背,其尾之两旁露小尾各四,便持钱乞王,王不肯,遂烹作■〈羔上火下〉,父子共啖。是夕,大水自海中来,平地高三尺许,床榻尽浮,十余刻始退。及明午,翁怪王屠父子不起,坏户入视之,但见衣衾在床,父子都不知去向。人或云:害神龟,为水府摄去杀却也。 【 吴人仇宁客彼中,亲见其事。】

  ○鄱阳水神 【 鄱阳水神 纪录汇编本「鄱」作「番」,据说库本改。】

  余姚戚澜,字文湍,景泰二年进士,授翰林编修。丁艰服阕上京,渡钱塘江,风涛大作。有绛纱灯数百对,照江水通明,丈夫九人,帕首袴鞾,带剑乘白马,飞驰水面如平地。舟人大恐,戚公曰:「毋惧,吾知之矣。」推窗看之,九人皆下马跪,公问曰:「若辈非桑石将军九弟兄耶?」应曰:「然。」曰:「去,吾喻矣。」皆散。公命舟人返棹,曰:「有事,吾当还。」遂归。抵家,谓家人曰:「某日吾将逝矣。」及期沐浴朝服坐,向九人率甲士来迎,行践屋瓦,瓦皆碎,戈矛旌帜,晃耀填拥。有顷, 【 有顷 纪录汇编本作「有项」,据说库本改。】 公卒后,车骑腾踔,前后若有所呵卫者,隐隐入空而灭。后琼山丘文庄公夫人入京,舟过鄱阳湖,夜梦朱衣贵人来见曰:「吾仲深故人戚澜也,见为水神。昨奉天符,应覆数百艘舟,夫人慎毋渡。」觉而舟子方解维欲行,夫人亟止之。瞬息大风,舟行者皆溺。明日夫人乃渡。至京以告文庄,文庄感其意,缄文祭之。戚公之乡人项生侍公渡江,亲见其与九神语,又尝得见丘公祭文。 【 又尝得见丘公祭文 纪录汇编本无「见」字,据说库本补。】

  ○椶三舍人

  椶三舍人者,椶缆也。太祖御舟师败陈友谅于鄱阳湖,死者数十万。返还,委椶缆于湖,寃魂凭之,遂能为妖。舟人必祭,否则有覆溺之患。

  ○马少师

  钧州马少师文升,景泰辛未进士,至弘治末,位冢宰,前后历仕五十余年,虽年及耄而精力不衰,后致仕去,正德壬申薨于家。其日,日将晡时,公里人有事从城外归者,道逢公乘肩舆,侍从甚众,自舆中向其人拱手,问所之,曰:「庄上去。」其人归到公门,闻哭声,乃知已捐馆矣。计相见之顷,正其气绝时也。 【 公乡人韩训导说。】

  ○张御史神政记

  始予读先汉等史,见诸循吏事,有政通神明,精感天地者,未尝不太息钦想,以为后世所未有也,乃今于慈溪张公而复见之。公名昺,字仲明,都御史楷之子也。成化中,始以进士知铅山县。初,县有卖薪者嗜食鳝,得薪直,以其半市鳝,命妻烹而食之。一日,自市归,乘饥恣啖,少时腹痛而死。邻保疑妻毒杀之,执送官,拷讯无他状,狱不能具,械系踰年。公初莅任,尝白昼登堂,忽覩门外有绿袍乌巾者冉冉而入,左右悉不觉也。及行案前长揖,公迎之坐,乃曰:「公毋惧,吾非人,实邑中某乡之土神也。乡有寃狱未白,知公精明果断,与神明通,必能雪之。」公问其事,神曰:「吾乡民某甲之妻,以杀夫系狱,此人本中鳝毒而殂,非妇罪也。公欲验之,但置鳝水瓮中,有昂头出水二三寸者必杀之,试烹以啖他囚而死,则其事白矣。」言讫不见。公异之。诘旦,召阖境渔者命捕鳝,得数百斤。如神言试之,得昂头者凡七,设釜于堂,召此妇面烹之,出死囚于庭与食,纔下咽 【 纔下咽 原本「下」作「不」,据说库本改。】 ,便称腹痛,俄仆地死。公谓妇曰:「汝寃白矣。」遂释之。徐访其乡,果有神祠,视其像,正所见也。又甲嫁女于乙 【 又甲嫁女于乙 原本「嫁」作「妇」,据说库本改。】 ,抵乙门,揭幕视之,则空舆而已。乙谓甲欺己,诉于县,甲又以戕其女,互相争执。前令逮媒从诸人鞫之,皆云:「女实升舆,不知何以失去。」令不能决。公至,偶以勘田均税出郊, 【 初太祖平陈氏,过铅山,定其税额,偶积余税,加于数百亩田上,有亩至数石者,以是公往看视,为奏均之。】 行至邑界,有树大数十抱,荫占二十余亩,其下不堪禾麦。公欲伐之以广田,从者咸谏,以为此树乃神所栖,百姓稍失瞻敬,便至死病,明府不可易视也。公不听,移文邻邑,约共伐之,其令惧祸不从,父老吏卒复交口谏沮,而公执愈坚。期日率数十夫,戎服鼓吹而往,未至数百步,有衣冠者三人拜谒道左曰:「我等树神也,栖息于此有年矣,幸公垂仁相舍。」公叱之,忽不见。命夫运斤,树有血出,众惧欲止,公乃手自斧之以为倡,凡三百方断其树。树颠有巨巢,巢中有三妇人堕地,冥然欲绝。命左右掖而灌之以汤,良久始苏,问何以在是,妇曰:「昔年为狂风吹至此,身在高楼与三少年欢宴,所食皆美馔,时时俯瞰楼下,城市历历在目,而无阶可下。少年往来率自空中飞腾,不知乃居树巢也。」公悉访其家人还之,中一人正甲所失女,自言在舆中为妖摄去,其讼遂解。公以其木修公廨数处,而所荫地复为良田。由是悉毁诸淫祠在境内者无遗,独乡落一祠,民秘之获存。他日,公以事经其地,梦神恳曰:「公姑恕我。」翌日召乡民,责令毁之。神忽降于邻邑小民曰:「吾被张公毁庙,无可寓寄。公正人,吾不敢犯,愿借片地暂居。公去,祠可复也。汝不吾从,五日内必及祸。」民初不信,未三日,果烦懑吐逆,神乃降,家人罗拜,为之立庙 【 为之立庙 原本「庙」作「厢」,据说库本改。】 。有道士善隐形术,多淫人妇女。公擒至,痛鞭之,了无所苦,已而并其形不见。公托以他出,径驰诣其居縳归,用印于背,然后鞭之,乃随声呼嘷,竟死杖下。邑寡妇唯一子,采薪于山,为虎所啖。邻居恶少欲以难事窘公,代妇书牒,使投之县,称欲得虎抵罪,公视牒笑曰:「奸民欲窘我乎?」与妇期五日来。乃斋戒作文祭城隍,大畧言:「神为一邑主,不能御灾捍患而纵虎食人,今与神约,五日内必驱虎伏辜 【 五日内必驱虎伏辜 原本「驱虎伏辜」作「驱伏虎辜」,据说库本改。】 ,否则撤其庙而更置之。」后五日,天未明,梦神告曰:「虎至矣。」公惊起,佩弓矢升堂,命启门,有二虎入伏庭下,若有人守之者。公厉声叱曰:「吾良民之子而汝食之,法当抵死。二虎有非伤人者退。」一虎起,绕伏虎一匝,低尾而出,其一不动。公素善射,拔所佩箭,三发而三中其首,因命隶卒乱鞭杀之。召妇人,归以虎尸。自是所在喧传,目为神人。三年以政最擢监察御史。今致仕家居,杜门谢事,足不入公府,隐然为乡邦重望,君子惜其位不满德云。予闻得公事于其乡人,因此为记,后之传循吏者或将有考焉。右张御史神政记,予弟子远作,录之以终吾编。

  庚巳编十卷 (明)陆粲撰;谭棣华,陈稼禾点校 元明史料笔记丛刊 北京市:中华书局,1987[民76]1997湖北第2刷

附录:

左传附注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陆粲撰粲字子余长洲人嘉靖丙戌进士官至工科给事中以劾张璁桂蕚谪都鎭驿驿丞终于永新县知县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前三卷驳正杜预之注义第二卷驳正孔颕达之疏文第五卷驳正陆德明左传释文之音义多旁采诸家之论亦闲断以巳意于训诂家颇为有裨顾炎武日知录于驳正左传注后附书曰凡邵陆傅三先生所已辨者不录邵者邵寳左传觽傅者傅逊左传属事陆卽粲也葢炎武亦甚重此书矣粲又有春秋左传镌二卷大意以左传为战国人作而刘歆又以意附益故往往卑浅不中道或为奇言怪说骛于末流考粲以左传为出战国葢因程子谓腊为秦礼庶长为秦官已为胶固其以窜乱归之刘歆葢因林栗谓左传凡言君子曰是刘歆之词尤无左证未免务为高论仍蹈明人臆揣之习所谓画蛇添足者也故惟录此编而左传镌则别存其目焉(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春秋类)

春秋胡氏传辨疑二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陆粲撰前有自序谓胡氏说经或失于过求词不厌烦而圣人之意愈晦故着此以辨论之大旨主于信经而不信例其言曰不以正大之情观春秋而曲生意义将焉所不至矣又曰昔之君子有言春秋无达例如以例言则有时而穷惟其有时而穷故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又曰春秋褒善贬恶不易之法今用此法以诛人又忽用此说以赏人使后世求之而莫识其意是直舞文吏所为而谓圣人为之乎其抉摘说经之弊皆洞中症结其例皆先列胡传于前而以已说纠正于后如以春秋始于隐公独取欧阳氏之说以为远而难明者不修而不取胡氏罪平王之说于纪履緰来逆女以为为齐侯灭纪葬伯姬书而不取胡氏逆女必亲使大夫非正之说于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以为声姜敬嬴穆姜皆称妇以文宣成皆有母称妇以别于君母而不取胡氏贬称妇以见恶之说于齐人来归郓讙龟阴田以为鲁及齐平而归田不必以夹谷之会悉归功于孔子三传家语及史说皆未足据而不取胡氏所称摄相郄齐兵之说如此者凡六十余条大抵明白正大足以破繁文曲说之弊自元延佑二年立胡传于学宫明永乐纂修大全沿而不改世儒遂相沿墨守莫敢异同惟粲及袁仁始显攻其失其后若俞汝言焦袁熹张自超等踵加论辨乃推阐无余虽卷帙不多其有功于春秋固不尠也朱彝尊经义考作四卷注云未见此本祗上下二卷实无所阙佚殆彝尊考之未审欤(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春秋类)

左氏春秋镌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陆粲撰粲有左传附注已著录是编乃其由工科给事中坐劾张璁桂萼谪都匀驿丞时途中所作皆纠正左氏议论之失亦柳宗元非国语之类然于左氏释经之谬辟之可也至记事记言但各从其实事乖言谬咎在古人与纪载者无与也亦谓之镌左则非其罪矣甚哉其固也(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春秋类存目)

陆子余集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陆粲撰粲有左传附注巳著录是集凡文七卷诗一卷粲早入词馆负盛名洎官工科以劾张璁桂萼偃蹇终身然亦缘是息意邱园研心经史学问具有根柢又为王鏊门人明史粲本传称其少谒鏊鏊异之曰此子必以文名天下其授受亦有端绪徐时行序称其出入左氏司马迁无论魏晋彭年序以为专法马班雄深雅健东汉诸家所不及推奬颇为太过至黄宗羲明文海云贞山文秀美平顺不起波澜得之王文恪居多乃欧阳氏之支流则平心之论当之无媿色矣其忆父诗一首明诗综云七岁所作然风格老成不应至是疑或有所夸饰至于担夫谣之类有香山新乐府遗音赠别王直夫二首之类亦绰有风格尤未可以篇什无多遂谓曾子固不能诗也(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

陆粲左传附注五卷【粲读左氏注疏若释文于训诂音切可疑者辄以已见及他书之说可证据者附注其下】又左氏镌二卷【以左氏非左丘明故为言毕浅不中于道疑战国时私淑于孔子者所为因为之镌以晓示学者】又胡传辨疑二卷【嘉靖辛卯序】(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二)
陆粲庚巳编十卷(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十二)
陆粲陆子余集八卷【字子余长洲人工科给事中坐劾张桂谪都匀驿丞迁永新知县】又遗集四卷又烟霞山房书尺(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二十三)

陆粲左传附注五卷春秋左氏觹二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六)
陆粲庚巳编十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八)
陆粲真山集十二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九)

陆粲字子余长洲人嘉靖丙戌进士选庻吉士改工科给事中劲挺敢言时张璁桂蕚擅政粲劾其罪帝悟立斥之寻复用霍韬言召还璁蕚下粲狱谪都镇驿丞迁永新知县前后获盗数百奸猾屏迹以念母乞归母殁毁甚未终丧而卒粲嗜学博通古今有著述行世(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

陆粲字浚明长洲人进士擢给事中以谏斥贬嘉靖十二年改永新令治政严明吏肃民畏有奸党十数辈螫害良善廉其人置之法时寇煽诸境邑不逞朋起粲尽擒歼之尤厚学校礼耆老倡乡约民至今称之【安志】(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江西通志卷六十一 )

陆粲【字浚明长洲人嘉靖丙戌进士选庶吉士补工科给事中直言忤旨谪驿丞令永新有异政以养母告归浚明学术至深其所觧义儒者多不逮屡抗疏言事诋斥用事者则尤烈烈引义虽流窜戮辱气未尝折下也可不谓骨鲠臣哉】(四库全书?子部?类书类?万姓统谱卷一百十一)

陆粲
粲字子余一字浚明长洲人嘉靖丙戍进士选庻吉士改授工科给事中坐劾张桂谪都匀驿丞迁永新知县有贞山稾【顾元言云给事与屠文升袁永之王汝化同时入馆并有盛名亦李唐四杰之流 诗话嘉靖间元老类皆延揽宾客虽贵溪分宜亦然惟张桂专与文士为雠丙戍庻常一笔画扫贞山又多论劾困抑终身然晚极田庐文酒之乐菽园著述传诵艺林比之二柄臣孰得孰失耶】(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明诗综卷四十五)

前工科给事中赠太常寺少卿贞山陆公墓碑  (明)王世贞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弇州四部稿续稿卷一百三十四)

陆公者讳粲字子余一字浚明其先汉豫章都尉烈尝为吴令而其人思之及死葬吴之胥屏亭遂留家焉至宋季而有十九朝议者避兵徙长洲之陈湖遂复为长洲人公故家陈湖而时时读书贞山中学者尊称之曰贞山先生当陆之盛几倾邑而族父少保完者故立大功领太宰大司马重于天下公守诸生絶不附依之及少保败而独公皭然乃自以经术秇文为少傅王文恪公所知赏曰是子也成将掩我因出其所撰着属公核之间有所异同輙志于后曰陆秀才谓我当云云文恪公之卒而公尚未离诸生也公亦不以此自名而其举于应天再举会试皆以春秋冠其经生比对策故辅石文介公珤大竒之拔寘第一而公乡中有忌者匿公策他所俟且半而后出之石公大恨曰吾为人所卖公闻之亦不肯名石公客而以选改翰林庶吉士凡七试皆居第一经生慕称之谓王文恪公复出而其谈说古文辞者以公伯仲庐陵眉山公意殊不自怿惟究心经世之学学成当授官首辅杨文襄公试之复拟第一留充史馆议礼诸臣骤贵而张桂尤幸用事至各为密疏以诸吉士皆前相宏私人也于是上惑之俾各出就选人格而公尚以髙第补工科给事中公拜给事中之三日即上疏言京边诸要务因及人才学术国家理乱大筴杨公读而叹曰吾向者以文士待陆生几失之贾长沙之俦生家敬舆未论也公益感奋复上时政四事皆时所不易言者月中疏凡三上杨公愈欲一当公公愈自引避竟不肯名杨公客寻奉勅清坊廐马公验其非壮者疏请斥市之岁可省刍粟直数万中贵人不便之为蜚语中公公发其奸因条列牧政十事皆报可诸阉气夺初用京朝官主各省试公首得浙江所收多名士其程义雅驯为天下冠还守故职时庆阳伯之奴张与他人斗而其人不胜輙杀其母将以诬张法司谳得之且丽大辟矣其人廹则行赂东厂而庆阳伯康陵之外家也大阉窥上心内薄之即疏证张实殴其母死非其子杀欲以动上果下三法司会谳而都御史熊恭肃公等力持前狱上怒为夺熊公官余镌秩有差公抗章谓熊公不当夺官狱不当反厂阉不当狥其辞甚危上怒逮公廷杖之创愈奉职如故张桂时并相挟上眷事欲凌杨公杨公扼腕而已而桂尤鸷寻与张角宠而孽公奋曰决痈者乗其将溃此非时耶夜草疏千余言力陈二相之横以为不蚤去必乱天下其攻桂尤切方属草而鬼啸于庭公叱曰非二氏家鬼耶何自阻我草具亟上之上大感动为罢张桂而特镌桂保傅以示倾听公然犹难辅臣体置公狱将薄儆之而会詹事霍文敏公韬者故与张桂议礼合而以疏辞位为上所重既失党而孤且疑出杨公旨遂抗章湼杨公而为张桂鸣不平上乃召张公俾入辅还桂所镌保傅狱成公得重杖谪贵州都匀驿丞而杨公蒙不韪以行事体变矣当公之疏行辇下大小无不加额颂圣明而目公竒男子至是则俱奄然索矣有泣于都门外者都匀在深山中公裹创以单车至驿不携家惟读书而已所创述一出人争传之以拟故王文成公为迁客冠冕居歳余量移江西永新令永新方若刼而乐讼以讼为生公至首严保甲法什五相诇察奸无所容公钩得舍刼者主名凡数家出不意扑禽之而其最雄者彭震徙党数百千出没邻郡不可究捕公念郡狱有大侠故尝与震好能知其处召谓曰若欲生乎欲生为我縳震来因授以方畧使壮士数辈挟之往遂縳震又计縳舍刼之豪左氏者皆毙于狱讼师积猾横行里中有名为彪为虎者公悉捕执之大者死小者戍其它断孤产辨寃狱一邑惊服以为神明公乃曰害去矣吾可进之教纂曰礼仪式杂他条约数十讲之学宫而后布之士民欢趋若流水他邑视以为师帅台荐娄腾公念太夫人老而相张方在事曰我犹堕彼睚眦宁独寛我上疏拂衣归台使者如失左右手吏民以数万计哭而挽之莫得也相与貌公像其纪思称颂之文至成巻帙公归杜门无事多购异书习读之于刘向所谓七畧者其校雠几徧以至老释方伎黄衣稗官之书无不通晓尤精先朝掌故家言与客谈纚纚若贯珠其披摘精义指踪经畧尤出人意表客亡不怳然自失也公于文本出左氏太史公然不求肖似辞达为诣人始目公以庐陵眉山为不能尽公然要之有互发者其节奏经纬斐然成章则犹西京之辙也诗虽匠心而冷然见古调不欲与俗酬倡是以篇仆差少岂曰邾郐无讥已耶盖尝脔知鼎矣台察监司郡邑守令时时造公请质公一切不为私居间至于闾左利弊国计大小未尝有所避隠也语及忠孝节义娓娓流羡至切齿污浊眉宇壮色犹隠隠于是听者服公之公而忘其激慰荐之剡积可十百而公絶不通燕中贵人问而当其论糺张桂时中尝訾及分宜氏更分宜贵用事重于二人其修隙又倍之公以故卒不用霍公者颇自悔恨前事尝荐十余贤者而公与焉又使人郑重通殷勤公不许曰天下事佹为若败而何污我也霍公亦不以望公人两贤之公事太夫人孝甚老而失明所以娱悦之者万方晚节稍稍具声伎以共膳饮人或误訾公及太夫人捐馆舍即日开阁散遣之时公且耳顺矣哀毁踰节遂委顿以暨不起病既革顾影叹曰虚有此七尺不以马革裹而朽之牖下也呜呼盖可悲已公为人疎眉目美须骨棱棱起读书视微短然数行俱下于伯氏字而敬其供养孀姊亚于母又为表其节行而传之季采材而不获庸以死公痛之形神为减损与人交有终始善故徐训导元禄则力拔之诸生中岁时恤其家又善故史丞■〈斌上金下〉缓急未尝以匮辞竟以女归其子然二君皆乡长者陆长史锺张郎中约老而慕公义请以身后托公许之没□□□□存恤其子孙毕身无怠公为诸生及仕宦□□□□□王文恪杨文襄二公客然时耿耿不忘□□□□□知已而谓故鸿胪丞钱公贵其童子师也图像□□□时致酒脯焉华学士子潜公同馆友也慕公敬间有所资给公称心而取亦不谢其令永新而尚书尹公台者方籍公交车公异之与深语遂为莫逆晚年世贞以童子见公饮之酒曰是非凡儿也迨叨第进士以书上公公降辞报纳良至盖公卒之十年而其子延枝始以彭征君状乞尹公志其葬又六年而庄皇帝即位诏録故言事者公以尝迁他官格小迕又二载而华公明之台台具以请天子特赠公太常少卿所以褒嘉甚至又二十年而延枝始以墓碑请曰吾父实识君微君文后世谁知有陆太常者余谢曰微余文后世谁不知有陆给事者虽然于谊不可辞公以弘治甲寅生卒以嘉靖辛亥春秋五十有八父曰如隠居士应宾毋即胡太夫人娶盛氏故右都御史应期女子一即延枝娶毛氏女二长适太常少卿王有壬次适太学生史访即■〈斌上金下〉子也孙男二女二所著有春秋镌附注胡传释诗文奏议烟霞山房书尺庚已编若干巻未成者见闻随笔钩玄抉秘礼史二记注释又若干巻墓在贞山之南黄村
辞曰三吴靡靡善脂突公于其间独挺发贬剥百子祢经术丘迁风神固为骨下视修轼时入出褒然公交车思郁浡为郎荷櫜备琐闼口嘘长虹贯日月柄臣逡廵魄几夺浮云为纩帝聪窒臣不肤立宁寸裂鬼方遥遥天一髪信心而行瘴为豁永新大豪若距脱爱养单赤佹得活飘然奉身返岩穴焉能为官中屈节飞黄骨腾未秣刷甫驰康庄遂一蹶长离横空翮中铩即羽可仪亦空设煌煌金书下丹阙太常穹碑际云揭呜呼陆公真人杰髙岸可谷名不灭

陆贞山先生粲字子余一字浚明生而朗秀长身玉立美须髯自其诸生时则已为王文恪所赏识曰是子也材非吾翰林所能有也而久之乃举乡试魁其经明年会试复魁其经以进士改翰林庶吉士凡七试皆居首当是时新贵人张桂长翰林先生耻为之寮约诸庶吉士毋得徃见张桂衔之中于上谓皆故相费公宏桃李以故当散馆公仍试第一而仅得工科给事中先生上言请开弘文馆与博闻有道之士讲说政术开太学举贡诸生途与进士并王国及教官材者一体迁擢士毋得乞逺方逺方二千石以上毋以不及调行太仆苑马盐运毋以下考迁又上久任使慎考察汰冗官复制科四事皆次第采纳故相杨公一清见辄叹曰子自爱真经世才也先生以是益自信论事亡所避主浙江试还而法司与厂卫狱互异上右厂卫至为斥台长浃先生力信其不可以是得上怒下诏狱杖三十寻释之时张与桂俱继相拟杨公后先生遂露章劾其奸上为之罢二相一时朝廷肃然望治而上寻入霍詹事韬语谓先生缘杨公指于是首召张而杨公不自安更请去而先生再下诏狱以谪矣先生之自都镇驿丞迁永新令有善政其士民多讴謡之而念相张数踬起不能不相中且母老上书乞致仕归里居凡十八年中外论荐者无虑三十疏而皆报罢先生以母老多戚戚为选声色以娱之而已不能无染指及母死悉屏去之先生性伉爽每语意气及不平事慷慨攘臂须尽张其为文精雅有法得班氏及韩欧遗意
赞曰其貌余识之朗乎其欲仙其辨余听之沛乎其河悬其文余读之后永叔而前孟坚其志余窥之宁璧碎而不瓦完尽其言庶几经世之贾陆老其才将无筹边之范韩也耶(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弇州四部稿续稿卷一百四十九)

陆子余集序(魏学礼)

余读陆先生文未尝不太息流涕也曰嗟乎天之重才固若是哉当古昔时葛天大容伊挚公旦召伯仲尼屈平董生桓次公之徒建德植义名称郁流万世师焉紬其末绪固足制理百物靖宁寰海间以圣智昌之文辞蔚乎可览观是数公者固当世贤圣俊豪士也窥其大者固不曰文文则符其德矣然葛天大容伊摰召伯勲铭敦鼎身享富厚显荣而毋疵厉譬若神龙升于青霄之上云蒸雾合衡变化而从巻舒遭会遇际顾不休与及至公旦仲尼至圣也赤心奉国劳身焦思而横被流言之谤奔走天下执贽谒策者七十二邦而卒无所遇屈平董生桓次公骏雄博辩人也殚精竭思匡正国议批鳞逆心引义固争上前而身横江流废放横沦绌怫以死何其厄与天之生贤圣也葢寡即其人贤圣而流弃不振故曰贤不必用忠不必以悲夫悲夫殆天侈其德故俭其身耶陆先生粲者字子余苏之长洲人也六岁则诵书日数千言诸贤豪长者故从父游时时与语奇爱之欲困以时擿句使对对輙奇敏客惊则谓父曰儿非庸人他日当为天下士先生问师汉髙祖何如人哉师曰寛仁大度之主也先生曰然则何以杀韩彭师惊怪其明悟而谓先生父曰吾不能为若师也遂谢罢去九岁能着文十四岁选入邑校嘉靖乙酉乡举丙戌举于大宗伯皆奏名冠经生天子临轩策试上第选翰林吉士阁试第一者八昔所未有当是时贵宠用事者操势轩轾人朝中皆震恐先生嫉其阿谀希世不肯见见弗之揖以故用事者不恱则以为工科给事数上书言事诸所建白语在奏议中顷之有寃狱中贵人持之坚魏郎中应召执法争之御史大夫熊浃是魏君议上怒罢浃谪魏君戍公卿皆不敢言先生上章谏天子震怒搒笞之输以鬼薪寻赦之复疏辅臣张璁桂蕚罪上方倚用两人两人者尊倨甚公卿皆侧目而视疏奏羣臣皆惊惧且不测赖天子明圣为罢璁蕚而已上曰璁蕚有罪粲疏何暮也左迁都匀驿丞寻迁永新令邑中称为神明居亡何乞归养母天子报可竟以母养致惫而死夫竭身以事父母为臣不避险难可谓臣子矣先生之细行不采即其言论风指足以概其为人文辞行之华也华而少实君子病焉先生则华实兼至者也今览观其文章载事之辞则师司马子长而直鲠毋所诎时时兼用韩生诸子而与吕侍御书则效宋齐人铭辞毎古简而福济观辞则闳丽肆逸大类山玄卿五言古诗效选律絶则多效白甫其声亷其节哀其词宏绰而庄郁信乎善文哉儒生白首章句语之古辞则鄂眙而相顾先生顾独尊好古书数规摹之非洪儒巨彦聪智轶奇者其能是哉余少而好慕奇节毎读书至忠臣孝子未尝不废书泣涕也魏郎中者礼季父也以故余知先生之事独详而心窃敬之顾少且贱不获执鞭先生之门先生没而其子某以先生之文视余请序之余因慨然叹曰天之生才若先生者葢寡而绩功弗竟抑郁以死是天重才而轻禄爵也非耶当先生论狱得谴裁获少假复靡大吏之吻身乃蹷焉非壮烈节士哉文奚足以尽先生亦足明其志藻矣葢仲尼之训曰有德者必有言千载而后考先生之德者于言亦见其微哉(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明文海卷二百四十八)

陆氏【粲】左传附注
五卷

春秋左氏镌
二卷
未见
粲自序曰太史迁言仲尼成春秋鲁君子左邱明受之为着传余以为非也左氏之文闳丽巨衍为百代取则然其指意所存乃往往卑贱不中于道或为竒言怪说颇骛乎末流矣盖战国之初有私淑于七十子之徒者不得与仲尼并时又其书遭秦伏隐及汉世晚立于学官自刘歆始定其章句吾疑歆辈以意附益之者多也作左氏春秋镌以晓初学者令观择焉
春秋胡传辨疑
四卷
未见
粲自序曰昔仲尼作春秋旨微而显至胡氏说经庶几得之惜其或失之过求辞不厌繁委而圣人之意愈晦矣余尝欲着之论辨而未能也今谪居多暇复披诵其传遇有疑处辄书焉久而成帙以示从游之士多有骇而问者余语之曰吾为此非敢异于胡氏也实不敢异于孔子耳虽然余敢遽以为是哉当质诸深于春秋者傥取二三策乎否则无惑乎诸君病吾言也嘉靖辛夘春二月朔日(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经义考卷二百一)

左传附注
作者:陆粲(字子余;号不详) (明) 撰  
部:经 类:春秋类 属:
参考数据:(《四库大辞典》)
五卷。陆粲(1494—1551)撰。陆粲字子余,长洲(今江苏省苏州市)人,明代经学家。嘉靖进士,官至工科给事中,挺劲敢言。曾因争张福达狱,下诏狱廷杖。不久又因草疏论张璁、桂萼,谪贵州都镇驿丞,迁永新知县,后以念母辞归。陆氏平生著述,除此书外,还有《春秋胡氏传辨疑》、《左氏春秋镌》。此书前三卷驳正杜预《集解》,第四卷驳正孔颖达《正义》,第五卷驳正陆德明《辞义》。其训诂注意证据,多旁采诸家之论,亦间断以己意。其纠正杜注,有得有失,如成公二年《传》“翦灭此而后朝食”,杜注训翦为尽,陆氏以为翦应训为翦商之翦,义为齐断。并据徐锴《说文系传》引此文作“揃”,乃引《庄子》、《三苍》、《玉篇》、《急就篇》以证二字通假。陆说是。又庄公三十二年《传》“荦有力焉,能投盖于稷门”,杜释盖为覆,云“走而自投,接其屋之桷,反复门上”。陆氏引刘炫说“投车盖过于稷门”以驳正之,陆说较长。又僖公四年《传》“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杜注云:“马牛风逸,盖未界之微事,故以取喻。”陆引马永卿曰:“注意未明,此乃丑诋之辞尔。言齐楚相远,虽马牛之风者犹不相及,今汝人也,而乃入吾地何也?此风与《书》‘马牛其风’同意,牡牝相诱谓之风。”陆说较长。又宣公十四年《传》“鄙我也。鄙我,亡也”。杜注:“以我比其边鄙,是与亡国同。”陆氏则云:“《吕氏春秋》说此事云:‘往不假道,来不假道,是以宋为野鄙也。’高诱注:‘谓以宋为鄙邑。’今按,鄙当为鄙薄之意”,并引昭公十六年《传》“夫犹鄙我”为证,又引《尚书》伪孔传为证。杜注简易明白,陆之反驳反而横生枝节。总而言之,此书得多失少。清初大学者顾炎武甚推重此书,其《日知录》于驳正《左传注》后附书称,“凡邵陆傅三先生所已辨者不录”。邵指邵宝《左传梼》、傅指傅逊《左传属事》,陆即此书。陆粲又有《左传镌》二卷,认为《左传》为战国时人作,而刘歆又以己意附盖,故往往卑贱不中道,或为奇言怪说,鹜于未流。现存明嘉靖十九年刻本。
春秋胡氏传辨疑
作者:陆粲(字子余;号不详) (明) 撰  
部:经 类:春秋类 属:
参考数据:(《四库大辞典》)
二卷。明陆粲(详见《左传附注》)撰。此书乃驳正《胡传》之作。陆氏认为,胡安国说经,或失之于过求,词不厌烦而孔子之意愈晦。陆氏主张信经而不信例,《自序》云:“昔之君子有言《春秋》无达例,如以例言,则有时而穷。惟有时而穷,故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其书体例则先列《胡传》于前,而以己意纠正于后。如胡氏认为《春秋》之所以起于鲁隐公,是因为《春秋》罪周平王,而陆氏则引欧阳修“得鲁史记自隐公至于获麟”之说以驳胡氏。又如“隐元年”,胡氏释元为仁,云:“即位之一年必称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元即仁也。仁,人心也。”陆驳之云,“古者谓首为元,元年者,即位之首年。”又引《周仲称父鼎铭》、《父己鼎铭》、《敔敦铭》以证周之时凡月皆称王,又引《商钟铭》证三代皆称王月,以驳“王正月”出自圣笔的附会之说,极其精当。又如昭公元年“莒展〔舆〕出奔吴”,胡氏云:“展舆曷为以国氏罪诸侯之与其立也。”臆度之甚。陆氏驳之云:“书展舆而不采莒,则无以知其为莒之展舆也,故以国氏。”凡此之类只十余条,大抵皆能切中胡氏之弊。此书作于陆氏谪居贵州都镇驿之时。现存指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