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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垒

  作者:明  尹宾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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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垒  (明)尹宾商着

  〈兵垒提要〉

  《兵垒》七卷,明尹宾商撰。宾商字于皇,一字亦庚,号白毫子,汉阳人。晚更名商,今世传《武书大全》题「尹商编」者,盖亦宾商所纂也。尝以恩贡授屯留知县,调祁县,忤上官罢。是书统以三十六字言兵,曰:「声」、「煦」、「整」、「先」、「迅」、「羸」、「佯」、「乘」、「静」、「集」、「因」、「突」、「捭」、「诳」、「肄」、「信」、「必」、「鎭」、「异」、「持」、「诛」、「制」、「变」、「袭」、「合」、「待」、「独」、「谲」、「纡」、「果」、「分」、「扼」、「寡」、「疑」、「托」、「微」。字下俱有小序,申述大意,次引史事以证之。小序多采前人论兵之语,虽乏独见,庶无横发空论之弊。所引史事,大抵摘自诸经、史、子之文,皆有所据,且按时序条次,颇便披览。序云:「是编出而胡文忠公《读史兵畧》之价值减矣。」,信非谀辞也。惟述武侯事既据正史本传,复引小说之文,真伪相掺,殊失芜杂。「必」下引崔盰破诸蕃事,「扼」下载道宗答秦王语,皆与所论无涉。虽然,其体例之严、去取之当,究为明人兵家之佳者也。寻以公私书目,是书独见载于《湖北通志》,盖书成于晚明荒乱之际,未得广传欤?考宾商所撰辑者,尚有《武书大全》三十一卷、《阃外春秋》三十二卷,亦可谓富于著述矣,言兵者勿以游士撰述目之也。

  著录

  《湖北通志.艺文志》:「《兵雷记》,明尹宾商撰(《汉川志》)。宾商字亦庚,一字于皇,汉川人。以恩贡授屯留知县,调祁县,忤上官罢。有隽才,喜谈兵。京山利瓦伊杠序其书。」

  显之

  ●目录

  序
  〔卷一〕  〈声〉八则  〈煦〉七则  〈整〉六则  〈先〉七则  〈迅〉七则  〈羸〉七则  〈佯〉十一则
  〔卷二〕  〈乘〉十二则  〈静〉十则  〈集〉六则  〈因〉十则  〈突〉九则  〈捭〉十一则
  〔卷三〕  〈诳〉十二则  〈肄〉七则  〈信〉八则  〈必〉七则  〈镇〉十二则  〈异〉十则  〈持〉七则
  〔卷四〕  〈诛〉十八则  〈制〉十则  〈变〉十则
  〔卷五〕  〈袭〉十则  〈合〉七则  〈待〉十则  〈独〉九则  〈谲〉十一则  〈纡〉八则
  〔卷六〕  〈果〉八则  〈分〉九则  〈扼〉十则  〈寡〉十则  〈疑〉十四则  〈托〉七则
  〔卷七〕  〈微〉十二则
  点校凡例

  ●兵垒序

  云林主人者(云林,方君幼读书处,自称为云林主人),余交以义;天香花坞主人者,(天香花坞,刘君别墅,尝自谓天香花坞主人),余交以神。二主人皆好谭兵接客,尝留学古扶桑地。余自恨不武,谬以文章见称侪辈,亦云羞矣。矧足不出里闾跬步,胸际拘促,尚能强颜为人操笔墨乎!

  丁未之春,浮居武昌,帘外花影纵横,禽声上下相对,乐甚,不自知为遭际蹉跎客。时二主人与诸同志,谋刻郢中白毫子《兵垒》,余为之弁数言于首,曰:「是书得之钞本,其传必不广。询之好古家、兵家,鲜有藏且读者。然无论如何,是书一出,白毫子之名将大显于世矣!」二主人曰:「然,请即以子言为券。」

  光绪三十三年春三月黄安石琴陈冠冕谨序。

  白毫子《兵垒》序

  止戈为武,古圣人大同之论,不可行于据乱升平之世。吾辈上瞩往古,下瞩来今,无论为和平,为战争,总为竞争最烈时代。浅陋者欲持道德仁义之说,以与强有力者相搏抗,其能胜乎?适足以供宰割而已矣。

  余生当斯世,万变撄心。不揣固陋,愤自振厉,跨海东渡。意谓生虽不能马革裹尸,誓死杀贼,为古今地球历史上赫赫名将,亦当择其近似者,勇力为之,以旌吾过,于是乎习警务。伯英刘氏者,余囗交也〔一〕。年少气锐,时正留学东京,昕夕过从,日与上下言囗〔二〕,意又益壮。

  洎余以卒业归国,伯英亦丁父艰归,又相与把晤武昌,因谓曰:「鄂州位天下之中,陆有京汉、粤汉、川汉之铁轨;水有汉、沔、长江之贯注,四方宾客,咸萃斯土。吾将集天下之贤隽,共辑图书,发明古今真学术,以饷馈瀛海内外。」伯英曰:「壮哉斯言!昔先君子宦京师时,好收古书。每念版籍凋丧,存者孑遗,大为惋惜,因遍处搜讨,贮书满家。拟以次谋资出证海内,窃从曝书之下,收拾残编。得吾楚明儒尹氏白毫子所著《兵垒》一书,盖最后手自校正未刊原本也。读而好之,日置座侧,把玩不释,可与东西今古兵法,互相印证。秘而不传,非公也。」出书相示,叹其语必析精,事必征实,适合陆军学校教科之用。噫!是编出而胡文忠公《读史兵畧》之价值减矣。伯英曰:「吾行又将东去,其急呼周少臣君、吴少秋君,共相雠校,质之谭兵家。」余曰:「诺。」

  光绪三十三年五月黄安方以南谨叙于鄂渚之雄楚楼。

  校勘记

  〔一〕复印件「交」上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二〕复印件「言」下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兵垒卷一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声〉八则

  解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抟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盖东西有坎离也,南北有震兑也。形神不并往,主客不共位,虚实不同势,强弱不衡立,精觕不具陈,疾徐不预定,坚瑕不先设。有声者,有声声者。声者,可知;声声者,不可得而知也。敌将狃于声,而盲于所以声,则是我之所攻者,乃敌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考得

  汉韩信已斩陈余,禽赵王歇,以千金募生得李左车者。解其缚,东乡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左车谢曰:「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信曰:「仆愿委心归计,足下勿辞。」左车曰:「将军虏魏王,擒夏说,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威震天下,此将军之所长也。然众劳卒罢,其实难用。燕若不服,齐必自强,此将军之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为将军计,莫若按甲休兵,北守燕路,而遣辩士奉书于燕,暴其所长,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不知为齐计矣。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从其策,燕从风而靡。

  后汉建武时,耿弇与张步相距。步使其弟蓝将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余里。弇进兵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淄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将校后五日会攻西安。蓝闻之,日夜警守。至期,弇敕诸将,夜半蓐食,会明至临淄城。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攻西安。弇曰:「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淄出其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则西安孤,张蓝与步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遂攻临淄,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即亡去。

  后汉末,黄巾贼起,汉将朱嶲率兵讨之。贼帅韩忠据宛拒隽,隽兵少不敌,乃长围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鸣鼓攻西南,贼悉众赴之,隽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追保小城,惶恐乞降。

  魏武征河北,师次顿丘,黑山贼于毒等攻东武阳。魏武引兵入西山,攻毒等本屯。毒闻之,弃东武阳。魏武要之于内,大破之。

  石勒将袭王浚,而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后患。张宾曰:「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雠敌。」于是遣使奉笺于琨,请讨浚自效。军达易水,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诸将佐亦疑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设飨以待。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马数千,声言进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勒升其厅事,执浚于前,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逸乎!」即送襄国。

  唐骑曹王皐讨李希烈之叛,贼立堡栅于蔡山。皐度峻险不可攻,乃声言西取蕲州,理战船,分兵滂南涯,与舟师泝江而上。贼以老弱守栅,引军随战舰,南北与皐兵相拒,去蔡山三百余里。皐令步兵登舟,顺流东下,不日拔蔡山。贼还救,一日方至,大破之,因进拔蕲州,降其将。

  魏田豫到马城,鲜卑攻之,围之十重。豫密使司马建旌旗,鸣鼓吹,将步兵从南门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豫将精锐自北门出,鼓噪而起,两头俱发,出虏不意。虏众散乱,皆无弓马步走,追三十余里,僵尸积地〔一〕。

  宋刘道济为益州刺史,刑政失中,羣盗蜂起攻围州城。道济将裴方明出东门,破贼三营,斩首数万级。贼虽败走,复合。方明又伪出北门,迥击城东大营,杀千余人。时天大雾,方明等复扬声出东门,而潜自北出,攻城北、城西诸营,贼众大溃奔散〔二〕。

  校勘记

  〔一〕田豫,《三国志.魏书》有传。据此可知此则为三国时事,当置「魏武征河北」则下。
  〔二〕刘道济,《宋书》有传。据此可知此则为刘宋时事,当置「石勒将袭王浚」则下。

  〈煦〉六则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昔秦穆公享食骏之报(秦穆公尝亡其骏马,自往求之,见人已杀而共食矣。穆公曰:「食骏马不饮酒者,杀人。」因饮之酒。杀马者惭而去。居三年,晋攻秦,围秦穆公。乡之食骏马者,相率出死以报恩,遂溃围。穆公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唐太宗获吮血之益(唐太宗亲征高丽,师次白岩城。将军李思摩中弩矢,太宗亲为之吮血。由是从行文武,竞思奋励。)。人君且然,而况于将乎?故古之良将,贤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饥者,给食而饲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泣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米未炊,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拽,将不言热;夏不操扇,冬不披裘,雨不张盖,财不私己,劳必共众,凡以拊循士卒而致其死命也。经曰:能爱人之生者,可使人舍生而赴死,能亲人之身者,能使人捐身以犯难。考得

  楚师伐宋围萧,萧溃。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师多寒。」楚子于是循三军,抚而勉之。三军之(土)〔士〕〔三〕,皆如挟纩。

  魏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乘骑,亲裹糇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或曰:「子卒也,而将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于是文侯以吴起得士卒心,使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汉李广历七郡太守,前后四十余年。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卒共之,家无余财,终生不言生产事。将兵之绝处,见水,士卒不尽饮,不近水;士卒不尽餐,不尝食。士卒以此感恩,乐为之用。

  汉(叚)〔段〕颎为破羌将军〔四〕,以征西羌。仁爱士卒,病疾者亲自瞻看,手为裹疮。在边十余年,未赏一日蓐寝。与士卒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

  后汉皇甫规为中郎将,持节监讨零吾等羌。会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乞降。

  后汉皇甫嵩能温恤士卒。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军士俱食,乃尝饭。时董卓以无功抵罪,乃诏遣皇甫嵩。贼角已死,嵩与其弟梁战。梁众精勇,嵩不能克,乃闭营休士。伺其少懈,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阵。战至脯时,破之,斩梁,剖角棺,传首京师。

  校勘记

  〔三〕「三军之土」,《左传》宣公十二年作「三军之士」,据正。
  〔四〕「叚颎」为「段颎」之讹,据《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正。

  〈整〉六则

  善行师行军者必整。整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御,退不可追;前后应节,左右应麾;与之安,不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也。是故不整而嚣,郄至料其必克(晋伐楚,晋大夫郄至曰:「楚军陈而不整,在阵而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必克之。」败于鄢陵。);旗靡辙乱,曹刿决其可逐。(鲁庄公与齐师战于长勺,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既克,公问其故。曰:「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兵顾可不整耶?夫一人之身,举百万之众,俛首伏喙,束肩敛息而莫敢仰视,法制整也。故匹夫忽操兵权,申之以法令,威之以赏罚,人未敢有逆其命者。整之时义大矣哉!考得

  孙武子以兵法见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兵法,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出宫人百八十人,分为二队,以宠姬二人为队长。武令之曰:「前视吾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视吾背。」妇人曰:「诺。」于是皷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三令五申而皷之左,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吏士之罪也。」乃斩左、右队长。于是复皷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如法,无敢出声者。孙子报曰:「兵既整齐,惟王所用,虽赴水火可也。」

  汉韩信为大将军,与诸将约,曰:「明晨齐赴教场。」监军殷盖午后方到。信曰:「岂不闻受命之日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抱皷则忘其身!」召军正问之。曹参曰:「期而后至者,斩。」令斩之。盖求救于汉王,王遣郦生赦之,驰入军门。信曰:「军中不驰,驰者斩。」郦生有王命,免罪。引马之人与殷盖同斩于辕门外,三军股栗。信又令众曰:「前军视吾心,后军视吾背,左军视左手,右军视右手,中军视额,但动者即行。」时樊哙在左军,挥之不动。信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主将之罪也。」又三命五申之。哙仍前不动,信令縳而斩之。汉王命萧何往救之。何至军门,下车步进,传王命,信方赦哙。

  汉文帝时,匈奴入边,以周亚夫军细柳营。帝亲劳军至营,军吏披甲,执锐兵刃,弓弩持满。天子先驱至,不得入。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帝使持节诏曰:「吾欲劳军。」亚夫传言开壁门,谓军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天子按辔徐行。至营中,为动容,式车曰:「真将军也。」

  孙坚起兵,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董卓步骑数万突至。坚方行酒谈笑,整顿部曲,无得妄动。后骑渐益,坚徐罢坐,导引入城,乃曰:「向坚所以不即起者,恐兵相蹈藉,诸军不得入耳。」卓兵见其整,不敢攻而还。

  魏将徐晃与诸将分垒列营。曹公按行诸营,士卒咸离阵而观,独晃营齐整,将士车骑不动。曹公曰:「徐将军可谓有亚夫之风也。」

  唐文德皇后之葬,段志玄与宇文士及分统士马出肃章门。太宗夜使宫官至二将军所,士及开营纳使者。至志玄营,闭门不纳。曰:「军门不可夜开。」使者曰:「此有天子勅。」志玄曰:「夜中不辨真伪。」竟停使者至晓。太宗闻而叹曰:「此真将军也,周亚夫无以加焉。」

  〈先〉七则

  兵家惟其先人,故能有夺人之心。关中之王,在于先人;北山之胜,在于先据(秦伐韩,韩军于阏与。赵令赵奢将兵救之,去邯郸三十里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忽悉甲而趋一日一夜,距阏与五十里而军。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曰:「先据北山者胜。」奢从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奢纵兵击之,大破秦军,遂解阏与之围。)。古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未有不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也。是故治气则先,治心则先,治力则先,治变则先;隘则先居之,险则先去之,爱则先夺之。盖先胜而后战,非先战而后胜也。弈,小数耳,犹曰自始至终着着求先,况兵乎哉!考得

  公孙述使其将延岑等悉兵拒广汉及资中,又遣将侯丹率二万人拒黄石。岑彭乃多张疑兵,使护兵杨翕与臧宫拒延岑等,自分兵还江州,(沂)〔泝〕都江而上〔五〕,袭击侯丹,大破之。因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径拔武阳。又使精骑驰广都,去成都数十里,势若风雨,所至皆奔散。初,述闻岑彭在平曲,故遣大兵逆之。及彭至武阳,绕出延岑军后,蜀地震骇。述大惊,以杖击地曰:「是何神也!」

  魏太祖征张鲁,使张辽与乐进、李典等将〔七〕千余人守合淝〔六〕。为教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吴主率十万众围合淝,乃发教,云:「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以众寡不敌,疑之。张辽曰:「公远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指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李典亦与张辽同。于是辽夜募敢死之士,得八百人。明旦大战,张辽持戟先登阵,杀数人,斩二将,大呼己名,冲垒入,至麾下。权大惊走,人马披靡,无敢当者。自旦战至日中,吴人夺气。

  晋王存勖与梁军战于胡柳坡,中有土山,梁军先据之。王曰:「今日之战,得土山者胜。贼已据山,吾与汝等率军先登。」遂夺其山。诸军继集,梁军大败。

  李密之叛,将出山南。史万宝惧密威名,不敢拒,谓盛彦师曰:「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决策而叛,其下兵士思欲东归。兵在死地,殆不可当。」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计将安出?」对曰:「军法尚诈,不可(公为)〔为公〕说之〔七〕。」于是领众踰熊耳山南,傍道而止,令弓弩者夹路乘高,刀楯者伏于溪口。令曰:「待贼半渡,一时齐发,弓弩据高纵矢,刀楯即乱出薄之。」或问曰:「闻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往洛,实走襄邑城就张善相耳。若入谷口,我自后追之,出路险隘,无所展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入谷口,擒之必矣。」李密既渡陕州,以为余不足虑,遂拥众徐行,果踰山南。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能相救,遂斩李密。

  唐贞观六年,都曼诸胡复叛。诏苏定方为安抚大使,率兵至(弃)〔叶叶〕水〔八〕,而贼碟马头川。定方率精卒万骑,三路袭之,昼夜驰三百里。至其所,都曼惊,战备无素,遂大败,走保马城,师进攻之。都曼计穷,遂束缚降,葱岭以西遂定。

  宋吴玠在河池,金撤离喝自商于捣上津。正月,取金州。二月,长驱趣洋、汉。兴原守臣刘子羽急命田晟守骁风关,以驿书招玠入援。玠自河池日夜驰三百里,至骁风,以黄柑遗敌曰:「大军远来,聊用止渴。」撤离喝大惊,以杖击地曰:「尔来何速耶!」遂还。

  宋孟珙镇襄阳,金武仙爱将刘仪诣孟珙降。珙问仙虚实,仪言仙所据九砦,〔其大砦〕石穴山〔九〕,以马蹬、沙窝、岵山三砦蔽其前。三砦不破,石穴未可图也。珙乃遣兵攻围马蹬、沙窝等砦,皆大捷,板桥、石穴皆降。仙之九砦,六日而破其七。珙料仙势穷蹙,必上岵山绝顶窥伺。乃令樊文彬诘旦夺岵山,驻军其下,当前设伏,后遮归路。已而仙众果登岵山,及半,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籍崖谷,山为之赭。仪言仙谋往商州,依险自固。琪曰:「兵宜速进。」夜漏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中夜,蓐食启行,辰至石穴。时积雨未霁,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也。」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自寅至巳,遂破之。

  校勘记

  〔五〕「沂」,《后汉书.冯岑贾列传》作「泝」,据正。
  〔六〕《三国志.魏书.张辽传》作「七千余人」,今据补。
  〔七〕「公」、「为」二字互倒,据《旧唐书》卷六十九正。
  〔八〕「弃水」,《旧唐书.苏定方传》作「叶叶水」,据正。
  〔九〕《宋史.吴玠传》「石穴山」上有「其大砦」三字,今据补。

  〈迅〉七则

  疾雷暇掩耳乎?掣电暇瞬目乎?时不再来,机不可失,则速攻之,速围之,速逐之,速捣之,靡有不胜。《军谶》曰:「攻敌欲疾」,是脱兔之说也。智者不能为之谋,勇者不及为之怒矣。考得

  汉建宁初,叚颎将兵万余人〔十〕,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诣高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虏兵盛,颎众恐。颎激怒兵将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则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颎驰骑突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颍复追出桥门,至走马水上。寻闻虏在奢延泽,乃将轻兵兼行,一日一夜二百余里,晨及贼,击破之。余虏复相屯结,颎披甲先登,士卒无敢后者,羌遂大败。

  蜀将孟达降魏,魏以达领新城太守。达复连吴固蜀,潜图中原。谋泄,时司马懿秉政,恐达速发,为书给以安之,达犹豫不决。懿潜军进讨,诸将皆言达与二贼交结,宜审察而后动。懿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促讨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蜀各遣将以救达,懿分诸将拒之。初,达与诸葛亮书曰:「菀去洛八百里,去吾二千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复,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懿造城下,八面攻之。旬有六日,达甥(刘)〔邓〕贤〔十一〕、将李辅开门出降,遂斩达。

  唐武德初,刘武周据太原,使其将宋金刚屯河东,太宗往征。金刚遁走,太宗追击,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里,战数十合,士卒疲獘。至高壁岭,总管刘弘基执马谏曰:「糇粮已竭,士卒疲顿,愿且停营,待兵粮咸集而后战。」太宗曰:「功者难成而易败,机者难得而易失。金刚走到汾州,众心已沮。我及其未定,乘其势而击之,此破竹之势也。如更迟留,贼必生计,此失机之道也。」遂策马去,诸军乃进,莫敢以饥乏为辞。夜宿于雀鼠谷,一日八战,皆克之,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敬德与寻相举介州及永安降。刘武周闻金刚败,弃并州,与金刚百余骑走突厥,并州悉平。

  唐李靖陈图萧铣十策,有诏拜行军总管,军政一委焉。靖阅兵夔州,铣以时属秋潦,江水汛涨,三峡路危,谓靖必不能进,遂休兵不设备。靖率师而进曰:「兵贵神速,机不可失。(令)〔今〕兵始集〔十二〕,铣尚未知。乘水涨之势,(修)〔倏〕忽至城下〔十三〕,所谓疾雷不及掩耳。纵使知我,仓卒无以应敌,此必成禽也。」进至夷陵,勒兵围城,铣遂降。

  唐主引兵屯朝城,康延孝来奔,问以梁事。对曰:「闻欲数道出兵,决以十月大举。臣观梁兵,聚则不少,分则不多。愿帅精骑五千,自郓州直抵大梁,禽其伪主,旬月之间,天下定矣。」又独召郭崇韬问之。对曰:「陛下不栉沐,不解甲十五余年,欲雪国家雠耻。今已正尊号,始得郓州尺寸之地。臣尝细询康延孝以河南之事,成败之机,取决在今岁。梁今悉以精兵授(叚)〔段〕凝〔十四〕,决河自固,恃此不复为备。凝非将材,不足畏。降者皆言大梁无兵,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地名),自以精兵与郓州合势,长驱入汴,伪主授首,则诸将自降矣。」唐主曰:「此正合朕意,丈夫得则为主,失则为虏,吾行决矣!」司天奏天道不利,不听。及济河至郓州,中夜进军,以李嗣源为先锋,一战大捷。王彦章走,马踬被擒。康延孝固请亟取大梁。嗣源曰:「兵贵神速,今彦章就擒,叚凝亦未之知。就使有人告之,疑信之间,尚须三日。设若知吾所向,即发救兵,直路则阻决河,须自白马南渡,舟楫亦难卒办。此去大梁至近无险,方陈兼程,信宿可至。(叚)〔段〕凝未离河上,友贞已就擒矣,延孝之言是也。请陛下以大军徐进,臣愿千骑先驱。」唐主从之,嗣源是夕遂行。明日,唐主发中都。越二日,至曹州,梁守将降。置(傅)〔传〕国宝卧内〔十五〕,忽失之,已为左右窃之迎唐军矣,梁亡。

  唐庄宗命将征蜀,以康延孝为先锋。破凤州,克兴州,取蜀三招讨兵于三泉,所俘皆谕而释之,自是昼夜兼行。王衍自利〔州〕奔归成都〔十六〕,断(枯)〔吉〕柏津以绝进军〔十七〕,延孝复造浮梁以渡,进收绵州,王衍复断绵州浮桥而去。水泛,无舟楫可渡,延孝谓招(讨)〔抚〕使李严曰〔十八〕:「吾悬军深入,利在速战。乘王衍破胆之时,人心离沮,但得百骑过鹿头关,彼即迎降不暇。如俟修缮津梁,便留数日,若王衍坚壁近关,折吾兵势,傥浃延旬,则胜负莫可知也,宜促骑渡江。」因与李严乘马浮江,于时得济者仅千人,步军溺死者千余人。延孝既济,长驱过鹿头关,进据汉州,遂平蜀。

  宋李筠反谋已决,枢密使吴(延)〔廷〕祚白太祖曰〔十九〕:「潞城岩险,且有太行之阻,若贼保之,未可以岁月破。筠素轻锐,若速举兵击之,彼必出关,但离巢穴,即成禽矣。」上从其言,遂亲征。次荣阳,西京留守向拱劝上济河踰太行,乘其未集谋之。赵普亦曰:「兵尚拙速,不贵巧迟。倍道兼行,掩其未备,可一战而克也。若使坚壁固守,老师匮财,胜负难决矣。」上纳之。至泽州,召控鹤指挥使马全义问计。全义请并力急攻,且曰:「缓之恐生变。」上命诸军奋击,亲帅卫兵继之,克共城。


  校勘记


  〔十〕「叚颎」为「段颎」之讹,据《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正。
  〔十一〕《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云:「宣王诱达将李辅及达甥邓贤,贤等开门纳军。」,则孟达甥为邓贤,今据正。
  〔十二〕「令」,《旧唐书.李靖传》作「今」,据正。
  〔十三〕「修」,《旧唐书.李靖传》作「倏」,据正。
  〔十四〕「叚凝」,《旧五代史.唐书.段凝传》作「段凝」,据正,下同。
  〔十五〕此句《新五代史.梁书.末帝纪》作「帝置传国宝于卧内」,为存原书本貌,仅正「傅」为「传」。若按文意,则当补主语「梁帝」或「梁主」矣。
  〔十六〕《旧五代史.唐书.康延孝传》「利」下有「州」字,今据补。
  〔十七〕「枯柏津」,《旧五代史.唐书.康延孝传》作「吉柏津」,据正。
  〔十八〕「招讨使」,《旧五代史.唐书.康延孝传》作「招抚使」,据正。
  〔十九〕「吴延祚」为「吴廷祚」之讹,据《宋史.吴廷祚传》改正。

  〈羸〉七则

  鸷鸟之击也,必匿其爪;猛兽之搏也,必潜其形。两军对垒,不宜夸矜,见其所长。当匿其壮士肥马,而示以赢胔老弱,见短伏奇,以争一击之利。昔冒顿围高帝于白登,当是时也,汉兵盖三十余万,军非不众也;使者觇匈奴以十辈,侦非不详也。而七日之耻,千古难雪,微曲逆,几断送乃公矣。故羸为制敌之一奇也。考得

  韩魏相攻,齐相田忌率兵伐魏,魏将庞涓闻之,释韩而归。齐孙子谓田忌曰:「彼三晋之兵,素皆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兵法:『百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趋利者,军半至。』(乃)使齐军入魏地为十万灶〔二十〕,明日为五万灶,又明日为三万灶。」庞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齐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过半矣。」乃弃其步兵,与轻锐倍日并行逐之。孙子度其行,暮当至马陵。马陵道狭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树白而书之曰:「庞涓死此树下。」于是令万弩夹道而伏,期(日)〔曰〕〔二十一〕:「暮见火举而俱发。」庞涓夜至斫树下,见白书,乃举火烛之。读未毕,万弩俱发,军大乱,庞涓自刎。

  苏茂将五校兵,救周建于垂惠。马武为茂、建所败,犇过王霸营,大呼求救。霸曰:「贼兵盛,出必两败,(弩)〔努〕力而已[二十二]。」乃闭营坚壁。军士皆争之。霸曰:「茂兵精众多,吾吏士心恐,而捕虏与吾相持,两军不一,此败道也。今闭营固守,示不相援,贼必乘胜轻进;捕虏无救,其战自倍。如此茂众疲劳,吾乘其蔽,乃可克也。」茂、建果悉出攻武。合战良久,霸军中壮士数十人,断发请战。霸乃开营后,出精骑袭其背,茂、建前后受敌,败走。

  孙策攻陈登于匡琦城。策初到,旌甲覆水,羣下咸欲引军避之。登乃闭门自守,示弱不战,将士衔枚,寂若无人。登〔乘〕城观形势〔二十三〕,知其可击。乃申命士众宿整兵器,昧爽,开南门,引军指贼营,步骑捗其后。策周章,方结阵,不得还船,登纵兵乘之,遂大败。

  陈霸先讨杜龛,以侯安都〔留台〕居守〔二十四〕。徐嗣、任约等引齐寇,乘虚入据石头,游骑至关下。安都闭门偃旗帜,示之以弱,且令城中曰:「有登陴看贼者斩。」及夕,贼收军还石头,安都令士卒密营御敌之具。将旦,贼骑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开东西掖门与战,大败之,贼乃退,不敢逼台城。及武帝至,以安都为水军,于中流断贼粮运。又袭秦郡,破嗣栅,收其家口。得嗣所弹琵琶及所养鹰,遣信饷之曰:「昨至弟住处得此,今以相还。」嗣等见之,大惧。

  唐李愬至唐州,知士卒惮战,谓之曰:「天子知愬柔懦,故使拊循尔曹。若战胜攻取,非吾事也。」众信而安之。愬不事威严,或以军政不肃为言,愬曰:「吾非不知也。前者袁尚书专以恩惠怀贼,贼易之;闻吾至,必增备。吾故示之以不肃,彼必以吾为懦而懈惰,然后可图也。」淮西人果轻愬,不为备,愬遂谋袭蔡州。

  后唐伐蜀班师,副招讨使任圜至利州,会康延孝叛,据莫州。掌书记张砺献策于圜,请伏精兵于后,先以羸师诱之,圜深以为然。延孝,骁将也;任圜,儒生也,延孝覩其羸师,殊不介意。及战酣,圜发精兵击之,遂擒延孝。

  宋至道中,折御卿授府州节度使,而兵不满数千人。太宗戒之曰:「北虏尝以西戎为小蕃,必轻敌而深入。或引众入境,尔可先令近下蕃族,以羸师诱之,伏精兵以击之,必在吾掌中矣。」御卿果捷。

  校勘记

  〔二十〕此句《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无「乃」字,据删。
  〔二十一〕「日」,《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作「曰」,据正。
  〔二十二〕「弩」,《后汉书.铫期王霸祭遵列传》作「努」,据正。
  〔二十三〕《三国志.魏书.陈登传》「登」下有「乘」字,今据补。
  〔二十四〕《陈书.侯安都传》「居守」上有「留台」二字,今据补。

  〈佯〉十一则

  两军相值,未谙敌情,必伺敌先动,俟其有变,乃用计以应之。盖兵刃甫接,胜负攸分,未可造次以尝试也。急则血气用事,将逞于一击,而太刚者折;缓则神气不张,将局于守株,而太柔者弛。若夫表缓急,剂刚柔,伪为不胜以求胜,其法在佯。佯者,暂然而不必然,似败而实不败也。其追北也,佯为不及;其见利也,佯为不知。吴起曰:「务于北,不务于得。」知言哉!精于佯者乎?

  北戎侵郑,郑伯御之。公子突曰:「使勇而无刚者,尝寇,而速去之。君为三覆以待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郑将祝(日冉)〔聃〕〔二十五〕逐之,衷戎师,尽殪。

  楚大饥,庸人叛楚。或曰:「庸师众,不如复大师,且起王卒,合而后进。」师叔曰:「不可。姑又与之遇,以骄之。彼骄我怒,而后可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陉隰也。」又与之遇,七遇皆北。庸人曰:「楚不足战矣。」遂不设备。楚师分为二队以伐庸,灭之。

  赵李牧尝居代鴈门,备匈奴。市租皆输幕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为约曰:「匈奴入盗,则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居数岁,无所亡失。匈奴以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使人让之,牧如故。王怒,使人代之。屡出战不利,边不得田畜。王复强起牧,牧曰:「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牧至边,如约,匈奴终以为怯。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乃选车骑习战,大纵畜牧,人民满野。匈奴小入,佯北,以数千人委之。单于闻之,大率众入。牧乃多为奇阵,张左右翼击之,大破杀匈奴十余万骑。灭檐槛,破东胡,降林胡,单于奔走。十余年不敢近赵边。

  秦师伐赵,赵奢之子括代廉颇将,拒秦于长平。秦阴使白起为上将军。赵括出兵攻秦军,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不得入〔二十六〕,而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绝赵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秦王闻赵食道绝,自之河内,发卒遮绝救兵。赵卒食绝,阴相杀。括与锐卒自抟战,秦军射杀之,赵军大败。

  楚使龙且将兵二〔十〕万救齐〔二十七〕,进与汉军夹潍水而阵。信夜令人囊沙,壅水上流。旦,渡击且,佯败还走。且喜曰:「吾固知信怯也。」遂追之。信使〔人〕决壅囊〔二十八〕,水大至。且军大半不得渡,信急击杀且,虏齐王广,尽定齐地。

  班超发于寘诸国共二万人击莎车,龟兹王发温宿等兵,合五万人救之。超佯曰:「今兵少不敌,可各散去,须夜鼓声而发。」阴缓所得生口。龟兹王闻之,自以万骑于西界遮超,温宿将八万骑于东界邀于寘。超知二虏已出,密召诸部勒兵,鸡鸣驰赴莎车。胡大惊乱犇走,莎车遂降,龟兹等各退散,自是威振西域。

  刘先主北侵至邺,曹操遣李典、夏侯惇拒之。先主一旦烧屯走,惇率诸军追击之。典曰:「备无故退走,疑必有伏。南道窄狭,草木深茂,不可追也。」惇不听,与于禁追之,典留守。惇等果入伏中,屡战不利,典往救之,先主军始退。

  隋末贼帅孟让,众十余万屯盱眙,炀帝遣王世充拒之。世充保都梁山,久不与战,乃宣言士卒亡叛,使贼中闻之。让果大笑曰:「王世充文法吏,何能为将?吾当生縳之。」于是进攻其栅,世充与战,佯不胜。让益轻之,乃分兵虏掠。世充知其可击,令军中夷灶撤幕,设方阵,四而出战,大破之。

  唐郭子仪讨安庆绪,渡河,围卫州,庆绪与其骁将安雄俊、崔干佑、薛嵩、田承嗣悉其众来援,分为三军。子仪阵以待之,预选善射者三千人伏于壁内,诫之曰:「(侯)〔俟〕吾小却〔二十九〕,贼必争进,则登城鼓噪,弓弩齐发以逼之。」既战,子仪伪退,贼果乘之,及垒门,遽闻鼓噪,俄而弓弩齐发,(失)〔矢〕注如雨〔三十〕,贼徒震骇。因整众追之,贼众大败。

  五代周世宗伐江南,大将张永德请効命。师至寿春,刘仁赡坚壁不下。永德出疲兵居前饵之,伏精兵于后地,每战,佯北不利。追走三十里,伏兵悉起,前后夹攻,大败之,仁赡仅免。

  金人大举围枣阳,堑其外,绕以土城。赵方计彼空巢而来,若捣其虚,则枣阳之围自解。乃命扈再兴及许国等引兵三万余,分二道出攻唐、邓二州以救之。复申饬诸侯,当遏于境上,不可纵之入,而复拒之于城下。金人来自图山,势如风雨,再兴、宗政等分三阵,设伏以待。既至,再兴佯却,金人逐之。宗政与陈祥为两翼掩击之,金人三面受敌,遂大败。

  校勘记

  〔二十五〕「〔日冉〕」字,《左传》隐公九年作「聃」,据正。
  〔二十六〕此句《史记.白起王翦列传》重「壁」字,今据补。
  〔二十七〕「二万」,《史记.淮阴侯列传》作「二十万」,今据补。
  〔二十八〕《史记.淮阴侯列传》「使」下有「人」字,今据补。
  〔二十九〕「侯」,《旧唐书.郭子仪传》作「俟」,据正。
  〔三十〕「失」,《旧唐书.郭子仪传》作「矢」,据正。

  〔《兵垒》卷一终〕

  ●兵垒卷二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乘〉十二则

  夫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妙在于乘。乘者,乘人之不及,攻其所不戒焉耳。猛虎失势,童子曳戟而逐之,乘其惫也;猩猩被酒,山樵扼其颃而刺其血,乘其醉也。制敌亦然,骄可乘,劳可乘,懈可乘,饥可乘,渴可乘,乱可乘,疑可乘,怖可乘,困可乘,险可乘。可乘者,敌也。揣其可乘而乘之,善制敌者也。考得

  王(奔)〔莽〕〔一〕遣其司徒王寻、司空王邑,发兵平定山东,共四十二万人出颖川。诸将见兵盛,皆走入昆阳,惶怖欲归诸城。兵至,围数十重,列营百数。寻、邑自以功在漏刻,不以为意。刘秀至郾陵,悉发诸营兵,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寻、邑亦遣兵数千合战。秀奔之,斩首数千级。诸将喜曰:「刘将军平生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请助之!」秀复进,寻、邑兵却,诸部共乘之,斩首数千级,诸将胆气益壮。秀乃与敢死士三千人,从城西(本)〔水〕〔二〕上冲其中坚。寻、邑自将万余人,与汉兵战,不利。寻、邑阵乱,汉兵乘锐奔之,遂杀寻。城中亦鼓噪出,莽兵大溃。

  光武诏冯异军栒邑。未及至,隗嚣乘胜使其将王元、行巡将二万余人下陇,因分遣巡取栒邑。异即驰兵,欲先据之。诸将皆曰:「虏兵盛而新乘胜,不可与争。宜止军便地,徐思方略。」异曰:「虏兵压境,狃于小利,遂欲深入。若得栒邑,三辅动摇,是吾忧也。夫『攻者不足,守者有余』,今先据城,以逸待劳,非所以争也。」潜往闭城,偃旗鼓。行巡不知,驰赴之。异乘其不意,卒击鼓建旗而出。巡军惊乱奔走,追击,大破之。

  曹操以袁绍新破,欲以间击刘表。荀彧曰:「绍既新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远师渡江汉,若绍收其余烬,乘虚而出公后,则公事去矣。」操乃扬军河上,击绍仓亭军,破之。

  晋杜预袭吴乐乡,虏都督孙欢,州郡望风归命,奉送印绶。时众军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向暑,水潦方降,疾疫方起,宜候来冬,更为大举。」预曰:「昔燕乐毅藉(齐)〔济〕西一战〔三〕,以并强齐。今王师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而解也。」遂指授郡帅,直指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吴。

  凉沮渠蒙逊率兵伐南凉秃发(亻辱)〔〕檀〔四〕,至显美,徙数千户而还。(亻辱)〔〕檀追及蒙逊于穷泉,蒙逊将击之。诸将皆曰:「贼已安营,不可犯也。」蒙逊曰:「(亻辱)〔〕檀谓吾远来疲敝,必轻而无备。及其垒壁未成,可一鼓而灭。」进击之,果败,乘胜至于姑臧,夷夏降者万数。(亻辱)〔〕檀惧,请和而归。

  突厥寇兰州,大将贺楼子干率众拒之,至(河洛)〔可洛峐〕山〔五〕,与贼相遇。贼众甚盛,子干阻川为营,贼军不得饮数日,人马饥敝,纵击,大破之。

  李密攻宇文化及还,劲兵良马多死。隋将王世充守东都,欲乘敝击之。简练精锐,得二万余人、马二千余匹。至偃师,于通济渠南。是时密新得志于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世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入北山,伏溪谷中。命军士秣马蓐食,迟明而薄密。密兵阵未成列,两军合战,其伏兵蔽山而上,潜登北原,乘高而下驰,压之,密营遂乱。既入,纵火,军大惊溃。

  武德中,突厥入原州,太宗拒之。值雨连月,太宗召诸将曰:「虏控弦鸣嘀,弓马是凭。今久雨,弧矢俱蔽,突厥人众,如鸟铩羽;我屋宿火食,枪槊骚犀利。料我之逸,揣敌之劳,若以劲兵乱其阵,突骑蹑其后,纵不尽擒,必获十八九。」因潜师夜出,乘雨而进。丑徒惊骇,请和而去。

  苏定方复征贺鲁,发兵进至曳咥河。贺鲁十姓兵十万拒战,轻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定方令步卒据高〔原〕〔六〕,攒稍外向,引劲骑阵北原。贼三突步阵不能入,定方乘其乱击之,鏖战三十里,斩首数万级,贼大奔。

  安禄山反,郭子仪、李光弼帅师援常山。贼将史思明踵其后,疲乃退,我军乘之,〔又〕败于沙河〔七〕。禄山益以精兵。我军至恒阳,贼亦至。子仪坚壁自固,贼来则守,贼去则追,昼扬其兵,夜袭其幕,贼不及息数日。光弼曰:「贼怠矣,可以出战。」战于嘉山,馘首数百级。

  李克用与梁军相持,至晡时,梁军引却。周德威疾呼曰:「梁兵走矣!」晋兵大噪争进,梁兵惊布,大溃。李存璋引步兵乘之,呼曰:「梁人亦吾人也,父子、兄弟饷军者勿杀!」于是战士悉解甲投兵,嚣声动天地,斩首二万级。

  岳飞趣襄阳,李成迎战。在临襄江,飞笑曰:「步兵利阴阻,骑兵利平圹。成左列骑江岸,右列步平地,虽众十万,何能为!」举鞭指王贵曰:「尔以长枪步卒,击其骑兵。」指牛皐曰:「尔以骑兵,击其步卒。」及合战,马应枪而毙,后骑皆拥入江,步卒死者无数。

  校勘记

  〔一〕「王奔」为「王莽」之讹,据《后汉书.光武帝纪》正。
  〔二〕「本」,《后汉书.光武帝纪》作「水」,据正。
  〔三〕「齐西」,《晋书.杜预传》作「济西」,据正。
  〔四〕「秃发(亻辱)檀」为「秃发檀」之讹,据《晋书.沮渠蒙逊载记》正。
  〔五〕「河洛」,《隋书.贺娄子干传》作「可洛峐」,据正。
  〔六〕《旧唐书.苏定方传》「高」下有「原」字,今据补。
  〔七〕《旧唐书.郭子仪传》「败」上有「又」字,今据补。

  〈静〉十则

  兵,武事也,而以静为主。静则无形,动则有形。动而有形,必为之擒。虎豹不动,不入陷阱;麋鹿不动,不罹罝罘;飞鸟不动,不絓网罗;鱼鳖不动,不擐唇喙,物未有不以动而制者也。是故圣人贵静,静则不躁,而后能应躁。俟彼有死形,因而制之。《尉缭子》曰:「兵以静胜。」甚哉!兵之不可轻动也,况妄动乎?考得

  汉王与项羽临广武之间而语。汉王数羽十罪,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汉王〕伤胸〔八〕,乃扪足曰:「虏中吾指!」汉王病创〔卧〕〔九〕,张良强请汉王起行劳军,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汉王出行军。

  汉太尉周亚夫伐吴,引兵东北,走昌邑,深壁守之。吴攻梁急,梁使使请太尉,太尉不肯往。景常敕使救梁,亦不奉诏。坚壁不出,而使轻骑绝吴、楚兵后食道。吴兵乏粮,数欲挑战,终不出。夜,军中惊,内相攻击,至于太尉帐下。太尉终卧不起,顷之,复定。

  建武初,邓禹入河东,围安邑,数月未能下。更始遣王匡、成丹等合军十余万,共击禹。禹军不利,诸将皆劝禹夜去,禹不听。明日癸亥,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禹因得更理兵勒众。明日,匡悉军出攻,禹令军中无得妄动。既至下营,因传发诸将,鼓而并进,大破之。

  大司马吴汉率大将军耿弇、将军王常等击富平。获、索二贼于平原贼率五万余人,夜攻汉营,军中惊乱。汉坚卧不动,有顷,乃定。即夜发精兵,出营突击,大破其众。

  魏司马懿讨公孙渊,渊保襄平,懿进军围之。会霖潦大水,平地数尺,三军恐,欲移营。懿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士乃定。

  晋穆帝时,郑攀、杜曾等拒王廙,廙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将士皆踊跃奔赴,曾遂大败。

  唐李晟以朱泚之叛,军于渭桥。时荧惑守岁,久之方退。宾介或劝曰:「今荧惑已退,皇家之利,可速用兵。」晟曰:「天子外次,人臣但当死节,垂象高远,吾安知天道耶!」及贼平,晟谓参佐曰:「前者士大夫劝晟出军,非敢拒也。军可用之,不可使知之。五星盈缩无准,惧(后)〔复〕来守岁〔十〕,则我军不战而自溃。」参佐皆叹服。

  曹玮为将,用兵多奇不测。为将四十年,未尝失利。契丹〔使〕过天雄〔十一〕,部骑兵无敢驰驱者。初守边时,山东名士贾同,尝造玮,客外舍。玮欲按边,邀同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之声。

  刘锜赴官东京,至涡口,闻金人已东京,舍舟陆行,急趋至顺昌。询知府陈规,知城中有米万斛,乃议敛兵入城,为守御计。于是筑羊马垣,穴垣为门,蔽垣为阵。用破敌弓、神臂弩自城上射敌,敌稍却,即以步兵邀击。又募壮士,乘雨电,夜斫其营,金人终夜自战,积尸盈野。又遣人毒颖水上流及草中,敌人马饮食水草者輙病。方晨气清凉,锜按兵不动,逮未、申间,敌气已索,忽遣数百人出西门接战。俄以数千人出南门,戒令勿喊,但以锐斧犯之,敌大败去。锜兵不满二万,出战仅五千人。金兵鼓声震动山谷,营中终夜〔言宣〕哗;锜城中肃然,不闻鸡犬之声。

  宋岳飞伐金,兵至新乡,金兵大至。飞领王贵等血战,破之,获其马匹兵器甚多。至晚下寨,二更后,金兵忽来劫营,众军皆惊。飞坚卧不动,营中渐定,金兵乃退。常言:撼泰山易,撼岳家军难。

  校勘记

  〔八〕《史记.高祖本纪》重「汉王」二字,今据补。
  〔九〕《史记.高祖本纪》「创」下有「卧」字,今据补。
  〔十〕「后」,《旧唐书.李晟传》作「复」,据正。
  〔十一〕《宋史.曹玮传》「契丹」下有「使」字,今据补。

  〈集〉六则

  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集之众白也。人莫不有长,莫不有短。善为将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集众人之明,无畏乎离娄矣;集众人之勇,无畏乎孟贲矣;集众人之力,无畏乎乌获矣。考得

  齐桓公设庭燎,为士之欲造见者,朞年而士不至。于是东郭鄙人有以九九之术见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见乎?」鄙人对曰:「臣非以九九为足以见也。臣闻主君设庭燎以待士,朞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贤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为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犹礼之,况贤于九九乎!夫泰山不辞壤石,江海不逆小流,所以成大也。《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言博谋也。」桓公曰:「善。」乃因礼之。朞月,四方之士,相而并至。

  楚将子发,好求技道之士。楚有善为偷者,往见曰:「闻君求技道之士,臣偷也,愿以技赍一卒(赍备卒足也)。」子发衣不给带,冠不暇正,出见而礼之。左右谏曰:「偷者,天下之盗也,何为礼之。」君曰:「此非左右之所得与!」居无何,齐伐楚,子发御之。兵三却,楚贤良大夫皆尽其计,齐师愈强。于是市偷者进,请曰:「臣有薄技,愿为君行之。」子发曰:「诺。」不问而遣之。偷则夜解齐将军之帱帐而献之。子发因使人归之,曰:「卒有出薪者,得将军之帷,使归之于执事。」明日,又复往取其枕,子发又使人归之。明又复往取其簪,子发又使人归之。齐师大骇。将军与军吏谋曰:「今日不去,楚君恐取吾头!」乃还师。

  魏公子无忌者,仁而下士,士无贤不肖者皆礼交之,致食客三千人。当是时,诸侯以公子贤,多客,不敢加兵谋魏十余年。至魏安厘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赵长平军,又围邯郸。魏王使将军晋鄙,将十余万众救赵。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而诸侯敢救者,已拔赵,必移兵先击之。」魏王恐,使人止晋鄙,壁邺,名为救赵,实持両端以观望。平原君夫人,魏公子无忌姊也,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公子。公子患之,数请魏王,及宾客辩士游说万端,王终不听。公子自度终不能得之于王,乃请宾客,约车骑百余乘,欲赴秦军,与赵俱死。过见其客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军状。辞决而行,侯生曰:「公子(嘉)〔喜〕士〔十二〕,名闻天下。今有难,无他端而欲赴秦军,譬若以肉投馁虎,何功之有哉!」公子再拜问计。侯生乃屏人间语,曰:「嬴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且公子尝为报其父雠,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公子诚一开口请如姬,则得虎符夺晋鄙军,北军赵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从其计,果得兵符。公子行,侯生曰:「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如晋鄙疑而不受公子,而复请之,事必危矣。臣客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不听,可使击之。」于是公子至邺,晋鄙合符,果疑之,举手视公子曰:「吾拥十万之众,屯于境上,国之重任,今单车来代之,何如哉!」欲无听。朱亥袖四十斤铁椎,椎杀晋鄙。公子遂勒兵下令曰:「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得选兵八万人,进兵击秦军。秦军解去,遂救邯郸,存赵。

  唐李光弼募军中有少技,皆录之,人皆尽其用。有贱工三者,善穿地道。史思明寇太原,光弼遣人诈为约降,而穿地道周贼营中,搘之以木。至期,遣裨将将数千人出,如降贼状,众皆属目。俄而营中忽地,死者千余人,贼众惊乱。官军鼓噪乘之,俘斩万计。

  五代时,淮南兵围苏州。苏州有水进城中,淮南军张网缀囗悬水中,鱼鳖皆知之。钱镠尝游府园,见园卒陆仁章树艺有智,而志之。至是使仁章通信入城,果得报而还。吴越兵内外合击淮南兵,大破之。

  宋理宗时,东西川无复统律,监司、戎帅各专号令,擅辟守宰。余玠为四川宣论使,至则大更敝政,自许当掌挈全蜀,以还朝廷。于是筑招贤馆于府之左,供帐一如帅府。下令曰:「集众思,广忠益,诸葛武侯所以用蜀也。欲有谋于我者,近则径诣公府,远则自言于囗〔十三〕,所在以礼遣之。高爵重赏,朝廷不吝。」时播州冉琎、冉璞兄弟隐居蛮中,前后阃帅辟召,皆不至,至是自诣府。玠素闻其名,剌入即出,与之分廷抗礼。居数月,无所言。玠为设宴,亲主之酒。酒酣,坐客纷纷竞言所长,琎兄弟嘿然。玠曰:「是观我待士之礼何如耳。」明日,更辟馆以处之。使人窥之,但见兄弟终日对踞,以垩画地为山川地,起则镘去。如是又旬日,乃请见,屏人言曰:「某兄弟辱明公礼遇,今日思有以少报,其在徙州合城乎!」玠不觉跃起,执其手曰:「此玠志也,但未得其所耳。」曰:「蜀口形胜之地,莫如钓鱼山。请徙诸砦,若任得其人,积粟以守之,贤于十万师远矣,巴蜀不足守也。」玠大喜,密以谋请于朝,请不次官之。卒如法筑十余城,碁布星分,屯兵聚粮,为必守计。于是如臂使指,气势联络矣。

  校勘记

  〔十二〕「嘉」,《史记.信陵君列传》作「喜」,据正。
  〔十三〕复印件「于」下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因〉十则

  夫兵,贵其因也。因也者,因敌之险以为固,因敌之胜以为克,因敌之乱以为暇,因敌之来以为往,因敌之谋以为事。故曰:能审因而加胜,则不可穷也。三代所宝,莫如因。舜因民之心,禹因水之力,汤武因人之欲。凡因则无敌。考得

  晋侯围曹,门焉(攻曹城门。),多死(晋兵多厄。)。曹人尸诸城上,晋侯患之。听舆人之谋曰:「称舍于墓(令舍于曹人之墓,若将发墓冢者。)。」师迁焉(晋侯移师,舍于墓所。)。曹人凶惧,为其所得者,棺而出之(棺领其所得晋人之尸而出之外,欲加礼以既发冢之祸。)。因其凶也而攻之。三月丙午,入曹。

  秦遣兵拒峣关,沛公欲击之。张良曰:「不可。愿益张旗帜为疑兵,而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秦将果欲速和,沛公欲许之。张良又曰:「不如因其怠而击之。」沛公遂引兵击秦军,大破之。

  孔明南征孟获,时当五月,命三军依山傍林阴凉之地下寨。蒋琬曰:「今所造寨栅,正犯先帝败于东吴地。」孔明曰:「非尔所知也。」擒捉孟获,使观营阵。获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营阵,若祇如此,即易胜耳。」亮笑而纵之。获使弟孟优诈降,期夜以火攻劫营,令优内应。孔明因散设伏兵。获夜入营,举火无所得。伏兵四起,仍擒获。

  孔明伐魏,粮饷将尽。魏将孙礼谓曹真曰:「蜀兵无粮。若虚装粮车,内藏薪草,彼必来抢。伏兵应之,可胜。」孔明闻魏兵陇西粮运将到,笑曰:「魏人知吾无粮,故以此计诱我烧之。吾可将计就计。」因令马岱先烧其粮,马忠、张翼各引兵策应,内外夹攻,大破魏兵。

  秦主苻坚帅兵八十万,攻晋寿阳,逼淝水而阵,谢玄拒之,军不得渡。使谓苻融曰:「君置阵逼水,是不欲速战,乃持久之计。若移阵小却,使将士得周旋,仆与诸君缓辔而观之,不亦乐乎!」坚麾兵使却,秦兵遂乱,不可复止。玄因其乱,以精锐八千渡水击之。坚中流矢,临阵斩融,秦兵大溃。

  河间王颙遣将张方,讨长沙王(义)〔乂〕〔十四〕。方率兵入洛阳,又奉惠帝讨之。方军遥见乘舆引退,遂败。方退,壁于十二里桥,人情挫衂,无复固志。或劝方夜遁,方曰:「兵之利钝无常,贵因败以为功。我更前作垒,出其不意,此用兵之奇也。」乃夜潜进逼洛阳城七里。(又)〔乂〕新捷不以为意〔十五〕,忽闻方垒成,(义)〔乂〕师出战〔十六〕,遂大败。

  侯景反,高州刺史李迁仕据境图逆,召高凉太守冯宝。宝欲往,其妻洗氏止之,曰:「刺史无故召太守,此诈君欲反耳,往必见留。愿遣使传意,并送土物以省之,彼必无防,取之如反掌耳。」宝从之。于是洗氏自将千人,皆藏短兵,步担杂物,先书报曰:「太守冯宝疾笃,令妻洗氏传启,并奉土贡,以资军费。」迁仕大悦,迎洗氏。因释担出刃,大破之。迁仕脱身遁,洗氏入据其城。

  李密叛,欲攻桃林县,绐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因简骁勇数十人,着妇人衣,戴羃囗〔十七〕,藏刀裙下,诈为妻妾,自率之入县舍。须臾,变服突出,因拔县城。

  苏定方击西突厥贺鲁,鲁兵舒左右翼包之。定方步卒据高〔原〕〔十八〕,攒(矛肖)向外,亲引劲骑阵北原。贼三突步阵不能入,定方因其乱击之,贼大败。

  李元平为汝州刺史,募工徒缮理郛郭。时李希烈反,因使勇士应募,执役版筑,凡入数百人,元平不觉。希烈因遣伪将李克诚以数百人突至其城,先应募者应于内,缚元平去。

  校勘记

  〔十四〕「义」,《晋书.张方传》作「乂」,据正。
  〔十五〕「又」,《晋书.张方传》作「乂」,据正。
  〔十六〕同「十四」。又此条乃西晋时事,当与上条互乙。
  〔十七〕「羃」下一字从「罒」上「历」下,所用字集无之,故缺。
  〔十八〕《旧唐书.苏定方传》「高」下有「原」字,今据补。

  〈突〉九则

  徐而操戈矛,则勇士争交刃矣;徐而谈诗书,则文士争鼓舌矣。若乃勃然而起,忽然而至,如豕之奔,虿之螫,狸之抟,兔之脱,谁能御之!今夫壮夫之力百倍婴孺,藉令婴儿抱其踵而直前撞之,则壮夫立仆。何也?猝而不及持也。故曰:力贵突。考得

  晋桓玄篡逆,刘裕等进讨,桓(屯)谦等〔屯〕兵以拒裕〔十九〕。裕与刘毅等军食毕,委弃余粮,数道并前。裕与毅身先士卒,进突其阵。将士皆殊死战,因风纵火,谦等大溃,玄走。裕入建康,帅百官奉迎乘舆,诛玄宗族在建康者。

  西魏将王罴为华州刺史,修城未毕,梯在城外。时高欢遣将韩轨从河东宵济袭罴,罴不之觉。比晓,轨众已乘梯入城。罴尚卧未起,闻阁外汹汹有声,罴便袒身露髻徒跣,持一白梃,大呼而出。敌见之惊(退)〔二十〕,逐至东门,左右稍集,合战破之。轨众遂退。

  魏将于谨尝帅轻骑出塞觇(候)〔贼〕〔二十一〕,属铁勒数千骑奄至。谨以众寡不敌,退必不免,乃散众骑,使匿丛薄间。又遣人升山指麾,若部分军众者。铁勒望见,虽疑有伏兵,既恃其众,不以为虑,乃进逼谨。谨尝乘骏马为紫驹〔二十二〕,贼先所识,乃使二人各乘一马,突阵而出。贼以为谨也,皆争逐之。谨乃率余军击追。贼遂奔走,因得入塞。

  (后)〔北〕周河桥之战〔二十三〕,诸将退走。窦炽时独从两骑为敌人追,至邙山,炽乃下马背山抗之。俄而敌众渐多,(失)〔矢〕下如雨〔二十四〕。炽骑士所执弓,并为敌人所射破。炽乃收其箭以射之,人马应弦而(到)〔倒〕〔二十五〕。敌乃相谓曰:「得此三人,未足为功。」乃稍引退。炽伺其怠,突围而出。

  薛仁贵、契苾何力等征辽东,与高丽大将温沙门战于横山。仁贵匹马先入,莫不应弦而倒。高丽有善射者,于石城下射死十余人。仁贵单骑突往冲之,其贼弓矢俱失,手不能举,便生禽之。

  天宝之乱,贼将史朝义(义)领铁骑十万〔二十六〕,阵于昭觉寺,贼皆殊死战,短兵既接,相杀甚众。官军骤击之,贼阵不动。鱼朝恩令射生五百人下马,弓弩乱发,多中贼而死,阵亦如初。镇西节度使马璘曰:「事急矣!」遂拔旗而进,单骑奔击,夺贼両牌,突入万众之中,左右披靡。大军乘之而入,朝义大败,斩首一万六千级,生擒四千六百人,降三万二千人。

  贼将尹子奇围雎阳,张巡于城中夜鸣鼓严队,若将出击者。贼闻之,达旦儆备。既明,巡乃寝兵囗鼓〔二十七〕。贼以飞楼瞰城中,无所见,遂解甲休息。巡与南霁云、雷万春等十余将,各将五十骑,开门突出,直冲贼营,至子奇麾下。营中大乱,斩贼士卒五千余人。

  狄青为将,党项犯塞时,新募万胜军未习战阵,遇寇多北。青为将,一日尽取万胜旗,付虎翼军,使之出战。虏望其旗易之,全军径趋,为虎翼所破,殆无遗类。累功至招讨副使。青在泾原,常以寡当众,度必以奇胜。预戒军中尽舍弓弩,皆执短兵;密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钲声,则严阵而却。钲声止,则大呼而突之,士卒皆如其教。纔遇敌未接战,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皆却。虏人大笑,相谓曰:「孰谓天使勇。」虏人谓青为天使也。钲声止,忽前突之。虏兵大乱,相蹂践,死者不可胜纪。

  韩世忠与贼将苗翊、马柔吉遇,舍舟立战,张俊、刘光世继之。军少却,世忠复舍马操戈而前,令将士曰:「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被数矢者,斩。」于是士卒皆用命。贼列神臂弩持满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贼辟易,矢不及发,遂败。

  校勘记

  〔十九〕「桓屯谦等兵」五字不可解。按《晋书》刘毅传、桓玄传有桓谦,此五字当作「桓谦等屯兵」,今据正。
  〔二十〕此句《周书.王罴传》无「退」字,据删。
  〔二十一〕「候」,《北史.于谨传》作「贼」,据正。
  〔二十二〕此句《北史.于谨传》作「谨以常乘骏马一紫一騧」,与引文稍异。
  〔二十三〕按《周书》有窦炽传。据此可知其为北周时人,非五代后周也。今正「后」为「北」。
  〔二十四〕「失」,《周书.窦炽传》作「矢」,据正。
  〔二十五〕「到」,《周书.窦炽传》作「倒」,据正。
  〔二十六〕「史朝义」下衍「义」字,据《旧唐书.仆固怀恩传》删。
  〔二十七〕复印件「鼓」上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捭〉(音摆)十一则

  敌各有情而吾逆料之,其法曰捭。或捭而出之,或捭而内之。察阴阳之理,类万物之情,观众生之先,见变化之朕,而守司其门户。佹柔、佹刚、佹弛、佹张,审定虚实,与其牝牡。忤合,贵得其窾。无所不出,无所不入,无所不可。考得

  荆人伐陈,吴救之,军间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谓大将子期曰:「雨十日,甲辑而兵聚,吴人必至,不如备之。」乃为阵。吴人至,见其阵而反。左史曰:「(反吴)〔吴反〕复六十里〔二十八〕,其君子必休,其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袭之,必克。」从之,遂破吴军。

  英布反,高祖召楚令尹薛公问之。令尹曰:「若布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地,此上计也;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此中计也;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此下计也。布必出下计。」布果东击荆,又击楚三军,遂引兵西。帝破于蕲,布亡走江南,长沙人诱而杀之。

  南阳黄巾贼帅韩忠,复据宛拒朱儁。儁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儁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卜)〔小〕城〔二十九〕,乞降,诸将欲听之。儁曰:「兵固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而更(闻)〔开〕逆意〔三十〕,纵敌长寇,非计也。」因急攻,不克。登土山望之,谓司马张超曰:「吾知之矣。贼今外围周固,内营逼急,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也。万人一心,犹不可当,况十万乎!不如撤围,并兵入城。忠见围解,势必自出,自出则(竟)〔意〕散〔三十一〕,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围,忠果出战。儁因击,大破之,斩忠。

  曹操征荆州,刘琮降,得其水军及步兵。遗书孙权云:「今治水军八十万,当与将军会猎于吴。」将士闻之〔皆〕恐〔三十二〕。权延见羣下,问计。咸曰:「曹操豺虎也。今挟天子以征四方,拒之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军蒙冲、斗舰,水陆俱下,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不如迎之。」鲁肃独不言。时周瑜在番阳,肃劝权召瑜还。瑜曰:「操虽汉相,其实汉贼。〔将军〕以神武雄材〔三十三〕,兼仗父兄(遗)〔之〕烈〔三十四〕,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三十五〕,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请为将军筹之: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在关西,为操后患。而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事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瑜请得精兵三万人,进驻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子言当击,与孤甚合。」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遂与周瑜、程普、鲁肃合谋逆操。果有赤壁之捷。

  魏遣司马懿讨辽东。谓曰:「公孙渊将何计以待君?」对曰:「弃城豫走,上计也;据辽(东)〔水〕以拒大军〔三十六〕,其次也;坐守襄平,下也。」曰:「往还几日?」对曰:「往百日,攻百日,还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如此一年足矣。」懿至辽东,渊使卑衍等屯辽隧,懿击破之。遂围襄平,击斩之。

  北魏议击蠕蠕。太史张深曰〔三十七〕:「今年己巳,三阴之岁。(星岁)〔岁星〕袭月〔三十八〕,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崔浩曰:「阳为德,阴为刑,故日食修德,月(修食)〔食修〕刑〔三十九〕。战伐,用刑之大者也。三阴用兵,盖得其类。岁星袭月,年饥人流〔四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大破旄头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象也。」遂行。军入其境,分搜东西、南北,各数千里,虏获数百万。高车杀蠕蠕种类,归落者三十余万落。

  齐建武中,北魏将攻(同)〔司〕州〔四十一〕,明帝遣王广之赴救,萧衍为偏师。有风自西北起,阵云从之,来当魏营。寻而风回云转,还向西北。衍曰:「此谓归气,魏师遁矣。」令军中扬麾鼓噪,敢死之士,执短兵先登,长戟翼之。城中见援兵,出军攻魏栅,魏军大败。

  唐李光弼进围怀州,史思明来救,光弼再逐北。思明声言渡河绝饷路,光弼军于野水渡以备之。既夕还军,留牙将雍希颢守其栅,曰:「贼将高(廷)晖〔四十二〕、李日越,万人敌也,贼必使劫我。尔留此,贼至勿与战,若降,与偕来。」左右窃怪之。是日,思明果召日越,曰:「光弼野次,尔以铁骑五百夜取之,不然,无归!」日越至垒,使人问曰:「太尉在乎?」曰:「去矣。」「兵几何?」曰:「千人。」「将为谁?」曰:「雍希颢。」越谓其下曰:「我受命云何,今顾获希颢,归不免死。」遂请降。希颢〔与俱〕至〔四十三〕,光弼厚待之,表授右金吾大将军。(廷)晖闻之,亦降。或问:「公降二将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再败,恨不得野战,闻我野次,彼固易之,命将来袭,必许以死。希颢无名,不足以为功,日越惧死,不降何时?(廷)晖才出日越之右,降者见厚,贰者得不思奋乎?」

  宋曹翰从征幽州,率所部攻城东南隅,卒掘土得蟹以献。翰谓诸将曰:「蟹水物而陆居,失所也。且多足,彼援将至,不可进拔之象。况蟹者,解也,其班师乎?」已而果(然)〔验〕〔四十四〕。

  宋韩世忠移军镇江,以待兀朮。金师至江上,世忠先以八千人屯焦山寺。兀朮欲济江,乃遣使通问,约战期,世忠许之。因谓诸将曰:「是间形势,无如金山(龙王)庙者〔四十五〕,贼必登之,觇我虚实。」乃遣强壮百人伏庙中,百人伏庙下岸侧,戒之曰:「闻江中鼓声,则岸兵先入,庙兵继出,以合击之。」及敌至,果有五骑趍庙,庙兵先鼓而出,获两骑。其三骑振策以驰,内一人红袍玉带,既坠,复跳而免。诘诸获者,兀朮也。

  宋刘(骑)〔锜〕为东京副留守〔四十六〕,败金葛王、乌禄等于顺昌。兀朮在汴闻之,即索鞍上马,帅十万众来援。锜谕曹成等二人曰:「遣汝作间,事捷重赏,第如我言,敌必不杀汝。今置汝绰路骑中,汝遇敌则佯坠马,为敌所得。敌帅问我何如人,则曰:『太平边帅子,喜声伎。朝廷以两个讲和,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已而二人果遇敌被执,兀朮问之,对如前。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鹅车、炮具〔不用〕〔四十七〕,果不杀成等,而械之还锜。

  校勘记

  〔二十八〕「反」、「吴」二字互倒,据《韩非子.说林下》正。
  〔二十九〕「卜」,《后汉书.朱儁传》作「小」,据正。
  〔三十〕「闻」,《后汉书.朱儁传》作「开」,据正。
  〔三十一〕「竟」,《后汉书.朱儁传》作「意」,据正。
  〔三十二〕《三国志.吴书.周瑜传》「之」下有「皆」字,今据补。
  〔三十三〕《三国志.吴书.周瑜传》「以」上有「将军」二字,今据补。
  〔三十四〕「遗」,《三国志.吴书.周瑜传》作「之」,据正。
  〔三十五〕《三国志.吴书.周瑜传》「当」上有「尚」字,今据补。
  〔三十六〕「东」,《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晋纪》作「水」,据正。
  〔三十七〕「张深」,《北史.崔浩传》同,惟《魏书》作「张渊」。盖避唐高祖讳也。
  〔三十八〕「星」、「岁」二字互倒,据《魏书.崔浩传》正。
  〔三十九〕「修」、「食」二字互倒,据《魏书.崔浩传》正。
  〔四十〕「人」,《北史.崔浩传》同,《魏书.崔浩传》作「民」。盖避唐太宗讳也。
  〔四十一〕「同」,《南史.梁本纪.武帝上》作「司」,据正。
  〔四十二〕「高廷晖」,《新唐书.李光弼传》作「高晖」,据正,下同。
  〔四十三〕《新唐书.李光弼传》「至」上有「与俱」二字,今据补。
  〔四十四〕「然」,《宋史.曹翰传》作「验」,据正。
  〔四十五〕考《宋史.韩世忠传》云:「世忠谓敌至必登金山庙」,无「龙王」二字,据删。
  〔四十六〕「刘骑」为「刘琦」之讹,据《宋史.刘锜传》正。
  〔四十七〕《宋史.刘锜传》「炮具」下有「不用」二字,今据补。

  〔《兵垒》卷二终〕

  ●兵垒卷三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诳〉十二则

  庄子之文,汪洋变幻,无一语跖实,圣于用虚者乎!而后世至尊之以为经,曰:以其虚虚,天下之实也。兵法有虚有实,实而示之以虚,虚而示之以实。故有余示之不足,不足示之有余,若环之无端,若水之无痕,若鬼之无迹。考得

  荆州刺史度尚募诸蛮夷,击艾县贼,大破之,降者数万。桂阳宿贼卜阳、潘鸿等逃入深山,党与犹盛。尚欲击之,而士卒骄富,莫有斗志。尚计缓之则不战,逼之必逃,乃宣言兵少未可追,须诸部悉至,乃并力攻之。申令军中,恣听射猎,兵喜皆出,尚乃密使人焚其营。猎者还,大泣。尚人人慰劳,深自责咎,因曰:「阳等财宝足富万世,诸卿但不并力耳。所(云)〔亡〕少少〔一〕,何足介意。」众咸愤踊。尚敕云:「秣马蓐食,明旦,径赴贼屯。」遂破平之。

  孙策攻秣陵,张英暗箭射中左股,策落马,众救还营。策曰:「可诈吾中箭死,军中举哀。拔寨,必当来追,暗伏奇兵,必擒薛礼。」众然其计,诈称策死,拔寨而退。礼闻之,尽起城内之兵追之。甫入寨,伏兵涌出,孙策大叫:「孙郎在此!」诸军心胆惊裂,拜于地上。

  袁尚将审配守邺,曹操攻邺城,尚求入城以计事,主簿李孚请行。乃自选温信者(二)〔三〕人〔二〕,不示其谋,各给骏马,释戎器。孚自着平上帻,投暮直抵邺下。自称曹公都督,历北围而东,呵责守围将士,随轻重行罚,遂历曹营前。至南围,责怒守者,收缚之。因开围,驰入城下,配以缒引,得入城,城中欢呼。操闻之笑曰:「非徒得入也,方且复出。」孚(计)事讫欲还〔三〕,知围不可复冒,谓配曰:「城中谷少,宜出老弱以省饷。」配乃夜简千人,皆持白幡,秉脂烛,从三门出降。孚将所乘骑,随降人出。守围吏闻城中悉降,火光照耀,但共观火,不复观围。孚乃归。

  桓玄篡晋,刘裕起义师讨之。玄败,泝流奔荆州,留其将何澹之守湓口。刘裕将何无忌等次桑落洲,澹之等率军求战。澹之常所乘舫,旌旗甚盛。无忌谓诸将曰:「贼帅必不居此,欲诈我耳,宜亟攻之。」众曰:「澹之不在其中,纵得无益。」无忌曰:「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澹之虽不居此舫,取之则获。因纵兵,可囗鼓而败也〔四〕。」遂进攻,获舫。因传呼曰:「得何澹之矣!」贼中惊扰,无忌之众亦谓然。乘胜继进,无忌鼓噪赴之,澹之遂溃。

  侯景叛高澄归梁,梁主命侍中羊侃与萧渊明,堰泗水于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进军与侯景犄角。东魏遣大都督高岳救之,以慕容绍宗为东南道行台偕行。景闻绍宗来,叩鞍有惧色,曰:「高王定未死耶!」绍宗至,诸将皆不敢出,兖州刺史胡贵孙独帅麾下与战,东魏兵败走。初,景初戒梁人曰:「逐北勿过二里。」绍宗将战,以梁人轻悍,恐其众不能支,一一引将卒,诳之曰:「我当佯退,诱吴儿使前,尔击其背。」至是梁人不用景言,乘胜深入。东魏将卒以绍宗之言为信,争掩击之,梁人大败,渊明、贵孙皆为所掳。

  东魏兵围西魏,承相宇文泰与侯景战,马惊逸坠地,东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李穆以策抶泰,骂之,追者不疑。穆因以马授泰,与俱逸,兵复振。

  隋杨玄感反,攻东都,刑部尚书卫玄与玄感战。兵始会,玄感诈令大呼曰:「官军已得杨玄感矣!」官军稍怠,玄感(以)〔与〕数千骑乘之〔五〕,玄兵于是大溃。

  宋都督檀道济,与魏军三十余战,多捷。军至历城,以资运竭,乃还。卒有降魏者,俱说粮罄,于是士卒忧惧,莫有固志。道济夜唱筹量沙,以所余少米(覆)〔散〕其上〔六〕。及旦,魏军知资粮有余,故不复追,斩降者。时道济兵寡弱,军中大惧,道济乃命军士悉去甲,身(着)白服乘舆〔七〕,徐出围外。魏军疑有伏,不敢逼,〔乃归〕〔八〕。

  唐杨行密下田頵及安仁义、朱延寿等,皆与行密起微贱。延寿者,行密夫人之弟也。田頵及安仁义之〔将〕叛也〔九〕,行密疑之,乃阳为目疾,每接延寿使者,必错乱其所见以示〔之〕〔十〕。(常)〔尝〕行〔十一〕,故触柱而仆,朱夫人扶之,良久乃苏,泣曰:「吾业成而丧其目,是天废我也!吾儿子皆不足任事,得延寿付之,吾无恨矣。」夫人喜,急召延寿。延寿至,行密迎之寝门,刺杀之,出朱夫人〔以〕嫁之〔十二〕。

  吴越攻吴常州,徐温帅诸将拒之,战于无锡。会温病热,不能治军。吴越攻 中军,陈彦谦迁中军旗鼓于左,取貌类温者擐甲,号令军事,败吴越兵。

  五代刘鄩守兖州,梁葛从周围之,外援不至。王彦温踰城而奔,守陴者多逸。鄩乃遣人阳语彦温(之)副使〔十三〕:「勿多以人出,非吾素遣者,皆勿以行。」又令城中曰:「吾遣从副使者得出,否者皆族。」城中皆惑,奔者皆止。梁人闻之,果疑彦温非真降者,斩之城下。

  宋狄青征侬智高,时兵出桂林之南,道傍有一大庙,其神甚灵。青驻节而祷之,因自持百钱,与神约曰:「果大捷,则投百钱尽面也。」左右谏阻,不听。万众方耸视,挥手一掷,则百钱尽面矣。举军欢呼,青亦大喜,顾左右取百钉来,即随钱疎密布地,而钉帖之,加以青纱笼覆,手自封之曰:「俟凯旋,谢神取钱。」其后破昆仑关,败智高,平邕管。师还取钱,与幕府士大夫共视之,乃两面钱也。

  校勘记

  〔一〕「云」,《后汉书.张法滕冯度杨列传》作「亡」,据正。
  〔二〕「二」,《三国志.魏书.贾逵传》裴注引《魏略》作「三」,据正。
  〔三〕《三国志.魏书.贾逵传》裴注引《魏略》无「计」字,据删。
  〔四〕原文「可」下空一字,今阙疑。
  〔五〕「以」,《隋书.杨玄感传》作「与」,据正。
  〔六〕「覆」,《南史.檀道济传》作「散」,据正。
  〔七〕《南史.檀道济传》「身」下无「着」字,据删。
  〔八〕《南史.檀道济传》「不敢逼」下有「乃归」二字,今据补。
  〔九〕《新五代史.吴世家》「叛」上有「将」字,今据补。
  〔十〕《新五代史.吴世家》「示」下有「之」字,今据补。
  〔十一〕「常」,《新五代史.吴世家》作「尝」,据正。
  〔十二〕《新五代史.吴世家》「嫁」上有「以」字,今据补。
  〔十三〕「之」字衍,据《新五代史.刘鄩传》删。

  〈肄〉(犹劳也)八则

  兵法有千章万语,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精于误者,能误人而不误于人。有误者存。考得

  吴子阖庐问于伍员曰:「吾欲伐楚,何如?」对曰:「楚执众而乖,莫适任患。若为三师以肄焉,一师至,彼必皆出。彼出则归,彼归则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阖庐从之,楚于是乎始病,吴遂入郢。

  夏主勃勃破鲜卑薛于等三部,降其众数万。进攻秦三城以北诸戍,斩秦将杨丕、姚石生等。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其根本。高平险固饶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吾大业草刱,姚兴亦一时之雄,〔关中〕未可图也〔十四〕。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闇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

  魏镇将陆俟,恩威着于关中,魏主以为内都大官。会(定安)〔安定〕卢水(胡)刘超复反〔十五〕,魏主复遣俟镇长安。俟单马之镇,超等闻之,大喜,以俟为无能〔为〕也〔十六〕。俟至,谕以成败,诱纳其女以招之,超无降意。俟乃帅帐下往见之,超设备甚严,俟纵酒尽醉而还。顷之,复选敢死士五百人出猎,因诣超营,约曰:「〔今会〕发机〔十七〕,当以醉为限。」既饮,俟佯醉,上马大呼,手斩超首。士卒应声纵击,杀伤千数,遂平之,魏主复征俟为外都大官。

  东魏高欢破尔朱兆,兆奔秀(客)〔容〕〔十八〕,分兵守险,出入抄掠。欢每扬声云欲讨兆,将出复止,如此者数四。兆意怠,欢揣兆岁首必当宴会,使将窦泰率精骑先驱,一日一夜行三百里。兆军人因宴休惰,忽见泰军,莫不夺气。欢以大军继至,兆兵惊走,追破之。

  隋高颎献取陈之策,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晚,江南土热,水田早熟。量彼收获之际,微(集)〔征〕士马〔十九〕,声言掩袭。〔彼〕必屯兵守御〔二十〕,〔足得〕废其农时〔二十一〕。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贼以为常。后更集兵,彼必不信,犹豫之顷,我乃济师,登陆而战,兵气益倍。(烧之不出数年财力俱尽矣隋主)〔又〕江南土薄〔二十二〕,舍多茅竹,所有储积,皆非地窖。当密遣人,因风纵火,待彼修立,复更〔烧之〕。〔不出数年,财才俱尽矣〕。」〔隋主〕(更)〔用〕其策〔二十三〕,陈人始困。

  隋贺若弼镇淮南,请沿江防人每交代之际,必集历阳。于是大列旗帜,营幕被野,陈人以为大兵至,悉发国中士马。既知防人交代,其众复散。后以为常,不复设备。其后,弼以大军济江,陈人弗之觉,遂灭陈。

  唐武德初,姜宝谊囗右武卫将军〔二十四〕,时刘武周将黄子英往来雀鼠谷,高祖令宝谊击之。子英以轻兵挑战,宝谊纔接,子英辄遁。如此者再三,宝谊悉兵逐之,伏发军败,宝谊被擒。

  金木虎高琪见宋兵伏不得前〔二十五〕,退整阵,宋兵益坚,不可得志。乃分骑为二,出者战则止者俟,止者出则战者还,还者复出以更。久之,遣将潜引兵上山,自山驰下合击,大破宋兵。

  校勘记

  〔十四〕《晋书.赫连勃勃载记》「未」上有「关中」二字,今据补。
  〔十五〕「定安」乃「安定」之讹,据《魏书.陆俟传》正。又「胡」字衍,据删。
  〔十六〕《魏书.陆俟传》「能」下有「为」字,今据补。
  〔十七〕《魏书.陆俟传》「发机」上有「今会」二字,今据补。
  〔十八〕「秀客」乃「秀容」之讹,据《北齐书.神武帝纪》正。
  〔十九〕「集」,《隋书.高颎传》作「征」,据正。
  〔二十〕《隋书.高颎传》「必」上有「彼」字,今据补。
  〔二十一〕《隋书.高颎传》「废」上有「足得」二字,今据补。
  〔二十二〕据《隋书.高颎传》,可知自「烧之」以下十三字为错文,当移置于后,据删。又「江南」上有「又」字,今据补。
  〔二十三〕据《隋书.高颎传》,上文「烧之」以下十三字当接「复更」二字后,今移置于此。又「更」作「用」,据正。
  〔二十四〕复印件「谊」下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二十五〕「木虎高琪」,《金史》本传作「〔桶去木从示〕虎高琪」。

  〈信〉九则

  天地之大,四时之化,犹不能以不信成物,而况兵乎!古之王者不欺四海,霸者不欺四邻。善为国者,不期其民;善为家者,不欺其亲,是故君子以信为大宝也。若夫贼臣必欺其君,逆子必欺其父,傲弟必欺其兄,格虏必欺其主。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所利不足以药其所伤,所获不足以偿其所亡,岂不哀哉!昔齐桓不背曹沫之盟,晋文不渝伐原之信,魏文不愆虞人之期,秦孝不吝徒木之赏,千古韪之。夫可与为始,可与为终,可与尊通,可与卑穷者,其惟信乎!信而又信,重袭于身,乃通于天。以此治兵,则无敌矣。考得

  武王入殷,闻殷有长者。武王往见之,而问殷之所亡。长者对曰:「王欲知之,则请以日中为期。」武王与周公旦明日早要期,则弗得也。武王怪之。周公曰:「吾已知之矣。此君子也,(义)〔取〕不(非)〔能〕其主〔二十六〕,有以其恶告王,不忍为也。若夫期而不当,言而不信,殷之所以亡也,以此告王矣。」

  魏吴起为西河守,秦有小亭临境,起欲攻之,而未卜人之心遵承否。于是倚一车辕于北门外,而令之曰:「有能徙此南门外者,赐之田宅。」人莫之徙也。及有徙之者,还,赐之如令。明日,且攻亭,令曰:「有能先登者,赐之(土)〔上〕田(土)〔上〕宅〔二十七〕。」人争趋之。于是攻亭,一朝拔之。

  诸葛武侯将兵拒魏,有战士万二千,更番归者八千〔二十八〕。时魏军临阵,参佐咸请权留下兵,以并声势。亮曰:「吾闻(用)〔统〕武行师〔二十九〕,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企踵)〔鹤望〕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三十〕。」乃勅速遣。于是去者感悦,愿留一战,(往)〔住〕者奋踊〔三十一〕,咸思致命。临阵之日,莫不拔(刀)〔刃〕争先〔三十二〕,以一当十,杀张合,却司马懿,一战大克之。

  晋羊祜与吴人开布大信,每与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诈之(计)策者〔三十三〕,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

  唐太宗许颉利和,刑白马而盟之。薛延陀、回纥诸部皆叛,使突厥讨之,不胜。议者责其败,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不为信,况天子乎!我既与之盟,岂利其灾,邀险以取之耶?」〔三十四〕

  苏定方为安抚大使,袭攻胡都曼,大败之。都曼计穷,遂降,献俘于朝。有司请论如法。定方请曰:「臣向谕陛下意,许以不死,愿丐其命。」帝曰:「朕为卿全信。」乃宥之。

  唐马燧讨田悦,悦悉军战,燧自以锐士当之,凡百余返,士皆决死,悦(士)〔大〕败〔三十五〕。初,将战,燧誓军中曰:「战胜则以家赀行赏。」至是,尽出其私财,以颁将士。曰:「吾已誓之,不可食也。」上嘉之,诏度支出钱五千万(贯)偿其家财〔三十六〕。

  宋种世衡知环州,有牛家族奴讹素倔强,未尝出谒郡守,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明日当至其帐,〔往〕劳部落〔三十七〕。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皆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以信)结诸羌〔以信〕〔三十八〕,不可失期。」遂冒雪缘险赴之。奴讹方卧帐中,世衡蹵而起。奴讹大惊曰:「吾世居此山,未有汉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帅其部落罗拜,皆感激心服。由是沿边诸城,独环不烦增兵益粮,而武力自振。

  校勘记

  〔二十六〕「义不非其主」,《吕氏春秋.贵因》作「取不能其主」,据正。
  〔二十七〕「土田土宅」,《韩非子.内储说上》作「上田上宅」,据正。 
  〔二十八〕《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郭冲五事云:「亮时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可知「有战士万二千,更番者八千」之数,皆不确也。
  〔二十九〕「用」,《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郭冲五事作「统」,据正。
  〔三十〕「企踵」,《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郭冲五事作「鹤望」,据正。又「计日」下原有「虽临征难,义所不废」八字,今据补。
  〔三十一〕「往」,《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郭冲五事作「住」,据正。
  〔三十二〕「刀」,《三国志.诸葛亮传》裴注引郭冲五事作「刃」,据正。
  〔三十三〕《晋书.羊祜传》「策」上无「计」字,据删。
  〔三十四〕此则当引自《新唐书.突厥传》,惟所述与史实颇有出入。兹录原文于下,以备参详:「贞观元年,薛延陀、回纥、拔野古诸部皆叛,使突利讨之,不胜,轻骑走,颉利怒,囚之,突利由是怨望。是岁大雪,羊马多冻死,人饥,惧王师乘其敝,即引兵入朔州地,声言会猎。议者请责其败约,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为不信,况国乎?我既与之盟,岂利其灾,邀险以取之耶?须其无礼于我,乃伐之。』」
  〔三十五〕「士」,《新唐书.马燧传》作「大」,据正。
  〔三十六〕「五千万贯」,《新唐书.马燧传》作「五千万」,《旧唐书.马燧传》作「五万贯」。此则内容多引自《新唐书》,故依《新唐书》删「贯」字。
  〔三十七〕《宋史.种世衡传》「劳」上有「往」字,今据补。
  〔三十八〕「吾方以信结诸羌」,《宋史.种世衡传》作「吾方结诸羌以信」,据乙。

  〈必〉七则

  待人者不至,望人者不来。凡在己者可必,在人者则不可必也。良将必其在己者,不必其在人者。故执不可胜之术,以遇不胜之敌。则攻其爱,敌必从;捣其虚,敌必随;多其方,敌必分;疑其事,敌必备。非必之彼也,必之我而已。考得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名大震。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救距鹿。战少利,陈余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自烧杀。及楚兵击秦,呼声动天,遂破秦军。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魏将军郝昭守陈仓城,诸葛亮引兵数万围之,不克,乃使昭乡人勒详说之。昭荅曰:「魏家科法,卿所练也;我之为人,卿所知也。我(爱)〔受〕国恩多而门户重〔三十九〕,但有必死耳。卿还谢诸葛,便可攻也。」详以告亮,亮又使详重说昭,曰:「今兵不敌,无为空自破灭。」昭曰:「前言已定矣。」详乃去。亮自以有众数万,昭兵纔千余,又度东救未能便到,进兵攻之,起云梯、冲车以临城。昭以(大)〔火〕箭射烧其云梯〔四十〕,梯上人皆烧死。又以绳连石磨(厌)〔压〕其冲车〔四十一〕,冲车折。亮乃更为井(兰)〔阑〕百尺〔四十二〕,以射城中,以土(瓦)〔丸〕填堑〔四十三〕,欲直攀城,昭又于内筑重墙。亮为地突,欲踵出于城里,昭又于城内穿城横截之。昼夜相攻距二十余日,救至,引还。

  隋杜伏威聚徒数万,屯六合,炀帝遣将军陈棱讨之。伏威逆拒,自出阵前挑战,棱部将射中其额,伏威怒,指之曰:「不杀汝,我终不拔箭。」遂驰之。棱〔部将〕奔其阵〔四十四〕,伏威因入棱阵,大呼冲突,所向披靡。竟获射者,使其拔箭,然后斩之。其首复入,棱军大溃。

  唐代宗时,土蕃与诸杂羌戎寂陷西山柘、静等州,诏严武收复。武遣崔(旴)〔旰〕〔四十五〕统兵西山,(旴)〔旰〕善抚士卒,皆愿致死命。始次贼城,周围皆石砾,攻具无所设。唯东南隅环丈之地,壤土可穴,谍知之以告。(旴)〔旰〕昼夜穿地道以攻之,再宿而拔其城。因拓地数百里,下城寨数四。蕃众相语曰:「崔(旴)〔旰〕,神兵也。」将更前进,以粮尽还。武大悦,装七宝(轝)〔舆〕迎(旴)〔旰〕入成都〔四十六〕,以跨士众。

  宋种世衡为鄜州从事,夏戎来犯。世衡建言,廷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废垒(垒)而兴之〔四十七〕,以当寇冲。左可致河东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势〔四十八〕,北可图银、夏之旧。朝廷从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屡(来)〔出〕争〔四十九〕,世衡且战且城〔之〕〔五十〕。然处险无泉,议不可守。凿地有〔百〕五十尺〔五十一〕,至石不及泉,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偿百钱,工复致其力。过石数重,泉果沛发,万人欢呼。曰:「神乎!虽虏兵重围,吾无忧矣。」

  河北宣抚使李弥大,有大校李复鼓众大乱,淄、青附之。弥大檄韩世忠将兵追击。世忠兵不满千人,千人分为四队,布铁蒺藜,自塞归路。令曰:「进则胜,退则死,走者命后队剿杀。」于是莫敢返顾,皆死战,大破之,斩李复。

  岳飞拒贼于江西固石洞,贼彭友悉众至雩都迎战,跃马驰突,飞麾兵即马上擒之,余酋退保固石洞。洞高峻环水,止一径可入。飞列骑山下,令皆持满。黎明,遣死士疾驰登山,贼众乱,弃山而下,骑围之。贼呼丐命,飞令勿杀,受其降。

  校勘记

  〔三十九〕「爱」,《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作「受」,据正。
  〔四十〕「大」,《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作「火」,据正。
  〔四十一〕「厌」,《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作「压」,据正。
  〔四十二〕「兰」,《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作「阑」,据正。
  〔四十三〕「瓦」,《三国志.魏书.明帝纪》裴注引《魏略》作「丸」,据正。
  〔四十四〕《旧唐书.杜伏威传》「棱」下有「部将」二字,今据补。
  〔四十五〕「崔旴」乃「崔旰」之讹,据《旧唐书.崔宁传》正,下同。
  〔四十六〕「轝」,《旧唐书.崔宁传》作「舆」,据正。
  〔四十七〕「垒」字衍,据《宋史.种世衡传》删。
  〔四十八〕「左可致河东之粟,右可固延安之势」,《宋史.种世衡传》互乙。
  〔四十九〕「来」,《宋史.种世衡传》作「出」,据正。
  〔五十〕《宋史.种世衡传》「城」下有「之」字,今据补。
  〔五十一〕《宋史.种世衡传》「五」上有「百」字,今据补。

  〈镇〉十二则

  兵如飞鸟,莫有宁心。易嚣,易悸,易涣,易讹。嚣,难敉也;悸,难持也;涣,难驭也;讹,难解也。其法莫如镇,镇则定。有矫情而镇之者,有晰理而镇之者,有审势而镇之者,有量力而镇之者,有迎机而镇之者,有无可奈何而镇之者。考得

  苏茂、周建复聚兵挑战,王霸坚卧不出。方飨士作倡乐,茂雨射营中,中霸前酒樽,霸安坐不动。军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客兵远来,粮食不足,故数挑战,以儌一时之胜。今闭营休士,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五十二〕。」茂、建既不得战,乃引还。

  桓帝时,北匈奴、乌桓烧军门,屯赤坑,烟火相望,兵众大恐。中郎将张英安坐帷中,讲诵自若。潜诱乌桓,使斩匈奴,屠各渠帅。袭破其众,诸胡悉降。

  魏征西将军夏侯玄,曹爽姑子也。长史李胜及邓扬欲爽立威名于天下,劝使伐蜀。爽至长安,发卒十余万,与玄自骆谷入汉中。汉中守兵不满三万,诸将皆恐,欲守城不出,以待涪兵至。帝遣费祎救之。将行,光禄大夫来敏诣祎别,来共围碁。时羽檄交至,人马擐甲,严驾已讫,祎与对戏,了无倦色。敏曰:「向聊观试君耳!君信可人,(不难)〔必能〕办贼也〔五十三〕。」

  吴主权入巢湖口,向合肥新城。又遣陆逊、诸葛瑾入江夏、沔口,向襄阳;孙韶、张承入淮,向广陵、淮阴。魏满宠欲救新城,又欲拔新城守,致贼寿春。魏主叡不听,乃使秦朗督步骑二万,助司马懿拒汉,御龙舟而东。满宠募士焚吴攻具,吴吏士闻之,遂退。陆逊遣人奉表于权,为魏逻者所得。诸葛瑾甚惧,与逊书速其去。逊未答,方催人种葑豆,与诸将奕朞射戏如常。瑾来见逊,逊曰:「今兵将意动,且当自定以安之,施设变术,然后出耳。今若便退,贼谓吾布而来相蹙,必败之势也。」乃密立计,以向襄阳。逊徐整部(位)〔伍〕〔五十四〕,张(招)〔拓〕声势〔五十五〕,步赴瑾船,魏人不敢逼。

  岭南贼卢循寇建业,刘裕击破,走至彭蠡湖,乃悉力〔栅断〕左里〔五十六〕。大军至左里,将战,裕所执麾竿折,幡沉水,众并惧。裕欢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禁。诸军乘胜奔之,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水死者,〔凡〕万余人〔五十七〕。又遣轻军追之,循收散卒数千人,还广州。

  后赵石勒使〔王擢、麻秋、孙伏都等侵寇不辍〕〔五十八〕,张重华将谢艾帅兵往击之。夜有二枭(呜)〔鸣〕于牙中〔五十九〕。艾曰:「枭,邀也,六博得枭者胜。今枭鸣牙中,克敌之兆。」于是进战,大破之。

  梁萧衍举兵诣建康,至新林。杨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对。尝登楼望(贼)〔战〕〔六十〕,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射之,矢贯胡床,左右皆失色。公则曰:「虏几中吾足。」笑谈如初。东昏夜选勇士攻公则栅,中军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乃退。

  唐初,辅公(佑)〔祏〕据江东反〔六十一〕,赵郡王孝恭为元帅讨之。将发,与诸将宴集,命取水,忽变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举止自若,谕之曰:「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自顾无负于物,诸公何见忧之深!公佑积恶祸盈,今承庙算以致讨,盌中之血,乃公(佑)〔祏〕授首之兆。」遂尽饮而罢,时人服其识度而安众。遂平公(佑)〔祏〕。

  虏复寇北庭,诏以张守珪为瓜州刺史,使督余众完故城。版筑方立,虏奄至,众失色。守珪曰:「创痍之余,讵可矢石相角?须权以胜之。」遂置酒城上,会诸将作乐。虏疑有备,不敢攻,引去。守珪纵兵击败之。

  韦叡进讨合淝,堰淝水,使军主王怀静筑城于岸守之。魏攻陷其城,乘胜王叡堤下,其势甚盛。监军潘灵佑劝叡退还巢湖,诸将又请走保三(义)〔叉〕〔六十二〕。叡怒曰:「宁有此耶!将军死绥,有前无却。」因令取(缴)〔伞〕扇麾幢〔六十三〕,植之堤下,示无动志。叡素羸,每战未尝骑马,以板舆自载,督励众军。贼却城溃,合淝自平。高祖诏班师,叡惧为贼所蹑,悉遣辎重在前,身乘小舆殿后。魏人服其威名,不敢逼,全军而还。

  晋将李嗣昭守璐州,汴将李思安将军十万来攻,筑夹城,深沟高垒,内外重复,飞走路绝。嗣昭抚循士众,登城拒守。尝飨士张乐,流矢中足,密拔之,坐客不之觉,酣饮如故。梁祖驰书说诱百端,嗣昭焚其书,斩其使者。固守经年,晋王率周德威等来攻梁军,梁兵大溃,嗣昭方开门。

  剑州初平,冯(赞)〔瓒〕知梓州〔六十四〕。视事纔数日,伪军校上官进啸聚士卒三千余众,劫村民数万人,夜攻州城。(赞)〔瓒〕曰:「贼乘夜奄至,此乌合之众,以棰梃相挞,必无固志。可持重以镇之,(待且)〔旦〕自溃矣〔六十五〕。」躬自率众巡城,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悉遁去。因纵兵急追,禽进,斩于市。

  校勘记

  〔五十二〕「不战而屈人兵者也」,《后汉书.铫期王霸祭遵列传》作「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盖引《孙子》也,据正。
  〔五十三〕「不难」,《三国志.蜀书.费祎传》作「必能」,据正。
  〔五十四〕「位」,《三国志.吴书.陆逊传》作「伍」,据正。
  〔五十五〕「招」,《三国志.吴书.陆逊传》作「拓」,据正。
  〔五十六〕《宋书.武帝纪》「悉力」下有「删断」二字,今据补。
  〔五十七〕《宋书.武帝纪》「万」上有「凡」字,今据补。
  〔五十八〕据《晋书》,张重华为晋将,非后赵将也。「后赵石勒使」下疑有阙文,《晋书.张重华传》作「使王擢、麻秋、孙伏都等侵寇不辍」,今据补。又此则为晋时事,当与上则互乙。
  〔五十九〕「呜」,《晋书.张重华传》作「鸣」,据正。
  〔六十〕「贼」,《梁书.杨公则传》作「战」,据正。
  〔六十一〕「辅公佑」乃「辅公祏」之讹,据《旧唐书.河间王孝恭列传》正,下同。
  〔六十二〕「三义」,《梁书.韦叡传》作「三叉」,据正。又此则为梁时事,当移置「梁萧衍举兵诣建康」则后。
  〔六十三〕「缴」,《梁书.韦叡传》作「伞」,据正。
  〔六十四〕「冯赞」乃「冯瓒」之讹,据《宋史.冯瓒传》正,下同。
  〔六十五〕《宋史.冯瓒传》无「待」字。又「且」作「旦」,据正。

  〈异〉十则

  人情每安其所常见,而诧其所不常见。渔人执蟺,妇女把蚕,绝未有一毫恇惧者,安之以为常故也。设若牛鬼蛇神突尔相值,其不惊心駴目,颓然而反走者,罕矣。

  晋楚相持,城濮之战,晋师陈于莘北。胥臣以下军之佐,当陈、蔡,楚子玉以若敖之六卒,将中军。曰:「今日必无晋矣。子西将左,子(止)〔上〕将右〔六十六〕,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狐毛将上军,设二旗而退,使若大军稍却。),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栾枝将下军,使众曳柴扬尘,诈为众走。),楚师驰之。原轸、郄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

  燕师伐齐,已下七十余城,围即墨,未下。齐将田单收城中得牛千余,为绛(绘)〔缯〕衣〔六十七〕,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尾。凿城数十穴,夜纵牛,烧苇端,壮士五千人随之。牛尾热,怒而奔,燕军大惊。牛尾炬火光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城中鼓躁,老弱皆击铜器,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收齐七十余城。

  诸葛武侯复出祁山,以木牛运。后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懿对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伸,是以分兵屯田,为久住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朱滔帅幽州,成德军李宝臣死,其子惟岳谋袭父位。滔与张孝忠征之,大破惟岳于(东)〔束〕鹿〔六十八〕,进围深州。惟岳统万余众及田悦援兵至束鹿。惟岳将王武俊以骑三千方阵横进。滔绘帛为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噪奋驰,贼马惊乱。随击,大破之,惟岳焚营而遁。

  殷浩北伐姚襄,请江逌为咨议参军。姚襄结营以逼浩,浩令逌击之。逌进军至襄营,谓将校曰:「今兵非不精,而众少于羌,且堑栅甚固,难与较力,吾当以计破之。」乃取鸡数百,以长绳连之,(击)〔系〕火于足〔六十九〕。群鸡骇散,飞集襄营。〔襄营〕火发〔七十〕,因其乱而击之,襄遂(大)〔小〕败〔七十一〕。

  宋文帝元嘉时伐林邑,除宗悫为安西参军萧景宪军副,随交州刺史檀和之围区粟城。林邑遣将范毗沙达来救区粟。和之遣偏军拒之,为贼所败。又遣悫,悫乃分军为数道,偃旗前进,讨破之,仍攻拔区粟,入象浦。林邑王倾国来逆,以具装被象,前后无际,囗将惮之〔七十二〕。悫曰:「吾闻外国有狮子,威服百兽。」乃制其形与象相御。象果惊奔,众因此溃乱,遂克林邑。

  唐高祖时,吐谷浑寇洮、岷二州,诏霍国公柴绍救之,为其所围。虏据高射之,矢下如雨。绍乃遣人弹胡琵琶,二女子对舞。虏怪之,驻弓矢而相与聚观。绍见虏阵不整,密潜遣〔精〕骑自阵后击之〔七十三〕,虏众大溃。

  吴越王镠遣其副大使傅瓘击吴,吴遣将彭彦章、陈汾拒之,战于狼山。吴船乘风而进,傅瓘引舟避之。既过,自后随之。吴回船与战,瓘使顺风扬灰,吴人不能开目。及船{舟亥}相接,傅瓘使散沙于己船,而散豆于吴船。豆为战血所渍,践之皆僵仆。因纵火焚吴船,吴兵大败。

  宴州夷酋卜漏等因泸帅贾宗谅以敛竹木骚扰,又诬致其罪,夷人感怨,遂相结因上元张灯,袭破梅岭砦。诏以梓州转运使赵遹为招讨使。漏据险垒石树栅以守,遹军不能进。巡检种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习山险,而山多猱,遹遣土丁伐去林箐,缘崖挽藤而上,捕得猱数十头,束麻作炬,灌以膏蜡,缚于猱背。暮夜,复遣土丁负绳梯登崖巅,乃垂梯引下,人人衔枚,挈猱蚁附而上。比鸡鸣,友直等悉力拥刀斧穿箐〔入〕〔七十四〕。及(入)贼栅,出火燃炬,猱热狂跳,贼庐舍皆茅竹,猱窜其上,火輙发。贼号呼奔扑,猱益惊,火益炽。官军鼓噪破栅,贼扰乱,不复能抗,赴火坠崖死者,不可胜计。俘斩数千人,生擒卜漏,(宴)〔晏〕州平〔七十五〕。

  金人围顺昌,刘锜遣骑将阎充募壮士五百人,夜斫其营。是夕,天欲雨,电光四起,见辫发者辄歼之,金兵退(五十)〔十五〕里〔七十六〕。锜复募百人以往,或请衔枚,锜笑曰:「无以枚也。」命折竹为(器)〔嘂〕〔七十七〕,如市井儿以戏者,人持一以为号,直犯金营。电所烛则皆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百人者闻吹(器)声即聚〔七十八〕,金人益不能测,终夜自战,积尸盈野,退军老婆湾。

  校勘记

  〔六十六〕「子止」乃「子上」之讹,据《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正。
  〔六十七〕「绘」,《史记.田单列传》作「缯」,据正。
  〔六十八〕「东鹿」乃「束鹿」之讹,据《旧唐书.朱滔传》正。又此则为唐德宗时事,当置「唐高祖时」则后。
  〔六十九〕「击」,《晋书.江逌传》作「系」,据正。
  〔七十〕《晋书.江逌传》重「襄营」二字,今据补。
  〔七十一〕「大」,《晋书.江逌传》作「小」,据正。
  〔七十二〕复印件「将」上模糊难悉,姑阙疑。
  〔七十三〕复印件「骑」上原空一字,《旧唐书.柴绍传》作「精」,今据补。
  〔七十四〕「及」、「入」二字互倒,据《宋史.赵遹传》乙。
  〔七十五〕「宴州」乃「晏州」之讹,据《宋史.赵遹传》正。
  〔七十六〕「五」、「十」二字互倒,据《宋史.刘锜传》乙。
  〔七十七〕「器」,《宋史.刘锜传》作「嘂」,据正。
  〔七十八〕《宋史.刘锜传》「吹」下无「器」字,据删。

  〈持〉七则

  两军相见,兵刃将接,我亦不敢先,彼亦不敢先,妙在托为錞以处后,其法曰「持」。持者,见可而进,观衅而动,迫而后起,不得已而后应,若弓之注矢,持满而不即发也。考得

  赵充国征先零羌,至金城。既渡河,虏数十百骑,出入军傍。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难制,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也」令军勿击。充国常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垒,尤为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

  汉先主率大众东下击吴,孙权命陆逊为大都督,督朱然、潘璋等五万人拒之。先主从巫峡、建平连营至夷陵,立数十屯,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欲以挑战。诸将皆欲击之,逊曰:「彼锐气方盛,乘高守险,难以卒攻。若有不利,损我大势,非小故也。今但且奖厉将士,广施方略,以观其变。况缘山行军,势不得展,自当罢于木石之间,徐制其敌耳。」先主知其计不可行,乃引伏兵八千,从谷中出。逊上疏曰:「臣初嫌彼水陆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察其布置,必无他变。」诸将曰:「攻当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持经七、八月,其诸要害皆以固守,击之不利。」逊曰:「备是猾虏,更(事尝)〔尝事〕多〔八十〕,其军始集,思虑精专,未可干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计不复生。犄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乃勅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遂破其四十余营,先主夜遁。

  蜀诸葛武侯悉大众十万由斜谷出始平,据武功五丈原。魏将司马懿帅师拒之,与武侯对于渭南,懿固垒不战。亮分兵屯田,为久住之计,屡使交书及致巾帼以怒懿。懿亦屡表请战,魏使卫尉(幸)〔辛〕毗持节而到〔八十一〕。诸将皆曰:「贼不复出矣。」武侯曰:「彼本无战心,所以固请者,示武于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荀)〔苟〕能制吾〔八十二〕,岂千里而请战耶!」懿与武侯相持百余日。及武侯薨,军退,懿乃行营,叹曰:「天下奇才也!」

  永和时,慕容隽僭即燕王位。初,段兰之子龛因(再閟)〔冉闵〕之乱〔八十三〕,拥众东屯广固,自号齐王,称藩于建邺,遣书非隽位。隽遣慕容恪、慕容尘讨之,龛率众三万来距恪。恪遇龛于济水之南,与战,大败之,遂斩其弟钦,尽俘其众。恪进围广固,诸将劝急攻之。恪曰:「军势有宜缓以克敌,有宜急而取之。若彼我势均,且有强援,虑腹背之患者,须急攻之。如我强彼弱,外无寇援,力足制之者,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也。龛恩结贼党,众未离心,今凭固天险,上下同心。若其促攻,数旬必克,但恐伤吾士众。自有事以来,卒不获宁,吾每思之,不觉忘寝,亦何宜轻残人命乎!当持久以取耳。」诸将皆曰:「非所及也。」乃筑室反耕,严固围垒。段龛被围,急遣使诣建邺请救。穆帝遣荀羡赴之,惧虏强,迁延不敢进。恪遂克广固,振旅而还。

  唐太宗征薛仁杲,攻折{土庶}城。贼有十余万兵,锋甚锐,数来挑战,诸将咸请战。太宗曰:「我士卒新经挫衂,锐气犹少。贼骤胜,必轻进好斗,我且闭壁以折之。待其气衰而奋击,可一战而破也。」因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者久之。贼粮尽,军中颇贰,其将翟长孙等相继来降。太宗知仁杲腹心内离,令行军总管梁实营于浅水原以诱之。贼将宗罗{日侯}自持骁悍,求战不得,气愤甚,尽锐攻梁实。梁实固险不出,以挫其锋,罗{日侯}攻之愈急。太宗度贼气已衰,复申令诸军迟明合战,令将军庞玉阵于浅水原南以饵之。罗{日侯}并军共战,玉军几败。太宗亲御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日侯}回师相拒,我军表里齐奋呼,声动天地。罗{日侯}气奋,遂大溃。

  后梁吕光遣二子绍、纂伐叚业〔八十四〕,南凉秃发乌狐遣其将杨轨救业。绍以业等军盛,欲从三门关挟山而东。纂曰:「挟山示弱,取败之道。不如结阵冲之,彼必惮我而不战也。」绍乃引军而南。业将击之,(其祖)沮渠蒙逊谏曰〔八十五〕:「杨轨恃虏骑之强,有窥伺之心。绍、纂兵在死地,必决战求生。不战则有太山之安,战则有累卵之危。」业曰:「卿言是也。」乃按甲兵不战。绍仍难之,各引兵归。

  宋绍兴时,桑仲败还襄阳,鸠集散亡陷邓州,凶焰复炽。南攻德安,西据均阳,分众三道:一攻(注)〔住〕口关〔八十六〕,一出马(即)〔郎〕岭〔八十七〕,一捣洵阳,前军去金州不三十里。王彦曰:「仲以我寡彼众,故分三道以离吾势。法当先破其坚,则脆者自走。」遣副将焦文通御(注)〔住〕口,自以亲兵营马(即)〔郎〕。相持一月,大战六日,贼大败。

  校勘记

  〔八十〕「事」、「尝」二字互倒,据《三国志.吴书.陆逊传》乙。
  〔八十一〕「幸毗」乃「辛毗」之讹,据《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注引《汉晋春秋》正。
  〔八十二〕「荀」,《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注引《汉晋春秋》作「苟」,据正。
  〔八十三〕「再閟」,《晋书.慕容隽载记》作「冉闵」,据正。
  〔八十四〕「叚业」乃「段业」之讹,据《晋书.沮渠蒙逊载记》正。
  〔八十五〕《晋书.沮渠蒙逊载记》「沮」上无「其祖」二字,据删。
  〔八十六〕「注口关」,中华书局新校本《宋史.王彦传》校勘记据《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三朝北盟会编》正为「住口关」,今从之,下同。
  〔八十七〕「马即岭」,《宋史.王彦传》作「马郎岭」,据正,下同。

  〔《兵垒》卷三终〕

  ●兵垒卷四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诛〉十八则

  严家必有怒笞,而后无格虏;强国必有重典,而后无奸民。矧兵,杀人之人也;战,又杀人之事也。聚杀人之人,而习夫杀人之事,其必犷悍猛鸷,桀鷔而不可人置一喙矣。古之名将伏钺临众,必诛杀以示威武。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杀一人而万人喜者,杀之。当杀,虽甚贵幸而有可听之援,勿赦;当杀,虽甚亲昵而有可恋之情,勿赦;当杀,虽甚勇敢而有可怜之才,勿赦。考得

  晋侯之弟杨干乱行于曲梁,魏绛戮其仆。晋侯怒谓羊舌赤曰:「必杀魏绛,无失也。」魏绛至,授仆人书,曰:「请归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对,军礼也。无重寡人之过。」晋侯以魏绛为能,以刑佐民矣。反役,与之礼食,使佐亲军。

  卫有胥靡亡之魏,嗣君以五十金买之不得,乃以左氏(地名。)易之。左右曰:「以一都买一胥靡,可乎?」嗣君曰:「治无小,乱无大。法不立,诛不必,虽有十左氏无益也。法立诛必,虽失十左氏无害也。」

  景公时,燕、晋伐齐,齐师败绩。晏婴荐穰苴为将军,穰苴曰:「臣素卑贱,人微权轻,顾得君之宠臣以监军。」景公使庄贾往。穰苴与贾约曰:「旦日之中会于军门。」穰苴先驰至军,立表下漏待贾。夕时,贾始至。穰苴曰:「何后期?」贾曰:「亲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抱)〔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一〕,何谓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期而后至云何?」对曰:「当斩。」贾始惧,使人驰报景公,请救。既往,未及返,遂斩以徇三军。久之,景公遣使者持节赦贾,驰入军中。穰苴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问军正曰:「军中不驰,今使者驰云何?」对曰:「当斩。」穰苴曰:「君之使者不可斩。」乃斩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以徇三军。

  吴起与秦战,未合,一夫不胜其勇,前获双首而还,吴起立斩之。军吏谏曰:「此材士也,不可斩。」起曰:「材士则是(也)〔矣〕〔二〕,非吾令也。」斩之。

  东汉祭遵从光武征河北,为军(东)〔市〕令〔三〕。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主簿陈副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今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避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光武进军至高平第一(高平有第一城。),隗嚣将高峻拥兵据其地。建威大将军耿弇等围之,一岁不拔。帝自将征之,进幸汧,遣寇恂往降之。恂至第一,峻遣军师皇甫文出谒,辞礼不屈。恂怒斩之,使人谓峻曰:「欲降,急降;不欲,固守。」峻惶恐,即日开城门。诸将皆贺,因曰:「(取)〔敢〕问杀其使而降其城〔四〕,何也?」恂曰:「皇甫文,峻之腹心,其所取计者也。今来,辞意不屈,必无降心。全之则文得其计,杀之则峻亡其胆,是以降耳。」

  初越巂太守马谡才术过人,诸葛亮深加器异。照烈临终谓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亮未以为然,引谡参军事,每与谈论,自昼达夜。及出军祁山,谡违亮节度,举措烦扰,舍水上山,不下据城。张合绝其汲道,击之,大败。亮乃收谡杀之,而临祭流涕,抚其遗孤。蒋琬谓亮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耶!」

  孙坚举兵数万人诛董卓,至南阳,檄南阳太守张咨军办粮。咨曰:「坚邻二千石耳,与我等。」不应调发,竟不与。坚欲见之,又不肯。坚曰:「我方举兵而遂见沮,何以威后!」遂诈称急疾,举军震惶。迎呼医巫祷祝山川,而遣所亲人说咨,言欲以兵付之。咨心利其兵,即将步骑五百人,持牛酒诣坚营。坚卧见,无何起,设酒饮咨。酒酣,长沙主簿入曰:「前移南阳,道路不治,军资不具,请收咨。」咨大惧欲去,兵阵四(固)〔周〕不得出〔五〕。有顷,主簿入曰:「南阳太守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出〕按军法从事〔六〕。」遂缚于军门,斩之。一郡震悚,无求不获。所过郡县,皆陈糗粮以待坚军。

  杨素攻陈,使军士三百人守营,军士惮北军之强,多愿守营。素闻之,即召所留三百人,悉斩之。更令简留,无愿留者。每将临战,必求人过失而斩之,多至百余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对阵,先令一、二百人赴敌,或不能陷阵而还者,悉斩之。更令二、三百人复进,还亦如之。将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战无不克,称为「名将」。

  隋樊子盖〔为〕东都留守〔七〕,属杨玄感作逆逼城,子盖遣裴弘荣击之,为玄感所败。子盖遂收弘荣斩之,以徇军众。国子祭酒杨汪小不恭,又将斩之。汪拜谢,顿首流血,久乃释免。三军莫不战栗。

  唐马璘为节度使,以(叚)〔段〕秀实为都虞侯〔八〕。卒有能引弩二百四十斤者,犯盗当死,璘欲生之。秀实曰:「将有爱憎而法不一,虽韩、(彭)〔白〕不能为理〔九〕。」璘善其议,竟杀之。

  唐郗士美讨王承宗,士美遣兵马使王献领劲兵一万为前锋。献凶恶恃乱,逗挠不进,士美遽令召至,数其罪斩之。下令曰:「敢后出者斩!」士美亲鼓之。兵既合战,贼军大败。上悦曰:「吾故知士美能办吾事。」

  唐高仙芝每出征讨,令封常清知留后事。常清有才学,果决。时有仙芝乳母子郑德诠为郎将,常清出回,诸将皆引前,德诠自后走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厅,凡经数重门,德诠既过,随后闭之。常清叱曰:「常清起自细微,中丞过听,以为留后,郎将何无礼!今日须暂死以肃军容。」因令勒回仗六十,面仆地,拽出。仙芝妻及乳母于门外号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状上〔仙芝〕〔十〕。仙芝览之,惊曰:「已死矣!」及见常清,遂无一言,常清亦不谢。于是军中股栗。

  周世宗初立,北汉主刘崇入寇,世宗亲御之。至高平南,与崇军遇。合战未几,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遁,右军溃,步卒千余人降于北汉。周主见兵势危,自引兵亲犯矢石督战。宋太祖谓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属何得不致死!」遂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一以当百,北汉兵大败。爱能等闻胜,稍稍复还。周主欲诛之,即收爱能、徽等七十余人,责之曰:「汝辈皆累朝宿将,今望风而逃,止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耳〔十一〕!」悉斩之。

  后周时,宋太祖奉命领兵二千援韩令坤。所领多天武禁兵,有临阵逗挠不用命者,帝必奋剑斫其笠,阳为趣战,其实识之。明日,尽索皮笠,视有剑迹者,得数十人,斩以殉。

  李守贞反,郭威讨之。守贞欲攻河西栅,先遣人出酤酒于村墅,或贳与不责其直,逻骑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潜行入寨。威乃下令将士非犒宴,毋得私饮。爱将李审晨少饮酒,威怒曰:「汝为吾帐下,首违军令,何以齐众!」立斩以殉。

  宋狄青征侬智高,时戒诸将毋妄与贼斗。广西钤辖陈违青节制,輙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仑关,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晨会诸将堂上,揖陈起,并召用等三十人,按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

  宋利州都统王夔素残悍,号「王夜叉」,恃功骄恣,所至劫掠。余玠至嘉定,夔帅所部兵迎谒,班声动雷,江水为沸。舟中皆战掉失色,而玠自若,徐命吏班赏。夔退语人曰:「儒者〔中〕乃有此人〔十二〕!」玠久欲诛夔,患夔握兵居外,恐轻动危蜀,谋于亲将杨成。成曰:「夔兵精势张,视侍郎为文臣,必不甘心从命。今纵弗诛,养成其势,后一举足,西蜀危矣。」玠意遂决。夜召夔计事,潜以成代领其众,夔纔离营,而新将已单骑入矣。将士皆愕然相顾,不知所为,成以帅指譬晓之,遂相率拜贺。夔至,玠斩之。

  校勘记

  〔一〕「抱」,《史记.司马穰苴列传》作「枹」,据正。
  〔二〕「也」,《尉缭子.武议》作「矣」,据正。
  〔三〕「东」,《后汉书.铫期王霸祭遵列传》作「市」,据正。
  〔四〕「取」,《后汉书.邓寇列传》作「敢」,据正。
  〔五〕「固」,《三国志.吴书.孙坚传》作「周」,据正。
  〔六〕《三国志.吴书.孙坚传》「收」下有「出」字,今据补。
  〔七〕《隋书.樊子盖传》「盖」下有「为」字,今据补。
  〔八〕「叚秀实」乃「段秀实」之讹,据《旧唐书.段秀实传》正。
  〔九〕「彭」,《旧唐书.段秀实传》作「白」,据正。
  〔十〕《旧唐书.封常清传》重「仙芝」二字,今据补。
  〔十一〕「止」,《五代史平话》作「正」。
  〔十二〕《宋史.余玠传》「者」下有「中」字,今据补。

  〈制〉十一则

  未有使人无智者,有使人不能用其智于我者也;未有使人无力者,有使人不能施其力于我者也,其法曰「制」。玄龟咽蟒,黄要伏虎,螂蛆噉龙,稂{犭凡}啮鹤,岂非以小制大乎!苦酒泥玉,乌芋碎铜,驼脂屑金,鹊髓化石,岂非以柔制刚乎!古之用兵者,胜于樽俎之间,不于疆场之内;胜于帷幄之中,不于矢石之际。人皆知敌之为吾之所制,而毕竟不知吾之所以制。考得

  吴、楚反,太尉周亚夫东击吴、楚。自请曰:「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上许之,亚夫深壁而守。梁愬于上,使救梁,太尉不奉诏,坚壁不出,使轻骑绝吴、楚兵后粮道。吴兵乏粮,饥,数挑战,终不出。及吴兵饿甚,引去,乃追逐,大破之。

  马超、韩遂寇关中,曹操西征。议者多言:「关西兵习长矛,非精选前锋,不可当也。」操曰:「战在我,不在贼。贼虽习长矛,将使彼不得以刺,诸君但观之。」既至潼关,坚壁不战。超等数挑战,终不出。超、遂竟自隙,败走。

  吴遣将军贺齐讨山贼,贼中有善禁者,每当交战,官军刀剑不得拔,弓弩射矢皆还自向,辄到不利。贺将军深长思曰:「吾闻金之有刃者可禁,蛊之有毒者可禁,其无刃之物,无毒之蛊,则不可禁也。彼必是能禁吾兵者耳,必不能禁无刃物矣。」乃多作劲木白棓(即棒也。),选有力精卒五千人为先登,尽捉棓。彼山贼恃己善禁,了不严备。于是官军以白棓击之,彼禁者果不复行,所击杀以万计。

  刘裕谋伐蜀,以朱石龄有武干,以为益州刺史。裕与石龄密谋曰:「往年刘敬宣出黄虎,无功而还。贼谓我今应从外水往,而料我当出〔其〕不意犹从内水来也〔十三〕,必以重兵〔守〕(倍)〔涪〕城〔十四〕,以备内道。若向黄虎,正坠其计。今以大众从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内水,此制敌之奇也。」而虑此声先驰,贼审虚实,别有函书封付龄石,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而莫知所由。及至白帝,发函书曰:「众军悉从外水攻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从内水向黄虎。」谯纵果使谯道福以重兵守涪城,备内水。龄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纵遣侯晖夹崖筑城以拒之。龄石见贼严兵固险,难以猝拔,欲养锐以伺其隙。刘锺曰:「前声言大众向内水,道福不敢舍涪城。今重兵猝至,侯晖已破胆矣,所以阻兵守险,是惧而不敢战也,攻之必克。若缓兵相守,涪兵忽来,并力拒我,求战不获,军食无资,二万余人悉为谯子虏矣。」龄石从之,攻其北城,克之,斩侯晖,南城亦溃。于是舍舟步进,遂入(城)〔成〕都〔十五〕。

  齐神武倾山东之众伐魏,至玉壁,围而攻之。连营数十里,至于城南,起土山,欲乘之以入。城上先有两高楼,韦孝宽更缚木接之,极其高峻,多积战具以御之。齐神武又凿地为十道,孝宽复掘长堑要之,仍饬战士〔守〕堑〔十六〕。城外每穿至堑,即擒杀之。又于堑外积柴贮火,敌人有伏地道内者,便下柴投火,以皮鞴吹之,咸即灼烂。又造攻车撞城,孝宽乃缝布为缦,随其向悬空张之,车不能坏。城外又缚松麻于竿,灌油加火,欲以烧布焚楼。孝宽复作长铁钩,利其锋刃,〔火竿来〕〔十七〕,遥割之,松麻俱落。外又于城四面穿地,作二十一道,分为四路,中施梁柱,放火烧之,柱折城崩。孝宽随崩处坚木栅以扞之,敌不得入。城外尽其攻击之术,孝宽咸拒破之,神武无如之何,乃遣祖珽说之降。孝宽报云「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珽乃射募格于城中云:「能斩城主降者,拜(大)〔太〕尉〔十八〕,封开国郡公。」孝宽手题书背,反射城外云:「若有斩高欢者,准此。」孝宽弟子迁,先在山东,又锁至城下,临以白刃云:「若不早降,便行大戮。」孝宽慷慨激扬,略无顾意,士卒感动,有必死之心。神武苦攻六旬,士卒死者七万人,智力俱困,因而发疾,乃解去。

  梁兴四十七年,境内无事,公卿士民,莫见兵甲。侯景反,公私骇震。时宿将已尽,后进少年,并出在城外,城中唯羊侃及柳津、韦黯而已。津年老且疾,黯懦而无谋,军旅指撝, 央于侃。侃胆力俱壮,简文深仗之。及贼逼城,众皆凶惧,侃伪称得外射书,云「邵陵〔王〕、西昌侯已至近路」〔十九〕,众乃少安。贼攻东掖门,纵火甚城,侃以水沃〔火〕〔二十〕,(灭火)〔火灭〕〔二十一〕,射杀数人,贼乃退。贼又为尖头木驴攻城,矢石所不能制,侃作雉尾炬,施铁镞,灌之以油,掷驴上焚之,俄尽。贼又东、西起二土山以临城,城中大骇,侃命潜为地道,引其土,山不能立。贼又作登城楼,高十余丈,欲临城射中。侃曰:「车高堑虚,彼来必倒,可卧而观之。」及车动,果倒,众皆服焉。

  魏武自广陵北返,悉力攻盱眙,就守将臧质求酒,质封溲便与之。魏武怒甚,筑长围,一夜便合。又作铁床,于其上施铁镵,曰:「破城得质,当坐之此上。」质乃与魏众书,并写赏格云:「斩佛狸首,封万户侯,赐布娟各万疋。」魏以钩车钩〔垣楼〕〔二十二〕,城内系以彄絚,数百人叫呼引之,车不能退。既夜,以木桶盛人,(县)〔悬〕出城外〔二十三〕,截其钩。明日,又以冲车攻城,土坚密,每颓落下,不过数升。魏军乃肉薄登城,坠而复升,莫有退者,杀伤万计,尸与城平。如此三旬,不能拔,解围而去。

  东魏御史中尉高仲密以虎牢降魏,魏宇文泰率诸军应仲密,围河桥南城。高欢将兵十万至河北,泰退军上瀍,纵火船于上流,以烧河桥。斛律金使张亮以小艇百余,载长锁伺火船。将至,以钉钉之,引锁向岸,桥得无恙。

  魏梁囗王嘉率步骑二十万攻齐寿(阳)〔春〕〔二十四〕,齐豫州刺史垣崇祖欲治外城,堰肥水以自固。众皆曰:「昔佛狸入寇,城中士卒数倍,犹以郭大难守,退保内城。且自有肥水,未尝堰也,恐劳而无益。」(祟)〔崇〕祖曰〔二十五〕:「若弃外城,虏必拔之,外修楼橹,内筑长围,则坐成擒矣。守郭筑堰,是吾不(谋)〔谏〕之策也〔二十六〕。」乃于城西北堰肥水,堰北筑小城,周为深堑,使数千人守之。曰:「虏见吾城小,以为一举可取,必悉力攻之,以谋破堰。吾纵水冲之,皆为流尸矣。」魏人果攻小城。崇祖肩舆上城,决堰下水,魏人马溺死者千计,遂退。

  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营)〔管〕二十四州叛应之〔二十七〕,诏裴行俭率太仆卿李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讨之,合西军程务(挻)〔挺〕〔二十八〕、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旗帜亘千里,行俭咸节制之。先是,都(获)〔护〕萧嗣业馈粮〔二十九〕,数为虏钞,军馁死。行俭曰:「以谋制敌可也。」因诈为粮车三百乘,车伏壮士五辈,赍陌刀、劲弩,以羸兵挽进,又伏精兵踵其后。虏果掠车,羸兵走险。贼驱就水草,解鞍牧马。方取粮车中,而壮士突出,伏兵至,杀获几尽。自是粮车无敢近者。

  校勘记

  〔十三〕《南史.朱龄石传》「出」下有「其」字,今据补。
  〔十四〕《南史.朱龄石传》「兵」下有「守」字,今据补。又「倍」作「涪」,据正。
  〔十五〕「城」,《宋书.谯纵传》作「成」,据正。
  〔十六〕《周书.韦孝宽传》「士」下有「守」,今据补。
  〔十七〕《周书.韦孝宽传》「刃」下有「火竿来」三字,今据补。
  〔十八〕「大」,《周书.韦孝宽传》作「太」,据正。
  〔十九〕《梁书.羊侃传》「陵」下有「王」字,今据补。
  〔二十〕《梁书.羊侃传》「沃」下有「火」字,今据补。
  〔二十一〕「灭」、「火」二字互倒,据《梁书.羊侃传》正。
  〔二十二〕《宋书.臧质传》「钩」下有「垣楼」二字,今据补。
  〔二十三〕「县」,《宋书.臧质传》作「悬」,据正。
  〔二十四〕复印件「王」上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又「寿阳」,《南齐书.桓崇祖传》作「寿春」,据正。
  〔二十五〕「祟祖」乃「崇祖」之讹,据《南齐书.桓崇祖传》正。
  〔二十六〕「谋」,《南齐书.桓崇祖传》作「谏」,据正。
  〔二十七〕「营」,《新唐书.裴行俭传》作「管」,据正。
  〔二十八〕「程务挻」乃「程务挺」之讹,据《新唐书.裴行俭传》正。
  〔二十九〕据《旧唐书.裴行俭传》,萧嗣业时任单于都护,「获」乃「护」之讹,据正。

  〈变〉十则

  良将用兵,若良医疗病。病万变,药亦万变,病变而药不变,厥疾弗能瘳也。孙子曰:「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善为将者,杀机在心,活局在臆。每自运方略,其法皆不同,非务相反也,时异势殊耳。故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捷于矢不袭其镞,铦于剑不刻其舟。若赵括读父书而不知其变,其覆军擒将,为天下万世笑,非不幸也。考得

  汉安帝时,太后闻虞诩有将帅之畧,以为武都太守。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即停车不进,而宣言上书请兵。羌闻之,分抄旁县。(言)〔诩〕因其兵散〔三十〕,日夜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或问:「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三十里,而今且二百里,何也?」诩曰:「虏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虏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众多行速,必惮追我。孙子见弱,吾今示强,势不同故也。」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诩乃令军中,使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诩因出城奋击,多所杀伤。明日悉陈其众,令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变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计贼当退,潜遣五百余人于浅水设伏,候其走路。虏果大奔,因掩击,大破之。

  曹操征张绣于穰,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贾诩曰:「不可追,追必败。」绣不从,大败而还。诩登城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绣从之,果以胜还。乃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曹公军虽新退,必自断后,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也。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大服。

  曹操用贾诩计破韩遂、马超,追至安定而还。诸将问曰:「初,贼守潼关,渭北道缺,不从河东击冯翊,而反守潼关,引日而后北渡,何也?」操曰:「若吾入河东,贼必引〔守〕诸津〔三十一〕,则西河未可渡。吾故盛兵向潼关,使贼悉众南守,而西河之备虚,故徐晃等得西河,然后引兵北渡。贼不与吾争,连车树栅,为甬道而南,既为不可胜,且以示弱。渡渭且坚垒,虏至不出,所以骄之也,故贼不为营垒而求割地。吾顺言许之,使不为备,因士卒之力,一旦击之,所谓疾雷不及掩耳。兵之变化,固非一道也。」

  后汉以赵晖为凤翔节度,属王景崇叛据岐山,不受代,朝廷命晖统兵讨之。时李守(正)〔贞〕叛于蒲〔三十二〕,赵思绾据于雍,与景崇迭相为援,(乃)〔又〕引蜀军出大散关〔三十三〕,势不可遏。晖数战而胜,堑而围之,屡使人挑战,贼终不出。晖乃潜使千余人于城南一舍之外,擐甲执兵,伪为蜀兵旗帜,循南山而下,诈令诸军声言川军至矣。景崇令数千人溃围而出,以为应援,晖设伏而待,一鼓尽殪之。

  后燕慕容盛据辽东,辽西太守李(殷)〔朗〕阴引后魏军〔三十四〕,上表请发兵以拒寇。盛曰:「此必诈也。」召其使而诘之,果验,(近)〔尽〕灭其族〔三十五〕,遣将李旱率骑讨之。师次建安,召旱旋师。(殷)〔朗〕闻其家被诛,拥(二)〔三〕千余户以自固〔三十六〕。及闻旱中路而还,谓有内变,不复为备,留其子养守令支,迎魏师于北平。旱候知之,袭克令支,遣裨将追殷,及于无终,斩之。盛谓羣臣曰:「前以追旱还者,(殷)〔朗〕新为叛逆,必忌官威,一则鸠合同类,劫害良善;二则亡窜山泽,未可卒平。故非意而还,以盈怠其志,卒然掩之,必克之理也。」羣臣皆曰:「非所及也。」

  宋文帝时,魏攻济南,太守萧承之帅数百人拒之。魏众大集,承之使偃旗开门。众曰:「贼众我寡,奈何轻之?」承之曰:「今悬守穷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惟当见强以待之尔。」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唐李愬攻蔡州吴房,军吏曰:「今日往亡,请避之。」愬曰:「贼以往亡,谓吾不来,正可击也。」又战,遂捷而归。

  后晋时契丹入寇,杜重威领大兵至白(围)〔团〕卫村下营〔三十七〕,贼骑环绕之,奇兵出寨后断粮道。是夜东北风大起,至旦尤甚,营中掘井輙坏,人马俱渴。契丹主令其众曰:「晋军止此耳,当尽擒之。」命铁鹞四面下马,拔鹿角而入,奋短兵以击晋军,又顺风纵火扬尘,以助军势。诸将咸请战,重威曰:「俟风稍缓,徐观可否。」李守真曰:「此风助我也。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奋命格斗,强者必胜。如俟风止,我无瞧类矣。」即呼曰:「诸军齐力击贼!」张彦泽召诸将问计,药元福曰:「军中饥渴已甚,若俟风反出战,吾属为虏矣。虏谓我不能逆风以战,宜出其不意以击之,此亦兵家诡道也。」符彦卿与元福等引精骑出西门击贼,诸将继之,契丹却每百步。彦卿欲且曳队往来,守真曰:「事势如此,安可回鞚?即宜长驱取胜。」彦卿等跃马而去,直前奋击。风势益甚,昏晦如夜,乃拥万余骑横击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败而走。

  宋张齐贤知代州,虏骑自胡谷入寇,薄城下。神尉都校马正以所部列南门外,众寡不敌,副都署卢汉(斌)〔赟〕畏懦〔三十八〕,保壁自固。张齐贤选厢军三千,出正之右,誓众感慨,一以当百,虏遂却走,循胡卢河南而西。先是,约都部署潘美以并师来会战〔三十九〕,间使为虏所得。齐贤以师期既漏,且虞美之众为虏所乘。俄而美有使至,云师出并州,行至柏井,忽得密诏,止勿战,已还州矣。于时虏骑塞川,齐贤曰:「虏知美之来,而未知美之退。」乃闭其使密室,中夜发兵二万,人持一帜,负一束刍,距州城西南三十里列帜燃刍。虏遥见火光中有旗帜,〔意〕谓并师至矣〔四十〕,骇而北走。齐贤先伏步卒二千于土(墱)〔磴〕砦〔四十一〕,掩击大败之,擒其北大王之子一人、帐前舍利一人,斩数百级。

  宋曹玮在边,蕃部有过恶者,皆平定之。每以饯将官为名出郊,而兵马次序,食品为节。若曰「下某食」,即其队发。比至水饭,则捷报至矣。

  校勘记

  〔三十〕「言」,《后汉书.虞诩传》作「诩」,据正。
  〔三十一〕《三国志.魏书.武帝纪》「引」下有「守」字,今据补。又曹操所答与传文颇有出入。
  〔三十二〕「李守正」,《旧五代史.赵晖传》作「李守贞」,据正。又此则乃五代时事,当移置「宋张齐贤知代州」则前。
  〔三十三〕「乃」,《旧五代史.赵晖传》作「又」,据正。
  〔三十四〕「李殷」,《晋书.慕容盛载记》作「李朗」,据正,下同。
  〔三十五〕「近」,《晋书.慕容盛载记》作「尽」,据正。
  〔三十六〕「二千」,《晋书.慕容盛载记》作「三千」,据正。
  〔三十七〕「围」,《旧五代史.晋书.少帝纪》作「团」,据正。
  〔三十八〕「卢汉斌」,《宋史.张齐贤传》作「卢汉赟」,据正。
  〔三十九〕「并」,《宋史.张齐贤传》均作「青」,下同。
  〔四十〕《宋史.张齐贤传》「谓」上有「意」字,今据补。
  〔四十一〕「墱」,《宋史.张齐贤传》作「磴」,据正。

  〔《兵垒》卷四终〕

  ●兵垒卷五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袭〉十则

  堂堂之阵,弗可击也;正正之旗,弗可邀也。法当用诡道胜之:敌备其牡,吾击其牝;敌警其孤,吾抶其虚;敌侦其首,吾棰其足;敌防其凸,吾叩其凹;敌遏其夷,吾{扌危}其险。况攻坚则瑕者亦坚,攻瑕则坚者亦暇,莫若由不虞之道,而攻于所不戒也。考得

  刘先主屯新野,樊城守将曹仁使吕旷、吕翔征之,二人败回。曹仁大怒,尽起本都之兵,来取新野,李典谏不听。时徐庶为先主谋士,谓先主曰:「仁全师来,樊城必虚,可遣关羽引精兵五百乘虚袭之。」仁至新野,与赵云战,不胜。李典曰:「吾等在此甚忧。」不知已为羽所取,比回,不得入,遂奔回许昌。

  曹操征乌桓,诸将士多惧。郭嘉曰:「公虽威震天下,胡恃其远,必不设备。因其无备,卒然击之,可破灭也。」操行至易水,嘉又曰:「兵贵神速。今千里袭人,辎重多,难以趋利。不如轻兵异道以出,掩其不意。」于是密出卢龙〔塞〕〔一〕,塞外道绝不通,乃堑山堙谷五百余里,涉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二百里,虏乃知之,将数百骑逆军。操登白狼山,卒与虏遇,纵兵击之,虏众大溃,斩蹋顿。

  庐江太守刘勋理皖城,恃兵强士勇,横于江、淮之间。孙策恶〔之〕〔二〕,时已有江左,自领会稽太守,使人卑辞厚币而说之,曰:「上缭宗人,数欺下国,患之有年矣。击之路实不便,幸因将军神武而临之〔三〕。且上缭国富廪实,吴娃越姬,充于后庭;明珠火具,被于帑藏,取之可以资军。策愿躬率士卒,以为外援。」勋允之,刘晔谏曰:「上缭虽小,而城坚池深,守之则易,攻之则难,不可旬日拔也。且兵见疲于外,而国虚于内,孙策多谋而善用兵,乘虚袭我,将何御之?」勋不听,遂大兴师伐上缭。策果袭卢江,破之。勋穷蹙,遂奔曹操。

  孙策以贺齐为永宁长,领都尉事〔四〕,率兵讨丹阳黟、歙。时歙帅金奇万户屯安勒山,黟帅陈仆、祖山等二万户屯林历山。林历山四面壁立,高数十丈,径路危狭,贼临高下石,不可得攻,将吏患之。齐身出周行,觐视形便,阴募轻捷士作为铁(戈)〔弋〕〔五〕,密于隐险贼所不备处,以(戈招斩山)〔弋拓堑〕为缘道〔六〕。夜令潜上,乃多悬布以援下人,得上百数人,四面流布,俱鸣鼓角,齐勒兵待之。贼夜闻鼓声四合,谓大军悉已得上,惊惧惑乱,不知所为,守路备险者,皆走还依众。大军因是得上,大破仆等。

  魏将锺会、邓艾伐蜀,蜀将姜维列营守险,锺会攻之未能克。艾上言:「请从阴平由斜径出剑阁,西入成都,奇兵冲其腹心。剑阁之军必还赴涪,则会方轨而进;如不还,则应涪之兵寡。今掩其空虚,破之必矣。」遂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又粮运将匮,濒于危殆。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先登至江油,守将马邈降。诸葛瞻拒艾,至涪不进,退往绵竹,列阵以待。艾大破之,斩瞻等,长驱至成都,蜀亡。

  东晋石勒伪推奉晋幽州刺史王浚,浚不疑,勒于是轻骑袭幽州,以火宵行。至易水,浚督护驰遣白浚,将(左)〔佐〕咸请出击勒〔七〕。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设飨以待之。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填诸街巷,使兵不得发。浚乃惧,或坐或起。勒入城,升其厅事,命甲士执浚于前,数其罪恶而诛之,遂取幽州。

  晋将李矩守(荣)〔荥〕阳城〔八〕,前赵刘聪将刘畅步骑三万讨矩,屯于韩王故垒,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时畅卒至,矩未暇为备,遣使奉牛酒,诈降于畅,潜匿精勇,见其老弱。畅不以为虞,大餍师,人皆醉饱。矩谋夜袭之,畅仅以身免。

  后魏幽州刺史孙定儿据州城不下,众数万,宇文泰令刘亮袭之。定儿以义兵犹远,未为备。亮乃将(三)〔二〕十骑〔九〕,先置一纛于近城高岭,即驰入城。定儿方高会,卒见亮至,众皆骇愕。亮乃麾兵斩定儿,县首州门,号令贼党。仍遥指城外纛,命二骑曰:「出追大军。」贼党忷惧,降服。

  隋隽州乌蛮反,遣周法尚讨之。军将至,贼弃州城走,散山谷间,法尚〔捕〕不能得〔十〕。于是遣使慰谕,假以官号,伪班师,(自)〔日〕行二十里〔十一〕。军再(合)〔舍〕〔十二〕,遣人觇之,知其首领尽归,聚饮相欢,法尚遣步兵数千人,袭击破之。

  唐契(必)〔苾〕何力从征吐谷浑〔十三〕,时吐谷浑主在突(伦)〔沦〕川〔十四〕,何力复欲袭之。薛万钧惩其前败,回言不可。何力曰:「贼非有城郭,逐水草以为生,若不袭其不虞,便恐鸟惊鱼散。一失机会,安可倾其巢穴耶!」乃自选骁兵千余骑,直入突(伦)〔沦〕川。袭破吐谷浑牙帐,斩首数千级,获驼马牛羊二十余万头,吐谷浑主脱身而免。

  刘鄩幼有大志,好兵略,涉猎史传,事青州王师范。唐昭宗幸凤翔,太祖率师奉迎于岐下,师范遣腹心乘虚袭取太祖管内州郡。鄩以偏(裨)〔师〕陷兖州〔十五〕,遂据其城。初,鄩遣细〔人〕入诈为鬻油者〔十六〕,觇城内虚实及出〔入之所〕〔十七〕,视罗城下一水窦可以引众而入,遂志之。鄩乃告师范,请步兵五百,宵自水窦衔枚而入,一夕而定。

  校勘记

  〔一〕《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重「塞」字,今据补。
  〔二〕复印件恶下一字模糊漫漶,《三国志,魏书.刘晔传》作「之」,据补。
  〔三〕此句《三国志,魏书.刘晔传》作「愿因大国伐之」。
  〔四〕据《三国志.吴书.贺齐传》,贺齐时任威武中郎将,非以永宁长领都尉事。
  〔五〕「戈」,《三国志.吴书.贺齐传》作「弋」,据正,下同。
  〔六〕「招斩山」,《三国志.吴书.贺齐传》作「拓堑」,据正。
  〔七〕「左」,《晋书.石勒载记》作「佐」,据正。
  〔八〕「荣阳」,《晋书.邵续传》作「荥阳」,据正。
  〔九〕「三十」,《周书.刘亮传》作「二十」,据正。
  〔十〕《隋书.周法尚传》「不」上有「捕」字,今据补。
  〔十一〕「自」,《隋书.周法尚传》作「日」,据正。
  〔十二〕「合」,《隋书.周法尚传》作「舍」,据正。
  〔十三〕「契必何力」,《旧唐书.契苾何力传》作「契苾何力」,据正。
  〔十四〕「突伦川」,《旧唐书.契苾何力传》作「突沦川」,据正。
  〔十五〕「裨」,《旧五代史.刘鄩传》作「师」,据正。
  〔十六〕《旧五代史.刘鄩传》「细」下有「人」字,今据补。
  〔十七〕《旧五代史.刘鄩传》「出」下有「入之所」三字,今据补。

  〈合〉七则

  虎豹至趫徤也,熊罴至多力也。然而人食其肉而席其革者,不能合其势,而一其力也。故曰:五指之更弹,不如控拳之一挃。甚哉乎!兵之贵合也,合则势张,合则力强,合则气旺,合则心坚。考得

  吴汉与刘尚别营,相去二十余里。公孙述使谢丰、袁吉将众十万,分为二十余营,并力攻汉,使别将〔将〕万余人劫刘尚〔十八〕,令不得相救。汉与大战一日,兵败,走入壁,丰因围之。汉乃激励诸将曰:「吾与诸君踰越险阻,转战千里,深入敌地。而今与刘尚二处受围,势既不接,其祸难量。欲潜师就尚,并兵御之。若能同心一力,大功可立,不然,必无余。成败之机,在此一举。」诸将皆曰:「诺。」于是飨士秣马,闭营三日不出,乃多立旛旗,使烟火不绝。夜衔枚引兵与刘尚军合,丰等不觉。明日,乃分兵拒(水)〔江〕北〔十九〕,自将攻江南。汉悉兵迎战,自旦至晡,遂大破之。

  晋桓温伐汉,至青衣,汉大发兵,趣合水以拒之。义者欲分为两军,异道俱进。袁乔曰:「今悬军深入,当合势力,以取一战之捷。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釜甑,持三日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温从之,直指成都。遂败汉兵于笮桥,纵火烧其城门。汉人惶惧,无复斗志,汉主请降。

  魏主在锺离,梁州刺史拓跋英请以州兵会击汉中。齐梁州刺史萧懿遣部将(聿)〔尹〕绍祖等将兵据险〔二十〕,立五栅以拒之。英曰:「彼帅莫相统一,我选精卒,并攻一营,彼必不相救。若克一营,四营皆走矣。」乃急攻一营,拔之。四营俱溃,乘胜长驱,进逼南郑。

  宋仁宗时,契丹入寇,诏赵延进与崔翰、李继隆将兵八万御之,诏赐阵图,分为八(队)〔阵〕〔二十一〕。师〔次〕满城〔二十二〕,虏骑至,延进乘高望之,东西亘野。翰等按图布阵,阵相去百步。延进曰:「主上委吾以边事,期于克敌。今虏众若此,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于是改为二阵,前后相副。士众皆喜,三战咸捷。

  宋绍兴初,杨存中从张俊讨李成。诸将议欲分道进,存中曰:「贼势如此,兵分则力弱。又诸将位均势敌,非招讨督之,必不相为用。」俊然之。整军至豫章,存中率兵数千,首破贼于玉隆观,追至筠州。贼骁将以众十万来援,夹河而营。存中谓俊曰:「彼众我寡,击之当用奇。愿以骑见属,公以步兵居前(后)〔二十三〕。」俊从之。存中夜衔枚渡筠河,出西山,驰下击贼,俊以步兵八千夹攻,俘八千人。乘胜追至九江,成遂遁去。

  吴玠守蜀,元朮及刘夔率十万骑入侵,自铁山凿崖开道,循岭东下。玠以万人当冲。弟璘率轻兵由七方关倍道而至,与金兵转战七昼夜,始得与玠合。敌首攻玠营,玠击走之。又以云梯攻垒壁,玠使人以撞竿碎其梯,以长矛刺之。璘拔刀画地,谓诸将曰:「死则死此,退者斩!」金分军为二,兀朮阵于东,韩常阵于西。璘率锐卒介其间,左萦右绕,随机而发。战久,璘军少惫,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璘以驻队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层积,敌践而登。撤离喝驻马四视,命攻西北楼。姚仲登楼酣战,楼倾,以帛为绳,挽之复正。金人用火攻楼,以酒缶扑灭之。玠急遣田晟率兵以长刀、大斧左右击,明炬四(出)〔山〕〔二十四〕,震鼓动地。明日,大出兵,统领王喜、王武率锐士,分紫、白旗入金营。奋击,射韩常,中左目,金人遂遁。

  金主完颜阿骨打闻辽主亲征,仰天恸哭曰:「天祚亲至,非死战莫能当也。不若杀我一族,迎降为福!」诸军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从。」金主遂帅师迎敌。辽主自将至驰门,辽驸马萧特末等将步骑四十万至干邻,金主行次爻剌,深沟高垒以待之。会辽主以章奴反,西还己三日,诸将请乘怠击之。金主曰:「诚欲追敌,约赍以往,无事餫饷。若破敌,何求不得?」众皆踊跃,追及于护步答冈。是时女真兵二万,金主曰:「彼众我寡,兵不可分。视其中军最坚,辽主必在焉。败其中军,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战,左翼合而攻之,辽兵大溃。女真兵驰之,横出其中,辽师败,死相枕藉百余里,萧特末焚营而遁。

  校勘记

  〔十八〕此句《后汉书.吴盖陈臧列传》重「将」字,今据补。
  〔十九〕「水」,《后汉书.吴盖陈臧列传》作「江」,据正。
  〔二十〕「聿绍祖」,《魏书.景穆十二王列传》作「尹绍祖」,据正。
  〔二十一〕「队」,《宋史.赵延进传》作「阵」,据正。
  〔二十二〕《宋史.赵延进传》「师」下有「次」字,今据补。
  〔二十三〕此句《宋史.杨存中传》无「后」字,据删。
  〔二十四〕「出」,《宋史.吴玠传》作「山」,据正。

  〈待〉十则

  兵事主于虓阚,囗亦有时乎选{忄耎},则不敢为客而为主,不敢虚憍而恃气,如处女然,如木鸡然,其几微矣。非至勇不敢待也,非至詧不可待也,非至缜不能待也。夫为将当有怯弱时,曹孟德之言也,岂欺我哉!考得

  晋将栾书伐楚,将战,楚晨压晋军而阵,军吏患之。裨将范囗趋进曰〔二十五〕:「塞井夷灶,阵于军中而疏行首。」书曰:「楚师轻佻,固垒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击之,必获胜焉。」终败楚师。

  智伯请地于韩康子,康子欲弗与。殷规曰:「智伯好利而愎,不与,将伐我。与之,彼狃于得地,必请于他人。他人不与,必向之以兵。然则我得免于患,而待事之变矣。」康子乃与之邑。智伯又求地于魏桓子,桓子欲弗与。任章曰:「无故索地,诸大夫必惧;吾与之地,智伯必骄。彼骄而轻敌,此惧而相亲,以相亲之兵,待亲敌之人,智氏之命不长矣。」

  晋太元初,魏武帝亲征后燕慕容德于邺城,前军败绩,德又欲攻之。别驾韩{言卓}进曰:「古人先胜而后战,今魏不宜击者四,燕不宜动者三。」德曰「何故?」{言卓}曰:「魏军远入,利在速战,一不可击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击也;前军既败,后军必固,三不可击也;彼众我寡,四不可击也。官军自战其地,一不宜动;动而不胜,众心难固,二不宜动;城隍未修,敌来无备,三不宜动。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沟高垒,以佚待劳。彼千里馈粮,野无所掠,久则三军靡费,攻则士卒多毙,师老衅生,起而图之,可以捷也。」德从之。

  慕容农据列人起兵,号令整肃,士民喜说,长乐公丕使石越讨之。农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军而来此,是畏王而陵我也。必不设备,可以计取。」众请治城,农曰:「今起义兵,当以山河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越至列人西,农参军赵谦请急救之。农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昼战则士卒见其外貌而惮之,不如待暮击之,可以必克。」(今)〔令〕战士严备以待〔二十六〕,毋得妄动。向暮,鼓噪出,阵于城西,牙门〔刘木请先攻越栅〕〔二十七〕。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

  后周遣将率突厥之众逼齐晋阳,齐将(叚)〔段〕韶御之〔二十八〕。时大雪,后周人以步卒为前锋,从西山下,去城二里。诸将咸请逆击之。韶曰:「步人气力有限,今积雪凝厚,逆战非便,不如阵以待之。彼劳我逸,破之必矣。」既战,大败之,敌前锋尽殪,遂遁。

  东魏高欢侵魏,侯骑以告宇文泰,泰召诸将问计。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与争。此东十里有渭曲,可据以待之。」遂进至其地,背水为阵,李弼为(左)〔右〕拒〔二十九〕,赵贵为(右)〔左〕拒〔三十〕。命将士偃戈于葭芦之中,约闻鼓声而起。日晡,东魏兵至,望见魏兵少,争进击之,卒乱而不成列。兵将交,泰鸣鼓,士卒奋起合战。李弼等率铁骑横击之,绝其军为二,遂大破之。

  唐罗艺为幽州总管,窦建德率众十万来寇,艺将逆战。薛万(钧)〔均〕曰〔三十一〕:「众寡不敌,当以计取贼。若渡水交兵,请公精锐骑百人伏于城侧,待其半渡而击,必败。」从之。建德果引兵渡水,万(钧)〔均〕邀击,大破之。

  李靖从河间王孝恭讨萧铣,兵至夷陵,铣将文士弘率精兵数万屯清江,孝恭欲击之。靖曰:「士弘,铣之健将,士卒骁勇。今新失荆门,尽兵出战,此是救败之师,不可当也。宜且治南岸,勿与争锋,待其气衰,然后奋击,破之必矣。」孝恭不从,留靖守营。自率师与战,果败。

  宋太宗时,契丹与西贼相结窥边,上密授成算于府州折御卿,使为之备。至是虏将韩德威万余众,诱党项、勒浪等族自振武入寇,御卿大败之于河义。勒浪等族乘虏之乱,诈为府州兵蹑其后,虏众死者十六七。奏至,上召其使问状,因笑谓左右曰:「北虏小丑,轻进易退,常戒边将勿与争锋。待其深入,即分奇兵,断其归路,从而击之,必无遗类,果如我言!」左右呼万岁。

  张柔第九子弘范从亲王哈必赤讨李{王亶}于济南,柔戒之曰:「汝围城勿避险地。汝无怠心,则兵必致死。主者虑其险,苟有来犯,必相救,可因以立功,勉之。」弘范营城西,{王亶}出军突诸将营,独不向弘范。弘范曰:「我营险地,{王亶}乃示弱于我,必以奇兵来袭,谓我弗悟也。」遂筑长垒,内伏甲士,外为壕,开东门以待。夜令士卒(凌)〔浚〕壕益深广〔三十二〕,{王亶}不知也。明日,果拥飞桥来攻,未及岸,军陷壕中。得跨而上者,突入垒门,遇伏皆死,降两贼将。柔闻之,曰:「真(君)〔吾〕子也〔三十三〕。」

  校勘记

  〔二十五〕「范」下一字外「勹」内「亡」,所用字集无之,故阙。
  〔二十六〕「今」,《资治通鉴》卷一百五作「令」,据正。
  〔二十七〕此则盖节引至《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原文「牙门」与「农督大众随之」间尚有五十字,兹引于下:「(牙门)刘木请先攻越栅。农笑曰:『凡人见美食,谁不欲之,何得独请!然汝猛锐可嘉,当以先锋惠汝。』木乃帅壮士四百腾栅而入,秦兵披靡。(农督大众随之,大败秦兵,斩越)」据此可知「牙门」乃刘木之职官也。为存原文本貌,今仅据补「刘木请先攻越栅」七字,以连结上下文意。
  〔二十八〕「叚韶」乃「段韶」之讹,据《北齐书.段韶传》正。
  〔二十九〕「左」,《北史.周本纪》作「右」,据正。
  〔三十〕「右」,《北史.周本纪》作「左」,据正。
  〔三十一〕「薛万钧」,《新唐书》、《旧唐书》皆作「薛万均」,据正。
  〔三十二〕「凌」,《元史.张弘范传》作「浚」,据正。
  〔三十三〕「君」,《元史.张弘范传》作「吾」,据正。

  〈独〉九则

  独非自负其勇,自用其智,自恃其众也。真见胜之所在,而亟趋之,盖有数解:嘿运方略,偏裨罔闻,是为独见;发言盈庭,词组折衷,是为独断;躬冒矢石,屹然不移,是为独立;单骑前进,尽屏驺从,是为独往。独见者,见人所不见;独断者,断人所不断;独立者,立人所难立;独往者,往人所难往。呜呼!非老于兵、精于兵、神于兵者,其孰能与于斯!考得

  汉元帝时,郅支单于自以大国,又乘胜骄,不为康居王礼。发民作城,遣使责诸国岁遣。汉遣使三辈至康居求谷吉等死,郅支困辱使者,不奉诏。陈汤为人沈勇有谋,喜奇功,囗甘延寿曰〔三十四〕:「夷狄畏服大种,〔其天性也〕〔三十五〕。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侵陵乌孙、大宛,若降(北)〔此〕二国〔三十六〕,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久畜之,必为西域患。如发屯田吏士囗乌孙众兵〔三十七〕,直诣城下,彼亡无所之,守不自保,大功可成也。」延寿欲奏请之,汤曰:「国家与公卿议,大事非凡所见,事必不从。」会延寿病,汤独矫制发诸国兵及屯田吏士。延寿惊起,欲止焉。汤怒按剑叱曰:「大众已集会,竖子欲沮众耶!」延寿从之,部勒行阵,合四万余人,上疏自劾矫制,陈言兵状。即日引行,未至城三十里,止营。郅支问汉兵何以来,应曰:「单于上书言居困厄,愿入朝见。天子哀悯单于弃大国,屈意康居,故使都护将军来迎,恐左右惊动,故未至城下。」使数往来相答报。延寿、汤让之曰:「我为单于远来,而单于无名王大人见将军受事者,何单于(勿)〔忽〕大计〔三十八〕,失主客之礼也!兵来道远,人畜罢极,食度且尽,恐无以自还,愿单于与大臣审计策。」明日,进薄城下,四面围城,发薪木火城。吏士喜,大呼乘之,钲鼓声动地,康居引兵郄。汉兵四面推卤楯并入,单于被创死,斩其首,得汉使节二及谷吉等所赍帛书。

  梁武帝北伐,沈田子与顺阳太守傅弘之各领别军,从武关入,屯据青泥。姚泓将自御大军,虑田子袭其后,欲先平之,然后倾国东出。乃率步骑数万,奄至青泥。田子本为疑兵,所领裁数百,欲击之。傅弘之曰:「彼众我寡,难可与敌。」田子曰:「师贵用奇,不必在众。且众寡相倾,势不能立,及其未整,薄之必克,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也。」便独率所领,鼓噪而进。贼合围数重,田子乃弃粮毁舍,躬勒士卒,前后奋击。贼众大溃散,杀万余人,长安遂平。

  耿豪从周太祖战于邙山,豪谓所部曰:「大丈夫见贼,须右手拔刀,左手把(矛肖)〔韒〕〔三十九〕,直刺直斫,慎莫皱眉畏死。」遂大呼独入。敌人(刀)〔刃〕锋乱下〔四十〕,当时咸谓豪殁。俄然奋刀而还。战数合,当豪前〔者〕〔四十一〕,死伤相继。又谓左右曰:「吾岂乐杀人,但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四十二〕,又不为人所伤,何异逐坐人也。」

  王雅少而沈毅,木讷寡言,有胆勇,善骑射。太祖闻其名,召入军,累有战功。除都督,赐爵居庸县子。东魏将窦泰入寇,雅从太祖擒之于潼关。沙苑之战,雅谓所部曰:「彼军殆有百万,今我不满万人,以常理论之,实难与敌。但相公神武命世,股肱王室,以顺讨逆,岂计众寡。丈夫若不此时破贼,何用生为!」乃擐甲步战,所向披靡,太祖壮之。又从战邙山,时大军不利,诸将皆引退,雅独回骑拒之。敌人步骑竞进,雅左右奋击,频斩九级,敌众稍却,雅乃还军。太祖叹曰:「王雅举身悉是胆也!」

  唐太宗谓李靖曰:「卿平萧铣,诸将皆欲籍伪臣家,以赏士卒,独卿不从,以为蒯通不戮于汉,既而江汉归顺。朕由是思古人有言曰:『文能附众,武能威敌』,其卿之谓乎?」靖曰:「汉光武平赤眉,入贼营中按行,贼曰:『萧王推赤心于人腹中。』此盖先料人情,本非为恶,岂不预虑哉!臣请讨突厥,总番汉之众,出塞千里,未尝戮一(杨)〔扬〕干〔四十三〕,斩一庄贾,亦推赤诚,存至公而已。阶下过听,擢臣以不次之位,若于文武,则何敢当?」

  薛仁贵从太宗征辽东,与高丽将战于横山,仁贵匹马先入,莫不应弦而倒。高丽有善射者,于石城下射杀十余人,仁贵单骑直往冲之。其贼弓矢俱失,手不能举,便生擒之。

  仆固怀恩说吐蕃、回纥等三十万入寇,京师大震。帝急召子仪屯泾阳,军纔万人,子仪严备不战。时二虏闻怀恩死,已争长不相睦,子仪使牙门将李光瓒说回纥,欲与共击吐蕃。回纥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见乎?」光瓒还报。子仪曰:「今众寡不敌,难以力胜。昔与回纥契约甚厚,不若挺身说之,可不战而下也。」诸将请选铁骑五百卫从,子仪曰:「此适足为害耳。」郭晞叩马谏曰:「大人,国之元帅,奈何以身为虏饵?」子仪曰:「今战则父子俱死而国家危,徒以至诚与之言,或幸而见从,则四海之福也。不然,则身死而家全。」以鞭击其手曰:「去。」遂与数骑出。使人传呼曰:「令公来!」回纥大惊,大帅药葛罗执弓注矢,立于阵前。子仪免胄释甲,投鎗而进,诸酋相顾曰:「是也。」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执药葛罗手而让之。因取酒与其酋长共饮,立誓定约而还。

  西川节度使韦皐卒,副使刘辟自为留后,表求节钺,以辟为西川节度使。辟既得旌节,志益骄,(来)〔求〕〔四十四〕兼三川,上不许,辟遂陷梓州。上欲讨辟而重于用兵,公卿亦以蜀险难取。杜黄裳独曰:「辟狂戆书生,取之如拾芥尔。臣知神策军使高崇文勇略可用,愿陛下专以军事委之,勿置监军,辟必可擒。」上从之,命从文讨辟,引兵移梓州,败辟众于鹿头关。长驱直诣成都,所向崩溃,克成都。辟帅数千骑西奔突厥,崇文使高霞寓等追及,擒之,槛送京师。

  韩世忠勒阵向敌,遣人语之曰:「锦衣骢马立阵前者,韩相公也。」或危之,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敌果至,杀其导战二人,遂引去。

  校勘记

  〔三十四〕复印件「甘」上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三十五〕《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种」下有「其天性也」四字,今据补。
  〔三十六〕「北」,《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作「此」,据正。
  〔三十七〕复印件「士」下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三十八〕「勿」,《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作「忽」,据正。
  〔三十九〕「(矛肖)」,《周书.耿豪传》作「」据正。
  〔四十〕「刀」,《周书.耿豪传》作「刃」,据正。
  〔四十一〕《周书.耿豪传》「前」下有「者」字,今据补。
  〔四十二〕《周书.耿豪传》「若」下有「不」字,今据补。
  〔四十三〕「杨干」乃「扬干」之讹,据《唐太宗李卫公问对》正。
  〔四十四〕「来」,《通鉴》卷二百三十七作「求」,据正。

  〈谲〉十二则

  忠信薄而后有礼,道德废而后有刑,仁义衰而后有兵。兵以正出,而谲用之求胜而已。晋文公谲而不正,而裒然五霸之雄也。兄齐桓而弟秦穆,诸侯王称最胜焉,何必正哉!考得

  段颎为辽东属国尉,时鲜卑犯塞,颎即率所领驰赴之。既而恐贼惊去,乃使驿骑诈赍玺书召颎,〔颎〕于道伪退〔四十五〕,潜于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遣人追颎。颎因大纵兵,悉斩获之。

  孔明伐魏国,围夏侯楙于南安。南安西连天水,北接安定,孔明使其腹心裴绪诈为魏将,至安定郡,谓太守崔谅曰:「南安围急,特取安定救兵。」贴肉取出文书,(污)〔汗〕皆湿透〔四十六〕,不可辩真伪。崔谅起兵,离城四、五十里,孔明伏兵前后截击,崔谅领百十人从间道逃回。时魏延先期伏安定城侧,已诈取安定城。

  贾逵除渑池令,时高干之反,张琰将举兵以应之。逵不知其谋,往见琰。闻变起,欲还,恐见执,乃为琰画计,如与同谋者,琰信之。时县寄治蠡城,城堑不固,逵从琰求兵修城。诸欲为乱者,皆不隐其谋,故逵得尽诛之。遂修城拒琰,琰败。

  曹操征关中,进军渡渭。马超、韩遂数请战,不许,因请割地,求送任子。贾诩以为可伪许之。操复问计,诩曰:「离之而已。」操曰:「解。」韩遂请与操相见,操遂交马语移时,不及军事,但说京师故旧,拊手欢笑。既罢,超等问遂:「曹公何言?」遂曰:「无所言也。」超等疑之。他日,操又与遂书,多所点窜,如遂改定者。超等愈疑,自是超、遂构隙。公乃克日会战,先以轻兵挑之。战良久,乃纵骁骑夹击,大破之,遂、超等奔凉州。

  六朝(廋)〔庾〕域字司大〔四十七〕,少沈静,有名乡曲,为华阳太守。时魏军攻围南郑,州中粮少,恐众心溃乱,有空仓数十所,域手自封题,指示将士曰:「此中粟皆满,足支二年,但努力坚守。」众心以安。

  马隆为平虏护军、西平太守,将所领精兵,又给牙门一军,屯据西平。时南虏成奚每为边患,隆至,帅军讨之。虏据险距守,隆令军士皆负农器,若将田者。虏以隆无征讨意,御众稍怠,隆因进兵击破之。

  赵麻秋攻(抱)〔枹〕罕〔四十八〕,晋(昌)〔阳〕太守郎坦欲弃外城〔四十九〕,太守张(俊)〔悛〕曰〔五十〕:「弃外城则动众心,大事去矣。」固守大城。秋率众八万,围堑数重,云梯地突,百道皆进。城中御之,秋众死伤数万。张重华以谢艾为军师将军,率步骑三万,进军临河,秋率众距之。艾乘轺车,冠白幍,鸣鼓而行。秋望而怒曰:「艾年少书生,冠服如此,轻我也。」命黑{矛肖}龙骧三千人驰击之。艾左右大扰。左战帅李伟劝艾乘马,艾不从,乃下车据胡床,指麾处分。贼惧,以为有伏兵,不敢进。张(琄)〔瑁〕自间道引兵截其后〔五十一〕,秋军退。艾乘胜进击,大破之。

  唐僖宗在蜀,有贼首孙喜聚徒数千,攻均州,刺史吕晔不知所为。都将冯行袭伏兵江南,乘小舟迎喜,谓曰:「郡人今得良牧,众心归矣。但公从卒太多,民惧剽掠。若驻军江北,独与腹心轻骑赴之,某请为前导,告谕州人,无不服者〔矣〕〔五十二〕。」喜从之。既渡江,军吏迎谒,伏兵发,行袭手击喜,斩之。其党在江北者悉奔溃,诏以袭为刺史。

  后周将周法尚初自陈来归,陈将樊猛济江讨之。法尚遣部曲督韩朗诈为背己奔于陈,伪告猛曰:「法尚(步)〔部〕兵〔五十三〕不愿降北,若得君讨之,必无斗者,当于阵倒戈耳。」猛以为然,引师急进。法尚乃佯为畏惧,自保于江曲。猛陈兵挑战,法尚先伏轻船于浦中,又伏精锐于古村之北,自张旗帜,逆流拒之。战数合,伪退,登岸投古村。猛舍舟逐之,法尚又疾走,行数里,与村北军合,复前击猛。猛退走赴船,既而浦中伏发,入猛船,取陈旗帜,建周旗帜,猛大败。

  唐庄宗时,李崧为镇州参军。魏王继岌与郭崇韬伐蜀,以崧聪明能文章,使掌书记。既破蜀,刘皇后听谗,阴遣人之蜀,教继岌杀崇韬,人情不安,欲为变。崧入见继岌曰:「王何为作此危事?今远军五千里,不见咫尺之诏而杀大臣,动摇人情,是召乱也。」继岌曰:「吾亦悔之,奈何?」崧乃召书吏三四人,登楼去梯,以黄纸作诏书,倒用都统印。明(日)〔旦〕〔五十四〕,告谕诸军,人心乃定。

  宋太宗在定州,一旦仓中给军粮,军士以所给米黑,喧哗纷扰,监官惧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见王德用,德用曰:「汝从我,当自入仓。」乃往召专副,问曰:「昨日我不令汝,给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叱从者杖专副。又呼四卒,谓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给与汝曹,当弃之乎?汝何敢乃尔喧哗,欲求决配乎!」百拜流汗,乃舍之,仓中肃然。

  金立刘豫为齐王,岳飞知刘豫结粘没喝,而兀朮恶豫,可以间而动。会军中得兀朮谍者,飞阳责之曰:「汝非吾军人张斌耶?吾先遣汝至齐,约诱至四太子(即兀朮也。),汝往不复来。吾继遣人问,齐已许我,今冬以会合寇江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书竟不至,何背我耶!」谍冀缓死,即诡服。乃作蜡书,因谓谍曰:「吾今贷汝。」复遣至齐,问举兵期,刲股纳书,戒勿泄。谍还,〔以〕〔五十五〕书示兀朮。兀朮大惊,驰白金主,于是废豫之意益决。

  校勘记

  〔四十五〕《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重「颎」字,今据补。
  〔四十六〕「污」,《三国演义》作「汗」,据正。
  〔四十七〕「廋域」乃〔庾域〕之讹,据《南史.庾域传》正。又此则为梁时事,当与下则「马隆为破虏护军、西平太守」条互乙。
  〔四十八〕「抱罕」乃「枹罕」之讹,据《晋书.张重华传》正。
  〔四十九〕「晋昌」,《晋书.张重华传》作「晋阳」,据正。又此则为晋时事,当移置「曹操征关中」条后。
  〔五十〕「张俊」乃「张浚」之讹,据《晋书.张重华传》正。
  〔五十一〕「张涓」,《晋书.张重华传》作「张瑁」,据正。
  〔五十二〕《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六「者」下有「矣」字,今据补。
  〔五十三〕「步」,《隋书.周法尚传》作「部」据正。又此则为隋时事,当与上则「唐僖宗在蜀」条互乙。
  〔五十四〕「日」,《新五代史.李崧传》作「旦」,据正。
  〔五十五〕《宋史.岳飞传》「书」上有「示」字,今据补。

  〈纡〉八则

  疾行无善步,疾歌无袅音,疾书无劲画,疾噉无余甘。天下事固有急之而缓,缓之而急者,不可不察也。缓则其神必闲,神闲则其气必定,气定则其谋必密,谋密则其发必锐。此四者,全胜之道也。考得

  秦始皇欲取荆,李信用二十万人而败,自驰如(颕)〔频〕阳见王翦〔五十六〕。翦曰:「非六十万人不可。」始皇曰:「唯将军计。」于是王翦将兵六十万击荆。荆闻王翦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坚壁而守,不肯战。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浴,而善饮食抚循之。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对曰:「方投石超距。」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荆军数挑战,而秦不出,荆军乃引而东。翦因举兵追之,大破荆军。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荆兵大败。

  建武时,妖巫维(泛)〔汜〕弟子单臣、傅镇等复妖言相聚〔五十七〕,入原武城行劫,自称将军,于是遣酇侯臧宫将北军及(梨)〔黎〕阳营数千人围之〔五十八〕。贼谷食多,数攻不下。帝召问方畧,东海王对曰:「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围急,不得走矣。宜小(延)〔挺〕缓〔五十九〕,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擒矣。」帝即勅臧宫撤围缓贼,贼众分散,遂斩臣、镇等。

  曹操既克邺,袁尚、袁熙逃奔辽东,有众数千。时辽东太守公孙康恃远不服,操破鸟桓,或说操遂征之,尚、熙可擒。操曰:「吾方使康斩送其首,不烦兵矣。」操引兵还,康果斩尚、熙,传送其首。诸将或问操:「还而斩尚、熙,何也?」操曰:「彼素畏尚、熙,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相(围)〔图〕〔六十〕,其势然也。」

  魏司马懿征公孙渊,贼保襄平,懿围之。会霖潦大水,平地数尺。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皆不听。司马陈(哇)〔珪〕〔六十一〕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达)〔远〕来而更安缓〔六十二〕,愚窃惑焉。」懿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雨水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但恐贼粮尽而围(络)〔落〕未合〔六十三〕,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安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既而雨止,遂合围。起土山地道,矢石雨下,昼夜攻而拔之。

  吴将诸葛恪围合淝新城,司马师使镇东将军毋丘俭、杨州刺史文鸳等拒之。俭、钦请战,师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锋未易当。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必可拔。」遂令诸将高垒以(敝)〔弊〕〔六十四〕之。相持数月,恪攻城力屈,死伤大半。师乃令钦督锐卒趋合榆,断其归路,俭帅兵以为后继。恪惧而遁,钦逆击,大破之。

  前赵刘曜遣将讨羌,大酋权渠率众保险阻,曜将游子远频败之。权渠欲降,其子伊余大言于众中曰:「往刘曜自来,犹无若我何。况此偏师,自欲降乎!」遂率劲卒五万人,晨压子远垒门。左右劝出战,子远曰:「吾闻伊余有专诸之勇、庆忌之捷,其父新败,怒气甚盛。且西戎劲悍,其锋不可拟也。不如缓之,使气竭而击之。」乃坚壁不战,伊余有骄色。子远俟其无备,夜分誓众,秣马蓐食,晨具甲扫垒而出。迟明,设覆而战,擒伊余,尽俘其众。

  晋穆帝时,(叚)〔段〕龛据广固城〔六十五〕。燕诸将请急攻广固。慕容恪曰:「用兵之势,有缓有急。若彼我势敌,外有强援,恐有腹背之患,则攻不可不急。若我强彼弱,无援于外,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兵法十围五攻,正谓此也。段龛兵尚众,未有离心,今凭阻坚城,上下戮力,我尽锐攻之,计数旬可拔,然杀吾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暂息,吾每念之,夜而忘寐,何轻用其死乎?要在取之,不必求功之速也。」于是为高墙深堑以守之。龛樵采路绝,人相食,面缚出降。

  唐太宗讨刘武周,江夏王道宗从军。太宗登玉壁城观贼,顾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对曰:「羣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争。令众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众,莫能持久,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太宗曰:「汝意见暗与我合。」军果食尽夜遁,追及介(休)〔州〕〔六十六〕,一战败之。

  校勘记

  〔五十六〕「颕阳」,《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作「频阳」,据正。
  〔五十七〕「维泛」,《后汉书.吴盖陈臧列传》作「维汜」,据正。
  〔五十八〕「梨阳」,《后汉书.吴盖陈臧列传》作「黎阳」,据正。
  〔五十九〕「延」,《后汉书.吴盖陈臧列传》作「挺」,据正。
  〔六十〕「围」,《三国志.魏书.武帝纪》作「图」,据正。
  〔六十一〕「陈哇」,《晋书.宣帝纪》作「陈珪」,据正。
  〔六十二〕「达」,《晋书.宣帝纪》作「远」,据正。
  〔六十三〕「络」,《晋书.宣帝纪》作「落」,据正。
  〔六十四〕「敝」,《晋书.景帝纪》作「弊」,据正。
  〔六十五〕「叚龛」乃「段龛」之讹,据《晋书.慕容隽载记》正。
  〔六十六〕「介休」,《旧唐书.宗室列传》作「介州」,据正。

  〔《兵垒》卷五终〕

  ●兵垒卷六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果〉八则

  猛虎之犹豫,不如蠭虿之必螫;孟贲之鼠首,不如妇孺之横奔。故曰:需者,事之贼也。是以进兵贵果,果而勿矜,果而勿愎,果而勿懈,果而勿葸,果之为言断也。断而敢行,鬼神且避之,天下无坚敌矣。考得

  汉光武西征隗嚣,至漆,诸将多言王师不宜远入险阻,犹豫未决。会召马援,夜至,帝大喜,具以羣议质之。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势,兵进有必破之状。又于帝前聚米为谷,指画形势,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分析曲折,昭然可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明旦,遂进军至高平第一(地名。),嚣众大溃,城邑皆降。

  晋刘裕至潼关,王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镇恶(沂)〔泝〕渭而上〔一〕,所乘蒙冲小舰,军士皆在舰内,秦人但见舰进,惊以为神。至渭桥,镇恶令军士持仗登岸,后者斩。既登,即密使人改放舟舰,渭水汛急,倏忽不见。乃喻士卒曰:「此为长安北门,去家万里,舟舰衣粮,皆已随流。战而利,则功名俱显;不利,则骸骨不返矣。」乃身先士卒,众腾跃争进,大破秦军。镇恶入自平朔门,秦王泓出降。

  隋军临江,高颎问薛道衡曰:「今兹大军,江东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尝闻郭璞有言:『江东分三百年,复与中国合。』今此数将周,一也;主上恭俭勤劳,叔宝荒淫骄侈,二也;国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总为相,唯事诗酒,三也;我有道而大,彼无德而小,量其甲士,不过十万。西有巫峡,东至沧海,分之则势悬而力弱,聚之则守此而失彼,四也。席卷之势,事在不疑。」颎忻然曰:「得君言成败之理,令人豁然。」

  苏定方率兵讨突厥贺鲁,大雪平地二尺,军中咸请停兵候晴。定方曰:「虏恃雪深,谓我不能前进,必当憩息,追可及。若缓以纵之,则渐远难追。省日兼功,在此举也。」于是勒兵凌雪,昼夜兼进。遂至双河,去贺鲁所居二百余里,布阵长驱,征至金牙山贺鲁牙帐所。时贺鲁集众欲猎,定方纵兵击之,破其牙帐,生擒数万人。贺鲁脱走,(拔)〔趣〕石国〔二〕。定方令副将萧嗣业往石国追贺鲁,遂擒归于京师。

  梁攻潞州,筑夹寨,会晋王李克用死,梁主以为援兵不能来,不复设备。晋王存勖与诸将谋曰:「朱温所惮者,先王耳。闻吾新立,以为童子未闲军旅,必有骄怠之心。若简精兵,倍道趋之,出其不意,破之必矣。取威定霸,在此一举,不可失也。」乃大阅士卒,发(溽)〔晋〕阳军于黄碾〔三〕,伏兵三垂冈。诘旦大雾,进兵直抵夹寨。梁军无斥{土侯},不意晋兵之至,将士尚未起,军中惊扰。晋兵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失亡将校士卒以万计。

  周以梁士彦持节督晋、绛二州诸军事,后齐主亲统六军围之,独守孤城,外无声援。贼尽锐攻之,楼堞皆尽,城雉所存,寻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马出入。士彦谓将士曰:「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于是勇烈齐奋,呼声动地,无不以一当百。齐师稍却,乃令妻妾军民子女,昼夜修城,三日而就。帝率师至,齐乃解围。士彦见帝,捋帝须而泣曰:「臣几不见陛下。」帝亦为之流涕。帝欲班师,士彦叩马谏曰:「今齐师遁,众心皆动。因其惧也而攻之,其势必举。」帝从之,大军遂进。及齐平,封郕国公。

  宋高宗谓宰臣曰:「李宝以一介脱身还朝,陛对无一沮慑,必能事者。」乃授浙西路马步〔军〕副(营)〔总管〕〔四〕,令与守臣督海师捍御。八月,次江阴,先遣其子公佐,谓曰:「汝为潜伺敌动静虚实,毋误。」公佐受命,即与将官边士宁偕往。宝将启行,军士争言西北风力尚劲,迎之非利。宝下令,敢沮大计者斩。遂发苏州,大洋行三日,风甚恶,舟散不可收。宝{忄亢}慷顾左右曰:「天以是试李宝耶?宝心为铁石,不变矣。」(酬)〔酹〕酒自誓〔五〕,风即止。明日,散舟复集。士宁自密州回,言公佐已(夹)〔挟〕魏胜得海州〔六〕。宝喜曰:「吾儿不负乃翁矣。」适大风复作,海涛如山,宝神色不动。风少杀,麾兵登岸,以剑画地,令曰:「此非复吾境,力战在汝等!」因握槊前行,遇敌奋击,将士无不一以当十,敌亟引去。胜乃维舟犒士,遗辩者四出招纳降附,声振山东。胜发至胶西石臼岛,敌舟已出海口,相距仅一山。时北风盛,宝祷于石臼神。俄有风自(施)〔柂〕楼中来〔七〕,如(锺)〔钟〕铎声〔八〕,众咸奋,引舟握刃待战。风驶舟疾,过山薄虏,鼓声震迭,海波腾跃。敌大惊,掣举帆,帆皆〔油〕缬〔九〕,弥亘数里,风浪卷聚一隅,窘束无复行次。宝亟命火箭环射,箭所中,烟焰旋起,延烧数百艘。火所不及者,犹欲前拒,宝叱壮士跃登其舟,短兵击刺,殪之舟中。俘大汉军三千余人,禽(魏)〔倪〕询〔十〕等,上于朝。上喜曰:「朕独用李宝,果立功,为天下倡矣。」

  康王开大元帅府,檄兵会大名。宗泽履(水)〔冰〕渡河见王〔十一〕,谓京城受围日久,入援不可缓,遂劝王檄诸道兵会京城。又遣书北道总管赵野等合兵入援,皆以泽为狂,不答。泽遂以孤军进至卫南,度所将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驱云前有敌营,泽众直前与战,败之。转战而东,敌益生兵至,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今日进退皆死,不可不于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以当百,斩首数千级。金人大败,退却数十里。自是惮泽,不敢复出兵。

  校勘记

  〔一〕「沂」,《南史.王镇恶传》作「泝」,据正。
  〔二〕「拔」,《资治通鉴》卷二百作「趣」,据正。
  〔三〕「溽阳」,《资治通鉴》卷二百六十六作「晋阳」,据正。
  〔四〕据《宋史.李宝传》,所授职官当为「浙西路马步军副总管」,据正。
  〔五〕「酬」,《宋史.李宝传》作「酹」,据正。
  〔六〕「夹」,《宋史.李宝传》作「挟」,据正。
  〔七〕「施」,《宋史.李宝传》作「柂」,据正。
  〔八〕「锺」,《宋史.李宝传》作「钟」,据正。
  〔九〕《宋史.李宝传》「缬」上有「油」字,据补。
  〔十〕「魏询」,《宋史.李宝传》作「倪询」,据正。
  〔十一〕「水」,《宋史.宗泽传》作「冰」,据正。又此条乃宋钦宗时事,当与上则互乙。

  〈分〉九则

  善战者,使所常专,使敌常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则此众彼寡,我所与战者约矣。我之战地,常使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矣。所备者多,则我所与战者又寡矣。考得

  越王勾践伐吴,军于江南,吴王军于江北。越王中分其师为左、右军,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为中军。明日将战,及昏,乃令左军衔枚沂江五里以须,又令右军衔枚踰江五里以须。夜中,乃令左军、右军鸣鼓中水以须,吴师闻之大骇,曰:「越人分为二师,将以夹攻我。」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师,将以御越。越王乃令其中军衔枚潜涉,不鼓不噪以攻之,吴师大败,遂围吴。

  吴入伐州来(楚邑。),楚薳越帅师及诸侯之师,奔命救之,吴人御诸锺离。吴公子光曰:「诸从于楚者众,而皆小国也。畏楚而不获已,是以来。吾闻之曰:『作事威克其爱,虽小必济。』胡、沈之君幼而狂,陈大夫啮壮而顽,顿与许、蔡疾楚政。楚令尹死其师熸(火灭为熸,军无人气势也。),帅师多宠,政令不一。七国同役而不同心,帅贱而不能整,无大威命,楚可败也。若分师先犯以胡、沈与陈,必先奔。三国败,诸侯之师乃摇心矣。诸侯哗乱,楚必大败。」吴子从之。戊辰,晦,战于鸡父。吴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与陈,三国争之。吴为三军以(击)〔系〕于后〔十二〕,中军(先)〔从〕王〔十三〕,光帅右,掩余帅左。吴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国乱。吴师击之,三国败,获胡、沈之君及陈大夫。舍胡、沈之囚,使奔许、蔡、顿,曰:「吾君死矣。」师噪而从之,三国奔,楚师大奔。

  项籍围汉王于(荣)〔荥〕阳〔十四〕,汉将纪信诈降,而汉王得出走,入关收兵,欲复东。辕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荣)〔荥〕阳数岁,汉常屡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羽必领兵南走,王深壁勿战,令(荣)〔荥〕阳、成皋间且得休息。而韩信等亦得安辑赵地,连燕、齐,君王乃复步(荣)〔荥〕阳未晚也。如此,则楚所备者多而力分,汉得休息。后与之战,破楚必矣。」汉王从之,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战,终以此敝楚。

  宋柳元景为随郡太守,既至,而蛮反,断驿道,欲攻郡。郡内兵少,粮仗(久)〔又〕乏〔十五〕,元景设方略,得六、七百人,乃分五百人屯驿道。或曰:「蛮将逼城,不宜分众。」元景曰:「蛮闻郡遣重(戊)〔戌〕〔十六〕,岂悟城内兵少?且表里合势,于计为长。」会蛮垂至,乃使驿道兵潜出其后,戒曰:「火举驰进。」前后俱发,蛮众惊扰,投郧水死者千余人,斩获数百,郡境肃然。

  梁将王僧辨讨侯景,与陈霸先会白茅(沟)〔湾〕〔十七〕,进克姑熟,次蔡州。景登石头城,望官军盛,不悦。密谓左右曰:「彼军上有如堤之气,不可易也。」因率铁骑万人,声鼓而进。霸先谓僧辩曰:「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贼今送死,欲为一战,我众彼寡,宜分其势。」僧辩然之,乃以强兵劲弩攻其前,轻锐蹂其后,大兵冲其中。景遂夜溃,弃城而遁。

  隋契丹入寇营州,〔诏〕韦云起(诏)护突厥兵往讨之〔十八〕,启民可汗发骑二万,受其处分。云起分为二十营,四道俱引。营相去各一里,不得交杂,闻鼓声而行,闻角声而止。自非公使,不能走马,三令五申之后,击鼓而发。军中有犯约者,斩纥十一人,持首以徇〔十九〕。于是突厥将帅来入谒之,皆膝行股战,莫敢仰视,终立功焉。

  唐筑盐州城,虑为吐蕃掩袭,诏剑南节度使韦皐发兵深入吐蕃,以分其势。皐命将董、张芬出西山及南道,破峨和城,凡平堡栅五十余所。城之,二旬而毕。其后赞普北寇灵朔,又令皐出兵深入。乃命将一出三奇路,一出龙溪石门路,一趋吐蕃维州城,一趋(鸡栖)〔栖鸡〕、老翁城〔二十〕,一趋故松州,一出(鸦)〔雅〕、邛、黎、巂路〔二十一〕,一过大渡河,入蕃界,一进攻昆明城。自八月出军齐入,至十月,破蕃兵十六万,生擒六千,斩首万余级。转战千里,藩军连败。

  唐宪宗讨吴元济,以李愬检校左散骑常侍决死战,射杀其将,贼乃走。或劝取吴房,愬曰:「不可。吴房拔,则贼力专,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晋安重荣反,以杜重威讨之。与重荣遇,再击之不动,惧欲退。指挥使王重胤曰:「请公分锐士击其左右翼,重胤为公以契丹直冲其中军。」重威从之。镇人稍却,官军乘之,遂大溃。

  校勘记

  〔十二〕「击」,《左传》昭公二十三年作「系」,据正。
  〔十三〕「先」,《左传》昭公二十三年作「从」,据正。
  〔十四〕「荣阳」,《汉书.高帝纪》作「荥阳」,据正,下同。
  〔十五〕「久」,《宋书.柳元景传》作「又」,据正。
  〔十六〕「戊」,《宋书.柳元景传》作「戌」,据正。
  〔十七〕「白茅沟」,《陈书.高祖本纪》作「白茅湾」,据正。
  〔十八〕《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诏」字在「韦云起」三字前,据乙。
  〔十九〕以上三句《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作「有纥干犯约,斩之,持首以徇。」,「纥十一」疑为「纥干」之误。
  〔二十〕「鸡」、「栖」二字互倒,据《旧唐书.韦皐传》正。
  〔二十一〕「鸦」,《旧唐书.韦传》作「雅」,据正。

  〈扼〉十则

  人之有吭,呼吸通焉,性命系焉。或其吭则扼,五官不灵,安能掉运;四体不仁,安能展布,鲜有不僵者矣。吾与敌旗鼓相闻,审其何处为背,何处为吭,因拊而扼之,敝敌之善策也。考得

  袁绍军广武,曹操出兵战,不胜。众少粮尽,百姓多叛,与荀彧书,欲还许以致绍师。彧报曰:「绍悉众军聚官渡,欲与公决胜败。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且绍,布衣之雄耳,能众人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而辅以大顺,何向而不济?今谷虽少,未若楚汉在(荣)〔荥〕阳、成皋间也〔二十二〕。是时刘、项莫肯先退者,以为先退则是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搤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操乃坚壁持之,击烧其官渡运谷粮车数千乘。又以轻兵袭燔其乌巢屯辎重万余乘。绍遣骑救乌巢,操大破之,斩淳于琼等,张合、高览皆降。绍军大溃,绍及子谭奔还。

  宋雝州羣蛮反,以沈庆之为建威将军,率柳元景等二万余人伐沔北诸山蛮,八道俱进。庆之取五渠,顿破坞以为众军节度。前后伐蛮,皆山下安营以迫之,故蛮得据山为阻,于矢石有用,以是屡无功。庆之乃会诸军于茹丘山下,谓众曰:「今若缘山列斾而攻之,则士马必损,卒难禽剪。今令诸军〔各率所领以营于山上,出其不意,诸蛮必恐,恐而乘之,可不战而获也。」于是诸军〕并斩山开道〔二十三〕,不与蛮战。鼓噪上山,冲其腹心,先据险要。诸蛮震扰,因而围之,莫不奔溃。

  隋天和中,除达奚长儒渭南郡守。后与乌丸轨围陈将吴明彻于吕梁,陈遣骁将刘景率劲勇七千来为声援,轨令长儒逆拒之。长儒于是取车轮数百,系以大石,沉之清水,连毂相次,以待景军。景至,船舰碍轮不得进。长儒乃纵奇兵,水陆俱发,大破之。

  隋杨素之子玄感,与蒲山公李密深交。帝方事征伐,玄感自言世荷国恩,愿为将领。帝喜,宠遇日隆,颇预朝政。至是,命玄感于黎阳督运,乃选运夫少壮者得五千余人,篙(稍)〔梢〕者三千余人〔二十四〕。刑三牲誓众,乃勒兵部分。玄感阴遣召李密及弟玄挺。密至,玄感大喜,问计。密曰:「天子出征,远在辽外,去幽州犹隔千里。公拥兵出其不意,长驱入蓟,扼其咽喉,高丽闻之,必蹑其后。不过旬日,资粮皆尽,其众不降则溃,可不战而擒,此上计也。」玄感不能用。

  唐初,刘黑闼据洺州,秦王统兵进讨,阻洺水列营以拒之,分遣奇兵,断其粮道。黑闼数挑战,王坚壁不应,以挫其锋。黑闼城中粮尽,王度其必来决战,预壅洺水上流,谓守堤吏曰:「我击贼之日,候贼半渡而决水堰。」黑闼果率步骑二万渡(水洺)〔洺水〕而阵〔二十五〕,与官军大战,贼众大溃,水又大至,斩首万余级,溺死者称是。

  秦王率师讨刘武周,江夏王道宗从军。王登入壁城观贼,顾道宗曰:「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何如?」对曰:「羣贼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以力争。令众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众,莫能持久,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王曰:「汝意见暗与我合。」后贼果食尽夜遁,追及败之。

  李光弼代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光弼以河东骑五百驰东都,谓贼方窥洛,当扼虎牢,东出河上,檄召兵马〔二十六〕。会滑汴节度使许叔冀战不利,降贼,思明乘胜西向。光弼敦阵徐行,谓留守韦陟曰:「贼新胜,难与争锋,欲诎之以计。然洛无见粮,危疆难守,公计安出?」陟曰:「益陕兵,公保潼关,可以持久。」光弼曰:「两军相敌,尺寸地必争。今委五百里而守关,贼得地,势益张。不如移军河阳,北阻泽、璐,胜则出,败则守,表里相应,贼不得西,此猨臂势也。」遂悉军趋河阳。与战中潬西,破逆党,斩千级。

  李怀光为晋、绛节度使,引众城长武,据原首,临泾水,以扼吐蕃空道,自是不敢南侵。

  后周韦孝宽率众攻寿(春)〔阳〕〔二十七〕,并拔之。初,孝宽到淮南,所在皆密送诚款。然彼五门,犹为险要,陈人若开塘放水,即津济路绝,孝宽遽令分兵据守之。陈州刺史吴文立果遣决堰,已无及。于是陈人退奔,江北悉平。

  周故臣李筠起兵,执监军(李)〔周〕光逊〔二十八〕,杀泽州刺史张福,据其城。从事闾丘仲卿说筠曰:「公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不得其力。大梁甲兵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二十九〕,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不能用。帝遣石守信等分道击之。勅曰:「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

  校勘记

  〔二十二〕「荣阳」,《资治通鉴》卷六十三作「荥阳」,据正。
  〔二十三〕引文删节过简,致文意不通。今据《宋书.沈庆之传》补回「今令诸军」与「并斩山开道」间所缺三十一字,以贯串上下文。
  〔二十四〕「稍」,《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二作「梢」,据正。
  〔二十五〕「水」、「洺」二字互倒,据《旧唐书.刘黑闼传》正。
  〔二十六〕《新唐书.李光弼传》自「檄召兵马」与「会滑汴节度使许叔冀战不利」间尚有四十六字,兹录于下,以备参详:「〔檄召兵马〕使张用济,用济惮光弼严,教诸将逗留其兵。用济单骑入谒,光弼斩之,以辛京杲代。复追都将仆固怀恩,怀恩惧,先期至。〔会滑汴节度使许叔冀战不利〕」
  〔二十七〕「寿春」,《周书.韦孝宽传》作「寿阳」,据正。又此条乃北周时事,当移置「宋雝州羣蛮反」则后。
  〔二十八〕「李光逊」,《宋史.李筠传》作「周光逊」,据正。
  〔二十九〕《宋史.李筠传》「虎牢」上有「塞」字,今据补。

  〈寡〉十则

  兵贵精不贵多,此常言,实至言也。夫以隆准公之天授,而淮阴止许其将十万,则驭众之难,岂不然乎!曹孟德以八十万败于周郎,刘先主以七十万败于陆逊,苻坚以百万败于谢玄,众不足恃,果然矣。寡则势易联也,寡则心易合也,寡则力易并也,寡则械易具也,寡则饟易庀也,寡则动易聚也,寡则归易同也。班以三十六人定三十六国,斯善用寡者之神手也。考得

  汉(范廉)〔廉范〕为云中〔太〕守〔三十〕,匈奴大入塞,烽火日(逼)〔通〕〔三十一〕。吏以众少,欲移书傍郡求救,范不听,自率士卒拒之。日暮,令军士各交缚两炬,三头爇火,营中星列。虏遥望火多,谓汉兵救至,大惊。待旦将退,范乃令中军蓐食,晨往赴之,斩首数百级,虏自相辚藉死者千余人,自是不敢复向云中。

  魏程昱守甄城,兵仅七百人。操闻袁绍往黎阳,将南渡,欲以兵(三)〔二〕千益之〔三十二〕。昱不肯,曰:「袁绍拥十万众,自以所向无前。今昱兵少,必不来攻。若益以兵,则必攻,攻则必克。」绍果以昱兵少,不屑攻。操谓贾诩曰:「程昱之胆,过于贲、育矣。」

  曹公出濡须,步骑号四十万,临江饮马。孙权率众七万应之,使甘宁领三千人为前都督。权密勅宁,使夜入魏军。乃选健儿百余人,径诣曹营,拔鹿角,踰垒而入,斩首数十级。北军惊骇鼓噪,举火如星,宁已还入营,作鼓吹,称万岁。权喜曰:「足以惊骇老子否?聊以观卿胆耳。」月余,北军便退。

  魏六镇扰乱,(叚)〔段〕永遂老幼,避地中山〔三十三〕。后赴洛阳,拜殿中将军。时有贼魁元伯生,率众西自崤、潼,东至巩、洛,所在为患。魏孝武遣大都督匹娄昭讨之,昭请以五千人行。永进曰:「此贼既无城栅,唯以寇抄为资,安则蚁聚,穷则鸟散,取之在速,不在众也。若星驰电发,出其不虞,精骑五百,自足平歾。若征兵而后往,彼必远窜,虽有大众,无所用之。」帝然其计,命永代昭,以五百骑往。永觇所在,倍道兼进,破平之。

  窦建德率众十万救洛阳,秦王世民将骁骑五百,出武牢〔东二十余里〕〔三十四〕,觇建德营。(东去二千余里)缘道分留从骑设伏。比至贼营,纔余四骑,与之偕进。谓尉迟敬德曰:「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贼游兵遇,以为斥候也。秦王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毙其一将。贼以五、六千骑逐之,从者咸失色。秦王曰:「尔旦前行〔三十五〕,我自与敬德殿后。」于是按辔徐行,贼至,则引弓射之,辄毙一人。贼惧而止,止而复来,如此再三,每至必毙。秦王前后射杀数人,敬德杀十许人,追者不敢复逼。秦王诱入伏内,伏发合击,破之。

  唐马璘从李光弼攻贼于洛阳,贼将史朝义众十万阵北邙山,旗铠照日,诸将疑未敢击。璘率部士五百,薄贼屯,出入三反,众披靡溃去。光弼壮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见以少击众,有雄捷如马将军者!」

  李晟为右(将军)〔军都将〕〔三十六〕,会吐蕃寇灵州,李抱玉授兵五千以击之。晟辞曰:「以众则不足,以谋则多。」乃请千人,繇大震(灵)〔关〕趋临洮〔三十七〕,屠定秦堡,执其帅慕容谷锺,虏乃解围去。

  唐秦宗权数为朱全忠所败,耻之,悉力攻汴州。其将张晊屯于北郊,秦贤屯于板桥,各有众数万,列三十六寨,连延二十余里。全忠谓诸将曰:「贼蓄锐休兵,方来击我,谓吾兵少长惧,止于坚守而已。今出其不意,先击之。」乃亲引兵攻秦贤砦。将士踊跃争先,贼果不备,连拔四砦,斩首万余级。

  唐浙西裨将王郢作乱,石鉴镇将董昌募乡兵讨贼,表钱镠偏将,击郢,破之。是时黄巢众已数千,攻掠至临安。镠曰:「今镇兵少而贼兵多,宜出奇兵邀之。」乃与劲卒二十人伏山谷中。巢先锋度险皆单骑,镠伏弩射杀其将,巢兵乱,镠引劲卒蹂之,斩首数百级。镠曰:「此可一用耳。若大众至,何可敌耶?」乃引兵趋八百里。八百里,地名也。告道旁媪曰:「后有问者,告曰:『临安兵屯八百里矣。』。」巢众至,闻媪语,不知其地名,皆曰:「向十余卒不可敌,况八百里乎!」遂急引兵过。

  岳飞善以少击众。贼黄善、曹成等合众五十万,薄南熏门。飞所部仅八百,众惧不(敢)敌〔三十八〕。飞曰:「吾为诸君破之。」于是左挟弓,右运矛,横冲其阵。贼乱,大破之。

  校勘记

  〔三十〕「范」、「廉」二字互倒,据《后汉书.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正。又「守」上有「太」字,今据补。
  〔三十一〕「逼」,《后汉书.郭杜孔张廉王苏羊贾陆列传》作「通」,据正。
  〔三十二〕「三千」,《三国志.魏书.程昱传》作「二千」,据正。
  〔三十三〕「叚永」乃「段永」之讹,据《周书.段永传》正。
  〔三十四〕《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九「出武牢」三字下有「东二十余里〕五字,据补。下文「东去二千余里」六字,疑即涉上文误衍,今删。
  〔三十五〕「尔旦前行」,《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九作「汝弟前行」。
  〔三十六〕据《新唐书.李晟传》,李勖所任职官为「右军都将」,据正。
  〔三十七〕「灵」,《新唐书.李晟传》作「关」,据正。
  〔三十八〕《宋史.岳飞传》「不」下无「敢」字,据删。

  〈疑〉十四则

  疑事无名,疑行无功,天下未有疑而不败者也。狐疑必化为狼疾,狼疾必化为鼠窜,鼠窜必化为鱼烂,彼自化也。孰使之化?有府疑者也。疑之久而认以为真,疑之极而执以为然,虽欲不败,不可得已。考得

  汉景帝时,匈奴入雁门、上郡。李广为上郡守,尝从百骑出,卒遇匈奴数千骑。广所从百骑皆大恐,欲驰还。广曰:「吾去大军数十里,今走,匈奴追射,我必尽。若我留,匈奴必以为大军之诱,必不敢击我。」令诸将曰:「前!」未到匈奴阵二里所,皆下马解鞍。其骑曰:「虏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广曰:「彼虏以我为走,今皆解鞍,示不走,用坚其意。」匈奴有白马将出护其兵,广上马与十余骑奔射杀之,而还解鞍,令士皆纵马卧。会暮,胡兵终怪之,不敢击,夜引去。诘朝,广乃归其大军〔三十九〕。

  后汉廉范为云中太守,会匈奴大入塞,范自率士卒拒之。虏众盛不散,会日暮,令士皆交缚两炬,三头燃火。虏遥见火多,谓汉救兵至,待朝将退。范令军中蓐食,晨往击之,斩首数百级,虏自此不敢向云中。

  诸葛亮屯阳平,遣魏延并兵东下,惟留万人守城。司马懿率廿万众拒亮,与魏延军相错(径至六十里所)〔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四十〕。侦候白懿,说在城中兵力弱,将士失色。亮意气自若,敕军中偃旗仆鼓,开四门,扫地却洒。懿疑其有伏,引军(此)〔北〕趣山〔四十一〕。亮谓参佐曰:「司马懿谓吾有强伏,循山走矣。」候逻还白,如亮所言。

  曹操争汉中,运米北山下,黄忠以为可取,赵云随之。忠过期不还,云将数十骑轻行出围,迎视忠等。值操兵大出,云为操前锋所击,且斗且却。操军败,已复合,云陷敌还。操军追至,牙将张翼欲闭门拒守。云大开营门,偃旗息鼓。操军疑有伏,引去。云雷鼓震天,以戎弩射之,操军惊骇,自相蹂践,堕汉水死者甚众。先主明旦自至云营围视昨战处,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

  文聘归曹操,操以为江夏太守,委以边事,假节。与夏侯尚围江陵,聘别屯石阳。孙权自将数万众卒至。时大雨,城栅崩坏,人民散在田野,未及补治。聘闻权到,思惟莫若潜默可以疑之。乃敕城中人使不得见,又自卧舍中不起。权果疑之,语其部党曰:「北方以此人忠臣也,故委以此郡。今我至而不动,此不有密图,必有外救。」遂去。

  吴孙坚少时与父共(戴)〔载〕船至钱塘〔四十二〕,会海贼掠取(卖)〔贾〕人财物〔四十三〕,方于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进。坚谓父曰:「此贼可击,请讨之。」父曰:「非尔所图也。」坚行,操刀上岸,以手东西指麾,若分部人以逻遮贼状。贼望见,以为官兵捕之,即委财物散走。坚追,斩得一级而还。

  魏文帝至广陵,吴人大骇,乃临江为疑城。自石头至于江乘,(架)〔车〕以木(干)〔桢〕〔四十四〕,衣以韦席,加采(石)〔饰〕焉〔四十五〕,一夕而成。魏军自江西望见,甚惮之,遂退。

  翟辽死〔四十六〕,子钊代立,攻逼邺城,慕容农击(定)〔走〕之〔四十七〕。慕容垂引师伐钊于滑台,次黎阳津,钊于南岸距守。诸将恶其兵精,咸谏不宜济河。垂笑曰:「竖子何能为?吾今为卿等杀之。」遂徙营就西津,为牛皮船百余艘,载疑兵列仗,溯流而上。钊先以大众备黎阳,见垂向西津,乃弃营西距。垂潜遣慕容镇、慕容国于黎阳津夜济,壁于河南。钊闻,趋白鹿山。农追击,尽擒其众,钊单骑奔长子。

  魏攻济南,太守萧承之帅数百人拒之。魏众大集,承之使偃兵开门。众曰:「贼众我寡,奈何轻之?」承之曰:「今悬守穹城,事已危急,若复示弱,必为所屠,惟当见强以待之尔。」

  西魏宇文泰与东魏高欢战于邙山,赵贵为左军,若于惠为右军。欢兵萃左军,赵贵等战不利。会日暮,欢进兵攻惠,惠击之,皆披靡。至夜,惠引去,欢骑复来追之。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讫,谓左右曰:「长安死,此中死,有以异乎!」乃建旗鸣角,收败军徐还。欢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

  唐永王璘拒命,肃宗使中官(啖延宗)〔啖廷瑶〕招讨之〔四十八〕。判官李铣以广陵步卒三千同出于瓜步洲,广张旗帜,耀乎江津。璘登埤望之竟日,始有惧色。其夕,铣令多烧火,人执两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为二。璘军人以火应之。璘惧,遂宵遁。

  刘鄩拒晋,以晋兵尽在魏州,晋阳必虚,欲以奇计取之,乃潜引兵自黄泽西去。晋人怪鄩军数日不出,遗骑觇之,无斥候者,城中亦无烟火,但见旗帜循堞往来。晋王曰:「我闻刘鄩用兵,一步百计,必诈也。」更使觇之。乃缚旗于刍偶之上,使驴负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诘之,云军已去二日矣。

  后周齐王宪大举伐齐,宪为前锋,守雀鼠谷。时陈王纯屯千里径,宇文椿屯鸡栖原,宇文盛守汾水关,并受宪节度。宪密谓椿曰:「兵者诡道,汝可伐(柏)〔〕为庵〔四十九〕,令兵去后,贼犹致疑。」时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令其众出汾水关,自率大兵与椿对。会有敕追(宪)〔椿〕还〔五十〕,率兵夜返。齐人果疑(柏)〔〕庵为帐幕,翌日始悟。

  宋开宝中伐金陵,王师自荆渚乘战舰而下,以黄州刺史王明领战舰,为江路巡检。伪将朱令赟自湖口领兵十五万沿流而下,将焚采石浮梁,直抵金陵为援。令赟朝夕且至,明乃密遣人于州浦间多立长木,若帆樯之状。令赟望见,疑我袭其后,逗留不进。于是移檄请军,生禽令赟。

  校勘记

  〔三十九〕此则盖节引自《史记.李将军列传》,惟与原文略有出入。
  〔四十〕「径至六十里所」,《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注作「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原文节引过简,今据补。
  〔四十一〕「此」,《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裴注作「北」,据正。
  〔四十二〕「戴」,《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作「载」,据正。
  〔四十三〕「卖」,《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作「贾」,据正。
  〔四十四〕「架以木干」,《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作「车以木桢」,据正。
  〔四十五〕「石」,《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作「饰」,据正。
  〔四十六〕「翟辽死」至「钊单骑奔长子」一段,原紧接上则「遂退」二字后而不提行。惟此段文字实自成一则,今据全书体例,另起新行以别之。
  〔四十七〕「定」,《晋书.慕容垂载纪》作「走」,据正。
  〔四十八〕「啖延宗」,《旧唐书.玄宗诸子列传》作「啖廷瑶」,据正。又以广陵步卒三千出瓜步洲者当为判官评事裴茂,非李铣也。
  〔四十九〕「柏」,《周书.齐炀王宪列传》作「」,据正,下同。又此条为北周时事,当移置「西魏宇文泰与东魏高欢战于邙山」则后。
  〔五十〕「宪」,《周书.齐炀王宪列传》作「椿」,据正。

  〈托〉七则

  自玄女授书,黄帝师之以殄蚩尤,而神道设教,兵家遂尊用为奇计矣。奇则不泥常,而出于非常。非常者,常人之所骇而走也。小说载孔明五出祈山,令关兴结束,扮天蓬神像,手执七星皂旛,步行军前,典午氏诧其作怪。盖赤壁鏖兵时,孔明尝披发跣足,祭风于南屏山上。自古英雄,惯作此伎俩矣。宁独隆中龙哉!考得

  齐田单守即墨,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于中庭,飞鸟悉翔舞城中而下食。燕人怪之。单复宣言曰:「神来下教我。」又曰:「当有神人为我师者。」有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因返走〔五十一〕。田单起,引还,东向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单曰:「子勿复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众心乃安,终击破燕军。

  陈胜、吴广起兵,欲收人心,谋以其众为天下倡,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胜、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服中。卒买鱼烹食,得书,已怪之矣。又令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作狐(呜)〔鸣〕〔五十二〕,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朝日,卒中往往指目胜、广,因而号令,众遂从之。

  刘裕讨慕容超,围广固城,数月不拔。或说裕曰:「昔石勒将石季龙攻曹嶷,瞻气者以为渑水带城,非可攻拔,若塞五龙口,城必自陷,季龙从之,而嶷降。慕容恪围(叚)〔段〕龛〔五十三〕,亦如之,而龛降。降后无几,又震开之。今旧迹犹在,可塞之。」裕从其言。于是城中男女患脚弱疾者大半。时有苍鹅飞入帐,坐众咸惊愕。其将胡蕃独贺曰:「苍者,胡色也;鹅者,我也。胡虏归我之征。」众大悦。将攻城,诸将咸谏曰:「今往亡之日,兵家所忌。」裕曰:「我往彼亡,吉孰大焉。」命悉登城,遂平广固。

  晋将李矩守(荣)〔荥〕阳〔五十四〕,汉刘畅率兵攻之。矩奉牛酒诈降,畅不复设备。矩谋夜袭之,兵士皆疑惧。矩乃遣其将郭诵祷于子产祠,使巫扬言曰:「东里有教,当遣神兵相助。」众皆踊跃争进。乃使勇敢千人,夜掩击畅营,斩首数千级,畅仅以身免。

  隋李密破宇文化及还,士卒皆疲倦。王世充恐乘其敝击之,恐众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梦见周公。乃立祠于洛水之上。遣巫宣言周公欲令仆射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则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故以感之〔五十五〕。众皆请战,遂破密。

  颜真卿以殿中侍御史,出为平原太守。安禄山逆状牙孽,真卿度必反,阳托霖雨,增埤浚隍,料丁壮,储廥廪。日与宾客泛舟饮酒,以纾禄山之疑。果以为书生,不虞也。禄山反,河朔尽陷,独平原城守具备,使司兵参军李平驰奏。玄宗始闻乱,叹曰:「河北二十四郡,无一忠臣耶?」及平至,帝大喜,谓左右曰:「朕不识真卿何如人,所为乃若此!」

  唐议讨蔡,诏李光颜以一军当一面,光颜乃壁激水洄曲。初,贼晨压其营,以阵众不得出。光颜毁其栅,将数骑突入贼中。往反一再,众识光颜,矢集其身如猬。子揽马鞅,谏无深入,光颜挺刃叱之。于士争奋,贼乃溃。又败贼于郾城,死者什三数。其甲凡三万,悉画雷公符、斗星,署曰:「破城北军。」郾守将邓怀金大恐,其令董昌龄因是劝怀金降请,〔且来请曰:「请〕公攻城,〔我〕举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即)〔我〕以城下〔五十六〕。」(先)〔光〕颜许之〔五十七〕。贼已北,昌龄、怀金率诸将素服开门,待光颜入域〔五十八〕。

  校勘记

  〔五十一〕《史记.田单列传》「因」字不重文,据删。
  〔五十二〕「呜」,《史记.陈涉世家》作「鸣」,据正。
  〔五十三〕「叚龛」乃「段龛」之讹,据《晋书.慕容超载记》正。
  〔五十四〕「荣阳」,《晋书.邵续传》作「荥阳」,据正。
  〔五十五〕「感」疑当作「惑」。
  〔五十六〕《新唐书.李光颜传》「其令董昌龄因是劝怀金降请」与「光颜许之」间本作:「且来请曰:『城中兵父母妻子皆质贼,有如不战而屈,且赤族。请公攻城,我举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我以城下。』」今仅于「请公攻城」前补「且来请曰请」五字,「举火为援」前补「我」字,校「即」为「我」,以顺文意。
  〔五十七〕「先颜」乃「光颜」之讹,据《新唐书.李光颜传》正。
  〔五十八〕「域」疑当作「城」。

  〔《兵垒》卷六终〕

  ●兵垒卷七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微〉十二则

  沛公斗智,曲逆出奇。高出九天,深藏九地。阴计成功,羣策绌力。策莫密于间,莫妙于间。凡遣间,指纵必极幽隐,虽死弗得漏吾密,虽黠弗得测吾妙。是故辘轳箕斗,吐欱风云,驱使神鬼,燖擘英雄。《易》曰:「精义入神,庸讵知神之所以不神乎!庸讵知不神之所以神乎!」嗟夫!水以载舟,亦以覆舟;药能生人,亦能杀人。微哉微哉!非圣智不能用也。考得

  宫他亡西周,之东周,尽输西周之情于东周。东周大喜,西周大怒。冯睢曰:「臣能杀之。」君与金三十斤。冯睢使人操金与书,间遗宫他,曰:「告宫他,事可成,勉成之;不可成,亟亡来。事久且泄,自令身使因死。」人告东周之候曰:「今夕有奸人当入者。」候得而献东周,东周立杀宫他。

  汉陈平欲间霸王与范增,乃画增像,悬于密室奉事之,并遗增金四百觔俱在。于是诈报霸王汉欲降,羽使虞子期入探消息。平引致密室,故使见像与金子。子期惊疑,回报霸王,遂不听范增计。

  更始遣李轶、朱鲔将兵号三十万,与武勃共守洛阳。光武拜寇恂为河内(大)〔太〕守〔一〕,冯异为孟津将军,统二郡军以拒朱鲔等。异乃遗李轶书,引天命存亡之符,商周废兴之事,欲其觉悟成败,转祸为福。轶报异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惟深达萧王,愿进愚策以佐国安人。」轶自通书之后,不复与异争锋,故异因得北攻天井关,拔上党两城。又南下河南成皋以东诸县,斩武勃,轶又闭门不救。异见其信效,具以奏闻。光武故宣露轶书,令朱鲔知之。鲔怒,遂使人刺杀轶。

  周瑜与曹操相持于赤壁,蔡瑁为水军都督,瑜患之。适操遣蒋干过江说瑜,瑜遂伪为瑁书,置书札中。与干痛饮佯醉,同卧帐幕中,瑜诈睡熟。干寝不成寐,因起,间阅书札,得瑁降书,默袖以归。操见之,遂诛瑁。

  杜预镇襄阳,简精锐袭吴西陵督张政,大破之。政,吴之名将也,耻败,不以实告吴主。预欲间之,乃表还其所获。吴主果召政还。

  魏尔朱荣使大都督侯渊讨韩楼,配卒甚少。渊广张军声,多设攻具,帅数百骑深入。去蓟百余里,值贼,渊潜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虏五千人。皆还其马,复纵使入城。左右皆谏,渊曰:「我兵少不可力战,为奇计以间之,乃可克也。」度其已至,帅骑夜进。昧旦,叩其城门。楼果疑降卒为内应,遂走,追擒之。

  东魏将(叚)〔段〕琛等据宜阳〔二〕,遣刺史牛道(常)〔恒〕煽诱边民〔三〕。南兖州太守韦孝宽患之,遣谍人访获道(常)〔恒〕手迹,令人伪作与孝宽书,论归(疑)〔款〕之意〔四〕。又为落烬烧迹,若火其书(若)〔五〕,还令谍人送于琛营。琛得书,果疑道(常)〔恒〕,有所经略,皆不见用。孝宽乘其猜阻,出奇兵袭而擒之。

  隋长孙晟为奉车都尉,以突厥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各拥强兵,数姓和同,难以力任,或可离间,乃上书。高祖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使诣玷厥,赐以狼头纛,谬为恭敬,礼甚优。玷厥使来,晟令引居摄图使上。反间既行,果相猜贰。

  唐王童之因士众不乐徙泾州,煽惑为乱。或以告(叚)〔段〕秀实〔六〕,且曰:「候严,警鼓为约矣。」秀实召鼓人,佯怒失节,曰:「每更筹尽,必来报。」于是每更輙延数刻。至四更毕而晓,乱不能作。告者又曰:「今夜将焚草场,期救火者同作乱矣。」秀实严警备。夜半火发,令曰:「军中行者皆坐,坐者勿起。救火者斩。」童之居外营,请人救火,不许。明日,斩之。

  (卭)〔邛〕州牙将阡能叛〔七〕,诏以高仁厚为都招讨使指挥使帅兵讨之。仁厚至德阳,杨师立遣其将邓君雄据鹿头以拒之。仁厚列寨围之。君雄夜出劲兵,掩击城北寨,副使杨茂言不能御,帅众弃寨走,诸寨闻之皆走。越直薄中军,仁厚大开寨门,设炬照之,自帅〔士卒〕为两翼〔八〕,伏道左右。贼见门开,不敢入,还去,发伏击之,大奔。仁厚念诸弃寨者,诛杀甚众,乃密召孔目官张韶,曰:「尔(连)〔速〕遣数十人分道追走者〔九〕,自以尔意谕之,曰:『仆射幸不知,汝曹速归,来旦牙参如常,勿忧也。』」韶素名长者,众信之,至四鼓,皆还。惟茂言走至张把,追及之。仁厚闻诸寨漏鼓如初,喜曰:「悉归矣!」诘旦,诸将牙集,以为仁厚诚不知也。坐良久,谓茂言曰:「昨夜闻副使身先士卒,走至张把,有诸?」曰:「闻贼攻中军,左右言仆射已去,遂策马骑随。既而审其虚,乃复还耳。」曰:「仁厚与副使俱受命天子,将兵讨贼,若仁厚先走,副使当叱下马,行军法,代总军事,然后奏闻。今副使既先走,又为欺罔,理当何如?」茂言拱手曰:「当死。」仁厚曰:「然!」命左右扶下,斩之,诸将股栗。仁厚乃召昨夜所获俘虏数十人,释缚纵归。君雄闻之惧,曰:「彼军严整如是,又可犯乎!」自是兵不复出。其后君雄斩师立,出降。

  知环州军事种世衡侦知野利王者、天都王者为元昊腹心之将,最所亲信,欲间之,而难其人。清(城名)有僧王光信,趫勇善骑射,习知番部山川道路。世衡察其坚朴可用,诱令冠带,因出师以获贼,功白于帅府。表授三班阶职,改名嵩,充指挥使。又为力办其家事,凡居室骑从之具无不备。嵩既感恩,世衡反以他事掠治之,械系数十日,极其楚毒,嵩终不怨。居半年,世衡召嵩,语曰:「吾将使汝,戒汝勿言。其苦有甚于此者,汝能为我卒不言否?」嵩泣而允。世衡乃草野利书,膏蜡致衲衣间,密缝之。仍祝之曰:「此非滨死,不得泄。若当泄时,当言负恩,不能成将军之事也。」又以画龟一幅、枣一部遗野利。野利见枣龟,笑种曰:「使君年已长矣,何以戏为?」度必有书,索之。嵩自左右,又对无有,野利乃封信上元昊。元昊召嵩并野利,诘问遗书。嵩坚执无书,至棰楚极苦,终不说。又数日,私召至其宫,仍令人问之,曰:「不速言,死矣。」嵩终不说,乃令曳出斩之。乃大号而言曰:「空死不了将军事,吾负将军!吾负将军!」其人急追问之。嵩于是褫袖衣所书进。入移刻,命嵩就馆,而阴遣爱将假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元昊使,未即相见,只令官属日即馆舍劳问。问及兴州左右则详近,野利所部多不悉。适擒生虏数人,世衡令于隙中密觇之。生虏因言使者姓名,果元昊使。乃引见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者至,嵩即还,而野利死报矣。

  世衡既杀野利,又欲并去天都。因设祭境上,书祭文:「于叛述二将,相结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祭文杂纸币中,有虏至,急爇之以归。叛字不可遽灭,虏得之以献元昊,天都亦得罪。世衡又尝以罪怒一番将,杖其背,僚属为请,皆莫能得。其人仗已,即奔元昊,元昊甚亲信之。岁余,尽得其机密以归。

  校勘记

  〔一〕「大」,《资治通鉴》卷三十九作「太」,据正。
  〔二〕「叚琛」乃「段琛」之讹,据《周书.韦孝宽传》正。
  〔三〕「牛道常」,《周书.韦孝宽传》作「牛道恒」,据正,下同。
  〔四〕「疑」,《周书.韦孝宽传》作「款」,据正。
  〔五〕《周书.韦孝宽传》「书」下无「若」字,据删。
  〔六〕「叚秀实」乃「段秀实」之讹,据《旧唐书.段秀实传》正。
  〔七〕「卭」《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五作「邛」,据正。
  〔八〕《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五「帅」下有「士卒」二字,今据补。
  〔九〕「连」,《资治通鉴》卷二百五十五作「速」,据正。

  〔《兵垒》卷七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