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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惟录选辑

  作者:明  查继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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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左尹字非人,别号东山钓史。祖籍,系〔周灵〕王九年鲁襄公会吴于查之地。□□□□,伯禽苗裔。初,惠王时积功封□□□□于诸侯曰东安公,即今山东□□□□是也。历汉武帝元鼎中西□□□阳伯,何;历隋工部尚书、唐高祖武〔德中〕中书侍郎,仪;历唐僖宗广明中游〔击〕将军、进上柱国、赐紫飞鱼袋,居歙州,师〔诣〕;及干符中宁州刺史死事,谥「忠烈」,城;又历南唐元宗保大中建州节度使、工部尚书,文徽;后出继南唐宣歙观察使,文征;历宋初进士,直史馆龙图阁,加刑部郎制选事,进右司郎中,道;迄明洪武中仲元、新□、允中、国用、原善,皆开国经济名臣。而海昌恕,二十一年举人材入都;谙医理,愈帝疽,授太医院使:则尹十一世祖也。自是诗礼显融,为中原望族。尹生东山之麓,距始封七十七世云;具载列史及家乘、外记,不赘。
  尹幼专治葩经,长独契尼山,窃取指义。左云者,以出姓自晦,实非「四传」中左氏遗系。按前左氏与宣圣同时,顾袭其名曰丘;亲望见无得而逾之日月,而二其名曰明。既以其言,附「春秋」为千古。后左氏与丘明不同谱,而因名得氏曰左;与曲阜不同里,而按籍而求曰东山。左非,东山亦非;非人,非其人也。乃亦欲以其言,附「春狄」与「传」为千古。所奇左氏距今二千余年,辄预以其姓藏尹之初名、预以其名着尹之今世,略似谶然,不可强也。
  此书之作,始于甲申、成于壬子。中二十九年,寒暑晦明、风雨霜雪、舟车寝食、疾痛患难、水溢火焦、泥涂鼠啮,零落破损、整饬补修,手草易数十次、耳采经数千人;口哦而不闻声者几何件,掌示而不任舌者几何端。以较定、哀之微词,倍极辛苦。兼以他注误而连狱、方椟藏而无山。言之无罪者,大率不求文理,而妄指便是南箕事之直书者。其实不登律例,而据云准为铁案,使非知几早同负简,则又「西狩获麟」以前所未尝有此警□也。改书名为「罪惟」,天下之大,或犹有深原其故者。至于初讳为特昭之、初疑为特信之、初误为特正之、初轶为特存之、初彼此厄为特合之、初是非淆为特决之,所为取义在此;马、班以下,或几几商之也。
  若夫「罪惟录」得复原题之日,是即左尹得复原姓名之日;静听之天而已!



  纪
  安宗简皇帝
  鲁王监国(附)
  唐主(附)
  桂主(附)
  韩主(附)
  ·安宗简皇帝
  安宗简皇帝,显皇帝孙、福王常洵世子也;名由松。福王初封怀庆,迁河南。崇祯十四年,贼自成陷河南,王被难;尚书吕维祺、承奉崔升死之。世子以宫眷,裸奔怀庆。及怀庆陷,与母邹太妃及继妃李氏出奔;半道失,单身依潞王卫辉。甲申三月,帝殉社稷,卫辉复不守,世子随潞王南奔。憩尉氏,遇周王故宫人童氏,呼共逆旅,客尉氏者四十日。童氏有娠,誓富贵毋忘。已而胎不举,与奔许州;得遇母太妃而李氏竟失。寻被劫,世子弃许复南奔;太妃、童氏再失。
  夏四月,与潞、崇二王及周世孙共栖淮上。盖南都至是始得凶问,兵部尚书史可法、工部尚书高弘图、都御史张慎言、京畿道御史祁彪佳集诸臣中府,会议册立。国子祭酒姜曰广后至,曰:『今社稷为重矣』。彪佳、可法曰:『中兴之辟,非守文继体可办』。时潞王慈易有声,曰广移书凤阳巡抚马士英,略见立贤大意。而士英已先同南奔诸镇谒世子舟中,私诩翼戴;遂与诸镇黄得功、高杰等驰檄,谓福藩亲贵莫与京。于是魏国公徐弘基合诸臣笺迎世子浦口;既至,众议犹未决。吏部主事李沾曰:『有异议者,死殉之』!诚意伯刘孔昭、太监韩赞周力赞沾议。
  五月之四日,福世子即监国位。谒享殿,行祭告礼;问懿文皇太子寝园,谒奉先殿。语及先帝,为泣下。以内守备府为行宫,百官行四拜礼;谦让再三,并述「未堪多难」之意。可法首进战守大计,请素服郊次,发师讨贼,示天下报雠大义;诸臣各上中兴大政数事。监国唯唯。
  以姜曰广、高弘图、史可法、王铎皆原官,晋东阁大学士;而马士英以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御史总督如故。张慎言为吏部尚书,吕大器、解学龙左右侍郎,周堪赓户部尚书,徐有范、张有誉左右侍郎。以张国维协理戎政尚书,贺世寿为刑部左侍郎,何应瑞工部左侍郎,刘士祯通政使,王廷梅应天府尹,郭维经为府丞。改李沾太常寺少卿,韩赞周为司礼太监。补科臣陈泰来等十一人(泰来及左懋第、李清、罗万象、姜应甲、张元始、辜朝荐、马嘉植、沈胤培、钟斗、熊开元),补吏部诸司华允诚等五人(允诚及倪嘉庆、叶廷秀、王重等),补兵部诸司李向中等四人(向中及吴奇伟、吴国龙、杨文荐),余各陞赏有差。起刘宗周原官左都御史,徐石麒以右佥都御史管左副都事,祁彪佳以右佥都御史安抚苏松。郑鸿逵为右都督佥事,镇守镇江等处;都督佥事黄蜚改镇九江口。
  是月之望,阁臣士英不通群议,辄上尊号,监国即真。铸国宝,金代之。以明年为弘光元年,大赦。先是,金声以原官御史起用,疏请监国即军中设大行皇帝位,旦夕衰侄哭临;迨事定,而后即位。安抚彪佳与诚意孔昭复争之,不得。刘宗周在道,疏辞新衔;亦请暂称「行在」,决策亲征,驻师中都,以图进取。报闻。
  改内官监卢九德为司礼监秉笔,提督京营;而忻城伯赵之龙总督京营戎政。晋宁南伯左良玉为侯;良玉受诏,不拜。以顾锡畴为礼部尚书,黄道周为吏部右侍郎兼翰林学士,高倬工部右侍郎,罗大任国子监祭酒,侯峒曾左通政使,郑瑄大理寺卿。以田仰巡抚淮扬,晋兵部右侍郎。楚抚何腾蛟,以兵部左侍郎总督川、湖、黔、郧。腾蛟感星纬之变,奏举朝臣工和衷体国,以回天意;且请练兵湖南北,以压宁南桀骜。从之。
  诏潞王暂居杭州。
  上熹宗张皇后尊谥及大行皇帝庙谥「思宗烈皇帝」。忻城之龙以「思」非美号,请改。尊福王恭皇帝、太妃邹氏皇太后。
  礼部尚书锡畴荐吏部司官林胤昌、科臣瞿式耜并总镇陈洪范可北使。
  释高墙罪宗七十五案、凡三百四十一人。
  六月,建恭皇帝专庙。
  设四镇将于江北;加封黄得功为靖南侯,封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伯、刘良佐广昌伯填之。每兵三万,岁每本色米二十万石、折色银四十万两;分汛后,各属兵马钱粮悉听取用。凡恢一城,即为所辖。
  起废科臣章正宸、熊汝霖、姜埰等,台臣徐殿臣、李之春等,九卿毕茂康等,共四十六员。起原任武德道雷演祚为按察使。立保举之法以通铨政,填危疆为守令。是时诸贤响应,野无留隐,拭目太平。
  贼献忠自长沙浮桥济师,陷夔州,连陷涪州。巡抚陈士奇捷忠州,再捷梁山,扼守重庆;力竭,城陷。瑞王阖宫被难,士奇及守道陈纁死之。贼以断手徇州县,疾陷成都。蜀王被难,新旧抚臣龙文光、徐可求咸死之。献忠僭尊号,伪称「大西」,改元「大顺」。时郡县殉难者:成都知府王行俭、南溪知县王硕辅、灌县知县左重、梓潼知县洪维翰、巴县知县王锡、资阳知县贺霍存、兴文教谕刘希文等。而总兵赵光远时已降贼,阁部士英误有所闻,犹请降敕奖之。
  河南推官陈潜夫保周王南渡,巡道刘淐以贼逼,移驻项城。潜夫保杞,招土寇娄道一合平西将军刘洪起擒伪官安中外等五人;上捷,擢御史,即按河南。真定知府丘茂华复收所属城邑,间请疾援,不报。漕抚路振飞驻淮,与御史王燮集兵,走伪顺制将军董学礼于宿迁,百姓哄起杀之;复擒杀伪官吕弼周、王富、胡来贺、朱自成、李魁春及癸未进士武愫等以闻;并请亲征,愿为前驱。玺书褒慰。于是德州诸生谢陛以乡兵从原任辽抚黎玉田、御史卢世■〈氵隺〉、贡士马元录追杀伪防御阎杰等一十八人,济宁都司李允和杀伪官刘浚、尹宗衡、张间行、傅龙等九人,驰捷南都;亦并褒答。主事监军凌駉南至临清,部乡健诡迎伪防御王皇极杀之,乘胜追斩伪官数人。报捷,且云:『南师宜守临清,权宜北好;合兵西伐,实作东防。臣足一动,临清以上便非我有。望兵如岁,万勿失时』。不省。时李贼初败,欲弃关中,下禹门。诏分汛,宁陵以东至归德,属总兵王之刚;以西至兰阳,属许定国;祥符以西至泛水,属刘洪起;河洛,属李际遇:颇有斩获。副将刘洪、郭从宽擒鄢陵伪官王度及许州伪巡捕王清,之刚斩伪都司虞世杰,洪起擒汝宁伪官祝永苞及上蔡伪令韦世遇,定国擒陈州伪官惠在一;各加级有差。会御史陈潜夫艰去,以凌駉代巡按河南,驻沈丘;北师悬兵科给事中招駉,駉不受。
  以徐汧为少詹兼侍读学士。汧遗教当事:『贼不讨、仇不复,不书即位;「春秋」之义也。恐有为口实者矣』!且曰:『不能收君子之用,无以服小人之心』。
  吏部尚书张慎言议:『北京南归诸臣,或系胁从,并宜酌用』。诚意伯孔昭私以拥戴功未录,譁于朝。御史王孙蕃讦孔昭干预。阁臣弘图、曰广以为文武各有职掌,宸陛几如讼庭,请罢;诏两解之。
  传谕参将王之刚迎圣母于河南郭家寨常守义家。
  秋七月,北师传檄至济宁,令官吏出迎。镇臣高杰议守河北以保江南,勿正视瓜、仪、浦、釆为金陵门户。建阳知县蒋棻三请勤王,报闻。
  时大兴工役,起沉木江中数千以为神。置「天财库」内廷,不关户部稽察。
  北使副将唐起龙招抚江南,以摄政王书致可法,责以「故君未葬,新君不得即位」。可法引光武、昭烈、晋元、宋高故事以答;且曰:『鞠躬致命,所以为报也』。
  晋勳臣徐弘基以下各官衔、级廕、禄赐有差。给事中罗万象首请严禁滥授,于是御史李模、刑部侍郎贺世寿等次第言之;报闻。
  诚意伯孔昭奏:『封疆失事官,罪与逆案等』。御史陈良弼劾词臣项煜在逃混进。
  兴平伯杰越汛以兵入妻子扬州,百姓虑其残,闭关噪杰,立杀乡绅郑元勳之袒杰者。靖南侯得功以兵格之;监军郎中万元吉驰温旨调和。
  戎政张国维疏恢剿大略,并请罢输纳例;从之。詹事管绍宁奏请奉迎先帝梓宫及皇太子诸王万福、慰谕西北文武诸臣并劳苦总兵吴三桂;吏科马嘉植亦疏及之。礼部尚书顾锡畴随请肃清宫禁、慰安九庙、谒问陵寝、速图进取,并请正文震孟之谥「文忠」、礼部尚书罗喻义之谥「文介」、少詹姚希孟之谥「文毅」,夺大学士温体仁之谥「文忠」。未几,以祭海摄事入闽。
  加河北总兵卜从善官二级,以左懋第为太仆寺卿。
  应天府丞郭维经疏请明功罪、饬是非;报可。给事中熊汝霖上言:『山东诸郡未宜遽弃,北币之举万不容稽』。同官陈子龙复申及之。
  论定策功,加可法少保、太子太保,进武英殿;廕一子锦衣卫佥事,世袭。而士英太子太保,廕袭如可法。余皆进爵有差。
  浔督袁继咸表请亲征,且密言宁南骄蹇;荐在籍杨廷麟、叶廷秀、吴牲等。起用钱谦益、夏允彝、文德翼、严锡命;加继咸兵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江右应、皖等处。
  特旨存问大学士礼部尚书傅冠,改叶廷秀为御史。
  八月,议大婚。右佥都御史彪佳言:『妙选须圣毋迎至之后』;因言『诸臣不宜踰格升迁』。时阁部士英内持权,铨补渐奉中旨,不由廷推,颇尚搜密;彪佳又言弊政,诏狱、缉事、廷杖三事不可任。
  兴平伯杰兵出开、归,呼饷不应。
  阁部可法上疏,以为名器滥觞,工役繁费;而大仇在目,一兵未加,恐偏安亦未易几也。不报。以杰获盗功,加可法太傅。
  晋谢升上柱国少卿、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
  诏祭告凤、泗两陵,以可法摄行。还,奏贤奸莫辨、威断不灵、滥恩施、开告密数事,语痛切;不报。
  阁部士英称阮大铖知兵,奉内旨起兵部右侍郎。阁臣高弘图请遵例下九卿会议;且曰:『必会议,于大铖更光明』。士英曰:『臣非受其贿,何所不光明』?因为大铖奏辩,并讦高、姜为欺国。弘图、曰广并乞休,不许。府丞维经曰:『「逆案」成于先帝之手,今「实录」将修,安得抹杀』!给事中罗万象曰:『大铖未必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即枕上之阴符、袖中之黄石也』。御史詹兆恒曰:『大铖一起,上伤在天之灵、下短忠良之气,关系不小』。时万元吉转太仆少卿,与怀远侯常延龄、御史陈良弼、王孙蕃、左光先、兵部郎中尹民兴等次第疏争;而吏部侍郎吕大器并攻御史越其杰、都御史田仰、杨文骢等为马党。曰广至三疏求去,词益迫切;并不报。大铖入对,上四策、三要、十四隙称旨,升江防兵部尚书。于是光禄寺卿许誉卿、左通政使侯峒曾、吏部主事华允诚合词求去,不许。吏科熊汝霖、通政使刘士桢复力争之,不报。曰广曰:『墨敕斜封再见矣;所可恨者,阴持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明指士英。士英嗾四镇毒诋曰广;复令建安镇国中尉朱统■〈金类〉奏曰广初有异心。科臣袁彭年驳以非例,宜付刑部;不问。科臣汝霖、通政使士桢复争之,不听。士英因大言:『陛下四雠不报,曰广其一也』。发神庙时「梃击」一案以激上怒;出曰广初册立时原书示同官,曰:『策陛下,非其意也』。于是诚意伯孔昭唾曰广于朝房。同官可法遂请出督师扬州。大学士陈方策等数百人诣阙上书,谓不当外处可法,不听;加可法太子太师以行。而曰广求去益迫;会皇太后且至京,加太子太保,许致仕去。太常卿李沾因自陈定策时争执状,并论吕大器之心可疑。吏部尚书张慎言甫受事三日,及大器并罢位去。
  时科臣章正宸疏争中旨,阁臣弘图票拟不合,发改再三;弘图曰:『臣死不敢将顺』。乞归,从之。
  擢李沾左都御史,晋抚宁侯朱国弼为保国公,改授朱统■〈金类〉为行人司,起张捷吏部尚书,杨维垣为通政使。迁刘士桢兵部右侍郎。群臣交章论劾。科臣熊汝霖至以捷为国贼,士英颇不恤人言。江督继咸疏留曰广不得,随以六事规切上躬;不省。草莽臣刘宗周直讦阁臣士英,以为不兴问罪之师、止营定策之赏;哀诏不下,「逆案」复张。又曰:『中朝之党事方兴,何暇图河北之贼』;并及京营不宜以太监卢九德主之。士英复宗周不臣,令镇臣泽清等合纠之;宗周谢病去。士英复疑彪佳与宗周共事,会大铖素衔御史左光先之兄光斗,因坐光先降诛叛贼许都一案以为激变;彪佳争之,谓:『一月定乱,功最』。忤大铖,遂嗾御史张孙振并劾彪佳,坐以登极时曾有二议;彪佳亦病去。
  太后至自河南,谕所司括万金备赏;科部请节省,不听。封太后弟邹存义为大兴伯、福邸千户常应俊为襄卫伯。应俊系革工,初从上避难,负上雪中数十里,称扈驾功。擢青浦知县陈■〈火庶〉中书舍人及王镛、王无党锦衣卫世指挥使。科臣陈子龙疏请「慎名器」,极言内降之非;不报。礼部尚书顾锡畴争之,不得;因论张有誉不由廷推非制、请罢厂卫、禁中官之私买女口并劾张孙振不可用,触时忌。以葬父假归,卧不起。
  加徐石麒吏部尚书。会内侍私有所嘱,石麒执祖制不行。士英又曲庇御史黄耳鼎,石麒争之;耳鼎遂追持前陈新甲主款一案,反劫石麒。石麒曰:『新甲坐陷亲藩七,恭皇帝非其一乎』?称病去。
  诏选内员宫女,闾巷骚然。言官李维樾、陈子龙合疏谏,不听。
  以中允卫胤文兼兵科给事中,监兴平军;以蓟辽总督王永吉经略山东、河北,总督河南劝农。
  太仆寺卿监军万元吉疏请群臣洗濯肺腑,共图实着;并恳追恤阵亡将士、白旧督赵光忭之冤、建文年号宜复、景皇帝庙号宜崇、逊国诸臣谥廕宜补、崇祯末殉国诸臣宜恤,并请追补开国勳臣傅友德、冯胜两谥。上可之。因追上建文「惠宗让皇帝」、景泰「代宗景皇帝」,赐甲申殉难文臣二十二人、勳臣二人、戚臣一人葬赠廕祠谥有差,庙额「旌忠」;赐生员殉国许琰从祀。
  杨廷麟补翰林原官;旋与吏部夏允彝、华允诚等以党事起,并解组归。
  当事忌淮抚路振飞威干,坐贪功靡饷,夺任去。
  府丞郭维经再请洗刷刻薄偏私恩怨故智,一以办贼、复雠为事;不省。时内廷官寺五十三人日夜秘戏,上乐而忘之;朝政一惟士英裁决。
  宗贡原任安县知县朱议漇疏邸报遗失数事,宜察;如面叱本兵张缙彦、廷推南都职方郎中万元吉等件。
  湖广巡按御史黄澍入朝,面讦士英权恣;士英赂福邸旧阉田成、张执中等为解免。士英随疏逆魏案中,大半是正人君子之流。科臣袁彭年争之,且极言缉事之害;忤旨,谪浙江按察使照磨。
  赦原任大学士吴甡戍所,许陛见。诚意伯孔昭廷劾之。
  御史李模上言:『皇上既不以得位为利,诸臣安得以定策为功!惟刻刻自认为先帝之罪臣,方着着实效目今之胜着』。且曰:『经国有体,勿以大僚而过繁;拜下宜严,勿以泰交而稍越;繁缨可惜,勿以近侍而稍宽』。
  九月,封福建总兵官郑芝龙为南安伯。
  诏童子就试督学先上金,郡县有额。溧阳知县李思谟不奉令,坐削职去。
  出内使苏、杭,穷采姝丽,以备三宫之选。
  司业兼礼部尚书管绍宁请告去。召降贼锦衣卫都督刘侨补原官。
  镇臣泽清大治宅第,逍遥淮上。
  科臣汝霖请以前任凤督朱大典奉命北使,镇将黄得功堪与共事;不报。寻条明从逆罪案,请恤布衣杨文琼;且直指中书,谓『厂卫之设,飞章告密,内外交通,神器互借,「兵饷战守」四字改为「异同恩怨」四字,不亡何待』!语戆激。罚俸一年。
  兵部侍郎士桢请塞幸窦,荐在籍编修刘同升可用;留中。
  御史詹起恒疏论『朝事纷纷,营其缓者、小者、私者;至是蔑视宰辅、诃辱塚臣,大为失体』。语极痛至。同官周元泰亦云;兼请料理楚、蜀上游。报闻。
  以何应瑞为太常少卿;起陈子壮为礼部尚书,管詹事府事;升徐汧、吴伟业为少詹事,钱谦益为礼部尚书。御史陈良弼廷劾谦益不可用;戎政张国维奏:『今日自申讨逆贼之外,别无执掌;何暇以有限精神,分于恩怨。前车可监,能不寒心』!
  升解学龙刑部尚书。定逆案,除在北京何应征等二十二人三年后定夺外,所坐六等:一等应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应斩长系秋决,光时亨等四人;三等应绞拟赎,陈名夏等七人;四等应戍拟赎,王孙蕙等十五人;五等应徒拟赎,沈元龙等十人;六等应杖拟赎,潘同春等八人;存疑另拟,翁元益等二十八人。保国公国弼等合纠刑官六失;御史张孙振复言『北来诸臣,乃贼弃之而来,非弃贼而来也』。学龙坐夺职;以高倬代之。
  吏部侍郎黄道周撰经筵讲章,论四镇必不为用;且曰:『此日所可言者,寡矣』。
  奉命摄祭禹陵。
  原任都御史方震孺、李光泰、给事中李维樾、知府陈亨各请捐饷募兵入卫。
  开纳事例;时有『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之谣。黄金价贵,京师号曰马金;金值白金十五。
  冬十月,修兴宁宫、建慈禧殿;国用乏,佃练湖、税洋船瓜仪、■〈封上于下〉洲升课,甚至榷酤升一文。
  奉化布衣方翼明抗疏论朝事,逮刑部究拟。诸生何光显疏请立诛马士英、刘孔昭;忤旨,付西市,籍其家。
  进士吴易草「中兴四议」,大要谓『忠臣义士报君死国,须及其锋用之。两淮者,江表之藩篱;荆襄者,上游之门户:急宜留意。诸镇之兵积骄而惰,须更张之』。书成,叹曰:『马金用事时,此何为』?遂不果上。
  庙门灾。户科吴适上言:『日讲宜行,午朝宜举』;不省。
  升左懋第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安等七府。加御史陈荩监军,主召募。懋第惊闻母变,自请同镇臣北使,便负母骸骨归。
  科臣章正宸疏曰:『进取不锐,则守御必不坚;急宜联络诸路,分渡河、淮,使两京血脉通,而后塞井陉、绝孟津、据武关,以攻陇右:此大计也』。报闻。
  长庚见东方,芒角飞烁;中有刀剑、旗帜、车马影,大小长短倏忽变。凤阳祖陵叠灾。地一日三震,有声如吼。
  十一月,诏以定海都督水师陈洪范加太子太傅,副使北讲;加懋第兵部右侍郎,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为正使。以兵部职方司郎中加太仆卿马绍愉、兵部司务陈用极等同行。奉国书通问,致金币;奠安梓宫,察探陵寝;封宁远总兵吴三桂为蓟国公世袭,赉银米。懋第墨衰不释,至北境上必拘馆伴奉迎之礼;讲事不成,被絷。洪范以私款得遣还;懋第誓死,百劝不降,与陈用极等五人同难(事在「使节传」)。
  镇将高杰屯徐州,约淮南镇将刘泽清合力进击;泽清不应。杰诱杀敌间程继孔,诏加太子太傅。北帅寓书杰,招降;杰报书肃王,誓无二。
  十二月,有僧大悲冒称定王,语颠乱;付西市。
  杨维垣遽转副都御史,马、阮因缘作奸,众正咸引去。维垣遂与吏部尚书捷勇翻三案,请重颁「三朝要典」、追恤三案被罪诸臣。于是吴孔嘉、袁弘勳等复请「要典」之中,参列当日奏疏,以存其实;仍追论焚「要典」诸臣之罪及得罪孝宁太后先庄妃者。士英皆为主行。江督袁继咸疏争之;有旨:『皇祖考、皇考无妄之诬,岂可不雪!事在青史,非宿憾』。宁南良玉亦上言:『「要典」治乱所关,勿听邪惑,致兴大狱』。报闻。
  陈洪范南还,请恤使北劳臣;兵科戴英谓『北好未成,正使不返』;劾止之。
  加左良玉太子太傅、世袭指挥使,开藩武昌;子梦庚都督佥事,挂平贼将军印。
  士英嗾楚宗朱盛浓讦御史黄澍毁制辱宗、婪贿激变;逮不至。浓得为池州推官。
  吏部尚书捷黜陟颠倒,惟阮大铖手。给事中吴适不避权要,屡驳参之。同官袁彭年疏请更置要地督抚;不听。
  升维垣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大铖驻江防,遥制朝政。蔡奕琛以吏部左侍郎入阁办事。尚书捷请复温体仁原谥「文忠」,而文震孟不宜一例。京师谣曰:『马、阮、张、杨,国事乖张』。保国公朱纯臣屈贼,为贼所杀;捷请以张辅例封王,阁臣士英与票拟。捷复请恤初附外戚郑氏诸臣;有旨:『刘廷元等九人各谥廕、祭葬,徐养先等六人各赠官、祭葬,王绍徽等各复原官』。
  大禁复社文字,收书贾蔡益所罪之。时党事益盛,可法上书争之;不省。
  阁部士英奏杨御蕃五载战功,着进左都督;马进忠、王允成并加太子太保。以剪除群贼功,加士英太保、王铎少傅。
  除夕,上在兴宁宫,意忽不乐。太监韩赞周曰:『新宫姑安之』。上曰:『非以是;黎园殊少佳者』。赞周泣曰:『奴惟令节或思皇考、或伤先帝,顾及此耶』?
  弘光元年(隆武元年)乙酉春正月朔,日有食之。朝贺毕,士英特请吏部尚书张捷及太监卢九德敕命(以人言迟至是)。
  八之日,流星入紫微。
  江督继咸表贺元旦,因言三案不宜追论、新参蔡中书不宜府怨滋多;闯贼既败,江南不能无事,请急假督抚以权,俾善用左。不听。求去,不许。
  科臣吴适上维新五事:信诏旨、核人才、储边才、伸国法、明言责;不省。
  补彭期生湖西兵备道。晋郭维经兵部尚书。维经与士英不协,遇事饬之;士英矫旨,令降级视事。宫詹余煌在籍,驰书讽大臣,颇触时忌。起陈函辉监军河南,寻改督城金圌、北固间。
  戎政张国维请告去。杨廷枢以荐,授翰林院编修兼兵科给事中。学士徐汧病归。
  驻彰德总兵许定国计杀兴平伯高杰。杰部荡寇将军王之刚攻定国,定国以城北降。诏恤杰袭廕、祭葬,以其故部李本身为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提督本镇赴归德。加监军卫胤文兵部尚书,与巡抚王永吉料理三镇。
  汀州帘子洞贼王猪婆受抚勤王,半道散去。
  殿功成,辅臣以下叙廕有差。
  二月,赐兵部尚书阮大铖蟒玉。大铖荐士英子锡为总兵,主护卫。士英同乡杨文骢子鼎,骤膺节钺。京师谣曰:『杨、马成群,不得太平』。
  叛将定国反攻河南,破郾城,巡按御史凌駉移镇归德。归德总兵李际遇邀荡寇之刚北降,之刚不可,与兴平伯李仲兴南遁。归德被围急,知府董庭、知县吴靳忠开门降,监军道吴汝琦、知县蔡凤不屈死之。北师逼降駉,駉伺间与兄子润生咸自杀。莱州被围,原任工部侍郎宋玟与诸父勳部应亨画策城守;城破,咸死之。北师至夏镇,别从济宁南下。可法移镇泗州,檄诸师北御,不应。
  诏下王妃童氏狱,拟妖妇。
  逮伪皇太子于金华之观音寺,杂视不识;中外诸臣咸误为真,上书争之。会给事中李清请修先帝实录及改谥号,并上先太子、二王谥;诏定皇太子谥「献愍」、永王曰「悼」、定王曰「哀」,改先帝谥号「毅宗烈皇帝」。士英冀以绝太子之疑,疑益甚。
  升瞿式耜都御史,巡抚广西。各镇合词荐起朱大典兵部尚书,协理戎政。御史张孙振劾在告礼部尚书顾锡畴,致仕去。
  自二月以来,日月色过赤踰常时。
  原任中允李明睿泛海南归。
  三月朔,移伪太子入宫,寻下中城狱。会审,系王之明假冒是实。有旨:『王之明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然后尽法』。寻谕拷究穆虎主使附逆。
  时有男子詹自值便服直入武英殿,南面御幄中,语颠乱不可录。踰日,风颠白应元者亦闯入殿,卫士诃不能止,语更不恭。并付西市。
  设坛望祭先帝忌日,尚书大铖后至,路哭曰:『致先帝三月十九日者,东林诸公也;愿阴殛之』!
  侍郎何楷、督抚袁继咸、巡抚何腾蛟以王之明回读为「明之王」,咸涕泣疏争。而宁南侯良玉内畏闯逼,适原任御史黄澍被逮急,力劝良玉以兵东下,借太子为兵端,挟文武二十七人合疏,名「清君侧」,数士英八大罪;邀继咸、腾蛟军中。腾蛟夜起投水,乘不死,脱去;而继咸密上书自白,请勿疏北御。左兵掠九江,夜火照城中。士英惧,矫旨靖南得功率诸镇郑鸿逵、黄蜚等数十郡协捣上流。左部方国安私以四千人归朝廷,反攻良玉。良玉病,颇悔;呕血死。子梦庚不发丧,伪为太子檄下军中,激众怒。
  时江北诸臣单,北师临河,士英欲以失机坐尚书郭维经;都人数千叩阉乞免,革职去。改王永吉总河,督师淮、安、凤、庐,驻徐州;巡抚钱继登驻扬州,参政马鸣霆驻江阴,副使□司奇驻京口,都御史杨文骢专监镇军。
  决从逆光时亨、周钟、武愫于市。先是,兵部尚书解学龙被劾,逆案未定;镇远侯常延龄乞急褫逆党,遂先定龙日兹、项煜、陈名夏与时亨、钟五人等罪案。时钟兄礼部员外镳为钟解免,诏镳与雷演祚共勒自尽。
  史可法自劾师久无功。
  琉球国遣使入贡,且请袭封,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勳往。
  夏四月,北师益急,永吉檄督师可法及监军卫胤文协守。可法疾呼,诸师不应;入都,欲面陈机密,士英沮之。咫尺不得见天子,可法衔涕还泗州。北师逼,退保扬州。
  士英请更铸各衙门印,去「南京」二字。
  十九日,上召对便殿。大理寺卿姚思孝、尚宝司丞李之春、给事中吴希哲合词,宜先防淮、扬,次及凤、庐。上谕士英:『左兵似不曾反叛,应专心北堵』。士英大声曰:『此皆良玉死党之言,士英不能与共朝廷也』!是时上流一再捷,论功,加黄得功靖国公、郑鸿逵靖卤伯,世袭;加朱大典、阮大铖太子太保,张杰、马得功、郑彩、黄蜚皆锦衣千百户,世袭。其刘孔昭、黄斌卿、方国安、赵民性、卜从善、杜弘域、张鹏翼、杨振宗等,咸升赏有差。
  梦庚既败,挟江督继咸北降;继咸不屈,死之。
  太监田成等次第上淑女,都下得七十人,最元氏、程氏;杭五人,内王氏者中选;又周书办自献女一人。诏次日入元辉殿,上亲览焉。
  二十三日,北师渡河如无人。百姓王诏奏镇兵南避抄掠状,不问。以杨文骢巡抚苏、松五府。北师由天长、六合南下,广昌伯良佐以其众北降,东平伯泽清屯淮南观望。北师攻扬州,城中兵仅三千人;可法三疏乞援,报闻。北豫王复以书招可法,可法不启;曰:『国朝无降宰相』。城破,死之。时同难者,为监军道吴尔埙、督饷佥事黄铉、兵部员外何刚、主事施凤仪、知府任民育、管粮通判吴道隆及侨寓原任兵部侍郎张伯鲸、兵部尚书卫胤文(又礼贤馆诸赞画,不悉姓名)、总兵马应奎、副总兵乙邦才、参将李预等二十七人。镇臣泽清闻扬州破,欲浮海入浙;适风坏巨舰百余,遂北降。而所属张鹏翼、李士琏、张国柱等诸队入海,依巡抚田仰崇明。御史梁云构请召黄得功、刘泽清入卫,不果。
  五月朔,尚书捷报至,百宫称贺。时群集清议堂,率不语;大率纳款北师者也。越五日,北师从天宁洲渡江,金陵震;士英计无所出。初十日,召优伶入大内,上与太监韩赞周、屈尚忠、田成等杂坐酣饮。二鼓,上侍太后,携一妃,内官皆跨马轻装,潜从聚宝门出,百官无知者;独士英以方国安兵数千从。历茅山,茅山乡民恨士英入骨,哄起劫之。上仓卒走芜湖得功军,失太后所在。国安护士英弃上竟南下,趋杭州。忻城伯戎政赵之龙出示安民,曰:『此土已上寿北朝矣』。太后间关七日,始得诣杭。时潞王暂居杭州,士英以太后谕,奉潞王监国。得功第一见上,惊曰:『陛下失所重矣!即奈何』!上登镇南将军翁之琪舟。方议南迁,而广昌良佐及靖国前锋马得功时已北归,勒靖国勿南向,得功不从,自刭。于是步将田雄掖上去;琪扳不及,投水死。礼部尚书钱谦益与忻城伯之龙咸奉表出百里,郊迎北师。
  金陵既夜失帝,有好事者呼闾巷七、八十人,裹王之明出狱,纳武英殿,高坐嵩呼,行五拜三叩头礼,传示举义报雠。先是,阁臣铎以他事坐逮狱;之明至是出之,并召高梦箕于狱,与铎并为大学士。旋抄马、阮私第已尽,次及杨维垣、陈盟之家。北师入,前诸好事尽散匿,王之明敞罔被执,不终。兵部尚书维垣自尽,妾朱、孔咸投缳从之。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工部尚书何应瑞,亦皆投缳尽。户部郎中刘成治、兵科给事中刘廷弼,并自裁。中书舍人龚廷祥,投武定桥水死。同官朱■〈火庶〉,亦水死;■〈火庶〉子乡荐伯俞,自尽。礼部主事黄端伯高卧不□□见折入谒豫王,以巡抚招之,不受;就刑。〔户〕部主事吴嘉胤一奉差至丹阳;闻变,自经宋杨忠襄墓道。钦天监挈壶博士陈于阶,亦自经。原任御史陈潜夫出狱,走浙。诚意伯孔昭〔走〕入海。国子生吴可箕,系死鸡鸣〔山关壮〕缪祠。〔苏州诸生顾〕所受,投泮水死。冯小璫与百川桥〔乞儿〕,投秦淮河死。□□□豫王驻天坛,田雄以所执至,王宴之,〔坐〕王之明之下。□责,〔上〕不能答一语。且曰:『大兵尚在扬州,□□□□抑□义教□乎』?意归罪阁部士英。上汗出浃背,从北去。□□□宗监国赧皇帝之传。
  论曰:东林诸公徒然□,数百口争之,至放废摧跌,破坏不悔。夺诸郑氏之手,而卒从郑氏再传失之;然则郑氏诚欲贵其所出,诚不贵其所出也。处堂之娱,□短儿子最奇此数。袒郑者,又身其事。——见原书「纪」卷之十八
  (附)皇太子慈烺
  献愍皇太子慈烺,毅宗长子也;母周皇后。崇祯元年,册立为皇太子。次子慈照早世,追封怀王,谥「隐」;葬西山。三子慈焕、四子慈灿,俱田贵妃生;慈焕封永王、慈灿封定王。
  甲申三月,李贼东犯;凡请太子监国南都者,为李邦华、李国祯、项煜、李明睿、史可法、姜曰广等,皆不果。贼围京师急,十九日,帝朱书谕内阁:『传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内臣持谕至阁,阁无人,置案返;上不知也。及殉社稷,犹以阁臣得朱谕;书襟,遂有『百官俱赴东宫行在』之语。先是,别有旨:『太子、二王送周、田二戚臣家』。及城破,太子仓卒诣周奎叩门,不得入;复走襄城伯李国祯家,家无人。踰垣,为卖浆妪所觉;间闻奎,奎惧,不识。内臣得太子以献贼,自成留之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初,伪丞相牛金星方入朝,有衲衣僧遮告曰:『愿上急事』。金星停辔问之,僧曰:『明江山已入李家,即未见太子处分』。金星以非所宜言,怒命左右提之。僧笑曰:『和尚只一头,值甚;若辈头许万,将奈何』!逐之数武,忽不见。已,自成以太子付旗鼓王体中管押,其永、定二王令将军刘宗敏收之;许太子便服一谒东华门大行帝后前。体中号白相公,河南洧川人也;奉贼令,拷责故相魏藻德等赎金讫,间语太子及故事。太子曰:『已矣!苦先帝不然我;果以史可法为督师,唐通、孙甲为将,宁至是』!因为体中草箑,题杜诗「秋兴」之一『闻道长安……』云云;后署「故明皇太子慈烺书」。及贼东御吴三桂,三桂父吴襄及太子、二王俱在军中;败还,过通州西门,有父老涕泣进果及履于太子、二王者。已而体中挟太子随贼奔潼关,此箑裂两板矣。
  自成死辰州之罗公山,体中北归,箑犹在。十一月,体中献太子以付礼部,传故明官监等往杂认。皇亲周奎、太监贾应庚不认,百姓哄殴之,随有认者、保者□民十数人俱坐死,收太子刑部狱中。太子曰:『谢先生尚在乎』?谢升至,手书「天」字示太子,无所答。俄,狱官进酒,太子以狱官亦曾逮事先帝,为细述本末,欷歔绝。时部臣钱凤览手疏力争,以为真太子,保验有证:在部五日,悲欢言动绝无粉饰。朝论以太子必不真,着锦衣卫重处;而凤览亦坐诛。后数月,谢升出朝,忽发狂口,称明太子令。锦衣卫疾拿谢升去,升即日死。
  福王立南都,随又有伪定王事,以痫疾放言弃市。未几,序班高梦箕奏『故太子在浙』,诏旧内官李继周即金华观音寺奉太子。抵南都,权住兴善寺;复命司礼监马朝进同东宫伴读丘志忠等视之,不识。于是辅臣马士英密请追谥先太子及永、定二王,以绝众望,太子谥「献愍」、永王谥「悼」、定王谥「哀」;有诏:不许通私谒。三月一日,移太子入宫。越两日,太子与高成、穆虎俱赴中城狱。左都御史杨维垣言驸马都尉王昺侄孙王之明,状貌酷类先太子。奉旨:会审大明门外。兵科戴英覆奏王之明假冒是实:『先帝尝携太子中左门亲鞫吴昌时,东宫立何处而不能答;问以嘉定伯姓名,亦不能答』。遂有内官密疏云:『初,东宫足骭异于常形,每骭则双;莫之能诬』。随令卢太监密语马士英细阅之;士英疏曰:『其言虽似,骭则犹人』。且云『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诣官,却走绍兴;一疑。东宫原质凝重,此人机辩百出;二疑。公主现养周奎家,而云已死;三疑』云云。『且左懋第在北,贻书蔡奕琛,云先有假太子事;是太子不死于寇,即死于北朝矣』。奉诏复审;于是三法司定招:『王之明系高阳人,驸马王昺孙。家破南奔,欲投宁南军中。遇高梦箕家人穆虎,教以诈冒东宫,非出己意』。次日,高梦箕疏云:『奸谋已露』而御史陈以瑞、都察院掌院李沾并疏诈冒。上曰:『王之明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然后尽法』。时有诗流传东南,不知何人所作;诗曰:『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己又奚猜?安危定是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于是各镇怀疑,广昌伯刘良佐、宁南侯左良玉各有疏争之。工部郎何楷疏称东宫甚明;靖南侯黄得功亦疏:『且勿加刑,再待详审』。江防督抚袁继咸日夜悲愤,且云『各镇武夫,尚怀忠义,以为先帝一脉,纷纭角奏;我等读圣贤书、识君臣之义,岂可依违苟且,与马、阮诸臣同负罪于先帝』?会有王妃童氏以间关自陈,诏狱死;人心益愤。于是左良玉挟文武二十七人合疏起兵,以太子、皇后为名,号清君侧;诏撤黄得功等师以御上流,北兵遂下。五月辛卯,帝奔芜湖不返。次日,百姓集七、八千人诣狱,裹出伪太子入西华门,坐武英殿,取戏具翼善冠顶之,群胪呼万岁。之明自殿中传示,略曰:『先皇帝奇祸,凡有血气,裂眦痛心。泣予小子,奔投南都,实欲哭陈大义;不意臣奸蔽障,桎梏幽狱。今福邸闻声远遁,其如高皇帝陵寝何!赖父老民人抱持出狱,拥入皇宫;予身负重冤,岂忍遽自尊□。□此布告在京勳旧文武先生暨士庶人等,念此痛怀,克勤会议;予当拱听,共抒皇猷。勿以前不识予,稍生嫌芥』。甲午,释王铎、高梦箕于狱,咸以为大学士。梦箕出狱,即逃。马士英居第,百姓立焚劫尽;亦随尽阮大铖、杨维垣、陈盟诸家。乙未,留都门开,北豫王问太子何在?忻城之龙以之明对。须臾,之明至;王离席迎坐己右。及福邸被执,王令坐伪太子下;云『先帝自有子如此,辄自立,又刑苦之,竟不即讨贼,何意』?福邸不能答。北凯,伪太子不知所终。
  论曰:余读科臣李清「伪太子纪事」有云:『伪太子与高梦箕家人穆虎,中途狎,谬云「我王子。」久之,见江南无不怀思故太子者,遂易语皇太子以媒利。及奉诏杂认,讲官中允刘正宗、司业李景濂先言「故太子眉长于目,此非真」。西宫袁妃云:「太子有虎牙,足下有痣」。不果。问讲读何所?误以「端敬」为「文华」;问讲读先后?误以先读为先讲;问写仿何字?误以「孝经」为诗句;问写字几行、讲读问难几次?讲案何物?俱不能对。虽正宗、景濂,彼亦不识也。继又问亲鞫吴昌时事及嘉定伯姓名,皆不能答。阁臣王铎大言是假。又发总宪李沾,始跪乞怜,自供王昺从孙之明,非太子;手蹟付沾。据奏,时召对群臣,上泪下,不成语;若曰:『果故太子,即以为皇太子;苦不真』!为欷歔。嗟呼!岂天故生一伪以疑真导乱哉!而所为王之明者,又倒读为明之王,似有意讳之者;疑却使人易信。且适有童妃被鞫一事,则信者故外之而使为疑,真伪淆惑。中外遂以上不念骨肉,烽火最急,人情益解散。嗟呼!虽人事,亦天道因之矣。
  ——见原书「列传」卷之三
  (附)童妃
  童妃者,福王长子由松之嫡妃也;时未称世子妃。先是,崇祯甲申福府被贼所躏及,王常洵惨死,世子由松、由松弟由柏失所,眷属星散,各不相顾。世子携「福宝」奔淮上,巡抚马士英及各镇拥南都立之。巳,镇臣刘良佐与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奉皇后童氏入南都,有诏不许廷谒,指为妖妇,诏狱。潜夫坐不敬,亦并见收;镇臣等免议。
  余曾晤潜夫云:『童氏自叙世子由松嫡妃,情实凿凿。一时舆从尊称,妃亦宴受,无惭恧;遂以南归』。余时心疑甚。上既勿顾,即赐见可、见而闲置之亦可,何至斥为妖妇?妖妇者,挟媚术惑世之称,与道遇宫人不合;即误进一宫人,可无罪,两绍狱胡为?且童草奏缕缕,锦衣冯可宗讯得之,皆宫中事,非民间所能与闻者;抢呼掷地,呜咽甚,曰:『愿得望见至尊,一言而死』。匪最关切,情不至此。而上得奏,不一省视,直抵之地;又胡为也?或云:『上初称元后李已故,方穷采苏、杭佳丽,不复念旧』。果尔,托他故废之。古不谊之主,亦往往有然;必不使一睇山龙,何也?至壬子在禾,晤南中钱秉镫,言童氏实世子由松嫡妃;竟以世子得南面隆重而弃故人为大饮恨。其实世子由松出亡,弟由柏获遗宝,遂自称世子幸立,童氏路逐,不知;即初拥载诸文武,故不知也。诏童氏就讯,邹太后知之、阁部马士英知之,诸在廷故不知也。李氏或即由柏元配,恐路泄之,遂云李氏道失;即不失亦竟失也。嗟乎!果常洵在,实得罪光庙,不当立;而况世子由松、而况伪世子由柏篡兄而矫以立也。当时诸大镇皆以帝忘其故后,实本良佐不诬;而适凑伪太子王之明事,遂谓两大失德。江上解体,以至于亡。岂知国宝真而护宝者假,事有不可测如此;安得福府「玉牒」所载一证之!按秉镫得之故内侍,然则故老亦多言之矣。
  或云大悲和尚即是由松,当不必然。童氏南都败后,削发为尼,后避迹六安州某庵,犹自称皇后;事觉,讯者示以危语,令讳之。
  ——见原书「志」卷三十二上「外志」
  (附)永悼王慈焕、定哀王慈灿
  永悼王慈焕,烈皇帝第三子;定哀王慈灿,烈皇帝第四子:俱田贵妃出(甲申三月变后事,附见「太子慈烺传」)。及贼自成挟二王、太子东御山海败还,二王尚在军中。已携太子西奔,二王不知所终。有靖南藩下汪汉冲者,云尝见定王于涿州,时为东师所得矣。
  甲申五月,福王立南都。十二月,水西门民王二报西城兵马司:有僧身称先帝亲王;诏令中军都督蔡忠逮僧都督府治。时戎政忻城伯赵之龙、锦衣掌堂冯可宗与蔡忠同勘,僧冒称定王,以国变出家,法名大悲和尚;且云『皇帝难做,欲淫佚坐致太平乎?吾不为也。潞王贤明,诸大臣宜奖成让德』。复牵引钱、申二大臣,责以此事。诏再会勘,情辞影响。或曰大悲系齐庶宗,上叔父行也。坐痫疾放言,斩首西市。
  辛丑六月,陕西渭县执献男子一人,年三十有二;号朱君应,冒称定王。从行四人:董易、张三耀、罗起凤、李应祥,并诣狱簿对不屈膝,自供如前。咸伏法。
  论曰:怀封夭,无可论;此为真夭。若永、定之封坐不真,而以证伪。夫终明之世,有十四伪。一伪让皇:僧杨行祥托杨应能以塞「实录」之讹,遂滋数百年之惑。一伪齐王榑:福阳男子楼琏自称七府小齐王,王冠;邪党名护卫、图煽惑,榑素坐罪,因立决。一伪奸人贺录:以房中术悦崇王,遂伪称乐平王次子,历骚供帐。一伪楚王华奎及宣化王华壁:先,恭主以王妃兄王如言子及言族弟如綍子,称孪生,一王楚、一封宣化;及华樾发之,辅臣沈一贯、沈鲤互为党,起大狱,而事竟不白,楚遂有「以牛易马」之讥。一伪宁濠三郡王:初,眷属咸就执伏法,而复有真郡王名朱学者,潜霍丘,获送高墙。一伪庆藩安化将军鼒材:鼒材坐逆置燔死后,有大千和尚者被逮,鞫之,实将军鼒材,乃知前死者伪。一伪皇太子慈烺:驸马都尉王昺族子王之明,初浪称王子,继以江南俱讴思故太子,遂改称『献愍』。一受山呼,而自是俞文渊、庄保生、俞子久等咸坐匿伪者而死。又明末有伪神武年号,而无其主。贡生马鸣雷等,乙酉以兵北抗,假称新主,更立南都,驰诏三吴,条恩例十九款,思以敼众;而于是嘉兴精严寺亦开读新诏,就听者数万人:皆伪也。而随有大悲和尚之情词影响,而随有渭县男子朱君应之对簿不屈:皆冒称定王。已伪皆尽,而尚有伪姓者掉头海外,兴波上下。
  ——见原书「列传」之四
  ·鲁王监国(附)
  鲁王,名以海。太祖第十子荒王檀,十传为王。王天姿粹朗,性慈易,能书法,谙歌吟。甲申甫袭封四月,而北师入兖州;王南奔浙〔东〕,驻台州。
  乙酉(弘光元年)夏五月,金陵不守。北师破□□,潞□□□□闻。闰六月〔之十〕有三日,浙东西及江以南缙绅叛,竞舞槊起;自城守〔以〕外,穷乡僻澨各自为屯,不崇朝□□□里。生员郑遵谦□绍兴,自称正统制将军,一呼从之者□□。且杀新〔知〕县彭万里,〔迎故会稽知〕县孙榘〔于野〕;原推官陶达情〔方北〕款加道衔,以其得民复原任。时总兵方国安以兵护阁部马士英南下,原任征倭将军王之仁令子鸣谦权代镇定海,部兵合堵西兴渡。遵谦屯小亹,檄防江诸义乡绅熊汝霖、钱肃乐、来〔集〕之、孙嘉绩、王绍美、〔王亹、杨文〕瓒、□诸生周晋、〔王〕襄、郑〔之〕瀚、张玉铉、董志宁、华夏、□□□、杨克仲、冯京第等,偕马、王二总兵合表迎鲁王于台州。
  秋七月,鲁王至自台州,监国绍兴,即分守道□署为监国府。时唐王聿键已于前月称尊八闽,改元隆武;□□不奉唐朔,以明年为监国元年。起故大学士方逢年为首辅。监国拟扈跸故人宋之普预东阁,群臣争之;谓『监国之始,不宜急私恩而怠公义』。之普避位。以故戎政张国维为兵部尚书。拜国安为镇东将军、之仁为武宁将军、遵谦为义兴将军;给敕印,予公饷。镇东国安以私请,仍士英陪阁议;群臣腾沸。诸生〔陆〕宇■〈火鼎〉等草檄逐之,百姓为罢市;事止。时无舍士英者;潜圯庙,国安私饮食之。晋〔汝霖〕、〔嘉〕绩、肃乐俱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惟肃乐不受,□原员外衔行。余晋爵有差。得铜炮四十二于萧山署中,识「洪武六年」;以为异;铸神炮,封将军以〔领〕之。择吉视师江〔干〕,赏赉有差。或请上尊号,廷议谒孝□□□□。原任都御史朱大典,唐加兵部〔左〕侍郎。
  九月,唐诏至(诏有云:『朕未有子,渡金、焦为期,朕当让位皇侄;布衣角巾,萧然物外』),文武诸臣疏请开读。惟尚书国维、都御史汝霖不可;监国以唐平卤侯郑芝龙私表愿效鲁力,益恃,必不开诏。中书舍人谢龙震至手批唐使者刘中藻于廷,而罪会稽知县榘不宜疾上仪注。然江上文武诸臣,咸因中藻私上职名于唐矣。
  以左尹为兵部职方主事,监义兴之师。□殳香会稽知县。唐加衔江上诸主兵者,遣科部臣分监之,〔不谒〕监国。时镇东师朱桥败绩,退屯长河;从子将军元科每□□获捷,刃接北总督张存仁不及咫,马蹶,□炮过耳不创。进〔封〕国安镇东侯。
  时防江之师,自金、衢迤东以迄定海不下二十万,各自为义;不糜公帑,不相统。仍衔朱大典兵部右侍郎,使主事集之将命。大典两受,并表谢。于是国安移屯潭头,尚书国维屯长河,武宁之仁屯西兴,都御史汝霖、嘉绩合屯龙王堂,义兴遵谦屯小亹,总兵张名振屯白碣,员外郎萧乐、都御史冯元扬合屯瓜沥;都御史于颖屯沥海,兵科给事中祁熊佳辅之。太仆少卿兼御史监军陈潜夫亦屯小亹,御史王正中屯临山。兵部职方司员外兼御史监军左尹初屯小亹,移临山。之仁子鸣谦以副总兵屯定海。其间锦衣朱寿宜、将军陈梧、生员倪会寿等不啻数十部,有所期会,联■〈舟宗〉发炮而已。晋国维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监江上军。监军左尹等进「西渡夹击武林」之策,疏请总兵名振以其所部西渡;奉谕:拜张名振富平将军,升汝霖兵部尚书,监西渡军。
  冬十月,阁部国维请遵汉筑坛故事,拜国安大将军,进封荆国公;赐尚方剑,得便宜行,节制诸军。义师不奉令如故。以余煌兼礼、兵二部尚书;力辞。晋侍郎大典为东阁大学士如唐衔,仍守金华。
  十一月,名振还石浦,师不进;左尹露章劾之,卒不至。尹乃刺血草檄乞师诸屯,得七千余人,奉楚将军华堞为盟主。廷臣颇疑华堞得众,监军陈潜夫疏止之。
  进封将军王之仁为武宁侯、将军郑遵谦为义兴伯。诸臣进爵太滥,尚书煌、提督四夷词臣王思任先后论奏,报闻。
  义兴之师赭山被劫,监军尹以兵救之,获捷;追奔数十里,多斩获。监国为犒师,加尹秩一级。
  尚书汝霖疏请给故大盗陈万良总兵衔,使扰崇、桐二城,劳武林左头,不与一兵;万良以其党协副将故盗徐龙达深入,不得志,全师归。给万良平吴将军印。
  十二月,镇东师冒入西山,窥武林;北师断长河援兵于江上,西山之师不战溃。汉土精练全陷没,越势大沮。
  丙戌(监国元年、隆武二年)春,加嘉绩兵部尚书,晋汝霖东阁大学士。
  平吴万良攻德清,副将龙达、诸生蔡孺法死之。
  唐以肃卤伯黄斌卿驻舟山,窥吴淞;而大学士兵部尚书张肯堂监其军。
  原任都御史田仰与东平镇故部张鹏翼、王朝先、张国柱等以舟师入越。初,东平伯刘泽清分汛淮南;金陵不守,泽清北归,鹏翼等不从。适仰遁迹崇明并南依监国,遂拜仰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鹏翼等进爵有差。
  晋章正宸、谢三宾咸东阁大学士,陈函煇为礼部左侍郎。
  阁部仰、义兴遵谦争饷哄于廷,不问。
  三月,武宁之仁大捷西兴渡,进爵宁国公。
  唐阁部黄道周监定卤侯郑鸿逵师北进历境上,监国疑唐内郄;命御史柯夏卿、王绍美即讲唐大学士黄鸣俊,固前约,唐、鲁平。拜张鹏翼永丰伯,守衢州。
  开纳贡例。
  时东林党事益坚,宁、绍互水火力,惟余姚中立。
  监国朕居步辇以行,整冠而见朝,循故体例;扆前无所裁决,凭票拟。
  夏四月,唐遣御史陆清源饷江上诸师,不闻监国。方、王争饷,清源见杀;唐不问。
  五月,监军左尹招东、义健卒千人,副将黄国仕总之。饷艰,军中半饷。义奋西渡,病卒涕泣愿从;自临山先发。逾日,复渡千人。风覆凤凰山,赀仗尽没。时御史王正中不谋尹,孤营檀山露;〔内〕援疾至,尹恐檀山败,气夺,疾驰岭援之。大捷,正中全师归。因尽捣北守江诸汛,纵火焚五十里尽。
  会北师渡桐江,诸军以饷缺心不固,沿江守铺数百里一刻自烬,喙走不能制。监国奔台州,憩富平将军张名振石浦,文武诸臣水陆争东逸。总兵张国柱乘败劫监国宫眷,北降;元妃张氏见害。有遗孤,浙西好事者申毅潜敛同志,曲衣食之;不知所终。
  六月朔,北师入绍兴。会稽知县殳香犹戒守垛,闭门西抗;百姓争裹之出,舍山僻。香得民,周藩□梦天畀真父母,尝榜三字于县署云。时诸臣之殉越者,为吏部尚书余煌;太仆寺少卿兼监军御史陈潜夫,偕妻妾孟氏沉水死。宁国公王之仁舟出定海,为唐舟山黄斌卿所劫;自沉其家属九十三人于海,纵二子鸣谦、宣佐于陆,身诣南都,衣冠请死,大声呼先帝而尽。诸生高朗公服沉浦儞;朗父兵部主事岱感朗义,不食死。乡荐叶汝■〈艹恒〉及妻王氏道促追师,并沉水死。水军都督施汤贤、副将周晋,郑之瀚与诸生陆芳侯、阮日生等先后战殁。诸生严于鏻、平远咸见害。诸生傅中黄、杨守程、程妻甲氏咸自杀。布衣倪舜屏、倪伯明亦自杀。阁部章正宸、御史沈彩、何弘仁及诸生陆孝荩咸易姓名,肥遁不知处。北师迹监国于台州,礼部侍郎陈函煇、御史沈履祥、原任总兵李唐禧咸死之。北师至金华,阁部朱大典闭门拒守;力竭城破,一门赴火死。阁部张国维离汛归东阳,沉水死;子总兵世凤被执,及难。永丰伯张鹏翼与通城王盛征协堵衢州,力竭寡援,城破被执,咸不屈死。江山知县方召冠带,为位北拜,偕其妻沉水死。温州永嘉诸生邹维则、张实孚、瑞安诸生叶尚高咸死之;实孚有健儿从死(诸在「抗运」、「致命」传详之)。于是浙西及江以南诸乡较之起应鲁者,咸先后散(文武士民嗜义赴鼎镬不惧,指不胜屈,亦载诸传悉)。乡荐葛定远、诸生查书继以鲁事败,失心病瞷,语率不恭;家键以死。荆国公方国安北款,已易志迹露,见疑于浦城;国安妻语不恭,不食死。故南都阁部马士英因国安偕款,坐漏辟伏诛。兵部尚书阮大铖北归,跃马自诩可用;堕崖死。
  秋七月,北师覆福京。平卤侯郑芝龙归款,子国姓成功断洛阳桥北拒。
  九月,唐主行在延平不终。故唐永胜伯郑彩以兵迎监国于台州,保鹭门。
  冬十月,桂王由烺监国于肇庆。十一月,唐王聿■〈金粤〉据广州自立,改元绍武。北师猝至,聿■〈金粤〉及难。桂监国即真,以明年为永历元年。
  丁亥(监国二年、永历元年)春,监国跸鹭门。
  北师悬闽广王招永胜彩,使奉监国归命;彩不从。平卤芝龙亦手书其子及彩,皆不应。
  晋封富平将军张名振为定西伯。
  始闻唐王讣确,为发丧缟素二十七日。
  夏四月,北苏松总镇吴胜兆回向,约入定西名振海师共起。先一日,会文武议防海;即席杀同知杨之易、推官方重朗,号众以待。而名振炮震潜蛟,舟覆失约;胜兆遂为中军詹世勳所缚,就法。连兵科给事中陈子龙、主事钱旃、乡荐张宽、诸生夏之旭、侯岐曾、徐尔榖等四十三人及难。
  秋七月,钵僧王祁与郧阳王常湖起兵破建宁府,守之;并下寿宁、政和二县。桂主驰封祁郧国公。建宁道顾南泾走海。
  监国起兵鹭门,晋永胜伯郑彩为建国公、义兴伯郑遵谦为侯;授钱肃乐兵部尚书。
  九月,建国彩围福州严,城中饥,至杀老幼以食;连破所属长乐、连江、闽清、永福等县。北将汤隆、艾元凯潜出城降,褒封伯爵以劝。
  冬十月,建国彩协故唐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合攻福宁州。监国下谕,守将涂登华以城降;封登华振威伯。晋中藻兵部尚书,不受;中藻连破福安、罗源、宁德、诏安诸县。
  原任知县林垐起兵保福清,授监察御史;阵殁,以垐弟勉代领其军。
  召全城头乡原任岭西道吴钟峦为通政使。以刘沂春为副都御史,疾辞;不许,走。
  敕印山东布衣蔡奶憨等鼓诸义杨威、孙凤亭、丁化林、杨王休、王俊等攻围东昌、青兖、登莱、高唐、东平及青城、长山、淄川等处;絷原任侍郎孙之獬,负剑游示四关而斩之。
  十二月,诸生华夏等密说舟山肃卤斌卿以舟师至宁波城下,夏为开城内应。机先露,同诸生董献宸并连御史杨文瓒、瓒兄诸生克仲、冯京第、王家勤、杜应侯及文瓒妻张氏、嫂朱氏咸死之。
  戊子(监国三年、永历二年),监国跸鹭门。
  春正月,北总镇金声桓回向于南昌;寻总镇李成栋回向于广东。桂主封声桓豫国公、成栋惠国公,驰授敕印。
  以钱肃乐为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沈宸荃为兵部尚书。
  时建国彩专;与大学士熊汝霖久约婚,偶以争鱼小衅,令其子梦龙诱杀之,熊家口十八人尽。阁部肃乐请罢朝谕祭,监国畏彩,不果行。
  布衣周瑞以乡健攻闽安镇,大捷;夺关直入。监国封瑞闽安伯。义兴侯遵谦扈驾,自三沙入闽安。晋遵谦兴国公。
  遵谦奉命督福清义旅,与建国彩争饷;彩杀遵谦及其金姬。义兴余较复起浙东,监国咸遥授敕印;出没林麓北扰者数年。进士方维新以唐都御史,初角起诸暨,移屯开化,犹雄常、玉两山之间。王翊以县吏起,兵势独雄,律严;监国授兵部尚书兼都御史。徐鸣珂以学倅领义事,颇震荡;授将军,晋伯爵。诸生谢龙震,初以振义,授中书舍人;时复蹈厉不歇。诸无所就,临刃不屈。于是于潜原任知县俞文渊奉所为定王者,号召山泽;事败,被难家九人。副将杨崑以桂空敕招摇远近,事败及难者七十二人。水陆呼吸以踪迹见疑及难者,四十二人。
  晋马思理东阁大学士。
  福州乡绅周之夔鼓其同义,先后谋开门速兵入;事泄,咸死之。
  三月,原任礼部尚书朱继祚以仙游破城义旅王士玉等攻兴化,北分宪彭遇凯开门入之。继祚来朝;仍遇凯分守道,守兴化。
  豫国声桓标将郭天才初奉北檄援福州;至是,闻声桓回向,密献款。封天才忠诚伯;令反攻福州,悬侯爵以待。
  夏四月,北部院陈锦以满师困建宁;力竭城破,郧国公王祁与郧阳王常湖咸死之。
  五月,大学士吏部尚书钱肃乐卒于琅琦。病剧,闻连江不守,以头触床几碎,一号绝。监国撤朝三日,赐祭九坛;赠太子大保,谥「忠介」。建宁属县皆不守。
  秋七月,兵部尚书刘中藻连破寿宁及浙之庆元、泰顺等县。
  冬十二月,兴化府及长乐、寿宁诸县复不守,兵巡道彭遇凯、原任礼部尚书朱继祚死之。
  尚书中藻复寿宁。
  原任中书舍人何兆龙以乡较起温州、布衣俞书素起天台,咸给敕印称将军,事不就。
  己丑(监国四年、永历三年)春正月,监国由鹭门诣沙埕;议跸福宁州,不果。
  南昌败,豫国公金声桓、大学士姜曰广等死之。
  二月,晋兵部尚书刘中藻东阁大学士,赐蟒玉。
  惠国成栋以兵应声桓攻赣州,后期败,走信丰,溺水死。兵部尚书揭重熙野走,被执死。
  夏四月,福安被围急,副将连琪引兵援之,阵殁。北师以琪首徇,城中不动。
  闽乡绅林梦龙兵起桐山,陈死。
  时国姓成功保漳、泉海上诸岛,奉桂朔专,不赞鲁一矢;亦二其从子建国彩,兵不逾洛阳桥一步。
  阁部中藻保福宁州。北师攻围历四十余日,以书招中藻,义绝之;力竭城破,中藻自鸩死。子思诚,投井死。诸下县皆不守。建国彩与中藻疑,益孤;弃监国,还三沙自保。
  秋七月,定西伯名振扈监国驻台之临门。词臣张煌言协定西舟师北扰,不利返。
  八月,监国诣舟山(舟山,唐曰滃洲、宋曰昌国县。西距蛟门二百二十里、东距普陀四十里;长一百三十里、阔七十里。户田九万亩、涂田三万亩),肃卤伯黄斌卿不即纳。舟山前镇王朝先及荡胡伯阮进欲兵之,监国不可。拟晋肃卤为侯。朝先令其甲士尹明托密报冒入,时斌卿方伏地听谕,辄奋刃陷斌卿背及胁。监国即参将原署为府。晋定西名振为侯,总督军马。进系名振故部,晋侯;专治水师,截关拒守。晋故唐都御史张肯堂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保。沈宸荃以兵部尚书、刘沂春以都御史,皆东阁大学士。以吴钟峦为礼部尚书、李向中为兵部尚书,咸加宫保。朱永佑为□部侍郎、李长祥为兵部侍郎、徐孚远为国子祭酒;陈九征为太常少卿,王衡、杨玑为钦天监丞。仍涂登华振威伯,加少保。晋周崔芝为平彝侯,周瑞为闽安侯。进侄骏挂义英将军,定西标杨晋爵、叶有成、方简咸与挂印。余文武加秩有差。
  冬十一月,遣太常卿任甲、御史余图南往日本通好。颁监国五年历于廷臣,从戊申原定大统历。行朝贺礼,岁如制。
  庚寅(监国五年、永历四年)春正月,大学士刘沂春病归。庶吉士张煌言入扈舟山超拜兵部左侍郎。晋李长祥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同官沈宸荃为长祥所嫉,挂冠隐舟山之僻。
  夏六月,荡胡侯进、平彝侯周崔芝合攻闽安侯周瑞,尽有其舟师。瑞溃围出,依国姓海岛。平西朝先傲,定西名振以他事袭杀朝先;阳托正剸刃斌卿之罪。朝先部吕廷诏、张济间内归。
  冬十一月,权宜给俸扈从诸臣之不能朝夕者,约二十余人;不遍及。
  辛卯(监国六年、永历五年)春二月,荡胡进扶公义,以兵攻建国公郑彩于三沙,败之。彩单走东粤外洋,至己亥暴卒。
  振威伯涂登华以梅山内归。
  夏四月,荡胡进为内镇马进宝所间,且内归;马盛具以待。进从子义英骏不能止,以告定西名振。名振为位南田,遥拜舟山;涕泣曰:『荡胡去,主上安归?愿自杀』!进感激,为绝款议。
  六月,侍郎煌言治兵鹿颈头。
  秋七月,旱饥;乞粟于日本,为航粟数千斛济舟山。
  八月,内师三路攻舟山,定西名振、侍郎煌言以兵分应南北洋,皆捷。而荡胡进当定海一面,先锋江天保迎击,压沉内舟十有三,斩溺无算;所俘尽断其右臂,纵还。监国祭蛟门疾还,御舟不登陆;欲携世子入舟,名振不可:『此以寒守者之心,是速尽也』!监国诺。已而荡胡进战螺头洋,掷火自焚,师蔑;内师执进胁降,不应。时监军主事丘元吉、金允彦等督三亲标守城,则内师攻舟山不遗力,被炮死者亦伙,困十昼夜;南北二洋胜师次十八门,观门不敢进。内师投书劝降,阁部肯堂等为不启,辄焚之。是月之晦日,监军允彦潜叛北归,而元吉继之;守者犹执允彦子细醢之,以传示四门。是夜,星陨如雨。明午,城破。锦衣李向荣及总兵马泰等、副将单登云等各大言不屈,挺刃率民兵巷战,尽死之。定西名振扈跸远洋。监国继妃张氏赴井死,宫眷十三人从死;一内监自扼死井傍以殉。世子北去。文武诸臣殉舟山者,大学士张肯堂自杀,家属二十三人从死;名振兄都督名扬等家属五十余人自焚。都督焦文玉力战,负重创自刎;妻张氏随自尽。兵部尚书吴钟峦诣学宫自杀。吏部尚书李向中、吏部左侍郎朱永佑咸被执,不屈死。监军御史梁隆吉手刃全家,遂自刭。副使高世昌触石死。兵科给事中董志宁自缢文庙死。河南道御史朱养时及吏部主事杨鼎臣、户部主事林之瑛、兵部郎中李国祯、主事刘午阳、礼部主事董玄、李开国、学录曾应选俱死之。中书舍人顾玢、江中泛、陈所学、顾行(皆舟山人)阖户自焚死。起义逋海林伯起等与诸生顾明楫等咸赴学宫自缢死。大学士沈宸荃潜泛海归,舟至大洋忽大风作,覆死。故汝霖、嘉绩、永佑家属及松江倡义沈犹龙逋逃子甲,并得回籍。
  侍郎煌言、定西名振扈监国于三沙,国姓成功朝见,行四拜礼,称主上;自称罪臣。时从臣寡,居监国于金门,供亿唯谨。遇节,上启称贺;年余不懈。
  壬辰(监国七年、永历六年),监国跸金门。
  国姓成功以兵攻漳、泉,尽有其下邑。使人刺杀内总督陈锦。
  桂主自安龙驰授国姓招讨大将军敕印,不通鲁监国;成功避嫌,节数渐减。各勳旧王忠孝、郭贞一、卢若腾、沈荃期、徐孚远、纪石青、林复斋等间从内地密输,缓急军需。
  定西名振矢公义,乞师厦门,得助兵二万。尚书煌言、义英骏、诚意伯刘孔昭等合师直溯金塘,获叛者金允彦磔之,以祭诸舟山死事者;随题诗金山寺而返。
  癸巳(监国八年、永历七年),监国跸金门。
  内戒漳、泉。国姓招讨托言内镇臣马进宝、道臣黄澍实启衅,仇在不共;必内处不共,乃罢兵。内立逮二臣责信。招讨复作书遗其父芝龙,要漳、泉、兴、福四府;书中称子、不称臣,称朝廷无「陛下」字样,语多不恭。复令平南伯陈辉、庆都伯王秀奇、忠孝伯洪旭等协鲁师北出;闽师风覆三之二,鲁师全。
  冬十二月,全师复进崇明,大捷平洋沙;师复振。
  甲午(监国九年、永历八年),监国跸金门。
  春正月,全师复入京口;失一副将阮甲,四日返。招讨复遣戎政司马陈六御及将军程应蕃等协抵平洋沙,攻崇明,不克;平原将军姚志卓愤自刭。还触吴淞关,掠内战舰二百七十号。名振以沙船九十号泛登莱及高丽,乃还。
  夏四月,闽、浙地震。
  五月,宁波内镇将张洪德外款,封定宁伯。
  秋八月,协攻舟山。内先锋陈虎战殁,督镇巴成功以城降;闽戎政六御与鲁义英守之。
  招讨再答父芝龙谕,勒割福建一省及沿海一带州县;不得请,统兵攻漳、泉急。久之,退保海澄。
  冬十二月,台州内镇将马信外款,纵所劫巡道张、知府刘内归。
  定西侯张名振病卒。监国震悼,辍朝;赐祭。
  乙未(监国十年、永历九年)监国跸金门。
  夏四月,招讨标将黄梧以海澄内降。国姓脱,梧得封海澄公永镇。
  秋九月,招讨全师屯厦门,改称思明州(思明不及三十里逼)。外四屯:兵部张煌言驻临门、将军陈文达驻玉环山、阮春雷驻楚山,遥为呼吸;而牛头门亦有劲旅。
  丙申(监国十一年、永历十年),监国跸金门。
  春,桂主自安龙驰敕封招讨成功延平王,一切军国便宜行。成功谦,仍以前招讨下诸文武,不用王印。或曰桂以成功不行王印,疑王以「二字」不称,改「一字」,更进封潮王敕之,成功益谢无功,不受;而所部皆称藩前云。
  二月之三日,舟山城哭五日,声若风筝而咽,逼听之不得;群遥伺之,复作。如是达昼夜。鸡犬夜登屋而号。居守咸以为不祥。戎政司马六御不得众,寡和辑容纳之才,且以闽遣;而其下共事义英阮骏等故鲁将,不甚矢寤寐。
  夏六月,舟山南关民间偶发石碑一道,系国初汤东瓯所建;其乡人曰:『此碑出,恐有变革』。
  秋八月,内大治师,取舟山。初,战不利。已而义英骏海艍胶浅,猝应敌,战不利,将军刘永锡(孔昭子)跳水死。戎政六御、定宁洪德合以兵援之,被创,并自刎死。将军杨晋爵截横水洋中,孤军当坚,持两日不懈;军饥、火药尽,晋爵负重创不肯屈,自刭。九月,大常陈九征被执不屈,见杀。义英将军骏但以十三■〈舟宗〉遁壶江、崀之间;崎诸义集,咸乘此解去;而外款者尽见收。舟山堕,其民内徙。
  丁酉(监国十二年、永历十一年),监国跸金门。
  时内设海禁严,沿边居民,自江南历闽、浙达东粤,内徙四十里;略比古清野之法。诸泊例税尽捐,片板不得下洋,漏一粟上刑。凡所迁,许寄食于邑之姻族。遵令稍迟者,纵火焚其居;业海鱼虾者,过限一步亦死。其田亩缺课,摊补通邑;勿减。盐课有定额,自内场不迁外,亦令诸商合补之。海上诸屯,果以饷不足,率内附。
  桂主仍敕鲁王监国,迁澎湖岛。晋张煌言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
  夏五月,延平成功遣将军马龙等以降将入间骚东粤,大残瓯汀背,聊应军需;攻城,守力不得入。计执澄海知县祖之麟以去,称制授兵部尚书;之麟不受,愿内归,延平不即许。
  秋八月,原澄海知县祖之麟间脱,内归。
  戊戌(监国十三年、永历十二年),监国跸金门。
  延平以舟师掠招宝山。兵部煌言计合延平共事,差有可为,姑绝监国起居以泯嫌隙。
  己亥(监国十四年、永历十三年),监国跸金门。
  夏五月,阁部煌言合延平,自请为先锋,不统于郑;悉舟师从大江突京口,为坛严家沙,禡告太祖高皇帝、毅宗烈皇帝,一军皆帛,哭声震百里。其为令,专与满师决;遇录旗摇手不应。大胜镇江之七里港。巡抚朱部安庆师战瓜渚,全军败没;朱被执,纵之。漕抚亢以淮安师下,半道溃;亢沉水死。煌言开府芜湖,镇江下百姓掷帽与堞齐。传缴千里,上印者三十有七;辄与明制,仍其官。西至荆襄、南及南赣,烽信所及,揭竿复起。内楚师顺流东援,芜湖扼之;沉其四舰,众溃去。海师列十二营于白土山,困金陵之观音门;候陆师并力,不即至,历五旬师老。
  秋七月,满师明将军自楚还,夜突城出,海师甘辉营被劫;战桃湾,不利;复大战石灰山,败绩,失万人。将军辉与副将余日新被执就讯,责辉劝降国姓成功;辉傲曰:『国姓父不能夺国姓,乃仗辉?且辉亦安肯降国姓也』!怒斥同讯日新:『丈夫得死所,濡忍何为』!就法不屈。
  海师全退,煌言绝援,阻深入;粮竭,舍舟登陆,转战千里,万人残耗尽。为伪贾服,间走临门;密上状监国。
  冬,延平师大扰闽之嵩门,内师不利。
  庚子(监国十五年、永历十四年),监国跸金门。
  时各较饥,率北款,蒙宠被过于诸旗。遂有伪造敕印,曾未一经涛,辄自称方命者。
  辛丑(监国十六年、永历十五年)春,监国跸金门。
  桂主依缅甸不终。久之信确,金门扈跸者拟监国即真,以延明运;时不知定武之保房山也。微致阁部煌言,煌言三上笺:『幸无以虚名为的,养晦待时;且海滨孤子,无所为汉官威仪者矣』。
  壬寅(监国十七年),监国跸金门。
  国姓成功以所部曹文龙、马信谋营取台湾(系贺兰国入贡待命之处),阁部煌言驰笺止之。时止郑旅可以北逆,郑即安,敌忾不力;是欲危置郑以图安,而郑急不拔。于是台湾下,延平留长子经守思明,令总统五军周全斌、忠贞伯洪旭、督饷郑泰合赞思明。
  夏五月,延平王招讨大将军国姓成功(原名森)薨于东宁。先是,入台湾,改称东都、再称明京,以俟桂主巡狩。久之,缅变确,乃改为东宁。于东宁隔江筑承天城,以安宧东宁者之家(或曰东宁,故亦为安海云)。延平初以疑外其世子经,遗命立不必长;经自厦门奔丧,国中尊之,主东宁。仍用桂朔,〔行〕群臣称嗣藩令谕。改设六部,官名必改,不敢拟制。
  秋九月之十有七日,鲁王监国病薨于金门。继妃陈氏有遗腹子,周支长杨王术桂保护于东宁。嗣藩改称长杨王为宁靖王。
  癸卯(定武十七年),韩主保房山。初,桂改元,讳不奉朔。郝永忠者,奉主与李来亨等并激抗于郧西乱山之中,如永历之年,攻不出数县。至是,来亨败,房山亦破,主不终。
  甲辰(永历十八年),桂年在东宁。久之,和兰国急报仇,以子内朝,请兵合攻东宁,不得;并力厦门,败。于是金门、临门、牛头门、鹭门、楚山、玉环山诸岛师皆解多北款者。
  秋七月,阁部煌言被执。煌言既失临门,潜范澳。迹及,素袍朱履就道,吟咏不辍。既至武林,抗言不屈。进酥茶,摇手:『煌言从不知此味』。出就卫,绝饮食;卫士哀号,复进如常。在道诸咏,有『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王祠』之句;复有「放言」及「李陵、子房论」,以大义为归。九月之七日,就刑;所并执监纪罗伦(字子木)、勇士叶云、门者冠玉并二持槊咸尽。妻董氏、子祺,旋及难。绝命诗曰:『我年适五九,乃遇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
  已东宁两奉内招,复持前要挟语以塞;不恭甚。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十九
  (附)鲁荒王檀(王颐坦)
  鲁荒王檀,母郭宁妃;高皇帝第十子。生两月,而封国兖州。王文弱,好诗歌,颇饵金石,病眇。其妃为汤信国女;尝建一苑城外,与妃出宿。上召入宫,髡之;赐妃自尽。王薨,上册之如秦,谥曰「荒」。子靖王肇煇嗣。宣德初,为长史郑昭请老;上以王贤,许之。
  五传端王观■〈火定〉,幼狎其典膳信等,淫戏无度。为复屋曲房于东园,挟娼乐之;裸男女杂浴,■〈火定〉临水纵观。左右有忤,立毙之;或为炮烙之刑。信等咄啐杀人,有抉眼、截舌死者。世宗念王幼,革其禄三之二;逮信等诛之。子颐坦,自宝庆王进封。父端王病,尝药请代;丧葬遵礼,衰絰三年。捐田湖,资贫民。诏嘉之。
  按靖王六子,其支乐陵王有三子,当菏、当洅质纯,而当渿敏;师滕滋以告王,王属心渿。菏、洅恨滋,杖杀滋;坐,并废为庶人。又东阿王阳镖,孝友能诗,善楷书。而庄王阳铸者,十子。其支再传,当瓯王健楸,老亡子;上言:『宗室所以滋蕃,由其诈以妾媵子为嫡子。臣今六十无息胤,所受府第屯厂,请以身后尽归鲁府,待给新封,省民财万一;乞着为令』。报可。又庄王一传归善王当沍。正德中,流贼攻兖,当沍借护卫兵器,率家众乘城,射却之。朝廷降敕褒谕,遂以武健闻。当沍数与袁质、赵严等角射,而材庄王较尉智,属长史魁求之王;魁不应,而劝王别绳智,谪为乐工。当沍怒,欲缚辱魁;魁匿庄王所,乘醉言当沍且反,从王子以闻王。吏部主事梁榖者,东平人;微时凶戾,昵诸恶少年。既贵,厌苦之;而或有从东平来,云袁质、赵严等佐当沍,夺王较尉智不得,治兵反。谷心动,告变于辅臣杨一清,而以所怒恶少年为从。时内廷权贵欲邀封拜如寘璠故事,益重言之;密闻武宗,大发兵伺变。魁又奏庄王不先发,无以塞内廷权贵意。王心惧,亦奏当沍反。于是遣司礼太监祥、大理寺少卿纯、锦衣卫指挥端,重兵布置德州、大名、淮、徐间;京师汹汹,旬日震动,以为事不万全,一决难制。及排破当沍宫,当沍方醉卧,无所见;得弓矢,故御寇所借护卫物也。当沍愕,不知所为,与质、岩等俯就缚。及讯得实,御史翰林奏榖报怨邀功,魁谮子、惑父,并宜置法。内廷犹以翰臣纵叛,下锦衣狱,降为州判官。御史启充等再讯,极论榖鼓煽流言,启小人生事喜功之心,致大臣轻信寡谋之失,死不足尽法;不报。时当沍罪无所坐,不得已,但云乖违祖训,降为庶人,幽高墙;览等及宗属戍肃州,魁亦妄诬坐斩。中官护当沍之高墙,当沍犹未知所坐,中官曰:『之凤阳谒陵耳』。比至,曰:『此何地』?曰:『高墙』。乃大恸曰:『冤哉』!触墙死。辅国将军当濆,为钜野王后;慷慨有志节。嘉靖中,请停郡王县君恤典,以苏民困。又辞己与子岁禄,佐县官疏通运河,请以己父子禄赈封内饥民;劝上法祖宗,重国本,裁不急,息土木,词甚剀切。下敕褒之。又镇国中尉观熰,亦钜野王后。父奉国将军健根,既以贤孝称;观熰被服儒雅,好着述,执母丧哀毁,周恤处士万甲,三十年不懈。弟观■〈韦美〉,亦以诗画名。又钜野中尉颐塚,安丘将颐■〈隹康〉,皆倜傥有逸才,声诗俊拔。
  崇祯九年,东师深入,鲁王甲捐金募士,力以御。十五年,王遣左相俞起蛟与前给事范淑泰合捣流贼。乙酉,王薨;世子以海立四日,东师入,南奔监国绍兴(附纪)。
  论曰:鲁王檀文弱,国于诗礼之遗,传世循谨。如嗣王颐坦及东阿、当瓯二王,咸孝友属文,能推让。至将军当濆之辞禄、健根父子兄弟醇谊宏文,慷恤不一而足。独归善王当沍一案,久沉不白。夫世无醉卧无所见,愕不知所为,辄坐以不轨者。即取程祖训,沍非私治弓矢,借护卫物以缮城,正属诸支匡王大义;且此时流氛不靖,事已未便奉还,情也。而竟欲比之寘璠之弄兵,非其解矣!监永道闻庆捷,辄居发纵之能,诸监陆、马、谷、魏与义儿江彬等急欲得一似反者一试,以豪镇国公之秉钺,即何必沍果存其实哉!误认高墙以为谒陵,嗟无此反侧子也。最后以海走监国,系东南者数年。其初册名时,亦已明识其水滨之不复矣。
  ——见原书「列传」之四
  (附)诗歌逸
  任光复,初名应复;绍兴人。扈舟山,历省员,至太常卿。舟山败,脱归。诸义死,咸有诗纪事。挽在制尚书李向中者曰:『惊烽何处逐飞埃,星陨秋空咽暮雷。九伐尚賫司马志,长波肯为故人回?自来剩好黄冠发,此去寒留碧血灰(李死烈于永佑,临刑有句:『血比苌弘碧,还期湼死灰」;故云)。慷慨从容同一致,浪淘千古重徘徊』。挽马霞丹有曰:『式微莫慰孤臣老,又是崖门祗自怜。六载波涛空羽檄,半生金石绝韦编。雪交有句谁吴隐?云渡飞书重鲁连。就义从容追烈烈,何争娲氏补崩天』!光复又有柱联二语:『假笑啼中真面目,新歌舞处旧衣冠』。又哭孙嘉绩有句。嘉绩字硕肤,绍兴人;以进士历官。护鲁跸,拜大学士。卒海外。光复共飘泊最久。诗曰:『顿将金粟托燃灰,千古兴亡事可哀;七载江干丞相垒,几宵帐底故人杯。亭亭玉柱孤难倚,历历星躔唤不回。风雨鹃啼寒食尽,荒坟无泪滴莓苔』。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唐主(附)
  唐主名聿键,闽人私谥「思文」;为太祖第二十三子定王桱九世孙也。原封南阳。性恺击坦易,好读书,能文;乐推诚与人。以父早背,失爱于祖端王;两叔谋夺嫡,未得请名。及祖端王薨,守道陈奇瑜、知府王三善始为疏请,乃得嗣立。崇祯九年,南阳饥;王奏请发赈,诏从之。寻有宗藩仪节之议,王乃杖二郡王于廷。以流贼横逼,复上书请得奉特敕收诸砦义勇,以靖祸乱;不报。十年,贼益炽,遂治兵擅离封国;廷议以为非制,附谋叛例,发南京高墙;而更立王嗣唐。王在禁,益博洽今古,走笔数千言。如是八年,所著书盈丈。十四年,李贼闯南阳,唐王遇害。甲申国变,王出高墙。乙酉五月,南都复破;王抱书南走,遇户部郎中苏观生于嘉禾,观生说以大计,图恢复。会将军郑鸿逵师溃镇江,以所部护王入闽。于是巡抚都御史张肯堂、巡按御史吴春枝及故辅蒋德璟、礼部尚书黄道周、南安伯郑芝龙率诸臣请王监国福州。
  乙酉(隆武元年)夏闰六月之七日,王行监国礼。将军鸿逵随请急正位号,以压人心、杜后起;遂于是月之二十有七日,上尊号,改元隆武。郊,大风拔木飞,瓦还半道;尚宝司马蹶,玺堕地折一角。改福州为天兴府,称行在;寻称福京。首下登极、分封、亲征三诏,皆出亲裁;语痛切,远近捧读,无不挟泪。以王妃曾氏为皇后,不设妃嫔。
  以原任大学士何吾驺为首辅,蒋德璟、黄道周、路振飞及苏观生皆大学士,张肯堂为吏部尚书,李长倩户部尚书,曹学佺礼部尚书,吴春枝兵部尚书,周应期刑部尚书,郑瑄工部尚书,马思理为通政使,余进爵有差。开储贤馆,以观生专主宾客。寻以傅冠仍原官大学士礼部尚书,而黄景昉、何楷、陈洪谧、林欲楫、曾樱、郭维经、叶廷桂等先后入阁办事;其远不至,如王应熊、杨廷麟等,署名阁员任事。
  凡批答,从扆前可否,上手定之。而封疆恢剿,尽委郑氏。封郑芝龙平卤侯、鸿逵定卤侯、彩永胜伯、广英为锦衣都督。已欲拜芝龙监国,鸿逵与彩不从,乃已。遂以芝龙子森为养子,如太祖、太宗时例,赐姓朱,改名成功。筑坛拜定卤鸿逵为大将军,授上方剑。适大雨,主履泞,鸿逵下坛两蹶;论者以为不祥。
  设兰台馆,命礼部尚书曹学佺为总裁,监修两朝实录。追谥福主安宗简皇帝。置萃士之科,比庶吉士。
  时湖广巡抚都御史何腾蛟以南都不守,人心回惑;布檄出师,保长沙。七月,遂以五难入告。王封腾蛟定兴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李贼自成既走死,弟李过同其党高必正以数万众受都御史堵胤锡之招;主手改李过为李赤心,晋胤锡兵部侍郎。腾蛟力请亲征,不果。
  以吴炳为布政使。诏编修刘以修为主考,首开乡试。留寓福京者亦与,得二百四十人,榜首为胡姓者。主以为有嫌,谕覆试;得一百六人,主亲定解首叶瓒,而胡姓者居第三云。
  封介弟聿■〈金粤〉为唐王,主唐祀;国南宁,未赴。
  先是,鲁王以海避难台州,于是年七月从起义诸臣之请,监国绍兴;当浙边。都御史朱大典为唐守金华,拒方国安南逸之师,不得入。
  会靖江王甲擅弄兵,系巡抚都御史瞿式耜,以总兵杨国威为先锋,遣官李贞入闽争立,主杀贞;两广总制丁魁楚及巡抚瞿、中军焦琏、参将陈邦辅等讨平之,更立靖江王亨歅。封魁楚平粤伯,并及同事邦辅为思恩伯,晋式耜兵部侍郎兼原官。
  时兵额定二十万,自仙霞岭而外,宜守者一百七十处。
  秋九月,早朝,定卤侯郑鸿逵倨立阁臣苏观生上,同官黄道周争之;鸿逵奋掌道周,主为下殿和解。
  令兵科给事中刘中藻奉诏下鲁,鲁文武咸以势当敌,不宜内自贰;且鲁未有大号,而唐叔父尊,叔父未有子,可以监国为后,合立以御北师,开诏便。而鲁尚书张国维、都御史熊汝霖及国舅张国俊、中书舍人谢龙震数人,又以鲁、唐皆高皇帝初分封,支等而鲁长;闽僻安,遽自大,未尝以一矢相助,乘危而欲下之,不可以为名;且唐何忍撤蔽以自露于敌,吾宁独瘁而听天之所予?不开诏便。适唐平卤芝龙行密表于鲁,愿释唐而私驱驰鲁;廷臣曰:『彼二唐,即何不可为,勿信』!而监国惟国俊言,击案曰:『有如言开诏者,与众弃之』!遂令御史王绍美、沈彩往与唐使平。江上文武,则大率露表遥称臣天兴矣。都督陈谦在衢州,挟两国以自重;于鲁称闽封伯爵、于闽称鲁封侯爵,左右观望。唐主召谦下狱。御史钱邦芑密奏谦与郑氏素心腹,不诛必有变;内出片纸,斩之。晋朱大典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鲁江上文武加爵有差。
  冬十月,邵武知府吴炆炜、推官朱健以小警辍移家口出城,坐倡逃;建阳知县施■〈火豦〉为奸胥所构,坐贪酷:咸弃市。
  十二月,鲁师大败于杭之西山。主欲躬履行间,延臣请出关者章百道;芝龙中异,苦以缺饷为辞。龙溪知县谢太宗以贪被讦,罚赎银八千两助饷。
  丙戌(隆武二年)春正月,遣肃卤伯黄斌卿以舟师伺间吴淞,联络登、莱沿海诸郡;驻舟山。而都御史张肯堂奉命总督三吴,亦赴斌卿观变。
  兵科刘中藻忤郑氏去位,主始知芝龙不可恃而不能制。
  夏四月,遣御史陆清源賫饷三万两往犒浙师,私散江上;猝为方营所劫,清源见杀。乃复遣科部诸臣出监浙师,不以闻鲁监国;因尽取鲁温、台之粟,以官填郡邑,鲁不能争。
  户部尚书大学士何楷以度支迟待为鸿逵所唾,楷辞官。主令鸿逵诣门谢,鸿逵不肯。他日楷出,鸿逵伺人于隘,猝击伤其左耳,楷无所诉。百方搜括,主事张夬至请开元寺铜钟熔为钱以救急用。户部尚书李长倩忧饷死。
  阁臣德璟病去。时闽京尚讲门户,阁臣道周素与芝龙不合,每事抵牾;于是诸臣交章芝龙逗遛以附道周,而道周论事固执、无机变,不能善芝龙。同官观生力劝主出师赣州,以信天下;科臣金堡请仿汉高帝故事,自称使者,单骑走赣杨、万军,并敕诸路并进。观生托省陵至赣,料理行在;上不果行。加礼部尚书陈子壮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俾得招徕援赣。兵科给事中张家玉监永胜伯彩之师,出杉关;甫解抚围,辄入关自保。主不得已,跸延平。以兵部尚书吴春枝为留守,辞不受。主屡敕芝龙诣延平议事,必不至。阁臣道周以儒服履戎,督鸿逵出婺源;师不进,道周乃以二十余骑前导。被执,吟诗数百首,见戮。鸿逵弃师去,不知所终。时赣州请缓急,观生还驻南安,檄赵、胡二镇吉安败绩之师令援赣,无至者,徒以声慰赣州。随令总兵黄志忠治战舰三百余号,游击罗明受为先锋,顺流且下;北师牵缆纵焚之,明受大败。
  五月,鲁事坏,监国蹈海。
  六月,主长子生,貌满月、兔唇;大加封赏,为恩泽伯者数人。群臣表贺,有「日月为明、止戈为武」等语;主为嘉叹。延平推官钱秉镫有诗忧之;曰:『自从东越唇亡后,早使忧天泣小臣』!
  时金华失守,阁部朱大典死之。芝龙托海寇至离镇,尽撤诸要害守兵。北师直跨仙霞如无人;下浦城,给事黄大鹏、御史郑为虹死之。
  秋八月朔,主在延平。仙霞岭搜得群臣北通书札一百七十封,即行在谕群臣,悉焚之;不问。
  九月,延平烽紧,道臣王自和自缢死。主决计幸赣,犹载书十车以行。二十四日,抵顺昌。闻延平失守,仓皇骑而奔;从行者惟阁部何吾驺、朱继祚、黄鸣俊等数人,已而吾驺亦间去。北师至顺昌,获龙扛搜之,得马士英、阮大铖、方国安父子及方逢年前连名请驾出关疏,谓已降后事。士英、国安咸见杀延平城下,家眷百口尽赐北军。大铖先北款,从征;蹶岭,肠断气绝。主至汀州黄田,留跸一日,距延平二百里;为北师李成栋所及,曾后自经,通政使马思理伪死脱。北师挟主至福州之橙塘,不终。福州破,阁部傅冠走匿民间;被执,与同官蒋德璟俱请兵入城之刻,并见杀。兵部侍郎吴炳方出督兵,被迹;缢死野寺中。指挥胡上琛、参将朱家臣,咸自杀。芝龙北归,其子成功分兵逆拒保海;永胜伯彩亦遁。主长于文辞,而严武不足。恭己俭约,宫中不设监寺;布袍蔬食,一老宫婢侍晨夕。大小政事,率亲为之。凡所遣发,每呼廷臣入内榻,便衣冠促语,尔我如家人;或曾后手调羹赐之。惜为积势所牵,不能离郑用武;而廷臣以攻讦为长,主但降气解纷而已。
  冬十月,赣州破,阁部杨廷麟、兵部尚书总督万元吉、郭维经、岭北道光禄少卿彭期生、御史姚奇胤、户部员外于斯昌、兵部主事黎遂球、王其■〈穴上弘下〉、吏部主事龚芬、兵科给事中万发祥、职方主事周瑚、同知程必进、王明汲、通判胡紞、钟良则、知县庄以莅、乡荐袁从谔、贡士王其窿、总兵刘天驷、卢观象、副将汪起龙、月中桂等咸死之;积尸沟渠皆满。
  时监军道梁于涘伪降,欲更起;事觉,见杀。北师至漳州,兵道金丽泽从容就戮。兵部主事胡奇伟间脱,欲以兵再起;被执,与同官周定礽见杀。礼部尚书曹学佺逃鼓山,度为僧;与贡士齐巽复起,呼无应者。学佺自尽,巽见杀。
  东海士民私谥唐主「思文皇帝」。时主弟唐王聿■〈金粤〉与十三王浮海至广州,桂王由桹已监国肇庆矣。初,思文主有诏下桂,内云:『天下,王之天下』;原其序也。先是,平粤魁楚与阁部观生知汀信急,并释赣;观生因与魁楚郄,独走东粤。而魁楚至肇庆,适遇永明王避兵,遂合诸臣,奉为监国。而观生遂拟尊唐聿■〈金粤〉以抗桂,布政使顾元镜称三宜立,以亲而贤,又以貌降准;于是合原任侍郎王应华、吏部郎中关捷先等启王。十一月之朔,王行监国礼。使主事陈邦彦奉笺观桂肇庆,未返;五之日,遽称尊号,改元绍武。军国事专任观生;元镜、捷先以推立功,拜东阁大学士兼兵部侍郎。擢主事简知遇为兵部戎政尚书,王应华以右佥都御史晋东阁大学士。以杨明经巡抚潮州,御闽;陈际泰巡抚南雄,御赣。令总兵林察督所抚石、徐、郑、冯四姓水师争三水(三水,肇庆之鞬),败绩;杀桂巡抚林桂鼎及监军道夏四敷、桂总兵龙伦,魁楚等乃以桂监国奔梧州。唐王封观生建明伯、总兵林察辅明伯。王■〈金粤〉冲厚无所裁,观生洁清、寡远略,覃恩无数,滥及不率;而号令不出四门,诸豪健闭围傲未服。北镇李成栋、佟养甲自闽下潮、惠,率开门降;随用两府符印,伪邮广州,报北师未至,以缓其备。观生顾信之。
  十二月望,王方视学、阅射,群臣朝服,候行礼。礼未备,俄报北师至;观生曰:『潮方奉启颇安;此妄言,为敌间,惑众』。斩之。三报,杀三人。则成栋以十七骑汉装,斩东门入;或告观生,犹以花山义砦就抚来也。须臾,满师继至塞巷;王急变服,从后庭逾垣出走,匿大学士王应华邸中。嗣恐迹至,复间走洛城里,为逻者所得。时宿卫可万人,变起仓卒不及传;西市民,犹或执槊摧北骑数人。大学士元镜独先缴印,露顶;谕居民,称『逆藩授首,百姓安枕』云云。北两广佟以元镜婿曾为先容,颇优礼元镜,元镜愿以左藩印,下诸属督降,效悃膂勤;佟益信用,许元镜当保大用。元锦辄署门,大书「内阁顾」;佟曰:『本朝无是衔;且擅用衔,犹不忘明乎』!遂轻元镜,终不荐用。是日殉难,为大学士苏观生、太仆卿霍子衡一家九人、国子监司业梁朝钟、行人司行人梁万爵、爵弟万釆、举人陈嘉会、中书舍人邝露、生员冯协扬等。次日,剃发令下;抗北令百余人,皆见杀付法。妇女以贞自裁者,不可数。十八日,凡诸王之附居广州者,皆就戮于演武场。王■〈金粤〉独拘卫东察院,北师使人馈酒食;王■曰:『吾如引一勺水,何以见先帝地下』!竟不食。遂逼令自裁,引帛尽。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二十
  (附)唐定王桱
  唐定王桱,高皇帝第二十三子,母李贤妃;国南阳。桱敏而易;子靖王琼烃嗣,综核有矩矱。入朝,五日三召见。妃高氏,未册而王薨;妃自经死,追封靖王妃。弟宪王琼炟嗣;临薨,善诲诸子,为诗永诀。传庄王芝址,以孝闻;亦被服儒行。子成王弥鍗,以颍川王进封。鍗肆力经史,屏几书训言。诸宗有饰裘马、买名姝者,憎之若浼;日与文士觞咏。士大夫道南阳,无不求见王鍗。弘治中奏:『朝廷待亲藩生爵、殁谥,亲亲至矣。间有恶未败闻,没获美谥;请令勘实,用寓彰瘅』。上嘉尚;遍布诸王。及武宗出游,王作忧国诗八章以志感。无嗣,爱敬王宇温贤,立为嗣。嘉靖中,温以贤孝旌。久之,助太庙工,献黄金六十斤、白金六百斤;赐玉带,益岁禄二百石。
  按宪王六子:其支三城王芝垝,通经著书,精书画,好礼有名。弘、正间,而新城王芝坦坐炮烙刑人,除封。又承休王芝埌,恃母焦爱;焦,靖王继妃、庄王继母也。埌召乐妇入宫戏笑,王址启母,不问;遂伺埌出宫,诘之,埌不逊,詈王、笞王之侍从。母焦怒王,持铁槌槌王门;址闭不敢出。妃弟璟遂与埌诬王址殴骂继母,意不轨;王址亦奏埌淫乱事。王址坐革爵,寻复之。埌子弥鋹有贤声,葬之日,牵绋者号者数千人。又荡阴王芝■〈土瓦〉,倜傥好文,不问家事;贫而好施。
  庄王五子,其支文成王弥钳,颖哲俭素,善诗赋书隶;盛亭榭以延宾客。辅国将军宇浃,新野王后。五岁丧明,从师氏画掌,识文字;耳授书,日记数千言。久之,博通群籍;后又精太乙、六壬、遁甲诸数学。嘉靖中,陈便宜数十事,着「名献录」、「辩疑碑」各一卷。文成王以摩天王目之。子宙松,力举千斤;好剑术,慕古节侠。孙硕■〈火动〉,与■〈火动〉子宠封;并以文词,号南阳父子。
  桱六传端王;薨,孙聿键当立。以两叔欲夺嫡,久之,始得请嗣王。崇祯九年,南阳饥,贼自成残唐邸;张妃及湘安王流离入楚。已而王奏:『国有母,烹其女食之者,其变不小』!诏为发赈。潜治兵具,拟御贼;坐非制,禁高墙。国变出,南都不守,奔福州,群臣拥立,尊称。明年,福州败,弟聿■〈金粤〉奔广州自立,不终(其事在唐「附纪」)。
  论曰:南阳世德,靖、宪、庄、敬四王文行卓越;而成王弥鍗慕道通经,请核宗谥、作忧国诗,其学更文。支王芝垝、芝■〈土瓦〉、弥鋹、弥钳、钳后三传,皆学古,乐善好施,负贤声,或涉节侠;诸至性不可及。至于新野将军宇浃幼便失明,从师画掌,通群书,一代儒者无过其博该;著书上便宜,称古今具眼哉。贼残南阳屡矣,稍稍起议剿堵事,必引祖制而以为擅离国守锢之,使不得开口言贼;毋怪乎诸藩之望贼尘而震也。倘流氛之日,以太子抚军,而使贫宗得奋臂,咸就行伍;且以出身,可自致通侯。数百年郁抑,一旦腾掷,必有大异寻常者。而以体例拘,无敢议及此;是为贼尽灭子弟军,彼历代之以同姓建伟业者,岂皆不足数欤!
  ——见原书「列传」卷之四
  ·桂主(附)
  桂主名由桹,神宗显皇帝之孙也。神宗五子光宗嗣立,次福王常洵封怀庆,移河南。子由松立南京,是为安宗简皇帝。次瑞、惠、桂三王,同日出封;桂国于楚之衡州。癸未,贼张献忠陷武昌,连破长沙、岳州,取路入蜀;时桂、惠二王并避难梧州。隆武中,桂王薨于梧;王长子袭封桂王,不禄。三子安仁王由■〈木爱〉、四子由桹;桹封永明王。永明有弟二,未封,陷贼死。时王府系故两广公署,相传有巨蛇为祟。永明出,蛇当座不惧,跨蛇而出;而安仁震,遂薨。
  丙戌(隆武二年、韩定武元年)秋,闽败,两广总制丁魁楚、巡按御史王化澄、升任广州知府严起恒、都指挥使马吉翔等檄广西巡抚瞿式耜、湖广巡抚督师定兴伯何腾蛟,率诸臣表请永明王诣肇庆,于十月之十日行监国礼。闻广州苏观生等猝奉唐王聿■〈金粤〉为盟主,建号绍武,遂于十一月之十有八日,群臣上尊号,以明年丁亥为永历元年;则韩王本铉抗郧山中,建号定武元年矣。王尊嫡母张氏、生母王氏并皇太后,册封王妃王氏为皇后。主谦仁浑大,丰姿冲逸。首晋督师腾蛟为定兴侯,大学士广西巡抚瞿式耜兼吏、兵二部尚书。以平粤伯魁楚为大学士,日值办事;诸臣进爵有差。使给事中彭耀通情于广州;唐杀耀,而遣兵部尚书汤来贺致书肇庆,且曰:『让为上,和次之,战最下矣』。王不报。因唐使陈邦彦袖敕观生,都御史林佳鼎、监军道夏四敷、总兵龙伦轻与广州战,大败三水;佳鼎等尽殁。
  先是,流贼献忠为北师所殄,其部四将军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走陷重庆,平蜀侯曾英死之;入贵州。时土司沙定洲与妻万氏叛据云南,可望释贵州,名援黔国天波楚雄之围,袭有云南,众未帖;以洱海道杨畏知力赞扶明,颇思内款。
  会广州为北师所袭;十二月,王释肇庆走粤西。北师总镇李成栋追至峡江,适巡抚式耜练兵峡江,壁垒坚,王得保桂林。
  是岁,郧西王常湖以王祁为国师,破建宁,全国震动;主驰封祈郧国公。未几,败。
  丁亥(永历元年、韩定武二年),北师益进。二月之望,主奔全州;令式耜与参将焦琏留守桂林。时平乐、阳朔诸处皆望风北降,桂林兵单,城且破;琏独巷战获捷,城完。进封式耜临桂伯,焦琏为新兴侯。
  总兵刘承胤驻武冈州,迎跸;主自全州移跸,改武冈为奉天府。周老者布衣道进膳,主甘之。旋拜吴炳大学士,办事东阁。承胤挟权骄蹇,政事傍落。时北师已下楚,督师腾蛟战败,来武冈;露章劾承胤不敬,力请移跸,不果。久之,北师至,承胤且劫驾北降;皇太后密诏腾蛟以师护驾力,主出走。承胤竟叛,导北师蹑驾。武冈陷,尽屠腾蛟家属;主下诏褒慰。兵部侍郎傅作霖、吏部郎中侯伟死之。都御史米寿图、吏部尚书李若星为乱兵所杀。适斗门将军陈甲起扼北师半道,主得离武冈。泰和伯郭承昊与其婿阁部周鼎翰间北归,辄脱迹隐去。北师以承胤伪诺,逮武昌杀之。驾从靖州憩南宁,依征蛮将军思恩侯陈邦辅。邦辅提兵,袭有高、雷、廉三郡,进封庆国公;复督十三镇合攻肇庆,时北副将军罗成耀守肇庆严,邦辅退还。王亲李国珍系罗定州监生,起破罗定及东安、西宁三县。
  邦辅复骄蹇抗制,主单,危北师旦夕下。会东粤原任右佥都御史张家玉合原任阁部陈子壮、给事中陈邦彦等共举义师;家玉善用兵,下东莞。北师盛兵复东莞,监军道张恂、知县张珣、生员尹端庵死之。再破博罗,不守;复攻增城,颇捷。战败,家玉沉水死;师参谋林洊并见杀。子壮取高明,力竭城破,被执不屈,死之;同事御史麦而炫、朱实莲咸见杀。邦彦以兵击败北师于禺珠,连破三水、高明,大战胥江、新会,复下清远;力竭被执,与生员马应房等咸见杀。举人杜璜与同事生员四十人复起高安,陈死。
  吴六奇者,丙戌勉北归;至是复攻潮,北师总兵许甲陈死,遂固守通判府。永宁王妃与世子甲避镇平,诸生赖其肖挟以起兵;败北师,杀文总兵,攻破闽之漳州府及永定、平和二县。
  北师总镇成栋方下东安,奉檄还守广州;主得逡巡逸去。
  可望自称平东王,擅制自大。同党三将军各自王,而刘廷秀、艾能奇唯平东令。独李定国自以安西王征缅甸及小西天,服之;率自进止。
  戊子(永历二年、韩定武三年)春三月,主在南宁。
  北总镇金声桓回向于南昌,自称辅明将军;与养子王得仁等起杀北御史董志学等,传檄称永历二年。以原任大学士姜曰广为盟主,号召诸旅。主驰封声桓豫国公、太师、行军大司马,授尚方剑,便宜行事;得仁为建武侯,挂征卤将军印。以关东耿焞为布政使,檄定南康、建昌、饶州、瑞州、九江五郡。
  二月,总督何腾蛟率卫国公胡一清、永国公曹志建及将军赵应选等复兴安、围全州,八战皆捷;乘胜破东安、困永州,与将军马进忠扼守常德。寻常德复陷,退入土司。
  夏四月,腾蛟檄总制都御史堵胤锡合力规复常德,守之。
  豫国声桓亲率师徇临江、袁州、吉安三郡。原任兵部职方揭重熙复起临川,应声桓;擢兵部侍郎。
  五月,主奔浔州。
  秋七月,将军马进忠与北师战麻河,大捷,残溺敌七千余人;以功封鄂国公,驻常德。而督师腾蛟屯衡州,为声援。
  豫国声桓围赣州久不下,乃密诏广州北镇成栋,使反兵助攻赣。
  八月,成栋劫北督佟养甲,大书「永历二年」;主封成栋惠国公,养甲襄平伯、兵部尚书兼工部事。于是陈友龙回向于靖州、郝尚久回向于潮州,成栋乃合表迎驾;主以是月至肇庆。罗成耀降,封宝丰伯。原洱海道杨畏知,以伪平东王孙可望内款来朝。以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友龙、尚久为将军。追赠张家玉增城侯,谥「文烈」;陈子壮忠烈侯,谥「文忠」。
  时贼自成遗部李赤心等,总制胤锡受降;驻施州卫。
  冬十月,命惠国公成栋提兵北逾岭,合诸师协攻赣。时声桓还救南昌,释赣围二日矣;成栋战败,走信丰死。中权杜永和奉命总其军。兵部侍郎张调鼎、监军道姚生文等为乱兵所杀。封成栋养子元胤为南阳伯,扈驾肇庆;而永和督守广州。
  追论纳降功,加堵胤锡大学士、兵部尚书。胤锡颇与鄂国公进忠隙;降将李赤心等残,索饷急;胤锡悉檄至常德,计自壮。进忠虑其扎己,走湖南避之;胤锡以赤心亦走湖南。腾蛟危内变,遂有「湖北千里一空」之疏。主谕进忠出攻长沙、赤心疾援声桓江西,为两解。
  北镇车任回向,于潮州残,擅杀巡道李光垣、知府凌犀渠、海阳知县岳桂。
  己丑(永历三年、韩定武四年),主在肇庆。
  春正月,将军尚久奉命徇福建,猝劫任杀之,百姓皆喜。
  赤心兵至湘潭,进忠未至;总督腾蛟单身走湘潭。督行北师朱勇系腾蛟故所属,伪降;邀观营盘,猝执腾蛟,力劝北归。腾蛟不屈,绝食呕血死。宣威伯杨甲死之。于是诸师警,进忠师不进;而卫国公胡一清、开国公赵印选弃永州,退保全州;永国公曹志建退保岭峡关;宣国公焦琏与部将刘起蛟并退保平乐。主赠腾蛟中湘王,谥「文忠」。
  是月,豫国声桓为满师谭泰所困,粮竭城破;巷战不胜,投水死。泰屠南昌;大学士姜曰广及城守刘一鹏、汤执中等咸死之。诸郡县尽不守。先是,起兵应声桓者,原任尚书吉安刘士祯、其子肇临、稚升、肇颐先后死;原任侍郎南昌余应桂父子被执,不屈死;原任都御史南昌刘斯■〈王来〉与子元监,不奉剃发之令死;生员吴汉章尝读声桓中兴檄不啻口、丹铅之,并坐死。忠诚伯郭天才还自福州,适南昌败,走宁州山中自保,与翰林侍读傅鼎铨、兵部侍郎揭重熙每出没伺变;久之,咸被执死。
  是年冬,北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仲明共援东粤,而定南王孔有德援广西;尚、耿兵次南、韶,总兵宝丰成耀弃城走,伏诛。诸城不固,廷议出师三水逆之;不果。会衡州复失守,赤心兵竟从桂阳出封川,至梧州。胤锡栖镇峡,又与永国公志建不合;志建杀其标卒数百人,胤锡走封川,入朝肇庆。阁部瞿式耜遥请以胤锡代腾蛟督师,诸将意不与;胤锡沮浔州,病卒。以朱天麟为东阁大学士办事。
  庚寅(永历四年、韩定武五年)春正月,逃粤故帅李士琏北降,为岭东道;诱杀徽王支兴化、滋阳、永丰、铜陵、阳信、仁风等王尽。主以广州被兵,释肇庆西奔;令南阳伯元胤留守。
  二月,驾至梧州。以王化澄为东阁大学士,文安之同入办事。
  北师两王攻广州不遗力,杜永和督守勤;副将张月总陆兵、吴文敏统水师,背城出战,多捷。
  冬十一月之二日,粮竭,广州破,总兵杨有光战水死。范承恩被执,与吴六奇等北降。未几,肇庆亦败,元胤见执于钦州,不屈;语不恭,见杀。永和走保琼州,亦北降。独将军王兴初助战新会,不利,退屯文村;傲北令者十余年,乃败。
  是月之五日,桂林亦不守。先是,北师定南王孔有德兵出广西,令大将马蛟麟别路入,先破平乐;总兵朱旻如拒战,不克,杀妻子自刭。有德亲提大兵抵桂林;留守瞿式耜初与开国公印选、卫国公一清等共事,适二镇移屯柳州,式耜单甚,不可守。翰林院侍读兼兵部侍郎张同敞单身入城,护式耜。及城破,被执;咸赋诗从容死。靖江王亨歅与世子并见戮。
  驾释梧州,历浔州。庆国邦辅叛,半道间去,且劫主为功于北师。主猝以宫眷先去,于是皇嫂安仁王妃及百官眷属咸被劫,赀囊尽。主踉跄中,适交趾境上人出躏邦辅,主得从容保南宁。浔州破,知府曾大应死之。
  时伪平东王可望破贵筑,北攻遵义,忠国公王祥战败自刎死;可望复据贵州。武康伯胡执恭奉命屯泗城洲,西御;逼可望,慴,擅作册命封可望为秦王,始以「秦」封内请。廷臣不可。已封可望平辽王,定国等皆封公爵;可望不受,并勒定国等不得受爵。
  辛卯(永历五年、韩定武六年)春,主在南宁。以郭之奇、吴贞毓入东阁办事。
  可望兵出富州,遣贺九义、张明志护驾南宁;且胁改「秦」封,上书不称臣、不奉年号,署「平东王」字样,以合师北拒为名。阁臣严起恒、督师侍郎杨鼎和、科臣刘尧■〈王尔〉珍等力持不可。时在廷尚有朋党,都御史袁彭年、礼部侍郎刘湘客、吏科给事中丁时魁、工科给事中金堡、兵科给事中蒙养正等专好弹射,不通关节;举朝惮之,目为五虎。五臣益不欲王可望,请逮执恭,坐以擅制之罪。执恭阻泗城,不至;九义使盗杀鼎和于崑仑关。主益震,廷臣归罪五虎。主以彭年掌案久,反正有功,免议;堡与魁遣戍,余俱徒。而可望所遣九义骄纵,居数月,忽称秦王令旨,清君侧十三人;意实衔沮封故事也。主曰:『朕实未知之』。遂驰册宝,真以可望为秦王。未几,九义擅使人伺阁臣起恒,击之堕水死。同官郭之奇逃,坐刘尧珍、吴霖、张载述皆弃市;金堡以先遣戍,获免:俱惟九义。主念善用秦王,议自畏知;以为东阁办事。畏知抗疏,劾九义贼杀大臣之罪;可望密使人袭执畏知至黔,畏知大骂,见杀。
  时北师定南有德破柳州,两镇印选、一清弃城走,合保南宁。北师乘胜攻南宁急,主释去;被蹑,距三十里而近。忽烈风起,摧林木、房屋,人不能正立;追者疑不进。庆国邦辅遂杀焦琏,北降。
  可望使郑国权迁主于贵州土司安隆所,改为安龙府;以范应旭知府事,钱粮兵马悉秦王主之。岁致银八千两、米百石,上用;随行文武俸赏,尽向秦府开销。安龙无险,主居此,一再凤凰见。久之,可望亦一至安龙,拥二百甲士从;主传谕:『可望来意,朕已悉知。今日晡矣,须明日』。可望入,竟局促中乱,不知所云,成礼而出。叹曰:『吾见此公,未免气尽』。尝请国宝至其府;王曰:『姑与之』。令中书捧出,可望猝索观;中书曰:『为斋设戒坛以后观宝』。可望色变,曰:『如是乎』?中书惧,退自缢死。明日,可望遽观宝;忽雷震屋角,如欲临其首者。可望惊,使人护宝还。
  壬辰(永历六年、韩定武七年)春正月,主在安龙。
  原任参将杨崑,先是间走南宁,奉空敕,潜号召三吴、两浙之间;至是,事败。原任徽宁道杨卓然、原任尚宝司卿耿章光、原任岭北道万曰吉、教谕蒋思宸、莱州生员满巽元等,咸以与名死。
  二月,李定国师出靖州,与鄂国马进忠等至湖南,连破靖、沅、武冈诸州。战北师黄沙,颇捷,杀北将李养性等;壁大榕江。可望疏请封定国为西宁王、刘文秀为南安王;定国以出可望意,独不受。与定南王有德复战严关,定南将李虾头发矢,会定国军中炮发,两毙。有德势大促,返保桂林。
  秋七月之二日,定国围桂林。有德亲登城观垒,怯定国据近险,举止失措。定国用象战,崩其门;有德杀其妻,举火自焚死。定国俘其子庭训以归;获叛将陈邦辅父子,割其皮为寝具。于是平乐、南、柳等处,传檄定。北将线国安、全节等皆警去,梧围亦解。
  八月,定国兵入楚,至湘潭。南安王文秀以可望命,协都督白文选复四川,战北师平西王吴三桂于保宁,大败;可望奏夺文秀公爵,令以功赎。定国复衡州,可望复辰州;定国矫不奉可望东西。
  冬十一月,北师敬谨王以兵援楚。过洞庭,守将冯双鲤怯,避入可望军。定国战衡州,败绩,走竹山;敬谨追之,定国军返射,洞敬谨喉,北师溃。军中得敬谨遗盔,始知之。
  癸巳(永历七年、韩定武八年)春,北定南王姑振明与女四贞鼓其余众,力御定国;定国释衡州,退武岗、保永州。文秀攻常德不利,还守云南。时桂林闻定国退去,布政使蒋先达、按察使徐定国与镇将徐天佑等咸弃城走。久之,北师不至,先达、定国等复入守之。已而北师线国安兵次城下,桂林复不守。可望以定国失事,召之;定国不赴。可望还贵州,残宗室几尽。
  甲午(永历八年、韩定武九年),主在安龙;大窘,走密诏拟定国为晋王,速迎驾。文安侯马吉翔发其事,擅执阁臣吴贞毓等及太监张福禄、全为国共十八人,俱坐死。定国方锐师,间道疾驰东粤,直指肇庆;袭清远,北师坚壁以老之。定国完师退,再援平乐,退保南隘;复攻桂林,不利。
  乙未(永历九年、韩定武十年)春,主在安龙。开科取士,得刘■〈艹洍〉、钱秉镫等八人(杨在、李来、罗龙甲、姚子庄、金弘猷、杨致和)。
  定国以双鲤为先锋,疾下高、雷、廉三府;攻肇庆,不下。困新会、顺德数月,援兵至,败归;并弃南宁,即安龙护驾。
  三月,驾指滇南。刘文秀时为可望守滇,倡诸臣迎驾,尽收可望护卫。封定国为晋王、文秀为蜀王;艾能奇子承业为镇国将军,管延安王事;白文选为巩国公、王尚礼为保国公、王自奇为□国公、贺九义为保康侯;马吉翔以文安侯入阁办事。随遣使召可望,不至;送其妻子归黔。
  可望叛,兵次交水;文选不战内款,封文选巩昌王。可望大败,北归。定国守贵州,北拒。
  丁酉(永历十一年、韩定武十二年),主在云南。北师五万临贵州,空其城以归。主因可望所建府第于城之五华山,高睇昆明池;池黄龙蜿蜒来朝者三□,主拱手谢。城有圃,称上林;异鸟毕集。命保康侯贺九义、漳平伯周金汤东守南宁,瑾户牖。
  驰封郑成功延平王,晋张煌言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更晋延平为潮王,不受。
  冬十一月,九义以兵破横州,还守南宁。
  戊戌(永历十二年、韩定武十三年),主在云南。
  可望构孔世子庭训为乱;事不就,北降。表犹称「明主」,若曰『欲连大国报仇』云云;得封为义王。满较出,协平西王吴三桂营云南,遂阴通于可望所亲为内间,纳北师。
  定国与冯双鲤扼守盘江沙、白文选守七星关,咸败绩。十二月,奉桂主走永昌。
  己亥(永历十三年、韩定武十四年)春正月之二日,北师入云南;主出走,六日乃已。
  二月,主即腾越;定国先护宫眷出三宣,依缅甸。缅甸者,明在服宣慰使司也。宣慰使名莽猛白,窘主甚,杀其扈从尽;主不能堪。
  庚子(永历十四年、韩定武十五年),主在缅。时北平西三桂镇云南。
  冬十月,三桂合满师进次剩村;驰谕缅,责不得留主。缅甸用事锡贞,怀异心。
  辛丑(永历十五年、韩定武十六年),主在缅。定国从土司,疏请幸其营,数至;令部将祁通武以兵逆驾。
  阁部马吉翔重迁、缅惧兵,潜共北谋;诡云有义兵在界,且迎主。主轻出,被劫之滇;北爱将军下二旗(镶白、正蓝)奉命卫主。三桂尚留缅,疏捷不加「伪」字。二旗惊主仪表非常,密期为变,拟矫爱命,伺击三桂,行挟主大云南。时同旗陈甲者露之,二月之二十有七日,持法□□,□□□,□暗□□,夜□作,□顶有白气,一股冉冉半空徐堕于城之东□子,万□见。于是二旗咸伏法。□□□□,诸扈从宗室无一存者;惟吉王甲自缢以殉。
  晋王定国卒于徼外,定国子嗣兴、文秀子震,咸北归。久之,桂宫主长,婚于章京乙;其母后送女,见乙礼节莽乱,引佩刀猝触女死,旋自刭。而于是桂之年,禅于东宁。
  论曰:天!
  ——见原书「纪」卷之二十一
  (附)诗歌逸
  豁堂和尚,已受法杖,锡寄西湖之净慈寺。不专言禅,与觉浪同参合谛;以是儒者多就教。寻以松江鄯质生被诬连及;盖庭质时有云:「善知识」,北人误听为「鄯质生」也。余弟遗为出豁堂君山一律见示,诗曰:『廿年怅望一登临,风卷尘霾浦爨深。万里江声来浩叹,九秋木叶动悲吟。横开海口吞天地,崛立峰头睨古今。何幸相逢焚爨后,苍江犹饱岁寒阴』。卒以无实,豁堂脱,质生亦免。
  申人毅,监国中,以贡例擢兵部主事。申、酉之后,落笔不轻示人,闭室而哦。尝作「逋忠诗」,潜示钱武山;有曰:『风波填关门,萧屑动秋宇;万里孤臣迹,搢笏呼明主。罗浮丛榛莽,鸑鷟敛华宇。纵横九还灵,安能起瘠偻!梦梦空呼号,皇天反赫怒。百骸拚一毁,斥遣徒噢咻。千仞点苍岩,难为鳌足拄;赭被仰云霄,藁带待煦煦。颓阳翳重霾,空教泪如雨!哽咽辛与酸,湖烟冷门户。幽泉妇谁吊,离索儿谁抚?转辗楚甸间,夷羊幸潜土。鸣铙振方城,灏气弭毒虎。苍轮一运旋,吾业岂终腐』!此篇总为滇,逋臣指澹归金堡。时堡子周臣晤武山座,周臣为言母死;故次及之。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
  ·韩主(附)
  韩主本鉝,系太祖第十九子宪王松之后;世封平凉。崇祯十六年,李贼自成陷陕,王被执;间脱。适献贼陷楚,其部将郝永忠者枭悍,军以望永忠摇旗辄奋,遂以郝摇旗著名;敌遇之震。及献贼死,摇旗内款;独奉韩王为主。
  自闽事坏,韩便称尊,改元定武。尝移书桂主,叙长幼不称臣。北抗,保陨西乱山之中;驻房山,自为号令。时李来亨据兴山、归州等处,刘二虎掳巫山等处,王壹与其弟行二者据施州卫,声势遥相倚。及孙可望归款安龙,驰秦王令旨,招永忠;永忠答柬,称「侍生某」,有曰:『老侄年来举动,何以至是』?以其傲多不恭于桂〔主〕,为鸣鼓之词也。可望不敢还让。初,李闯下一只虎李过及闯戚高必正举众南逸,先款韩王;王不能有,乃就桂林兵部尚书堵胤锡稽首受命。
  壬寅(定武十六年),北师总督李国英以关中劲旅当房山,而鼓其全力困来亨;房山得完。
  癸卯(定武十七年),来亨被困,弃七连,保谭家寨。永忠与二虎合力,从来亨北御;大战四昼夜,北协湖广之师大挫。已而巫山不能守,先败;房山旋败。韩主不终。
  论曰:亦天!
  ——见原书「附纪」卷之二十二
  ●罪惟录选辑二
  传(一)
  诸王列传
  抗运诸臣列传
  ·诸王列传·
  潞王翊鏐
  ·潞王翊鏐
  潞王翊鏐,穆宗第三子;与神宗同母。隆庆元年,册封,国卫辉。一再传王由□,性慈易,有贤声。甲申国变,诸大臣议称尊南都。会凤阳巡抚马士英等以福王入,序当立;前议不果。
  乙酉五月,南都复不守,太后奔杭;潞已避难先至,太后允诸臣笺请,以潞王监国。方三日,发遣治兵。北师疾至,总兵陈洪范久舣舟城下,乃入劝王,决计郊迎。百姓畏见兵革,皆曰:『王爱我,而以我北款也』。时诸生沈乘倡议,尽迁四关外居民入城,俾宿兵北御,此守犹可以几裂地。百姓以非王子爱本意,竞前,裂其尸,一刻尽。适楚宣谕将军华堞在杭,衰麻入谒王,说以恢复之计;有曰:『国祚悯訩,至于此极。抚膺北睇,何以为生!以大王之贤,远近所共闻。天下绝智殊力,方将凭附起;周之孙子,能无睠然!宋人半壁,亦尝有年;况闽、粤、滇、蜀延袤万里,犹吾故履。失今不为,时事一去,万世不复朱矣。他日求尺寸地为死所,岂可得哉』!王不省,颇以不扰民、全城为义。华堞又曰:『理有大小、务有缓急,今日之事,不宜以杀人为讳;屠子任盗贼,稍补万一,犹为之。持踵而泣,妇人之所为慈哉』!王曰:『子休矣!余不胜事,即亦非百姓之心』。华堞作色曰:『忠义虽性成,在乎鼓舞之。我谢弗力,彼何望而不跂向他氏』。王卒濡弱,托糗馈不给,必务为知几。华堞乃呜咽顿足曰:『王不观古事,有诸王以其国奉人而得长世者哉』!王终不听;角巾便服,乘小舆,仆仆料饷刍,率诸在事诸官员,合表跪谒。于是总兵官方国安、郑鸿逵二旅壁城下久,国安与北仗不胜,渡江;鸿逵竟走仙霞。独钱塘知县顾咸建得民,奉王命陪讲。讲成,咸建痛愤求死,辄走归。逮至,就法(自有传)。
  六月,三吴突起舞戈,不能蹴武林一武;而王北去,竟不返。
  论曰:明末以潞易福,或不奖士英,张诸逆魏之党;顾柔易无远谋,其不能用四镇以有成,一也。如楚华堞之言详矣;而必以「安民」二字文其悸、驰慈誉,是求为匹夫者耳。福望懿文太子园而泣,得伪太子而怆然动于心,犹存至性;潞并无念祖之诚,为匹夫尚缺是,故为匹夫而不可得。
  ——见原书「列传」之四
  ·抗运诸臣列传·
  史可法(任民育、吴尔埙、何刚、施凤仪、黄铉、吴道隆、卫胤文及卢泾林等六人、武职乙邦才、刘肇基、龚尧臣及马应奎等十二人、周志畏)
  杨廷麟、万元吉(卢观象、月中桂、王其■〈穴上弘下〉、王其窿、龚棻、万发祥、庄以莅、钟良则、袁从谔、刘孟鍧、杨文荐、于斯昌、刘天驷、汪起龙、程必进、子矩)
  陈子壮(麦而炫、朱实莲)、陈邦彦(杨景华、杨可观)
  张家玉(林洊、张恂、张珣、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尹端庵、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
  瞿式耜(张同敞)
  何腾蛟(妻徐氏、妾王氏、杨宣威、堵胤锡)
  姜曰广(子二)
  王祁
  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
  李来亨(郝摇旗、刘二虎)
  张煌言
  郑成功(鸿逵、彩、甘辉)
  ·史可法(任民育、吴尔埙、何刚、施凤仪、黄铉、吴道隆、卫胤文及卢泾林等六人、武职乙邦才、刘肇基、龚尧臣及马应奎等十二人、周志畏)
  史可法,字宪之,号道邻;北京锦衣卫籍,河南祥符人。性廉直,勇于义。崇祯戊辰进士,出理西安;以户部主事晋郎中,出参议江西,备兵安、池。援桐庐献寇力,特擢佥都御史,巡抚安、庐四府;安、庐之有巡抚,自可法始也。捷数上,迁七省漕运户部侍郎兼副都御史,巡抚淮、扬。开屯政,招流亡,缮城郭。访贤豪,谘以军政;虽侧微,有佐一得,辄延礼之为上客。郡县不职者畏其弹劾,亦束修为谊。
  崇祯壬午,东师深入,可法御之庙湾河口,预埋火器待之。敌严可法素望,解去。
  癸未,升南京兵部尚书。时献贼躏楚,势东下;可法为江南保障,屼然不摇。朝议且移北兵部,简讨汪伟曰:『有可法而江、淮奠安,姑留此重寄』。可法随与正詹姜曰广疏请皇太子监国南都,以固国本、巩祖陵;留中。闻贼逼,移檄勤王;有云:『譬以同舟之谊,但凡在千八百国,畴非王臣?揆诸恤纬之心,决不至二十四城遂无男子』!兵未集而凶问至,以首触柱,血流至踵。文武大吏皆感,痛哭失声。可法誓浦口,欲走死燕都;议者谓释江南半壁非计,遂止。
  时潞、福两藩俱在淮,潞有贤名,可法与诸臣意属之。而阮大铖者,故魏党,欲大福以图报复;入凤督马士英幕,为主其事。士英以福藩亲贵,不可夺;飞檄大帅黄得功、刘良佐及高杰、刘泽清等与共翼戴。遂私谒王舟中,而致书魏国弘基,亦使人约可法浦口;自是南中无敢异议者,合词迎王入监国。可法首进战守大计,谓当素服郊次,发师讨罪,示天下报仇大义;王唯唯无所决。进可法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加汛保兼太子太保,进武英殿;荫一子锦衣卫佥事,世袭。可法请设四镇,分汛以北抿;诏封黄得功靖南侯、高杰兴平伯、刘泽清东平怕、刘良佐广昌伯。复侯左良玉于楚,与得功各得荫一子锦衣千户世。其四镇之辖淮、扬者,十一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带招讨事;辖徐、泗者,十四州县隶之,经理河南、北一带招讨事;辖凤、寿者,九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归一带招讨事;辖滁、和者,一州十县隶之,经理各辖援剿事。设督师,驻扬州,适中调遣;各设监军一员,一切军民皆听分统,州县有司皆听节制。每镇额兵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所收中原城池,即归统摄。又请侍卫带刀入直及锦衣、銮仪诸司所隶军役当多事之日,俱宜入伍操防;至锦衣镇抚司官可不必备,以杜告密,节繁费。于是士英以大铖密议,内持权;可法不得行其意,自请督镇扬州。士民譁,夜榜于衢,有云:『明明一李纲,而逐之在外;明明一秦桧,而留之在内』。时太学生陈方策、诸生卢泾才等数百人上疏,言可法不宜出;不听。遂加可法太子太师以行。幕中设二十一社资谋议;以江北危疆、人情计脱,复请行征辟之法,以通铨政。
  时廷荐原督臣吴甡可大用,士英嗾诚意伯刘孔昭弹之。可法叹曰:『党事起矣』!奉诏祭告泗、凤两陵,因上疏曰:『陛下深宫广厦,当思西北诸陵魂魄之未安;玉食大庖,当思西北诸陵春秋之未展。即昕夕焦劳,勤思远略不办。而滥恩施、开告密,贤奸无辨,威断不灵;老成激而投簪、豪杰因之裹足,祖宗怨痌,天命潜移。东南一隅,不知其伊于何底也』!报闻。
  时北兵已走李贼迤西,可法请立遣北使致爵三桂,以酬其勳;且使山东、河北知中国有君,南向系属。朝议久不断。会高、黄不安分镇,争驻扬州,而良佐与杰军肆掠;诏可法曲谕之。三镇皆惟命,杰独梗;可法卒以至诚感之,掠城下而去。北师使可法弟庶常可程以书招可法,不应。寻摄政王复遗书可法,责以「故君未葬,新君不得即位」;可法答书有曰:『乃辱明诲,引以「春秋」大义;此为当时列国世子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王子惨变非常,必有维系人心,号召忠义。莽移汉祚,光武中兴;丕废山阳,昭烈践祚;怀、愍亡国,晋元嗣基;徽、钦蒙尘,宋高缵统:是皆国仇未剪之日,亟正位号;「纲目」未尝斥为自立。本朝传世十六,正统相承;自治冠带之族,继绝存亡。贵国在昔夙膺封号,载在盟府;宁不闻乎?今痛心本朝之难,驱除乱逆;可谓大义深着于「春秋」矣!昔契丹和宋,止岁输以金缯;回纥助唐,亦不私其土地。况大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万代瞻仰。若乃乘我蒙难,窥此幅员,为德不卒;是以义始而以利终,为贼人所窃笑也。贵国岂其然哉!「传」曰:「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某处今日,鞠躬致命克尽臣节,所以为报也。惟大国监察』!
  时高杰颇欲规取开、归,责饷可法;连呼不应。逡巡国事日非,复上疏曰:『三月以来,陵庙荒芜、山河鼎沸;大仇在目,一兵未加。尽河以北,悉染腥羶;河上之防,百未料理。此日即卑宫菲室,尝胆卧薪,尚恐无救于事;以臣睹庙堂之作用、百执事之精神,殊有未尽然者。皇上初见臣等,言及先帝,则泪下沾襟;曾几何时,而忘前事!庶民之家,父兄被杀,尚思穴胸断脰得而甘心;顾朝廷之上,乃不践匹夫之义乎?国家遭此大变,诸臣但有罪可诛、无功可录;今恩外加恩,纷纷未已。名器滥觞,于斯为极!至兵行讨贼,最苦无粮;而凡不急之工役、可已之繁费、朝夕之宴衎、左右之献谀,并未谢绝。嗟乎!贼一日不灭,北师一日不归。即有宫室,岂能宴处;即有锦衣、玉食,岂能安享之哉』?上不省。寻以高杰徐州获盗功,加可法太傅。
  而士英独排众议,以大铖为兵部侍郎。群臣交章论劾,不报;姜曰广、高弘图、徐石麒、刘宗周等相继逐去。可法上言:『欲用大铖者以才,争大铖者以「逆案」也。大铖即可用,何必罪争者;不可用,当采听群议。何至以一人坏天下大计乎』?不省。自大铖用事,悉引其党布于朝;凡可法所奏请,辄格之。
  元年(乙酉),和事不成,朝廷尚修故党,且起大狱;可法复争之。以为『唐、宋门户之祸,与国终始;今孰有大于戕我君父、覆我邦家者!不此之仇而修睚眦之隙,真不知类矣。和不成,惟有战;战非诸将之事而谁事也?阃外视庙堂、庙堂视皇上;今日庙堂之人情,大可见矣』!上益不省。
  北师分二道南下,可法请以得功、良佐子师驻颍、亳,而高杰进守归、徐;疏入,不省。时杰所遣荡寇将军王之纲与许定国争睢阳,不决;定国以计杀杰。之刚攻定国,入其城;定国北归。
  可法荐卫胤文以兵部右侍郎,经略开、归。胤文者,前劾可法,欲急屏去之者也。可法用人无成心如此。随复荐杰故将李本身为都督,将杰军。士英使人嗾三镇劾可法;以为杰不容诛,不宜复存此镇。寻北信急,姑以本身为都督,如可法所请。
  可法移镇泗州,合诸军北御。而宁南侯左良玉以伪太子为名,发兵攻士英;士英矫诏,责可法入援。可法即合诸镇兵倍道抵浦口,促陛见,言太子处分;士英又惧可法用事,不许陛见。而令大亲诣得功军,勒得功御上流。时北师下亳州向邳,徐、泗告急;可法诣京,求密陈军机。有旨:『奏凯后入见』。可法叹曰:『奏凯谈何容易,面君不知何日矣』!痛哭而返。兼程抵汛,而徐、泗已不守矣;退保扬州。屡疏防江急;不应。
  北师经天长、六合,广昌良佐以其众降;而东平泽清屯淮南观望。可法与中军胡茂祯专为城守计,以控大江,标兵仅三千人;驰檄请援,不报。乃调兵部员外郎何刚水师于白杨河,亦调总兵李栖凤入援;而船只、火器,多为刘泽清所攫去。四月十七日,北师抵扬州西门;使人谕可法降。可法誓死不夺,发马兵数百,与北师对仗;卤三人,斩首十六。北师故匿其精锐,索话;可法令故降彝从副将出陈答之。返云:『所见不过许定国故标而已』。城中欢然,谓敌易办也。可法复血书寸纸,请急救勿缓;不报。乃与知府任民育及何刚、刘肇基、乙邦才、楼挺、庄子固等昼夜乘城,誓以死守。北师豫王知可法与士英二,使李遇春奉王檄至,曰:『公忠义闻华夏,而不能见信于朝廷,死无益也;盍遨游二帝以成名乎』?可法不答。乃复以书至,可法不启视,辄焚之;毅曰:『天朝无降宰相,有与城尽耳』!辄为书辞其母与妻,付侄参将史得威;复题公署,而致豫王札一。盖相拒九昼夜;二十五日,城西北溃,守者争破门走。可法营西门,闻城破,拔刀自刭,为陶旗鼓及参将许谨、庄子固等所持。道遇主事施凤仪,并奔钞关,以筏渡河。北师入,尽屠旧城。可法仅以二百余骑逸宝城寺,离城数里;北师迹之急,还;决战不胜,一时败没(或曰可法被执,赴新城南门楼不屈死)。而南都尚以可法不死;会可法所常坐青驴悲鸣野走,邵伯人得之,始知督师与扬俱亡。
  可法年四十二,无子;妻欲为置妾,可法曰:『尔何时乃及此,霍去病所不敢也』!侄得威奉遗命,为可法子;乃具衣冠招魂,葬于梅花岭左侧。可法忠孝性成,清介莫及;常言『封疆之臣,死封疆耳』。甫渡江,衣重袭,辄用印记。其诸遗笔付得威,皆署四月十九日。与北师豫王者曰:『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负国之臣,不可言忠。失守封疆,实有余恨;将以骸骨归钟山之侧,求太祖高皇帝监□□心』。上母太夫人者曰:『儿在宦途一十八年,诸苦备尝;不能有益朝廷,致旷违于定省,不忠、不孝,何以立天地之间。今以死殉城,不足赎罪;望大人委之大数,勿复过悲』!与夫人者曰:『可法死矣!前与夫人有约,当于泉下相候也』。其书扬州公署有云:『可法受先帝厚恩,不能复大仇;受今上厚恩,不能保疆土;受慈母厚恩,不能备孝养。遭时不偶,有志未伸;一死以报朝廷,固其分也』。可法自奉俭,与下卒同衣食,轻赏赉,以忠义相激;一军呼为「胜爷」,嫌其姓也。折节下贤,而奇谋不任。
  时同殉扬州者,知府任民育,字时泽;济宁人。由甲子举人,守济宁有功,可法荐知扬州。驱妻子置一室中,纵火焚之;乃吉服持印坐堂上,被执,不屈死。监军道吴尔埙,字介子;崇德人,癸未进士。投缳大东门,不死;掷水,又不死。兵部员外何刚,字悫人,上海人;庚午乡荐。以赞书出镇白杨河引还,运饷徐、泰间。方谒可法,可法令出城;刚曰:『为国家死则死之,为知己死则死之』!城破,投缳不死;与尔埙咸被残死。主事施凤仪,分守便义门,亦见害。而副将乙邦才、刘肇基,咸被执不屈,大骂而死。黄铉,字九□,□泽人。□□乡荐,为督饷佥事;与管饷通判吴道隆,□□□□□。□□鲸,字绳海,寄籍江都;佐城守,见害。其□□□□□□□□屈死。侍郎卫胤文,缢死。卢泾林,字渭生;长□□归□□尔德,崑山人;张涵,嘉定人;胡如甡、如瑾、胡临、并桐城人:皆礼贤馆士;城破,死之。而周志畏者,江都人。后剃发南门之福圆庵,欲以僧起;事觉,见杀。时武职同难者,又有总兵马应奎、丘云龙、马守卿、副将李豫、参将李隆、徐纯仁、冯国用、陈光玉、陶国祚、游击李大忠、孙开忠,都司以下姚怀龙等十六、七人。
  久之,三吴舞兵,咸以可法尚存,每借其名为势;而北师报捷无为州有云:『获伪督史可法、伪藩黄得功二人』。
  论曰:设定策非贵阳,而以潞之潞,即不办中兴,然而道邻居中用事,宁南无君侧之问、靖南无上流之御,尚或偷息河上。即否,螂臂南中。世有将相不和,而成功阃外者乎?或曰:可法既立四镇,当以黄靖南自予,身为各镇援剿;亦或自行其意,鞭策诸傲。不然,权轻而但清约可盟鬼神,何济也!不周倾,天柱折;二百七十八年之运始之金陵、终之金陵,一人关绝续之大哉!相传可法入参将张弘家,裨将马应奎从死;则万无不识「印袭」之理。即非城楼,死乱兵矣。或曰:介子初不获自洁,当在回向之例。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上)
  ·杨廷麟、万元吉(卢观象、月中桂、王其■〈穴上弘下〉、王其窿、龚棻、万发祥、庄以莅、钟良则、袁从谔、刘孟鍧、杨文荐、于斯昌、刘天驷、汪起龙、程必进、子矩)
  杨廷麟,字伯祥,号机部;江西清江人。己巳选贡,出督学蔡懋德之门。庚午,隽南雍。明年,会试第二人,为庶吉士。廷麟博学,好奇字;自负,勇声气。丁丑,分闱所得士,尽轶才。尝慨持符壁原上者,庸懦不力;每奋槊欲起,遂自请监军。戊寅,改兵部职方司主事,督师卢象升军前赞画;象升战死畿南,罢去。壬午,起原官;□□□。弘光初,再起原官。廷麟曰:『吾便尽收河南、北,□□□□□□□缝士英一盼,益病不起。
  乙酉,南都复败,故帅金声桓北降,遂以其师破南昌,抚、建、广诸郡皆破。乡诸生就问公何处?廷麟曰:『义不辱;匿影匡庐,如晋处士潜已矣』。生曰:『彭泽小臣,公以大臣为五柳计乎』?廷麟感起,振义旅来会彭期生太和,合诸师战北师螺子山;一捷,唐主进廷麟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为督师,与大司马郭维经协守吉安。已而粮竭城破,廷麟走□□□□师,一战复之,逡巡者数月;而外援不至,鼠雀□□□□。□月,吉安再破,廷麟复联络阎王总及张安各□□□□□来赣,与赣抚万元吉、兵垣杨文荐等戮力城□。□□□□山九牛之间,与北兵决战,屡捷;有诏旌异,改郡名为忠诚府。而文荐端守西门,当北冲,尤多奇捷。久之,会赣州者十余壁,约可四万余人。北师飞帆乘水涨,拂十八滩而上,列营城东北阻山,距城二里许,日每三、四鸣角,张云梯渡水逼城;城亦鸣炮应之,杀伤故相当。敌尝潜舟龟尾角伺城,城中夜缒五百人挟束薪纵燔之;敌不利,退去。又往往爇万人敌掷城下,火发桶裂,铁菱飞若火鸦;敌睨陴者震跌,负伤走。最后,夜选死士千人,负九龙枪,乱流而渡;猝发枪,火延帐房,敌惊颠□□□□□呼噪震天地。北师登舟,拔营走三十里。□□□□□□□□。久之,北师益至廷麟方檄南安水师巨舰数百号入援,半道为北师所截。时广营、滇营二部之援赣者故称最强,广兵跣足跳山谷如飞,滇兵甲械犀利,标枪连弩,洞胸穿札;北师乘胜掩之,两营尽溃去,赣势阻。九月,北师已蹑西门月城,廷麟等立督死士缒格,复退去。时南康亦失守,赣势益孤。各师以粮竭,借端稍稍引去。城中仅郭维经、汪起龙、汪国泰、金玉振、徐日新、王志忠等部,部不能千人;而别部谢之良数千人,次雩都观望。粤西援兵喻岭,不即至。廷麟左右支吾,心力瘁尽。嗣闻延平失守,驾出奔;辅臣苏观生初以祭陵憩赣,托迎驾去。或伪封上书观生:『公弃虔乎』?苏不得已,驻南安,邀胡、赵二将以吉安败绩之师援赣。时西广总制丁魁楚闻唐事败,疾走肇庆,拥立桂王监国。观生与魁楚初以争饷郄,不预;别走广东。或邀廷麟亦去,廷麟曰:『赣州,两粤门户;廷麟死此矣』。已而汀信阻绝,人心皇皇。廷麟曰:『灵武不终,天哉』!十月之三日午夜,天雨如火,乱堕营中。北师由小南门逾城入,城中仓卒巷战;总兵刘天驷犹触杀数十人,郭维经急促水师睨炮,连遣四十八门,皆裂。黎明,北师尽入城,城中士民格斗死无算,诸池井积尸几满。廷麟以事不可为,投藕池死;北师争□□肘股以为功。二妾率群婢,亦投井死(时诸同难,为万元吉;而郭维经、彭期生、黎遂球别有传)。
  万元吉,字吉人,号慎余;江西南昌人,登天启乙丑进士。年十九,司理潮州,台抨去。补归德,忧去;起永州,陞大理寺评事。元吉性英利疏广,不当时宜,而好讥议;初宦用是不达。时流寇毒中原,元吉乃以南兵部职方从阁部嗣昌军前赞画,驱驰楚、豫,备辛苦。身止随一仆,偃侧戎莽,不通家书者七、八年。转本司郎中,出知扬州。
  弘光中,陞太仆寺少卿。时镇将高杰骄蹇,与黄得功郄。元吉受命和解,出监军;往来滁、扬。随请追恤前阵亡将猛如虎、刘士杰、郭关、猛先捷等,并讼蓟辽旧督赵光忭之冤,以鼓敢战之气。时扬、淮、六合一带所在兵民互格,遂上便宜,以为『镇兵素少纪律,民竞自卫,益复鸱张。一城之隔,民以兵为贼、兵以民为叛,内自携二;猝有敌至,何所用之!请令居民尽移城内,间出城外,有无贸迁;各将领派兵宿驻,严禁毁伤,勿得强御』。移书告勉靖南得功,期以首倡协恭,共奖王室;仍请褒扬得功,示劝诸镇。会廷议上诸尊谥,元吉复疏建文君年号宜复、景皇帝庙号宜崇、靖难死事诸臣谥荫宜补;又请录崇祯末北京各省直城陷殉节诸臣,采辑成书,酌与荫谥、庙祀,且颁行学宫,广示激劝。诏可之。于是追恨往事之失,欲尽力惩毖,以急救封疆疏及宽、严、任、议四事,语颇痛切;上不复省。
  及南都陷,镇将金声桓随以江西北降。元吉野走,声桓以书招之;元吉作书绝使者,有曰:『夫人相知,贵相知心;台台与某周旋兵火扰攘之中,尚不知某硜硜小节,胶固难通乎?从古良臣、忠臣,但听人自取其一。台台自为良臣,某得为忠臣,其揆则一。幸而见容,则为陶靖节,惟台台之赐;不幸而见逼,则为谢叠山,亦惟台台之赐!湖水洋洋,胥涛、屈波,安往而不得行吾志也。伏望合台俯垂鄙分,严戢部伍,抚绥宗氓;凡绅士行藏,听其自便。令此一方人,皆谓不佞于台台有口舌功,即纫云霄高谊。昔不佞与史相公书札往复,尝谓事不济,则继之以死;今史不食前言,幽冥之中,安忍负此良友也』。声桓得书,亦不复强。
  乙酉,唐王主八闽。明年,元吉以虔抚督师,壁皂口。北师猝至,时阁部苏观生守赣,止发新威营二百人出援皂口,未战先溃。时风鹤甚,百姓争夺门去。元吉不得已,乃退入赣,固关门;至砍其二妾以殉,人心稍定。四月,阁部杨廷麟乃以兵入赣合守,赣之得完者六月。唐主加元吉兵部尚书;元吉兵律持重,颇与廷麟不协。北降孙之獬为北师招抚,射榜城中劝降;元吉火之,不省视。十月城陷,元吉自持槊战于小南门,不利;走出建春门,乘间投水死。时中书舍人康范生,字小范,安福人;见执至省。寻得脱,尝论守虔三公:杨机部节义文章,羽仪当世;而见事稍迟,听言不广。郭六修公虚平恕,集思广益;而遴才太滥,驭将太宽。万吉人志急身先,清苦绝伦;而自用颇专,与人或忮。时以为至论。后之獬颇不任用,归山东,为乡校蔡乃憨所杀。
  而一时同难者:卢观象与参将月中桂同投水死。王其■〈穴上弘下〉,号赤有,安福人;以选贡,官兵部主事。守东门,初被炮伤额;见执,口不恭甚,死。弟贡生王其窿。从死。龚棻,号建木,新建人;官吏部主事。与其窿同督水师入赣,堕马卧病;卒拥出涌金门,投水死。万发祥,号瑞门,清江人;癸未进士,官翰林兼兵科给事中。守小南门,仓卒中为乱兵所害。庄以莅,赣州人;为监纪知县。事急,与其弟诸生甲,咸自尽。钟良则,字榖城,瑞金人;以监纪通判守望江楼,亦自杀。而死于火者:为袁从谔,号昌言,湖广郴州人;乙卯乡荐。督楚师来赣,守西门。中书舍人刘孟鍧,号和倪,安福人;丁卯乡荐。守建春门。其时被执,逮至南昌者四人:为都御史杨文荐、兵部员外于斯昌、总兵刘天驷、副将汪起龙。文荐,号又如,湖广京山人;癸未进士。屡捷西门,城陷,方投水被执。斯昌,湖广黄冈人;乙卯乡荐。与天驷、起龙三人俱就刑。独文荐得释,入山愤郁死。而故首试廷麟督学蔡懋德,已先死贼难甲申。又同知程必进,字以序;以松阳贡,训导赣州,题授府职。城危,子矩请去之;毅曰:『得与封疆死,幸也』!挥矩自脱;矩曰:『大人以身报国,儿不从,何之』?城陷,父子俱死。必进精「易」理,着有「河图衍义」。
  论曰:果从金堡之计,如汉王之诈称使者驰入杨、万壁,夺其军;是以离郑则可,而以任杨、万固未可知也。杨、万诸公不办将略,岂数秃笔专心求死而能奠定中原者!虽然,固虔以待跸,为天南第一义。果「忠诚」奉共主,广、滇二师自力。守垛既专,诸援亦凑,尉佗、刘鋹之业可幸苟安。夫大势已去,而凭片纸使人数千里之外,咸骈首就毙,万无幸之道也。或迟迟至戊子,遥应金豫国,则李惠国犹能赞一臂,展草行之能;而惜也不能待,徒使「忠诚」二字寿千古!噫!非人之为矣。相传廷麟有子,为彭士望赎养。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陈子壮(麦而炫、朱实莲)、陈邦彦(杨景华、杨可观)
  陈子壮,字集生,号秋涛;广东南海人也。曾祖大司空绍儒;祖弘乘,知善化县;父熙昌,万历丙午贤书第一。乙卯,子壮弱冠,荐于乡。明年丙辰,熙昌成进士,令平湖;子壮读书署中,淹该。己未,赐进士第三人及第;授编修。辛酉,奉命祀南海;时父熙昌为名谏议矣。天启甲子,出典试两浙。魏璫用事,所在营生祠;索子壮题柱、且匾其堂,正色拒之。会熙昌极数忠贤罪,触廷怒,被黜;因并坐子壮试录拟程诽谤不敬,同日去朝。逆奄败,起熙昌都谏;而子壮旋以宫谕居忧。又五年,晋少宗伯;入为讲官,多裨益,上尝称「先生」不名。疏唐世子聿键下高墙。丙子,有宗才换授之议;子壮力争之,以为事有未必然者三、有不可行者五,语激切。上怒,且廷杖;时刘大后亦知子壮名,为垂涕道帝,且诸臣连疏申救,配赎而还。构云淙书院以自娱。
  弘光改元,以礼部尚书兼詹事府,敦促向用。甫抵金陵,而南事复坏。丙戌,唐王立福州,以大学士兼大司马,督兵援赣。兵及大庾岭,而延平失驾。子壮方潜迹九江。明年丁亥,北督师佟养甲索子壮出见。既脱去,谋举兵建旗;治战舰,众数千人。时同事者不一部,而陈邦彦一师最坚,尝与犄角窥广州。邦彦密与其门人杨景华、杨可观之已北降者约为内应,须七月之七日并起。子壮先之,事泄,内应败,景华等见杀;子壮退保高明。北师急攻高明,困旬日,城破;子壮被执,怒发张目不一屈。临刑,呼高皇帝不绝口;磔且尽,犹闻其气云云。时白日忽黯无色,北师中亦颇为叹息。年五十有二。悬首当衢,中夜有光四射。桂主永历中,晋东阁大学士,赠忠烈侯,谥「文忠」;加赠其父熙昌如子官,荫二子。长子上庸,劳行伍,先两月卒;次子上图,锦衣都督同知。子壮美须髯,通仁籍且三十年;立朝之日少。尝论史至文信国:『尽忠于宋,是矣。顾延息燕狱三载,致王炎午有生祭文;终就柴市,不亦晚乎』!所着有「南宫集」、「练要堂近游稿」行世。
  时与子壮共义者:麦而炫,字章闇,高明人;崇祯辛未进士,官御史。朱实莲,字子洁,南海人;天启辛酉贤书,亦官御史。共守高明,城破被执,皆见杀。
  陈邦彦,字会斌;广东顺德人。唐主即位入闽,以贤书任兵部主事,监粤西狼兵援赣。督师苏观生不进,虔危;语观生曰:『阁下以大兵扼惠、潮,分一军助我截大庾,可固全粤』。观生复不能用。
  闽败,唐介弟聿■〈金粤〉自立广州,改元绍武;而桂主已监国肇庆。邦彦奉节往观桂,语『监国以序无过王者,与唐平非名;而战,主客不敌。不如急正大位,以厉人心』。改兵科给事中。方还报,而北兵果从惠、潮掩广州不备,执聿■〈金粤〉;观生自缢死。桂主奔西粤,北镇李成栋以兵追之,且及;而邦彦与陈子壮、张家玉等各师俱起,北督师佟养甲捷呼成栋还御邦彦等。主踉跄梧州,得保无恙。
  北师袭邦彦于龙山,妻何氏、子和尹、虞尹,被执见杀。邦彦不挫,与陈子壮合攻广州;间露退,设伏击败北师于禺珠。破水高明,大战胥江、新会;已北降清远指挥白尝灿复反,迎邦彦。成栋提师二万困之,力竭城破,邦彦被执;欲降之不屈,见杀。临刑,有歌;歌曰:『天造洵多难,臣也江之浒;书生漫谈兵,时哉不我与!我后兮何之?我躬兮独苦!崖山多忠义,后先炤千古』。赠兵部尚书,谥「忠愍」。子恭尹,存。
  初应邦彦为间者:杨景华,故广州卫指挥佥事。杨可观,故东营指挥;隆武中,擢柳庆副将军。事泄,被执;酷刑责其同谋,可观曰:『丈夫砍头耳,岂以缓死杀天下英雄』!终不吐。时搜得衣缝桂字数百人,皆见杀。而恭尹称半僧,微去;尝挂单法相余弟僧听月处,听月饭之。
  论曰:秋涛非可以金、姜例例之也;必索出见,何意?防之深矣。秋涛,其怀豫让之志也。夫观其论文信国不早决,且撄逆魏张时,不惧;而当此大故,其所自信,宁再计决也!会斌以间露,不得与秋涛并驱驰,以至随歌而尽;止留半僧,志亦亮矣。明季东粤三人,秋涛、芷园、会斌。会斌才锋不如芷园。而沉毅过之;秋涛,二者之间。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张家玉(林洊、张恂、张珣、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尹端庵、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
  张家玉,字玄子,别号芷园;唐殿中监九皋之后,世家东莞万家租。家玉生五、六岁,性崖异,酷爱诸葛武侯。从其师林洊登黄旗峰,众足废;家玉曰:『吾不绝顶不休』。为文矩先正,其气从大家也。丙子,举于乡。癸未,改会试八月,出周凤翔之门;选庶吉士。
  甲申国变,凤翔且殉难,遗书家玉云:『玄子尔雅温文,貌若妇人;然中怀刚毅,大节不移。玄子勉之』!会为贼所执,欲降之,不屈;作陈情书投贼,有曰:『前明朝翰林院庶吉士、今请宾张家玉,谨百拜:伏惟不没人之忠者,所以有忠臣;不没人之孝者,所以有孝子。如家玉者,宜比例古宾臣,旌别其门曰「有明张先生之庐」;不然,临以刀锯、设以鼎俎,家玉者从容而乐蹈之矣』。复移书伪丞相牛金星曰:『忠臣义士,于明为多;劝义奖忠,于「顺」为烈。明孝着,而人知有父也;明忠着,而人知有君也。至若家玉,殷人从周,愿学孔子;而必系之明者,盖不特君王之高义,实欲遂我君王之大不宁也。如其不允所请,刀锯鼎俎,谅非负气守节者所隐忍而规避也。生之、死之,惟命』。贼怒,絷七日夜,勺饮不入口。会东师兵入,家玉间归。
  弘光元年,家玉赴召留都。洒酒江上,必雪国耻;手发一炮以誓,声裂天地。未至,南都复陷。与同里苏观生扈唐主即位八闽,擢翰林院侍讲,兼启居注;改兵科给事中,监永胜伯郑彩军,出江右。进营许湾,设高皇帝像于军中盟;而战则佯走以来敌,敌至伏发反击,大败之,抚围以解。复与知县李翔誓守新城,负重创;而敌卒不闯杉关一步。上手书劳之曰:『朕以子子汝,汝以父父我』。晋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练兵潮、惠。家玉单身入镇平贼巢,谕以大义。复驰谕程乡贼王元吉,元吉降;归农者数万,就伍者数千。
  八月,闽事坏;桂主监国端州,而思文主介弟唐王入广州称尊。十二月,北兵入广州。明年丁亥,剃发令下;家玉与其师林洊独奋起,通书南海陈子壮,约共义。而顺德陈邦彦亦起。同年张元琳为北师游说,造庐以请;家玉朗诵「正气歌」三阕以谢之。新抚院佟复以书至,家玉援笔题其后;有云:『孔门高弟、太祖孤臣如玉其人者,安可以不贤之招招之乎』?
  三月,举兵复东莞;称制,以原任儒学训导张珣为东莞知县、原任湖广监军道张恂督守。而诸生尹端庵,统乡兵严备万家租。家玉身整舟师于到滘,拟走省会;而北兵疾至,万家租先败,尹端庵自沉于江。东莞旋失,张恂见杀。恂,家玉诸父行也。家玉战到滘不利,败走虎门;祖母陈、母黎、妻彭,俱烈死。家玉作流言称神助,以动其乡;于是各保复并竖义旗以应。北兵复大至,家玉盛设旗帜,伪为坚,空壁去;而伺敌惰击之,获大胜,尽夺敌舟,兵势复振。出没海口,常泊铁冈;夜潜即敌要害,或发炮、或题诗、或立帜,以劳敌守,北人惊以为神。走龙门十五岭,岭故有义团万人,推家玉大将军,列龙、虎、犀、象、豹五营;一鼓下博罗,守之。敌至,五营更番出御。复伪为神,至夜城上有红光数丈云,众益奋,四出逐北;敌计诎。久之,敌咽水灌城,卒饥不可守;弃博罗,全师归龙门。于是又变五营为二十五营,直窥增城。增城近省,援最疾;家玉距城十里而军,断小木投孔道,以滞敌马。复悬巨木高崖,以小兵诱战。敌驰入,马当木足折;及崖,悬木多覆,大败去。由是乘胜薄城,前营搏胜,夺敌旗返;中军误以为敌至,阵乱。敌以骁骑径贯中军,家玉跳,溺水卒;盖戊子十月之十日也。师洊被执,亦及难。
  久之,北镇李成栋反兵迎驾,驻端州;兵科给事中李贞为具其事,主为挥涕,罢朝七日;赠少保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追封增城侯,赐祭葬,谥「文烈」。家玉无子,荫一弟家珍锦衣卫佥事。有「名山集」传世,诸草未刻。年三十有三。
  论曰:文列初读中秘书,忽日午,庭中寸楮从空下;视之,得「四彝馆」三字,深怪之。是夜,梦猎狐狸,得残雀,掩仗而归。云中似有人授书,曰:『且秘之』!既觉忆之,若以为文信公云。文烈性好劳苦,能数日不食、日步百里不舍。喜结客,虽野健不能恭,为好座进食。同塾陈万几贻书劝知几;答曰:『摧玉一毛,即都九五尊不乐也』。同义为韩如琰、黄者肱、陈于赤、梁法良、赵省一、卢定国等,皆因玉而死。所乘马黄趫■〈走秀〉跳踉,能于风沙惨淡时作悲鸣以怒玉。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瞿式耜(张同敞)
  瞿式耜,号榢轩;南直常熟人。万历丙辰进士;历官乙酉,任广西巡抚都御史。北兵下楚,式耜守粤西勤。
  丙戌,桂主即真肇庆;时督师何腾蛟被劫死,式耜请以阁部堵胤锡代之;不果。驾为北师所迫,式耜保峡江;退敌,护跸桂林。已而峡江败,主释桂林去;式耜与参将焦琏留守。城破,巷战得全;因令诸镇合守。晋式耜吏、兵二部尚书,拜大学士,加太保;比开国勳,封临桂伯;仍守桂林。时将悍兵骄,粮饷不继;式耜处百难,尽瘁堵守。
  庚寅秋,北师入境,呼吁无从;主憩梧州,无宁处。党事犹盛,式耜与袁彭年等颇合,吏部尚书吴贞毓等遂与抵牾。方重处五虎,而式耜益孤;所请,率漠置之。
  已而诏撤开国公赵胤先扈驾,而严关诸将尽已扫去。于是人心大震,各思苟脱;在城卫国公胡一清、宁远伯王永祚、绥宁伯蒲缨、武陵侯杨国栋、宁武伯马养麟,俱托故出走。式耜大声呼之,恸曰:『朝廷以高爵隆诸公、百姓出膏血豢诸公,乃作如此下场耶』?诸不顾。城中仅瘁卒数百人,鞬四关待死。督师兵部侍郎张同敞单身自江东,与式耜共事;式耜与诀曰:『吾分与城俱;子无留守责,可速去』!同敞故为式耜门下士,曰:『敞不能独死先生,必不去』。式耜署中僮仆且逃尽,止一荷槊从;与同敞三人耳。
  庚寅十一月之六日,北师至;城开,絷靖江王亨歅父子别室。须臾,数骑邀式耜;式耜曰:『无庸;吾等坐待久矣』。遂与同敞偕诣定南王府,平立不拜;延颈请速死。定南温词:『吾在湖南,已知有留守公不怕死;吾杀怕死者』。式耜大言曰:『吾两人不死兵未至之日,正须烦斧钺;知吾南阳尚有人』。定南令分卫之以闻。因与同敞遥倡和吟咏,以明厥志。作遗表谢罪,有曰:『今平乐、阳朔等处尽不守,取梧旦晚间事。嗟吾君至此极乎!即寸磔臣躬,何足谢罪。臣心痛如割,血与泪俱;为具述初五以后十日情形,仰渎圣听。惟愿皇上勿生短见,暂宽圣虑,保护宸躬;以全万姓之生,以留一线之绪。至于臣等,惟有坚求一死,以报皇上之隆恩、以尽臣子之职分。天地鬼神,实监临之』!诗题,有「漫赋」八章,有「初六日纪事」二章,有「示别山」七章、和「别山」二章,有「自艾」、「问天」各一章,有「自警」四章;无何,式耜有仆周麟被获,押至所禁室,随奉令到中山搜取家眷,旋复收去,感而有述一章;二十有六夜,梦一室如其家中馺娑馆,先公命设榻而卧,方敷卧具,几旁一窑瓶触而坠下,式耜以手承之,竟不堕地,完好无恙,觉而纪之一章;忆圣跸一章;得新历(盖明历闰十二月,新闰明年辛卯之二月),式耜阅而感之一章;有「放言」二章;久之,同事诸臣次第就招,感而有述一章;距失守刚一月一章;自入囚中,频梦其师钱谦益为周旋缱绻倍于平时(盖未知南都迎谒之实也),诗以志感一章;妻某以闰十一月之九日为生忌,杨硕父为之礼忏山中,式耜为位,以饭一瓯、菜一碟、酒半盃哭之二章;十七日临难,赋绝命词一章。是日,震雷暴雨,山川崩裂;桂之人号哀载道。先是,给事中金堡苍梧之狱,式耜具疏者七,得戍清浪;养痾招提,皈命三宝,更名性因。既感式耜义,和「漫赋」之诗八章,而跋式耜与同敞合稿。因上书定南,请得以衣冠棺殓两公,并恳恤式耜幼子;王许之,遂命性因领尸藁葬。
  式耜之孙昌文,初相随入粤,授翰林院检讨;路阻,不及奔难。已而被絷得脱,庐于墓侧。从杨硕父得其祖遗表及临难诗四十首,合同敞遗稿刻之,题曰「浩气吟」。至其五年中奏疏诗文百卷及所携旧者述数十卷,烽火中十存二、三。录其「漫赋」一首:『年逾六十复何求,多难频经浑不愁;劫运千年弹指到,纲常万古一身留。欲坚道力凭魔力,何事俘囚学楚囚!了却人间生死业,黄冠莫拟故乡游』!「自警」一首:『若论成人事,临危止一端。圣贤原节取,世路已惊看。死岂求名地,吾当立命观。乾坤留此夕,魂魄也教安』。「忆圣跸」一首:『銮舆播越五秋风,风雨漂摇半避烽;万乘总无千骑拥,三江应有百灵从。卜年未许更周历,辟国宁教尽汉封!待死孤臣难赴阙,瞻天遥祝护苍龙』。「和别山」一首:『志节无同异,形骸岂合离;余生今已久,诀死亦何悲!正气遥相接,忠魂刻共随。诗篇留血泪,千载有人知』。「赠别山」一首:『成人看福分,惟子最予钦。矢节经营久,临危志气沉。骨坚神亦助,识老祟难侵。造化真由我,须教后视今』。其「临难」一首,有『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之句(而同敞事,在「张居正传」)。
  论曰:时相与共守,皆中湘故将,难使;而又苦饥。桂跸未安,呼吁何处;乃又以党事相内哄哉!在廷诸臣,全在制虎,意无临桂;即临桂亦何从子房虎啸哉!「群而不党」,尼山早示以中兴要义而不察也,临桂但有死耳;而难别山之与俱。李梦阳祠练金川,匾曰「浩然」;临桂合别山遗刻,题曰「浩气」。其皆「正气歌」所氤氲者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何腾蛟(妻徐氏、妾王氏、杨宣威、堵胤锡)
  何腾蛟,字云从;贵州五开卫人,浙江山阴籍也。万历辛酉乡荐;崇祯初,知南阳。贼每躏其境,腾蛟训练乡健,为二十四营御贼;多有斩获,威惠大着。九年,从巡抚陈必谦败贼于安皋,斩级四百;论功,晋一级。移大兴,入为武库主事。佥事怀隆,治兵淮徐,斩贼首王道善、程继孔等;巡抚史可法大器之。腾蛟善推步,每言晋、燕分当有变。十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迄三月,而前言大验。
  福王立南都,密奏请以傅上瑞为长沙道、章旷为监军道,各练兵一万于湖南、北以自强,隐压左傲。辅臣士英以籍里且庇其家,无不报可。加兵部右侍郎,总督川、湖、黔、郧。上言:『枢星者,职司主宰。迩来紫薇垣中光芒若隐若见,占云臣工不和,帝有危疑不安之意。天市垣居临艮位,乃金陵分野;其明微弱,主天子忧疑不决。伏乞陛下酌宽猛之宜、妙鼓舞之术,举朝大小臣工和衷体国,以挽回天意』。
  乙酉,宁南良玉素衔士英,又畏闯贼之逼,御史黄澍得罪士英被逮急,益劝良玉借伪太子为名,部兵东下,清君侧;以腾蛟行。腾蛟不可,解印授家丁,无为贼所得;而身往谕良玉。良玉强持之登舟,次汉阳门,腾蛟夜伺间投水,顺流竹牌门,为渔者扶起;间走长沙观变。楚人闻其不死,传以为神。澍复责腾蛟擅离职守。
  已而南都败,唐主起闽中,人心回惑。腾蛟布告出师;略曰:『悲哉!今日成何世界,胥于禽兽矣。兵家五字:战、守、死、走、降;今日战、守不成,走、降非策,则惟有一死。语云:死士一万,横行天下;苦寒此七尺耳。即否,往无不济,复君父之大仇、雪人伦之大耻、昭臣子之大义,此七尺又何曾死!腾蛟不敏,标下死士尚三万,愿为诸公前驱。然后张将军(先璧)出茶、新,郝将军(永忠)、曹将军(□□)出犹、义,合窥章、贡;黄将军(□□)出醴、萍,徇袁、吉;周将军(全汤,漳平伯)出醴、滋,又请号召忠贞十八镇出兴、归,李赤心、高世振联络川蜀,各师从夔峡,并下荆、襄。既无东忧,又张西势;并力合势,胜气在我。而况刘将军(承胤)以宝师,马将军(进忠)以荆师,王将军以岳师,卢将军以武昌、袁、吉之师(宜彰,佳鼎),董将军(缨)总督标之师,张、向、牛三署将以澧州之师,袁将军以本营之师,王将军(凤升)、牟凤卫以援剿之师,水陆步骑百道并出,或压其首、或绕其背、或■〈扌亘〉其胁、或披其肢;又况齐、秦、豫、汉之雄兵,柯、陈、黄、麻之义旅,动以百万。引领南望,将一呼而百应;诸君何二何虞,不一奋戟乎!今与诸君约:从腾蛟言,富贵可久、妻子可保,报仇为忠臣、全体为孝子;不从腾蛟言,富贵朝露、妻子俘卤,为叛臣、为贼子:惟所取!况朝廷之法纪尚在,太祖高皇帝、大行烈皇帝之灵爽赫然;腾蛟秉尚方,不畏强敌,宁畏悍帅?天下义旗回指于公,恐不能为寿于旦夕也!檄到毋惑』。时武昌已陷,腾蛟保长沙七阅月,标兵不过二千。方檄马进忠、王凤升两将军驻岳,联络乡团数百部;而猝闻金陵之变,士心震沮。伤弓曲木,旦暮扬去;且又粮糗无从,拮据更惫:所为五苦是也。并以五难入告;有曰:『长沙恃洞庭为阻,今武昌樯橹一帆可至:则无险之难。金叛南昌,仅存一赣;靖江妄觊,骨肉为仇:则无邻之难。本标道标、新营旧营,精锐实可三万,月计饷本、折六万余;并湖南、北分汛镇防者,月计十余万。而道路回阻,百姓死亡;幅员既蹙,物力有限:则无饷之难。逆号遍及,处处动摇;不肖先声驰鹜,忠义不知为何物!威令不行:则无法之难。阍陛徂远,入对无时;旦夕此心,何从呼吁。仅与督学臣堵胤锡、长沙道臣傅上瑞、监军道臣章旷痛愤咨嗟,誓不能为功臣,当共为忠臣,以报陛下一日之遇:则无告之难』。时闽中初造,地边势隔,所恃腾蛟一念忠棐,楚南半壁系属不去。时贼自成为平西三桂所败,走死楚中;其兄子李过者号一只虎,同其党高必振就堵胤锡之招,唐主改过名赤心。而十八镇多就腾蛟降者,颇傲不任使。主以腾蛟安辑功,大其爵赏,以巩西南;封定兴伯,以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督师。腾蛟疏请亲征;有云;『皇上以高皇帝神孙,应南阳圣运,遐迩通情,正需此日;事机一失,安能再来!河南为天下之中,荆、襄居上流最要,诚能力破浅谋、独抒神断,大势既张、大椎在握,天下全局指顾间耳。夫饷不鬼输,日靡则馈;兵非神运,善用斯强。不图其全,终隅于一;我之所往,彼亦能来。臣等疾首痛心,诚不能以逆料也』。驾即延平,师终不进。
  丙戌,闽败。十月,桂藩推立于肇庆,晋腾蛟定兴侯。明年丁亥,北师下楚,腾蛟战败。时主跸武冈,腾蛟来归。武臣刘承胤夺主权自制,腾蛟苦请移跸;疏略曰:『臣等推原祸本,其端不一:大率上下之情不通、文武之气不奋,形势之算不豫、嫌疑之窦不消。今使武冈果有山川之险、兵甲之雄、米粟之富,粗号偏安;然未有处一隅而图四海之大者!祈、永已靖,桂林无恙。审楚、粤之要,莫先全、永;俟衡、常报复,仍还汤沐。主上一启行,而嫌疑消、形势豫,文武奋、上下通矣。伏维皇上自择自行,许督师一人扈驾;敢有借显议迎、议留、议送者,惟众共起殛之』!承胤故为腾蛟所荐,忘谊反噬;尚别借以夺众议。腾蛟复特纠之;有曰:『承胤所争者不过蛙蚁小斗,臣与天地抗盛衰之运;承胤所争者不过蜉蝣虚名,臣与世界辨人禽之关』。
  未几,武冈破,承胤北降;反偕北师屠腾蛟家属尽。腾蛟继母孙、妻徐在絷,徐间致腾蛟书曰:『母近七旬,妻亦命妇;岂不能如王氏之抉喉而死;实疾望大兵来救。麾下诸大镇,宁尽若承胤负心哉?救与不救,唯信到』。王氏者,腾蛟小妻之曾被卤节死者也(初黎平破,王自刃;仆不能死,抉喉乃瞑)。腾蛟答书云:『夫为忠臣、妻为节妇,死亦何恨!族属无干妇女,既入网罗,便是劫数。所不忍言者,王陵之母,千古伤心;赵苞之报,寸衷难谢耳』。主下诏褒慰,谓『非卿不能有此难,非卿不能处此难』。腾蛟捧诏涕泣,谢表有云:『臣读「易」云:「内难而能正其志」;臣知所以自处矣。曾记唐李晟家眷百口,陷于贼营;军中有言及家者,晟泣曰:「天子何在,敢言家乎」?郭子仪与仆固怀恩不善,塚墓被伐,上惜之;子仪曰:「臣久在行间,不能禁军士暴掠;今日之报,是其应得」。臣才远不及二臣,而捐躯报国之心,千载而下可以相质』。已而,徐亦自尽。礼部郎中严炜为之请恤,诏许坊葬。
  主踉跄历桂林、走南宁,腾蛟收残卒于郴州,复取桂林。戊子,率大将赵印选、胡一清、焦琏、曹志建等复兴安,围全州;八战皆捷。三月,破之;又复东安。乘胜困永州,与马进忠扼守常德。已而力竭,弃城走;从石门、慈利,退入土司。夏,檄总制都御史胤锡合力,复下常德。七月,进忠战麻河,大捷;北师伤七千余人。诏封进忠鄂国公,仍驻常德;而腾蛟屯衡州为声援。
  嗣胤锡与进忠隙,胤锡令前所招李赤心十营之在夔州者,并来常德。常德士民畏赤心残,而进忠亦虑其扎己,纵兵民数万,举火焚壁,以其众渡湖南;而胤锡与赤心亦弃城渡湖南,若追者。腾蛟闻之,大惊,湖南岂能容此数十万众且相抵牾者,势必内变;遂有「湖北千里一空」之疏。主在肇庆,谕进忠出攻长沙、赤心出援江西,应声垣。腾蛟恐两难,单身至湘潭督行。
  己丑正月,赤心至湘潭,受约且行;而进忠先以宣威伯杨甲一军来就约,全师未至。腾蛟故部徐勇者,时已北归,伪为明服;称叛北南还,乞腾蛟观其营。腾蛟方岸帻、便服坐城,轻身示不疑;而猝为所劫。勇以其旧,劝且降,因馈酒食;腾蛟不受,反义责勇降,大声不恭。饿数日,喷血死。杨宣威不得督师所在,单骑入城者七,冒矢重伤卒。于是进忠不进,而卫国胡一清、开国赵印选弃永州,退守全州;永国曹志建亦退保岭峡关,宣国焦琏部将常起蛟亦退保平乐,赤心之师竟沮,还走梧州。主赠腾蛟中湘王,谥「文忠」。腾蛟子文瑞,系节死王氏所生。后以贤书授词林,从跸;病南宁,卒。
  自是衡州复陷,阁部胤锡入朝肇庆,请以广东四府处赤心屯守;朝议赤心初奉援豫之命未报,不许。既留守桂林瞿式耜请以胤锡代腾蛟督师,俾由桂林出楚;桂林将士以初赤心故,恨胤锡入骨。胤锡惧,沮浔州,卒。胤锡字仲轧,号牧游;宜兴人。以丁丑进士,主事南户部;出知长沙,督学湖广。弘光中,擢本省巡抚都御史。乙酉,左师东犯,毅不从;避之湖南。李贼死辰州九公山,奉何腾蛟檄,单身冒入贼营,招李赤心数万众。唐主以为功,陞兵部侍郎。永历中,拜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尝以家口托督师程峋,移驻广东;至封川江口,遇北师李成栋,残之尽。
  论曰:中湘当西南半壁,人欲失其心之时,统绪再延,烽火肆逼,声息遐远,顽傲纷耘;乃欲呼寐立敝,人省大义,岂不难之又难!移跸、出师诸疏,诚无愧汉武侯二表;即机用,亦何必不若也。余尝论武侯只是能读书,中湘「内难正志」之言,亦可谓深于「易」矣。成败利钝,虽皆不可问;而疑叛起肘腋、骨肉试锋刃,乘舆未有即安、关门无从设险,又武侯之所未经者,艰难同而势异也。举动光明,如天高日出,万目皆见;而变起不测,元老不终!徐勇以荆聂之才,试之故人,立摧天柱;呜呼命矣!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姜曰广(子二)
  姜曰广,字居之,号燕及;江西新建人也。祖冕,良令尹。曰广登万历己未进士;以庶常,授编修。清介矫峻,善属文,力持先辈,崇尚端邃;为后学指归。尝语所知:『吾此方匡子。自未第时,迄今未摹一角』。邹忠介以荐李三才为廷论所指,曰广出揭直之。
  熹庙中,奉命册封朝鲜便,详阅岛帅毛文龙情形;还称:『文龙以二百人入镇口、据铁山,招降彝、抚归义之民至十余万众;即不谓吮血扼吭可抵成绩,顾不愈于辽阳一陷、越海而南,广宁一溃、望风而遁者哉』?及归,不携朝鲜一物。时魏璫用事,令其甥傅应星及孙抚民纳交,曰广拒不答。时为讲官,故事:先呈讲章阅览,或一就座师监定;曰广独否。因上「君子、小人和同之辨」,直斥时故。都御史杨惟和危失魏意,责易草三,不撺一字;抵最忌,削籍为民。及魏败,起历左中允。己巳,东兵大入,武经略马世龙不战;曰广力言于朝,罢之。庚午,补讲官;于书议中寓讽切:勿任性、勿信左右小人。出典南闱,门多奇拔:杨廷麟、张溥、杨廷枢、陈子龙、徐汧数十人。升南国子祭酒,分丁丑会试,所录如熊开元、丘瑜等,亦才名烈当世。惓惓力行,启迪不衰:江西呼姜夫子云。已而推吏部侍郎,力援郑鄤及黎元宽等,忤首辅乌程温,谢病归里。癸未,复起南京翰林院正詹,掌国子监事,讲学江西社。其时诸卿就教,侍坐不一人;史可法以大司马束脯正詹之门,为创见。
  甲申春,督臣孙传庭潼关失守。曰广虑南北绝,事或不幸,同史可法疏请皇太子监国南都,以固国本;且巩祖陵,收东南人心,备缓急。留中。三月,神京陷,曰广檄诸生大集尊经阁,陈数大义,欲自杀从先帝。会可法及工部尚书高弘图、都察院张慎言、京畿道御史祁彪佳、臬臣雷演祚就谘册立,且曰:『乃社稷为重矣』!彪佳倡议中兴之辟,非守文继序所办;曰广深然之。或曰:『潞藩慈易,民心所往』。方拟敦请,移书凤阳马士英,略见立贤大意;已士英挟高、黄、二刘诸总镇兵权行檄,必尊福藩。可法曰:『尊福藩,序也;合策』。五月朔,福王监国;十五日即真。以高弘图为首辅;曰广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次之。力辞,改礼部左侍郎,入直。可法、士英又次之。于是申拔正类,父老咸扶杖拭目太平。士英忌,以劝驾为私恩,密结勳戚、中贵为死党,嗾诚意伯刘孔昭辱曰广于朝房。而吏部尚书张慎言受事甫三日,辄褫去;曰广争之求罢,不许。时三案尽翻,曰广益求去;疏言:『前见文武交竞,既惭无术调和;近睹「逆案」重翻,又愧不能寝弭。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顿付逝波,皇上数日前之明诏竟同反汗』。又言:『翻案之典,出自内侍;斜封墨敕,覆辙昭然。尤可恨者,阴持会推之柄、阳避中旨之名;先帝一误,皇上岂堪再误哉』!语极痛切。士英讽四镇合疏诋曰广。会有建安镇国中尉朱统■〈金类〉候考吏部,奏曰广定策时有异心;士英遂大言:『陛下四仇未报,曰广其一也』;发神庙时梃击东宫一案以激怒上。且曰:『策陛下,非其意也』;出曰广初书袖中示同官。因矫旨排落诸贤;不逾时,正类无存者。可法遂请出督师扬州,而曰广求去益急。会以皇太后至京,加太子太保;许致仕去。谢阙时,曰广遇士英殿门,剧唾之;士英为色沮。
  乙酉,南都不守。门人杨廷麟、万元吉等起兵江右,潜书就教。戊子,北降金声桓回向,以桂林命,敦曰广出。曰广欲捷拔九江,扼安庆、窥南都;声桓不听。以兵下建昌、饶州、瑞州、九江及临江、吉安、袁州等处,唯赣州未下;而北师大至,困南昌,声桓败。曰广为乱兵所攫,得肘印;伪曰:『吾铁树宫道士也』。间投井死。其门下士先后死节者,为徐汧、陈子龙、杨廷麟、杨廷枢等;而所荐拔,率忠烈先后死国。
  己丑,新建令某诱致曰广二子,俱及于难(或曰其一尚存)。曰广尝作「太史公自叙」一篇,大率追赞朋党之论。
  论曰:果有挟天子奔走海内之才、之气、之志,则序立断不可为也。尔时倘能持大义,昌言前梃击故事,以罪夺福序如古昌邑体,度居之、道邻等能之乎?于忠肃而在,或即以桂议参之矣;惜也!远莫致也。及最后居之乃欲扳铁树复起,则诚难!虽然,福主果不为群小所用,以初梃付居之、道邻,使之指佞;定不令马上失天下。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王祁
  王祁,字如止,号拱哲;太仓王氏奴也。昵青楼某滥,遂干没主租无算。后青楼怀钜赀为尼,怜祁,与千金;亦数月豪尽。乙酉,不肯剃发;走闽建宁之净慈庵,披剃为僧,尝寄单大中寺。祁短身,面黧铁,体丰大;缁衣相向,多欷歔动人。僧戒秘而坚,盖许祁以死者数百跏矣。诡称谙术数,能缩水令干;便步入海,民间遍插杨枝以迓观世音大士,众惑之。
  时郧西王常湖,亦度为僧。丙戌唐事败,王托钵寿宁之鬼足洞。王颀长,读书明机事;性好谶,曰『鬼得足不死矣』。虽荷笠、衣缁单,意气自别。王或言佛事,神其众;洞内外人咸异之,争饭王。明年丁亥春,祁亦僧服募洞,见王;王曰:『僧何山』?祁曰:『行脚耳』。王见祁髯在,曰:『今髯衲皆非僧,有脚能行乎』?祁亦知王非僧,曰:『行脚欲行,杀髯鬼矣』。王曰:『鬼有足,无妨也』!因指洞名为谶。祁笑曰:『请与鬼以足』。夜共寝处,密言所欲。祁别去,遍以王踪迹,微致所善僧跏。久乃露王于洞之内外人,且曰:『王佛祖再生,为主运』。又自言精天文家及奇门、六壬等数学,测无漏;有法呼天兵至。于是众顶礼惟命,得壮士三百人,成习槊,惟左右。
  且起,而稍稍为寿宁官将所知,出捕洞。洞故壁起,不可蹑,梯空而上。时洞外人,皆入洞起级保;官兵仰洞,无如何。祁乃夜间穴地洞,侧身出;疾走寿宁。寿宁兵壁洞外,城单;开门,走其县官。时府檄政和兵共援寿宁,祁又间释寿宁,破政和;逡巡复还洞。
  会建安令李甲躬诣乡督粮,仆役颇扰;里老率众前罗诉,不与直。众喧,欲入建宁鸣上官;令恐上官见督,猝传语镇将:『乡之人且为乱』。明日,众共诣城,镇将闭门,登城睨弓;众有好事者大呼:『令以我等为贼,贼无赦,与一决之』!遂夺城外所设保甲兵器,咸仰城以防镇兵之开门遂出也。初无窥城意,偶火枪中镇,镇倒;众知不可解,各使人呼其乡。乡无不怨其令,哄起;揖出祁洞中,祁以郧西常湖主兵,而身为国师,用唐隆武年号。王无所裁进止,惟国师祁;祁以王令部众,亦署官属。四月,攻府治,建宁道顾南泾弃妻子,匹马走浦城索援;援未至,而镇部骑者易祁等,开门纵骑出。祁伏卒桥下,火击骑倒,众愕。而先是祁所善僧,各以义微示城斋主:城外或警,则出木器投巷,妨马足。遂有好事共夺门入祁等,而骑兵还;碍木不得展,尽被杀。为是月之七日也。祁令但残官府,余无所犯。迎王洞中居城,于是寿阳、政和复下。时方国安从子元科已卒,其余部散走山砦者,咸就祁。曹大镐者,亦以兵来会,战力;而城绅士愿给饷,守精。北兵攻围数月,辄不利去。
  明年戊子,建国公郑彩乘势以鲁监国命,督海师与乡较合攻福州城。垂破,而去之。
  是时桂主立肇庆,驰封祁郧国公。初乃分捣浦城,欲断仙霞为固;浦城不即下,北师总督陈谨等重师来援,祁出战不胜,闭门严备。久之,饥;往贷粟海上国姓成功,成功许诺。而闰四月之四日,天雾四塞,守而怠;北师梯木上,迷无从睨炮。祁登城举大炮,炮裂反焚,祁创;猝令一城中尽起火,四十万人无活者。祁乃自投火中死,而王为乱兵所杀。成功以饷至,无及矣。
  论曰:祁叛其主走去,而卒捐躯以报国;无主而有君,本末异,何也?以穷而逋、以穷而起,顾能以诚信感人,卒之咸投火自焚;然则盟于中,非一日之故矣。以其身效于大,不在金粟屑屑也。恨郑永胜欲乘北自为功,而不与呼吸;孤城力竭,各势俱敝。所为事不出一手,缓急不为能;闽仆匿主、武仆谏主,岂若琅琊苍头能为万世不北哉!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李定国(刘文秀、白文选)
  李定国,伪西张献忠义子也。长身,有文儒气象;谦忠下士,兵律精。甲申,献忠陷蜀僭号;迄丙戌,拒北师于西充县,大败凤凰山,阵死。献忠义儿十,其一为平东将军孙可望,最枭;定国次之,为安西将军;而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又次之:合效献忠不懈。可望势张,常走使三将军。时令其都督白文选、冯双鲤等南陷重庆,遂由遵义陷贵州。会云南土司沙定洲与其妻万氏猝叛据省城,走黔国公天波于雄洱;天波与海道杨畏知合力拒守。可望诡称援师,释贵州,兼程进,解定洲之围。定洲遁守佴草竜,可望据有云南,令定国分攻缅甸及小西天等国。凯归,可望乃自称平东王,铸「兴朝通宝」、建宫殿、设府部各衙门;原御史任僎拥戴力,立授礼、兵二部尚书。三将军以素俦伍,亦率自王不相下。可望尝以事缚定国,挞之演武场,定国更心恨;以所部出捣叛贼沙定洲平之,势稍振。
  杨畏知初攻可望败,见掳;说可望翼赞明室,可以讋众。时越、闽连覆,桂藩永明王建号肇庆矣;可望遣畏知等入觐,稍露内款之意。会武康伯胡执恭以桂命屯泗城洲,西防黔;内震,辄便宜招抚,竟矫作册命封可望为秦王。册中有云:『秦王总统天下兵马钱粮,节制诸文武,以监国亲王体统行事。朕尊礼如古仲父,仍铸秦王印以给之』。乃密疏以请。可望迎受,亦颇知非真。故令礼部誊黄,始用永历年号,自称「监国秦王臣」,表谢、修贡;复布告云、贵、楚、粤诸勳贵。畏知意善用可望,毋内自树敌,度情势不能不如前封。廷臣袁彭年、金堡等执不可,督师堵胤锡更苦口,遂改封可望为平辽王,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等皆公爵。可望耻再命降封,不受;并挟定国等不得受公爵。廷论逮执恭,坐以擅制之罪;执恭沮泗城不至。时定北能奇死,可望并有其军,益张。庚寅冬,可望北陷遵义,复据贵州。督师何腾蛟、瞿式耜、堵胤锡诸兵屡蹶,主奔南宁;可望遣其部贺九义、张明志赴南宁护驾,必胁「秦」封;阁臣严起恒、督臣杨鼎和、科臣刘尧■〈王尔〉、吴森、张载志等抗疏不许。九义使盗杀鼎和,私击起恒水死,并杀尧■〈王尔〉等;主不得已,乃真封可望为秦王。畏知廷论九义擅贼杀大臣,方办事东阁;可望袭执至黔中,杀之。
  壬辰,定国以其所部五万人出靖州;可望恐定国挟主而东,使冯双鲤、马进忠名曰共事,实相制。定国涕泣感之·咸愿执鞭从。可望使定国迁主安龙府,钱粮、兵马咸簿主之。定国至湖南,连破靖、沅、武岗诸州;战北师黄沙,尽掩其众。可望心忌之,疏请封定国西宁王、文秀南安王自功;定国以可望请,谢不受。可望阴令双鲤猝击定国,早为定国所觉;可望乃善护定国家口于云南修好。
  秋,定国乘胜指粤西,北师定南王孔有德迎战严关;箭洞李鰕死,有德退保会城。城破,王闭宝玉、妻妾焚之,因自刭;遂下广西,获金印一、金册十,掳有德子庭训。时北帅平西王三桂已尽收三南郡县,南安王文秀同白文选攻保宁不利,单骑还;可望请夺文秀王爵示罚。
  九月,定国取衡州。时号令所及方数千里,不复奉可望约束。可望出沅,取辰州;檄定国北追,不听。复令刘文秀攻常德,不利;文秀归守云南。
  冬,北师敬谨王攻衡州,定国败;王追之,中流矢死,兵五千溃。定南既无嗣,王姑护军;师大至,定国单,弃衡州保永,复退保武冈。
  癸巳,定国走援广西。可望战北师花街子败,不进;定国势亦沮。桂林守者空城走去,北将线国安坐有之。可望召定国不至,退守贵州。
  时主行在安龙,大困;宗室被残几尽。主与阁臣吴贞毓等暨内监张福禄、全为国密议,驰封定国为晋王,俾疾以师逆驾;文安侯马吉翔故与可望昵,出之南宁祭陵。吉翔微知迎驾事,走报可望;可望忌,令郑国佯缚吉翔就安龙讯,勇索建议首事,主讳之曰:『内诸臣必不敢,或外伪为之』。国擅械系贞毓,以兵入宫,执二监酷拷。贞毓声数可望不臣,身秉衡,走约定国讨逆是实;他何与。于是罗织十八人姓名勒决,科臣张镌、内监福禄、为国坐凌迟,词臣蒋干昌等、台臣李颀等、部臣徐极等皆弃市,贞毓以大臣赐自裁;咸慷慨赋诗尽。
  定国以桂林不守,觊立功自赎;疾捣东粤,直薄清远,移屯七星岩,颇怀内顾。粮尽而归,力援平乐、复攻桂林,不利;退保南隘。
  乙未,定国克浔州。冯双鲤以可望指,且阴图定国;定国曰:『我尔总以效死明,果不失初意,从我入粤东,功不朽;必欲相逼,定国愿自沉以明志』。众感激。双鲤遂以三千人为先锋,东破高、雷、廉三府,败北师郭虎,尽歼其众,虎单身走广州;复领兵守高明。定国分兵三道;一天威营,攻肇庆,不下。一义胡营,破高明;执虎,亲解缚与之盟。虎诺,复叛去。三月,身率大师破杨春。
  六月,围顺德;守严,不得入。常一试其所有地,题用「一匡天下」,自负以为仲父复出。善用象战,象十三,俱命名,封以大将军;所向必碎。王兴者,壁文村,以其众降定国,乃分困顺德水门;而定国自营三门。北平南、靖南二王援师至,不见定国一兵;惊曰:『四方下子矣』!且退,有副将语王:『此退,必尽于江;不如死仗』。果死仗得脱。自是,数月不接一矢;城中饥,垂破者数。十二月,满兵来援,故匿上骑,令步卒突象。象进而骑间出定国阵后,定国败,弃象走还阵。是日,兵初出,象受酒犒,不谢而哭;顾已知不利。北师尽驱诸象入城,一象悲鸣,不肯就食;数日死。两王乃以书招定国,答书凛凛,忠义动人听;有云:『大夫同心相与,共猎中原可也』。
  还南宁,遵密敕奔护安龙。马叩府不进,箠之,必不进;三易马,率如是。定国异之;有金中书者告曰:『此真主国门也;人臣不得骑入』。定国憬,遂入行宫。主与后及太子等尚以为可望所遣,令勳卫马见明下阶迎之。定国俯伏谢曰:『臣非从秦王来』。主喜,赐绣墩,坐定国;语次欷歔。定国密誓:必诛可望以效命;背出所镌「尽忠报国」四字示廷臣,咸啧啧忠臣。可望疾令白文选伺安龙,迫驾移黔;合宫恸哭,不行。文选亦为泣下,遂善报可望:『定国无他志』。已定国扶主西奔入滇,文选又奉可望檄促邀驾曲靖,不得;身与俱西。时刘文秀暨都督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义等咸为可望守云南;文秀私出见定国,微语『吾辈以秦王为董卓;但恐诛卓之后,又有曹瞒』!定国指天为誓,乃合计,倡言迎驾本素王意,宜一力为之。
  桂主入云南,定国躬为御舆主;即可望所营宫室居之,尽收其护卫。于是封定国为晋王、文秀为蜀王;艾能奇子承业为镇国将军,管延安王事;文选为巩国公、尚礼为保国公、九义为保康侯。文安侯吉翔入阁办事。钱粮归所司;兵马事悉付定国主之,更定各隘居守。可望以妻子在云南,隐忍未发。主遣文选往黔招之,不至;随令东昌侯张虎送可望妻子赴黔。可望无内顾,遂大言定国、文秀谋反,追文选巩国公敕印,决意攻滇。列侯马宝、马惟兴等为文选曲解,受封云南非其意,不如重用之,必感恩勿二。可望信之,擅封文选为征逆招讨郡王,总统兵马,名清君侧;令双鲤守黔,而亲押阵次交水。文选不战,走归定国;定国请进封文选巩昌王,遣内阁马吉翔视师。丁酉九月,定国、文秀师至三岔,距交水二十里。可望以总统中变,拟还黔;马惟兴语可望:『公自将当定国,而惟兴与宝及汉川侯张胜由寻甸间道袭云南,可得志』。已大战交水,惟兴内应,可望兵溃,遁还黔。
  时秦王所部率枭健,定国涕泣语之:『明造颠越,实自吾家。至此犹不悔,天必尽殒之矣』!则可望所遣马宝亦降,众尽贴。独张胜孤军突云南不备,保国尚礼思开门入之;为黔国沐天波所觉,不得发。定国以胜兵还救,掳胜,□□□□□;尚礼饮鸩死。主封冯双鲤庆阳王、马进忠汉阳王,马惟兴、马善、贺九义俱进封公爵;德安侯狄三品、岐山侯王会、荆江伯张光翠以党附可望,降罚有差。
  戊戌,刘文秀病卒。夔国公自奇以永昌伯关有才叛,定国率兵诛自奇于永昌。可望微通北师,以兵三千捣武冈;为部将刘甲反攻,歼殆尽。四月,可望遂同陈总兵满兵五万,身为导,入贵州。定国弃城走,可望遂因陈总兵北降,得封义王。
  十月,北师从贵阳睨滇,妖人贾自明者有幻术,定国恃以无恐;与双鲤等扼守盘江沙而白文选守七星关,咸败绩。十二月,奉主走永昌。己亥正月之二日,北师入云南。二月,主走腾越。定国先护宫眷出三宣入缅,还督兵扼磨盘山;力战,颇有摧陷。然人心已散,竟不能支;逃入孟艮、茶山各土司中,奉表请跸者数。阁部吉翔重迁,留缅。
  辛丑,桂主及难。白文选遁木邦;久,北归。定国卒于檄外。明年,定国子嗣兴、文秀子震,咸北归。
  论曰:李晋国归命后,战功较周宁武、尤榆林等胜势十倍;复严关、殒定南、恢粤西、摧敬谨,一再难东粤,无与衡。护安龙、定内难,□□穷、地促,挟空名而偷息天外;较中湘又十倍难矣。□□定国与巩昌□文选以所部屯孟艮,疏请主幸其营者数十上,至令部将祁通武以兵逆驾;而主惑阁部马吉翔之言,不果发。至辛亥,□康王以番众窥边,岂犹其遗族乎!抑北平西吴诡此以自重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李来亨(郝摇旗、刘二虎)
  李来亨,为李闯从子一只虎义子。一只虎归命,改名赤心,封公爵。自中湘王何腾蛟死湘潭,赤心无所效,病卒。其妻高氏能知兵,统其众。来亨奉高命惟谨,自夔州窜郧西乱山。已复皈命滇中,称御前营;颇宠任。适孙可望挟封来款,各以旧寻仇水火;可望攻来亨败之,来亨以数百人复还西山。
  久之,相附者众。高氏义砦并□□□□□归州等处;来亨挂征□将军印,封荆国公。北□□□□□□□□股,郝摇旗据房山等县,刘二虎据□□□□□□□□□□余大砦,为□天保□□□□□□□□□□□□□□□,令其民屯种自食。以□□□□□□□□□□□□□□发效力。如是者数年。嗣又有枭部□□□□□□□□□卫,相声息特严。
  辛丑,滇事尽;明年,□□□□□□□□请以兵徇地之未版者。有命:湖广之□□□□、陕西之师当郝、四川之师当二虎,而国英总统□□。二月,湖兵先入,以书招来亨;傲不应。复招施州,二王者答书不恭;有曰:『当日勋阳一举,至今泪滴九原』。自以其兄先曾战死,托于不反兵革之义。且云:『此日举动,台下独不闻乎?诚非之德服人,而以力服,心悦则未也。不佞首阳饿夫,甘老此地』云云。国英兵进,遇来亨于猫儿罐。内兵不利,失副将武君相等二人,兵千人陷没。提督董学礼复益内师大战,来亨却;掳李营宋总兵,斩千余级,夺马驴二十余匹。来亨沿途烧其赀粮,退守七连坪老营。营有土城,周二十余里;湖兵深入榆□坡,粮不继,至杀马以食,兵几溃。是时楚应天粮最苦,斗米几费五十金;乡绅被督急,致有自缢而死者。来亨据双龙观以拒,逡巡至明年三月。湖兵逼双龙,双龙插天,路不能正步,咫尺折;乱石突屼,一失足千仞之堕矣。湖兵裹膝跪而行,裹处用铁锥缀其上;靴底亦然。蚁附而登,卒达观处。来亨恃险,意北兵万不能至;至是促,弃七连左营□□阳河,退守谭家塞。□□□□合湖兵驻七连少息,□□□李诸难民,以孤来亨。延至七月,谭毅与谭弘杀其兄谭甲北款,得封毅向化侯、弘慕义侯;来亨迫,愤起,密约郝、刘二股合力出攻。大战四昼夜,各踞山顶。来亨兵先下,湖兵趋之,势压其上;来亨提健卒贯入,反压湖兵之上。上下夹击,湖兵大败,返走当阳。是役也,李总督失文武二百余员、失□民二十余万。已复益兵合击,大捷。巫山县被围,闻败耗,中震;国英督兵死仗,并破房山,擒郝、刘两股报捷,韩王本鉝不终。来亨退守原寨。冬,满师至,来亨移保茅缘山。甲辰正月,满兵仰攻未利,木石悬击,所伤极众。于是掘墼□□,断其出入。八阅月,来亨粮匮,悬二印胸前自缢,而后举火;其妻亦在焚。马■〈加上肉下〉子、党守义出降,二王亦就款。高氏□□侄守义北归,为辰常总兵力保,得免死。
  论曰:李篡弑而张割据,李之罪浮于张。张之孽李定国匡勷辛丑以前、李之孽李来亨负固辛丑以后,而义皆不可没。然而来亨之功又浮于定国,何则?戊申历益算三年,谁延之(或曰来亨原名懋亨)?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张煌言
  张煌言,字玄箸;浙江鄞县人。笃学,负至性。壬午,举于乡。
  乙酉,南都败;五月,武林北款。七月,煌言从诸臣扶义,敦鲁藩监国绍兴;以庶常,权制诰。
  丙戌,越败,扈跸海上。监定西伯张名振师北出,舟覆;登陆七日,间归。己丑,监国保舟山;明年,煌言从内地扈海,超陞兵部右侍郎。护定西名振应松江回向吴胜兆,为飓风覆舟,失期。胜兆事败,煌言偕名振走山寨;无所就,复入舟山。辛卯,治兵鹿颈。八月,舟山败;煌言亦赞监国泛憩三沙;国姓驻监国于金门,善供办。壬辰,煌言以兵部尚书同定西侯名振等舟师突京口,题诗金山寺;不利,去。已复取舟山。桂主憩安龙,遥敕招讨国姓成功延平王;已又仍鲁王监国,煌言东阁大学士。甲午,舟山复败,屡从定西舟师窥吴淞、逼崇明,大风舟覆,为土人所执;以其义,纵之;复入海。时诸洋国姓驻厦门,为思明州。壁大兵,外四屯:监国驻金门、陈文达驻玉环山、阮春雷驻楚山,而煌言驻临门;会兵必至焉。
  己亥五月,煌言为延平先驱,大举;突润州,指芜湖。远近感煌言之义,上印者三十七州县。七月,郑师困观音门被劫,师溃。越月,煌言苦深入,犹以万人空腹堵楚援,沉其四舰。久之,单,援绝,中弱,众散;沉舟登陆,尚三千人。转战千里,入霍山界;历崎嶮,益饥;众尽散,从二十骑,卒不满百。累搏,至单骑、从者二人。旋弃骑,改商服,匿民舍;拾遗舄易靴而窄,夜奔七十里,剪趾血殷注,疟作。得胡姓及金、徐二人,故舞戟败脱者也;为导行曲护。盖徒步计程二千余里,为时二十七日;仍驻临门(具载「北征纪略」)。
  辛丑,缅甸变耗确,三上书监国,拟诏书一道,微不欲以虚名来射。壬寅,营东宁。煌言以郑远自保,必惮劳,敌忾疏;驰书劝之颇切。且曰:『普天之下,止思明一块干净土,四海所属望、万代所瞻仰;何异桐江一丝,系汉九鼎!今使守御单弱,红夷内丐,乘虚窥伺,进退失据;生既非智、死亦非忠,亦大可惜矣!至云有明之倚重殿下,以能雪耻报仇也。区区台湾,何预神州、赤县?而暴师半载,使壮士涂肝胆于火轮、宿将摧肢体于沙碛也哉』!其辞招者三:于内南总督郎,则云:『不佞所争者,天经地义;所图者,国恤家仇;所期者,豪杰事功、圣贤学问』。于浙总督赵,则云:『行将迎楚昭于云梦,奉齐襄于莒城』。于某总镇,则云:『两间自有正气,万古自有纲常;忠臣义士,惟独行其是而已。区区此志,百折弥坚;不过确守人伦,即是深明天道』。
  已而众以饥散,营茅临门之范澳。甲辰七月之二十有三日,令稗将吴国华出哨海,至陶家尖。会宁波人孙惟法者,为内师向导,伪扮行商结束,藏器仗;伺得之,国华被创投海死。弁子林者,死不言煌言处;一火者言之,为导范澳,则午夜,煌言不知也。猝持之;时一勇士叶云、二持槊及监纪罗伦(字子木)、门者冠玉五人,咸被缚。八月,素袍朱履诣武林,督抚咸高煌言义,礼待之。煌言拱手曰:『昨蒙尺一下及,赋性拘执,不知悔悟』。以手指心:『煌言止有此耳,无他言』。既又曰:『矫内制二十年,亦饶得矣』!西面倨坐,进酥茶,摇手:『煌言从不知此味』。责以满服,不夺。出就舍,绝食;卫者哀号:『愿缓须臾』。复饮食如故,吟咏谈笑如常。九月之七日就刑,五人咸从死。妻董、子祺,收镇江狱且十余年,有僧澹斋募饭之;至是,并见戮。
  煌言初被拘,作「放歌」以自遣;曰:『吁嗟乎!沧海扬尘兮日月盲,神州沉陆兮陵谷崩。藐孤军之屼立兮,呼癸呼庚;余悯此孑遗兮,遂息机而寝兵。方壶圆峤兮,聊税驾以埋名;岂神龙鱼服兮,罹被豫且之罾!余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维彼文山兮亦羁绁于燕京,黄冠故乡兮非余心之所馨!欲慷慨自裁兮,既束缚而严刑;学谢公以绝食兮,奈群啄之相并。等鸿毛于一掷兮,何难谈笑而委形;忆唐臣之嚼齿兮,视鼎镬其犹冰。念先人之浅土兮,忠孝无成;繄嗣子之牢笼兮,痛宗祀之云倾。已矣夫!荀琼谢玉兮亦有时而凋零;余之浩气兮化为风霆,余之精魄兮变为日星。尚足留纲常于万祀兮,垂节义于千龄;夫何分孰为国祚兮、孰为家声?歌以言志兮,肯浮慕乎箕子之贞;若以拟夫「正气」兮,或无愧乎先生』!复系之以诗,有曰:『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敢向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尽鸱夷』。『载帜纵横二十年,岂知闰统在于阗!浙江空系严光鼎,震泽难回范蠡船!生比鸿毛犹负国,死留碧血欲支天。忠贞自是孤臣事,敢望千秋信史传』!又调「蝶恋花」一阕:『无数江山,何人断送?雨瘴烟蛮;故苑莺花、旧家燕子,一样阑珊!此身原是天顽,梦魂到处也间关。白发镜中、青萍匣里,和泪相看』。其经故里者诗曰:『苏卿仗汉节,十九岁华迁;管宁客辽阳,亦阅十九年。还朝千古事,归国一身全。余独生不辰,家国两寒烟。飘零近廿载,仰止愧前贤!岂意避秦人,翻作楚囚怜。蒙头来故里,城郭尚依然。彷佛丁令威,魂归华表巅。有腼此面目,难为父老传。愚者悲我拙,智者嗤我顽;或有贤达士,谓此胜锦旋。人生七尺躯,百岁宁久延;所贵寸心丹,可喻金石坚。求仁而得仁,抑又何怨焉』!临难之日,绝命词二;一曰:『何事孤臣竟息机,鲁戈不复挽斜晖;到来晚节凌松柏,此去清风笑蕨薇。双鬓难容五岳住,一帆仍向十洲归。叠山迟死文山早,青史他年任是非』!又作五言绝:『我年适五九,乃遇九月七;大厦已不支,成仁万事毕』。踯笔赴市。煌言虽在军中,手不释卷,多所着述。其「全集」为卜天中所手订;寻颇散佚。所着「子陵论」,宽陵以甚过乎陵者之罪;所着「张良报韩论」,辩良以着托夫良者之非。若曰果如陵而后「得当」二字为可原,必如良而后「报韩」二字为无议(二论载「外志」中)。
  论曰:玄箸刻刻以扶鼎为誓,自三沙离监国,十年不通谒,欲公其身于桂以鼓郑「必往」之气,所云释疑平忌是也。自缅甸报变,为上诏书草,而又恐将扶不力;遂欲移跸,通呼吸,养晦自爱。其所望于延平者,岂不孔急哉!迨上书东宁世子,颇及「借枝」之安;此托言同仇,非果梦寐在此。使但即休,初谏止台湾,何谆谆舌敝、继之痛涕为也!事不克,就死而后已;「鞠躬」之义,千古为昭。嗟乎!东宁牖下,岂所以了张临门也哉!罗名或曰纶,木或曰穆;冠玉或曰贯玉。
  ——见原书「列传」之九(下)
  (附)传逸
  张煌言息临门之范(澳),□□督张用(奉化人)□□□□□之,卫于中军之室。既史、李两中军介胄拜上九铁,以提督命,免。时有腐儒宋者,谩言『张徒扰边耗饷,其卒为吾等忧,究何所为!何不自觅死?乃烦今日东顾仆仆』。适常镇内使李座闻之,变色语宋:『足下不知大义,莫弄舌!彼食其食、事其事,苟贪生,盍早入款』。宋犹哓哓,李大叱之:『彼欲明白死,万耳目见闻,做一顶天立地汉;岂肯轻付沟渎!若不闻前者海沸星陨,是为谁来?此去伏法西市,刀头尚有余香』。同座李怀怙(名屺源)语李:『明多忠臣,此亦其一』。李曰:『不然,明即多忠臣,末祀得此,为三百年生色。譬奕者终局,关一着;一着不□,虽败气犹壮』。嗟语出旗下,却可为煌言志铭矣。
  壬子,杭张仲嘉(名文嘉)以苍水之棺暴石塔西,乃拟改殓;向松场里人曹老买地一角,而怀怙与共事。细检其骨,骨紫绦不枯;入小棺坚致。从死五骸,瓮盛之。遂有投诚海弁,共树大碑于墓前,明书某墓。既葬讫,张、李疑浅露不如以为疑塚,更迁之;于是还券曹,不取其值。曹老焚券,请埋此大碑矿中为世守,比于古人「葬衣冠」之义。僧问石者语张、李,苍水诗有「于、岳三席」之句,愿承卖主之名,向南屏觅地为一席。于是又潜合石门吕用晦(名光轮)、武林沈甸华(名兰先)共觅地于□文□□□□,三月襄事,□□□□□□地中,书「明大司马苍水张公墓」九字,碑不过尺许。左书「茂才子穆罗公」、右书「侍者贯玉、义从三人」;后书石背:「岁次癸丑辰月丁酉午时迁葬于此」:共二十八字,字略小。问石春秋敛祭之。以上共事诸子,咸废制举。问石,甲申年才十余龄耳;不经识字,已受拂,住净雷峰之下。有哭大司马一律云:『素车白马漫相迎,岂是寻常风雨情!龙自逶迤来九曜,人从何处话三生?苌弘血染丹枫叶,蜀帝魂归杜宇声。成败莫论今古事,波涛日夜吼长鲸』。附载怀岵西湖一律:『想到凄凉处,凄凉入暮烟;一湖闲日月,两岸旧山川。野马归疏树,□云栈远天。泉声钟外响,夜色黯残年』。是岁暮薄望作,为附记之。
  (附)议论逸
  张煌言「始终报韩论」曰:『自古称张良始终为韩,先儒论之详矣。今世仕卤庭者,多借此为口实;以建州固常驱贼,遂以沛公亡秦、子房事汉为拟。噫!何其不犹之甚也。夫子房在韩,未尝通籍也。特以五世相韩,散金结客;于时六国已无余烬矣。博浪一椎,不过抒其愤郁无聊之气;岂谓其必能碎祖龙之车也。藉令偶中,而扶苏尚在,蒙恬辈皆宿将;咸阳之火,固未可觊觎也。迨副车误击,下邳潜游,子房智勇亦几交困。然而镐池璧返,群雄共起亡秦,子房更出而将兵略地,与沛公遇于留,以兵属焉;韩尚未有王也。迨沛公至薛,与项梁共立楚怀王;子房求得韩诸公子,而曰横阳君成贤,说梁立之,子房遂以梁司徒徇韩地。其从汉入关,怀王命也。夫亡韩者,秦也;亡秦者,楚与汉也。子房仇秦,则欲亡秦;欲亡秦,则必德亡秦者。若是乎德楚,则宜事楚;德汉,则宜事汉。何必韩公子,又何必韩司徒乎!且韩王成,不过诸公子,非真当立者;而子房卒相之,欲偕之国。嗟乎!斯其所以报韩也?且羽留赵王彭城勿遣,而韩司徒不得不徘徊以观其变。观史载汉王归国,子房送南郑辞归,劝以烧截栈道;此时虽为画策,尚未委贽也。未几,楚竟废杀韩王,子房间行归汉。于是不得不以仇秦者仇楚;既仇楚,不得不借汉以灭楚。然子房终不欲用于汉,乃择留以自谢、辟榖以自诡焉!然则楚不留韩王,子房固不为楚用;楚之不杀韩王,子房亦安肯为汉用耶!或曰:子房尝阻汉为立六国后矣;为韩者固如是耶?抑知汉王还定三秦,已无公子成矣;怀王孙信,又龌龊不足辅,使郦生计行,而汉益弱,汉弱而楚终不得灭,韩仇终不可报。子房之为汉,盖有大不得已;于是而间归。至于我朝,则大异于是』云云(下不录)。
  又为李陵论。有曰:『世以李陵报苏子卿书,出自史迁之笔,盖欲掩其保举之失。而所云欲得当以报汉者,卒无有也。余谓不然。余观其「河梁」诸什,未尝不叹风波之失所;而浏漓感慨,无一怼汉之词,是亦岂迁所伪制耶?即就陵当日之事而论之,方陵之出塞也,初非疆场不靖,而亭障不守也;武帝特欲示威于四彝,故穷黩其兵,千里而趋利。陵不过偏裨,提不满五千步卒,深入荒漠,杀伤相当,而又鲜佽飞、贰师为之后劲,其势固已危矣。迨矢尽力折而后降,志亦可哀矣!夫陵之罪在不能死耳,与弃师辱国者稍有间,与事仇噬主者更有间矣。而汉连坐之不少贷,则安望陵之能为朱序哉!设令汉武闻陵之败,临轩而叹、侧席而思,为之恤其母、抚其孥;或误传陵已死事,更为招魂以祭、貤典以赠之。陵虽犬豕,当必愧悔自裁矣,敢忘汉恩德哉?夫何功罪不明,陵卒以族;无怪乎论者之谓汉少恩也。倘陵而心怀逆节、气结重诛,或教匈奴以盗边、或詗华人以助虐,不特子卿故节难留雪窖,而匈奴控弦十万,直可以长驱中土,岂仅仅烽达甘泉而已哉!然陵于子卿之归国,缠绵反覆,赠之以诗,而曰:「陵之罪,上通于天,其亦可哀也已」!夫陵当汉武时,起偏裨,提孤军、出远塞,战败而降,族属辄蒙显戮;当日士大夫无一言为之辩解,惟司马迁稍稍言之,而亦下蚕室。此足见国宪之有常,而军律之不可逭也。假使陵荷节钺之重,会匈奴鸱张、玉门沦陷,汉家扫境内甲兵以托陵,不幸而被围,遂倒戈解甲,屈膝伪庭,则其罪何等也!又使陵受賙恤之殊恩、冒祭赙之异数,而乘潢池弄兵,反戈相向,覆之宗社、毁之衣冠,甚至牵□以芟刈□之子孙黎民,则其罪又居何等也!由此观之,陵之罪不当末减而平反之也哉』云云(下不录)。
  ——以上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
  ·郑成功(鸿逵、彩、甘辉)
  郑成功,初名森,字大木。唐主赐姓,并赐今名,世呼为国姓云;福建南安石井人也。
  祖绍祖,为泉州库吏;生芝龙。甫十岁,随入库,弄石子,偶隔垣飞中太守蔡继善;继善怒,索绍祖。绍祖携儿诣请罪:『儿无知,愿代儿笞』!太守一见芝龙,异之;曰:『儿非凡』!并免绍祖笞。
  天启初,芝龙与其弟芝虎流入海岛颜振泉部中,前驱。振泉死,众无所统,立剑十米中,祷于天:『次拜剑,剑动,辄主之』。则芝龙甫投体地,剑辄跃出;于是共罗拜芝龙曰:『天所授也』!纵横海上,官兵不能制。廷议以故太守继善有恩芝龙父,量移泉州道,以书招之。芝龙果囚服诣道门,而弟芝虎耻为屈,一军譁,并撺芝龙去。
  六年春,劫商民,食无赖;红里其首,为郑家军,势渐张。巡抚朱一冯遣都司洪先春率舟师击之,策应把许心素等漂失道;芝龙间走山上,诈为乡兵,出先春后。先春腹背受敌,身数创,大败;芝龙不追。掳卢游击,不杀;复败总兵俞咨皋于中左所,纵咨皋去。中左门开,百姓哀祈不杀,芝龙严约束,善兵而去之。意无大得罪,便自归也。于是兴泉道邓良知、知府王猷使人招之,许立功自赎。会咨皋逮下狱,以其初抚杨六、杨七,不赴中左之变;于是抚议不果。崇祯元年,禁漳、泉海贩;芝龙纵掠海上,迄浙界。九月,乃就抚于巡抚都御史熊文灿。
  明年,击斩其故党李魁奇自劾。调粤东合剿海寇,不利还;御寇中左所,复不利。五年,海寇刘香老逼福建之小埕,击走之;官芝龙游击。时香老连犯长乐、海丰,文灿令守道洪云蒸、巡道康承祖、参将夏之木、张一杰招香老于谢道山,被执。八年,芝龙合粤兵共击香老于田尾远洋,香老胁所执洪云蒸前舟,冀止兵;云蒸向芝龙大呼:『我矢死报国,愿亟击勿失』!香老怒,杀云蒸。官兵益集,香老蹙,自焚其舟沉水死;康承祖等脱归。进芝龙参将,海气颇息。十三年,署总兵;行副总兵体统,专管潮、漳二汛。
  十六年,以芝龙弟鸿逵为副总兵,镇南赣。甲申国变,福王立南京;鸿逵协力上流,御平南左良玉有功。还屯镇江。北师下,溃归。以唐王入闽,即位;封芝龙平卤侯、鸿逵定卤侯,从子彩为永胜伯,而以封疆事尽委三郑。芝龙日议出师,不果。阁臣黄道周素与芝龙不协,议辄相左;廷臣咸论奏芝龙逗遛,芝龙益阻驾自重。已鸿逵率兵北出,次婺源不进;督师道周被执死之,鸿逵弃师遁。而兵科张家玉亦监永胜彩出杉关,甫解抚州之围,辄入关自保。
  时鲁王以海监国绍兴,露抗北兵。芝龙密走表于鲁;曰:『鲁,吾所归也』。鲁以是坚不臣唐自二。及丙戌越败,芝龙尽撤仙霞之守,奉款最先;而其子国姓成功断洛阳桥,阻兵拒父。成功不附鲁,以唐封延平,远从桂朔。鲁监国泛海无所归,永胜彩逆之,驻鹭门。芝龙奉北命,为作书招彩鹭门,令以鲁归,爵闽广王;彩不报。
  丁亥,布衣王祁拥郧阳王破建宁;彩乘势使杨赓招王士玉等合兵复兴化府,降福宁守将章云飞。时兵科刘中藻以兵距福宁,转战下数县;彩突福州垂破,去之。鲁进彩建国公,取长乐、连江、闽清、永福诸县;久之复失。戊子,彩与大学士熊汝霖隙,伪邀汝霖饮,沉之海;又以义兴侯郑遵谦尝夺彩数番舶,又擅分其食,杀遵谦。时建宁亦失,而监国不振。己丑七月,定西伯张名振迎监国还台州之临门;彩不从,保三沙。成功自保厦门,改为思明州;持重,兵无所动。辛卯,阮进攻郑彩三沙,败之;彩率数舟走粤,众散。
  壬辰,成功以兵攻漳、泉,使客刺杀北师总督陈谨;桂主驰授招讨大将军,嗣晋封延平王。癸巳,诡入书求款,以为衅非外作。内逮镇臣马进宝、道臣黄澍,议罢兵;善待芝龙,以来成功。成功作书遗其父,要漳、泉、兴、福四府;书中称子而不称臣,称朝廷无「陛下」字样,率不恭。甲午,复遣将军陈辉,协鲁富平侯名振合窥吴淞;舟覆,不利去。成功复与其父书,勒割福建一省及沿海州县,乃罢兵,不得命;统兵攻漳、泉,逼兴、福,全闽震动。
  会二王镇东粤,声震;成功阻海澄,崛强出没。已而部将黄梧乘间以海澄北降,得封海澄公,守御坚;成功并以众驻思明,传箭洋舶,各国诸税骈集,养军。时监国驻金门,兵部张煌言驻临门;又玉环山、楚山、牛头门诸处皆宿劲旅相犄角、为应援,东南护援走集者益众。
  内海禁严,沿海居民,例内徙四十里,犯无赦;成功众饥。丁酉,遣降将定宁伯张洪德及马龙等骚粤,潮州知县猝弃澄海走;大残鸥汀背而去。执知县祖之麟,授兵部侍郎;已之麟间北归。戊戌,闯招宝山,大掠。
  已亥,成功合兵部煌言率舟师大小八千余号、众数十万,突镇江。时张茂之总五军、煌言为前驱;掩崇明,纵守将梁化凤。时江中横铁索,架大炮其上,舟近则的而发之;又■〈⺮罒伐,上中下〉索斗大沉水三,利勾舵。成功之众尽泊严家沙;六月之一日,为坛沙上,以太牢祭告大祖高皇帝,斩衰行礼,一军皆帛。次日,祭告毅宗烈皇帝,举哀,全军陪哭,声震百里。镇江知府某某倚城遥观,亦为雪涕;左右欷歔,不能仰视。促战北关,官兵稍挫;越五日,风为揉断铁索,舟师以为神助,进泊金山。与北师约:但战满兵,不战汉兵;遇汉兵,则曰『吾一家,毋自残』!时镇将管效忠主满兵,海师先藤牌头子八,满兵冲以炮,则卧牌而待之;炮尽纵马,马阻牌,而牌的设镜,马疑镜中人,惊返走,箭及不洞牌。须臾,八头子分为二开;满师疾驰其中,空。将及中军,牌起,前两大头子合;反沮骑归。海师三人互背如一人,三面施刃;满师尽没。管将军负疮单走银山,知府遂率民兵斩辫以城降;掷帽城下,帽与堞齐。操江巡抚都御史朱,以内师自安庆顺流而下,战瓜渚,全军覆;朱被执。漕院亢,领淮兵南援,半道兵溃;亢以势解,自沉死。海师攻江南,营观音门;两岸连■〈舟宗〉不断,前锋已达九江矣。驰檄千里,楚、豫震动。军中不妄淫杀,掠一黍者死;扬州有顽者,乘乱货人于门,辄枭示。此声溺远近,千里馈粮勿后。时兵部煌言至芜湖,关使者上其税课,分稿军中,大其义;扬榷亦使人上课如芜湖,曰:『存以待用』。郡邑上印,先至者三十有七,在道者不胜数。其入谒,皆明衣制,翅冠而宽带也;各授原官,慰去。煌言开府芜湖,慈声辑众。时大将军甘辉列十三营于白土山,困城。内总督郎以浔标分守,键门不战;卫明故绅于佛寺,责饷。适滇、黔满师罗、明二将军兵返,便宜留守。时诸群邑之不即上印者,乡绅衿多诣官勒其献册;野健复挺起,竖旗遥应,不啻数千部。或城守坚,捧海檄者谈笑就刃如饴;百姓率空城逸去,以弱守者。严止之,不得也。海师战桃湾不利,将军辉曰:『水战之不可,移而陆也』。攻具不精,更为具,坐炮下;临具成,而师老矣。会满帅昂邦哈故疑梁化凤之弃崇明,欲夺其兵;化凤激。七月之晦,潜拆故所堕门,同督标中军冯副将白等出不意,夜劫辉营;营乱,仓猝战石灰山,海师败绩,失万人。兵部煌言上流孤,众散,跳;成功复入海。辉与副将余日新被执,责以招降成功;辉傲曰:『国姓父,不能夺国姓;乃仗辉哉?且辉亦安肯降国姓也!惟速死』。日新辞稍逊,辉大声谩骂:『吾悔与日新俱』!并就戮。
  成功去,复大扰闽之嵩门,内师失利;遂以书招总镇张承恩,有曰:『比者,明阿达里师从浙出,病殁过半,不战而退;达素从闽出师,水陆三路同时覆没,歼馘且尽。马既早归,李、高继至,可以为法;马惟善可以为戒』。桂敕进封潮王,不受。
  辛丑,缅驾不终。壬寅,乃以曹文龙、马信谋,袭和兰国之台湾,居之。而令子经守厦门(径小名锦舍),总统五军周全斌、忠贞伯洪旭与督饷郑泰合保思明。台湾者,距漳州七程;故和兰进贡泊舟候命处。阔二千里,袤倍之;中亦有苗峒不化,多土目。芝龙素尝令服,时以炮拒守。成功间道入,益垒城垦地。气常春,所产足以为食。山多野马,差小。成功谦,率以招讨行,不敢轻用王印;而标无不藩前者。初改台湾为东都,亦称明京,以候巡狩;寻变确,复改东宁国。
  成功令严,目动百万俱下。时闻其子经颇通于乳媪某昵,心恨;驰谕杀媪,则佯报命,媪东流矣。未几,媪举子,伪称经妇得之;东宁文武称贺,成功不疑。久之,或有言媪未死及举子状;成功方病,闻之怒,啮指:『吾不能令吾子,安得走人东西』!叱大将裴进思,疾取子经头。进思奉命前,请死;成功曰:『若何罪』?进思泣曰:『父子天性,某恭命后,万一藩台怒平忆子,某百死莫赎。请彼自诣麾前,面决之』!进思以二千人至厦门,忠贞旭犹牵父命当遵;进思曰:『且迟之』。未几,成功薨。病剧时,谕其弟袭舍:『辅吾少子,主东宁』!成功有子十人;经而外,有聪、明、睿、知、宽、裕、温、柔等号,皆贤。进思从洪旭以经奔丧,抵东宁;守者疑,旭脱胄示之。东宁军皆旭故部,咸走散。经入发丧,而善待其幼弟,无相左。
  九月,鲁监国薨于金门。十一月,督饷郑泰有罪,见杀;其子内款。以镇将马得功攻思明,为守较周全斌所败;得功死。和兰走乞内援,合兵攻思明;思明失守,全斌北降,得封承恩伯。忠贞伯旭死之。于是北洋单,总兵陈文达等各以所部内附;而牛头门、金门诸岛之众,皆解。甲辰,阁部张煌言被执于临门之范澳,不屈死。于是东宁之职兵者,为降将郝文通。而经既立,称嗣藩;感进思初谊,特倚重。其澎湖守薛长霖,进思从子也;以义子故,为异姓云。
  己酉,内遣兴化知府慕天颜加太常卿,出款东宁。五月,正、副文武二使抵澎湖。澎湖为台湾门户,相距六程;所辖三十六岛。长霖以兵部守之,为内使通款曲殷。慕所要八事,不即开诏,乃使其礼官柯平(系成功之偦父)、兵部叶亨随二使至泉州。初拟开读于演武场,以文事与武备不合,不可;又以不遣官相迎,不至。既开读于文庙,柯、叶首争:『开国东宁,非属地,剃发之制不能从。又以死内地之体未返,故降人未能即还诸;通市可商』。柯、叶先归。致书慕略曰:『盖闻天无私覆、地无私载,凡属生民之主,自宜以天下为心;使跋行喙息,咸润膏泽。顷自迁界以来,四方流离、万里丘墟,是以不佞不弹远行,开国东宁;庶几寝兵息民,相安无事。今阁下衔命而来,前移诸事,未之详及;仅谆谆迎敕为辞。夫事必前定,而后可以无悔;言必前定,而后可以践诺。大丈夫相信以心,披胸见臆,磊磊落落;固不必游移其辞。今特遣督理行台礼官兼理刑事柯平、监军兵部郎中叶亨面商委曲。不佞恭承先绪,恪守丕基;必不弃前人之烈,以图一时之利。惟是生灵涂炭,恻然在心!倘贵朝果以安民为事,则不佞亦不难降心相从,遵事大之礼。至事定之后,巡逻兵哨自当吊回。若夫沿海地方,属在执事;抚绥防御,非不佞所敢与闻』。书称「永历二十三年」(此稿为军师陈永华所撰。书中所称「前移」,系初建宁道顾□□、字南泾者曾以南宁所请割地输课诸件,内不答;安民为事,指此也)。时东宁以款曲柯、叶未隆,颇变志。十月,慕复奉命以三事责之,切在剃发受封;竟不得达。至澎湖,为长霖所不礼;疾返。
  论曰:郑芝龙无子,郑芝龙有子非其子;非其子,非其姓也。地上已无姓,问之水滨。洛阳阻兵,案以「卫辄拒父」之律,当作何解?君父大小,必有说也。相传鲁监国遗腹子,为长杨王术□奉养东宁。夫遗腹,是姓而未以为姓也。□□称「永历二十三年」,而鲁遗乎?
  ——见原书「列传」卷之九(下)
  (附)传逸
  郑芝龙,以兵为唐守仙霞一带诸要害。其亲家黄徽胤已北归,密书招之;芝龙欲归功徽胤,因而自媒,遂尽撤诸守。及北师大入,徽胤不在军,不敢轻身遽款;以其众遁海外。有郑瑄者,素与芝龙通谱;入海招之,咬□以誓,拟封平国公,世奇呢哈哈番。卒其子成功拒父,乃但以□□□□。
  ——见原书「志」卷之三十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