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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_2

  作者:清  毕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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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壬申,以星变赦天下流以下罪,死罪减一等。
  诏:“自今锁厅应举人,所在长吏先考艺业,合格即听取解;如至礼部不及格,当停见任;其前后考试官举送长吏,并重置其罪。”
  甲戌,以刑部侍郎、知青州李士衡为三司使。帝作《宽财利论》赐士衡,士衡请刻圣制于本厅,从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会帝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帝曰:“何也?”曰:“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帝颔之,士衡以故不大用。
  八月,丁酉,群臣上表请立皇太子,不允;表三上,许之。
  先是知梧州陈执中上《复古要道》三篇,帝异而召之。帝时已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既至,进《演要》三篇,以早定根本为说。翼日,帝以它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更有善于此者。”出之,即《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寻擢为右正言。执中,恕之子也。
  癸卯,诏:“前岁上圣号册宝所赐酺,今秋丰稔,可追行之。”
  甲辰,立升王受益为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
  乙巳,以翰林学士晁迥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命祕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知制诰盛度书册,陈尧咨书宝。
  壬子,以参知政事李迪兼太子宾客。帝初欲授迪太子太傅,迪辞以太宗时未尝立保傅,乃止兼宾客,而诏皇太子礼宾客如师傅。有殿侍张迪者,春坊祗候,太子不欲其名与宾客同,改名克一。迪奏其事,帝喜,以告辅臣。
  诏:“中书、门下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见皇太子,并答拜,自馀受拜。”
  加彭王元俨太傅,进封通王。
  癸丑,帝作《元良箴》赐皇太子,又作诗赐宾客而下。
  甲寅,楚王元佐加兴元牧,徐国、邠国、宿国三长公主俱进加封号。
  丁巳,诏皇太子月给钱二千贯。
  礼仪院言:“至道中,敕百官于皇太子称名,宫僚称臣;续准敕,依皇太子所请,宫僚止称名。”诏如至道之制。
  九月,丁卯,御天安殿册皇太子。
  壬申,三司假内藏银十万两。
  戊辰,辽主诏:“内外官因事受赇,事觉而称子孙仆从者,禁之。”
  庚午,辽主录囚。括马给东征军。
  庚辰,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帝作《稼穑倍登诗》、《欹器》、《戒酒》二论示辅臣。
  祥源观成,观宇凡六百一十三区。
  是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名中京新建二殿曰延庆,曰永安。
  壬寅,辽以顺义军节度使石用中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左谏议大夫孙奭言:“茶法屡改,非示信之道,望遣官重定经久之制,即诏,奭与三司详定,务从宽简。未几,奭出知河阳,事遂止。
  奭初自密州代还,时方置天庆等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请裁省浮用,不报。
  丙辰,辽以东平郡王萧巴雅尔为都统,殿前都点检萧库哩副之,东京留守耶律巴格为都监,伐高丽。仍谕高丽官吏能率众自归者厚资,坚壁相拒者追悔无及。
  十一月,己未,以翰林学士晁迥为承旨。时朝廷数举大礼,诏令多出迥手。尝夜召对,帝令内持御前巨烛送归院。
  壬戌,辽以吕德懋知吏部尚书,杨又元知详覆院,刘慎行为彰武军节度使。
  乙亥,起居舍人吕夷简言:“澶、魏丰熟,望出内藏钱二十万贯市刍粮。”从之。
  辽萧巴雅尔攻高丽兴化镇,高丽遣其臣姜邯赞、姜民瞻御之。先期设伏山谷,以大绳贯牛皮塞城东大川以待之,辽师至,决塞发伏。辽师战不利,巴雅尔乃由慈州直趋王城。进至新恩县,去王城百里,邯赞等遣兵来援,巴雅尔度王城不可下,乃大掠而还。十二月,师至茶、陀二河,邯赞等追兵大至。诸将皆欲使高丽渡两河而后击之;都监巴格独以为不可,曰:“敌若渡两河,必殊死战,此危道也,不若战于两河之间。”巴雅尔从之。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巴雅尔委甲仗而走,详衮多战死,天云及皮室二军伤陷略尽。
  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论议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知天雄军。
  是岁,辽放进士张克恭等三十七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三年(辽开泰八年)
  春,正月,壬戌,辽建景宗庙于中京。封沙州节度使曹顺为燉煌郡王。
  丁卯,翰林学士钱惟演等四人权同知贡举。
  乙亥,诸路贡举人郭桢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桢冒缌丧贡举,为同辈所讼,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时有司欲脱宋城王洙,问洙曰:“果保桢否?不然,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也。”遂与桢俱罢。
  京西转运使胡则言:“滑州进士杨世质等诉本州黜落,即取元试卷付许州通判鄢陵崔立看详,立以为世质等所试不至纰缪,已牒滑州依例解发。”诏转运司具析不先奏裁,直令解发缘由以闻,其试卷仰本州缴进,世质等仍未得解发。及取到试卷,贡院言不合充荐,诏落世质等,而劾转运使及崔立罪。
  立初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它州,道险,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三人当斩,立曰:“此非私己,罪止杖耳。”从革初不听,论奏,诏如立议。帝记其名,代还,特转大理寺丞,知安丰县。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士大夫争奏符瑞,立独言:“水发徐、兗,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骄矜;而中外多上云露、草木、禽虫诸物之瑞,此何足为治道哉!愿敕有司:草木之异,虽大不录;水旱之变,虽小必闻。”前后凡上四十馀事云。
  是月,三司言:“使臣传宣取物,承前止是口传诏旨,别无凭由,致因缘盗取钱物。今请下入内内侍省置传宣合同司,专差内臣一员主之,以绝斯弊。”从之。
  二月,丁未,出皇太子所书御诗赐宰相。
  辽以前南院枢密使耶律制心为中京留守,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为南院枢密使。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乙丑,三司假内藏库银一十三万。
  丙寅,亲试礼部奏名贡举人,得进士王整以下六十三人赐及第,八十六人同出身,又赐学究、诸科各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辽萧巴雅尔、耶律巴格自高丽还,以出师失律,数其罪而释之。
  壬午,辽主阅飞龙院马。
  入内副都知周怀政,日侍内廷,权任尤盛,附会者颇众。性识凡近,酷信妖妄。有硃能者,本单州团练使田敏家厮养,性凶狡,遂赂怀政亲信得见,妄谈神怪事以訹之。怀政大惑,援引能至御药使、领阶州刺史。俄于终南山修道观,与殿直刘益辈造符命,托神言国家休咎,或臧否大臣。时寇准镇永兴,能为巡检,能诈言天书降。帝访诸大臣,或言准素不信天书,今使准上之,百姓必大服;乃使怀政谕准。准始不肯,其婿王曙诒书要准,乃从之。是月,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
  夏,四月,辛卯,备仪仗至琼林苑迎导天书入内。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言:“硃能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又曰:“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能以谢天下。”帝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
  河东转运使李放贡钱三十万贯,粮百二十万石,诏奖之。
  己亥,召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永兴军府寇准赴阙。
  壬寅,召近臣诣真游殿朝拜天书。
  是月,辽主如缅山。
  五月,乙丑,左谏议大夫、知郓州戚纶,责授岳州团练副使,以提点刑狱官李仲容奏纶有讪上语故也。纶善谈名理,喜言民政,颇近迂阔。事兄维,友爱甚厚。士子谒见者,必询其所业,访其志尚,随才诱掖之。尝云:“归老后得十年在乡闾讲习,亦可以恢道济世矣。”乐于荐士,每一奏十数人,皆当时知名者。晚节为权幸所排,遂不复振。
  壬申,辽以驸马萧克忠为长宁军节度使。
  乙亥,以右正言刘煜判三司户部句院,盖执政者不欲其专任言责,故兼它职。
  辛巳,监察御史刘平为盐铁判官,章频为度支判官。御史于是复兼省职。
  辽迁宁州、渤海户于辽、土二河之间。
  甲申,寇准自永兴来朝。准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祐天书之诈,尚可全平生正直之名,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耳。”准不怿,揖而起,卒及于祸。
  六月,戊子,保信军节度使丁谓自江宁来朝,召之也。
  辽录征高丽战殁将校之子弟,未几,复益封其妻。
  己丑,辽以伊勒希巴萧谐哩为西南面招讨使,御史大夫萧嘉济为伊勒希巴。
  先是江淮发运使贾宗言:“诸路岁漕,自真、扬入淮、汴,历堰者五,粮载剥卸,民罢牵挽,舰舟由此速坏。今议开扬州古河,缭城南接运渠,毁龙舟、新兴、茱萸三堰,通漕路以均水势,岁省官费十万,功利甚厚。”诏按视,以为当然。于是役成,水注新河,与三堰平,漕船无阻,公私大称其便。
  甲午,左仆射、平章事王钦若罢为太子太保。
  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钦若自辨,乞下御史台覆实。帝不悦,曰:“国家置御史台,固为人辨虚实邪!”钦若惶恐,因求出籓。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畜禁书,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尝出入钦若家,得钦若所遗诗及书。帝以问钦若,钦若谢不省,遂罢相。寻命判杭州。
  丁酉,以李允则为客省使、知镇州,兼镇、定钤辖。
  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河北既罢兵,允则治城垒不辍。辽人疑违誓约。既而有以为言,诏诘之。允则奏言:“初通好不即完治,它日复安敢动乎!”帝以为然。
  城北旧有甕城,允则欲合大城为一,先建东岳祠,出黄金百两为供器,导以鼓吹,居人争献金银。久之,密自撤去,声言盗自北至,遂下令捕盗,三移文北界。乃兴板筑,扬言以护祠,而卒就关城,浚壕,起月堤,自此甕城之人悉内城中。
  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则取材木西山,大为仓廪营舍。教民陶瓦甓,标里闬,置廊市。城上悉累甓,下环以沟堑,莳麻,植榆柳。广阎承翰所修屯田,架桥引水,作古梁,列堤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度,纵北人游观,潜寓水战。州北旧设陷马坑,城上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此为?”命撤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垄,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险阻。因治坊巷,徙浮图北垣上,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莅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
  上元旧不然灯,允则结采山,聚优乐,使民纵游。明日,侦知辽将欲间行入城观之,允则与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与俱入传舍,不交一言,出女奴罗侍左右,剧饮而罢,且置其所乘驴庑下,使遁去,即辽之南京统军也。后数日,其人得罪。
  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少顷,火熄,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夹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移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燔,必奸人所为,舍宴救焚,事或不测矣。”
  一日,民有诉为辽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辽人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它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云翼卒亡人北界,允则移文督还,辽人报以不知所在。允则曰:“在某所。”辽人骇,不敢隐,即归卒,乃斩以徇,后无敢亡者。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可与语者,延坐与语,以是洞知人情,盗发辄获,人亦莫知其由。身无兼衣,食无重羞,不蓄资货,当时边臣鲜能及之者。
  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故事,节度使除拜当降麻,翰林学士盛度以为参知政事当属外制,遂命知制诰宋绶草辞,谓甚恨焉。谓在中书,事准甚谨。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构始萌矣。
  己亥,辽以特里衮耶律哈噶为南府宰相,以南面林牙耶律韩留为特里衮。
  滑州河决,泛澶、濮、郓、齐、徐境,遣使救被溺者,恤其家。
  丁未,以吏部侍郎林特为尚书左丞、玉清昭应宫副使。特性邪险,善附会,故丁谓始终善特,亟引用之。
  秋,七月,辛酉,知河南府冯拯言:“父老、僧道、举人等列状,愿赴厥请车驾封中岳。”帝曰:“兹事体大,未可轻议。”令拯慰遣之。
  三司假内藏钱五十万贯,绢十万匹。
  学士院言:“准诏,大理评事胥偃与试,偃乃盛度婿,又钱惟演亲戚,欲乞下别处。”诏送舍人院试。自是有亲嫌者并如例。
  戊辰,殿前都指挥使、忠武节度使曹璨卒。车驾临奠,赠中书令,谥武懿,录其子侄。璨起贵胄,以孝谨称。习知韬略,虽无攻战之效,然累历边任,领禁卫十馀年,善抚士卒。晚节颇伤吝啬,物议少之。璨母尝阅其家帑,见积钱数万,召璨谓曰:“汝父履历中外,未尝有此积也,可知不及汝父远矣!”
  三司假内藏钱帛二百四十五万。
  庚午,辽主观市,曲赦市中系囚。
  己卯,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不允;凡五上,从之。
  庚辰,屯田员外郎钟离瑾言:“窃见诸州长吏,才境内雨足苗长,即奏丰稔,其后霜旱蝗螟灾沴,皆隐而不言,上罔朝廷,下抑氓俗。请自今诸州有灾伤处,即时腾奏,命官检视。如所部丰登,亦须俟夏秋成日乃奏。如奏后灾伤者,听别上言;隐而不言,则论其罪。”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大赦天下。
  滑州龙见河决。
  彰德军留后马知节以疾留京师,逾年,表求外任,命知贝州兼部署。将行,请对,帝闵其羸,令归本镇,上党、大名之民争来迎谒。疾浸剧,俄求还京师,卒。遗命诸子令辞诏葬。帝深轸悼之,赠侍中,谥正惠,官其子孙四人。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每应诏,亦为诗咏,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为治专务抑豪强,恤孤弱。性刚直敢言,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
  辛丑,太白昼见。大会释、道于天安殿,建道场,凡万三千馀人。己亥,帝临视,以药银铸大钱,面赐之。
  戊申,自琼林苑迎奉天书入内。
  庚戌,遣使安抚水灾州军,有合宽恤改更事件,与转运使、副、所在长吏会议施行。
  九月,乙丑,赐大理寺丞王质进士及第。质,旦弟之子,献文召试故也。
  己巳,辽以石用中参知政事。
  壬申,辽主录囚;甲戌,复录囚。
  诏:“自今应犯赃注广南、川峡幕职、州县官,委逐路转运使常加纠察,再犯赃罪者,永不录用。”时司勋员外郎梁象言:“川峡幕职、州县官,曾坐赃左降者,多复恣贪,逾扰远民。请自今犯赃者不注川峡官,并除广南远恶州军。”帝以广南犹吾民也,且非自新之道,故特有是诏。
  辛巳,参知政事李迪言:“皇太子举动由礼,言不轻发,视伶官杂剧,未尝妄笑。”帝曰:“常日居内廷,亦未尝妄言也。”寇准曰:“皇太子天赋仁德,严重温裕,实邦家之庆也。”
  壬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诏下诸道,事无巨细,已断者每三月一次条奏。
  癸巳,命横帐三房不得与卑小帐族为婚,凡嫁娶必奏而后行。
  己酉,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馀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诏奖度等。
  十一月,辛酉,閤门、太常礼院上《大礼称庆合班图》,皇太子序坐在宰相上,太子恳让。帝以谕辅臣,寇准等面陈储副之重,不可兼抑,望遵仪制。凡再请,乃许。
  诏:“自今给事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母、妻并封郡君。”初止封县,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王曙,寇准女婿也,因改旧制,议者非准专私而不忌云。
  己巳,谒景灵宫。是日,月重轮。庚午,享太庙。辛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天下。
  丁丑,谒玉清昭应宫。还,御天安殿,受册尊号。
  十二月,丙戌,富州蛮首向光泽表纳疆土。帝曰:“朝廷得之安用!当是其亲族不相容耳。”命转运司察之,果然。
  辛卯,辽主驻中京。
  癸巳,以任中正、周起并为枢密副使。
  河中府处士李渎、陕州处士魏野皆卒,诏各赠秘书省著作郎,赐其家米帛,州县常加存恤,二税外蠲其差役。
  乙巳,辽以广平郡王宗业为中京留守,大定尹耶律制心为特里衮。
  辛亥,高丽王王询遣使如辽,请贡方物,辽主命纳之。
  是岁,燕地饥疫,民多流殍,辽主以翰林学士杨佶同知南京留守事,发仓廪,赈乏绝,贫民鬻子者计佣而出。先是佶尝知易州,治尚清简,征发期会必信,民便之。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春,正月,乙丑,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佥署枢密院事。佥署兼领籓镇,自玮始也。
  丙寅,开扬州运河。
  丙子,改诸路提点刑狱为劝农使、副使兼提点刑狱公事。诏:“所至视民籍差等,有不如式者惩革之。劝恤农民,以时耕垦,招集逃散,检括陷税,凡农田事悉领之。”仍各赐《农田敕》一部。
  二月,帝有疾,不视朝。
  癸未,遣使安抚淮南、江、浙、利州饥民。
  丁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右谕德鲁宗道奏:“请自今群臣除故枉法受赃外,其因事计赃情可闵者,并奏裁。”从之。又请:“选人有罪,令铨曹于刑部、大理寺两司中止问一处。”诏鍂曹:“自今刑部、大理寺定选人罪名不一,即送审刑院速详定以闻。”
  滑州言河塞,诏奖之。己亥,命翰林学士承旨晁迥致祭。庚子,群臣诣崇德殿称贺。赐修河官吏、使臣、将士有差。是役,凡赋诸州薪石楗橛茭竹之数千六百万,用兵夫九万人。帝亲制文刻碑以纪其功。
  辛丑,发唐、邓八州常平仓赈贫民。
  是月,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戊辰,改祯州为惠州。
  癸酉,诏川峡、广南举人勿拘定额。
  乙亥,以益、梓州路物价翔踊,命知制诰吕夷简、引进副使曹仪乘传赈恤之。夷简等请“所至劳问官吏、将校,仍取系囚,与长吏等原情从轻决遣;民愿出谷救饥民,元诏第加酬奖,望给空名告敕付臣往。”从之。
  己卯,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帝即时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子婿并迁官。敏中端厚恺悌,善处繁剧,累在衡轴,门无私谒,谨于采拔,不妄推荐,居大位几三十年,时以重德目之。
  夏,四月,乙酉,两月并见于西南。
  翰林学士承旨晁迥,累表求解近职。庚寅,授工部尚书、集肾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许一子官河南以就养。
  命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终始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分江南转运使为东西两路,从户部判官滕涉之请,以便按巡也。
  丁亥,大风昼晦。
  丙申,杖杀前定陶县尉麻士瑶于青州,黥配其亲属家僮有差,籍其家。
  初,士瑶祖希梦,事刘铢为府掾,专以掊克聚敛,用致巨富。至士瑶,益豪纵,郡境畏之,过于官府。士瑶素帷簿不修,又私蓄天文禁书、兵器,杀人为奸,虽镇将、县官,多被殴刺。先是侍御史姜遵,风闻士瑶幽杀其侄温裕,奏遣监察御史章频往鞫之,于是并得它罪,故悉加诛罚焉。时青州幕僚胡顺之实首发其事云。
  顺之尝为浮梁县令,杖豪富臧氏之不输租者,又械杖本州职员、教练官,由是吏莫敢扰。及在青州,高丽尝入贡,道出州境,中贵人挟以为重,使州官旅拜于郊,顺之独不拜,因上书论辨,朝廷是之。
  先是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胶水祁出知潍州,母亡,殡于州城之南。既解官,就殡所筑小室,号泣守护,蔬食三载,徒跣经冬,足堕二指。州以状闻。己亥,降诏旌美。及其归葬,又赐粟帛,令州长吏每月就所居存问。
  初,感德军节度使、知陕州王嗣宗,以老病再表愿入朝,优诏召还。以足疾不任朝谒,复上表求再知许州。宰相寇准素恶其为人,庚申,特命以左屯卫上将军致仕。
  嗣宗历事三朝,所至以严明御下。性傲很,家有恩仇簿,已报者则句之,晚年交游,皆入仇簿。为中丞日,尝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屡言于帝,请敕其休致。及晚岁,疾甚,犹眷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耳。”然敦睦宗族,待诸侄如己子。临终,令以《孝经》、弓剑、笔砚置圹中云。
  五月,辽耶律资忠自高丽还。资忠之被留也,辽主时忆之,每与群臣宴,辄曰:“资忠亦有此乐乎?”资忠留高丽六年,忠节不屈,怀念君亲,见诸著述,编为《西亭集》。至是高丽送其归,辽主郊迎,同载以归,命大臣宴劳,留禁中数日,谓曰:“朕将屈卿为枢密,何如?”对曰:“臣不才,不敢奉诏。”乃以为林牙、知特里衮事。
  高丽王询表请称籓纳贡,辽主许之。
  癸酉,辽以耶律宗教检校太傅,宗诲为启圣军节度使,刘慎行为太子太傅,仍赐保节功臣。
  六月,丙申,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罢为太子太傅、莱国公。
  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武夫,岂解此大体耶!”利用由是衔之,而丁谓以拂须故亦恨准,及同为枢密使,遂合谋欲排准。
  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驸丽之,与讲姻好,而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时帝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祕,其党日固。刘氏宗人横于蜀,夺民盐并,帝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蘖之。
  准尝独请间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以固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请择方正大臣为羽翼。”帝然之。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翦烛跋,中外无知者。
  既而准被酒漏言,谓等益惧,力谮准,请罢政事,帝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会日暮,召知制诰晏殊入禁中,示以除目,殊曰:“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也。”乃召惟演。须臾,惟演至,极论准专恣,请深责。帝曰:“当与何官?”惟演请用王钦若例,授准太子太保。帝曰:“与太傅。”又曰:“更与加优礼。”惟演请封国公,出袖中具员册以进,帝于小国中指“莱”字。惟演曰:“如此,则中书但有李迪,恐须别命相。”帝曰:“姑除之。”殊既误召,因言恐泄机事,不敢复出,遂宿于学士院。
  壬寅,御试礼部奏名举人九十三人。
  秋,七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癸亥,参知政事李迪、兵部尚书冯拯、翰林学士钱惟演对于滋福殿。初,寇准罢,帝欲相迪,迪固辞,于是又以属迪。有顷,皇太子出拜帝前曰:“陛下用宾客为相,敢以谢。”帝顾谓迪曰:“尚可辞邪?”
  是日,惟演又力排寇准曰:“准自罢相,转更交结中外以求再用,晓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军臣僚,陛下亲信内侍,无不著意;恐小人朋党,诳惑圣听,不如早令出外。”帝曰:“有何名目?”惟演曰:“闻准已具表乞河中府,见中书未除宰相,兼亦闻有人许以再用,遂不进此表。”帝曰:“与河中府何如?”惟演乞召李迪谕旨,因言:“中书宜早命宰相。”帝难其人,惟演对:“若宰相未有人,可且用三两员参知政事。”帝曰:“参政亦难得人。”问;“今谁在李迪上?”惟演以曹利用、丁谓、任中正对,帝默然。惟演又言:“冯拯旧人,性纯和,与寇准不同。”帝亦默然,既而曰:“张知白何如?”惟演言:“知白清介,使参政则可,恐未可为宰相。”帝颔之。惟演又言:“寇准朋党盛,王曙又其女婿,作东宫宾客,谁不畏惧!今朝廷人三分,二分皆附准矣。臣言出祸从,然不敢不言。”帝曰:“卿勿忧。”惟演再拜再退。
  甲子,大雨,流潦泛溢公私庐舍大半,有压死者。
  丙寅,以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兵部尚书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是日告谢,即赐袭衣、金带、鞍勒马,正谢日亦如之,非常比也。
  先是冯拯以兵部尚书判都省,帝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帝曰:“学士所职何官?”亿曰:“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帝曰:““即以此命拯。”
  拯既受命,枢密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人皆疑怪。曹利用、丁谓因各求罢,帝徐觉其误,召知制诰晏殊语之,将有所易置。殊曰:“此非臣职也。”遂召钱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用曹利用、丁谓!”帝曰:“谁可?”惟演曰:“丁谓文臣,任中书为便。”又言“曹利用忠赤,有功国家,亦宜与平章事。”帝曰:“诺。”庚午,以枢密使、吏部尚书丁谓平章事,枢密使、检校太尉曹利用加同平章事,皆用惟演所言,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甚,谋益深。壬寅,准入对,具奏谓及利用等交通踪迹,又言:“臣若有罪,当与李迪同坐,不应独被斥。”帝即召迪至前质之。两人论辨良久,帝意不乐,迪再三目准令退。及俱退,帝复召迪入对,作色曰:“寇准远贬,卿与丁谓、曹利用并出外。”迪言:“谓及利用须学士降麻,臣但乞一知州。”帝沉吟良久,色渐解。迪退,复作文字呈进,帝意遽释,乃更诏谓入对;谓请除准节钺,令出外,帝不许。
  甲戌,昭宣使、英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伏诛。
  初,帝疾浸剧,自疑不起,尝卧枕怀政股,与之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实典左右春坊事,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已而事泄,准罢相,丁谓等因疏斥怀政,使不得亲近,然以帝及太子故,未即显加黜责。怀政忧惧不自安,阴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废皇后。与其弟礼宾副使怀信谋,潜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候杨怀玉议其事,期以二十五日窃发。
  前一夕,崇勋、怀吉诣谓等第告变,谓中夜微服乘妇人车,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入奏于崇政殿。怀政时在殿东庑,即令卫士执之,诏宣徽北院使曹玮与崇勋就御药院鞫讯,不数刻,具引伏。帝坐承明殿临问,怀政但祈哀而已。命载以车,赴城西普安佛寺斩之。谓等并发硃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入内供奉官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
  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帝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帝大悟,由是东宫得不摇。
  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罢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曙又准之婿也。
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五
●卷第三十五
    【宋纪三十五】 起上章涒滩八月,尽玄黓阉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八月,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自以备位东宫,请入朝;甲申,召之,令乘传赴京师。
  徙知相州、太常卿寇准知安州。
  初,李迪与准同在中书,事之甚谨;及准罢,丁谓意颇轻迪。于是谓等不欲准居内郡,白帝,欲远徙之。帝命与小州,谓退而署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谓曰:“君面奉德音,欲擅改圣旨以庇准邪?”二人忿争自此始。
  硃能闻使者至,自度不免,衷甲以出,杀卢守明,帅部兵、挈家属叛逸。既而能众溃,入桑林自缢死。
  乙酉,以枢密副使任中正、礼部侍郎王曾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钱惟演为枢密副使。
  辛卯,以太常丞、直龙图阁冯元为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初,太子为寿春郡王,王旦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于是遵度卒,乃命元代之。
  壬寅,太常卿、知安州寇准坐硃能叛,再贬道州司马。准过零陵,逾大坡,护兵先后不属,溪洞蛮夷乘间抄掠。其酋长闻而责之曰:“奈何夺贤宰相行李邪?”趣遣人还所掠。其在道州,晨具朝服如常时,起楼,置经史道释书,暇则诵读,宾至笑语,若初无廊庙之贵者。
  自准罢相,继以三黜,帝初不之知。岁馀,帝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亦莫敢对。
  癸卯,以右司谏、判户部勾院刘煜为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河决滑州,大兴力役,道殍相望。煜请策免宰相以答天变,时寇准、丁谓实在中书。及王曙坐准贬官,在朝无敢往见者,煜叹曰:“朋友之义,独不行于今日欤!”往饯之,经夕而还。谓亦不罪也。
  是月,高丽遣使如辽,贺千龄节。
  九月,己酉朔,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吕夷简为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夷简为治严辨有声,帝识其姓名于屏风,意将大用之也。
  丙辰,御崇德殿视事。帝自中春不豫,止视事于长春殿,至是体平,始御前殿。
  戊午,辽以驸马萧绍宗为平章事。
  己未,罢枢密副使周起为户部侍郎、知青州,佥署枢密院事曹玮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部署兼管句秦州兵马。起素善寇准,玮亦不附丁胃,谓恶之,并指为准党,故俱罢。起性谨密,凡奏事及答禁中所问,随辄焚草,故其言外无知者。
  丁卯,赦天下系囚。除十恶已杀人、官典犯赃、盗官物、持仗放火、伪造符印外,咸除之。其周怀政、硃能党类,除已行勘断外,馀咸许自新,一切不问。
  辽群臣请上尊号,辽主不许;表三上,乃许之。
  壬申,赐京城酺。
  太子太保王钦若自杭州来朝,令入赴内殿起居。
  甲戌,给事中、知河阳孙奭言:“父户部郎中致仕翌,年九十,案礼文,‘九十者其家不从政,’今父母八十者许解官侍养,望许退归田里。”优诏不许。
  冬,十月,戊寅朔,中书门下言:“机务清简,请依唐制,只日视事,双日不坐。”从之。
  壬午,御正阳门观酺,皇太子侍坐,凡五日。帝自不豫,罕复临幸,至是人情大悦。
  戊子,辽西南招讨使奏:“党项部有小族输贡不时,常有它意,宜以时遣使督之。”辽主曰:“边鄙小族,岁有常贡,边臣骄纵,征敛无度,彼怀惧不能自达耳。第遣清慎官将,示以恩信,无或浸渔,自然效顺。”
  己丑,以前起居郎、直史馆陈尧佐知滑州。时滑州方庀徒筑堤,尧佐创木龙以杀水怒,堤乃可筑。既又筑长堤以护之,人号为陈公堤。
  壬辰,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今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
  十一月,乙卯,令劝农使兼提点刑狱官,自今以提点刑狱劝农使、副为称。
  修尚书省,命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总其事。
  丁巳,辽以漆水郡王耶律制心为南京留守、析津尹、兵马都总管。己未,以伊勒希巴萧孝顺为南面诸行宫都部署,加左仆射。
  庚申,内出圣制七百二十二卷示辅臣;壬戌,宰臣丁谓等请镂板宣布,仍命禁中别创殿阁缄藏,诏可。寻于龙图阁后修筑,是为天章阁。又请令中书、枢密院取《时政记》中盛美之事,别为《圣政录》,从之,仍命钱惟演、王曾编次。
  乙丑,对辅臣于承明殿。帝曰:“朕迩来颇渐康复,然国事未免劳心。今太子年德渐成,皇后贤明,临事平允,深可付托。欲令太子莅政于外,皇后居中详处。卿等可议之。”辅臣请令中书、枢密院大臣各兼东宫职任,帝许之。
  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愤懑,尝慨然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馀年至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
  及议兼职时,迪已带少傅,宜得中书侍郎,尚书,谓执不可,第兼左丞,迪不能堪,变色而起。丙寅,晨朝待漏,谓又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仍领宾客。迪曰:“特去岁迁右丞,今年改尚书,入东宫,皆非公选,物议未息,况已奏除詹事,何可改也!”因诟谓,引手版欲击之;谓走,得免。同列极意和解,不听,遂入对于长春殿。
  内臣奉制书置榻前,帝曰:“此卿等兼东宫官制书也。”迪进曰:“东宫官属不当增置,臣不敢受此命。”因斥“谓奸邪弄权,私林特、钱惟寅而嫉寇准,特子杀人,寝而不治,准无罪远斥,惟演以姻家使预政,曹利用、冯拯相为朋党,臣愿与谓同下宪司置对。”顷之,谓、迪等先退,独留枢密使、副议之、帝怒甚,初欲付御史台,利用、拯曰:“大臣下狱,不惟深骇物听,况丁谓本无纷竞之意,而与李迪置对,亦未合事宜。”帝曰:“曲直未分,安得不辨!”既而意稍解,乃曰:“朕当即有处分。”惟演进曰:“臣与谓姻亲,忽加排斥,愿退就班列。”帝慰谕久之,乃命学士刘筠草制,各降秩一级,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
  制书犹未出,丁卯,迪请对于承明殿,又请见太子于内东门,其所言人莫闻。而谓阴图复入,惟演亦恐谓出则己失援,白帝欲留之,并请留迪,因言:“辽使将至,宰相绝班,冯拯旧臣,可任中书。”帝可之,戊辰,命谓以户部尚书、迪以户部侍郎归班。事颇迫遽,其制词,舍人院所草也;筠所草制讫不行。是日,惟演及中正、曾等并如初议,迁秩领东宫官,而太子议政诏书及拯、利用等制皆格。
  己巳,谓入对于承明殿,帝诘所争状,谓曰:“非臣敢争,乃李迪忿詈臣耳,臣愿复留。”遂赐坐。左右欲设墩,谓顾曰:“有旨复平章事。”乃更以杌子进。于是人内都知张景宗、副都知邓守恩传诏,送谓赴中书,令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
  谓始传诏令筠草复相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自院出,遇殊枢密院南门,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也。
  先是帝久不豫,语言或错乱,尝盛怒,语辅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之刘氏,独留朕于宫中。”众皆不敢应,迪进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帝悟,曰:“无是事也。”后适在屏间,闻之,由是恶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谓等媒孽,亦中宫意尔。
  庚午,诏:“自今除军国大事仍旧亲决,馀皆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已下就资善堂参议行之。”皇太子上表陈让,优诏不允。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曰:“即日上体平,何以处此?”李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邪?”力争不已。迪既罢出,故有是诏。
  以冯拯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
  辛未,诏:“自今群臣五日于长春殿起居,其馀只日视朝于承明殿。”
  壬申,皇太子见宰相、枢密使于资善堂,诸司职掌以次参谒。
  十二月,丁丑朔,翰林学士杨亿卒,谥曰文,录其子。亿天性颖悟,于书无所不览,文思敏速,不加点窜,对客谈笑,挥毫无废,而精密有规裁;尤长典章制度之事,时多取正。喜诲诱后进,赖以成名者甚众。性耿介,敦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所得廪赐随尽。
  乙酉,皇太子亲政。诏内臣传禀须覆奏。自是辅臣每会议,皇太子秉笏南面而立,中书、枢密院以本司事递进承令旨,时政之外,京朝、幕职、州县官、使臣、禁卒咸引对焉。事毕,接见辅臣如常礼。
  丁亥,辽禁僧然身炼指。
  戊子,辽诏中京建太祖庙,制度祭器,皆从古制。
  丁酉,以资政殿大学士、司空王钦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
  初,钦若与丁谓善,援引至两府。及谓得志,稍叛钦若,钦若恨之。时帝不豫久,事多遗忘,钦若先以太子太保在东宫,位三少上,谓不悦,因改授司空。钦若宴见,帝问曰:“卿何故不之中书?”对曰:“臣不为宰相,安敢之中书?”帝顾都知,送钦若诣中书视事。谓令设馔以待之,曰:“上命中书设馔耳。”钦若既出,使都知入奏,以无白麻,不敢奉诏,因归私第;有诏,学士院降麻,谓乃除钦若使相,为西京留守。帝但闻宣制,亦不之悟也。
  闰月,丁卯,以嘉勒斯赉为边患,诏陈尧咨等巡检。
  帝久不豫,前二日,因药饵泄泻,前后殿罢奏事。乙亥,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谕以尽心辅导储贰之意,出手书一幅付之。自是体中渐平,凡浃旬,乃复常焉。
  时太子虽听事资善堂,然事皆决于后,中外以为忧。钱惟演,后戚也,王曾语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太子,则人心亦不附。加恩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以为然,因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人遂无间。
  是岁,辽放进士张仲举等四十五人。
  赵德明始城怀远镇而居之,号兴州。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五年(辽太平元年)
  春,正月,丁丑朔,帝御延庆殿见辅臣。
  乙未,遣使抚京东水灾。
  丁酉,以右谏议大夫张士逊为枢密副使。
  翰林学士刘筠见帝久疾,丁谓擅权,叹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因表求外任。授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二月,丁未,给事中、知河阳孙奭,再表求解官养父;庚戌,命知衮州,以奭父时居郓州,衮、郓相迩故也。
  乙卯,辽主如钹河。壬戌,猎于高柳林。
  庚午,以光禄寺丞孔圣祐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
  三月,辛巳,御正阳门观酺。
  戊戌,天章阁成。庚子,奉安御集、御书于天章阁,遂宴辅臣于阁下。
  先是大食国进象及方物于辽,为子请婚。是月,复来请,辽主封皇族女为公主嫁之。
  夏,四月,辽东京留守奏女真三十部长请各以其子诣阙祗候,辽主命与其父俱来受约。
  乙卯,辽主录囚。丁卯,置莱州。
  是月,辽主清暑于缅山。
  五月,乙亥朔,虑囚,降天下死罪。
  癸未,诏皇太子读《春秋》。
  六月,丙午,太白昼见。
  己未,国子监请以御制《至圣文宣王赞》及近臣所撰《十哲、七十二贤赞》镂版;诏可。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先是司天测《仪天历》当食既,前九日,帝避正殿,分命中使祈祷。是日,食四分而止。翼日,群臣表贺。
  乙亥,辽遣库哩取石晋所上玉玺于中京,以是冬将行大册礼也。
  准而贡于辽。
  戊寅,新作景灵宫、万寿殿,为帝祈福。
  辛巳,辽主如沙岭,旋猎于潢河。
  九月,辽主如中京。
  宋绶等使辽还,上契丹风俗。
  戊寅,吐蕃嘉勒斯赉请降。
  冬,十月,丁未,德寽勒部贡马于辽。
  戊申,辽主录囚。
  祥源观成。
  诏奖淮南、江、浙、荆湖发运副使周寔,以其自春至冬运上供米凡六百馀万石故也。
  壬子,辅臣以帝违豫浸久,表引汉宣帝、唐高宗故事,请五日一御便殿;从之。
  庚申,辽主幸通天观,观鱼龙曼衍之戏;翼日,复观之。还,升玉辂,自内三门入万寿殿,奠酒七庙御容,因宴宗室。
  十一月,癸未,辽主御昭庆殿,群臣上尊号曰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大赦,改元太平,中外官进秩有差。
  辽皇子梁王宗真,幼聪明,长而魁伟,豁达大度,善骑射,好儒术,通音律,辽主及后皆爱之;甲申,册为皇太子。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王钦若有疾,累表请就医京师,未报。丁谓密使人给钦若曰:“上数语及君,甚思一见;君第上表径来,上必不讶也。”钦若信之,即令其子右赞善大夫从益移文河南府,舆疾而归。谓因言:“钦若擅去官守,无人臣礼。”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案问,钦若惶恐伏罪。戊子,降授司农卿,分司南京,夺从益一官。转运使及河南府官皆被责,仍颁谕天下。
  十二月,乙巳,以内殿崇班皇甫继明同句当三馆、秘阁公事。咸平中,初命刘崇超监三馆、秘阁图籍,其后因循与判馆联署掌事,时论非之。崇超素与王钦若厚善,丁谓为相,别用继明以分其权,更号监图籍曰句当公事。自是内臣遂与大学士同职,时论愈非之。
  辽特里衮耶律资忠之在高丽也,其弟昭为著帐郎君,坐罪,没家产。至资忠还,辽主遇之甚厚,复昭横帐,且还旧产,以外戚女妻之。是时枢密使萧哈绰、少师萧巴格方有宠于辽主,资忠性伉直,不肯俛附,尝于辽主前诋之。辽主怒。夺资忠官。昭博学善属文,先以从猎拔里堵山,为羯羊所触而死。
  先是辽主铸钱,文曰:“统和元宝”,至是复铸“太平元宝”钱,新旧互用。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乾兴元年(辽太平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诏改元。
  辽主如纳水。
  二月,庚子朔,大赦天下。诏自今中外所上表章,省去尊号。群臣再表请复称,不允。乃别上尊号曰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癸卯,诏从之,然亦不果受册。
  辛丑,辽主驻鱼儿泺。
  甲辰,封丁谓为晋国公,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为韩国公。
  甲寅,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帝不豫浸剧,戊午,崩于延庆殿。遗诏:“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是日,百官见太子于延庆殿之东楹。遣内殿承制、閤门使薛贻廓告哀于辽。京城内外,并增兵卫,罢工役。
  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皇帝冲年,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书有法,表则之地,先欲乱之乎?”谓不敢言。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它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邪?”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
  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山陵诸费,无以赋民。
  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
  先是群臣议太后临朝仪,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辞,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甲子,始听政于崇政殿西庑。
  乙丑,以生日为乾元节。
  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谓不听。
  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傅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也,曾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词,谓嫌其不切,即用己意改定。诏所称“尝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沉剧”,皆谓语也。
  谓恶准、迪,必欲置之死地,遣中使赉敕就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群官宴,驿吏言状,州吏皆悚惧出迎,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著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炎瘴,日行百里,左右为泣下。
  中使至浑州,迪闻其异于它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馀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邪!邓馀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
  初,迪贬衡州,丁谓戒使者,持诏促迪上道。通判郓州范讽辄留数日,为治装祖行。讽,正辞子也,先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民数争不能决。讽为手书分别疆理,民皆持去,以为定券,无复争者。及通判淄州,岁旱蝗,它谷皆不粒,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贷民,即出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在郓州日,诏塞决河,州募民入刍楗,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非诏书使度民力之意,有司误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二。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亿尝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从弱卒十馀人,不以弓韦长矢箙自随,谓卒不能加害。
  三月,壬申,以给事中李及知杭州。及治尚简严而乐道人善,以钱塘风俗轻靡,屏绝宴游。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尝市吴中物,此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
  以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权判流内铨。宗道在选调久,患铨格烦密,及知吏所以为奸状,于是多所厘正,又悉书科条揭于庑下,人皆便之。
  丙子,赐群臣御飞白书各一轴。帝始未尝飞白书,一日,至真宗灵御前见所陈飞白笔,遂取而试书,体势遒劲,有如夙习,因以分赐。
  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入侍讲读。”
  乙酉,作受命宝,其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命参知政事王曾书。
  庚寅,初御崇德殿听朝,皇太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
  是月,辽地震,云、应二州屋摧地陷,嵬白山裂数百步,泉涌成流。
  光禄寺臣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刘美女婿也。夏,四月,壬寅,召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者分为作之。
  戊午,加赠皇太后三代,父通为彭城郡王,母庞氏为遂国太夫人,兄美为侍中。
  遣薛田使于辽,告即位也。
  辽主如缅山清暑。
  五月,己巳朔,辽参知政事石用中卒。
  丁丑,诏先朝《日历》、《起居注》未上者,亟修纂之,以大中祥符元年后史官失于撰集故也。
  六月,己亥朔,上大行皇帝谥曰文明章圣元孝,庙号真宗。
  辽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因谓其宰相吕德懋曰:“闻嗣皇尚少,恐未知通好始末,苟为臣下所谓,奈何?”及薛贻廓至,具道朝廷之意,辽主喜,谓后曰:“汝可致书宋太后,使汝名传中国。”乃设真宗灵御于范阳悯忠寺,建道场百日,为真宗饭三京僧。复命沿边州郡不得作乐,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悉易之。
  遣殿前都点检耶律藏引等祭奠、吊慰。时太常博士程琳为接伴,辽使者谓琳曰:“昔先帝尝通使承天太后,今太后独无使,何也?”琳曰:“南北为兄弟,则先皇帝视承天犹叔母,故无嫌。今皇太后乃嫂也,礼不通问。”使者语屈。
  庚申,西京作坊使入内押班雷允恭伏诛。
  允恭与丁谓交接,倚势骄恣。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独留不遣,自请于太后,太后不许。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后,而独不得效力陵上,敢请罪!”太后曰:“吾虑汝妄有举动,适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乃以为山陵都监。
  三月,乙亥,允恭驰至陵下,司天监刑中和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允恭曰:“如何不用?”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无它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中和曰:“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不及七月之期。”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允恭素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乃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轻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意不然之,曰:“出与山陵使议可否。”允恭见谓,具道所以。谓亦知其不可,而重逆允恭意,唯唯而已。允恭即入奏曰:“山陵使亦无异议矣。”
  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众议藉藉。修奉山陵部署惧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请待命。谓庇允恭,依违不决。癸巳,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还自陵下,具奏其事。太后连遣人诘谓,谓始请遣使按视。
  丙申,遣入内供奉官罗崇勋等就巩县讯鞫允恭罪状以闻。癸卯,又遣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同内臣覆视皇堂;咸请复用旧穴,乃诏辅臣会谓第议。明日,再命王曾覆视。谓请俟曾还,与众议不异,始复役。诏复役如初,唯皇堂须议定乃修筑。曾卒从众议。
  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金珠、银帛、犀玉带等,杖死于巩县,籍其家;弟允中决配郴州编管,刑中和决配沙门岛。
  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尝以帝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颇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悦。
  允恭既下狱,王曾欲因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一日,语谓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它意也。曾因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惶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
  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句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令拯等议降黜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邪!”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欲亟行,止令拯等召舍人草词,仍榜朝堂,布谕天下。
  丙寅,参知政事任中正罢为太子宾客、知郓州,坐营救丁谓故也。中正弟中行、中师并坐降黜。
  秋,七月,辛未,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吕夷简为给事中,鲁宗道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宗道为谕德时,居近酒肆,尝微行就饮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门,久之,宗道始自酒肆来。使者先入,约曰:“即上怪公来迟,何以为对?”宗道曰:“第以实告。”使者曰:“然则公当得罪。”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问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对。帝诘之,宗道谢曰:“有故人自乡里来,臣家贫,无杯杓,故就酒家饮。”帝以为忠实可大用,尝以语太后,太后识之,于是并夷简皆首蒙擢任。
  礼仪院言:“大行山陵礼毕,庄穆皇后郭氏,尝母仪天下,礼当升祔;庄怀皇后潘氏,本从籓邸追命,止当享于后庙。”诏集议尚书省,学士承旨李维等请如礼仪院所定,从之。
  丙子,以枢密副使钱惟演为枢密使。
  戊寅,诏真宗陵名曰永定。始,丁谓请名陵曰镇,及谓贬,冯拯谓三陵皆有“永”字,故易曰永定陵。然永定乃县名也,而宣祖止名安陵,又以翼祖陵已名为定,复追改为靖。议者议拯不学,当时无正之者。
  辅臣三上表,请皇太后遵遗制,每五日一临便殿,依先定仪注,许令中书、枢密院奏事,与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许;复上皇帝表,乃从之。
  初,女道士刘德妙,尝以巫师出入丁谓家,谓败,逮系德妙,内侍鞫之。德妙具言谓尝教之曰:“汝所为不过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祸福,足以动人。”于是即谓家设神像,夜醮于园中,雷允恭数至请祷。及真宗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龟蛇,令德妙持入内,给言出其家山洞中。仍复教云:“上即问若所事何知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当知之。”谓又作颂,题曰“混元皇帝赐德妙”,语涉妖诞。辛卯,再贬谓崖州司户参军,诸子并勒停,籍其家,得四方赂遗,不可胜纪,仍以谓罪状布告中外。
  始,谓命宋绶草寇准责词,绶请其罪,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证事也。”绶虽从谓指,然卒改易谓本语不纯用。及谓贬,绶犹当制,即草词曰:“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救。”论者快焉。
  谓初逐准,京师为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半岁,谓亦贬。谓道出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乃杜门使纵博,毋得出,伺谓行远乃罢。
  壬辰,诏:“中外臣僚有曾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
  甲午,辅臣请“皇太后、皇帝五日—御承明殿,凡军马机宜及臣下陈乞恩泽,并呈禀取旨;若常事,即依旧进入,候印画付外;或事从别旨,有未可行者,即于御前纳下,再俟处分。”从之。
  八月,壬寅,以礼部郎中张师德等为辽后生辰国信使。辽后生辰专遣使始此。
  乙巳,帝与皇太后御承明殿,垂帘决事,始用王曾议也。时冯拯继丁谓为首相,颇欲蹑谓故迹,曾独晓以祸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决于两宫。
  初,谓定太后称“予”。谓败,中书与礼仪院参议,每下制令称“予”,而便殿处分事称“吾”。太后诏止称“吾”。
  九月,已巳,诏:“伎术官自今不得如京朝官用考课迁陟。”先是司天监丞徐起等言遇先帝御楼,及帝即位,止迁一官,愿如京朝官例,迁两官。朝廷恶其幸进,条约之。
  己卯,诏以天书从葬永定陵,用王曾、吕夷简之议也。
  辛卯,灵驾发引,帝不视事者十日,其后虽视事,犹御便殿。初,有司请悉坏灵驾所经道路城门、庐舍,以过车舆、象物。侍御史知杂事谢涛言:“先帝东封西祀,仪物大备,犹不闻有所毁撤。且遗诏务从俭薄,今有司治明器侈大,以劳州县,非先帝意,愿下少府裁损之。”太后不可。帝时与太后俱坐閤中,乃言曰:“城门卑者当毁之,民居不当毁也。”太后以为然。
  是月,辽主驻鲁古思淀。
  冬,十月,丁酉朔,辽赐宰臣吕德懋、参知政事吴叔达、枢密副使杨又玄、右丞相马保忠钱物有差。
  己酉,葬文明章圣元孝皇帝于永定陵,庙号真宗。
  己未,祔真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明之舞》。以庄穆皇后配享,仍诏立庄穆忌。
  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银罩覆神主;参知政事吕夷简言:“此未足以报先帝。今天下之政在两宫,惟太后远奸邪,奖忠直,辅导圣德,则所以报先帝者宜莫如此。”
  甲子,帝与皇太后始复御承明殿。
  是月,辽主至上京,曲赦畿内囚。
  十一月,丁卯朔,枢密使钱惟演罢为保大军节度使,知河阳。初,丁谓逐寇准,惟演与有力焉。及序枢密题名石,独刊去准名,曰:“逆准削而不书”。谓祸既萌,惟演虑并得罪,遂挤谓以自解。冯拯恶其为人,因言:“惟演以妹妻刘美,实太后姻家,不可与政,请出之。”乃有是命。
  惟演至河阳,尝请曲赐镇兵特支钱。太后将许之,侍御史知杂事蔡齐曰:“尝罚者,上人所操,非臣下所当请。且天子新即位,惟演连姻后家,乃请偏赏以自为恩,摇撼众心,不可许。”即劾奏惟演。遂罢赐钱。
  戊辰,以李沆、王旦、李继隆配享真宗庙庭。
  以翰林学士刘筠为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举旧仪,榜之台中,令各举纠弹之职,毋白中丞、杂知。
  癸酉,命翰林学士承旨李维、翰林学士晏殊修《真宗实录》;寻复命翰林侍讲学士孙奭、知制诰宋绶、度支副使陈尧佐同修。
  乙亥,以皇太后生日为长宁节。
  庚辰,判国子监孙奭言:“知衮州日,建立学舍以延生徒,至数百人,臣虽以俸钱赡之,然常不给。自臣去郡,恐渐废散,乞给田十顷为学粮。”从之。诸州给学田始此。
  辛巳,始御崇政殿西閤,召翰林侍讲学士孙奭、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冯元讲《论语》,侍读学士李维、晏殊与焉。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帝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奭等入侍。帝在经筵,或左右瞻瞩,则奭拱默以俟。每讲,体貌必庄,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帝为竦然改听。
  壬午,以尚书右丞张知白为枢密副使。
  国子监旧制皆用近臣及宿儒典领,以后颇任贵游子弟之初仕者,与管库资序略均。壬辰,始命冯元同判国子监,仍诏自今毋得差补廕京朝官。
  是月,吐蕃李立遵来附。
  十二月,辛丑,高丽王询卒,其子钦遣使告于辽,辽主即命使册钦为高丽国王。
  甲辰,诏辅臣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论语》;既而帝亲书唐贤诗以分赐焉。自是每诏辅臣至经筵,多以御书赐之。
  京城谷价翔贵,戊申,出常平仓米贱粜以济民。
  丁卯,诏:“应典卖田产影占徭役者,听人告,以所隐田三之一予之。”
  加冯拯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曾集贤殿大学士。自是上相必加昭文、监史,次相加集贤。若上相罢免,则以次而升。如除三相,则分监修国史于次相云。
  是岁,辽放进士张渐等四十七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六
●卷第三十六
    【宋纪三十六】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柔兆摄提格三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元年(辽太平三年)
  春,正月,丙寅朔,诏改元。帝读诏,号泣者久之,谓左右曰:“朕不忍遽更先帝之号也。”
  辽主如纳水。
  以耶律藏引为平章事。
  庚午,辽初使来贺长宁节。
  自建隆以来,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蓄藏,守以恭俭简易,方是时,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亦众,佛、老、塞外,耗蠹中国,县官之费,数倍昔日,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权三司使李谘尝言:“天下赋调有常,今西北寝兵二十年,而边餽如故,它用浸广,戍兵虽未可减,其末作浮费非本务者,宜一切裁损,以宽敛厚下。”盐铁判官歙人俞献卿亦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人皆谓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荆湖、江、淮间,民愁无聊。转运使务刻剥以增其数,岁益一岁,又非时调率、营造,一切费用,皆出于民,是以物价益高,民力积困也。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又甚于前。卮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内,陛下宜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帝纳其言。癸未,命御史中丞刘筠、提举诸司库务薛贻廓与三司同议裁减冗费。
  诏中书、枢密院同议塞滑州决河。
  先是茶制,惟川、峡、广南听民自买卖,禁其出境,馀悉榷,犯者有刑。在淮南则蕲、黄、庐、舒、寿、光六州,官自为场,置使总之,谓之山场者十三,六州采茶之民皆隶焉,谓之园户。岁课作茶,输其租,馀则官悉市之。其售于官者,皆先受钱而后入茶,谓之本钱。又,百姓岁输税愿折茶者,谓之折税茶。总为岁课八百六十五万馀斤,其出鬻皆就本场。在江南则宣、歙、江、池、饶、信、洪、抚、筠、袁十州,广德、兴国、临江、建昌、南康、五军,两浙则杭、苏、明、越、婺、处、温、台、湖、常、衢、睦十二州,荆湖则江陵府,潭、鼎、澧、鄂、岳、归、峡七州,荆门军,福建则建、剑二州,岁如山场输租折税,馀则官悉市而敛之。总为岁课,江南千二十七万馀斤,两浙百二十七万九千馀斤,荆湖二百四十七万馀斤,福建三十九万三千馀斤,皆转输要会之地,曰江陵府,曰真州,曰海州,曰汉阳军,曰无为军,曰蕲州之蕲口,为六榷货务。凡民欲茶者,皆售于官,其以给日用者,谓之食茶,出境则给券。商贾之欲贸易者,入钱若金帛京师榷货务,以射六务、十三场茶,给券,随所射与之,谓之交引。愿就东南入钱若金皇者,听计直予茶如京师。凡茶入官以轻估,其出以重估,县官之利甚博,而商贾输于西北以及散于塞外,其利又特厚焉。县官鬻茶,岁课缗钱,虽赢缩不常,景德中至三百六十馀万,此其最厚者也。
  然自西北宿兵既多,餽饷不足,因募商人入中刍粟,度地里远近,增其虚估,给券,以茶偿之。后又益以东南缗钱、香药、象齿,谓之三说。而塞下急于兵食,欲广储偫,不受虚估,入中者,以虚钱得实利,人竞趋焉。及南北和好罢兵,边储稍缓,物价差减,而交引虚钱未改,则其法既弊,虚估日益高,茶日益贱,入实钱金帛日益寡,而入中者非尽行商,多其土人,既不知茶利厚薄,且急于售钱,得券则转鬻于茶商或京师坐贾号交引铺者,获利无几。茶商及交引铺,或以券取茶,或收畜贸易以射厚利,由是虚估之利皆入豪商巨贾,券之滞积,虽二三年茶不足以偿,而入中者以利薄不趋,边备日蹙,茶法大坏。景德中,丁谓为三司使,尝计其得失,以为边籴才及五十万,而东南三百六十馀万茶引尽归商贾,当时以为至论。厥后虽屡变以救之,然不能无弊。丁亥,诏置计置司,以枢密副使张士逊、参知政事吕夷简、鲁宗道总之。
  庚寅,计置司考茶法利害,奏言:“十三场茶,岁课缗钱五十万。天禧五年,才及缗钱二十三万。每券直钱十万,鬻之,售钱五万五千,总为缗钱实十三万,除九万馀缗为本钱,岁才得息钱三万馀缗,而官吏廪给不与焉。是则虚数虽多,实利殊寡。”因请罢三说,行贴射之法。其法,以十三场茶买卖本息,并计其数,罢官给本钱,使商人与园户自相交易,一切定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罗源场茶,斤售钱五十有六,其本二十有五,官不复给,但使商人输息钱三十有一而已。然必辇茶入官,随商人所指而与之,给券为验,以防私售,故有贴射之名。若岁课贴射不尽,则官市之如旧。园户过期而输不足者,计所负数,如商人入息。旧输茶百斤,益以二十斤至三十五斤,谓之耗茶,亦皆罢之。其入钱以射六务茶者,如旧制。大率使茶与边籴各以实钱出纳,不得相为轻重,以绝虚估之弊,从之。
  庚子,发卒增筑京城。
  二月,丙申,铸“天圣元宝”钱。
  初,祥符天书既降,建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及真宗诞节,本命三元,用道家法,内外为斋醮,京城之内外,一夕数处。帝即位,并太后诞节亦如之,糜费甚众。至是或以为言,而宰相冯拯,因奏海内久安,用度宜有节,帝及太后曰:“此先帝意也。”即诏礼仪院裁定。礼仪院请帝及太后诞节、本命宜如旧,它节命八宫观迭醮。旧一岁醮四十九,请损为二十;大醮二千四百分,请损为五百,斋官第给汤茗。诏增醮分为千二百,馀悉可。
  辽以丁振为武信军节度使,进封兰陵郡王。
  辽萧巴雅尔之败于高丽也,辽主使人责之曰:“汝轻敌深入,以至败绩,何面目来见乎!朕当皮面然后戮之。”及归,止坐免官。至是念其南伐之功,复以为西南面都招讨,进封豳王。
  三月,己巳,礼仪院又请罢天庆等五节天下赐宴。诏新定设醮州府,赐宴如旧,馀悉罢。
  减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祥源观清卫卒以分配诸军,其工役送八作司;衮州景灵宫、太极观清卫准此。
  辛卯,始行淮南十三山场贴射茶法。
  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
  夏,四月,己亥,以吏部郎中、龙图阁待制薛奎权知开封府。奎为政严敏,击断无所贷,人畏惮之,目为“薛出油”。其语上达,帝因问奎,谢曰:“臣知击奸,安避此!”帝益加重焉。
  辛丑,中书言:“诸道转运使、副,河北、河东、陕西部署、钤辖、都监并奉使契丹臣寮辞见,请并许上殿奏事。”从之。
  初,但令两府大臣附奏,太常丞祥符丁度言:“臣下出外,必有所陈,今一切令附奏,非所以防壅蔽也。”故中书为言,卒得请。帝初即位,度上书论六事,又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云。
  罢礼仪院,从枢密副使张士逊等请也。太常礼院,典礼所出,大中祥符中,又增置礼仪院,以辅臣领其事,于是始罢。
  丁巳,诏:“翰林学士至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各举堪充谏官、御史者,以名闻。”先是上封者请复置谏官、御史三五员,盖宋初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多不专言责,而御史或领它局,天禧初,诏两省置谏官,御史台置侍御史以下各六员,不兼职务,每月须一员奏事;其后员缺不补,故言者及之。
  钦州深在山谷间,人苦瘴毒,推官建安徐的请徙州濒水。转运使以闻,且留的再任办役;辛酉,诏从其请。的短衣持梃,与役夫同劳苦,筑城郭,立楼橹,画地居军民,治府舍、仓库、沟渠、廛肆,民皆便之。
  五月,甲子,行陕西、河北入中刍粮见钱法。
  庚寅,议皇太后仪卫,制同乘舆。
  是月,辽主清暑缅山;未几,赐缅山名曰永安。
  六月,戊申,河南府言永定陵占民田十八顷,凡估钱七十万。帝曰:“营奉先帝陵寝而偿民田直,可拘以常制邪?”特给百万。
  乙卯,禁毁钱铸钟。
  秋,七月,戊寅,辽以南府宰相耶律哈噶为上京留守,封漆水郡王。
  壬午,蠲天下逋欠,以即位赦恩也。自是因赦除欠负,遂为例。
  丙戌,辽以皇后生辰为顺天节。
  初,后见爱于睿智太后,太后殁後,辽主恩礼有加,为置宫闱司,补官属,得出教令。元妃妒之弥甚。先是辽主南伐,掠深州小儿赵安仁,俘为阉,渐为内侍省押班,元妃密令伺后短长,后宫中动静,元妃无弗知者。久之,无所得。后善琵琶,乃诬后与琵琶工燕文颇、李文福私,辽主不之信。又为国书投辽主帐中,辽主得之,曰:“此必元妃所作也。”命焚之。安仁见谗间不行,而后权方盛,惧祸,谋亡归宋。事泄,后欲诛之,元妃营救于辽主曰:“安仁父母兄弟俱在南朝,每一念及,神魂陨越。今为思亲而亡,亦孝子用心,实可怜悯。”辽主赦之。
  八月,乙巳,以太常博士建安曹修古为监察御史,孔延鲁、刘随并为左正言。延鲁常为宁州军事推官,数与州将争事。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州将率官属往奠拜之,欲上其事。延鲁径前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大惊,已而莫不叹服。迁大理寺丞,知仙源县,主孔氏祠事。孔氏故多放纵者,延鲁一绳以法。上言庙制卑陋,请加崇饰,从之。延鲁后更名道辅。
  甲寅,有芝生天安殿柱,召辅臣观之,退,奉表称贺。乙卯,诏群臣就观,监察御史开封鞠讠永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先是钱惟演自河阳赴亳州,因朝京师,图入相。讠永奏:“惟演憸险,尝与丁谓为婚姻,缘此大用;后揣知谓奸状已廕,惧牵连得祸,因出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讠永语右正言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
  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钦若时以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适钦若有奏至,太后因取字缄置汤药合,遣中人赉以赐,且口宣召之,辅臣皆不与闻。己未,钦若至国门,庚申,入见。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初,拯五上表乞罢相,于是遣使抚问。还,奏其家俭陋,被服甚质,太后赐以衾裯、锦绮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顾禁中不知也。为相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林特常诣拯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诣中书,既至,又遣堂吏谓之曰:“公事,何不自达朝廷?”卒不见。
  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迁叙图》以献,冀便省览,然亦不能大用事如真宗时矣。同列往往驳议,钦若不堪,曰:“王子明在政府日,不尔也。”鲁宗道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固非它人可企。公若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服!”
  闰月,戊戌,寇准卒于雷州。
  冯拯病,不能赴河南,己亥,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懿。
  癸卯,始命寇准为衡州司马,准已卒,弗及知也。其妻宋氏乞归葬西京,许之。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出笋,众因为立庙,号竹林寇公祠。
  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封丘赵贺,言苏州太湖塘岸坏及并海支渠堙废,水侵民田。即诏贺与两浙转运使徐奭领其事,伐石增堤,浚积潦,自吴江东赴海;流民归占者二万六千户,岁出苗租三十万。
  先是贺通判汉州,蜀吏喜弄法,而贺精明,吏不敢欺,人称为“赵家关”,言如关梁不可越也。后为江淮制置发运使,所部漕船,旧皆由主吏自遣,受赇不平,或数得诣富饶郡,因以商贩,贫者至不堪其役。贺乃籍诸州物产厚薄,分剧易为三等,视其功过自裁定,由是吏巧不得施。
  癸丑,诏审官院:自今知州军、同判、知县人并引对于便殿。
  冬,十月,辛酉朔,徙陕西缘边军马屯内地。
  监察御史鞠讠永嫉王钦若阿倚,数睥睨其短,钦若心忌之。会讠永兼左巡,率府率安崇俊入朝失仪,讠永言崇俊少在边有劳,此不足罪。钦若奏讠永废朝廷仪,责授太常博士、同判信州。
  辽主自秋猎于赤山,是月,驻辽河。
  十一月,辛卯朔,辽以皇侄宗范为归德军节度使,北府宰相萧孝穆为南京留守,封燕王,南京留守耶律制心为南院大王,兵马都总管仇正为燕京转运使。
  戊戌,诏禁江南诸路师巫邪术。先是知洪州夏竦,索部中师巫得一千九百馀户,勒令归农,毁其淫祠,因奏请朝廷严赐条约,故降是诏。
  初,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其后富者稍衰,不能偿所负,争讼数起。大中祥符末,薛田为转运使,请官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久不报。寇咸守蜀,遂乞废交子不复用。会咸去而田代之,诏田与转运使张若谷度其利害。田、若谷议:“废交子不复用,则留易非便,但请官为置务,禁民私造。”戊午,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为额。咸,临汝人;若谷,南剑人也。
  大理寺丞、知彭山县卢察乞官襄州以扫洒坟墓,帝许之。
  十二月,壬戌,辽以皇侄宗范为平章事,封三韩郡王。
  江州陈蕴,聚居二百年,食口二千,而蕴年八十,且有行义,州以闻。帝曰:“良民一乡之表,旌之则为善者劝矣。”甲子,授蕴本州助教。
  丁卯,辽以萧永为太子太师。
  辛未,诏吏部流内铨选幕职官知大县,阙京朝官故也。
  己卯,辽皇子重元为秦国王。重元,元妃之少子也。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二年(辽太平四年)
  春,正月,癸卯,命御史中丞刘筠等四人权知贡举。
  诏修景灵宫之万寿殿以奉真宗,署曰奉真;庚辰,命王钦若为礼仪使。
  辽主如鸭子河;二月,己未朔,猎达鲁河,改鸭子河为混同江,达鲁河为长春河。
  三月,戊子朔,诏礼部:“诸科举人不能对策者,毋辄黜落。”先是上封者言:“经学不究经旨,乞于本科问策一道。”至是对者多纰缪,帝特下诏宽之。
  己丑,同提点开封府界公事磙州张君平言:“南京、陈、许、徐、宿、亳、曹、单、蔡、颍等州,古沟洫与畿内相接,岁久不治,故京师数罹水患,请委官疏凿之。”诏从其请。
  丁酉,奉安真宗御容于景灵宫奉真殿。
  皇太后谕宰臣曰:“比择儒臣侍上讲读,深有开益。”宰相因言工部郎中单父马宗元,通经有行义,可使入奉经筵。辛丑,命宗元直龙图阁。
  癸卯,王钦若等上《真宗实录》一百五十卷,降诏褒谕。
  乙巳,御崇政殿,赐进士安陆宋郊、长洲叶清臣、吴县郑戬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四十六人同出身。不中格者六人,以尝经真宗御试,特赐同《三礼》出身。丙午,又赐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
  郊与其弟祁,俱以词赋得名,礼部奏祁第三,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郊第一而置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别之。刘筠得清臣所对策,奇之,故擢第二。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
  壬子,赐乡贡进士张瓖、太常寺太祝吕宗简进士及第,仍附春榜。瓖,洎之孙,宰臣王钦若之婿;宗简,参知政事夷简弟也。
  夏,四月,知池州李虚己,言州县春初豫支钱和买䌷绢,民或不欲者,强之则为扰。辛酉,诏三司谕州县毋得抑配,非土产者罢之。
  初,帝乳母许氏,为宫人所谗出宫,嫁苗继宗,及是邀驾自陈。丙寅,封临颍县君,以继宗为右班殿直。寻加许氏当阳郡夫人,复入宫。
  五月,丁亥朔,司天监言日当食不食,宰相奉表称贺。
  乙未,录系囚。
  六月,乙未,百官表请听乐,不许;表五上,乃许之。因谕王钦若曰:“今虽勉从众请,秋宴但当用乐之半,其诸游幸,则心所未忍也。”
  辽南院大王耶律制心卒。制心守上京,多惠政。时酒禁方严,有捕获私昷者,制心一饮而尽,笑而不诘。或劝以奉佛,制心曰:“吾不知佛法,惟心无私,则近之矣。”赠政事令,追封陈王。
  壬申,罢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宫观然灯。
  甲戌,辽以萧迪里为南院大王。
  秋,七月,戊子,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壬辰,遣殿中侍御史王硕、内殿承制硃绪点检山场所积茶。
  初,朝廷既用李谘等贴射法,行之期年,豪商大贾不能轩轾为轻重;而论者或谓边籴偿以见钱,恐京师府藏不足以继,争言其不便。会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滞积坏败者,请一切焚弃。朝廷疑变法之弊,下书责计置司,令硕等行视。既而谘等条上利害甚悉,且言:“推行新法,功绪已见。盖积年侵蠹之源,一朝闭塞,商贾利于复故,欲有以动摇,而论者不察其实,助为游说。愿力行之,无为流言所易。”于是诏有司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赐典吏银绢有差。
  初,禁寺观毋得市田。及真宗崩,内遣中使赐荆门军玉泉山景德院白银三千两,令市田,言为先帝植福,后仍不得为例。由是寺观稍益市田矣。
  癸丑,奉安真宗御容于玉清昭应宫安圣殿。
  八月,丙辰朔,宴崇政殿,初用乐之半。乐工奏技,帝未始瞩目,终宴,犹有戚容。
  时诏下成都府,召优人许朝天等补教坊,左正言刘随以为贱工不足辱诏书。监察御史李纮亦言:“陛下即位,尚未能显岩穴之士,而首召伶官,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朝天等遂罢归。纮,昌龄从子也。
  诏:“举官已迁改而贪污者,举主以状闻;闻而不以实者,坐之。”
  辽以驸马萧都哩为殿前都点检。
  己卯,幸国子监,谒先圣文宣王。召从臣升讲堂,令直讲、屯田郎中马龟符讲《论语》,赐龟符三品服。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又幸昭烈武成王庙。还,幸继照堂,宴从臣。
  甲申,太白入太微垣。
  九月,辛卯,祠太一宫,赐道左耕者茶帛。
  庚子,皇太后手书赐中书门下,以故中书令郭崇孙女为皇后,谕输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鲜能以富贵自保,故兹选于衰旧之门,庶免它日或挠圣政也。”
  冬,十月,辛巳,诏:“自今诏书,令刑部摹印颁行。”
  时判部青州燕肃,言旧制,集书吏分录,字多舛误,四方覆奏,或致稽违,因请镂版宣布。或曰:“版本一误,则益甚矣。”王曾曰:“勿使一字有误可也。”遂著于令。
  丙辰,奉安真宗御容于洪福院。
  是月,辽主驻辽河。
  十一月,乙未,朝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丙申,享太庙。丁酉,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百官上尊号曰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赐百官、诸军加等。
  乙巳,立皇后郭氏。时张美人有宠,帝欲立之,太后不可而止,故后虽立,而颇见疏。
  辛亥,王钦若封冀国公,曹利用改封鲁国公,并加恩。故事,辅臣例迁官,参知政事吕夷简与同列豫辞之,遂著为式。
  十二月,丙寅,权判都省马亮言:“天下僧以数千万计,间或为盗,民颇苦之。请除岁合度人外,非时更不度人;仍令自今毋得收曾犯真刑及文身者系籍。诏可。
  是冬,辽大阅,声言猎幽州。二府皆请备粟练师以待不虞,枢密副使张知白独言:“辽人修好未远,今其举兵者,以上初政,观试朝廷耳,岂可自生衅邪!若终以为疑,莫如因今河决,发兵以防河为名,万一有变,亦足应用。”未几,果无事。
  辽主尝微服出猎,有耶律罕班者,游京师,寓行宫侧,惟囊衣匹马而已。辽主见而问之,罕班初不识,漫应曰:“我北院部人,觅官耳。”辽主与语,知其才,阴识之。会北院奏南京疑狱久不决,辽主召罕班驰驿审录,举朝皆惊。罕班量情处理,人无冤者,辽主嘉之。又令藉群牧,马阙其二,同事者考寻不已,罕班略不加诘,即先驰奏,辽主益信任焉。
  是岁,辽放进士李炯等四十七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三年(辽太平五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混同江。
  戊子,辽遣宣徽南院使萧从顺等来贺长宁节,见于崇政殿,皇太后垂帘,置酒殿中以宴之,御史中丞薛奎馆伴。从顺欲请见,且言南使至北者皆见太后,而北使来独不得见。奎折之曰:“皇太后垂帘听政,虽本朝群臣亦未尝得见也。”从顺乃已。及辞,从顺有疾,命宰臣王曾押宴都亭驿。从顺问曾曰:“南朝每降使车,悉皆假摄,何也?”曾曰:“使者之任惟其人,不以官之高下。今二府八人,六常奉使,惟其人,不以官也。”从顺默然。既而从顺称疾留馆,不以时发,帝遣使问劳,挟太医诊视,相属于道。枢密使曹利用请一切罢之,乃引去。
  二月,戊午,辽禁其境内服用明金及金钱绮,国亲当服者,奏而后用。
  乙丑,权御史中丞薛奎,罢为集贤院学士、知并州,或谮奎漏禁中语也。既而秦州阙守,帝以奎屡官西边,习其土风,即改奎知秦州。秦州宿重兵,经费常不足,奎务俭约,教民水耕,谨商算,岁中廪粟积者三百万,征算衍者三十万,核民隐田数千顷,复得刍粟十馀万。
  是月,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丙子,徙知河南府陈尧佐知并州。每汾水涨,州人忧溺,尧佐为筑堤,植柳数万本,作柳溪亭,民赖其利。
  壬辰,辽以左丞相张俭为武定军节度使,以殿前都点检萧都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是月,辽主如长春河。鱼儿泺有声如雷,其水一夕越沙冈四十里,别为一陂。
  夏,四月,壬子朔,诏恤刑狱。
  是月,以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刘煜知河南府。煜世家河南,衣寇旧族。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同宗也。”煜曰:“不敢。”它日,数问之,煜无以对,因伪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庚寅,录系囚。
  癸巳,幸御庄观刈麦,闻民舍机杼声,赐织妇茶帛。
  辽主清暑永安山。以萧从顺为太子太师,吴叔达翰林学士,道士冯若谷加太子中允。命张俭移镇大同。
  六月,癸酉,环、原州属羌叛,寇边,环庆都监赵士隆等死之。遣使者安抚陕西。
  秋,七月,戊子,诏诸路转运使察举知州、同判不任事者。
  壬寅,以前户部郎中夏竦起复知制诰。竦急于进取,喜任数术,世目为奸邪。尝上疏乞与修《真宗实录》,不报。既而丁母忧,潜至京师求起复,依中人张怀德为内助,而王钦若雅善竦,因左右之,故有是命。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亥,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帝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
  戊午,夔州路提点刑狱盛京,言忠州盐井岁增课,奉节、巫山县营田户逃绝,里胥代纳户税,万州户纳谷税钱,皆为民害;诏悉除之。京,度之从兄也。
  初,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论者犹争言其不便。辛未,命翰林侍读学士孙奭、知制诰夏竦等再加详定。
  九月,庚辰朔,始遣使贺辽后正旦。
  辽主驻南京。
  己亥,辽始遣使来贺宋太后正旦。
  冬,十月,乙卯,太白犯南斗。
  辛酉,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
  庚午,以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唐译经使以宰相明释学者兼领之;宋初翻译经论,令朝官润文,及丁谓相,始置使;而钦若乃因译经僧法护等请为使,议者非之。
  十一月,己卯朔,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而未售者六百一十三万馀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者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园户输岁课不足者,使如商人入息,而园户皆细民贫弱,力不能给,繁扰益甚。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之。”于是茶法复坏。
  庚子,辽主幸内果园宴,京民聚观。求进士得七十二人,命赋诗,第其工拙,以张昱等一十四人为太子校书郎,韩栾等五十八人为崇文馆校书郎。
  王钦若既兼译经使,始赴传法院,感疾亟归;车驾临问,赐白金五千两。戊申,卒。皇太后临奠出涕,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穆,遣官护葬事,录亲事及所亲信二十馀人。建隆以来,宰相恤恩,未有此比。
  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智数过人,每朝廷有所兴造,委典迁就以中上意。性倾巧,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用之。及吴植事败,太后滋不悦,同列稍侵之,钦若悒悒以殁。后有诏塑像茅山,列于仙官。
  辽北院枢密使萧哈绰有疾,辽主欲临视之,哈绰谢曰:“臣无状,猥蒙重任;今形容毁瘁,恐陛下见而动心。”辽主乃止。会北府宰相萧朴问疾,哈绰握其手曰:“吾死,君必为枢密使,慎勿举胜己者。”朴闻而鄙之。乙丑,卒。
  十二月,戊辰,辽以萧朴为北院枢密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朝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咸平初,曹彬以枢密副使兼侍中,位户部侍郎、平章事李沆下,循旧制也。乾兴中,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閤门不敢裁。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郁不平,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矫,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利用疑代己,始悔惧焉。
  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登阶,王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翼日,曾入对,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
  癸亥,徙崖州司户参军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谓以家寓洛阳,常为书自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毋辄怨望,遣人致于西京留守刘煜,祈付其家,戒使伺煜会众寮时达之。煜得书,不敢私,即以闻;帝见之感恻,故有是命。宰相言:“谓,天下不容其罪而窜之,今不缘赦宥,未可内徙。”帝曰:“谓斥海上已数年,欲令生还岭表耳。”
  乙丑,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张旻依前充枢密使。太后微时,尝寓旻家,旻事之甚谨,后深德之,故复掌枢府。寻改名耆。
  是岁,燕民以年谷丰熟,辽主车驾临幸,争以土物来献。辽主礼高年,惠鳏寡,赐酺饮。至夕,六街灯火如昼,士庶嬉游,辽主亦微行观之。
  丁丑,辽禁工匠不得销毁金银器。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春,正月,癸未,辽使萧迪里等入见。辽又遣人持酒果与迪里等。帝问宰相王曾曰:“送酒果者三十馀人,已至莫州,听其来否?”曾曰:“宜止其来,而以舟兵代之,转酒果付迪里可也。”帝曰:“善!”
  知益州薛田言:“两川犯罪人配隶它州,虽老疾得释者,悉留不遣;自今请无拘停。”帝曰:“远民无知犯法,而终身不得还乡里,岂朕意乎!察其情有可矜者,听遣还。”
  庚辰,辽主如鸳鸯泺。
  二月,己酉,辽以同知枢密院黄翩为兵马都部署,引军城混同江、疏木河之间。黄龙府请建堡障三,烽台十,辽主命俟农隙筑之。
  东京留守耶律巴格奏黄翩领兵入女真界徇地,俘获不可胜计,得降者二百七十户。辽主奖谕之。
  庚戌,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下三馆校《道藏》,从之。帝因曰:“道书多言飞炼金石,岂若老氏五千言之约哉!”
  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帝谓辅臣曰:“祀日适与真宗大忌同,其施乐邪?”王曾曰:“但设而不作耳。”又问古今乐之异同。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社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帝曰:“朕于声技未尝留意,内外宴游,皆勉强尔。”
  己巳,辽以南京水,遣使赈之。
  庚午,命:“党项别部塌西,设契丹节度使治之。”
  三月,庚寅,辽以大同军节度使张俭入为南院枢密使、左丞相兼政事令。辽主方眷倚俭,参知政事吴淑达与俭不相能,辽主怒,出叔达为康州刺史。
  御史台自薛奎后,中丞阙人不补,侍御史知杂事韩亿独掌台务者逾年。壬午,始命权知开封府汝阴王臻权御史中丞。臻建言:“三司、开封府诸曹参军及赤县丞、尉,率用贵游子弟,骄惰不任事,请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书考无过者为之。”又言:“京百司吏人入官,请如《长定格》,归司三年。”并从之。
  是月,准布侵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破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七
●卷第三十七
    【宋纪三十七】 起柔兆摄提格四月,尽屠维大荒落七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夏,四月,安德节度推官李佑,唐庄宗曾孙也,上书求便官以洒扫陵庙,因改授西京留守推官。帝谓辅臣曰:“唐庄宗百战有天下,嬖用伶官以及祸,可叹也!”王曾曰:“陛下日听政事,又以前代治乱为龟鉴,天下之福也。”
  知宁州、职方员外郎杨及,尝因乾元节献绣佛。帝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为此?”辛亥,令邸吏还之。
  丙寅,辽主如永安山。
  五月,己卯,诏礼部贡举。
  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大理卿胡演进月囚帐,太宗诏,凡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天下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京师大辟虽一覆奏,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至上请而法寺多举驳,官吏得不应奏之罪,故皆增饰事状,移情就法,失朝廷钦恤之意。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谓:“天下皆一覆奏,则死囚充满狴犴,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曰:“朕念生齿之繁,抵冒者众;法有高下,情有重轻,而有司巧避微文,一切致之重辟,岂称朕好生之志哉!其令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
  戊子,录囚。
  辛卯,辽以东京统军使萧慥古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癸卯,辽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将兵伐甘州回鹘。
  闰月,戊申,减江、淮岁漕米五十万石,除舒州、太湖等九茶场民逋钱十三万缗。
  辛亥,复陕西永丰渠以通解盐。
  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侍读学士宋绶等讲《唐书》。
  帝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俱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绶兼句当三班院,因请解所兼,专事劝讲。太后命择前代文字可资孝养、补政治者以备帝览。遂录进唐谢偃《惟皇诫德赋》,又录《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明皇朝臣寮所献《圣典》三卷、《君臣政理论》二卷上之。
  六月,丁亥,建、剑、邵武等州、军大水,赈之。
  庚寅,大雨震电,京师平地水数尺。辛卯,避正殿,减常膳。
  癸巳,以西上閤门使曹仪、洛苑副使、内侍押班江德明提举修葺在京营房库务,内殿崇班麦守忠相度疏导积水。水之作也,宰执方晨朝,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之皆愧服。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帝以问曾,曾曰:“河决奏未至,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
  初,汴水大涨,众汹汹忧京城,乃用枢密院奏,敕八作司决陈留堤及城西贾陂冈地,泄之于护龙河。水既落,命开封府界提点张君平调卒复治其堤防。秋,七月,丙午,赐役卒缗钱。
  诏:“官物漂失,主典免偿;流徙者所在抚存之。”
  戊申,御长春殿,复常膳。
  乙丑,罢永兴军,秦、坊等州新醋务。
  辽主猎于黑岭。
  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正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先是上封者以此为言,帝谓辅臣曰:“朕意正欲如此,宜亟行之。”王曾等曰:“锦绮纂组,有害无益。臣约一锦之费,可为绢数匹。陛下崇俭节费以惠远人,臣等敢不奉诏!”
  帝谓辅臣曰:“比以天暑罢讲读,适已召孙奭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壬申,诏诸路转运使举所部官通经术者。
  八月,丁亥,筑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监西谿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议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且至,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馀人,众讠雚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逾年,堰成,流逋归者二千六百馀户。民为纶立生词。令仪及纶各迁官。
  辽萧惠之讨甘肃回鹘也,徵兵诸路,独准布部长特喇后期,立斩以徇。至甘州,攻围三日,不克而还。时特喇之子聚兵来袭,准布部有乌拜者,密以告惠,惠未之信。会西准布诸部皆叛,都监尼噜古。国舅帐太保阿卜鲁等将兵三千来救,遇敌于哈屯城西南,为其所败,尼噜古、阿卜鲁俱死之,士卒溃散。惠仓卒列阵,准布诸部出不意,攻辽营。辽人请乘势奋击,惠曰:“我军疲敝,未可用也。”乌拜请以夜斫诸部之营,惠又不许。及诸部兵退,惠乃设伏以邀击之,前锋始交,诸部散去。辽主遣特里衮耶律洪古、林牙耶律华格将兵讨之。洪古,华格之弟也。辽主尝刺臂血与洪古盟为友,礼遇尤异,及讨准布有功,拜南府宰相,改上京留守。
  九月,乙卯,诏孙奭、冯元举京朝官通经术者。
  庚申,诏礼部贡院,诸科通《三经》者荐擢之。
  录周世宗从孙柴元亨为三班奉职。
  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
  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繁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帝然之。
  是月,辽主驻辽河。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哈斯罕诸部长朝于辽。未几,哈斯罕部乞建旗鼓,辽主从之。
  辛卯,淮南转运司言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闸成。
  初,堰度舟,岁多坏,而监真州排岸浔阳陶鉴、监楚州税元城王乙,并谓置水闸堰旁,以时启闭。及成,漕舟果便,岁省堰卒十馀万。乃诏发运司,它可为闸处,令规画以闻。鉴、乙并优迁。
  先是孙奭、冯元共荐大理寺丞安丘杨安国为国子监直讲,于是并召安国父衮州州学讲书光辅入见。帝令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臣愿讲《天逸》一篇。”时年七十馀矣,而论说明畅。帝欲留为学官,光辅固辞。十一月,乙卯,以光辅为国子监丞,遣还。
  辽萧惠为招讨使累年,屡遭侵掠,士马疲困。十一月,有小校诉其三罪,辽主命案之,旋降惠为南京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十二月,丁丑,恤畿内饥。
  辛巳,辽主诏北面诸部廉察州县之官,不治者罢之。又诏:“大小职官,有贪暴残民者立罢,终身不录;其不能廉直,虽处重任,亦代之;清勤者,虽卑位,亦当荐拔。”
  辽自萧哈绰、萧朴相继为枢密使,专尚吏才,好自听讼,时人转相效习,风俗日衰。辽主下诏曰:“朕以国家以南、北二院分治契丹、汉人,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等,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贵戚,各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自今贵戚以事被告,不以事之大小,并令所在官吏案问,具申北、南院覆问,得实以闻;其不按辄申及受请托为奏言者,以本犯人罪罪之。”
  丁亥,帝白太后,欲元日先上太后寿乃受朝,太后不可。王曾奏曰:“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令。”因再拜称贺。帝固欲先上太后寿,既退,出墨诏付中书。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五年(辽太平七年)
  春,正月,壬寅朔,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
  己未,枢密副使晏殊罢。殊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忤太后旨。会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齿,御史弹奏,遂出知宣州。之州数月,改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始。
  戊辰,以夏竦为枢密副使。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癸酉,命吕夷简、夏竦修先朝国史,王曾为提举,翰林学士宋绶、枢密直学士刘筠、陈尧佐同修。初,内出札子,以先朝正史久而未修,虑年祀浸远,事或沦坠,宜令王曾修纂之。故事,宰臣自领监修国史;至是以曾提举,乃别降敕焉。
  丙子,诏赈京东流民。
  三月,辛酉,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仍命翰林学士宋绶以下二十六人为殿后弥封、誊录、考覆、详定、编排官,如先朝旧制。乙丑,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二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又六百九十八人。尧臣,虞城人也。
  夏,四月,癸酉,试特奏名进士及诸科;甲戌,赐同出身及试衔者凡三百四十二人。寻下诏戒谕诸道举人,宜奋励词学,毋坐视岁月,冀望恩泽。
  辛巳,辽杜防、萧蕴等来贺乾元节,知制诰程琳为馆伴使。蕴出位图,指曰:“中国使者至北朝坐殿上,位高;今北朝使至中国,位下,请升之。”琳曰:“此真宗皇帝所定,不可易。”防又曰:“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卿,可乎?”琳曰:“南、北朝安有大小之异!”防不能对。诏与宰相议,或曰:“此细事,不足争。”将许之。琳曰:“许其小,必启其大。”固争不可,乃止。
  乙未,辽主猎于黑岭。
  帝尝谓辅臣曰:“世无良医,故夭横者众。”张知白对曰:“古方书虽存,率多舛缪;又,天下学医者不得尽见。”乃命医官院校定医书。至是诏国子监摹印颁行,并诏翰林学士宋绶撰《病源序》。
  五月,庚子朔,诏:“武臣子孙习文艺者,听奏文资。”
  丙午,阅诸班骑射。
  辛亥,录系囚。
  癸亥,楚王元佐薨,追封齐王,谥恭宪;后改封潞王。
  是月,辽主清暑永安山。西南诏讨司奏阴山中产金银,请置冶,从之;复遣使循辽河北求产金银之所。由是兴冶采炼,人赖其利。
  六月,甲戌,以京畿旱,祷雨于玉清昭应宫、开宝寺。
  丙子,诏决畿内系囚。
  丁丑,雨。
  癸未,罢诸营造之不急者。先是太后大出金帛,重修景德寺,遣内侍罗崇勋主之。宰臣张知白因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近者洞真、寿宁观相继火,此皆土木太盛之证。”帝纳其言。
  诏:“翰林学士依大中祥符五年故事,双日锁院,只日降麻。”
  辽禁诸屯田不得擅货官粟。
  癸巳,辽复使萧惠讨准布。
  秋,七月,己亥朔,赈泰州水灾。
  辽主谕中外大臣曰:“制条中有遗阙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
  乙巳,辽诏:“辇路所经,旁三十步内不得耕种者,不在所讼之限。”
  丙辰,发丁夫三万八千,卒二万一千,缗钱五十万,塞滑州决河。
  诏察京东被灾县吏不职者以闻。
  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禁中以翡翠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禁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八月,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庚戌,阅龙卫神勇军习战。
  癸卯,召辅臣至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书,各赐织成御飞白字图。
  陕西转运司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国史院编修官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揽塞时变,固宜改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大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
  “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事不虚。昔两汉日蚀、水旱,有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事,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所建白,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
  “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陛下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诚动乎上,惠洽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绛,涛之子也。
  辽主驻辽河。冬,十月,丁卯朔,诏:“诸帐院庶孽,并从其母论贵贱。”
  辽主留心翰墨,始画谱牒以别嫡庶,由是争讼纷起,枢密使萧朴,有吏才,能知人主意,敷奏称旨,时议多取决之。
  辛未,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同知礼院王皞,上所撰《礼阁新编》六十卷。
  初,天禧中,同判太常礼院陈宽请编次本院所承诏敕,其后不能就,皞因取国初至乾兴所下诏敕,删去重复,类以五礼之目,成书上之,赐五品服。皞,曾弟也。
  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实录》正史外,录太宗与群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
  壬辰,医官院上所铸俞空铜人式二,诏一置医官院,一置相国寺。
  甲午,同皇太后幸御书院,观太宗、真宗御书。
  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帝与太后特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十一月,丁酋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九载,乃复塞。修河部署彭睿、权三司使河南范雍、知滑州寇咸,并加秩;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秋税十之三。
  乙未,辽皇侄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色嘉努、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奏言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辽主从之。
  壬寅,工部郎中、直诏文馆燕肃请造指南车,内侍卢道隆又上所创记里鼓车,诏皆以其法下有司制之。
  甲辰,百官集尚书省,受荐享景灵宫誓,乙巳,受享太庙誓。丙午,受合祭天地誓。丁未,帝谓辅臣曰:“百官三日受誓,礼当然邪?”王曾等曰:“宫庙告享,皆缘郊祀之事,止当一受誓尔。今循先朝旧制,请俟它日厘正之。”
  辛亥,朝享景灵宫。壬子,享太庙。大礼使王曾言:“皇帝执玉被兗,酌献七室,而每室奏乐章,恐陟降为劳,请节宫架之奏。”帝曰:“三年一享,朕不敢惮劳也。”
  癸丑,祀天地于圜丘。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丁巳,恭谢玉清昭应宫。
  十二月,辛未,加恩百官。
  丁亥,诏:“百官、宗室受赂冒为亲属奏官者,毋赦。”
  左正言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道辅使辽犹未还,辽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主客者邀道辅还坐,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
  是岁,南郊肆赦,中外以为丁谓将复还。殿中侍御史临河陈炎上疏曰:“丁谓因缘憸佞,窃据公台,今禋柴展礼,必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息要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主籓,卒无牵复;请更不原赦。”帝然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六年(辽太平八年)
  春,正月,己酉,罢两川乾元节岁贡织佛。
  诏:“自今南郊军赏有阙,其三司官吏并劾罪。”
  先是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它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予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转运使孙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诱之乱也。”卒留不予。
  戊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使,仍令转运司条所省事件以闻。”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
  庚申,党项侵边界,边帅击破之。
  甲子,辽诏州县长吏劝农。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辛未,同知礼院王皞言:“谥者,行之表也。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谬戾,皆不请谥。窃以谥法自周公以来,垂为不刊之典,盖以彰善瘅恶,身殁之后,是非较然,用为惩劝。今若任其迁避,则为恶者肆志而不悛。欲乞今后凡有臣寮薨谢,不必候本家请谥,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慝无行之人有所沮劝矣。”从之。
  壬午,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慎名器,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赠太傅、中书令。礼官谢绛议谥文节,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当官不挠,可谓正矣,请谥文正。”王曾曰:“文节美谥矣。”遂不改。嘉言,禹偁子也。
  知白九岁,其父终邢州,殡于佛寺;及辽师侵河北,寺宇多颓废,殡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访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识其处;既发,其衣衾皆可验。众叹其诚孝。
  戊子,辽燕京留守萧孝穆,请于拒马河接宋境上置戍长以巡察,辽主从之。
  三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申,太后幸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往。
  壬子,以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张知白既卒,帝谋代之者,宰相王曾荐吕夷简,枢密使曹利用荐张士逊。太后以士逊位居夷简上,欲用之,曾言辅相当择才,不当问位,太后许用夷简。夷简因奏事,言士逊事帝于寿春府最旧,且有纯懿之德,请先用之,太后嘉其能让。
  癸丑,以姜遵为枢密副使。遵长于吏事,其治尚严猛,所诛残者甚众,时人号为“姜擦子”。太后遣内侍于永兴军营浮屠,遵希太后旨,悉毁汉、唐碑碣以代砖甓,躬自督治,既成,乃得召用。
  己未,以范雍为枢密副使,班姜遵上。
  是月,辽主驻长春河。
  夏,四月,戊辰,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军头司,各引对所理公事。自帝为皇太子,辅臣参决诸司事于资善堂,至是始还有司。
  丁丑,贷河北流民复业者种食,复是年租赋。
  癸未,命龙图阁待制燕肃、直史馆康孝基同议蠲减三司岁所科上供物。凡中都岁用百货,三司视库务所积丰约,下其数诸路,诸路度风土所宜及民产厚薄而率买,谓之科率。诸路用度非素蓄者,亦科率于民。然用有缓急,则物有轻重,故上方所须,轻者反重,贱者反贵,而民有受其弊者。肃等既受命,建言京师库务所积可给二年者,请勿复科买,诏从之。
  庚寅,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工,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
  时命僧道襘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纮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于间,何以示中外!”
  右司谏刘随,因星变言:“国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择贤者,用唐故事,增广嗣王、郡王之封,以应祖宗意。”
  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又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虽老而有器识,宜蒙访对,其必有补。”
  五月,乙未朔,交趾寇边,诏广南西路转运司发谿峒丁壮捕之。时文思使焦守节知邕州,遣人入交趾,谕以利害,李公蕴拜章谢罪。
  辽主清暑永安山。
  庚戌,诏:“温、鼎、广等州岁贡柑,不得以贡馀为名,饷遗近臣。”始,王曾言于帝,请断贡馀。帝曰:“贡且劳矣,况其馀乎!”亟命罢之。
  枢密副使姜遵言:“咸阳民元守亮岁贡梨,朝廷给赐,常倍其直,守亮恃此夸其里中,因以凌弱。请绝其献。”帝曰:“朕不知守亮敢恃此以横也。”辛亥,诏罢之。
  六月,丙寅,罢戎、泸诸州谷税钱。
  周虢州防御使柴贵,世宗弟也,其孙肃自陈求官。帝问王曾曰:“肃果柴氏之后乎?”曾对曰:“得贵告身验之,信然。”帝曰:“世宗开拓土宇,为吾国家也,后裔其可忘哉!”命为三班奉职。
  秋,七月,辽以南院大王耶律迪里为上京留守。
  戊戌,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乙未,开封府推官、监察御史馆陶王沿为河北转运副使。沿上言:“本朝制兵刑,未几于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边地常屯重兵,坐耗国用,而未知所以处之。请教河北强壮,以代就粮禁卒之阙,罢招厢军,以其冗者隶作屯田,行之数年,当渐销减,而强壮悉为精兵矣。
  “古者刑平国,用中典,而比者以敕处罪,多重于律。律以绢估罪者,敕以缗直代之;律坐髡釱而役者,敕黥窜以为卒。比诸州上言,谪卒太多,衣食不足,愿勿复谪者七十馀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置于理也。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钱定罪者,悉从绢估,黥窜为卒者,止从髡釱;此所谓胜残去杀,无待百年者也。”
  壬子,江宁府、扬、真、润州江水溢,坏官民庐舍,遣使安抚赈恤。
  八月,乙丑,诏免河北水灾州军秋税。
  初,帝谓辅臣曰:“比令内侍往缘边视水灾,如闻有龙堰于海口,故水壅而不泄。可遣官致祭。”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海口恐非龙可堰,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
  甲戌,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张纶知秦州。纶,天禧末为发运副使。时盐课积亏者十年,纶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三百五十万。居三岁,增上供米八十万。在江、淮逾六年,为民兴利除害甚众。性喜施与,漕卒多冻馁道死者,纶见之,叹曰:“此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俸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乙亥,河决澶州王楚埽。
  戊寅,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学士刘筠知庐州。筠三入翰林,意望两府,及为承旨,颇不怿,尝移疾不出。或戏筠曰:“服清凉散必愈。”盖两府乃得用清凉伞也。筠前尝知庐州,爱其土,遂筑室城中,架阁藏前后所赐书,帝为飞白书,曰:“真宗圣文秘奉之阁”。及再至,即营冢墓,作棺,自为铭刻之。后二岁,竟卒于书阁。筠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亿齐名,时号杨、刘。性不苟合,临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颇少之。
  丙戌,录唐张九龄后。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帝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宜旌其后。”即授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己亥,诏:“京朝官任内,五人同罪,奏举者减一任。”
  乙巳,遣使修诸路兵械。
  丙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
  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天禧初,大雅提点淮南刑狱,案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舟覆,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王钦若亦不喜之。时议欲矫文弊,故并进用。大雅初名侃,避真宗旧讳,改焉。
  壬子,辽主如中京,北德寽勒部节度使耶律延寿请视诸部,赐旗鼓,从之。
  是月,准布诸部长多降于辽。
  冬,十月,甲申,除福州民逋官庄钱十二万八千缗。
  初,王氏据福州时,有田千馀顷,谓之官庄。太平兴国中,授券与民耕,岁输赋而已。天圣二年,发运使方仲荀言:“此公田也,鬻之可复厚利。”遣屯田员外郎辛惟庆领其事,凡售钱三十五万馀缗,诏减缗钱三之一,期三年毕偿。监察御史硃谏以为伤民,不可,诏复为贫弱者宽期。至是知州章频复以为言,诏悉除之。
  辽魏王耶律色轸之孙妇指斥乘舆,其夫为之容隐,事觉,连坐,并籍其家。
  辽主谕燕城将士:“若有敌至,总管备城之东南,统军使守西北,马步军备野战,统军副使缮壁垒、课士卒,各练其事。”
  十一月,丙申,辽太子宗真纳妃萧氏,驸马都尉克迪之女也。
  辽以耶律求翰为北院大王。
  癸卯,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南郊,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给,因使绶集官撰记,帝叹其详备。
  十二月,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仍赡其家。逋临终赋诗,有“茂陵它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之句。既卒,州以闻,帝嗟惜之。
  初,逋尝客临江,李谘方举进士,未有知者。逋曰:“此公辅器也。”及逋卒,谘适为州守,为素服,与其门人葬之。
  辽主诏:“两国舅及南北王府乃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
  是岁,辽放进士张宥等五十七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春,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以侍中判邓州。
  初,太后临朝,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邪!”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虽屡却,亦有不得已从之者。人揣知其然,或绐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辄不从。今利用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
  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恨之。会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请往案之,遂罢利用枢密而穷治汭罪。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杖死。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
  是月,辽主至自中京。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宗道疾剧,帝临问,赐白金三千两。既卒,太后临奠,赠兵部尚书。宗道刚正疾恶,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初,太常议谥曰刚简,复改为隶简,议者以为“肃”不若“刚”为得其实云。
  甲子,诏:“文臣历边任有材勇,武臣之子有节义者,与换官,三路任使。”
  丙寅,张士逊罢。士逊以曹利用荐,得宰相,利用长枢密,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间,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及曹汭狱起,罗崇勋因谮利用,帝以问执政,众顾望,未有对者。士逊徐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怒,将罢士逊,帝以其东宫旧臣,加刑部尚书,知江宁府,解通犀带赐之。后领定国军节度使,知许州。
  以吕夷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士逊将免,曾因对言:“太后不相夷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于是卒相夷简。
  丁卯,以夏竦、薛奎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奎入谢,帝谕奎曰:“先帝常以卿为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
  癸酉,贬曹利用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利用又坐私货景灵宫钱贬,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诸子各夺两官,没听赐第,籍其资,黜亲属十馀人。宦者多恶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投缳而绝,以暴卒闻。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或有缘恩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柔屈,死非其罪,人多冤之。
  乙酉,以河水灾,委转运使察官吏不任职者易之。
  癸巳,募民入粟以赈河北水灾。
  闰月,戊申,禁京城创造寺观。时都人厌土木之劳,及诏下,咸喜。
  壬子,诏曰:“朕开数路以详延天下之士,而制举独久置不设,意吾豪杰或以故见遗也。其复置此科。”于是稍增损旧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凡六,以待京朝官之被举及应选者。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又置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才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及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其法,皆先上艺业于有司,有司较之,然后试秘阁,中格,然后天子亲策之;若武举,则仍阅其骑射焉。
  初,盛度建言于真宗,请设四科以取士。夏竦既执政,建请复制举,广置科目以收遗才。帝从之,更采度前议而降是诏。
  癸酉,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令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指理检使审问以闻。
  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冤枉,浸不能自达。”帝读唐史,见匦函故事,与近臣言之,夏竦因请复置使领,帝从其议。
  乙卯,始命御史中丞王曙兼理检使。
  三月,乙丑,诏:“吏受赇自今毋用廕。”时三司吏毋士安坐受赇,法应徒,而用祖廕以赎论,特决杖勒停,而降是诏。
  辛巳,诏以辽饥民流过界河,令所过给米,分送唐、邓等州,以闲田处之。
  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在外者实封以闻。”
  时群牧判官夏县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閤,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迄千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吏拜曰:“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閤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甲申,上封者言天下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寇咸,咸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餽运矣。法岂可数更!”帝然之,因谓辅臣曰:“茶盐,民所食,而强设法以禁之,致犯法者众。但缘经费尚广,未能弛之,又安可数更其法也?”
  泰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诏殿中丞张奎往案之。还奏:“三司发钞稽缓,非诸州罪。”因言:“盐法所以足军费,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转贸流通,独关市收其征,则上下皆利,孰与设重禁壅阏之为民病!”有诏,悉除所负。奎,临濮人,全义七世孙也。
  丙戌,遣官祈晴。帝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夕而霁。
  辛卯,南平王李公蕴卒。其子德政遣人来告,以为交趾郡王。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
  庚午,上封者言:“近边内地州郡,多是儒臣知州,边事武略,安肯留意!欲望自今选有武勇谋略内殿崇班以上三二十人,于河北、河东、陕西及西川、广南,不以远近,但路居冲要处充知州,得替日,具本处民间利害或边事十件奏闻。或朝廷要人驱使,询之于朝,则曰某人曾在某处,知某处事宜,则是先试之以近边之事,后委之以临边之任,或为州郡之防,或为偏裨之将,不乏人矣。”枢密院请令武臣閤门祗候以上知州军,代还日,分件言事。
  辽主清暑永安山。
  六月,戊子朔,辽以长沙郡王色嘉努为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为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为保定军节度使,进封潞王。
  壬辰,置益、梓、广南路转运判官,与转运使分部案巡,位诸州同判上;别给印,分巡即用之;仍诏磨勘及一年者迁一官。议者以为自罢诸路提点刑狱,而益、梓、广南止一转运使,不能周知民事故也。
  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三千六百十一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翼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
  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未尝少止,农田被灾者几于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赏罚弗中之所召也。而大臣归咎于刑狱之滥,肆赦天下以为禳救,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断决滞狱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宫,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己,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庶几可变灾为祐。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咸谓章圣皇帝勤俭十馀年,天下富庶,及作斯宫,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征赋咸入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财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宽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贤君见变,修道除凶;乱世无象,天下谴告。今幸天见之变,是陛下修己之日,岂可忽哉!”舜钦时年二十一,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甲寅,王曾罢。始,太后受册,将御天安殿,曾执以为不可。及长宁节上寿,止供张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累表待罪,乃出知青州。
  以玉清昭应宫灾,知宫李知损编管陈州;御史台鞫火起,得知损尝与其徒茹荤聚饮宫中故也。
  初,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高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锡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怒。”言者既众,帝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
  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明告四方,使户知之。”秋,七月,己巳,下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乙酉,罢诸宫观使并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从吕夷简、张耆、夏竦之请也。
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八
●卷第三十八
    【宋纪三十八】 起屠维大荒落八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诏:“罢天下职田,官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吏或不良,往往多收以残细民。”命资政殿学士晏殊与三司、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参议,皆以为然,故有是诏。
  己丑,以吕夷简为昭文馆大学士。
  辛卯,夏竦复为枢密副使,陈尧佐、王曙并参知政事,枢密使张耆改山南东道节度使。竦与夷简不相悦,故以尧佐易之。
  初,渤海自神册中附于辽,无榷酤盐曲之税,宽弛关市之征,渤海安之。自冯延修、韩绍勋以燕地平州之法绳之,民不堪命。会燕地荐饥,户部副使王嘉献策造船,使其民漕粟以赈之;水路艰险,多至覆没,鞭扑搒掠,民怨思乱。东京舍利军详衮大延琳因之为变,遂囚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绍勋、嘉以悦众,僭号兴辽,改元天庆。
  时辽主驻黑岭,副留守王道平逾城走告变,即征诸道兵以时进讨。时国舅详衮萧实迪先率本管兵据要害,绝其西渡。延琳以书结保州戍主夏行美,使率渤海军为乱,行美执其人送统军耶律普古,普古遂杀渤海兵八百人,入据保州,断其东路。延琳分兵西取沈州,副使张杰声言欲降,延琳信之,不急攻;既知其诈,攻之,守御已备,不克而还。南北女真皆从延琳,高丽贡使亦不至。
  冬,十月,丙戌朔,辽以南京留守、燕王萧孝穆为都统,萧实迪副之,萧普努为都监,讨延琳。遇贼蒲水中,军少却,普努将右翼,实迪将左翼,夹攻之,先据高丽、女真要冲,使不得求援,贼溃,追败之于平山北。普努不介马而驰,追杀馀贼。已而大军围东京,普努讨诸叛邑。平吼山贼,延琳深沟自卫,固守不敢出。
  十一月,癸亥,冬至,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而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又疏请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同判。
  丙寅,辽以张杰为沈州节度使,超授保州戍将夏行美平章事。召皇城进士张人纪等二十二人入朝,试以诗赋,皆赐第。
  壬申,辽以驸马都尉刘四端权知宣徽南院。
  十二月,庚寅,以知制诰李仲容判礼部。故事,茂才异等、高蹈丘园、沉沦草泽三科所上策论,先委礼部考核以闻,乃得召试。时直史馆康孝基叛礼部,定富弼等十人;帝改命仲容而以孝基同叛,仍取弼等策论覆较之。弼,河南人也。
  辛亥,以左司谏、龙图阁待制孔道辅知郓州,坐纠察刑狱不当也。道辅尝极论曹利用、罗崇勋弄权,时利用死而崇勋犹委任云。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八年(辽太平十年)
  春,正月,丙寅,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
  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彰武节度使曹玮卒,赠侍中,谥武穆。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然用士得死力。平居意气舒暇,及行师,多奇计,出入神速。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贼首已掷庭下矣。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真宗遇边奏,必手诏诘难至十数反,而玮守初议,卒无以夺。开边壕,率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
  临淄人贾同尝造玮,玮欲案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同归,语人曰:“真名将也。”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固辞不往。久之,始同判衮州。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已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又言寇准忠规亮节,宜还之内地。时太后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再迁,知棣州,卒。
  集贤校理华阳彭乘恳求便亲,诏乘知普州。蜀人得乡郡自乘始。普人鲜知学者,乘为兴学,召其子弟为生员,教育之,俗遂以变。
  辛巳,作会圣宫于西京永安县。
  二月,戊子,诏:“五代时官三品以上告身存者,子孙依廕律叙廕,仍须得保官三人。”御史台主簿衮州石介上疏以为不可,坐罢。
  辽主如龙化州。
  三月,甲子,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丙寅,试诸科。丁卯,赐进士咸平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己巳,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诏更拱寿名曰拱辰。
  壬申,幸后苑,赏花钓鱼。每岁从官赋诗,或预备,及是出不意,坐多窘者,优人以为戏,左右皆大笑。翌日,尽取诗付中书,第其优劣。秘阁校理韩羲所赋独鄙恶,落职,同判冀州。
  乙亥,诏:“宗室嫁女,择士族之有行义者;敢以财帛为婚,御史台、街司察举之。”
  以度支副使、刑部郎中钱唐唐肃为龙图阁待制。肃清直廉俭,恬于仕进。在度支,会籴麦京师,数且足,有豪姓欲入官数十万石,因权幸以干掖庭。太后面命肃,肃曰:“麦贮仓率不过二岁,多则腐朽不可食,况挠法邪!”卒不受。尝知洪州,舣舟南康,不即赴。或问之,肃曰:“职田以四月为限,今遽往,得无趋利之讥乎?”逾月乃上。
  三司以方建太一宫及洪福等院,市材木于陕西。同判河中府范仲淹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今复侈土木,破民产,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寻徙陈州,又言:“恩幸多以内降除官,非太平之政,愿以上官、贺娄为戒。”事虽不行,帝嘉其忠。
  辽都统萧孝穆围东京,去城五里,四面筑城堡,起楼橹,使内外不相通。驸马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既为大延琳所囚,闻辽师至,孝先与其妹穴地逃出。公主在后,为守陴者所觉,遇害。公主,辽主之第四女也。
  夏,四月,辽主如乾陵。以耶律行平为广平军节度使,以夏行美为中顺军节度使。
  五月,戊申,辽主清暑柏坡。
  甲寅,赐信州龙虎山张道陵二十五世孙乾曜号虚靖先生,以其孙见素为试将作监主簿,仍令世袭先生号,蠲其租课。
  六月,癸巳,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故事,史成,监修而下进秩,夷简固辞之。
  乙巳,御崇政殿。试书判拔萃及武举人。武举法,先阅骑射,而试之以策为去留,弓马为高下,每遇制举则试焉。
  戊申,以书判拔萃人宣州司理参军曲江余靖为将作监丞、知海阳县,安德节度推官河南尹洙为武胜节度掌书记、知河阳县。
  秋,七月,丁巳,诏修《国朝会要》。
  丙子,策制举人,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成都何讠永、茂才异等富弼。讠永、弼对策,并及第四等。丁丑,以讠永为祠部员外郎、同判永兴军,赐五品服;弼为将作监丞、知长水县。
  壬午,辽诏来岁行贡举法。
  八月,戊子,诏:“流配人道死者,其妻子给食送还乡里。”
  辽东京被围既久,城中撤屋以爨。戊申,贼将杨详世密送款,夜,开南门纳辽军,禽大延琳,渤海平。驸马大力秋,坐延琳事伏诛。
  九月,丙辰,罢百官转对。自复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故复罢之。
  乙丑,枢密副使姜遵卒。
  刘美家婢出入禁中,大招权利,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赵稹厚结之。己巳,擢稹枢密副使。命未出,人驰告稹,稹问曰:“东头、西头?”盖意在中书也。世传以为笑。
  宋初,盐利皆归县官,其解池引水而成者曰颗盐,淮、浙、蜀,广煮海井碱而成者曰末盐,初皆通商贸易。咸平中,梁鼎请官自鬻解盐,未几,以公私烦扰,复旧商贩。帝初即位,置计置司,议茶盐利害。茶法变贴射而盐则官自鬻,利微而害博。两池积盐为阜,其上生木合抱。选人王景上言,请通商平估以售,少宽百姓之力,太后以为然,命盛度、王随议更其制。
  随与权三司使胡则画通商五利上之曰:“方禁商时,伐木造船以给辇运,而兵民罢劳,不堪其命,今去其弊,一利也。始以陆运,既差帖头,又役车户,贫人惧役,连岁逋逃,今悉罢之,二利也。舟运有沉溺之患,纲吏侵盗,杂以泥沙硝石,其味苦恶,疾生重膇,今皆得其真盐,三利也。国之钱币,谓之货泉,盖欲使之通流,而富室大家多藏镪不出,故民用皆蹙,今岁得商人六十馀万,颇助经费,四利也。岁减盐官兵卒、畦夫佣作之给,五利也。”冬,十月,丙申,诏罢三京二十八州军榷法,听商贾入钱若金银京师,榷货务给钞,受盐于解池,而申私贩鬻之禁。诏下,蒲、解之民皆作感圣恩斋。自是虽贾商流行,而岁课之入官者耗矣。
  壬寅,置天章阁待制,位龙图阁待制之下,命鞠讠永、范讽为之。
  是月,辽主驻长宁淀。
  十一月,丙寅,朝享景灵宫。丁卯,享太庙。戊辰,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辛亥,辽都统萧孝穆等自东京凯旋,戎服入见,辽主赐宴劳之。翌日,封孝穆为东平王,赐佐国功臣号。驸马萧实迪封兰陵郡王,萧曾努加侍中,以萧惠为南京统军使。寻以孝穆为东京留守。东京残破之后,孝穆抚纳流民,为政务宽简,民安之。辽主诏渤海旧族,有勋劳材力者叙用,馀分居来、隰、迁、闰等州。
  十二月,癸未,加恩百官。
  壬辰,以雷州司户参军丁谓为道州司户参军。
  丁未,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遣使来,献马七十匹,乞赐《佛经》一藏,从之。
  是岁,河中府同判范仲淹上疏,请太后复辟,其略曰:“陛下拥护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圣,握乾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岂若保庆寿于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疏入,不报。
  高丽来贡。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九年(辽太平十一年,六月,改景福元年。辛未,一零三一年)
  春,正月,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
  己未,龟兹国、沙州并遣使贡方物。庚申,资政殿学士晏殊言:“占城、龟兹、沙州、邛部川蛮夷往往有挈家入贡者,请如先朝故事,委馆伴使询其道路风俗,及绘人物衣寇以上史馆。”从之。
  辛酉,以刑部尚书、知许州张士逊为定国节度使、检校太傅。时士逊朝京师,冀复入相。天章阁待制鞠讠永奏曰:“曹利用擅作威福,士逊与之亲厚,援引至相位,陛下特以东宫僚属用之。臣愿割旧恩,伸公议,趣使之籓。”士逊乃赴许州。
  丁卯,以祠部员外郎晁宗悫为知制诰。宗悫,迥子也。宋绶尝谓:“自唐以来,唯杨於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今始有晁氏焉。”
  辛未,钱惟演改判河南府。惟演托病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不私,今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须城郭劝亦催督惟演上道。惟演自言:“先垅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
  翰林学士盛度请其子奉礼郎申甫于馆阁读书,从之。
  二月,癸巳,诏复职田。
  三月,壬子,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鞠讠永卒。
  癸亥,赐青州州学《九经》,从王曾之请也。自是州郡当立学者皆得赐书。
  辽主自春初如混同江,旋如长春河。辽主末年得消渴疾,语多忌讳,凡死亡者,左右侍臣俱不得言及之,至是增剧。
  夏,四月,戊寅,诏以陇州论平民五人为劫盗抵死,主者虽更赦,并从重罚。
  五月,乙丑,录囚。
  辽境诸河,以大雨横流,失其故道。
  六月,辽主疾大渐,驿召东京留守萧孝穆、上京留守萧孝先及左丞相张俭,使辅立太子,诚无失南朝信誓。己卯,辽主殂于大斧河之行宫,年六十一,谥曰文武大孝宣皇帝,庙号圣宗。
  圣宗守约甚坚,未尝稍启边隙。在位四十九年,理冤滞,举才行,察贪残,抑奢僭,录死事子孙,振诸部贫乏,责近臣迎合,却高丽女乐,在辽诸帝中号为令主。及殂,太子即位,改元景福。
  初,圣宗知元妃与皇后有隙,病中属太子曰:“皇后事我四十年,以其无子,故命汝为嗣。我死,汝母子切无杀之。”元妃闻之,恚益甚。圣宗疾革,元妃詈皇后曰:“老物,宠亦有既邪!”令左右扶后出。圣宗遗诏以皇后为皇太后,元妃为皇太妃;元妃匿之,自尊为皇太后,摄国政。
  太后既得志,引萧孝先与密谋,欲构后以罪,以驸马萧实迪为皇后所喜,深忌之。秦晋公主窃闻其谋,告实迪曰:“尔将无罪被戮,与其死,曷若奔女真以全其生!”实迪曰:“朝廷讵肯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适它国。”会护卫冯嘉努、帐下医耶律喜逊希旨上变,诬北府宰相萧绰布及实迪谋逆,欲奉皇后摄政,徐议当立者,太后命鞫治之。辛丑,太后诛绰布、实迪及其党七人,狱词连及皇后。辽主闻之,曰:“皇后侍先帝历有岁年,抚育眇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可乎?”太后曰:“此人若在,恐为后患。”辽主曰:“皇后无子而老,虽在,无能为也。”太后不从,卒载以小车,囚之上京。时辽臣慑太后威,无敢言者。枢密使萧朴独上书白皇后之诬,不报,朴感愤,至于呕血。
  雄州以辽圣宗讣闻。辛丑,辍视朝七日,在京及河北、河东缘边亦禁音乐七日,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即位。
  秋,七月,丙午朔,辽太后率皇族大临于太平殿,高丽遣使吊慰。辽主召晋王萧普古等饮博,夜分乃罢。
  辽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吉实来告哀,帝为成服于内东门之幄殿,向其国哭,五举音而止,皇太后举哭如上仪。遣近臣诣馆吊慰,常服,黑带,系奚,不佩鱼。
  丁未,辽主击鞠。
  庚戌,辽赈蓟州饥。
  乙卯,辽以比岁丰稔,罢给东京统军司粮。
  丁巳,辽主谒圣宗御容,哀恸久之,因命写北府宰相萧孝友、南府宰相萧孝穆象于御容殿。
  戊午,命孔道辅为贺辽太后册礼使。辽太后册礼使自此始。
  壬申,辽主谒神主帐,时奥隈萧氏始入宫,亦命拜之。
  癸酉,以翰林侍讲学士、兵部侍郎孙奭为工部尚书,知兗州。奭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奭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民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故优拜焉,仍诏须宴而后行。
  甲戌,右正言陈执中罢度支判官,谏院供职。是时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皆不任谏职,须别降敕赴谏院者,乃曰谏官。
  八月,丁丑,太子少保致仕马亮卒,赠右仆射。亮有智略,敏于政事,然所至无廉称。及卒,以婿吕夷简在相位,得谥忠肃,人不以为然。
  权知开封府寇咸卒。咸初附丁谓,故早达。及谓败,左迁,郁郁不自得。秘书丞彭文赋《丧家狗》以刺之。
  九月,戊申,辽主亲视庆陵。
  己巳,以右谏议大夫程琳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琳令有司验状。蒙正连姻太后,太后因琳入对,谓曰:“齐雄非杀人者,乃其奴尝捶之耳。”琳曰:“奴无自专理,且使令与己犯同。”太后默然。遂论如法。
  庚午,以吏部尚书、知天雄军王曾为彰德节度使,仍知天雄军。辽使者往还,敛车徒而后过,无敢哗者。人乐其政,为画像而生祠之。
  甲戌,辽遣使来谢吊慰。
  冬,十月,戊寅,辽宰臣吕德懋卒。
  己卯,以翰林学士宋绶为龙图阁学士、知应天府。
  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帝未始独对群臣也。绶言:“宜约唐先天中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侍御史刘随、殿中侍御史郭劝并言绶有词学,当留于朝,不听。
  丙戌,下诏申儆庶官,因侍御史知杂事刘随请也。其略曰:“比者搢绅之间,名节罔励,矜劳者掠美以近名,希进者行险以徼宠,分屏翰者或奏请之靡厌,任案察者或宽纵之为得;贪而无耻,故务营私,老而非材,曾不知退。用稽彝训,申儆群伦,苟少冒于官箴,将自投于公宪。”
  辽遣使来,致其先主遗物。己酉,遣使来谢贺即位及太后册礼。
  闰月,辛亥,辽有司请以辽主生辰为永寿节,太后生辰为应圣节,从之。
  辛酉,辽主阅新造铠甲。
  癸亥,以盐铁副使赵州王鬷为天章阁待制。
  初,马季良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方用事,有司莫敢迕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邪!”事遂寝。
  丁卯,辽赈黄龙府饥。
  戊辰,知兗州孙奭陛辞,曲宴太清楼,召太子少保致仕晁迥及近臣皆预。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鞍勒马。及行,赐宴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
  十一月,辛巳,徙三馆于崇文院。先是三馆、秘阁在左掖门内,左升龙门外,大中祥符八年,大内火,权寓右掖门外,至是修崇文院成,复徙之。
  丙申,辽葬文武大孝宣皇帝于庆陵。
  初,耶律资忠为圣宗所信任,以忤权贵,出为昭德节度使,至是表请会葬,既至,伏梓宫大恸曰:“臣幸遇圣明,横被谗谮,不获尽犬马之报。”气绝而苏。辽主命医治疾,久之,言:“国舅孝先无忧国之心,陛下不当复用唐景福年号。”于是用事者恶之,遣归镇。寻卒。
  丁亥,驰两川矾禁。
  十二月,癸丑,辽主至自庆陵。
  太后听政,辽主不亲庶务,群臣表请,辽主不从。
  甲寅,诏吏部铨:“选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权注近官。”
  是岁,辽封李德明子元昊为夏国公,以兴平公主归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明道元年(辽重熙元年)
  春,正月,壬申朔,辽太后御正殿,受辽主与群臣朝。
  乙亥,以知江陵府会稽杜衍为河北都转运使。初,命衍守荆南,殿中侍御史郭劝言衍清直,当留中朝,不听。会河北乏军费,乃命衍往经度之,不增赋于民而用足。
  丁丑,辽主如雪林。
  癸巳,诏:“案举官奏劾所部官吏而反为所讼者,自今无得受理。
  二月,癸卯,监修国史吕夷简上《三朝宝训》三十卷。
  庚戌,以知许州、定国节度使张士逊为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宸妃薨。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为己子。帝即位逾十年,妃默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帝不自知妃所出也。疾革,乃进位,年四十六。
  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预宫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顷,独坐帘下,召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何与?”夷简曰:“臣待罪宰相,内外事无不当预。”太后怒曰:“相公欲离间我母子邪?”夷简曰:“太后不以刘氏为念,臣不敢言;尚念刘氏,则丧礼宜从厚。”太后悟,遽曰:“李宸妃也,且奈何?”夷简乃请治丧皇仪殿,用一品礼殡洪福寺。又谓内侍罗崇勋曰:“宸妃当以后服殓,用水银实棺。”有司希太后旨,言岁月未利。时有诏欲凿宫城垣以出丧,夷简遽求对,太后揣知其意,遣崇勋问之,夷简言:“凿垣非礼,丧宜自西华门出。”太后复遣崇勋曰:“岂意卿亦如此!”夷简曰:“臣位宰相,理当廷争。太后不许,臣终不退。”崇勋三反,太后犹不许。夷简正色谓崇勋曰:“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三月,壬申朔,辽命尚父、漆水郡王迪礼复为特里衮。
  辽太后自摄政,即追封其曾祖为兰陵王,父为齐王,诸弟皆王之,萧氏奴为团练、防御、观察、节度使者至四十馀人。燕民无赖者多占名乐工,为萧氏奴。
  戊子,始行《天圣编敕》。
  太常博士安丘明镐,初为蕲州幕职,知州邓馀庆贪暴不法,州事皆镐持正之。薛奎领秦州、益州,皆辟镐自随。于是镐罢益州同判,还朝,赐对,帝问辅臣以镐所能者,奎曰:“镐有文学,沈鸷能断大事,愿陛下亟用之。”己丑,命镐权开封府推官,寻即真。
  江、淮旱。戊戌,诏虑系囚,流以下降一等,杖、笞释之。
  己亥,除婺、秀州丁身钱。
  是春,辽主大蒐。太后虑辽主怀齐天皇后鞠育之恩,因其出蒐,遣人驰至上京弑后。后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使者退,比复至,则后已殂矣,时年五十。因杀其左右百馀人,以庶人礼葬。
  夏,四月,戊午,知棣州王涉,坐冒请官地为职田,配广南牢城。
  六月,殿中侍御史冀人张存上疏言:“陛下嗣统以来,延纳至言,罔有忌讳,函夏之人,共思谠直。自前秋诏罢百官转对,去冬黜降御史曹修古等,昨又闻进士林献可因奏封事远窜岭南,人心惶惑,中外莫测。臣恐自今忠直之言,与理乱安危之几,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硃云、辛庆忌、辛毘事以广帝意。
  秋,七月,乙酉,参知政事王曙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陕州,以疾自请也。
  辛卯,以门下省为谏院,徙旧省于右掖门之西。先朝虽除谏官而未尝置院,及陈执中为谏官,屡请之,置谏院自此始。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丑,以三司使、兵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丙午,以晏殊参知政事。
  辽主驻刺河源。是日,皇子洪基生。
  甲寅,以杨崇勋为枢密副使。
  戊午,诏国子监重修七十二贤堂,其左丘明而下二十一人,并以本品衣冠图之。
  壬戌,修文德殿成。是夜,大内火,延及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帝与皇太后避火苑中;癸亥,移御延福宫。
  甲子,以宰相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枢密副使杨崇勋副之。
  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
  先是大内火,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宸门,百官拜楼下,宰相吕夷简独不拜,帝问其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清光。”帝举帘见之,夷简乃拜。
  丁卯,大赦。诏:“营造殿宇,宜约祖宗旧制,更从减省。”
  时宦者置狱治火事,得缝人火斗,已诬服,下开封府,使具狱。权知府事程琳辨其不然,乃命工图火所经处,且言:“后宫人多而所居隘,其烓灶近板壁,岁久燥而焚,此殆天灾,不宜以罪人。”监察御史宜兴蒋堂亦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乃欲归咎宫人,以之属吏。宫人付狱,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帝为宽其狱,卒无坐死者。
  是月,殿中丞河南滕宗谅、秘书丞大名刘越准诏上封事。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请太后还政,言尤鲠直;皆不报。
  九月,丁亥,永兴军言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李士衡卒。士衡前后筦计二十年,虽才智过人,然素贪,家资至累巨万,建大第长安里中,俨若宫府云。
  庚寅,重作册宝,以旧册宝为火所焚也。有司言册宝法物,凡用黄金二千七百两。诏易以银而金涂之。
  冬,十月,己酉,辽主如中京。
  十一月,甲戌,以修大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是日,还延福宫。
  己卯,冬至,百官贺皇太后于文德殿,帝御天安殿受朝。
  是日,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法天应运仁德章圣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文武神圣昭孝皇帝。大赦,改元重熙。不逾年而再改元,犹用耶律资忠之言也。
  辽主以萧萨班为祗候郎君。萨班,孝穆之子也,性廉介,风姿爽朗,善球马驰射。辽主每燕饮,喜谐谑,萨班虽承宠顾,常以礼自持,时人称之。
  辽萧罕嘉努,少好学,博览经史,通辽、汉文字,尝为右通进,典南京栗园,至是命同知三司使事。
  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凡娶三姓:卫慕氏,生元昊;咩迷氏,生成遇、讹藏;屈怀氏,生成嵬。元昊小名嵬理,羌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性凶鸷猜忍;圆面高准,长五尺馀;晓浮屠学,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书,常携《野战歌》、《太一金鉴诀》。忽引兵袭夜洛隔可汗王,破之,夺甘州。数谏德明无臣中国,德明辄戒之曰:“吾久用兵,终无益,徒自疲耳。吾族三十年衣锦绮衣,此宋天子恩,不可负也。”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姓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既陷甘州,复举兵攻拔西凉府。至是德明死,元昊继立,延州以闻。诏辍视朝三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命度支员外郎硃昌符为祭奠使,赙绢甚厚。帝与皇太后为德明成服苑中,百官奉慰。
  辛卯,进封孟王元俨为荆王。
  癸巳,以元昊为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使、西平王,命司封员外郎杨告为旌节官告使。元昊既袭封,即阴为叛计。时改元明道,而元昊避父名,辄称显道于国中,虽贡奉,然僭已萌矣。初对使者,设席自尊大,而告徙坐即宾位,不为屈。又闻屋后有数百人锻声,知其必叛,独畏懦不敢言。告,允恭子也。
  丙申,诏苏州所没丁谓庄田还给其家,仍以其子前内殿承制羽为供奉官。
  是月,辽册元昊为夏国王。
  十二月,庚子,诏以来年二月躬耕籍田,先请皇太后恭谢宗庙,权罢南郊之礼,其恩赏并就礼毕施行。
  辛丑,命礼官详定籍田及皇太后谒庙仪注。始,太后欲纯用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王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薛奎曰:“太后必御此,若何而拜?”力陈其不可。太后为改它服,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
  壬寅,以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杨崇勋为枢密使。崇勋曲谢,太后与帝言,先帝最称崇勋质信,可任大事,又超迁之。
  壬子,以太子中允安阳韩琦为太常丞,直集贤院。
  初,琦举进士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云见,左右皆贺。
  己未,上封者言:“比诏淮南民饥,有以男女雇人者,官为赎还之。今民间不敢雇佣人,而贫者或无自存,望听其便。”从之。
  庚申,命权三司使李谘同盛度、王随议解盐法。天圣八年,既听解盐通商,行之一年,岁入视天圣七年增缗钱十五万,明年,更损九万;其后岁益耗,故令谘等议之。度、随皆初以通商为便者也。
  是岁,同判陈州、太常博士范仲淹,以京师多不关有司而署官赏者,乃附驿上奏,以唐中宗朝墨敕斜封官为戒;又屡论内降之弊。
  辽以萧孝友为西北路招讨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萧革为招讨使,专以威制西羌,诸部多叛。孝友下车,多加绥抚,每入贡,辄增其赐物,羌人以安。其后浸成姑息,诸部桀骜之风遂炽。孝友,太后之弟也。
  太后诸弟,惟孝穆位高,益畏太后,有赐,辄辞不受,妻子无骄色。而孝先最为骄横,尤用事。
  太后姊秦国夫人,早岁嫠居,有丑声,太后见长沙王色嘉努美姿容,为杀其妃而以秦国妻之。妹晋国夫人,喜户部侍郎耿元吉貌美,太后从晋国之请,亦为杀其妻,以晋国妻之。
  辽放进士刘师贞等五十七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三十九
●卷第三十九
    【宋纪三十九】 起昭阳作噩正月,尽阏逢阉茂十二月,凡二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明道二年(辽重熙二年)
  春,正月,戊寅,罢馆阁侍书。
  初,光禄寺丞盛申甫、马直方在馆阁读书,自陈岁久,请一贴职,帝止令大官给食,候三年与试,因诏后毋得复置。
  己卯,诏发运使以上供米百万斛赈江、淮饥民。
  癸未,铸“明道元宝”钱。
  壬辰,女直贡于辽。女直即女真,避辽主名,改称女直。
  二月,庚子,诏:“江、淮民被灾死者,官为葬祭。”
  乙巳,皇太后服衮衣、仪天冠,享太庙,为初献,皇太妃亚献,皇后终献。是日,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皇太后。丁未,祀先农,行藉田礼,礼成,御正阳门,大赦。百官上尊号曰睿圣文武体天法道仁明孝德皇帝。
  三月,庚寅,皇太后不豫,大赦。丁谓特许致仕。
  甲午,皇太后崩于宝慈殿。遗诰:“尊太妃为皇太后,军国大事与太后内中裁处;赐诸军缗钱。”乙未,帝御皇仪殿之东楹,号恸见辅臣,曰:“太后疾不能言,犹数引其衣,若有所属,何也?”参知政事薛奎曰:“其在衮冕也,服之何以见先帝?”帝悟,以后服敛。命吕夷简为山陵使。既宣遗诰,阁门趋百官贺太后于内东门。御史中丞蔡齐目台吏毋追班,入白执政曰:“上春秋长,今始亲国政,岂宜使女主相继称制乎?”遂罢预政。
  是月,温逋奇囚嘉勒斯赉于阱中,而出兵收不附己者。守阱人出之,嘉勒斯赉因集部众讨杀温逋奇而徙居青唐。
  夏,四月,丙申朔,下诏求言。删去遗诰“皇帝与太后裁处军国大事”之语。
  皇太后既崩,左右有以宸妃事闻者,帝始知为宸妃所生,号恸累日不绝。壬寅,追尊宸妃为皇太后;甲辰,诏改葬于永定陵,以大行皇太后山陵五使并兼追尊皇太后园陵使。或言太后死非正命,丧不成礼,帝亦疑焉。因易梓宫,帝遣太后弟李用和视之,则容貌如生,服饰严具。用和入告,帝叹曰:“人言其可信哉!”遇刘氏加厚。
  戊申,帝听政于崇政殿西厢。
  庚戌,以流人林献可为三班奉职。明道初,献可抗言请太后还政,太后怒,窜于岭南,至是特录之。
  壬子,群臣上表请御正殿,不允;表三上,乃从之。诏:“内外毋得进献以祈恩泽,及缘亲戚通章表。”罢创修寺观。帝始亲政,裁抑侥幸,中外大悦。
  癸丑,召知应天府宋绶、同判陈州范仲淹赴阙。
  初,太后称制,宦者江德明、岁崇勋、任守忠等,交通请谒,权宠颇盛;参知政事薛奎言不遂斥逐,恐阶以为乱。帝不欲暴其罪状,止黜之于外。
  己未,吕夷简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澶州;枢密使张耆罢为左仆射、护国节度使,判许州,寻改陈州;枢密副使夏竦罢为礼部尚书,知襄州,寻改颍州;参知政事陈尧佐罢为户部侍郎,知永兴军;枢密副使范雍罢为户部侍郎,知荆南府,寻改扬州,又改陕州;枢密副使赵稹罢为尚书左丞,知河中府;参知政事晏殊罢为礼部尚书,知江宁府,寻改亳州。
  帝始亲政,夷简手疏八事,曰正朝纲,塞邪径,禁贿赂,辨佞壬,绝女谒,疏近习,罢力役,节冗费,其语甚切。帝与夷简谋,以耆、竦等皆太后所任用,欲悉罢之。退,告郭后,后曰:“夷简独不附太后邪?但多机巧,善应变耳。”由是并罢夷简。及宣制,夷简方押班,闻唱其名,大骇,不知其故。而夷简素厚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因使为中讠冋,久之,乃知事由后云。
  宰臣张士逊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资政殿大学士、工部尚书、判都省李迪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王随参知政事;礼部侍郎、权三司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王德用为检校太保、佥署枢密院事。
  始,太后临朝,有求内降补军事者,德用曰:“补吏,军政也;敢挟此以干军政,不可与。”太后固欲与之,卒不奉诏,乃止。帝阅太后閤中,得德用前奏军吏事,奇之,以为可大用,故擢任枢密。德用谢曰:“臣武人,待罪行间,不足以当大任。”帝遣使者趣入院。
  以权御史中丞蔡齐为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事;天章阁待制范讽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有飞语传荆王元俨为天下兵马都元帅者,即捕得,系狱,逮及数百人,齐案之元迹。帝督责愈急,齐曰:“小人无知,不足治,且无以安荆王。”一夕三疏。帝大悟,止笞数人而已。
  先是讽出知青州,时山东旱蝗,前宰相王曾,家多积粟,讽发取数千斛济饥民,因请遣使安抚。于是以御史中丞召,其在青州不逾岁也。
  以太常博士、秘阁校理范仲淹为右司谏。仲淹初闻遗诰以太妃为皇太后,参决军国事,上疏言:“太后,母号也,自古无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天下且疑陛下不可一日无母后之助矣。”时已删去参决等语,然太后之号讫不改,止罢册命而已。
  降殿中丞、知吉州方仲弓为太子中舍、监丰国监。
  初,仲弓请依唐武后故事立刘氏七庙,太后见其奏,怒曰:“吾不作此负祖宗事!”裂而掷之,犹用是得知吉州。帝以累更赦宥,止薄责焉。
  壬戌,始御崇政殿。
  癸亥,上太后谥曰庄献明肃。旧制,后谥二字;称制加四字自此始。追尊李太后谥曰庄懿。
  五月,丁卯,判河南府钱惟演请以庄献、庄懿皇太后并祔真宗室。惟演既罢景灵宫使,还河南,不自安,乃建此议以希帝意。
  戊辰,诏礼部贡举。
  辛未,以屯田员外郎武城庞籍为殿中侍御史。籍奏请下阁门取垂帘仪制尽焚之。又奏:“陛下躬亲万机,用人宜辨邪正,进擢近列,愿采公论,毋令出于执政。”孔道辅尝谓人曰:“言事官多观望宰相意,独庞君可谓天子御史也。”
  癸酉,诏:“太后垂帘日诏命,中外毋辄以言。”
  始,太后称制,虽政出宫闱,而号令严明,左右近习亦少假借,赐与皆有节。赐族人御食,必易以釦器,曰:“尚方器勿使入吾家也。”晚,稍进外家,任内官罗崇勋、江德明等访外事,崇勋等以此势倾中外,又以刘从德故黜曹修古等。然太后保护帝既尽力,帝奉太后亦甚备。及太后崩,言者多追斥垂帘时事。范仲淹言于帝曰:“太后受遗先帝,保佑圣躬十馀年,宜掩其小故以全大德。”帝大感悟,乃降是诏。
  丙子,命张士逊撰《藉田》及《恭谢太庙记》,以翰林学士冯元为编修官,直史馆宋祁为检讨官。既而祁言皇太后谒庙非後世法,乃止撰《藉田记》。
  帝始召宋绶,将大用之,为张士逊所沮。丁丑,以绶为翰林侍读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判都省。
  六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壬寅。录周世宗及高季兴、李煜、孟昶、刘继元、刘鋹后。
  辛亥,太子少傅致仕孙奭卒。帝谓张士逊曰:“朕方欲召奭还,而奭遂死矣!”嗟惜久之,罢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曰宣。
  奭劝讲禁中二十馀年,讨论典礼,必取前代中正合法事类陈之,故政府奉行无疑。当真宗封禅时,独正言谏诤不少阿。晚节勇退。疾甚,徙正寝,屏婢妾,谓其子瑜曰:“无令我死妇人手也!”
  初,以钱惟演议下,礼院言:“夏、商以来,父昭子穆,皆有配坐。每室一帝一后,礼之正仪,前代无同日并祔之文。”诏都省与礼院议,皆以为:“庄穆位崇中壶,与懿德有异,已祔真庙,自协一帝一后之文。庄献辅政十年,在懿诞育圣躬,德莫与并,退就后庙,未厌众心。案《周礼》大司乐职:‘奏夷则,歌小吕,以享先妣。’先妣者,姜嫄也,帝喾之妃,后稷之母,特立庙而祭,谓之閟宫。宜于太庙外别立新庙,奉安二后神主,同殿异室,岁时荐享,用太庙仪。别立庙名,自为乐曲,以崇世享。忌前一日不御正殿,百官奉慰,著之甲令。”诏从之。己未,命权知开封府程琳、内侍副都知阎文应度地营建新庙。
  秋,七月,丁丑,诏知富平县事张龟年增秩再任,以其治行风告天下。
  癸未,降知永兴军陈尧佐知庐州,为狂人王文吉所诬也。尧佐罢政,过郑,文吉挟故怨,告尧佐谋反。帝遣中官讯问,复以属御史台。中丞范讽,夜半被旨,诘旦得其诬状,上之,尧佐犹坐是左降。时复有诬谏官阴附宗室者,宰相张士逊置二奏帝前,且言:“憸人诬隐良善以摇朝廷,若一开奸萌,臣亦不能自保。”帝悟,置文吉于法,诬谏官事亦寝。
  先是右司谏范仲淹以江、淮、京东灾伤,请遣使循行,未报。仲淹请间,曰:“宫掖中半日不食,当如何?今数路艰食,安可不恤!”甲申,命仲淹安抚江、淮,所至开仓廪,赈乏绝,禁淫祀,奏蠲庐、舒折役茶,江东丁口盐钱。饥民有食乌昧草者,撷草进御,请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
  又上疏曰:“祖宗时,江、淮馈运至少,而养六军又取天下。今东南漕米岁六百万石,至于府库财帛,皆出于民,加之饥年,艰食如此。愿下各有司,取祖宗岁用之数校之,则奢俭可见矣。
  “祖宗欲复幽蓟,故谨内藏,务先丰财,庶于行师之时不扰于下。今横为堕费,或有急难,将何以济!天之生物有时,而国家用之无度,天下安得不困!江、淮、两浙诸路,岁有馈粮,于租税外复又入籴,计东南数路不下二三百万石,故虽丰年,谷价亦高。至于造舟之费及馈运兵夫给受赏与,每岁又五七百万缗,故郡国之民率不暇给。
  “国家以馈运数广,谓之有备。然冗兵冗吏,游惰工作,充塞京都。臣至淮南,道逢嬴兵,自言三十人自潭州挽新船至无为军,在道逃死,止存六人,去湖南犹四千馀里,六人者比还本州,尚未知全活。乃知馈运之患。其害人如此。
  “今宜销冗兵,削冗吏,禁游惰,减工作,既省京师用度,然后减江、淮馈运,租税上供之外,可罢高价入籴。国用不乏,东南罢籴,则米价不起;商人既通,则入中之法可以兼行矣。真州建长芦寺,役兵之粮已四万斛,栋宇像塑金碧之资又三十万缗。施之于民,可以宽重敛;施之于士,可以增厚禄;施之于兵,可以拓旧疆。自今愿常以土木之劳为戒。”上嘉纳之。
  戊子,诏以蝗旱自责,去尊号“睿圣文武”四字,仍令中外直言阙政。
  八月,甲午朔,辽遣使来祭奠、吊慰。
  丙申,以太常丞永新刘沆直集贤院。沆前同判舒州,庄献太后遣内侍张怀信修山谷寺,建资圣浮屠,怀信挟诏命,督役严急,州将至移疾不敢出,沆奏罢之。
  赠工部员外郎曹修古为谏议大夫。修古鲠直,有风节。当庄献时,权幸用事,人人顾望畏忌,而修古遇事辄言,无所回挠。忤太后旨,贬同判杭州;未行,改知兴化军,卒于官,贫不能归葬。宾佐赙钱五十万,季女泣白其母曰:“奈何以是累吾先人也!”卒拒不纳。帝思修古忠,故优赠之,仍恤其家。
  壬寅,名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新庙曰奉慈。
  癸卯,诏:“凡除转运使及籓镇、边郡守臣,自今并许上殿奏事。”
  甲辰,诏:“中外毋避庄献明肃太后父讳。”
  丁酉,辽主如温泉宫。
  壬子,宰臣张士逊等言:“比诸道旱蝗,请用汉故事册免,蒙赐诏不许。今陛下既减损尊名,愿各降官一等,以塞天异。”帝慰勉之。
  乙卯,辽遣使阅诸路禾稼。
  丁巳,置端明殿学士,以翰林侍读学士宋绶为之。
  三司言:“自藉田后,继有赏赉,用度不足,请假于内藏库。”庚申,出缗钱百万赐之。帝谓张士逊曰:“国家钱本无内外,盖以助经费耳。”自是岁歉或调发,则出内藏以济之。
  九月,丙寅,崇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钱惟演落平章事,还本镇。
  初,惟演欲为自安计,首建二后并配议。既与刘美为亲,又为其子暧娶郭皇后妹,至是又欲与庄懿太后族为婚。御史中丞范讽,劾惟演擅议宗庙;前在庄献时权宠太盛,且与后族连姻,请行降黜。帝谕辅臣曰:“先后未葬,朕不忍遽责惟演。”讽袖告身对曰:“臣今奉使山陵,而惟演守河南,臣朝暮忧刺客,愿纳此,不敢复为御史中丞矣。”帝不得已可之,讽乃趋出。丁卯,复夺暧一官,落集贤校理,听随惟演行,诸子皆补外州监当。
  甲戌,幸洪福院,临庄懿太后梓宫。丙子、壬午,临如之。
  丁丑,诏:“国忌日罢佛像前设神御。”
  壬午,庄献明肃皇太后灵驾发引,帝顾辅臣曰:“朕欲亲行执绋,以申孝心。”乃引绋行哭,出皇仪殿门,礼官固请而止。遣奠正阳门外,遂诣洪福院,服素纱幞头、淡黄衫,从官常服、黑带奉引庄懿太后梓宫,遣奠廷中,皆改衰服。奉辞,随梓宫攀号不已。左右固请止,帝泣曰:“劬劳之恩,终身何所报乎!”步送至院西南隅,仗转乃还。
  冬,十月,丁酉,祔葬庄献明肃皇太后、庄懿皇太后于永定陵。
  甲辰,诏:“两川岁贡绫锦罗绮之属,以三之二易为䌷绢,供军需。”
  帝富于春秋,左右欲以巧自媚,后菀珠玉之工颇盛。殿中侍御史庞籍言:“今螽螟为灾,民忧转死,陛下安得不以俭约为师,惜国费以徇民急!”帝纳其言。
  己酉,祔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主于奉慈庙。
  辛亥,帝谕辅臣曰:“近岁进士试诗赋,多浮华,宜令有司兼取策论。”
  以司封员外郎、秘阁校理吴遵路为开封府推官。
  始,庄献太后称制,遵路条奏十馀事,语皆切直,忤太后意,出知常州。遵路至常州,即令转市吴中米以备岁俭,已而果大乏食,民赖以济,自它郡流至者亦十全八九。范仲淹安抚淮南,荐遵路,乞以遵路救灾事迹颁诸州为法,并付史馆。遵路,淑子也。
  癸丑,降东、西京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缘二太后陵应奉民户,免租赋、科役有差。
  戊午,张士逊罢为左仆射,判河南府,枢密使杨崇勋罢为河南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先是蝗旱仍见,士逊居首相,无所建明,帝颇复思吕夷简。及百官诣洪福院上庄献太后谥册,退而奉慰,士逊乃过崇勋园饮酒,日中不至,群臣离立以俟。御史中丞范讽劾奏之,遂与崇勋俱罢;然制辞犹以均劳佚为言。
  以吕夷简为门下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知河南府王曙加检校太傅,充枢密使;佥署枢密院事王德用为枢密副使;端明殿学士、刑部侍郎宋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事蔡齐为枢密副使。
  庚申,诏:“自今每日御前殿视事。”帝即位之初,尚循真宗晚年故事,惟只日御殿,至是始复旧制。
  自唐以来,民计田输赋外,增取它物,复折为赋,谓之杂变,亦谓之沿纳,名品烦细。官司岁附帐籍,并缘侵扰,民以为患。帝诏三司,沿纳物以类并合。于是三司请悉除诸名品,并为一物,夏秋岁入,第分粗细二色。百姓便之。
  十一月,癸亥朔,参知政事薛奎,罢为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判都省。始,庄献崩,二府大臣皆罢去,奎独留,帝且倚以为相。而奎得喘疾,数辞位,久之乃罢。
  以龙图阁待制孔道辅为石谏议在夫,权御史中丞。
  诏增宗室俸。
  乙丑,追册美人张氏为皇后。
  寇准以责死既十一年,以庚寅赦书,始得太子太傅。甲戌,赠准中书令,复莱国公,其婿屯田员外郎张子皋复直史馆。仍令赍诏赐其家,祭酹之。子皋,齐贤孙也。
  戊寅,以大理评事保塞刘涣为右正言。初,涣上疏庄献太后,请还政,太后怒,议黥面配白州。属太后疾革,宰相品夷简故为稽留,不即行。至是涣以前疏自言,夷简请褒擢。帝既用涣,顾谓夷简曰:“向者枢密院亟欲投窜,赖卿以免。”夷简谢曰:“涣疏外,敢言;大臣或及此,则太后必疑风旨自陛下,使母子不相安矣。”帝喜,以夷简为忠。
  己卯,徙判天雄军王曾判河南府。始,陈尧咨与曾有隙,曾实代尧咨于天雄,政有不便者徐更之,弥缝不见其迹。及去,尧咨复继曾后,见府署及什器皆因尧咨旧规,但完葺,无所改,叹曰:“王公度量,我不及也!”
  十二月,丙申,帝谓辅臣曰:“朕退朝,凡天下之奏必亲览。”吕夷简曰:“小事皆听览,恐非所以养圣神。”帝曰:“朕承先帝之托,万几之重,敢自泰乎!”又曰:“朕日膳不欲珍美,衣服多以缯缣,屡经浣濯,宫人或以为笑。大官进膳,有虫在食器中,朕掩而不言,恐罪及有司也。”夷简因称盛德。帝曰:“偶与卿等言之,非欲闻于外,嫌近名耳。”
  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仍参用武臣。
  甲辰,以京东饥,出内藏库绢二十万下三司,代本路上供之数。
  丁未,出侍御史张沔知信州,殿中侍御史韩渎知岳州。
  先是宰相李迪除二人为台官,言者谓台官必由中旨,乃祖法也。既数月,吕夷简复入,因议于帝前。帝曰:“祖法不可坏也。宰相自用台官,则宰相过失无敢言者矣。”迪等皆惶恐。遂出沔、渎,仍诏:“自今台官有缺,非中丞、知杂保荐者,毋得除授。”
  戊申,出宫人二百。帝时屡出宫人,吕夷简曰:“此诚美事,然出宫人,恐有失所者。”帝因曰:“曩太后临朝,臣僚戚属多进女,今已悉还其家矣。”
  己酉,辽禁夏国使沿途私市金铁。
  初,郭皇后之立,非帝意,浸见疏;而后挟庄献势颇骄,后宫希得进。及庄献崩,帝稍自纵,宫人尚氏、杨氏骤有宠;后性妒,屡与忿争。尚氏尝于帝前语侵后,后不胜忿,起批其颊。帝自起救之,后误批帝颈。帝大怒,有废后意。内侍副都知阎文应,白帝出爪痕示执政近臣。吕夷简以前罢相故怨后,而范讽方与夷简相接,讽乘间言:“后立九年无子。义当废。”夷简赞其言。帝意未决,外人藉藉颇有闻者。右司谏范仲淹因对,极陈其不可,且曰:“宜早息此议,不可闻于外也。”
  居久之,乃定议废后,夷简先敕有司无得受台谏疏。乙卯,诏称:“皇后以无子愿入道,特封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赐名清悟,别居长宁宫。”台谏疏皆不得入,仲淹即与权御史中丞孔道辅率知谏院孙祖德、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侍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右正言刘涣伏閤争之,诣垂拱殿门伏奏:“皇后不当废,愿赐对以尽言。”守殿门者阖扉不为通,道辅手抚铜镮大呼曰:“皇后被废,奈何不听台谏入言!”寻诏诣中书。道辅等语夷简曰:“人臣于帝后,犹子事父母也。父母不和,固宜谏止,奈何顺父出母乎!”众哗然,争进说。夷简曰:“废后自有故事。”道辅及仲淹曰:“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德为法?公不过引汉光武劝上耳,是乃光武失德,何足法也?”夷简不能答,拱立曰:“诸君更自见上力陈之。”道辅与仲淹等退,将以明日留百官揖宰相廷争。而夷简即奏台谏伏閤请对,非太平美事,乃议逐道辅等。祖德,北海人;偕,坊州人;少连,开封人。
  丙辰旦,道辅等始至待漏院,诏道辅出知泰州,仲淹知睦州,祖德等各罚铜二十斤。故事,罢中丞必有告辞,至是直以敕除,道辅比还家,敕随至,又遣使押道辅及仲淹亟出城。仍诏:“谏官、御史,自今并须密具章疏,毋得相率请对,骇动中外。”绛、偕奏乞与道辅、仲淹俱贬,劝及少连再上疏,皆不服。
  将作监丞、签判河阳富弼上疏曰:“皇后自居中宫,不闻有过;陛下忽然废斥,物议腾涌。自太祖、太宗、真宗三后未尝有此。陛下为人子孙,不能守祖考之训,而遂有废后之事。治家尚不以道,奈天下何!范仲淹为谏官,所极谏者,乃其职也,陛下何故罪之?假使所谏不当,犹须含忍以招谏诤;况仲淹所谏,大惬众心,陛下乃纵私忿,不顾公议,取笑四方,臣甚为陛下不取也。陛下以万乘之尊,废一妇人,甚为小事,然所损之体则大。夫废后谓之家事而不听外臣者,此乃唐奸臣许敬宗、李世勣谄佞之辞,陛下何足取法!陛下必欲废后,但可不纳所谏,何必加责以重己过!今匹庶之家或出妻,亦须告父母,父母许,然后敢出之。陛下贵为天子,且庄献、庄懿山陵始毕,坟土未干,便废黜后氏,不告宗庙,是不敬父母也。今陛下举一事而获二过于天下:废无罪之后,一也;逐忠臣,二也。此二者,皆非太平之世所行,臣实痛惜之!仲淹以忠直不挠,庄献时论冬仗事,大正君臣之分,陛下以此擢用之。既居谏列,闻累曾宣谕,使大小之事,必谏无隐。是陛下欲闻过失,虽古先圣哲亦无以过。今仲淹闻过遂谏,上副宣谕之意而反及于祸,是陛下诱而陷之,不知自今何以使臣!虽日加宣谕,谏臣以仲淹为戒,必不信矣。愿追还仲淹,复其谏职,减二过之一,庶乎谏路不绝,朝纲复振,斯社稷之庆也。”疏入,不报。
  时仍岁蝗旱,执政谓宜有变更以导迎和气。丁巳,诏改明年元曰景祐。
  禁边臣增置堡砦。
  参知政事王随言:“淮南积盐一千五百万石,至无屋以贮,露积苫覆,岁以损耗。又,亭户输盐得本钱,或无以给,故亭户贫困,往往起为盗贼。其害如此,愿得权听通商三五年,使商人入钱京师,又置折博务于扬州,使输钱及粟帛以资国用。”遂诏宋绶等与三司使、江、淮制置使同议可否,皆以为:“听通商则恐私贩肆行,侵蠹县官。请敕制置司监造船,运至诸路,使皆有二三年之畜。复天禧元年制,听商人入钱粟京师及淮、浙、江南、荆湖州、军易盐。在通、泰、楚、海、真、扬、涟水、高邮贸易者,毋得出城,馀州听诣县镇,毋至乡邨。其入钱京师,增盐予之。并敕转运司经画本钱以偿亭户。”诏皆施行。
  辽以北府宰相萧孝先为枢密使。孝先在枢密府,好恶自恣,权倾人主,朝多侧目。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元年(辽重熙三年。甲戌,一零三四年)
  春,正月,甲子,许京兆府立学,赐《九经》,仍给田五顷。
  发江、淮漕米赈京东饥民。
  丁卯,侍御史充贺辽正旦使章频卒于辽境。辽主诏有司赙赠,命近侍护丧以归。
  戊辰,诏铸“景祐元宝”钱。
  丁丑,命翰林学士浦城章得象等五人权知贡举。
  壬午,以太常博士滕宗谅为左正言。宗谅,先与刘越同上庄献太后疏请归政者也。
  癸未,令:“南省就试进士、诸科十取其二,进士五举年五十、诸科六举年六十、尝经殿试进士三举、诸科五举及尝预先朝御试者,虽试文不合格,毋辄黜,皆以名闻。”自此率以为常。
  甲申,以淮南岁饥,出内藏绢二十万下三司,代其岁输。
  始置崇政殿说书,命都官员外郎贾昌朝、屯田员外郎赵希言、太常博士王宗道、国子博士杨安国为之,日以二人入侍讲说。初,孙奭出知兗州,帝问谁可代讲说者,奭荐昌朝等,因命中书试说书,至是特置此职以处之。
  辛卯,辽主如春水。
  是月,赵元昊寇府州。
  二月,壬辰朔,权停解州盐池种盐三年,以本池所贮可支十年故也。
  辽北院枢密使萧朴,出为东京留守。自太后专制国事,一委弟萧孝先。朴屡言仁德皇后之冤,太后兼之,故外迁。
  乙未,罢书判拔萃科,更不御试。自今幕职、州县官经三考以上,非缘边及川、广、福建者,许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等六科;其京朝官至太常博士及进士诸科取解而被黜落者,毋得复应茂才异等三科及武举。用知制诰李淑议也。
  先是召知凤翔府、兵部员外郎司马池知谏院,池上表恳辞。帝谓宰相曰:“人皆嗜进,池独嗜退,亦难能也。”加直史馆,复知凤翔。尝有疑狱上谳,大理辄复下,掾属惶恐引咎,池曰:“长吏者,政事所由,非诸君过。”乃独承其罪。有诏勿劾。
  辛丑,诏:“礼部贡院,诸科举人,应七举者,更不限年,并许特奏名。”
  甲辰,权减江、淮漕米二百万石,候岁丰补之。
  戊申,诏麟、府州赈蕃、汉饥民。
  三月,开封府判官谢绛言:“蝗亘田野,坌入郛郭,跳掷官寺,井匽皆满,而使者数出,府县监捕驱逐,蹂践田舍,民不聊生。鲁史书螟,《谷梁》以为哀公用田赋,虐取于民。今朝廷敛弛之法,近于廉平,以臣愚所闻,似吏不甚称职而召其变。凡今典城牧民,有颛方面之势,才者掠功取名,以严急为术,或辨伪无实,数蒙奖录;愚者期会簿书,畏首与尾;二者政殊而同归于敝。夫为国在养民,养民在择吏,吏循则民安气和而灾息。愿先取大州邑数十百,诏公卿以下举任守州者,使得自辟属县令长,务求术略,不限资考,然后宽以约束,许便宜从事,期年条上理状,或徙或留,必有功化风迹。如此而沴气不弭,嘉休不至者,未之有也。”
  丙子,诏:“御试进士题目书所出,摹印给之,更不许上请。”
  戊寅,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己卯,试诸科。辛巳,试特奏名。已而得进士诸科八百八十三人,特奏名八百五十七人,赐及第、出身。
  夏,四月,壬辰,诏:“锁厅举人所试不合格者,除其罪。”始,天禧二年,宰相王钦若请锁厅举人试不合格者,并坐私罪,至是始除之。
  甲午,赠故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知制诰杨亿为礼部尚书,谥曰文。故事,非常任二府及事东宫,则四品无赠官。枢密使王曙言:“亿尝为寇准草奏,请太子亲政,为丁谓所排,不得志而殁。准既赠中书令,亿宜蒙旌贲。”故特赠之。
  初,准令亿草奏,曙知其不可,尝劝止。准败,曙取奏草付其妻,缝置夹衣中。及朝廷欲理准旧勋,曙乃出之,其字漫灭,几不可识矣。
  丁酉,殿中侍御史庞籍为开封府判官,尚美人遣内侍称教旨,免工人市租。籍言:“祖宗以来,未有美人称教旨下府者。”帝为杖内侍,切责美人,仍诏有司:“自今宫中传命,毋得辄受。”
  癸丑。诏置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里行。
  江东转运使蒋堂言:“窃见诸路武臣知州军者,多是素昧条教。欲乞自今除扼束边陲之处合选任近上武臣外,其馀州改差文资。”帝谕令枢密院,今后差武臣知州军,并须择人。
  五月,庚申朔,辽主请暑沿柳湖。
  乙丑,以权知开封府程琳为三司使。
  先是三司并合田赋沿纳诸名品为一物,琳谓:“借使牛皮、食盐、地钱合为一,谷、麦、黍、豆合为一,易于钩校可也。然后世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之,是重困民无已时也。”琳又上疏,论“兵在精不在众,河北、陕西军储数匮,而招募不已。其住营一兵之费,可给屯驻三兵,昔养万兵者,今三万矣。愿罢河北、陕西募住营兵,勿复增置,遇阙即选厢军精锐者补之。仍渐徙营内郡,以便粮饷。”帝嘉纳焉。
  丁卯,禁民间织锦绣为服。
  以秘书丞张宗谊、孙沔并为监察御史里行。沔,会稽人也。
  壬申,出内藏库缗钱百万赐三司。
  以河南府学为国子监。
  壬午,录系囚。
  辽太后既摄政,虑辽主年长难制,与枢密使萧孝先谋废立,欲立少子重元,重元以所谋白辽主。辽主用内侍赵安仁策,勒卫兵出宫,召孝先至,谕以太后当废状,孝先震慑不能对。遂收太后符玺,迁于庆州,诛内侍数十族,释孝先等不问。
  六月,己丑朔,赐陈州、扬州学田三顷。
  壬辰,广东转运司言交州陈公永等六百馀人内附,李德政发兵境上捕逐。诏遣公永等还,仍谕德政抚存之。枢密副使蔡齐言:“蛮去暴归德,请纳之,给以荆湖闲田使自营。今纵去,必不复还旧部,若散入山谷,如后患何!”不听。明年,蛮果为乱。
  淮南制置发运使刘承颜献轮扇浴器。同知谏院郭劝言:“此非所宜献,承颜欲以此媚上耳。乞付外毁弃,以戒邪佞。”甲辰,诏还之。
  己酉,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晋江苏绅、才识兼茂明于体用大理寺丞建安吴育、茂才异等宋城张方平及武举人于崇政殿。育所对策入第三等,绅、方平并等四等次,以育为著作左郎、直集贤院、通判湖州,绅为祠部员外郎、通判洪州,方平为校书郎、知昆山县。
  闰月,戊午朔,赐杭州学田五顷。
  乙丑,府州言赵元昊自正月后数入寇,诏并州部署司严兵备之。
  乙亥,毁天下无额寺院。
  壬午,罢后苑作所用玳瑁、龟筒,从度支判官谢绛言也。绛又言:“迩来用物滋侈,赐予过制,禁中须索。去年计为缗钱四十五万,自今春至四月,已仅二十万。比诏裁节费用,而有司移文,但求咸平、景德簿书,不存则无所错置。臣以为不若推近及远,递考岁用而裁节之,不必咸平、景德为准也。”又言:“号令数变则亏体,利害偏听则惑聪,请者务欲各行,而守者患于不一。请罢内降,凡诏令皆由中书、枢密院,然后施行。”
  甲申,诏:“御试制科举人,自今张幕次于殿庑,仍令大官给食;武举人以别日试之。”从知制诰宋郊言也。
  乙酉,以前西京留守推官安福欧阳修为馆阁校勘,枢密使王曙所荐也。
  始,钱惟演留守西京,修及尹洙为官属,皆有时名,惟演待之甚厚。修等游饮无节,惟演去,曙继至,数加戒敕,常厉色谓修等曰:“诸君知寇莱公晚年之祸乎?正以纵酒过度耳。”众客皆唯唯,修独起对曰“寇公之祸,以老不知止耳。”曙默然,终不怒,更荐修及洙,置之馆阁,议者贤之。
  秋,七月,戊子朔,辽主始亲政,授赵安仁左承宣、监门卫大将军,充契丹汉人渤海内侍都知兼都提点。以耶律玛陆为崇德宫使。玛陆为人,畏慎容物,或有面相陵折者,恬然若弗闻,不臧否人物,故益为辽主所亲狎。
  辽主尝与护卫耶律仁先论政事,亟叹其才。仁先以为不世之遇,言无所隐。辽主善之,授为宿直将军。
  以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卫人高若讷为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初,命同判司天监杨惟德等以周天星宿度分及占测之术,纂而为书,成三十卷,至是上之,惟德等皆迁官。
  以翰林侍读学士范讽为给事中、龙图阁学士,知兗州。讽性倜傥,不拘细行。雅善李迪。常与张士逊议论不合,为中丞,力挤士逊。授吕夷简入相,又合谋废郭后,欲夷简引己置二府,然夷简惮讽,终不敢荐也。讽建议,朝廷当差择能臣,留以代大臣之不称职者,夷简闻而恶之。权三司使公半岁,以疾免;既久不得意,愤激求出。将行,复谓帝曰:“陛下朝无忠臣,一旦纪纲大坏,然后召臣,何益!”夷简愈恶之,故寻被谴黜。
  壬辰,辽主如秋山。召东京留守萧朴为南院枢密使,徙封楚王。
  己亥,诏:“诸路监司按所部官吏不法者,须密切体访,毋得出榜召人告首。”
  乙巳,随州言崇信军节度使钱惟演卒,特赠侍中,官护葬事。惟演始以父归国,故亟显,然自以才能进。尝曰:“韩林学士备顾问,司曲诰,于书一有所不观,何以称职!”官兼将相,阶勋品皆第一,而终不历中书,故常谓人曰:“吾平生不足者,惟不得于黄纸尾押字耳。”
  常平仓旧领于司农寺,壬子,始诏诸路转运使与州长吏举所部官专主常平钱粟。既而淮南转运副使吴遵路言:“本路丁口百五十万,而常平钱粟才四十馀万,岁饥不足以救恤。愿自经制,增为二百万,它毋得移用。”许之。
  枢密直学士杜衍亦尝建议曰:“豪姓蓄贾,乘时贱收,水旱则稽伏而不出,须其翔踊以牟厚利,而农民贵籴。九谷散于穰岁,百姓困于凶年,盖缘常平仓制度不立,有名而无实。谓宜量州县远近,户口众寡,时其饥熟,取贱出贵,严以赏罚,课责官吏,出纳无壅,增损有宜。公籴未充,则禁争籴以规利者;籴毕而储之,则察其以供军为名而假借者。夫香象珠玑,久藏府库,非衣食之急。若州郡阙无钱,愿斥卖以赐之,补助其乏。”
  先是庆州柔远蕃部巡检嵬逋,领兵入夏州界,攻破后桥新修诸堡。是月,赵元昊率万馀众来寇,称报仇。缘边都巡检杨遵、柔远塞监押卢训,以骑七百战于龙马岭,败绩。环庆路都监齐宗矩、走马承受赵德宣、宁州都监王文援之,次节义烽。通事蕃官言蕃部多伏兵,不可过壕,宗矩不听。伏兵发,宗矩被执。久之,以宗矩还。
  八月,庚申,徙知定州、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刘平为环庆路副都部署。
  帝初擢平主四厢,谓左右曰:“平,所谓诗书之将也。”平在定州,尝建言:“臣前在陕西,见元昊车服僭窃,势且叛矣,宜严备之。”不听。及是,戒平曰:“知卿有将略,故委以边寄,卿其勉之!”加赐钱百万。
  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薛奎卒,赠兵部尚书,谥简肃。奎在政府,谋议无所迎避,或时不如志,归,辄叹咤不食,曰:“吾仰惭古人,俯愧后世耳!”尤善知人,范仲淹、庞籍、明镐,自为吏部选人,皆以公辅许之;欧阳修、王拱辰,皆其女婿也。
  壬戌,有星孛于张、翼。
  登亥,枢密使、吏部侍郎、检校太傅、同平章事王曙卒,赠太保、中书令,谥文康。曙方严简重,有大臣体。常言人臣患不节俭,及贵显,深自抑损。子益恭,以廕为卫尉寺丞,淡于荣利,数解官。曙始参知政事,治第西京,既成,益恭作书陈止足之义,劝曙谢事退居,曙不果去。益恭终父丧,遂以司门员外郎致仕。
  甲子,宰臣吕夷简等上表请立皇后。
  参知政事宋绶,以帝富于春秋,天下无事,虑燕乐有渐,乃上言:“驭下之道有三:临事尚乎守,当机贵乎断,兆谋先乎密。能守则奸莫由移,能断则邪莫由惑,能密则事莫由变。斯安危之所系,愿陛下念之。至若朝务清夷,深居闲燕,声味以调六气,节宣以顺四时,爱养王躬,使不至伤过,乃保和平,无疆之福也。”
  戊辰,帝不豫。
  庚午,以王曾为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
  时南京留守推官奉符石介贻赠书曰:“主上即位十有三年,不好游畋,不近声色,恭俭之德,闻于天下。乃正月以来,闻既废郭皇后,宠幸尚美人,宫庭传言渐有失德。自七、八月来,所闻又甚,倡优妇人,朋淫宫内,饮乐无时,圣体因常有不豫,斯不得不为虑也。今变异屡见,人心忧危,白气切霄,凶灾荐岁,此天地神灵所以示戒警也。相公昔作元台,今冠枢府,社稷安危,皆系于相公。当此之时,宜即以此为谏;谏止则已,谏不止则相公宜辞枢衡之任,庶几有以开悟聪听,感动上心。若执管仲不害霸之言,以嗜欲闲事,不欲极争,则遂启成乱阶,恐无及矣。”
  辛未,以星变,大赦,避正殿,减常膳,出内藏库钱优赏在京将士。诏辅臣于延和殿閤奏事,其诸司事,权令辅臣处分。
  壬申,诏:“净妃郭氏出居于外,美人尚氏为道士洞真宫,杨氏别宅安置。长秋之位,不可久虚,当求德门以正内治。”
  自郭后废,尚、杨二美人益有宠,每夕侍寝,体为之敝,或累日不进食,中外忧惧,皆归罪二美人。杨太后亟以为言,帝未能去。入内都知阎文应,早暮侍帝,言之不已,帝不胜其烦,乃颔之,文应即命氈车载二美人出。二美人涕泣不肯行,文应搏其颊骂曰:“宫婢,尚何言!”驱使登车;翌日,降是诏。
  甲戌,司天言孛星不见。
  殿中侍御史庞籍、左司谏滕宗谅,并坐言宫禁事不实,乙酉,出籍为广东转运使,宗谅知信州。
  九月,己丑,群臣上表请御正殿,复常膳;表三上,乃从之。
  壬辰,群臣上表请双日不视朝,从之。仍诏中书、枢密院,双日有合奏事,亦许便殿请对。
  丁酉,帝康复,御正殿,复常膳。
  范仲淹知睦州,不半岁,徙苏州。州比大水,民田不得耕,仲淹疏五河,导太湖注之海,募游手兴作。未就,又徙明州。转运使言仲淹治水有绪,愿留以毕其役;庚子,诏仲淹复知苏州。
  太子少傅晁迥,既与太清楼宴,复召对延和殿閤,问《洪范》雨勿之应,迥据经以对。忽感疾卒,年八十四。诏罢一日朝,赠太子太保,谥文元。
  迥乐易纯固,喜质正经史疑义,标括字类,无一日废学。不喜术数,尝曰:“自然之分,天命也;乐天不忧,知命也;推理安常,委命也。何必逆计未然乎!”
  尚、杨二美人出宫后,帝令参知政事宋绶面作诏云:“当求德门,以正内治。”既而左右引寿州茶商陈氏女入宫,帝欲立之为后,绶谏曰:“陛下乃欲以贱者正位中宫,不与前日诏语戾乎?”后数日,枢密使王曾入对,又奏引纳陈氏为不可,帝曰:“宋缓亦如此言。”宰相吕夷简、枢密副使蔡齐相继论谏,兼侍御史知杂事杨偕、同知谏院郭劝复上疏,卒罢陈氏。
  甲辰,诏立皇后曹氏,彬之孙女也。郭后废,始聘后入宫。乙巳,命宰相李迪为册礼使,参知政事王随副之,宋绶撰册文,并书册宝。有司奏用冬至日行册礼。监察御史里行孙沔,言庄献三年之丧未除,请终制而后行,秘书丞余靖亦以为言,不报。
  壬子,诏名太后所居殿曰保庆宫,自今并以保庆皇太后为称。
  冬,十月,己未,辽主驻中会川。
  庚申,罢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仍诏:“淮南转运使兼领发运使司事;其制置茶盐矾税,各归逐路转运使司。”
  改钱惟演谥曰思。先是太常博士、同知礼院张瑰议:“惟演博学业文,此其所优;贪慕权要,衅生不足,此其所劣。《谥法》,敏而好学曰文,贪以败官曰墨。请谥文墨。”其家诉于朝,诏覆议,以惟演无贪黩状,而晚节率职自新,《谥法》,“追悔前过”,改谥曰思。诏:“自今定谥,须礼院集官众议之。”
  己丑,诏:“閤门祗候,自今须尚书员外郎、诸司使以上及本路转运使或提点刑狱一员,共七人举之,方许引对。”
  赵元昊自袭封,即为反计,多招纳亡命,峻诛杀,以兵法部勒诸羌。始衣白窄衫,氈冠红里、顶,冠后垂红结绶。自号嵬名吾祖,凡六日,、九日则见官属。初制秃发令,元昊先自秃发,及令国人皆秃发,三日不从令,许众杀之。每欲举兵,必率酋豪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饮,割鲜而食,各问所见,择取其长。是岁春,始寇西边,杀掠居人,下诏约束之。居国中,僭益甚,私改元曰开运,既逾月,人告以石晋败亡年号也,乃更广运。
  母米氏族人山喜,谋杀元昊,事觉,元昊鸩其母,杀之,沉山喜之族于河,遣使来告哀。诏起复,以閤门祗候王用中为致祭使,兵部员外郎郭劝为吊赠兼起复官告使。元昊赂遗劝等百万,劝悉拒不受。
  癸酉,以净妃、玉京冲妙仙师清悟为金庭教主、冲静元师。美人杨氏听入道,赐名宗妙。并居安和院,仍改赐院名曰瑶华宫。
  乙亥,作郊庙《景安》、《兴安》、《祐安》之曲。
  辛巳,赐舒州学田五顷。
  壬午,命龙图阁待制燕肃、集贤校理李照、直史馆宋祁同按试王朴律准。肃时判太常寺,建言旧太常钟磬皆设色,每三岁亲视,则重饰之。岁即久,所涂积厚,声益不协,故有是命。帝亲阅视律准题其背以属太常。肃等即取钟磬刬涤考击,用律准按试皆合。
  十一月,己丑,册皇后。
  己酉,诏亲祠郊庙乃用御所制乐章,其有司摄事乐章,令宰臣吕夷简、李迪分撰之。辛亥,诏太常寺:“自今享先农、释奠文宣王、武成王,并用登歌乐,令学士院撰乐章。”
  以东上閤门使曹琮为卫州团练使。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于是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厉天下,臣既备后族,不宜冒恩泽,乱朝廷法;族人敢因缘请托者,愿置于理。”时论称之。寻出为环庆路部署、知分阝州。
  屯田员外郎张亢者,奎弟也,豪迈有奇节。常通判镇戎军,上言:“赵德明死,其子元昊喜诛杀,势必难制,宜亟防边。”论西北攻守之计,章数十上。帝欲用之,会丁母忧。或传辽聚兵幽、涿间,河北皆惊,十二月,癸酉,命亢为如京使、知安肃军。因入对,曰:“辽人岁享金帛甚厚,惧中国见伐,特张言耳,非其实也。”
  赵元昊献马五十匹,求《佛经》一藏;赐之。
  己卯,宣庆使、入内都知蓝继宗,以老疾罢为景福殿使、邕州观察使。
  监察御史里行孙沔曰:“窃见上封事人同安县尉李安世,辄因狂悖,妄进瞽言,下吏审问。自孔道辅、范仲淹被黜之后,庞籍、范讽置对以来,凡在搢绅,尽思缄默。又虑四方之人不知安世讪上犯颜,将谓安世献忠获罪,自远流传,为议非美。伏望贷以宽恩,特免投窜,使彼偷安之士,永怀内愧之心。”后七日,责沔知潭州衡山县。
  沔未有责命时,复上书曰:“去秋以圣体愆和,准双日不坐之请,是则一岁中率无百馀日视事,宰臣上殿奏事,止于数刻,天下万务,得不旷哉!伏愿陛下因岁首正朝之始,霈然下令,诞告多方,每旦恭己,辨色居位,推择大臣,讲求古道,降以温颜,俾之极论。外则逐刺史、县令无状老懦贪残之辈,内则罢公卿大夫不才谄佞诡诞之士。掖庭之中,简去幽旷,官寺之内,抑损重任。教敦于上,民悦于下,皆目前可见之事,惟陛下力行而已。”书奏,再责监永州酒。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
●卷第四十
    【宋纪四十】 起旃蒙大渊献正月,尽强圉赤奋若七月,凡二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二年(辽重熙四年)
  春,正月,壬寅,徙江东转运使蒋堂为淮南转运使兼发动司事。堂在淮南,岁荐部吏二百员,曰:“十得二三,亦足报国矣。”
  以度支判官、工部郎中许申为江南东路转运使。
  凡铸铜钱,十分其剂,铜居六分,铅锡居三分,皆有奇赢,此其大法也。申在三司,乃建议以药化铁杂铸,铜居三分,铁居六分,费省而利厚。朝廷从之,即诏申用其法铸于京师。然大率铸钱杂铅锡,则其液流速而易成;杂以铁,则流涩而多不就,工人若之。初命申铸万缗,逾月才得万钱。申自度言无效,乃求为江东转运使,欲用其法铸于江州,朝廷又从之。诏申就江州铸百万缗,无漏其法。中外知其非是,而执政主之,以为可行,然卒无成功。
  先是盐铁副使任布,请铸大钱一当十,而申欲以铜铁杂铸,朝廷下其议于三司。程琳奏曰:“布请用大钱,是透民盗铸而陷之罪。唐第五琦尝用此法,讫不可行。申欲以铜铁杂铸,理恐难成,姑试之。”申诈得售,盖琳亦主其议故也。
  天章阁待制孙祖德言:“伪铜,法所禁,而官自为之,是教民欺也。”固争之,不从,遂出知衮州。
  癸丑,置迩英、延义二阁,写《尚书?无逸篇》于屏。迩英在迎阳门之北,东向;延义在崇政殿之西,北向。是日,御延义阁,召辅臣观盛度进读《唐书》,贾昌朝讲《春秋》。既而曲宴崇政殿。
  辽以奚六部太尉耶律罕璢为北面林牙。罕璢性不苟合,为枢密使萧谐哩所忌。辽主初欲召用,谐哩言其目疾不能视,遂止。至是召见,谓曰:“朕欲早用卿,闻有疾,故待之至今。”罕璢对曰:“臣昔有目疾,才数月耳,然亦不至于昏。第臣驽拙,不能事权贵,是以不获早睹天颜。非陛下圣察,则愚臣岂有今日邪!”诏进述怀诗,辽主嘉叹,方将大用,卒。
  二月,燕肃等上考定乐器并见工人,戊午,御延福宫临阅,奏郊庙五十一曲。因问李照:“乐何如?”照对:“乐音高二律,击黄钟则为仲吕,击夹钟则为夷则,是冬兴夏令,春召秋气。盖五代乐坏,王朴创意造律准,不合古法。又,编钟、钅尃钟无大小、轻重、厚薄、长短之差,铜锡不精。相传以为唐旧钟亦有朴所制者。昔轩辕氏命伶伦截竹为律。复令神瞽协其中声,然后声应凤鸣,而管之参差亦如凤翅,其乐传之夐古,不刊之法也。愿听臣依神瞽律法,试铸编钟一佺,可使度量权衡协和。”诏许之,仍就锡庆院铸。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宋祁上《大乐图义》二卷。
  帝未有储嗣,取汝南郡王允让子宗实入宫中,皇后拊鞠之,时生四年矣。
  丁卯,知兗州范讽,责授武昌行军司马,广东转运使庞籍,降授太常博士、知临江军,光禄寺丞、馆阁校勘宋城石延年落职,通判海州,仍下诏以讽罪申饬中外。
  先是籍为御史,数劾讽,宰相李迪右讽弗治,反左迁籍。籍既罢,益追劾讽不置,且言讽放纵不拘礼法,苟释不治,则败乱风俗。会讽亦请辨,乃诏即南京置狱,遣淮南转运使黄总、提点河北刑狱张嵩讯之。籍坐所劾讽有不如奏,法当免;讽当以赎论。讽不待论报,擅还兗州。吕夷简疾讽诡激,且欲因讽以倾迪,故特宽籍而重贬讽,凡与讽善者皆黜削。延年尝上书请庄献太后还政,讽任中丞,欲引延年为属,延年力辞之,竟坐免。人谓籍劾讽不置,实夷简阴教之。
  戊辰,工部尚书、平章事李迪,罢为刑部尚书、知亳州。
  先是,帝御延和殿,召吕夷简、宋绶决范讽狱,以迪素党讽,不召,迪惶恐还第,翼日,遂罢相。然迪性淳直,实不察讽之多诞也。
  以枢密使王曾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参知政事王随、枢密副使李谘并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宋绶为枢密副使,给事中蔡齐、翰林学士承旨盛度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王德用、御史中丞韩亻意并同知枢密院事。
  己巳,改李迪知相州;庚午,复改授资政殿大学士,留京师,仍班三司使上。庚辰,降李迪为太常卿、知密州。
  始,迪再入相,自以受不世遇,知无不为。及吕夷简继入中书,事颇专制,心忌迪,潜短之于帝,迪不悟。既坐范讽姻党罢政,怨夷简,因奏夷简私交荆王元俨,尝为补门下僧惠清为守阙鉴义。夷简请辨,帝遣知制诰胥偃、度支副使张传即讯,乃迪在中书时所行,夷简以斋祠不预。迪惭惧待罪,故贬。然补惠清实夷简意,迪但行文书,顾谓夷简独私荆王,盖迪偶忘之。它日,语人曰:“吾自以为宋璟,而以夷简为姚崇,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以右谏议大夫、知天雄军杜衍为御史中丞。衍奏:“中书、枢密,古之三事大臣,所谓坐而论道者也。止只日对前殿,何以尽天下之事!宜迭召见,赐坐便殿,以极献替,月不过数四足矣。若末节细务,有司之职耳。陛下何必亲决!”
  先是辽主为太子时,纳驸马都尉萧实哩之女为妃,及即位,立为后,未几,以罪降为贵妃。秦王萧孝穆有长女,姿貌端丽,自辽主初即位始人宫,逾年生子洪基。萧氏性宽容,辽主益重之,三月,乙酉朔,册为皇后。
  己丑,以杜衍权判吏部流内铨。
  先是选补科格繁长,主判不能悉阅,吏多受赇,出缩为奸。衍既视事,即敕吏取铨法,问曰:“尽乎?”曰:“尽矣。”乃阅视,具得本末曲折。明日,晓诸吏无得升堂,各坐曹听行文书,铨事悉自予夺。由是吏不能为奸利。居月馀,声动京师。后改知审官院,其裁制如判铨法。
  以知苏州、左司谏范仲淹为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
  太常礼院言:“侍御史刘夔请去庄献明肃太后、庄懿太后所加太字。盖入庙称后,系于夫,在朝称太,系于子。然二太后奉安别庙,准礼应加太字。”帝以夔不习故典,诏本台谕之。
  乙未,赐亳、秀、濮、郑四州学田各五顷。
  丁酉,置国子监直讲一员,兼领监丞、主簿事。
  戊申,出宜圣殿库真珠付三司,以助经费。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甲寅朔,辽主如凉陉。
  丁巳,李照言:“奉诏制玉律以候气,请下潞州求上党县羊头山矩黍及下怀州河内县取葭莩。”从之。
  己未,诏翰林学士承旨章得象、天章阁侍制燕肃与翰林侍读学士冯元详定刻漏。
  始,李照既铸成编钟一佺以奏御,遂建请改制大乐,取京县矩黍,累尺成律,钟铸审之,其声犹高,更用太府布帛尺为法。乃下太常制四律,照自为律管,以为十二管定法。
  戊寅,命冯元、聂冠卿、宋祁同修乐书。冠卿,新安人。
  录曹修古之姪觐为试将作监主簿,仍听为修古后。
  五月,甲申朔,诏曰:“王者奉祖宗,尚功德,故禋天祀地,则侑神作主,审谛合食,则百世不迁。恭惟太祖皇帝,受天命,建大业,可谓有功矣。太宗,真宗,二圣继统,重熙累洽,可谓有德矣。其令礼官考合典礼,辨崇配之序,定二桃之位,中书门下详阅以闻。”
  庚寅,禁镂金为妇人首饰。
  李照上《九乳编钟图》。钟旧饰以旋虫,改为龙井。自创八音新器,又请别镵石为编磬,辛卯,命内侍挟乐工往淮阳军治磬石。照又言:“即改制金石,则丝、竹、匏、土、革、木亦当更治,以备献享。”乃铸铜为龠、合、升、斗四物,以兴钟钅尃声量之率。及潞州上秬黍,照择大黍纵累之,检考长短。尺成,与大府尺合,法愈坚定。
  甲午,广南东、西路并言蛮獠寇边,高、窦、雷、化等州巡检许政死之。遣左侍禁雍丘桑怿会广、桂二州都监讨捕。怿部分军士,尽禽诸盗。还京师,枢密吏求赂,为改閤门祗候,怿不应;吏匿其功状,止免短使而已。
  庚子,从太常礼院议,太祖、大宗、真宗庙并万世不迁。南郊升侑上帝,以太祖定配,二宗迭配。
  六月,辛酉,以亲郊,并侑二圣及真宗为不迁主,遣官告于太庙。
  左司谏商水姚仲孙言:“伏闻议者欲改制雅乐,谓旧律太高,裁之就下。然或制之未得其精,损之必差其度。臣闻其所为,率多诡异。至如炼白石以为磬,范中金以作钟,又欲以三神、五灵、二十四孝为乐器之饰,臣虽愚昧,窃有所疑。望特诏罢之,止用旧乐。”帝欲究李照术之是非,故不听。
  先是太常钟磬每十六枚为一佺,而四清声相承不击。乙丑,李照言:“十二律声已备,馀四清声乃郑、卫之乐,请于编县止留十二中声,去四清磬钟,则哀思邪僻之声无由而起也。”冯元等驳之曰:“前圣制乐,取法非一,故有十三管之和,十九管之巢,三十六簧之竽,二十五弦之瑟,十三弦之筝,九弦、七弦之琴,十六枚之钟磬,各自取义,宁有一于律吕,专为十二之数也!钟磬八音之首,丝竹以下受而为均,故圣人尤所用心焉。《春秋》号乐,总言金奏,《诗?颂》称美,实依磬声,此二器非可轻改。且圣人既以十二律各配一钟,又设四清声以附正声之次,原其意盖为夷则至应钟四宫而设也。夫五音,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为事,羽为物,不相陵谓之正,迭相陵谓之慢,百王所不易也。声之重大者为尊,轻清者为卑,卑者不可加于尊,古今之所同也。故别声之尊卑者,事与物不与焉。何则?事为君治,物为君用,不能尊于君故也。惟君、臣、民三者则自有上下之分,不得相越。故四清声之设,正为臣、民相避,以为尊卑也。今若止用十二钟,旋相考击,至夷则以下四管为宫之时,臣民相越,上下交戾,则陵犯之音作矣,此其不可者也。其钟磬十六,皆本周、汉诸儒之说及唐家典法所载,欲损为十二,惟照独见。臣以为如旧制便。”帝令权用十二枚为一格,且诏曰:“俟有知音者,能考四钟,协调清浊,有司别议以闻。”
  丁卯,出内藏库䌷绢百万,下三司市籴军储。
  己巳,以都官员外郎曹修睦为侍御史。修睦,修古弟,用中丞杜衍荐也。
  辛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新乐。
  秋,七月,壬午朔,辽主猎于黑岭。因过祖州白马山,见齐天后坟冢荒秽,又无影堂及洒扫人户,恻然而泣,左右皆沾涕。遂诏上京留守耶律赞宁、盐铁使郎元化等于祖州陵园内选地改葬,其影堂廓库并同宣献太后园陵。
  辽枢密使萧朴进封魏王,旋卒,赠齐王。
  甲申,诏特赐寇准谥曰忠愍。
  戊戌,群臣请上尊号曰景祐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仁孝德;表五上,从之。
  庚子,侍御史曹修睦言:“李照所改历代乐,颇为迂诞,而其费甚广;请付有司案劾。”帝以照所作钟磬颇与众音相谐,但罢其增造,仍诏谕修睦。
  知杭州郑回,言镇东节度推官阮逸颇通音律,上其所撰《乐论》十二篇并律管十三,诏令逸赴阙。
  八月,甲寅,宴紫宸殿,初用乐。
  己巳,命李照同修《乐书》。
  辛未,诏:“荐献景灵宫,朝享太庙,郊祀天地,自今同日受誓戒。”始用王曾之言也。
  甲戌,幸安肃门包场阅习战。
  丁丑,内出《景祐乐髓新经》六篇赐群臣。
  己卯,以右谏议大夫、知兗州孔道辅为龙图阁直学士。时近臣有献诗百篇者,执政请除龙图阁直学士,帝曰:“是诗虽多,不如孔道辅一言。”遂以命道辅。议者因是知前日之斥果非帝意也。
  初命朝臣为江、浙、荆湖、福建、广南等路提点银铜坑冶铸钱公事,其俸赐恩例并与提点刑狱同。
  九月,乙未,诏司天监制百刻水秤以测候昼夜。
  丁酉,命李照为刑部员外郎,赐三品服,以造新乐成故也。起五月造,止八月,成金石七县,而照自造新乐笙、竽、琴、瑟、笛、筚篥等十二种,皆不可施用,诏但存大笙、大竽二种而已。照谓:“今筚篥,乃《豳诗》所谓苇管也,《诗》云:‘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冽。’且今筚篥,伶人谓之苇子,其名出此。”于是制大管筚篥为雅乐,议者嗤之。
  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刘随卒,擢待制未旬日也。随与孔道辅、曹修古同时为言事官,皆以清直闻。及是帝怜其贫,赐其家钱六十万。
  壬寅,御崇政殿按新乐,诏大臣与观。
  甲辰,赐郑州学田五顷。
  初,诸王邸散居都城,过从有禁,非朝谒从祠,不得会见。己酉,诏即玉清昭应宫旧地建宫,合十位聚居,赐名睦亲宅。
  辽主如长宁淀。
  参知政事宋绶,上所编修《中书总例》四百一十九册,降诏褒谕。先是吕夷简奏令绶为此,既而谓人曰:“自吾有此例,使一庸夫执之,皆可为宰相矣。”
  冬,十月,辛亥朔,复置朝集院,以待外官之还京师者。
  壬子,蔡州言左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石普卒。普倜傥有胆略,颇通兵书、阴阳、六甲、星历推步之术。太宗尝曰:“普性刚骜,与诸将少合。”然藉其善战,每厚遇之。
  癸亥,复置群牧制置使,仍诏自今止以同知枢密院或副使兼领之。
  礼院言:“《春秋》何休、范宁等注,咸谓妇人无武事,独奏文乐。前诏议奉慈之乐,有司援旧典,已用特磬代钅尃钟,取阴数尚柔,以静为体。今乐去大钟而舞进干盾,颇戾经旨,请止用《文德之舞》。”奏可。
  己巳,出内藏库缗钱七十万、左藏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军储。
  许苏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是月,辽主如王子城。
  十一月,辛己朔,以应天府书院为府学,仍给田十顷。
  壬午,辽改南京总管府为元帅府。乙酉,行柴册礼于白岭,大赦。
  戊子,废后郭氏薨。
  后之获罪也,帝直以一时之忿,且为阎文应等所谮,故废之,既而悔之。后居瑶华宫,帝累遣劳问,又为乐府词以赐,后和答,语甚忄妻怆,文应大惧。会后小疾,文应与太医诊视,迁嘉庆院,数日,遽不起。中外疑文应进毒,然不得其实。时帝致斋南郊,不即以闻,乃闻,深悼,以后礼葬。右正言、直集贤院王尧臣请推举左右侍医者,不报。
  癸巳,朝享景灵宫。甲午,享太庙及奉慈庙。乙未,祀天地于圜丘,以太祖、太宗、真宗并配,大赦。
  乙己,封宰臣吕夷简为申国公,王曾为沂国公。丁未,加恩百官。
  十二月,壬子,加嘉勒斯赉为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
  癸丑,辽诏诸军包弩弓箭手以时阅习。
  先是,辽筑哈屯城以镇西域诸部,纵民畜牧,反遭冠掠。党项部节度使耶律唐古上疏曰:“自建哈屯城以来,西蕃数为边患,每烦远戍。岁月既久,国力耗竭。不若复守故疆,省罢戍役。”不报。唐古旋致仕,乞勒其父乌珍功于石,辽主命学士耶律庶成制文,勒石上京崇孝寺。
  照宣使、入内都知阎文应,罢为秦州钤辖,寻改郓州;其子句当御药院士良,罢为内殿崇班。时谏官姚仲孙、高若讷劾文应“方命宿斋太庙,而文应叱医官,声闻行在;郭后暴薨,中外莫不疑文应置毒者;请并士良出之。”故有是命。文应又称疾愿留,仲孙复论奏,乃亟去。文应专恣,事多矫旨付外,执政不敢违。天章阁待制范仲淹,将劾奏其罪,即不食,悉以家事属其长子曰:“吾不胜,必死之。”帝卒听仲淹言,窜文应岭南,寻死于道。
  赵元昊遣苏奴儿将兵二万五千攻嘉勒斯赉,败死略尽,苏奴儿被执。
  元昊自率众攻猫牛城,一月不下,既而诈约和,城开,乃大纵杀戮。又攻青唐、安二、宗哥、带星岭诸城,嘉勒斯赉部将安子罗以兵十万绝归路,元昊昼夜战二百馀日,子罗败,然兵溺宗哥河及饥死过半。
  元昊又尝侵嘉勒斯赉,并临河湟,嘉勒斯赉知众寡不敌,壁鄯州不出,阴间元昊,颇得其虚实。元昊已渡河,插旗识其浅,嘉勒斯赉潜使人移植深处。及大战,元昊溃而归,士视旗渡,溺死十八九,所掳获甚众。嘉勒斯赉来献捷,朝廷议加节度使,同知枢密院韩亿以为二酋皆籓臣,今不能谕令解仇,不当因捷加赏,遂寝。
  癸亥,以范仲淹为吏部员外郎,权知开封府。仲淹自还朝,言事愈急,宰相阴使人讽之曰:“待制侍臣,非口舌之任。”仲淹曰:“论思正侍臣职也。”宰相知不可诱,乃命知开封,欲挠以烦剧,使不暇它议;亦幸其有失,亟罢去。仲淹处之弥月,京邑肃然称治。
  甲子,以左侍禁桑怿为閤门祗候,赏平蛮獠功也。怿辞不受,请推其赏以归己上者,不许。或讥怿好名,怿叹曰:“士当自信其心以行,若欲避名,则善皆不可为也。”
  乙丑,许孟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辛未,诏以北海县尉孔宗愿为国子监主簿,袭封文宣公。
  先是御史台辟石介为主簿,介上疏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忤意,罢不召。馆阁校勘欧阳修贻书中丞杜衍曰:“介一贱士,用之当否,未足害政,然可惜者,中丞举动也。主簿于台中,非言事官,然大抵居台中者,必以正直刚明不畏避为称职。介足未履台门之阈,已用言事见罢,真可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介之才不止主簿,直可为御史也。今斥介它举,必亦择贤。夫贤者固好辩,若入台又有言,则又斥而它举乎?如此,则必得愚暗懦默者而后止也。”衍卒不能用。
  太子中允、知淮阳军梁适,亦疏论硃全忠,唐之贼臣,今录其后,不可以为劝。帝是其言,记适姓名禁中,寻召为审刑院详议官。适,颢之子也。
  辽萧罕嘉努迁天成军节度使,徙彰愍宫使。辽主与语,才之,命为诗友。尝从容问曰:“卿居外,有异闻乎?”罕嘉努对曰:“臣惟知炒栗,小者熟则大者必生,大者熟则小者必焦,使大小均熟,始为尽美,不知其它。”罕嘉努尝掌栗园,故托栗以讽谏。辽主大笑。命与枢密直学士耶律庶成作《四时逸乐赋》称旨。
  制诏问治道之要,罕嘉弩对曰:“臣伏见比年以来,高丽未宾,准布犹强,战守之备,诚不容已。乃者选富民防边,自备粮糗,道路修阻,动淹岁月,比至屯所,费已过半,只斗箪谷,鲜有还者。其无丁之家,倍其佣僦,人倍其劳,半途亡窜,故戍卒之食,多不能给,求假于人,则十倍其息,至有鬻子割田不能偿者。或逋役不归,在军物故,则更补以少壮。其鸭绿江之东,戍役大率如此。况渤海、女真、高丽,合纵连横,不时征讨,富者从军,贫者侦候,加之水旱,菽粟不登,民以日困,盖势使之然也。
  “方今最重之役,无过西戍。若能徙西戍稍近,则往来不劳,民无深患,议者皆谓徙之非便,臣谓不然。准布诸部,自来有之,曩时北至胪朐河,南至边境,人多散居,无所统一,惟往来钞掠。及太祖西征,至于流沙,准布望风悉降,西域诸国皆愿入贡,因迁种落,内置三部,以益其国,不营城邑,不置戍兵,准布累世不敢为寇。统和间,皇太妃出师西域,拓土既远,降附亦众。自后一部或叛,邻部讨之,使同力相制,正得驭远人之道。及城哈屯,开境数千里,西北之民,傜役日增,生业日殚,警急既不能救,叛服亦复不恒,空有广地之名而无得地之实。若贪土不已,渐至虚耗,其患有不可胜言者。国家大敌,惟在南方,今虽连和,难保它日。若南方有变,屯戍辽邈,猝难赴援,我进则敌退,我还则敌来,不可不虑也。
  “方今太平已久,正可恩结诸部,释罪而归地,内徙戍兵以增保障,外明约束以正疆界。每部各立酋长,岁修职贡,叛则讨之,服则抚之,诸部既安,必不生衅。如是,则臣虽不能保其久而无变,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
  “比年以来,群黎凋敝,利于剽窃,良民往往化为凶暴,甚者杀人无忌,亡命山泽。愿陛下轻傜省役,使民务农,衣食既足,自安教化而重犯法矣。今宜徙哈屯城于近地,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库、德寽勒等声授相接,罢黑岭二军,并开、保州,皆隶东京,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增修壁垒,候尉相望,缮楼橹,浚城隍,以为边防。此方今之急务也,愿陛下裁之!”擢翰林都林牙。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三年(辽重熙五年)
  春,正月,甲申,辽主如鱼儿泺。枢密使萧孝先请改国舅乙室小功帐敞史为将军,从之。
  戊子,命李谘、蔡齐、程琳、杜衍、丁度同议茶法。谘以前坐变法得罪,固辞;不许。
  时三司吏孙居中等言:“自天圣三年变法,而河北入中虚估之弊,复类乾兴以前,蠹耗县官,请复行见钱法。”度支副使杨偕亦陈三说法十二害,见钱法十二利,以为止用三说,所支一分缗钱足以赡一岁边计。故命谘等更议,仍令召商人至三司,访以利害。
  壬辰,追册故金庭教主、冲静元师郭氏为皇后,命知制诰丁度、内侍押班蓝元用同护葬事。寻诏中书、门下停其谥册、祔庙。丁酉,葬于奉先资福院侧,卤簿仪物并用孝章皇后故事。
  时上元节,有司张灯俟乘舆出。右正言王尧臣言后已复位号,今方在殡,不当游幸,同知礼院王拱辰亦以为言,帝为罢葬日张灯。
  己酉,许洪州、密州立学,仍各赐田五顷。
  先是帝以三司胥吏猥多,或老疾不知书计,诏御史中丞杜衍等与本司差择之。有欲中衍者,扬言于外曰:“衍请尽黜诸吏。”于是三司后行硃正、周贵、李逢吉等百人辄相率诣宰相吕夷简第宣诉,夷简拒不见。又诣王曾第,曾以美言谕之,因使列状自陈。既又诣衍第投瓦砾,肆丑言。明日,衍对,请下有司推究。而曾具得其姓名。二月,乙卯,正、贵杖脊配沙门岛。逢吉第二十二人决配远州军牢城,其为从者皆勒停。
  丙辰,诏翰林学士冯元、礼宾副使邓保信与镇江节度推官阮逸、湖州乡贡进士海陵胡瑗较定旧钟律,瑗以经术教授吴中,范仲淹前知苏州,荐瑗知音,白衣召对崇政殿,与逸俱命。
  太常少卿、直昭文馆开封扈偁言:“京师天下之本,而士民僭侈无法,一袭衣直不翅千万,请条约之。”壬戌,诏两制与礼院同详定制度以闻。
  三月,复入中见钱算请官茶法,凡商贾入钱于京师者,给南方茶;入刍粮于边者,给京师衣诸州钱。
  乙未,御崇政殿,召辅臣观所定钟律。丙申,翰林侍读学士冯元等上秬黍新尺,别为钟磬各一架。
  戊戌,诏曰:“致仕官旧皆给半俸,而仕尝显者,或贫不能自给,非所以遇高年,养廉耻也。自今大两省、大卿正监、刺史、閤门使以上,致仕给俸如分司官,长吏岁时以朕意劳赐之。”
  权判户部句院叶清臣上疏请驰茶禁,以岁所课均赋郭乡邨人户,其略曰:“议者谓榷卖有定率,征税无彝准,通商之后,必亏岁计。臣案管氏盐铁法,计口受赋,茶为人用,与盐铁均,必令天下通行以口定赋,民获善利,又去严刑。口出数钱,人不厌取,比于官自榷易,驱民就刑,利病相须,炳然可察。”诏三司与详定所相度以闻。皆以为不可行。
  是月,李谘等请罢河北入中虚估,以实钱偿刍粟,实钱售茶,皆如天圣四元年制。又以北商持券至京师,旧必得交引铺保任并三司符验,然后给钱,以是京师坐贾,率多邀求,三司吏稽留为奸,乃悉罢之,命商持券径趋榷货务,验实,立偿之钱。又言:“前已用虚估给券者,给茶如旧,仍给景祐二年以前茶。”又言:“天圣年尝许陕西入中,茶商利之,争欲售陕西券,故不得入钱京师,请禁止。”并言:“商人输钱五分,馀为置籍召保,期年半悉偿,失期者倍其数。”事皆施行。谘等复言:“奭等变法,岁损利不可胜计。今一旦复用旧法,恐豪商不便,依托权贵以动朝廷,请先期申谕。”于是帝为下诏戒敕,而县官滥费自此少矣。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辽以潞王查噶为南府宰相,崇德宫使耶律玛陆为特里衮。
  甲子,辽主幸后弟萧无曲第,曲水泛觞赋诗。
  丁卯,辽颁新定条制。
  己巳,辽主与大臣分朋击鞠。
  五月,戊寅朔,范仲淹言:“臣近亲奉德音,以孔道辅曾言迁都西洛,臣谓未可也。国家太平,岂可有迁都之议!但西洛帝王之宅,负关、河之固,边方不宁,则可退守。宜渐营廪食,陕西有馀,可运而下,东路有馀。可运而上,数年之间,庶几有备。太平则居东京通济之地以便天下,急难则居西洛险固之宅以守中原。《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此之谓也。先王修德以服远人,然安不忘危,故不敢去兵。陛下内惟修德,使天下不闻其过,外惟设险,使四夷不敢生心,此长世之道也。”
  丙戌,天章阁待制、权知开封府范仲淹,落职知饶州。
  仲淹言事无所避,大臣权幸多恶之。时吕夷简执政,仕进者往往出其门。仲淹言:“官人之法,人主当知其迟速升降之序,进退近臣,不宜全委宰相。”又上《百官图》,指其次第曰:“如此为序迁,如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不可不察。”夷简滋不悦。
  帝尝以迁都事访诸夷简,夷简曰:“仲淹迂阔,务名无实。”仲淹闻之,为四论以献: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选贤任能》,三曰《近名》,四曰《推委》,大抵讥指时政。又言:“汉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王莽之乱。臣恐今日朝廷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不可不早辨也。”夷简大怒,以仲淹语辨于帝前,且诉仲淹越职言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仲淹亦交章对析,辞愈切,由是降出。侍御史韩缜,希夷简意,请以仲淹朋党榜朝堂,戒百官越职言事,从之。
  时治朋党方急,士大夫畏宰相,少肯送仲淹者。天章阁待制李纮、集贤校理王质,皆载酒往饯,质又独留语数夕。或以诮质,质曰:“希文贤者,得为朋党,幸矣。”希文,仲淹字也。质尝知蔡州,州人岁时祠吴元济庙。质曰:“安有逆丑而庙食者!”毁之,更立狄仁杰、李愬像,祠之。
  范仲淹既贬,谏官、御史莫敢言,祕书丞、集贤校理余靖言:“仲淹前所言事在陛下母子、夫妇之间,犹以其合典礼故加优奖;今坐刺讥大臣,重加谴责。傥其言未协圣虑,在陛下听与不听耳,安可以为罪乎?汲黯在廷,以平津为多诈,张昭论将,以鲁肃为粗疏,汉皇、吴主,两用无猜。陛下自亲政以来,三逐言事者,恐非太平之政也。请速改前命。”壬辰,靖落职监筠州酒税。
  己未,贬太子中允、馆阁校勘尹洙为崇信军节度掌书记、监郢州洒税。先是洙上言:“臣尝以范仲淹直谅不回,义兼师友。自其被罪,朝中多云臣亦被其荐论,仲淹既以朋党得罪,臣固当从坐,乞从降黜,以明典宪。”宰相怒,遂逐之。
  戊戌,贬镇南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欧阳修为夷陵县令。
  初,右司谏高若讷言:“范仲淹贬职之后,遵奉敕榜,不敢妄有营救。今欧阳修移书抵臣,言仲淹平生刚正,通古今,班行中无与比者。责臣不能辨仲淹非辜,犹能以面目见士大夫,出入朝中称谏官,及谓臣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仍言今日天子与宰臣以迕意逐贤人,责臣不敢言。臣谓贤人者,国家恃以为治也,若陛下以迕意逐之,臣合谏;宰臣以迕意逐之,臣合争。范仲淹顷以论事切直,亟加进用;今兹狂言,自取谴辱,岂得谓之非辜?恐中外闻之,谓天子以迕意逐贤人,所损不细。请令有司召修戒谕,免惑众听。”因缴进修书,修坐是贬。
  西京留守推官仙游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四贤,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讷也。泗州通判陈恢,寻上章乞根究作诗者罪,左司谏韩琦,劾恢越职希恩,宜重贬,不报,而襄事亦寝。
  光禄寺主簿苏舜钦上疏言:“孔道辅、范仲淹刚直不挠,致位台谏,后虽改它官,不忘献纳。二臣者非不知缄口数年,坐得卿辅,盖不愿负陛下委注之意;而皆罹中伤,窜谪而去,使正臣夺气,鲠士咋舌。昔晋侯问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持禄而不及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下情不得上通,此患之大者。’今国家班设爵位,当责其公忠,安可教之循默!赏之使谏,尚恐不言;罪其敢言,孰肯献纳!物情闭塞,上位孤危,轸念于兹,可为惊怛!觊望陛下发德音,寝前诏,勤于采纳,可常守隆平。若诏榜未削,欺罔成风,则不惟堂下远于千里,窃恐指鹿为马之事复见于今朝矣。”
  丁未,辽主如呼图里巴山避暑。
  六月,戊申朔,许越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子,许阶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戌,辽命修南京宫阙、府署。
  甲子,许真定府、博州、郢州立学,各给田五顷。
  壬申,虔、吉州水溢,赐溺家钱有差。
  秋,七月,己卯,新作延宁观,本王中正旧第,保庆太后出奁中物市其地而建之。
  初,有诏罢修寺观,及是谏官、侍御史以为言。帝谓辅臣曰:“此太后奁中物耳。谏官、御史欲邀名邪?”参知政事宋绶进曰:“彼岂知太后所为,但见兴土木违近诏,即论奏之。且事有疑似,传闻四方,为圣政之累,何可忽也!”
  戊子,冯元、聂冠卿、宋祁等上《景祐广乐记》八十一卷;己丑,元等并进官。
  庚寅,右谏议大夫、集贤院学士孙冲上所撰《五代纪》七十卷,降诏褒答。
  乙未,初置大宗正司,以宁江节度使允让知大宗正事,彰化留后守节同知大宗正事。时诸王子孙众多,既聚居睦亲宅,故于祖宗后各择一人,使司训导,纠违失。凡宗族之政令,皆关掌奏,事毋得专达,先详视可否以闻。
  己亥,命丁度、高若讷、韩琦同详定黍尺钟律。
  还卢多逊家怀州所没田宅。
  庚之,太平兴国寺灾。是夕,大雨,震电,火起寺阁中,燔开先殿及寺舍数百楹。
  朝廷始议修复,崇政殿说书贾昌朝言:“《易?震卦》之《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春秋传》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灾。’窃惟近年寺观屡灾,此殆天示谴告。请勿缮治,以示畏天戒、爱人力之意。’从之。
  泗州新作普济院成,诏给田十顷;保庆太后施钱所建也。
  辛丑,辽主录囚。有耶律札巴者,诬其弟罕格谋杀己,有司奏当反坐。临刑,其弟泣诉:“臣惟一兄,乞贷其死。”辽主悯而许之。
  辽有司获盗八人,皆弃市。既而获真盗,八家诉冤,中书令张俭再三申理,辽主勃然曰:“卿欲朕偿命邪!”俭曰:“八家老稚无告,少加存恤,使得收葬,足慰存殁矣。”辽主从之。
  八月,己酉,班民间冠服、居室、车马、器用犯制之禁。
  右司谏、直集贤院韩琦言:“乐音之起,生于人心,是以喜怒哀乐之情感于物。则噍杀啴缓之声随而应之,非器之然也。故孔子曰:‘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孟子对齐宣王云,今乐犹古乐,能与百姓同乐,则古今一也。臣奉诏与丁度等详定阮逸、胡瑗、邓保信所造钟律,粗考前志,参验今法,二家之说,差舛未安。窃以祖宗旧乐,遵用己久,属者徇一臣之偏议,变数朝之同律,赐金增秩,优赏其劳,曾未周岁,又将易制,臣虑后人复有从而非之者,不惟有伤国体,实亦虚费邦用。臣窃计之,不若穷作乐之原,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简,民人熙洽,海内击壤鼓腹以歌太平,斯乃治古之乐,可得以器象求乎!就达其原,又当究今之所急者。且西北二陲,久弛边备,陛下与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缓兹求乐之议,移访安边之策,然后将王朴、逸、瑗、保信三法,别诏稽古之臣,取其中合典志者以备雅奏,固亦未晚。”诏丁度等速详定以闻。
  九月,庚辰,幸睦亲宅,宴宗室及从官。
  己丑,出内藏库缗钱五十万,下河北转运司市籴边储。
  赐河南府新修太室书院名曰嵩阳书院。
  辛卯,诏淮南转运使岁一诣阙奏事。先是罢发运使及岁入奏计,至是祠部郎中杨告领转运使兼发运事,请复之。
  壬辰,以阮逸为镇安节度掌书记、知城父县,故瑗试校书郎。初,召逸、瑗作钟磬律度,丁度等详定,言案之与古多不合,帝犹推恩而遣之。
  乙未,以崇政殿说书、国子监直讲王宗道、国子监说书杨中和并为睦亲宅讲书,仍兼国子监讲说。睦亲宅讲书始此。
  冬,十月,甲寅,新作朝集院成。
  辽主自秋末猎黄华山,获熊三十六。是月,幸燕京,御元和殿,以《日射三十六熊赋》、《幸燕诗》试进士于廷,赐冯立、赵徽等四十九人及第,以立为右补阙,徽以下皆为太子中舍,赐绯衣、银鱼,遂大宴。辽御试进士自此始。丞相张俭等又请幸礼部贡院,欢饮至暮而罢。
  辽主甚重张俭,进见不名,赐诗褒美。俭衣唯䌷帛,食不重味,月俸有馀,周给亲旧。方冬,奏事便殿,辽主见其衣袍弊恶,密令近侍以火夹穿孔记之,屡见不易。辽主问其故,俭曰:“臣服此袍已三十年。”时尚奢靡,故以此微讽逾之。辽主怜其清贫,令恣取内府物,俭奉诏持布三端而出,益见奖重。俭有弟五人,辽主欲俱赐进士第,俭固辞。
  十一月,戊寅,保庆太后杨氏崩。
  始,帝起居饮食,后必与俱,拥祐勤备。性慈让,帝尝召其侄永节、永德见禁中,欲授诸司副使,后辞曰:“小儿岂胜大恩!倘小官可也。”乃并命为左右侍禁。庄献崩,后嗣享尊号,帝奉笺称臣,后固辞。又岁奉缗钱二万助汤沐,后复辞,帝不从。帝未有嗣,后从容劝帝选宗子养宫中,由是英宗自宫邸未龆龀养后所。后无疾而终,殡于皇仪殿,敕知枢密院事王随为园陵监护使。礼官请为后服缌麻,帝改用唐武宗服义安王太后故事,加服小功,以五日易月而除,不视前后殿朝凡八日,不朝前殿四日,御素纱巾幞、浅黄袍、黑革带,俟虞主祔奉慈庙,始服常服。内出缗钱十万佐园陵费,上谥曰庄惠,祝册文并称孝子嗣皇帝。
  十二月,戊申,诏:“宣敕答刂子,非经通进、银台司,毋得直下诸处。”初,龙图阁直学士李纮领银台司,具言宣敕答刂子皆不经本司,封驳之职遂废不举,请用旧制申明之,故有是诏。
  丙寅,户部侍郎、知枢密院李谘卒。帝幸其第临奠,辍视朝一日,赠右仆射,谥宪成。谘性明辨,周知世务,在枢密府,务革滥赏,其戎马功簿之目,能悉数帝前,号为称职。
  丁卯,以同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礼部侍郎章得象同知枢密院事。得象为人庄重,杨亿尝称为公辅器,或问之,答曰:“闽士多轻狭,而得象浑厚有容,此所以贵也。”在翰林十二年,庄献太后临朝,宦官炽横,太后每遣内侍至学士院,得象必正色严待之,或不交一言,议者为此称焉。
  赵元昊自制蕃书十二卷,国人纪事悉用蕃书,私改广运三年为大庆元年。再举兵攻回纥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故地。将谋入寇,恐嘉勒斯赉拟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
  折惟中卒,以其子继宣权知府州事。
  初,辽医人鲜知切脉审药,辽主命耶律庶成译方脉书行之,自是人皆通习。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四年(辽重熙六年)
  春,正月,戊寅,赐蔡州学田十顷。
  壬午,诏均诸州解额。
  甲午,内藏库主者言:“岁斥缗钱六十万以助三司,盖始于天禧三年,时诏书切戒三司毋得复有假贷。自明道二年距今才四年,而所贷钱帛凡九百十七万二千有馀,请以天禧诏书申饬之。”奏可。
  二月,己酉,祔葬庄惠皇太后于永安陵之西北隅。
  初,殿中侍御史张奎请亲祀高禖。庚戌,礼院上其仪,诏从之。
  己未,祔庄惠太后神主于奉慈庙。
  乙丑,置赤帝像于宫中,以祈皇嗣。
  丙寅,赐常州学田五顷。
  三月,甲戌朔,置天章阁侍讲,以贾昌朝、王宗道、赵希言、杨安国为之。
  追复卢多逊为工部尚书,以其子察援赦自陈也。
  戊寅,诏礼部贡举。
  辽以秦王萧孝穆为北院枢密使,徙封吴王。孝穆尝语人曰:“枢密选贤而用,何事不济!若自亲烦碎,则大事凝滞矣。”故其所荐拔,皆忠直之士。然辽自萧哈绰为枢密,以吏才进,其后转相亻放效,多不知大体。孝穆乃叹曰:“不能移风易俗,臣子之道,固若是乎!”晋王萧孝先出为南京留守。萧孝先失太后之援,居恒郁郁不乐。
  丙申,内出庄惠太后阁金千馀两,市庄园、邸舍以给万寿观。时于万寿观建广爱殿,奉安庄惠御容故也。
  同知礼院吴育,言旧藏礼文故事,类例不一,请择儒臣与本院官约古今制度,参定为一代之法;从之。
  夏,四月,乙巳,赐宣州学田五顷。
  丁未,诏学士院,自今制策登科人并试策论各一道。时将作监丞富弼献所为文,命试馆职,弼以不能为诗赋辞,上特令试策论,因有是诏。弼寻授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甲子,宰臣吕夷简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王曾罢为左仆射、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参知政事宋绶罢为尚书左丞、资政殿学士;蔡齐罢为吏部侍郎,归班。
  天圣中,曾为首相,夷简参知政事,事曾甚谨,曾力荐夷简为亚相。未几,曾罢,夷简为首相,居五年罢,不半岁复位。李迪为次相,与夷简不协,夷简欲倾迪,乃援曾入使枢密,不半岁迪罢,即代之。始,曾久外,有复入意,绶实为达意于夷简,夷简即奏召曾。及将以曾代迪,缓谓夷简曰:“孝先于公,交契不薄,宜善待之,勿如复古也。”夷简笑诺其言。绶曰:“公已位昭文,处孝先以集贤可也。”夷简曰:“吾虽少下之,何害?”遂请曾为首相,帝不可,乃为亚相。孝先,曾字;复古,迪字也。既而夷简专决,事不少让,曾不能堪,论议多不合。曾数求去,夷简亦屡丐罢,帝疑焉,问曾曰:“卿亦有所不足邪?”曾言夷简招权市恩;时外传夷简纳知秦州王继明馈赂,曾因及之。帝诘夷简,至交论帝前。夷简乞置对,而曾亦有失实者,帝不悦。绶素与夷简善,齐议事间附曾,故并绶、齐皆罢。
  以知枢密院事王随、户部侍郎知郑州陈尧佐并为平章事,吕夷简尝密荐二人可用故也。以参知政事盛度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韩亿及三司使程琳、翰林学士承旨石中立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王鬷同知枢密院事。
  乙丑,召宋绶入侍经筵。
  辽主猎野孤岭。
  闰月,辽主猎龙门县西山。
  乙亥,知徐州李迪言:“所部滕县与兗州接境,欲因行县祠岱岳,并至景灵宫祝圣算,祷皇嗣。”帝谓韩亿等曰:“大臣当询民间利病以分朝廷之忧,祈祷之事,岂为政邪!”诏止之。
  知制诰王举正,以宰相陈尧佐之婿,引故事避嫌,戊寅,改为龙图阁待制。举正,化基子也。
  赐故将作监丞张唐卿家钱帛米麦。唐卿进士第一人及第,通判峡州,吏事如素习,未几,丁父忧,毁瘠呕血而卒,故有是赐。
  光州言秘书监致仕丁谓卒。王曾闻之,语人曰:“斯人智数不可测,在海外犹用诈得还。若不死,数年未必不复用。斯人复用,则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吾非幸其死也。”
  五月,翰林侍讲学士兼龙图阁学士、户部侍郎冯元卒,特赠户部尚书,谥章靖。元性简厚,非庆吊,未尝过谒两府。执亲丧,自括发至祥练皆案礼变服;不为世俗斋荐,遇祭日,与门生对诵《孝经》而已。多识古今台阁品式,与孙奭齐名,凡议典礼,多出二人。然论者谓元所陈但务广博,不如奭之能折衷也。
  己酉,辽主清暑炭山。以耶律罕班为北院大王。罕班为政尚宽仁,部族安之。
  甲寅,辽主录囚,以南院大王耶律信宁故匿重囚及侍婢赃污,命挞以剑脊而夺其官。都监坐阿附及侍婢罪。皆论死,诏贷之。丙辰,以信宁为西南路招讨使。
  庚申,辽主出飞龙厩马,赐皇太弟重元及北南面侍臣有差。
  丙寅,有芝生于化成殿柱,召近臣宗室观之,仍出御制《瑞芝诗》赐宰臣王随以下。翼日,儒臣并为赋颂以献。右司谏韩琦言:“《春秋》之法,但记灾异,至于祥端。略而不书。臣愚望陛下特以灾异为重,于政教之间,思所未至者,随其变而应之。至于珍祥奇瑞,虽陛下仁爱所感,亦望日谨一日,以虽休勿休为念。”
  六月,壬申朔,辽主宴群臣,酒酣,赋诗,吴国王萧孝穆、北府宰相收箫巴萨皆属和。
  甲戌,奉安太祖御容于扬州建隆寺。景德中,尝即寺置殿,绘御容,而其制庳陋。会占者言东南有王气,乃易以塑像,更命新殿曰章武。
  乙亥,杭州大风,江潮溢岸高六尺,坏堤千馀丈,遣中使致祭。
  己卯,辽主祀天地。癸未,赐南院大王耶律洪古命,辽主亲制诰辞,并赐诗以宠之。
  戊子,以御制《神武祕略》赐河北、河南、陕西缘边部署、钤辖、知州军,每得代,更相付授。始,韩亿同知枢密院事,建言武臣宜知兵书,而禁不传,请纂集其要赐之。帝于是作《神武祕略》凡三十篇,分十卷,仍自作序焉。
  甲午,太子左监门率府副率宗实,特迁右内率府率。
  丙申,诏开封府、国子监及别头试,自今封弥、誊录如礼部,从左司谏韩琦请也。
  诏颁行《礼部韵略》。
  秋,七月,辛丑朔,辽以南北枢密院狱空,赏赉有差。
  寅壬,辽主以皇太弟重元生子,赐诗及宝玩器物,曲赦死罪以下,癸卯,辽主如秋山。
  丁未,诏河东、河北州郡密严边备。
  辛酉,诏三司出银十五万两下河北路,绢十万下河东路,助籴军粮。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一
●卷第四十一
    【宋纪四十一】 起强圉赤奋若八月,尽屠维单阏八月,凡二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景祐四年(辽重熙六年)
  八月,甲戌,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河北路市籴军储。
  越州水,赐被溺民家钱有差。
  甲午,诏:“天下常平仓钱谷,自今三司及转运司无得借支。”
  九月,丙寅,三司言:“东头供奉官钱逊奏信州铅山产石碌,可烹炼为铜。今池、饶、江三州钱监并阙铜铸钱,请遣逊与本路转运使试验以闻。”从之。
  丁卯,御迩英阁读《唐书》。以后读真宗所撰《正说》及进讲《春秋》,俱于迩英阁。
  冬,十月,癸巳,翰林学士李淑请班其父枢密直学士若谷下,诏从淑请。
  乙未,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言:“开封府进士章仲昌,臣乡里疏属,实无艺业,近闻讼诉发解不公事,请牒归其家。”从之。时锁厅应举人特多,开封府投牒者至数百,国子监及诸州不在焉。及山榜,而宰相陈尧佐之子博古为解元,参知政事韩亿子孙四人皆无落者,故嘲谤群起。然殿中侍御史萧定谟与直集贤院韩琦、吴育、王拱辰实司试事,非有所私也。
  是月,辽主驻石宝冈。
  十一月,己亥朔,准布贡于辽。
  辛亥,辽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萧惠为南院枢密使。
  己未,出内藏库䌷绵五十万,下河北、陕西路市籴军储。
  庚申,辽封皇子洪基为梁王。
  癸亥,罢癸、莱买金场。
  十二月,壬申,给真定府、潞州学田各五顷。仍诏自今须籓镇乃许立学,它州勿听。
  甲申,忻、代、并三州言地震,坏庐舍,覆压人畜,忻州尤甚,吏民死者万九千七百馀人。自是河东地震连年不止,或地裂泉涌,或火出如黑沙状,一日四五震,民皆露处。乙酉,命侍御史程戡往并、忻州体量安抚。
  右司谏韩琦上疏曰:“乡者兴国寺双阁灾,延及开先祖殿,不逾数刻,但有遗烬。复闻仰观垂象,或失经行。今北道数郡,继以地震。此女谒用事,臣下专政之应也。又震在北,或者上天孜孜遣告,俾思边塞之为患乎?望自今严饬守臣,密修兵备,审择才谋之帅,悉去懦弱之士,明军法以整骄怠之卒,丰廪实以增储偫之具。”
  旬馀,琦复上疏曰:“近闻大庆殿及诸处各建道场,及分遣中使遍诣名山福地,以致请祷,是未达寅畏之深旨也。臣窃以为祈祷之法,必彻乐减膳,修德理刑,下诏以求谠言,侧身而避正殿,是以天意悦穆,转为福应。愿陛下法而行之。且大庆殿者,国之路寝,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礼、被法服,则未尝临御,臣下非大朝会,则不能一至于庭,岂容僧道继日累月喧杂于上,非所以正法度而尊威神也!望今后凡有道场设醮之类,并于别所安置。”
  给徐州学田五顷。
  庚寅,以龙图阁学士张逸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逸凡四至蜀,谙其民风。会岁旱,逸使作堰,壅江水溉民田,自出公租减价以赈。民初饥,多杀耕牛食之,犯者皆配关中。逸奏:“民杀牛以活将死之命,与盗杀者异;若不禁之,又将废穑事。今岁小稔,请一切放还,复其业。”报可。
  壬辰,徙知饶州范仲淹知润州,监筠州税余靖监泰州税,夷陵县令欧阳修为光化军乾德县令,帝谕执政令移近故也。
  先是京师地震,直史馆叶清臣上疏言:“顷仲淹、余靖等以言事被黜,天下齰舌不敢议朝政,行将二年。愿陛下深自咎责,详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善应来集。”书奏数日,仲淹等皆得近徙。
  仲淹既徙润州,谗者恐其复用,遽诬以事。语入,帝怒,亟命置之岭南。参知政事程琳辨其不然,仲淹讫得免。自仲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而出,语及仲淹者皆指为党人;琳独为帝开说,帝意解,乃已。
  辽以杨佶为忠顺军节度使。
  赵元昊既悉有夏、银、绥、静、宥、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而洪、定、威、怀、龙皆即归堡镇伪号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是岁,始大补伪官,以嵬名守全、张陟、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钟鼎臣典文书,成逋克、成赏都辈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置十八监军司,委酋豪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卧啰娘山七万人,以备辽人;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馀万。而苦战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夏兵柔脆,不及也。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伪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发兵以银牌召酋长,面受约束。创十六司于兴州,以总众务。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宝元元年(辽重熙七年)
  春,正月,辛丑,辽主如混同江。
  癸卯,赵元昊请遣人供佛五台山,乞令使臣引护,并给馆券;从之。元昊实欲窥河东道故也。
  同知礼院宋祁上疏曰:“去年火焚兴国寺浮屠,延燔艺祖神御殿,已而盗坏宗庙釦器者再,则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灾异之发,远者十数年,近者三四年,随方辄应,类无虚岁。而罪己之问不形于诏书,思患之谋不留于询逮,逾时越月,群下默然。间者但引缁黄,晨斋夕呗,修不经之细祝,塞可惧之大变,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诚至愚,窃恐销伏之间未得为计也。伏望陛下普诏百执,各贡所怀,留神省阅。”
  甲辰,雷。麟、府州及陕西大雨雹。
  丙午,以灾异屡见,下诏求直言,限半月内实封进纳。
  庚戌,命翰林学士丁度等权知礼部贡举。
  乙卯,大理评事、监在京店宅务苏舜钦诣匦通疏曰:“臣闻河东地大震,历旬不止;孟春之初,雷电暴作。臣以为国家阙失,众臣莫敢为陛下言者,唯天丁宁以告陛下。陛下果能霈发明诏,许群臣皆得献言,臣初闻之,踊跃欣忭!旬日间颇有言事者,其间岂无切中时病?而未闻朝廷举行,是亦收虚言而不根实效也。窃见纲纪堕败,政化阙失,其事甚众,不可概举,谨条大者二事以闻。
  “一曰正心。心正则神明集而万条理。今民间传陛下比年稍迩俳优,燕乐逾节,赐予过度。燕乐逾节则荡,赐予过度则侈;荡则政事不亲,侈则用度不足。臣窃观国史,见祖宗日视朝,旰昃方罢,犹坐后苑门,有白事者,立得召对,委曲询访,小善必纳。真宗末年不豫,始间日视朝。今陛下春秋鼎盛,实宵衣旰食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亲也。又,府库匮竭,民鲜盖藏,诛敛科率,殆无虚日。三司计度经费,二十倍于祖宗时,此用度不足也。望陛下修己以御人,洗心以鉴物,勤听断,舍燕安,放弃优谐近习之纤人,亲近刚明鲠正之良士,因此灾变,以思永图。
  “二曰择贤。夫明主劳于求贤而逸于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须尽择,在择一二辅臣及御史谏官而已。昨王随自吏部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资,复为上相。此乃非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随虚庸邪诌,非辅相器,降麻之后,物论沸腾,故疾缠其身,灾仍于国。又,石中立顷在朝行,以诙谐自任,今处之近辅,物望甚轻,人情所忽,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吏可知也。且张观为御史中丞,高若讷为司谏,二人者皆登高第,颇以文词进,而温和柔懦,无刚直敢言之气。斯皆执政引置,欲其缄默,不敢举其私,时有所言,则必暗相关说。故御史、谏官之任,臣欲陛下亲择之,不令出执政门下。台谏官既得其人,则近臣不敢为过,乃驭下之策也。
  “臣以为陛下身既勤俭,辅弼、台谏又皆得人,则天下何忧不治,灾异何由而生!惟陛下少留意焉!”
  丙辰,以灾异,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案所部吏以闻。
  上封者言:“自变茶法,岁辇京师银绢易刍粟于河北,配扰居民,内虚府库,外困商旅,非便。”丙寅,命权御史中丞张观、侍御史程戡、右司谏韩琦与三司别议之。戡,阳翟人。
  直史馆苏绅上疏曰:“星之丽天,犹万国之附王者。下之畔上,故星亦畔天。今大异若此,得非任事之臣逾常分乎?朝廷事无大小,委之政府,至于黜陟之柄,亦或得专。夫大臣平日宜辨论官才,使陛下周知在位之能否,及有除拟,可以随才任用,使进擢之人知恩出于上,则威福不外分也。今则不然,每一官阙,但阅其履历,附以比例,而陛下无复有所更。故竞进之徒,趋走权门,经营捷径,恩命未出于上,而请托已行于下矣。祖宗时擢用要官,惟才是用,臣下莫得先知,故被擢之人,咸思自厉。此无它,讲求有素而大权不在于下也。雷者,天之号令,今方春而雷,天其或者欲陛下出号令以震动天下,宜及于早,而矫臣下舒缓之咎。凡朝廷事,无巨细,无内外,取其先急者,悉关圣虑而振肃之,不可缓也。夫星变既有下畔上之象,地震又有阴侵阳之证,天意恐陛下未悟也,更以震雷警之,欲陛下先事为备,则患祸消而福祥至矣。”
  直史馆叶清臣上疏曰:“陛下临朝渊默,垂拱仰成,事无大小,有议皆可。使辅相之臣竭忠无私,皆如萧、曹、房、杜则可;一有不及,才或非伦,则误陛下事多矣。今有一人进擢,则曰宰相某之亲旧也;一人罢黜,则曰宰相某之嫌隙也。由是天下嚣然,不曰自陛下出而曰由宰相得,非臣阴之盛而易天地之序者乎?京房曰:‘臣事虽正,专必震。’彼正而专犹且震,况专而不正,安得不溃阴阳之气而致天地之变乎!此地震之所由至也。臣愿陛下用天之高明刚健,法太祖之英武肃果,太宗之神睿聪察,先皇帝之精勤明哲,然后官人以材如周文,以法绳下如汉宣,招谏迁善如唐文皇。若此,何惧后患之不消,福庆之不臻哉!”
  校书郎张方平上七事:一曰密机事,二曰用威断,三曰广言路,四曰重图任,五曰正有司,六曰信命令,七曰示戒惧。御史中丞张观亦言:“承平日久,政宽法慢,用度渐侈,风俗渐薄,以致灾异。”因上四事:一曰知人,二曰严禁:三曰尚质,四曰节用。
  除并、代、忻州压死民家去年秋粮。
  二月,戊辰朔,诏:“天下贡举人,自今止令逐州解头入见。”时举人群见,进止多不如仪,而民有侯化隆、高惟志者,又辄阑入殿庭献封事,故有是诏。
  庚午,诏自今日御前殿视事,用苏舜钦之言也。
  甲戌,赐郓州学田五顷。
  右司谏韩琦上疏言:“宰臣王随,登庸以来,众望不协,差除任性,褊躁伤体。庙堂之上,不闻长材远略,仰益盛化,徒有延纳僧道,信奉巫祝之癖,贻诮中外。而自宿疚之作,几涉周星,安卧私家,备礼求退。方天地有大灾变,陛下责躬问道之际,曾未入见,而扶疾于中书视事,引擢亲旧,怡然自居。暨物议沸腾,则简其拜礼,勉强入见,面求假告,都无省愧之心,固宠慢上,寡识不恭久咎,自古无有。次则陈尧佐男述古,监左藏库,官不成资,未经三司保奏,而引界满酬奖之条,擢任三门白波发运使,参知政事韩亿,初乞男综不以资叙回授兄纲,将朝廷要职从便退换,如己家之物,紊乱纲纪,举朝非笑。此二事,陛下若忽而小人,因循不问,彼必愈任威福,公行不善,更无畏矣。又,石中立本以艺文进,不能少有建明,但滑稽谈笑之誉,为人所称;处翰墨之司,固当其职,若参决大政,诚非所长。况复仍岁以来,灾异间作,则燮理之任,正当其责。而使陛下引咎求言,继日临朝,遍责剌牧长吏各修其职,独政府之臣皆以为过不在己,泰然自处于皋、夔、稷、契之右。臣僚欲广陛下之德,已颁前诏于天下,而罢立期限,则皆仰而不从,盖臣事专而君道之弱明应矣。伏望出臣此疏,明示中书,委御史台于朝堂集百官会议,正其是非,以塞群议。”帝嘉纳之。
  乙亥,辽主自春州驻东川。
  丁丑,高丽遣使贡于辽。
  壬午,辽主幸五坊阅鹰鹘。
  辽以翰林都林牙萧罕嘉努兼修国史,仍诏谕之曰:“文章之职,国之光华,非才不用。以卿文学,为时大儒,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朕之起居,悉以实录。”自是日见亲信,罕嘉努知无不言,虽谐谑不忘规讽。
  甲午安化蛮寇宜、融州。
  三月,戊戌朔,宰臣王随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陈尧佐罢为淮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韩亿罢为户部侍郎,石中立罢为户部侍郎、资政殿学士。
  初,吕夷简罢,密荐随与尧佐二人为相,其意引援非才,居己下者用之,觊它日帝或见思而复相己。及随与尧佐、亿、中立等议政,数忿争于中书。随寻属疾在告,诏五日一朝,日赴中书视事,而尧佐复年高,事多不举,时有“中书翻为养病坊”之语。会灾异仍见,琦论随等疏凡十上,尧佐亦先自援汉故事求策免,于是四人者俱罢。
  以判河南府张士逊为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同知枢密院事王鬷、权知开封府李若谷并参知政事,权三司使王博文、知永兴军陈执中并同知枢密院事。
  初,韩琦数言执政非才,帝未即听。琦又言曰:“岂陛下择辅弼未得其人故邪?若杜衍、宋道辅、胥偃、宋郊、范仲淹,众以为忠正之臣,可备进擢。不然,尝所用者王曾、吕夷简、蔡齐、宋绶,亦人所属望,何不图任也?”帝惟听琦罢王随等,更命士逊及得象为相。士逊犹以东宫旧恩,或言又夷简密荐之。得象入谢,帝谓曰:“往者太后临朝,群臣邪正,朕皆默识;惟卿清忠无所附,且未尝有干请,今日用卿,由此也。”
  以知应天府夏辣为三司使,知制诰宋郊为翰林学士。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密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庞,欲以奇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它日,以谕郊,因改名痒。
  辽主幸皇太弟重元行帐。
  己亥,发邵、澧、潭三州驻泊兵讨安化蛮。
  壬寅,辽主如蒲河淀。
  辛亥,夏国遣使贡于辽。
  甲寅,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乙卯,试诸科。丙辰,试特奏名。旋赐进士、诸科及第、出身七百二十四人,其特奏名被恩赐者又九百八十四人。琼林宴,初赐《大学篇》。
  先是,帝以开封所解锁厅进士陈博古等,嘲谤籍籍,密诏博古及韩亿子孙四人并两家门下士范镇试卷皆勿考。镇,成都眉山人。考官奏镇静实有文,非附两家之势而得者,乃听考而降其等级。镇,礼部奏名为第一。故事,礼部第一人赐第,未有第二甲者,虽近下犹申之,吴育、欧阳修殿庭唱第过三人,亦抗声自陈。镇独默然,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无一言,众以是称之。礼部第一人在第二甲自镇始。初。薛奎知益州,还朝,与镇俱。或问奎入蜀所得,奎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也。”
  辽主录囚。
  夏,四月,庚午,诏:“天下毋得连用真宗皇帝籓邸旧名。”
  癸酉,给事中、同知枢密事王博文卒。始,博文为三司使,言于帝曰:“臣且死,不得复望两府之门。”因泣下。帝怜之。后数日,与陈执中并命。位枢密凡三十六日。讣至,趣驾临奠,赠吏部侍郎。博文以吏事进,政务平恕,尝语诸子曰:“吾平生决罪,至流刑,未尝不阴择善水土处。汝曹志之。”然治曹汭狱,希庄献旨,纵罗崇勋傅致其罪,议者少之。
  乙亥,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密院事。
  帝初谕中书,候两府阙官则用宋庠。及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盖谮者之说已行也。
  赐河南府嵩阳书院田十顷。
  己卯,辽主猎白马埚。甲申,射兔新淀井,旋猎于金山。
  壬辰,除宜、融州夏税。
  乙未,诏:“自今试举人,非国子监见行经书,毋得出题。”从翰林侍读学士李淑请也。
  五月,乙巳,录囚。
  六月,乙亥,辽主御清凉殿试进士,赐邢彭年以下五十五人第。
  戊寅,罢天下举念书童子。
  帝留意农事,每以水旱为忧。甲申,诏天下诸州每旬上雨雪状,著为令。
  戊子,权知司天少监杨惟德等言:“来岁己卯闰十二月,则庚辰岁正月朔日当食,请移闰于庚辰岁,则日食在前正月之晦。”帝曰:“闰所以正天时而授民事,其可曲避乎?”不许。
  秋,七月,甲辰,辽主录囚。
  己巳,准布部长朝于辽。
  戊申,辽主如黑岭。
  癸丑,赐襄州学田五顷。
  丙辰,群臣表上尊号曰宝元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英睿孝德,帝不许。群臣五上表,帝谓宰相张士逊曰:“唐穆宗云:‘强我懿号,不若使我为有道之君;加我虚尊,不若处我于无过之地。’朕每爱斯言。”士逊请不已,乃诏削“英睿”二字而受之。
  右司谏韩琦言:“李照所造乐不合古法,今亲祀南郊,不可以荐,请复用太常旧乐。”诏宋绶、晏殊同两制详定以闻。绶等言“新乐比旧乐下三律,众论以为无所考据,愿如琦请。”诏从之。
  壬戌,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信都田况、大理评事张方平、茂才异等丹阳邵亢。况所对入第四等,方平四等次,亢与宰相张士逊连姻,报罢。
  癸亥,策试武举人。八月,丙寅,试武举人骑射。
  丁卯,复置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
  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勖属疾,奏请纳禄,援唐韦嗣立故事求山林号,诏不许。
  遵勖昷藉力学,王旦器之。天圣末,尝奏事殿中,帝起更衣,庄献屏左右问:“比来外人有何言?”遵勖唯唯。太后固问,遵勖曰:“臣无它闻,但议者谓天子既冠,太后宜还政。”太后曰:“我非恋此,帝年少,内侍多,尚恐未能制之耳。”遵勖寻卒,赠中书令,谥和文。
  九月,乙未,出左藏库锦绮绫罗一百万,下陕西路市籴军储。
  丁未,辽主驻平淀。
  己酉,鄜延路钤辖司言:“赵元昊从父山遇遣人来约降。”诏勿受。初,元昊悉会诸豪,刺臂血和酒置髑髅中,共饮之,约先攻鹿阝延,自靖德、塞门、赤城路三道并入;酋豪有谏者,辄杀之。山遇数止元昊,不听,畏诛,遂挈妻子来降,时已被诏,知延州郭劝与钤辖河阳李渭遣山遇还,山遇不可,即命监押韩周执山遇等送元昊,集骑射而杀之。时元昊自称乌珠已数年矣。元昊既杀山遇,遂谋僭号。
  丁巳,进封齐国永寿保圣夫人许氏为魏国夫人。
  冬,十月,甲子朔,辽主度辽河,旋驻白马淀。
  丙寅,诏戒百官朋党。初,吕夷简逐范仲淹等,既逾年,夷简亦罢相,由是朋党之论兴。士大夫为仲淹言者不已,于是内降答刂子曰:“向贬范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姪,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故复下此诏。
  参知政事李若谷建言:“近岁风俗恶薄,专以朋党污善良。盖君子小人各有类,今一以朋党目之,恐正臣无以自立。”帝然其言。
  盐铁副使、工部郎中司马池、岁满当迁,中书进名,帝曰:“是固辞谏官者。”遂命为天章阁待制,知河中府。
  辛未,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左领军卫将军。
  壬申,辽录囚。
  甲戌,赵元昊筑坛受册,僭号大夏始文英武兴法建礼仁孝皇帝,改大庆二年为天授礼法延祚元年。追谥其祖继迁曰神武皇帝,庙号太祖;父德明曰光圣皇帝,庙号太宗。遣使奉表以僭号来告。
  十一月,甲辰,诏广西路钤辖司趣宜、融州进兵讨安化蛮。初,官军与蛮战,为蛮所败,钤辖张怀志等六人皆死。帝命洛苑使冯伸己知桂州兼广西钤辖。伸己道江陵,未至,于是遣中使谕伸己速行。伸己日夜疾驰至宜州,缮器甲,训队伍,募民发丁壮,转粮饷,由三路以进。伸己临军,单骑出陈,语酋豪曰:“朝廷抚汝曹甚厚,何乃自取灭亡!汝听我言则生,不然,无噍类矣!”众蛮仰泣罗拜,曰:“不图今日复见冯公也!”先是大中祥符末及天圣间,伸己尝再知宜州,蛮颇服其威信,故云。明日,蛮渠顶投兵械万计,率众降军门,广西遂安。伸己,拯从子也。
  乙巳,诏:“宜、融州民尝从军役者,免今夏税,运粮者免其半。”
  戊申,朝享景灵宫。己酉,享太庙、奉慈庙。庚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百官上尊号。
  戊午,郓州言资政殿大学士、左仆射王曾卒。辍视朝二日,赠侍中,谥文正。曾姿质端厚,眉目如刻画,入朝,进止有常处。平居寡言,自奉廉约,人莫干以私。前后辅政十年,其所进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尝以问曾,曾曰:“夫执政者恩欲归己,怨使谁当?”仲淹服其言。先是有大星坠其寝,左右惊白之,曾曰:“后一月当知。”及期,曾果卒。皇祐中,帝为篆其墓碑曰:“旌贤之碑”,后又改其乡曰旌贤。大臣碑得赐篆自曾始。
  十二月,癸亥朔,封宰臣张士逊为郢国公。加恩百官。
  甲子,京师地震。
  辽召善击鞠者数十人于东京,令与近臣角胜,辽主临观之。己巳,以皇太弟重元判北南院枢密使事,北府宰相萨巴仍兼知东京留守事。命宰臣张俭守司空,宰臣韩绍芳加侍中,以特里衮耶律玛陆为北院宣徽使,以耶律喜逊为南府宰相。
  鄜延路都钤辖司言赵元昊反。辛未,徙环庆路副部署刘平为鄜延路副都部署。癸酉,命三司使夏辣为奉宁节度使、知永兴军,知河南府范雍为振武节度使、知延州。
  甲戌,召龙图阁直学士、知兗州孔道辅为御史中丞。
  诏:“陕西、河东沿边旧与元昊界互市处,皆禁绝之。”
  丁丑,诏:“有能捕元昊所遣刺探事者,赏钱十万。”
  乙酉,诏:“三司岁给嘉勒斯赉绫绢千匹、片茶千斤、散茶千五百斤。”
  丁亥,辽主录囚,非故杀者减科。南面侍御壮古哩诈取女真贡物,罪应死,以其有吏能,黥而流之。
  加嘉勒斯赉保顺军节度使、邈川大首领。自西凉为李继迁所陷,巴勒结旧部往往归嘉勒斯赉,回纥降者复数万。嘉勒斯赉居青唐,西有临谷城,通青海、高昌诸国,南人皆趋之以贸易,由是富强。朝廷欲使背击元昊以披其势,因授节钺焉。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宝元二年(辽重熙八年。己卯,一零三九年)
  春,正月,己酉,河阳言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王随卒。赠中书令,谥章惠,后改文惠。
  初,元昊遣使称伪官,抵延州,郭劝、李渭留其使,具奏:“元昊虽僭中国名号,然阅其表函尚称臣,可渐以礼屈,愿与大臣熟议。”诏许使者赴京师。其表曰:“臣祖宗本后魏帝赫连之旧国,拓跋之遗业也。远祖思恭,当唐季率兵拯难,受封赐姓名。祖继迁,大举义旗,悉降诸部,收临河五镇,下沿境七州。父德明,嗣奉世基,勉从朝命。而臣偶以狂斐,制小蕃文字,改大汉衣冠,革乐之五音为一音,裁礼之九拜为三拜。衣冠既就,文字既行,礼乐既张,器用既备,吐蕃、达靼、张掖、交河、莫不从服,军民屡请愿建邦家,是以受册即皇帝位。伏望陛下许以西郊之地,册为南面之君,敢竭庸愚,常敦欢好。”
  甲寅,知延州郭劝落职知齐州,鄜延钤辖兼知鄜州李渭降授尚食使、知汝州,坐不察敌情也。
  元昊使者将行,不肯受诏及赐物,枢密院议数日不决。王德用、陈执中欲执之,盛度、张观不可。卒遣之,但却其献物,韩周复送至境上。
  丁巳,辽禁朔州鬻羊于宋。
  二月,庚午,许明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丙子,辽主驻长春河。
  三月,壬寅,编修院与三司上历代天下户数。先是帝御迩英阁,读《正说?养民篇》,见历代户口登耗之数,顾谓侍臣曰:“今天下民籍几何?”翰林侍读学士梅询对曰:“先帝作《正说》,盖述前代帝王恭俭有节,则户口充羡;赋敛无度,则版图衰减。五季生齿凋耗,太祖受命,太宗、真宗继圣承祧,休养百姓,今天下户口之数,盖倍于前矣。”因诏三司及编修院检讨以闻;至是上之。
  丙午,初,元昊反书闻,朝廷即议出兵,群臣争言小丑可即诛灭,右正言吴育独建议:“元昊虽名籓臣,尺赋斗租不入县官,宜度外置之,示以不足责。且彼已僭舆服,夸示奠豪,势必不能自削。宜授国初江南故事,稍易其名,可以顺抚。”奏入,宰相张士逊笑曰:“人言吴正言心风,果然!”至是育复上奏,言宜坚壁清野,挫剽急之锋,徐观其势而为之策;俱不报。
  丁未,徙知润州范仲淹知越州。
  庚戌,都官员外郎王素为侍御史,中丞孔道辅荐之。素,旦子也。
  丙辰,许泉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魏国永寿保圣夫人许氏卒,辍视朝三日,追号肃成贤穆夫人,帝为制服发哀。
  丁巳,铸“皇宋通宝”钱。
  先时钱文皆曰元宝而冠以年号。及改号宝元,特命以“皇宋通宝”为文。
  元昊为书及锦袍、银带投鄜延境上,以遗金明李士彬,且约以叛。候人得之,诸将皆疑士彬,副都部署夏元亨独曰:“此间耳。士彬与羌世仇,若有私约,通赠遗,岂使众知邪?”乃召士彬与饮,厚抚之,士彬感泣。不数日,果击贼,取首馘、羊马自效。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癸亥,封嘉勒斯赉妻为夫人,二子俱为团练使,各赐衣带、器币及茶绢。时嘉勒斯赉父子猜阻,异居不相统属,朝廷欲兼抚之,故有是命。
  乙丑,放宫人二百七十人。帝因谕宰臣张士逊等曰:“不独矜其幽闭,亦省掖禁浮费。近复有邀驾献双生二女子,朕却而不受。”士逊曰:“诚盛德事也。”然天圣末,士逊亦尝纳女口于宫中,为御史杨偕所弹云。
  壬申,免昭州运粮死蛮寇者家徭二年,赋租一年。
  辛巳,颍州言户部侍郎蔡齐卒。赠兵部尚书,谥文忠。齐方重有风采,自初仕,未尝至权门。丁谓秉政,欲齐亲己,齐终不往。庞籍、杨僭、刘随、段少连皆齐所荐,后多为名臣。
  丁亥,募河东、陕西民入粟实边。
  右司谏韩琦上言:“祖宗以来,躬决万条,凡于赏罚任使,必与两制大臣外朝公议,或有内中批旨,皆出宸衷。自太后垂帘之日,始有假托皇亲,因缘女谒,或于内中下表,或但口为奏求,是致侥幸日滋,赏罚倒置。唐之斜封,今之内降,蠹坏纲纪,为害至深。乞特降诏谕,今后除诸宫宅皇族有己分事方许内中奏陈,自馀戚里家及文武臣僚或有奏请事,并令进状,更不许内中奏陈,犯者重贬,则圣政无私,朝规有叙矣。”五月,己亥,禁皇族及诸命妇、女冠、尼等非时入内。
  癸卯,诏李若谷、任中师、韩琦与三司详定减省浮费,从贾昌朝之请也。
  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状貌雄毅,面黑,而颈以下白皙,人皆异之。其居第在泰宁坊,直宫城北隅,开封府推官苏绅尝疏言:“德用宅枕乾冈,貌类艺祖。”帝匿其疏不下。御史中丞孔道辅继言之,语与绅同,且谓德用得士心,不宜久典机密。壬子,罢为武宁节度使,赴本镇。德用寻以居第献,诏隶芳林园,给其直。
  以镇海节度使夏守赟知枢密院事。守赟时为真定府路都部署,召用之,既入见,问西事,守赟言:“平时小塞屯兵马不及千馀,第可御草寇耳。若贼兵盛至,固守不暇,安能出斗邪!宜并小塞兵马,共扼冲要,伺便邀击,可以成功。”帝深然之。
  韩琦言:“今欲减省浮费,莫如自宫掖始。请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御药院、内东门司先朝及今来赐予支费之目,比附酌中,皆从减省,无名者一切罢之。”诏:“禁中支费,只令入内内侍省、御药院、内东门司同相度减省。其臣僚蝗予,即许会问入内内侍省等处施行。”琦又言:“景德至景祐文书,有司必不备具,若俟取索齐始议裁减。徒成淹久。但考今日调度,实浮费者,即可蠲省。如故将相、戚里及权近之家,多占六军,耗费县官衣粮,有妨征役,在京者不啻数千人,若此类,何必待旧日文书校邪!”诏从之。
  癸丑,罢群牧制置使。寻复之。
  六月,壬戌,诏:“自乘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宜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得辄行裁减。”时论者或欲损吏兵俸赐,帝曰:“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摇人心。”故降是诏。
  丙寅,以左侍禁鲁经为閤门祗候。经使嘉勒斯赉,特擢之。先是遣经持诏谕嘉勒斯赉,使击元昊以披其势,赐帛二万匹。嘉勒斯赉奉诏出兵四万五千向西谅,西谅有备,嘉勒斯赉知不可攻,捕杀游逻数十人亟还,声言图再举,然卒不能也。初议重贿嘉勒斯赉使击元昊,因以地与之,参知政事程琳曰:“使彼得地,是生一元昊;不若用间,使二羌势不合,即中国之利也。”
  戊辰,诏:“诸致仕官尝犯赃者,毋得推恩子孙。”
  辛未,以殿前都虞候石元孙为鄜延路副都部署。元孙,守信孙。
  壬申,以左千牛卫将军宗实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始自宫中出还第。
  先是诏陕西安抚使庞籍谕旨知永兴军夏辣议西鄙事,丙子,辣言:“继迁一族,本党项遗种,太平兴国中,竭内帑之财,罄关中之力,不能扑灭。真宗即位,惟戒疆吏谨烽堠,严卒乘,此实真宗之远图也。然自灵武陷没,银、绥割弃以来,假朝廷威灵,聚中原禄赐,略有河外,服属小蕃。德明、元昊,久相继袭,拓地千馀里,积货数十年,较之继迁,势已相万。刍豢过饱,猖獗遽彰。
  “议者莫不欲大行诛讨,然自昔兵家皆谋先胜而后战,即举无遗策。以继迁穷蹙,比元昊富实,事势可知也;以先朝累胜之军,较当今关东之兵,勇怯可知也;以兴国习战之帅,方沿边未试之将,工拙可知也;继迁逃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势可知也。若分兵深入,则自赍粮糗,不能支久,须载刍粟,难于授送。师行贼境,利于速战,进则贼避其锋,退则敌蹑其后,昼设奇伏,夜烧营栅,师老粮匮,深可虞也。若穷其巢穴,须涉大河,即无长舟巨舰,则须浮囊挽绠。贼列寨河上,以逸待劳,我师半渡,左右来击,未知何谋可以捍御。臣以为不较主客之利,不计攻守之便,议追讨者,是为无策。
  “事不先定,必有后忧。计上十策:一,教习强弩以为奇兵;二,羁縻属羌以为籓篱;三,诏嘉勒斯赉父子并力破贼;四,度地形险易远近,寨栅多少,军士勇怯,而增减屯兵;五,诏诸路互相应援;六,募土人为兵,号神虎、保捷,州各一二千人,以代东兵;七,增置弓手、壮丁、猎户以备城守;八,并边小寨,毋积刍粮,贼攻急则弃小寨入保大寨,以全兵力;九,关中民坐罪若过误者,许入粟赎罪,铜一斤为粟五斗,以赡边计;十,损并边冗兵、冗官及减骑军以纾馈运。”当时颇采用之。
  壬午,诏削赵元昊官爵,除属籍,揭榜于边,募人禽元昊,若斩首献者,即以为定难节度使。元昊界蕃、汉职员能率族归顺者,等第推恩。初,保忠但赐国姓,而诏言除属籍,误也。
  甲申,徙监泰州酒税务余靖知英州,监唐州酒税尹洙知长水县,乾德县令欧阳修权武成军判官。
  丙戌,诏河东安抚司移文告于辽,以元昊反已夺官除籍及沿边益兵之意。
  秋,七月,知谏院韩琦,请自今双日止御后殿视事。帝问辅臣以故事,张士逊曰:“唐五日一开延英,盖资闲燕以辅养圣神。”帝曰:“与夫宵衣旰食固不侔也。前代帝王,靡不初勤政事而后失于逸豫,不可不戒也。”时帝感小疾,太医数进药,故琦有是请,帝讫不从。
  先是辽主幽太后于庆州,既改葬齐天后,群臣多劝辽主复迎,可得南朝岁聘之利,不从。会辽主召僧,听讲《报恩经》,感悟。丁巳,辽主谒庆陵,致奠于望仙殿,遂躬迎太后至显州,谒园陵,还京。太后见赵安仁,责之曰:“汝负万死,我尝营救;不望汝报,何为离间我母子邪?”安仁无以答。
  戊午,以知永兴军夏辣知泾州兼泾原、秦凤路沿边经略安抚使、泾原路马步军都部署,知延州范雍兼鄜延、环庆路沿边经略安抚使、鄜延路马步军都部署。
  八月,己巳,降武宁节度使王德用为右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仍特置判官一员。初,德用既以孔道辅言罢和枢密院,而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言德用尝令府州折继宣市马。至是德用以马与券来上,乃市于商人,然犹用言者而再贬之。家人皆惶恐,而德用举止言色如平时,但不接宾客而已。
  西川自夏至秋不雨,民大饥。庚辰,命韩琦为益利路体量安抚使,西染院副使王从益副之;蒋堂为梓夔路体量安抚使,左藏库副使夏元正副之。
  初,帝用礼官议,祀高禖于郊,又以宋火德,制赤帝象于宫门中以祈皇子。已而皇子生,辛巳,命参知政事王鬷以太牢报祠高禖。帝数举皇子,後皆不育。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二
●卷第四十二
    【宋纪四十二】 起屠维单阏九月,尽上章执徐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宝元二年(辽重熙八年。己卯,一零三九年)
  九月,乙未,以知府州折继宣苛虐掊克,失种落心,贬为楚州都监,以其弟继闵知府州事。
  丙申,以殿中丞张宗古通判莱州。
  时御史中丞孔道辅再执宪,权贵惮其鲠直。初,道辅迎其父里中,僦郭贽旧宅居之。有言于帝曰:“道辅家近太庙,出入传呼,非所以尊神。”即诏道辅它徙。宗古言:“汉内史府在太庙耎中,国朝以来,庙垣下皆有官司第舍,请勿令避。”帝曰:“若此,岂重宗庙乎!”坐是,宗古外谪。道辅叹曰:“憸人之言入矣。”宗古,宗彝弟也。
  乙卯,出内库银四万两,易粟赈益、梓、利、夔路饥民。
  是月,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富弼上疏曰:“闻去年十二月元昊反,变起仓卒,众皆谓之忽然,臣则知其有素。昔元昊常劝德明勿事中朝,杜绝朝贡,德明以力未盛,不用其谋。岂有身自继立而不行其说邪?此反状有素者一也。自与通好,略无猜情,门市不讥,商贩如织,山川之险夷,国用之虚实,莫不周知。又,比来放出宫女,任其所如,元昊重币纳之左右,朝廷之事,宫禁之私,皆所窥测,济以凶狡之性,岂顾宗盟?此反状有素者二也。西鄙地多带山,马能走险,瀚海弥远,水泉不生,王旅欲征,军须不给,穷讨则遁匿,退保则袭追;元昊恃此艰险,得以猖狂。此反状有素者三也。朝廷累次遣使,元昊多不致恭,虽相见之初,暂御臣下之服,而退出之后,便具帝者之仪。此反状有素者四也。顷年灵州屯戍军校郑美奔戎,德明用之持兵,朝廷终失灵武。元昊早蓄奸险,务收豪杰,故不第举子数人自投于彼,元昊或授以将帅,或任之公卿,倚为谋主。此反状有素者五也。元昊授契丹为亲,缓则指为声势,急则假其师徒,至有掎角为奇,首尾相应,彼若多作牵制,我则困于分张。此反状有素者六也。是六者,岁月已久,中外共闻,而天子不得知,朝廷不为备,此两府大臣之罪也。
  “闻元昊遣使,多择勇悍难制、强辩自高者,谓必不敢加诛。我若察其叛谋,于始至之日,尽斩都市,即时削夺,或命将致讨,或发兵备边,战士必为之增气。而反召之都下,恣其货易,重币遣还,岂非冀其回心易虑、复义向化乎?夫朝廷结为恩信,几四十载,尚无怀感之意,岂兹姑息,遂可悛移!总缘执事者选懦自居,杀之恐其急击,囚之恐其有辞,遂至放还,假示宽贷。向若未能加戮,只宜境上却回,使其不测浅深,犹可谓之下策。召而复遣,成其不辱君命之贤,大国之谋,悉为小戎所料。谋国若此,取侮之道也。
  “鄜延路尝与蕃兵接战,有一寨主为蕃兵所得,及掳去军民甚众,西头供奉官马遵引兵追战,即时夺回。延帅范雍及副都部署刘平奏乞酬奖,朝命只迁东头供奉官而已。夫马遵者,出死力,突坚围,引既衄之兵,入不存之地,夺已禽之将士,拔已陷之师徒,虽非大功,亦可谓之奇节。主帅保奏,理合超迁;只进一官,殊乖舆论。
  “枢密使夏守赟,早缘攀附,渐致显荣,一旦擢居众贤之上,人心不允。况复元昊作梗,西陲用兵,所宜遴选才能,而遽用斯人,不问贤愚,皆所轻笑。亟宜罢免,以重观瞻。
  “西鄙用兵以来,数差移武臣往彼,每有过阙求见者,必于边事有所闻。陛下听朝之馀。,何惜一见,待以从容,加之善诱,使尽意敷陈!然后观其奏对之是非,察其趋向之邪正,可者则奖激而遣之,不可亦优容而罢之。如此,则各尽所怀,无不感悦,勇锐立功,何忧乎叛寇,何恤乎用兵哉!”
  冬,十月,甲子,罢诸司三品官卒辍视朝。初,光禄卿郑立卒,礼官举故事,请辍朝。而议者以为今诸司三品非要官,恩礼不称辍朝,故罢之。
  宗正寺修玉牒官李淑上所修《皇帝玉牒》二卷,《皇子籍》一卷。
  癸酉,降益州路转运使明镐知同州,坐知陵州楚应机受赇,镐失案举也。应机将败,或告镐以先期奏之,镐曰:“获罪则已,安可欺朝廷邪!”
  是月,辽主驻东京。
  十一月,戊子朔,出内库珍珠估缗钱三十万赐三司。帝谕辅臣曰:“此无用之物,既不欲捐育,不若散之民间,收其直,助籴边储,亦可少纾吾民之敛也。”
  壬辰,诏:“礼部贡院,自今省试举人,设帘都堂中间,而施帷幕两边,令内外不相窥见。点检试卷官及吏人,非给使毋得辄至堂上。其诗、赋、论题,并以注疏所解揭示之,不许上请。或题义有疑当请者,仍不是附近帘前。御试考校,并分上中下三等,初考用墨,其点抹于卷后通计之,若涂注脱误四十字以上为不谨,亦依礼部格少字数退黜之。”
  甲午,辽主谕近臣曰:“有以北院处事失宜,击钟及邀驾者,悉以奏闻。”
  丁酉,知枢密院事盛度,罢为尚书右丞、知扬州,参知政事程琳,罢为光禄卿、知颍州,御史中丞孔道辅,出知郓州。
  初,张士逊素恶琳而疾道辅不附己,将并逐之。会开封府吏冯士元以赃败,知府郑戬穷治之,辞连度、琳及天章阁待制庞籍等十馀人。士逊察帝有不悦琳意,即谓道辅曰:“上顾程公厚,今为小人所诬,宜见上为辨之。”道辅入对,言琳罪薄,不足深治。帝果怒,以道辅朋附大臣,故特贬焉。于是度坐令士元强取其邻所赁官舍,琳坐令士元绐市张逊故第,籍坐令士元市女口,皆黜罢,而士元流海岛。顷之,帝谓辅臣曰:“所决冯士元狱,如闻颇惬舆论。”士逊对曰:“台狱阿徇,非宸断无以肃清朋邪。”
  戊戌,辽命皇子梁王召僧论佛法。辽主重佛教,僧有正拜三公、二师兼政事令者凡二十人。
  辛丑,许建州立学,仍给田五顷。
  壬寅,以参知政事王鬷知枢密院,翰林学士、知制诰宋庠参知政事。
  时陕西用兵,调费日蹙,天章阁待制、同判礼院宋祁上疏论三冗三费:“有定官,无限员,一冗也;厢军不任战而耗衣食,二冗也;僧道日益多而不定数,三冗也。道场斋醮,无日不有,皆以祝帝寿、祈民福为名;宜取其一二不可罢者,使略依本教以奉薰修,则一费节矣。京师寺观或多设徒卒,或增置官司,衣粮所给,三倍它处,帐幄谓之供养,田产谓之常住,不徭不役,生蠹齐民;请一切罢之,则二费节矣。使相、节度不隶籓要,取公用以济私家;请自今地非边要,州无师屯者,不得建节度,已带节度不得留近籓及京师,则三费节矣。臣闻人不率则不从,身不先则不信,陛下若能躬服至俭,风示四方,衣服醪膳,无溢旧规,请自乘舆始;锦采珠玉,不得妄费,请自后宫始。”
  戊申,辽以太后行再生礼,大赦。
  己酉,辽城长春。
  是月,夏人寇保安军,鄜延钤辖卢守勤等击走之。赋又以三万骑围承平寨,鄜延副部署祥符许怀德时在城中,率劲兵千馀人突围破贼,贼乃解去。
  十二月,庚申,诏审刑院、大理寺、刑部毋通宾客。
  乙丑,赏保安军守御之功,以卢守勤为左骐骥使,都巡检司指使、散直西河狄青为右班殿直。青功最多,故超四资授官。
  帝尝问参知政事宋庠以唐入閤仪。戊辰,庠上奏曰:“夫入阁,乃唐只日于紫宸殿受常朝之仪也。自高宗以后,天子多在大明宫,宫之正南门曰丹凤门,门内第一殿曰含元殿,大朝会则御之。对北第二殿曰宣政殿,谓之正衙,朔望大册拜则御之。又对北第三殿曰紫宸殿,谓之上閤,亦曰内衙,只日常朝则御之。以本朝宫殿视之,大庆殿,唐含元殿也;文德殿,唐宣政殿也;紫宸殿,唐紫宸殿也。唐制,每遇坐朝日,即为入閤。而叔世离乱,五朝草创,正衙立仗,因而遂废。其后或有行者,常人罕见,乃复谓之盛礼,甚不然也。开元旧礼本元此制,至开宝中,诸儒僧附新礼,始载月朔入閤之仪,又以文德殿为上閤,差舛尤甚,盖当时编撰之士讨求未至。太宗朝,儒臣张洎亦有论奏,颇为精洽。或朝廷它日修复正衙立仗,欲下两制,使豫加商榷,以正旧仪。”然议者以为今之殿閤与旧制不同,难复行之。
  己巳,降侍御史王素为都官员外郎、知鄂州。初,孔道辅与素连姻,举素为台官。道辅即贬,故并素出之。
  壬申,诏中书:“自今御史阙官,宜如旧制,具两省班簿来上,朕自择举。”初,中丞与知杂御史例得举台官,及道辅举素,帝以为比周,故降是诏。
  癸酉,以益、梓、利、夔路饥,罢皇子降生进奉,从朝琦请也。
  异时有司督责赋役烦急,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琦悉为轻减蠲除之,逐贪吏,罢冗役,活饥民一百九十馀万。明道中,简州劝诱纳粟,复粜之,为钱十六馀万,悉归常平。琦曰:“是乃赈济之馀,非官缗也。”发库,尽给四等以下户。
  孔道辅既贬郓州,始知为张士逊所卖,颇愤惋,行至韦城,发病卒。然天下皆以遗直许之。
  闰月,己酉,以开封府推官、直集贤院富弼知谏院。
  是月,元昊复遣贺九言赍嫚书,纳旌节及所授敕告,并所得敕榜,置神明匣,留归娘族而去。
  是岁,直史馆苏绅陈便宜八事:曰重爵赏,遴选择,明荐举,异章服,适才宜,择将帅,辨忠邪,修备豫;除史馆修撰。绅又请诏西边将帅为入讨计,且曰:“以十年防守之费,为一岁攻取之资,不尔,则防守之备不止于十年矣。”
  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刘平上言:“元昊侵逆,恣行杀害,众叛亲离,复与嘉勒斯赉相持已久,结隙方深,此乃天亡之时。臣闻寇不可玩,敌不可纵。若以鄜延、环庆、泾原、秦陇四路军马分为两道,益以蕃汉弓箭手、步骑,得精兵二十万,比元昊之众三倍居多,乘人心离散,嘉勒斯赉立敌之时,缘边州军转徙粮草二百馀里,不出一月,可坐致山界洪、宥等州;招集土豪,授以职名,给衣禄金帛,自防御使以下刺史以上,第封之,以土人补将校,勇者贪于禄,富者安于家,不期月而人自定。或授嘉勒斯赉以灵武军节度使、西平王,使逼元昊河外族帐,复出鄜、延、石州蕃汉步骑收河西部族,以厚赏招其酋帅,其众离贰,则以大军进讨,以所得城邑封之,元昊不过窜身河外穷寇耳。
  “或朝廷贷元昊之罪,更示含容,宿兵转多,经费尤甚,恐契丹谓朝廷养兵百万,不能制一小戎,有轻中国之心,然亦须议守御之长计。或元昊潜与契丹结为声援,以张其势,则安能减西兵以应河北!譬如一身二疾,不可并治,必轻者为先,重者为后也。请召夏竦、范雍与两府大臣议定攻守之策,令边臣遵守。”
  初,夏竦请增置土兵,易戍兵东归。令既下,为知河中府、龙图阁直学士杨偕所驳而止。
  鄜州判官种世衡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朝廷从之,命世衡董其役。夏人屡来争,世衡且战且城。然处险无泉,疑不可守,凿地百五十尺始至石,石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番,酬百钱,卒得泉以济。城成,赐名青涧。世衡,放兄子也。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康定元年(辽重熙九年。庚辰,一零四零年)
  春,正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知谏院富弼请罢宴彻乐,就馆赐北使酒食。参知政事宋庠以为不可,遂仍举宴乐。
  壬戌,赐国子监学田五十顷。
  初,夏人自承平退,声言将攻延州。范雍闻之,惧甚,请济师。元昊诈遣其衙校贺真来言,愿改过归命。雍遽闻于朝,厚礼真而遣之,遂不设备。
  元昊乃盛兵攻保安,自土门路入。癸酉,攻金明寨,都监李士彬父子俱被擒,遂乘胜抵延州城下。
  雍先以檄召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刘平于庆州,使至保安,与鄜延副都部署石元孙合军趋土门;及是雍复召平、元孙还军救延州。平得雍初檄,即率骑士三千发庆州,行四日,至保安,与元孙合军趋土门,而雍后檄寻到,平、元孙遂引还。乙亥,复至保安。平素轻贼,谓其下曰:“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犹平地,况国事乎!”因昼夜倍道兼行。丁丑夜,至三川口西十里止营,令骑兵先趋延州夺门。时鄜延都监黄德和将二千馀人屯保安北碎金谷,巡检万俟政、郭遵各将所部分屯。雍皆召之为外援,平亦使人趣其行。
  戊寅,德和、政、遵所将兵悉至。五将合步骑万馀。结阵东行五里,平令诸军齐进,至三川口遇贼,时平地雪数寸,官军争奋,杀贼骑五七百人,乃退。贼复蔽盾为阵,官军击却之,夺盾,杀获及溺水死者又八九百人。平左耳右胫皆中流矢。日暮,战士上首级及所获马论功。平曰:“战方急,且自记之,悉当赏汝。”语未已,贼以轻兵薄战,官军却引二十馀步。黄德和居阵后,见军却,率麾下军走保西南山,众军随皆溃。平遣其子宜孙驱追德和,执其辔拜之曰:“当勒兵还,并力拒贼,奈何先引去!”德和不从,遂策马遁,与宜孙皆赴甘泉。
  平遣军校以剑遮留士卒,得千馀人,力战拒贼,贼退还水东。平率馀众保西南山下,立七寨自固,距贼一里所。贼夜使人至寨,问主将所在,平戒军士勿应。夜四鼓,贼环寨大呼曰:“几许残卒,不降何待!”平使人应之曰:“狗贼,汝不降,我何降也!明日救兵大至,汝众庸足破乎!”己卯,黎明,贼复招降,不从。贼麾骑自山四出,合击官军,平与元孙巡阵东偏,贼冲阵分为二,遂与元孙皆被执。
  贼围延州凡七日,及失二将,城中忧沮,不知所为。会是夕大雪,贼解去。
  士彬世守金明,有兵近十万人,控扼中路,众号铁壁相公。元昊叛,遣使诱士彬,士彬杀之。元昊乃使其民诈降士彬,士彬白范雍,请徙置南方,雍曰:“讨而禽之,孰若招而致之?”乃赏以金帛,使隶士彬。降者日至,分隶诸寨甚众。元昊使其将每与士彬遇,辄不战而走,曰:“吾士卒闻铁壁相公,胆坠于地。”士彬益骄,又以严酷御下,多怨愤者。元昊阴以金爵诱其所部渠帅,往往受之,而士彬不知也。及贼骑大入,诸降者为内应,士彬时在黄堆寨,闻贼至,索马,左右以弱马进,遂鞚以诣元昊,与其子怀宝俱陷没。雍初闻贼大举,令士彬分兵守三十六寨,勿令贼得入,怀宝谏曰:“今当聚兵御寇,分则势弱,不能支也。”士彬不从。怀宝力战死。或曰元昊得士彬,割其耳而不杀,后十馀年乃卒。
  黄德和诬奏刘平、石元孙降贼,知枢密院事夏守赟辨其枉,自请将兵击贼。二月,丁亥,以守赟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等使。
  参知政事宋庠请严守备于潼关,从之。知谏院富弼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自关以西为弃之邪?”
  己丑,以入内副都知王守忠为陕西都钤辖。富弼言:“唐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今守忠为都钤辖,与监军何异!昨用夏守赟,已失人望,愿罢守忠勿遣。”不听。
  以鄜延钤辖、知鄜州张宗诲领兴州防御使,许便宜从事。刘平、石元孙之败,黄德和遁还鄜州,时鄜城不完,且无备,传言贼骑将至,人心惴恐。宗诲乃严诉候,力为守御计,贼亦引去。宗诲,齐贤子也。
  庚寅,诏嘉勒斯赉速领军马,乘元昊空国入寇,径往拔其根本,成功当授银、夏节制,仍密以起兵日报沿边经略安抚司,出师为援;别赐对衣、金带、绢二万匹。嘉勒斯赉虽被诏,卒不能行。
  壬辰,命夏守赟兼沿边招讨使。
  宰相张士逊等言禁兵戍边久,其家在京师者或不能自存,帝特出内藏缗钱十万以赐之。士逊等因请遣使安抚陕西。于是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适自蜀归,论西兵形势甚悉,即命琦为陕西安抚使,西上閤门使符惟忠副之。帝谓琦曰:“西戎猖獗,官军不习战,故数出无功,今因小警,乃开后福。”
  甲午,以通判镇戎军田京佥署陕西经略判官事,从夏守赟请也。京,亳州人。
  乙未,京畿、京东、西、淮南、陕西路括市战马,敢辄隐者,重置之法,出内库珠偿民马直。又禁边臣私市,阙者官给。韩琦言:“陕西科扰频仍,民已不胜其困,请免括此一路,以安众心。”从之。
  丁酉,诏枢密院自今边事并与宰相参议。知谏院富弼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而宰相不与。乞如国初,令宰相兼枢密使。”帝取其言而降是诏。张士逊、章得象等以诏纳帝前,曰:“恐枢密院谓臣等夺权。”弼曰:“此宰相避事耳!”
  时西蕃首领吹同乞砂、吹同山乞自嘉勒斯赉界各称伪将相来降,诏补三班奉职,借职,羁置湖南。弼言:“二人之降,其家已诛夷,当厚赏以劝来者。”庚子,以乞砂、山乞并为左千牛卫将军,各赐帛茶,使还本族捍贼。
  赐永兴军草泽高怿号安素处士。怿,季兴四世孙,从种放隐终南山,与张峣、许勃号南山三友,屡膺荐辟及召命,俱固辞。帝嘉其守,特赐之,诏州县岁时礼遇,仍给田五百亩。其后文彦博又言怿高行可厉风俗,复赐第一区。
  初,元昊既陷金明寨,遂攻安远、塞门、永平等寨。永平寨主、监押初欲敛兵匿深山避贼,指挥使史吉帅所部数百人遮城门,立于马前曰:“兵则完矣,如城中百姓刍粮何?异日为有司所劾,吉为指挥使,不免于斩,愿先斩吉于马前!不然,不敢以此兵从行也。”寨主、监押惭惧而返。敌至,围城,吉率众拒守,卒完城,寨主、监押以功各迁一官。吉曰:“幸不丧城寨,吾岂论功乎!”
  丙午,赦延州、保安军流以下罪,贼所劫掠地,蠲其夏税,军民及内属蕃部为贼所害者,量赐其家缗钱。
  是日,改元,去尊号“宝元”二字,许中外臣庶上封章议朝政得失。自范仲淹贬,禁中外越职言事。知谏院富弼因论日食,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愿降诏求直言,尽除越职之禁,帝嘉纳焉。
  丁未,诏陕西安抚使韩琦与转运司量民力,蠲所科刍粮,调民修筑城池,悉具数以闻,当加优恤。将佐懦怯者并令罢去。停诸州上供不急之物数十万。时庆州人陈淑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琦奏曰:“士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何得自效!”诏皆徙边任。
  癸丑,降振武节度使、知延州范雍为吏部侍郎、知安州,坐失刘平、石元孙也。以环庆副部署雄州赵振为鄜延副都部署兼知延州,秦凤路副部署刘兴为环庆副都部署兼知环州。
  时贼兵尚围塞门、安远寨,延州诸将畏避,莫敢出救。及闻雍责命,众忧骇,诉于安抚使韩琦,愿无使雍去。琦奏:“雍二府旧臣,尽瘁边事,乞且留雍以安众心。赵振粗勇,俾为部署可矣!若谓雍节制无状,势必当易,则宜召知越州范仲淹委任之。”
  三月,乙卯朔,赠万俟政子天益为太子右内率府副率,以与西贼战殁也。
  辽主驻鱼儿泺。
  丙辰,内出手诏赐两府及执政旧臣,俾条上陕西攻守之策。
  元昊侵边不已,言者追咎郭劝、李渭不当拒绝山遇;庚申,命再降其官。
  癸亥,诏陕西城池,委都转运使张存与安抚使韩琦相度,且治边要之处,馀令以渐兴功,毋致伤农。
  诏沿边各置烽候。先是但走人侦报,韩琦以为请,乃从之。
  辛未,诏延州录战殁军士子孙。
  辽以应圣节大赦。
  壬申,以宫苑使高志宁为河北诸州军安抚使兼两路营田使。元昊初反,志宁时知隰州,亟上言:“请乘贼未发,选骁将锐兵,分道急趋,覆其巢穴。”章数十上,不报,徙知贝州。至是思其言,即召至阙,问:“今宜为何策?”志宁曰:“今将不达权而兵不识法制,故败。”乃请禁兵五百,以古阵法教之。既成,帝临试之,复下禁卫诸帅议。诸帅出行伍,不达古法,乃曰与今所习异,不肯用。志宁又言:“元昊北与辽通,宜为备。”故有此命,俾经略之。
  癸酉,太子中允、知长水县尹洙权佥置泾原、秦风经略安抚司判官事,从泾原路副部署葛怀敏辟也。怀敏,霸之子。
  太子中允阮逸上《钟律制议》并图三卷,诏送秘阁。
  延州之役,郭遵以西路都巡检使属刘平麾下,既与贼遇,驰马入阵,杀伤数十人。贼出骁将杨言当遵,遵挥铁杵破其脑,两军皆大呼,复持铁枪挺进,所向披靡。会黄德和引兵先溃去,贼战益急,遵奋击,期必死,军稍却,即覆马以殿,又持大槊横突之。贼知不可敌,使人持弮索立高处迎遵马,辄为遵所断;因纵使深入,攒兵注射之,中马,马⻊宛仆地。被杀。于是特赠遵果州团练使。遵,开封人也。
  丙子,大风昼冥,经刻乃复。是夜,有黑气长数丈见东南。丁丑,罢大宴,申诏中外言阙政。先是改元,诏求直言,群下无言者故也。
  戊寅,知枢密院事王鬷、陈执中、同知枢密院事张观并罢;鬷知河南府,执中知青州,观知相州。元昊叛,帝数问边计,不能对。及刘平、石元孙等败,议刺乡兵,久不决。帝不悦,宰臣张士逊言:“军旅之事,枢密院当任其咎。”于是三人同日罢。
  以三司使晏殊、知河南府宋绶并知枢密院事,驸马都尉王贻永同知枢密院事。殊在三司,请罢内臣监兵,不以阵图授诸将,及募弓箭手教之,以备战斗。又请出宫中长物助边费,凡它司之领财利者,殊奏悉罢还度支,事多施行。帝初以手诏赐大臣居外者,询攻守之略,绶在河南,画十策以献。于是复召,与殊与贻永同管枢密。贻永,溥之孙也。
  召知永兴军杜衍权知开封府。关中民苦调发,衍为之区处计画,使得次第输送,永兴比它州民费省几半。及为开封,于民政尤尽力,权近莫敢干以事者。
  知越州范仲淹复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始用韩琦言也。
  诏:“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及知州、通判升朝官,各举部内才任将帅者,以名闻。”从富弼言也。
  黄德和之诬刘平以降贼也,引败卒之言为证。已而平亲随王信自延州来,妄言平与贼约和,德和患其异词,潜给以银钗,使亡去。而鄜延已使人拘信,信求济于平之子,且曰:“太尉与贼约和,今乃云降贼,信当以死明之。”鄜延路走马承受驰驿以闻。德和还延州,至城南,范雍不纳,使人代领其众,遣归鄜州听命,寻徙同州。德和惧,且奏言:“尽忠于国,而范雍诬臣弃军。”又以书抵卢守勤及薛文仲曰:“如有中贵人来,当为我营护之。”守勤得书,又以闻。乃命殿中侍御史介休文彦博、入内供奉官梁致诚就河中府置狱,复遣天章阁待制庞籍驰往讯之。
  河东都转运使王沿又言:“访闻延州有金明败卒二人自贼中逃还,云平等皆为贼缚云,平在道不食,数骂贼云:‘狗贼,我颈长三尺馀,何不速斩我’”彦博牒延州求二卒,竟弗得。
  始,朝廷信德和奏,已发禁兵围平等家,将收其族。天章阁侍讲贾昌朝言:“汉杀李陵母妻,陵不得归,而汉悔之。先帝厚抚王继忠家,卒得其用。平事未可知,而先收其族,使果存,亦不得还矣。”乃得不收。龙图阁直学士任布,亦言平非降贼者。知谏院富弼力奏:“平引兵赴援,行不淹日,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而延州吏民复诣阙诉平战没状。帝命撤围,赐平及元孙家绢五百匹,钱五百贯,布五百端。时河中狱犹未决也。
  延州之围既解,钤辖卢守勤与通判计用章更讼于朝廷,亦命文彦博等即河中府劾之。
  时内侍用事者多为守勤游说,即改除守勤陕西钤辖,知制诰叶清臣闻朝廷议薄守勤罪而流用章岭南。即上疏曰:“臣闻众议,延州之围,卢守勤首对范雍号泣,谋遣李康伯见元昊,为偷生之计。计用章以为事急,不若退保鄜州,李康伯遂有‘宁死难不可出城见贼’语。今守勤恐仓卒之言为人所发,遂反覆前议,移过于人。顷诏文彦博置劾,未分曲直是非,而遽欲罪用章、康伯,特赦守勤,此必有结附中人荧惑圣听者。望诏彦博鞠正具狱,苟用章之状果虚,守勤之罪果白,用章置重科,物论亦允。无容偏听一辞,以亏王道无党之义。”知谏院富弼亦言卢守勤、黄德和皆中官,怙势诬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狱。枢密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弼又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时守勤子昭序方句当御药院,弼奏乞罢之。
  始,延州民诣阙告急,帝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执政恶之,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富弼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恶上知四方有败耳。民有疾,不得诉之朝,则北走契丹、西走元昊矣。”
  己卯,以直史馆吴遵路为天章阁待制、河东路计置粮草。遵路尝建议复民兵,于是并诏遵路籍河东乡丁为边备,仍下其法于诸路。
  庚辰,诏参知政事同议边事,从晏殊请也。
  癸未,诏中书别置厅与枢密院议边事。遂置厅于院南。
  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知谏院富弼言:“知制诰本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学士,弼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它人也。”
  是月,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丙戌,省陕西沿边堡砦。
  丁亥,以太常博士梁适为右正言,谏院供职。适初为审刑详议官,梓州妖人白彦欢者,依鬼神以诅杀人,狱具,以不伤谳。适曰:“杀人以刃,或可拒,而诅不可拒,是甚于刃也。”卒以死论。尝与知院事燕肃同上殿奏使臣何次公案。帝曰:“次公似是汉时人字。”适对曰:“盖宽饶、黄霸皆字次公。”帝悦,因问适家世,擢提点京东刑狱。既对,谓宰相曰:“梁适可留,候谏官有阙命之。”适因进《居安谨治箴》,改开封府推官,不半岁,卒践谏职。
  以知谏院富弼为盐铁判官。
  命大理寺丞、秘阁校理石延年往河东路同计置催促粮草。
  明道中,延年尝建言:“天下不识战三十馀年,请选将练兵,为二边之备。”不报。及西边数警,始召见,命副吴遵路使河东,时方用延年之说,籍乡丁为兵故也。延年又言:“昔汉用西域之兵,破荡诸戎。去年授嘉勒斯赉节制,令助讨元昊,宜募愿使其国者护发其兵,如有功则加以王爵。又,回鹘在嘉勒斯赉西,亦可兼诱之,使掎角兴师以分贼势。”戊子,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募愿使嘉勒斯赉者以名闻,始用延年议也。
  庚寅,以盐铁副使蒋堂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先是发运上计,造大舟数十,载江湖物,入遣京师权贵。堂曰:“吾岂为此!岁入自可附驿奏也。”前后五年,未尝一至京师。
  癸巳,诏:“诸戍边军,月遣内侍存问其家,病致医药,死为敛葬之。”
  甲午,遣使籍陕西强壮军。
  乙未,辽太后复遣使来贺乾元节。
  庚子,重修《祖宗王牒》成。即而修玉牒所言:“请自今岁一贴修,十岁一编录,仍以其副留中。”奏可。
  乙巳,录閤门祗候孟方三子官;以方战殁于延州,特恤之。
  文彦博等劾河中府狱既得实,庞籍言:“黄德和退怯当诛;刘平等力战而殁,子孙宜赏恤。”韩琦亦言:“平以疲兵数千,敌贼十馀万众,昼夜力战,为德和所累,既被执,犹詈贼不已,忠勇不愧于古人。今坐诬言所惑,悯忠恤孤之典未下,边臣岂不解体乎!”丙午,腰斩德和于河中,仍枭首延州城下;王信坐诬告其主,亦杖杀。丁未,赠刘平为忠武军节度使兼侍中,石元孙为忠正军节度使兼太傅,仍赐平信陵坊第,录其子弟。
  戊申,延州金明县都监张异、庆州东路都巡检使万俟政、延州都监孟方、鄜延路指挥使高守忠、张达,以战殁并赠官。
  出左藏、内藏库缗钱各十万,下陕西给军须。
  辛亥,降鄜延钤辖卢守勤为湖北都监,安抚都监李康伯为均州都监,通判延州计用章除名、配雷州。然议者以守勤之责犹薄云。
  发陕西近里诸州役兵筑延州金明栲栳寨。始议修复,帅臣拥兵不即进,转运使明镐止以百馀骑自从,分督将士,一月而城之。
  以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子栋戬为会州刺史。栋戬方九岁,其父为请之,随母乔氏居历精城,所部可六七万人,号令严明,人惮服之。
  壬子,拣诸路牢城及强盗、恶贼配军,年未四十、壮健者隶禁军。
  范仲淹未至永兴,癸丑,改为陕西都转运使,以刑部员外郎高若讷知永兴军。谏官梁适言:“仲淹前责饶州,若讷实为谏官,尝诋仲淹谋事疏阔;今俾共事,理实有嫌,宜易以近臣。”帝曰:“朕方任仲淹、若讷以疆事,安得以旧事为嫌!”寻留若讷判吏部流内铨。
  五月,甲寅朔,诏:“前殿奏事毋过五班,馀对后殿,命太官赐食。”
  乙卯,赠金明都监李士彬为宿州观察使,仍以其从兄士绍为金明城都监。又赠其子怀宝为右千牛卫将军,录其子怀义、怀矩并为左侍禁。
  丁巳,复太常博士、知楚州孙沔为监察御史。沔坐言事贬黜,逾六年复召;寻迁右正言。
  先是诏御辇院拣部下辇官年四十以下为禁军,辇官千馀人,携妻子遮宰相、枢密使喧诉。平章事张士逊方朝,马惊堕地。己未,御史中丞真州柳植等奏其事,请付有司治,诏枢密院推鞫以闻。时军兴,机务填委,士逊位首相无所补,谏官以为言。士逊不自安,七上章请老,又数面陈。壬戌,复拜太傅,进封邓国公,致仕,听朔望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月给宰臣俸三之一。士逊乞免朝朔望,从之。宰相得谢者自士逊始。
  以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天雄军吕夷简行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以资政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李迪为彰信节度使,知天雄军。自元昊反,武事久驰,守将或为它名以避兵任。迪愿守边,诏不许,然甚壮其意,夷简自天雄复入相,即使迪代之。
  甲子,元昊陷塞门寨,执寨主、内殿承制高延德,监押、左侍禁王继元死之。
  壬申,诏:“诸路转运司体量部下诸州军有年老昏昧,贪浊逾违及非干勤者,具事以闻。”
  癸酉,诏夏守赟、王守忠进屯鄜州。时大军驻河中逾三月矣。
  甲戌,陕西都转运使范仲淹言:“闻边城多请五路入讨,臣恐未可轻举。太宗朝,以宿将精兵北伐西讨,艰难岁月,终未收复。况今承平岁久,中原无宿将精兵,一旦兴深入之谋,系难制之寇,臣以为国之安危未可知也。”
  乙亥,元昊陷安远寨。
  戊寅,罢陕西都部署夏守赟、都钤辖王守忠,并赴阙。守赟性庸怯,寡方略,不为士卒所附,自河中徒屯鄜州,未及行,亟罢归。徒泾原、秦凤路缘边经略安抚使夏竦为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使、缘边招讨使,知永兴军。
  己卯,以起居舍人、知制诰韩琦为枢密直学士,陕西都转运使、天章阁待制范仲淹为龙图阁直学士,并为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句都部署司事。初,仲淹与吕夷简有隙,及议加职,夷简请超迁之,帝以夷简为长者。既而仲淹入朝,帝谕仲淹使释前憾,仲淹顿首曰:“臣向所论盖国事,于夷简何憾也!”
  以知同州庞籍为陕西都转运使。籍尝上言:“连年灾异,天久不雨,臣窃谓凡乘舆所用,宫中所费,宜取先朝为则。今宿师西鄙,力战重伤,方获功赏,而内官、医官、药官,无功时享丰赐,故天下指目,谓之三官。愿少裁损,专厉战功,寇不足平也。”
  以国子监直讲林瑀、王洙并为天章阁侍讲。
  景祐末,灾异数起,帝深自贬损。瑀言灾异皆有常数,不足忧。又依《周易》推演五行阴阳之变,为书上之。帝喜,欲迁其官。参知政事程琳以为不可,止赐章服。帝每读瑀书,有不解者,辄令御药院批问。瑀由御药院进谄谀之词,缘饰以阴阳,帝大好之。于是天章阁侍讲阙,端明殿学士李淑等荐洙,事在中书未行;一旦内批用瑀,执政皆怒瑀。吕夷简欲探帝意坚否,乃曰:“瑀,上所用;洙,臣下所荐。不容并进,二人惟上所择。”乃以洙、瑀名进。帝问洙何如,夷简言洙博学明经,帝曰:“吾已用瑀矣,若何?”夷简请并用二人,帝许之。既而右正言梁适劾瑀以内降除职,请治其罪。帝令以适章示之,卒不罪瑀。
  壬午,斩辇官曹荣、陈吉于都市,从者皆配远恶州军牢城,卒拣辇官为禁军如初诏。
  六月,权佥署泾原、秦凤经略安抚判官尹洙数上疏论兵,其一请鬻爵为土兵葺营及所给物费。下三司使郑戬等参议以闻,戬等言:“卖官之令,已出权宜,然行之浸久。今更为烦细,箕敛民财,书揭徼塞,使西戎有轻中国之心。”洙议遂寝。
  丙戌,诏:“自今假日御崇政殿视事如前殿。”
  丁亥,以宣徽南院使夏守赟同知枢密院事。侍御史赵及、右正言梁适,皆言守赟经略西事无功,不可复处枢府,逾七旬乃罢。
  甲午,以鄜延副都部署开封任福为环庆副都部署兼知庆州。福上言:“庆州去蕃族不远,愿勒兵境上,按亭堡,谨斥候,因经略所过山川道路,以为缓急攻守之备。”帝善之,听便宜从事。
  乙未,南京言鸿庆宫神御殿火。侍御史方偕引汉罢原庙故事,请勿复修。诏:“罢修神御殿,即旧基葺斋殿,每醮则设三圣位而祠之,瘗旧象于宫侧。”
  甲辰,诏:“陕西、河北、河东、京东、西等路,量州县户口,籍民为乡弓手、强壮以备盗贼。”河北、河东强壮,自咸平以来有之,承平岁久,州县不复阅习,多亡其数。于是诏二路选补增广其数,并及诸路焉。
  辛亥,复权武成军节度判官欧阳修以馆阁校勘。始,范仲淹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辟修掌书记,修为亲为辞,且曰:“今豪杰之士,往往已蒙收择,尚虑山林草莽有挺特知义慷慨之士,未得出门下也,宜少思焉!”
  时西边日警,二府、三司虽假不休务。翰林学士丁度言:“苻坚以百万师寇晋,谢安命驾出游以安人心。请休务如故,无使外国窥朝廷浅深。”壬子,诏:“自今遇旬假,听休务如旧。”帝尝遣使问御戎之策,度奏曰:“今士气伤沮,若复穷追巢穴,馈粮千里,轻人命以快一朝之意,非计之得也。莫若谨亭障,远斥候,控扼要害,为制御之全策。”因条上其策,名曰《备边要览》。
  是月,辽射柳祈雨。
  秋,七月,癸亥,鄜延钤辖张亢上疏言:“旧制,诸路部署、钤辖、都监,各不过三两员。今每路多至十四五员,少亦不减十员,权均势敌,不相统制,凡有议论,互执不同。请约故事,别创使名,每路军马事止三两员领之。”
  又曰:“昨延州之败,盖由诸将自守,不相为援。请令边城预定其法,凡贼入寇,某处为声援,某城寨相近出敢死士,某处设都、同巡检,则各扼其要害。又令邻路将取某救应,仍须暗以旗帜为号。昨刘平救延州,前锋军马陷贼寨者四指挥,平竟不知。又,赵瑜领军马间道先进,而赵振与王逵等趋寨门,至高头,平报贼张青盖驻山东,振麾兵掩袭,乃其子瑜也。臣在山外策应,未尝用本指挥旗号,自以五行支干别为引旗。若甲子日,本军相遇,则先者张青旗,后者以绯旗应之,此是干相生也。其干相克,支相生,支干相生相克亦如之。盖兵马出入,则百步之外不能相认,若不预立号,必误军期。”
  又曰:“兵官务要张皇边事。刘平之败,正由贪功轻进。镇戎军最近贼境,每探马至,不问贼之多少,部署、钤辖、知军、都监皆出,至边壕,则贼已去矣。盖权均势埒,不肯相下,若其不出,则恐得怯懦之罪。又,比来诸班诸军有授诸司使、副至侍禁、殿直者,亦有白身试武艺而得官者;而诸路弓箭手,生长边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贼,乃无进擢之路,何以激劝边民!”
  初,亢请乘驿入对,诏令手疏上之,其后多施用者。
  乙丑,遣同修起居注祥符郭稹等使辽,告以用兵西边。议者谓元昊潜结辽人,恐益为边患,故特遣稹等谕意。辽主厚礼之,与同出观猎,延稹射,一发中走兔,众皆愕视。辽主遗以所乘马及它物甚厚。
  己巳,降鄜延副都部署赵振为白州团练使,知绛州。
  元昊自正月攻围塞门寨,振代范雍守延州,有兵七千八百馀人,按甲不动。寨中兵方千人,屡告急。五月初,振始遣百馀人赴之,寨遂陷。都转运使庞籍劾奏振畏懦,故坐贬。
  庚午,御延和殿,阅诸军习战阵。
  丁丑,辽主如秋山。
  八月,乙酉,以太常丞田况为陕西经略安抚司判官,试校书郎胡瑗为经略安抚司句当公事。况从夏竦,瑗从范仲淹所辟也。
  乙未,以史馆修撰富弼为辽主正旦使。
  戊戌,罢天下寺观用金箔饰佛像。
  癸卯,遣屯田员外郎刘涣使邈川,谕嘉勒斯赉出兵助讨西贼。嘉勒斯赉召酋豪大犒,约尽力无负,然终不能有功也。
  戊申,同知枢密院事夏守赟罢为天平节度使、判澶州。守赟以子随卒,引疾求罢,从之。以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杜衍同知枢密院事。
  己酉,徙知广州段少连为龙图阁学士,知泾州。
  广州多蜑、猺,杂四方游手,喜乘乱为寇夺。上元然灯,有报蕃市火者,少连方燕客,作优戏,士女聚观以万计,其僚请罢燕,少连曰:“救火不有官乎?”作乐如故。须臾,火息,民不丧一簪,众服其持重。范仲淹经略西边,荐少连才堪将帅,故有是命。未至而少连卒。
  庚戌,以范仲淹兼知延州,徙知延州张存知泽州。初,存自陕西都转运使徙延州,迁延不即行,既至,乃云素不知兵,且以亲年八十求内徙。仲淹因自请代存,从之,先是诏分边兵,部署领万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三千人,有寇则官卑者先出。仲淹曰:“不量贼众寡而出战,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乃分州兵为六将,将三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贼不敢犯,即而诸路皆取法焉。夏人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大范,盖指雍云。
  辛亥,诏范仲淹、葛怀敏领兵驱逐塞门等砦蕃骑出境,仍募已前弓箭手,给地居之。
  壬子,以益州草泽伊缜为试校书郎。缜数上疏言事,丁度、杨偕荐其才,召试学士院而命之。
  延州都监灵武周美言于范仲淹曰:“贼新得志,其势必复来。金明当边冲,我之蔽也,今不亟完,将遂失之。”仲淹因嘱美复城如故。数日,贼数万薄金明,阵于延州城北,美领众三千力战。会暮,援兵不至,乃徙军山北,多设疑兵;贼望见,以为救至,即引去。时诸将多不利,美十馀战,平族帐二百,焚其帐二十,复故城堡甚众。
  参知政事李若谷,以耳疾累章辞位,九月,戊午,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吏部侍郎、提举会灵观事。宫观置提举自若谷始。
  以知枢密院事宋绶为兵部尚书,起复翰林学士晁宗悫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以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郑戬为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戬在三司才半岁,复转运使考课格,分别殿最;又句校三司出入,得羡钱四百万缗。
  己未,以知制诰叶清臣为龙图阁直学士,权三司使事。中书进拟三司使,清臣不在选,帝特用之。清臣始奏编前后诏敕,使吏不能欺,簿帐之丛冗者,一切删去。内东门御厨,皆内侍领之,凡所呼索,有司不敢问,乃为合同以检其出入。
  以都官员外郎普州景泰为左藏库使、知宁州。泰尝通判庆州,言“元昊包藏祸心,一旦有警,何以应敌!”三疏不报。已而元昊果反,泰复上《边臣要略》二十卷,《平戎策》十五篇,于是有荐泰知兵者,召对称旨,遂换武秩云。
  辛酉,降知杭州、天章阁待制司马池知虢州。池性朴易,剸剧非所长,转运使江钧、张从革劾池决事不当及稽留德音,坐是左迁。始,转运使既奏池,会吏有盗官银器系州狱,自陈为钧掌私厨,出所费过半;又,越州通判载私物盗税,乃从革之姻遣人私请。或谓池可举劾以报仇,池曰:“吾不为也。”人称其长者。
  癸亥,知绛州赵振降责潭州安置,坐观望逗挠,致陷塞门也。
  诏:“自今都部署司及诸路部署司,应有寨栅申报贼寇入界,不以多少远近,并须画时救应。”
  乙丑,诏:“河北、河东路强壮、陕西、京东、西路新置弓手,皆以二十五人为团,置押官;四团为都,置正副都头各一人;五都为指挥,置指挥使;各以阶级伏事,年二十系籍,六十免,取家人或它户代之,听私置弓弩。每岁十月后、正月前,分番上州教阅,半月即遣归农。或遇非时句集守城及捕盗,日给粮二升。以籍上兵部,按举不如法者。”
  丙寅,夏人寇三川寨,镇戎军西路都巡检杨保吉死之。明日,泾原路都监刘继宗、李纬、王秉等分兵出战,皆失利。泾州驻泊都监开封王珪将三千骑来援,自瓦亭寨至师子堡,贼围之数重,珪奋击,贼披靡,杀贼将二人,获首级甚多。贼遂留军纵掠,凡三日,官军战殁者五千馀人。
  戊辰,以知枢密院事晏殊为检校太傅、充枢密使,同知枢密院事王贻永、刑部侍郎杜衍、右谏议大夫郑戬并为枢密副使。
  庚午,以佥署定国节度判官事种世衡为内殿承制、知青涧城。世衡在青涧,开营田二千顷,募商贾,贷以本钱,使通货得利,城遂富实。间出行部族,慰劳酋长,或解与所服带。尝会客饮,有得羌事来告者,即予饮器,由是属羌皆乐为用。无定河悉部钞边,率属羌讨击,前后斩首数百。
  壬申,环庆副都部署任福等攻夏白豹城,克之。军还,贼遣百骑袭其后,守神林北路都巡检开封范全设伏崖险,贼半渡,邀击之,斩首四百级,生获七十馀人。
  壬午,陕西经略安抚副使韩琦以三川寨诸将败书闻,且言:“刘继宗、李纬等仓卒出战,遂致退衄,望特免推鞫,但量其罪轻重等第削官,或更移降差遣,责其后效。王珪以孤军血战,身被重创,尚求益兵出斗,虽失亡数多,望贷其罪。”从之。
  冬,十月,癸未朔,辽主驻中会川。
  以御侍清河郡君张氏为才人。张氏,河南人。父尧封。擢进士第,补石州推官,未行,卒京师。挠封母,钱氏女也。张时八岁,与姊妹三人由钱氏入宫,浸长,得幸于帝。性巧慧,能探测人主意。帝以其良家子,待遇异诸嫔。
  戊子,诏:“自今内降指挥与臣僚迁官及差遣者,并令中书、枢密院具条执奏以闻。”帝性宽仁,宗戚近幸有求内降者,或不能违故也。
  甲午,赐泾原驻泊都监王珪名马二匹,黄金三十两,裹创绢百匹。复下诏暴其功以厉诸将,勒金字处置牌赐之,使得专杀。
  乙未,端明殿学士李淑等上所定铜符、木契、传言牌,下有司制之。
  丙申,以环庆部署兼知庆州任福为龙神卫西厢都指挥使,赏白豹城之功也。寻命兼鄜延路副都部署。
  庚子,出内藏绢一百万,下三司助边费。
  初,鸿庆宫灾,集贤校理晋陵胡宿请修火祀,以阏伯配祭大火。礼官议因兴王之地,商丘之旧,作为坛兆,笾豆、牲币视中祠,岁以三、九月择日留司长吏奉祀,诏从之。
  十一月,丙辰,以御撰《风角集占》赐陕西诸路部署司。
  赠延州塞门寨主高延德、权兵马监押王继元官,并录其子。故延州西路同巡检张圭三子亦皆授官。
  甲子,女真侵辽边界,辽发黄龙府铁骊军拒之。
  丙寅,徙知河中府、枢密直学士长沙狄棐知郑州。有中贵人过河中,言将授棐于上前。棐答以它语,退,谓所亲曰:“吾湘潭一寒士,今官侍从,可以老而自污邪!”
  丁卯,以鄜延部署司指使狄青为泾州都监。青每临敌,被发,面铜具,出入贼中,皆披靡,无敢当者。尹洙为经略判官,与青谈兵,善之,荐于副使韩琦、范仲淹曰:“此良将才也。”二人一见奇之,待遇甚厚。仲淹以《左氏春秋》授之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将帅兵术,由是益知名。
  乙亥,赠镇戎军西路都巡检使杨保吉为深州防御使。
  丙子,以河东都转运使杨偕为枢密直学士,知并州。有中官预军事,素横,前帅优遇之,偕至,一绳以法,军政肃然。
  是月,浙东军士鄂邻等杀巡检使张怀信,聚兵剽劫湖南、福建、广南诸州县,逃入海。怀信,内臣,性苟虐,邻等积怨忿,遂作乱。
  十二月,癸未,出内藏库绢一百万助籴军储。
  丙戌,诏司农寺以常平钱百万缗助三司给军费。自景祐末,不许移用常平,至是以兵食不足,始降是诏。
  辛卯,辽以所得女真户置肃州。
  辽诏:“诸犯法者不得为官吏,诸职官非婚祭不得沉酣废事,有治民安边之略者,悉具以闻。”
  甲午,建神御库于宗正寺西,藏祖宗时神御法物于其中,从直秘阁赵希言、判太常寺宋祁请也。
  乙未,徙知随州王德用知曹州。德用道过许州,梅询谓德用曰:“道辅害公者,今死矣。”德用曰“孔中丞以其职言,岂害德用者?朝廷亡一忠臣,可惜也!”
  晁宗悫等至永兴议边事,夏竦等合奏:“今兵与将尚未习练,但当持重自保,俟其侵轶,则乘便掩杀,大军盖未可轻举。”及刘承宗等败,帝复以手诏问师期,竦等乃画攻守二策,遣副使韩琦、判官尹洙驰驿至京师,求决于帝。己亥,入对崇政殿。先有诏,琦迁礼部郎中,洙加集贤校理。琦言:“臣以大计,不俟召赴阙;若侥幸进秩,将不容于清议。”辞不拜。
  癸卯,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宋绶卒。帝临奠,辍二日朝,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
  乙巳,诏鄜延、泾原两路,取正月上旬同进兵入讨西贼。帝与两府大臣共议,始用韩琦等所画攻策也。枢密副使杜衍独以为非万全计,争论久之,不听。大臣有欲以沮军罪衍者,遂求罢,亦不听。始,晃宗悫即军中问攻守策,众欲大举,经略判官田京曰:“驱不习之师,撄锐锋,深入贼地,争一旦之胜,此兵家所忌,师出必败。”或有议讲和者,京又曰:“贼兵未尝挫,安肯和也!”
  丁未,诏开封府、京东、西、河东路括驴五万以备西讨。
  戊申,以通判河中府皮仲容知商州兼提点采铜铸铁钱事。仲容尝建议铸大钱,一当十,既下两制及三司议其事,谓可权行以助边费,故有是命。
  初,韩琦安抚陕西,尝言陕西产铁甚广,可铸钱兼用。于是叶清臣从仲容议,铸当十钱。翰林学士承旨丁度曰:“禁旅戍边,月给百钱,得大钱裁十,不可畸用。旧钱不出,新钱愈轻,则粮刍增价。复有湖山绝处,凶魁啸聚,炉冶日滋,居则铸钱,急则为盗,民间铜铅之器悉为大钱,何以禁止乎!”
  是岁,仍诏商人入刍粟陕西并边,愿受东南盐者,加数予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三
●卷第四十三
    【宋纪四十三】 起重光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元年(辽重熙十年。辛巳,一零四一年)
  春,正月,辛亥朔,御大庆殿受朝。
  丁巳,以太子中舍寿光任颛为三司句当公事。
  朝廷既用韩琦等所画攻策,先戒师期。知延州范仲淹言:“正月内起兵,军马粮草,动逾万计,入险阻之地,塞外雨雪大寒,暴露僵仆,使贼乘之,所伤必众。今鄜延路城垒、兵甲、粮草、士马攻守之计已有次第,不患贼之先至,请俟春暖出师。贼马瘦人饥,其势易制,又可扰其耕种,纵无大获,亦不至有它虞。”又言:“顷已下敕招携蕃族首领,臣亦遣人探问其情,欲通朝廷柔远之意。使其不僭中国之号而修时贡之礼,亦可俯从。今鄜延是旧日进贡之路,愿朝廷存此一路,令诸将勒兵严备,贼至则击。乘讨伐未行,容臣示以恩意,岁时之间,或可招纳。不然,臣恐隔绝情意,偃兵无期。若用臣策,岁月无效,然后徐图举兵,先取绥、宥,据其要害,屯兵营田,为持久之计。如此,则茶山、横山一带蕃、汉人户,惧汉兵威,可以招降。或即奔窜,亦是去西贼之一臂。拓疆制寇,无轻举之失也。”戊午,诏从仲淹所请。仲淹又言:“鄜延路入界,比诸路最远,宜先修复城寨,请以二月半合兵万人,自永平寨进筑承平寨,俟承平寨毕功,又择利进筑,因以牵制元昊东界军马,使不得并力西御环庆、泾原之师,亦与俱出三路无异。”朝廷虽许仲淹存鄜延一路示招纳意,仍诏仲淹与夏竦、韩琦等同谋,可以应机乘便,即不拘早晚出师。仲淹前后凡六奏,卒诚承平等十二寨,蕃、汉之民相踵复业。
  又言:“关中民苦远输,请建鄜州之鄜城县为军,以河中、同、华中下户税租就输之,春夏徙边兵就食,可省籴价什之三,它所减不与。”诏名其军曰康定。
  己未,加嘉勒斯赉河西节度使。
  壬申,诏:“岁以春分祀高禖,遣两制官摄事。”
  是月,元昊使人于泾原乞和,又遣高延德诣延州与范仲淹约。仲淹既见延德,察天昊未肯顺事,且无表章,不敢闻于朝廷,乃自为书谕以逆顺,遣监押韩周同延德还抵元昊。其书曰:
  “曩者景德初,两河休兵,中外上言,以灵、夏数州本为内地,请移河朔之兵,合关中之力,以图收复;我真宗皇帝文德柔远,而先大王情向朝廷,心如金石,言西陲者一切不行,待先大王以骨肉之亲,命为同姓,全付夏土,旌旗车服,贵极王公。是我真宗皇帝有天地之造于尔也!自此朝贡之臣,不绝于道,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养生送死,令终天年,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忠顺之功也。
  自先大王薨,今皇帝遣使厚吊赙之礼,听大王嗣守其国,爵命隆重,一如先大王。大王以青春袭爵,违先君之誓书,遂僭位号,遣人归纳旌节;中外惊愤,请收行人,戮于都市。皇帝念先帝本意,故夏王忠顺之功,不忍一朝骤绝,含容不杀。省初念终,天子何负大王哉!
  “传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言语,皆从本国之俗,何独名称与天子侔?大王建议之初,必谓边城无备,士心不齐,驱马而来,所向可下。今奔冲边地,频年于兹,汉之兵民有血战而死者,无一城一将愿归大王者,与初望无乃异乎?
  “大王果以爱民为意,言当时之举,徒由众请,以此谢罪,天子必当复王爵,承先大王保国庇民之志,天下孰不称大王之贤,一也。如众多之请,终不获辞,前所谓汉、唐单于、可汗之称,于本国语言为便,亦不失其贵,二也。但臣贡上国,存中外之体,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人复康泰,三也。又,大王之国,府用或阙,朝廷每岁必有厚赐,为大王助,四也。又,前来入贡之臣,止称蕃校,以避爵命。按唐方国之礼,常遣宾佐入贡于朝,则不必用蕃校之名。又,唐诸蕃所建官名,未尝与中国相杂,使其持礼而来,则无嫌矣,其有功有德者必可受朝廷之命,五也。时者边臣上言,乞以官爵金帛招致蕃部首领,仲淹亦一面请罢,惟大王告谕首领,不须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则太平之乐,遐迩同之,六也。国家以四海之广,岂无遗才?在大王之国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大王,惟同心向顺,自不失其富贵,而宗族之人必更优恤,七也。又,马牛驼羊之产,金银缯帛之货,有无交易,各获其所,八也。大王听之,则上下同其美利,边民之患息矣。况宗庙有先大王誓书在,诸路之兵,非无名而举。钟鼓之伐,以时以年,大王之国,将如之何?它日虽请于朝廷,恐有噬脐之悔,惟大王择焉!”
  二月,辛巳,夏竦言:“昨韩琦、尹洙赴阙,与两府大臣议用攻策,由泾原、鄜延两路进讨,降下出师月日。今范仲淹所议未同,臣寻令尹洙往延州与仲淹再议,而固执前奏,未肯出师。近闻贼聚兵一路以敌王师,若两路协力,分擘要害,尚虑诸将晚进,士卒骄怯,未能大挫其锋。若止令泾原一路进兵,鄜延却以牵制为名,盘旋境上,委泾原之师以尝聚寇,正堕贼计。又,贼遣蕃官骨披等,相约二十八日设誓归顺朝廷。若非惧见进讨,即欲暂款汉兵,大为奔突之计。乞早差近上臣僚监督鄜延一路进兵,同入贼界,免致落贼奸便。”诏以竦奏示仲淹。
  甲申,辽北枢密院言:“南、北二大王府洎诸部节度、侍卫、祗候郎君皆出族帐,既免与民戍边,其祗候事,请亦得以部曲代行。”辽主从之。
  先是朝廷欲发泾原、鄜延两路兵讨贼,议未决,诏环庆副部署任福乘驿诣泾原计事。会韩琦行边,趋泾州,而谋者言元昊谋寇渭州。己丑,琦亟趋镇戎军,尽出其兵,又募敢勇凡万八千人,使福将以击贼。泾原驻泊都监桑怿为先锋,钤辖硃观、泾原都监武英继之,行营都监王珪、参军事耿傅皆从。琦面授福等方略,以诸寨相距仅四十里,道近且易,刍粮足供,度势未可战则据险设伏,待其归然后邀击之。福等就道,琦亲至城外重戒之。翼日,福自新壕外分轻骑数千趋怀远城、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常鼎、同巡检内侍刘肃,与贼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贼弃马羊橐驼佯北,怿引骑趋之,福亦分兵自将踵其后。薄暮,福、怿合军屯好水川,硃观、武英为一军屯龙落川,隔山相距五里,约明日会兵,不使贼得逸去。逻者传贼兵少,故福等轻之。路益远,刍粮不继,人马已乏食三日。
  福等不知贼之诱也,悉力奔逐。癸巳,至龙竿城北,遇贼大军循川行,出六盘山下,距羊牧隆城五里,结阵以抗官军。诸将乃知堕贼计,势不可留,因前接战。怿驰犯其锋,福阵未成列,贼纵铁骑冲突,自辰至午,阵动,众傅山,欲据胜地,贼发伏自山背下击,士卒多堕崖堑相覆压,怿、肃战死。贼分兵数千断官军后,福力战,身被十馀矢。小校劝福自免,福曰:“吾为大将,军败,以死报国耳!”挥四刃铁简,挺身决斗,枪中颊,绝喉而死。福子怀亮亦死之。
  先是琦命渭州都监赵津将瓦亭骑兵二千二百为军断后,是日,与观、英会兵于姚家川。福既死,贼并兵攻观、英等。战既合,珪自羊牧隆城以屯兵四千五百来,阵于观军西,屡出略阵,阵坚不可破。英重伤,不能视军,自午至申,贼兵益至,东偏步兵先溃,众遂大奔,英、津、珪、傅皆死之。惟观以馀众千馀人保民垣,四向纵射,会暮夜,贼引去。泾原部署王仲宝亦以兵来援,与观俱还民垣,距福败处才五里许,然不相闻也。
  始,珪进战,击杀数百人,铁鞭至挠曲,手掌破裂,犹奋自若,马三中箭,三易马,最后得其下马,左右驰击,又杀数十人,飞矢中其目,遂死。英知必败,劝傅避去,傅不答。英叹曰:“君文吏,无军责,奈何与英俱死?”观亦戒傅少避贼锋,而傅愈前不顾,身被数枪,乃殒。前一夕,傅在观营,夜,作书遗福,以其日小胜,前与贼大军遇,深以持重戒之,自写题观名以致福军中。傅死后,或言福之败由傅督战太急,福等既违节度,虽死不足与。既而福随军礼目吏彭忠得傅戒福书,具白琦,琦即奏之。尹洙为作《悯忠》、《辨诬》二篇。英,太原人。傅,河南人。
  方元昊倾国入寇,福所统士卒,皆非素所抚循,既又分出趋利,故至甚败。奏至,帝深悼焉。丁酉,赠任福为武胜军节度使兼侍中,王珪、赵津、武英、桑怿等并赠官,各追封其母、妻及甄录子孙有差。
  戊戌,夏人再寇刘璠堡。
  己亥,皇子忠正节度使寿国公昕薨,赠太师、中书令、豫王,谥悼穆。
  始,朝廷既从攻策,经略安抚判官尹洙,以正月丙子至延州,与范仲淹谋出兵。越三日,仲淹徐言已得旨,听兵勿出。洙留延州几两旬,仲淹坚持不可。辛丑,洙还至庆州,乃知任福等败绩,贼侵刘璠堡未退,因遣权环庆路都监刘政将锐卒数千往援;未至,贼引去。夏竦等劾奏洙擅发兵,降通判濠州。
  诏:“京东、西等九路增募乡兵,置宣毅军,大州两指挥,小州一指挥,为就粮禁军,合十万馀人。”用富弼之言也。著作佐郎张方平言其非便,再疏,不报。
  三月,辛亥,降知镇戎军、崇仪使硃观为供备库使。时韩琦奏好水之役,观虽力战拒贼,官官死伤者亦多,请降官留任,以责后效也。
  任福等既败,朝议因欲悉罢诸路行营之号,明示招纳,使贼骄怠,仍密收兵深入讨击。诏范仲淹体量士气勇怯,如不至畏懦,即可驱策前去,乘机立功。仲淹言:“任福勇于战斗,贼退便追,不依韩琦指踪,因致陷败。此皆边上有名之将,尚不能料贼。今之所选,往往不及,更令深入,祸未可量。以臣所见,延州路乞依前奏且修南安等处三两废寨,安存熟户并弓箭手以固籓篱,俯彼巢穴。它日贼大至则守,小至则击,有间则攻,方可就近以扰之,出奇以讨之耳。”于是行营之号卒不罢,兵亦不复出。
  元昊始僭,兵未动也,朝廷即欲讨之。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张方平上言:“国家自景德以来,将不知兵,士不知战,骤用之必有丧师蹶将之忧;当含垢匿瑕,顺适其意。虽元昊终于必叛,而兵出无名,吏士不直其上,难以决胜。小国用兵三年,不见胜负,不折则破,我以全力制其后,必胜之道也。”方平所议,盖与吴育同,而议者皆不谓然。
  兵既交,天下骚动,方平又献平戎十策,大略请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虚,我师自麟、府度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宰相吕夷简见之,谓参知政事宋绶曰:“大科得人矣!”然不果用其策。于是召对,除直集贤院,寻迁太常丞,知谏院。
  是月,诏止郡国举人,勿以边机为名,希求恩泽。
  夏,四月,辛巳,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枢密直学士、起居舍人韩琦为右司谏,知秦州。任福军败,琦即上章自劾。谏官孙沔等请削琦官三五资,仍居旧职,俾立后效。会夏竦奏琦尝以檄戒福见利轻进,帝知罪不专在琦,手诏慰抚之,及是乃夺琦使权。
  癸未,降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知延州、龙图阁直学士、户部郎中范仲淹为户部员外郎,知耀州。始,韩周等持仲淹书入西界,逆者礼意殊善。行既两日,闻山外诸将败亡,周等抵夏州,留四十馀日。元昊俾其亲信野利旺荣为书报仲淹,别遣使与周俱还,且言不敢以闻乌珠,书辞益慢。仲淹对使者焚其书,而潜录副本以闻;书凡二十六纸,其不可以闻者二十纸,仲淹悉焚之,馀又略加删改。书既达,大臣皆谓仲淹不当辄与元昊通书,又不当辄焚其报。吕夷简诘周不禀朝命,擅入西界。周言经略专杀生,不敢不从。坐削官,监道州税。宋庠因言仲淹可斩,杜衍曰:“仲淹本志欲招纳叛羌耳,何可深罪!”夷简亦徐助衍言,知谏院孙沔又上书为仲淹辨。帝悟,乃薄其责。
  甲申,以资政殿学士陈执中为同陕西都部署兼经略安抚缘边招讨等使,知永兴军。仍诏夏竦判永兴军如故,而徙秦凤副都部署、知秦州曹琮以副之。琮在秦州,前后凡四年,刘平、石元孙之败,关辅震恐,琮请籍民为义军以张兵势,于是料简乡弓手数万人。贼寇山外,还天都,劫仪、秦属户,琮发骑士设伏以待之。贼遂引去。琮欲诱吐蕃掎角图贼,得西州旧贾,使谕意。而沙州镇国王子遣使奉书曰:“我本唐甥,天子实吾舅也。自党项破甘、凉,遂与汉隔。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帝善琮策,故使副执中。
  乙巳,下德音,降陕西囚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特支军士缗钱,赈抚边民被钞略者亲属。
  丙午,以陈州布衣郭京为大理评事、陕西都部署司参谋军事。京少任侠,好言兵,范仲淹、滕宗谅数荐之,帝召见,特命以官。
  建州布衣徐复赐号冲晦处士。
  复学《易》,通流衍卦气法,又精明乐理。胡瑗作钟罄,大变古法,复笑曰:“圣人寓器以声,今不先求其声而更其器,可用乎!”后瑗制作皆不效。范仲淹过润州,见复,问曰:“今以衍卦占之,边境无变异乎?”复言:“西方当用兵。”推其日月,后无少差。
  于是与郭京俱召见,帝问天时人事,复对曰:“以京房《易卦》推之,今年所配年月日,当小过也。刚失位而不中,其在强君德乎!”帝又问:“变故与前世何若?”复对曰:“如唐德宗居奉天时。”帝惊曰:“何至此?”复曰:“虽然,陛下无深虑也。德宗性忌刻,好功利,欲以兵服天下,其德与凶运会,故奔走失国,仅乃能免。陛下恭俭仁恕,西羌之变,起自元昊,不得已而应之,时与德宗同而德与之异,卦气虽不得,无它也,不久定矣。”帝称善。命为大理评事,以疾辞,乃赐处士号。
  是月,辽罢修鸭绿江浮梁及汉兵屯戍之役。又以东京留守萧萨巴言,驰东京击鞠之禁。
  五月,戊午,以右班殿直赵珣为陕西经略安抚招讨都监。珣初随其父振在西边,访得五路徼外山川邑居道里利害,作《聚米图经》五卷。韩琦言于帝,诏取其书,并召珣。至,又上《五阵图》、《兵事》十馀篇。帝给步骑,使按阵,既成,临观之。于是陈执中荐珣为沿边巡检使。吕夷简、宋庠共奏:“用兵以来,策士之言以万数,无如珣者。”即擢任之。
  珣自以年少新进,未有功,辞都监,受兵万人,赐御铠仗,令自择偏裨参佐,居泾原,兼治笼竿城。麻氈常留百馀帐,处近塞为暴,珣白府,引兵三万,自静边历揆吴抵木宁击贼,俘获数千计。静边将刘沪殿后,为贼所掩,珣登阪望见,纵骑数百,复又拔沪之众以出,士皆叹服。辖戬居龛谷无所属,珣与书招之,遗以绨绵,辖戬听命。
  左正言孙沔奏:“南郊并逐年圣节,凡文资并许奏廕子孙弟侄,略无定数。若皇亲、后族,多至一二十人,少不下五七人。将国家有数之品名,给人臣无厌之私惠,俾之从政,徒以害民。欲乞今后约束人数,定其久制,以为万世法。”沔累奏皆与大臣牾,又荐田况、欧阳修、张方平、曾公亮、蔡襄、王素可任谏官自代。甲子,沔罢为工部员外郎、提点两浙路刑狱。
  出内藏库缗钱一百万,助三司给陕西军费。
  乙丑,追封皇长子为褒王,赐名昉。
  辛未,参知政事宋庠、枢密副使郑戬并罢,庠守本官,知扬州,戬加资政殿学士,知杭州。先是吕夷简当国,同列不敢预事,独庠数与争论,夷简不悦。帝顾庠颇厚,夷简忌甚,求所以倾庠,未得。及议范仲淹通书元昊事,夷简从容谓庠曰:“人臣无外交,希文何敢如此!”庠以夷简诚深罪仲淹也,遽请斩仲淹。已而夷简以杜衍之言为是,庠遂仓皇失错。论者皆咎庠,不知为夷简所卖也。于是用朋党事,与戬俱罢。
  以翰林学士王举正参知政事。既入谢,帝曰:“卿恬于进取,未尝干朝廷以私,故不次用卿。”以知益州任中师、知河南府任布并为枢密副使。
  诏夏竦屯鄜州,徙陈执中知泾州。时两人议边事不合,故分任之。
  壬申,徙知耀州范仲淹知庆州兼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
  初,元昊反,阴诱属羌为助。环庆酋长六百人约与贼为乡导,后虽首露,犹怀去就。仲淹至部,即奏行边,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立条约:“仇已和断,辄私报之,及伤人者,罚羊百,马二,已杀者斩。负债争讼,听告官为理;辄质缚平人者,罚羊五十,马一。贼大入,老幼入保本寨,官为给食。”诸羌受命,悦服,自是始为汉用。
  佥署陕西经略安抚判官田况上兵策十四事,帝嘉纳之。
  六月,壬辰,诏陕西诸路部署司:“自今西贼犯塞,方得出兵掩击诸族以牵其势,自馀毋得擅行侵掠。”用田况言也。
  王尧臣建言:“泾原路熟户万四百七十馀帐,曹玮帅本路,威令明著,常用之平西羌。其后也备稍懈,守将惟务姑息,浸成骄黠。自元昊反,镇戎军及渭州山外,皆被侵扰,近界熟户,亦遭杀虏。蕃族之情,最重酬赛,因此衅隙激怒之,可复得其用。请遣人募首领愿效用者,籍姓名并士马之数。及千人,听自推其有谋勇者一人,授以班行及巡检之名,使将领出境。破荡生户,所获财畜,官勿检覆,得首级及伤者,始以物赏,仍依本族职名补选及增俸钱。”诏如所请。
  癸卯,命翰林学士王尧臣、聂冠卿、知制诰郭稹看定三馆、祕阁书籍。
  丙午,知并州杨偕献《龙虎八阵图》及所制军器,帝阅于崇政殿,降诏奖谕。其后言者以为器重大,缓急难用云。
  秋,七月,己酉,帝谓辅臣曰:“鄜延都钤辖张亢与本路部署许怀德不能同心协谋,何由了边事?宜令都部署司戒谕。若故为此以求内徙,当悉夺官,安置极边。”
  已而亢疏言其所疑者十事,大略谓:“将不知兵,未闻深究致败之由而处置之,虽徒益兵马,亦未见必胜之理。又,贼至一处,诸路援兵各逾十程,千里远斗,岂能施勇!如贼已退,乃是空劳,异时更寇别路,必又如此,是不战而自敝也。夏竦、陈执中皆朝廷大臣,凡有边事,当付之不疑。今但主文书,守诏令,每有宣命,则翻录行下,如诸处申禀,则令候朝廷指挥。如此,则何必以大臣主事乎乞暂许臣赴阙面陈利害。如以臣言狂率不可用,则乞重行降黜。”不报。
  壬戌,置万胜军二十指挥。
  辽诏:“诸职官私取官物者以正盗论,诸敢以先朝已断事相告言者罪之。诸帐郎君等于禁地射鹿,决三百,不征偿;小将军决二百以下,及百姓犯者罪同郎君论。”
  甲子,诏:“将来南郊,群臣毋得请加上尊号。”
  乙亥,中书、枢密院言:“陕西沿边蕃部归降者,多在蕃官帐下,请令部署司察其向背者,徙家内地,给闲田以处之。”奏可。亦从田况议也。
  是月,元昊寇麟、府二州,折继闵败之。八月,戊寅,诏鄜延部署许怀德等以兵万人援麟、府。
  甲申,河北置场括市战马,缘边七州军免括。
  丁亥,诏:“南郊礼近,中外毋得以皇子生复有贡献。”
  罢天下举人纳公卷。初,权知开封府贾昌朝言:“自唐以来,礼部采名誉,观素业,故预投公卷。今有弥封、誊录,一切考诸试篇,则公卷为可罢。”诏从之。
  戊子,命集贤校理曾公亮、直史馆梁适考试锁厅举人。举人有试官亲戚者,并互送别差官试。锁厅举人自此始。
  麟州言:“元昊破宁远砦,砦主、侍禁王世亶、兵马监押、殿直王显死之,焚仓库楼橹皆尽。复领兵攻府州,州城险且坚,东南各有水门,崖壁峭绝,下临大河,贼缘崖腹微径鱼贯而前,城上矢石乱下,贼死伤殆尽。转攻城北,士卒复力战,伤者千馀人,贼乃引退,纵兵四掠,又复围丰州。”
  麟、府二州皆在河外,因山为城,最为险固。初,河东转运使文洎以麟州饷道回远,军食不足,欲案唐张说出兵故道,复通河关,未及就而卒。及洎子彦博为河东转运副使,遂通道银城,而州有积粟可守。城中素乏水,围既久,士卒渴乏。或劝知州苗继宣取污沟之尼以饰埤,元昊仰视曰:“谍谓我无庸战,不三日,汉人当渴死。今尚有馀以污堞,给我也!”斩之城下,解围去。
  知谏院张方平言:“臣承乏谏省,及今未五十日,凡内臣、外戚、医官之类,迁转者且二十人,大则防、团、刺史,小则近职要司。伏以边陲用兵,将士上功于朝,未尝有特恩殊命及之者。今近戚坐受恩宠,方技杂类,恩泽过当,宜为条约禁止。”诏并依前降指挥,常切遵守。
  乙未,元昊降丰州,知州王馀庆、权兵马监押孙吉、指使侯秀死之。始,王沿在并州,建议乞徙丰州,不报。不逾岁,州果陷。
  知谏院张方平言:“夏竦为陕西招讨等使,四路军政实节制之,师惟不出,出则丧败,寇惟不来,来必得志,坐玩寇敌,蹙国损威。乞还竦旧官,与之一郡,遂其自全之计。”
  九月,戊申,诏:“锁厅举人,自今文臣许应三举、武臣两举。”
  庚戌,以鄜延都钤辖张亢为并代都钤辖,管句麟、府军马公事,代康德舆也。
  时元昊已破丰州,引兵屯琉璃堡,纵骑钞麟、府间。二州闭壁不出,民乏水饮,黄金一两易水一杯。亢单骑扣府州城,门关不启。亢曰:“我新军马也。”出所受敕示城上。既入,即开门,纵民采薪刍,汲涧谷。然贼骑犹时出钞掠汉田。亢以州东焦山有石炭穴,为筑东胜堡;下城旁有蔬畦,为筑金城堡;州北沙坑有水泉,为筑安定堡,置兵守之。募人获于外,腰镰与持兵卫送者均其得。
  时禁兵败北无斗志,乃募役兵,夜潜隘道,邀击贼游骑,比明,或持首级来献,亢犒劳之,衣以锦袍。禁兵始惭奋曰:“我顾不若彼乎!”又纵使饮博,士窘乏幸利,皆愿一战。亢知可用,始谋击琉璃堡。使谍伏贼寨旁草中,见老羌方炙羊脾占吉凶,惊曰:“明日当有急兵,且趋避之。”皆笑曰:“汉儿方藏头膝间,何敢至此!”亢知无备,夜引兵袭击,大破之,斩首二百馀级,贼弃堡遁去。乃筑宣威寨于步驼沟,捍寇路。
  以鄜延都监王信为本路钤辖兼两路都巡检使。信初为鄜延都监,始至之夕,贼众号数万,傅城,军吏气慑,不知所为。信领劲兵二千,夜出南门,与贼战,不利,失其前锋,因案军不动;迟明,潜上东山,整军乘势而下,击走之,追袭,大获而还。葛怀敏败,信又出兵拒贼,俘斩甚众。
  戊午,杖杀中书守当官周卡于都市,坐于内降度僧敕内伪益童行三十四人也。
  事既觉,开封府止按馀人而不问堂吏。知制诰富弼,时纠察刑狱,白执政,请以吏付开封,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弼正色曰:“必得吏乃止!”执政滋不悦。
  初,刘从德之妻遂国夫人者,尝出入内廷,或云得幸于帝,后获谴,夺封,罢朝谒,久之,出入如故。谏官张方平再以疏论列,皆留中。既而有诏复封遂国,弼缴还词头,封命遂寝。唐制,惟给事中得封还诏书;中书舍人缴还词头,盖自弼始也。
  庚申,辽太后射获熊,辽主进酒为寿。未几,辽主猎于马孟山,以草木蒙密,恐猎者误射伤人,命耶律迪古各书姓名于矢以志之,复以石硬塞太堡郭三避虎不射,免其官。
  辛酉,知秦州韩琦,复为起居舍人;知庆州范仲淹,复为户部郎中。仲淹上疏曰:“国家长久之策,莫若于鄜、庆、渭三州各更益兵三万人,拔用有勇略将帅三员,统领训练,预先分定部曲,远设斥候,于春秋西贼举动之时,先据要害,贼来则会驻扎之兵,观利整阵,并力击之。又于西贼未经点集之际,出三州已整之兵,浅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或招其种落,或更筑垒拓地,广招强人,别立经制,以助正军,属户有助贼者,即会兵密行破荡。诸族见此事势,自然无去就之义,渐可驱使。既不能为乱,则可以严青盐粟帛之禁,勿使与贼交通。朝廷节俭省费,倾内帑三分之一分助边用,以金帛赐逐路帅臣,使行间觇贼,则动静先知,遇盛暑,则那次边就食粮草。如此,则二三年间,贼力渐屈,平定有期矣。”
  先是屯田员外郎河内张旨通判府州,州依山无外城,旨将筑之,州将曰:“吾州据险,敌必不来。”旨不听。城垂就,寇大至,乃联巨木补其罅,守以强弩。州无井,贼断河饮路,旨夜开门击贼,少却,以官军壁两旁,使民出汲。复以渠泥覆草积,督居民乘城力战。贼死伤者众,遂解去。壬申,迁旨都官员外郎。
  麟州都监王凯,全斌曾孙也,数破贼有功。贼围麟州,乘城拒斗,昼夜三十一日,始解去。累迁麟府路沿边都巡检使。与同巡检府谷张巴护粮道于青眉浪,贼大至,与巴相失,乃分兵出其后夹击之,复与巴合,斩首六十五级。又入兔毛川,遇贼众三万,敳以兵六千陷围,流矢中面,斗不解。至暮,贼溃,又斩首百八十六级,自蹂践死者以千数。迁南作坊副使。
  癸酉,降并代副部署王元、钤辖康德舆、杨怀志等官。先是贼围府州,德舆等案兵不出战,但移文转运副使文彦博,籍民辇运,至境以俟,德舆终不敢出。及丰州陷,才出屯州城外数里,三日而还。居民望见,以为寇复至,皆弃其所赍,入保城郭,彦博以其事闻,故责及之,然止坐不出战,其它则朝廷不悉闻也。
  冬,十月,戊寅,修河北诸州城,凡二十二州,以备辽也。
  知并州杨偕言:“丰州宁远寨已为贼所破。惟麟州孤垒,距府州百四十里,远在绝塞。虽宁远界二州之间,可以为策应兵马宿屯之地,然其中无水泉可守,若议修复,徒费国用。今请建新麟州于岚州合河津黄河东岸裴家山,其地四面绝险,有水泉。”且曰:“灵、夏二州,皆汉古郡,一旦弃之,麟州复何足惜!”帝谓辅臣曰:“麟州,古郡也,咸平中尝经寇兵攻围,非不可守。今遽欲弃之,是将退而以黄河为界也。其谕偕速修复宁远寨,以援麟州。”
  丙戌,辽命东京留守萧孝忠察官吏有廉干清强者,具以名闻。
  庚寅,辽以女真太师达雅尔为哈斯罕都大王。
  辛卯,辽皇子和啰噶生,辽主第二子也。北府宰相驸马萧萨巴迎辽主幸其第饮宴,辽主命卫士与汉人角牴为乐。壬辰,复饮太后殿。以皇子生,肆赦。是夕,复引公主、附马及内族大臣入寝殿剧饮。
  辽主好微行,数变服入酒肆、佛寺、道观。王纲、姚景熙、冯立等皆因遇于微行,后至显官,枢密使马保忠尝言臣下无勋劳,宜以序进,辽主咈然曰:“君不得专邪?”
  甲午,徙夏竦判河中府,知永兴军陈执中知陕州。竦任西事,依违顾避,久之无功,又与执中论议多不合,皆上表乞解兵柄。而谏官张方平亦请罢竦统帅,执中又言:“兵尚神密,千里禀命,非所以制胜,宜属四路各保疆圉。”与方平议论略同。朝廷是之,于是两人俱罢。
  始分陕西为四路,以管句秦凤路部署司事兼知秦州韩琦、管句泾原路部署司事兼知渭州王沿、管句环庆路部署司事兼知庆州范仲淹、管句鄜延路部署司事兼知延州庞籍,并兼本路马步军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辽主如中京。
  丙申,诏:“三司副使自今遭丧者,并如两制例起复。”时盐铁副使张锡丁母忧,而三司使姚仲孙请特起复之,遂为故事。
  己亥,罢诸路铜符、木契。
  辛丑,诏令逐路都部署司经置营田,以助边费。
  壬寅,知谏院张方平疏言:“臣尝就西边来者询贼中事,多云元昊为寇三年,虽连陷城寨,未能有我尺寸之地,而绝其俸赐,禁诸关市,今贼中尺布可直钱数百,以此揣贼情安得不困!然业与大国为仇,傥有悔心,势未能自通诚款;朝廷虽欲招来,而非时无名,事亦难举。今因南郊大礼,宜推旷恩,以示绥怀之意,或特降一诏,或著之赦文,或择边臣有名望者单使以谕上旨,足彰朝廷德义之厚,而无损威重之体。且贼于其种落自尊大久矣,向者求请,但欲自称乌珠之号,当国者虑害不深,吝此虚名,遂成实祸。陛下若徇其前请,加以岁赐,使天下知陛下深识远虑,为生灵计。”帝喜曰:“是吾心也。”命方平以疏付中书。
  十一月,丁未朔,以西方馆使高继宣知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代杨偕也。
  偕尝列六事于朝:一,罢中人预军事;二,徙麟州;三,以便宜从事;四,黜冗帅;五,募武士;六,专补授,且曰:“能用臣言则受命,不然则已。”朝廷难之,偕累奏不止,乃罢知邢州。
  诏江、饶、池三州铸钱,兼铸小铁钱三百万缗,以备陕西军务。
  壬子,置泾原路强壮、弓箭手。
  丙辰,以京城谷贵,发廪粟一百万斛,减价出粜以济贫民。
  诏延州:“若元昊专遣人投进表章,即且拘留之,先具事宜以闻。若令伪官持私书,知州须候朝廷处分,然后报之。”始用张方平议也。
  回鹘遣使贡于辽。
  甲子,朝享景灵宫。乙丑,飨太庙、奉慈庙。丙寅,祀天地于圜丘,大赦,改元。蠲陕西来年夏租十之二,麟、府今年夏秋租及来年夏租,保安军今年秋租尽蠲之。
  诏:“元昊背惠以来,屡求归附;然其欲缓我师,专为谲诈,是以拒而弗受;况河西士民素被王化,朕为之父母,岂不闵伤!自今仰边臣但谨守封疆,精练军伍,非因战斗,毋得枉杀老幼及薰烧族帐。国朝将帅之臣,素有捍边勋名者,委中书门下求访其子孙,特与录用。自今功臣不限品数,赐私门立戟,文武臣僚许立家庙,已赐门戟者仍给官地修建,令有司检详制度以闻。”
  是月,梁适使陕西还,知庆州范仲淹附奏攻、守二议。
  其议攻曰:“臣窃见延安之西,庆州之东,有贼界百馀里侵入汉地,中有金汤、白豹、后桥三寨,为延、庆二州经过道路,使兵势不接,策应迂远。自来虽曾攻取,无招降之恩,据守之谋,汉兵才回,边患如旧。臣谓西贼更有大举,朝廷必令牵制,则可攻之地,其在于此。可用步兵三万,骑兵五千,军行入界,先布信令,大为城寨以据其地;城寨坚完,当留土兵守之,方诸旧寨,必倍其数。使巡检范全、赵明以安抚之,严戒曰:贼大至则明斥候,召援兵,坚壁清野以困之;小至则扼险设伏以待之;居常高估入中及置营田以助之。如此,则可分彼贼势,振此兵威,通得延、庆两路军马,易于应援。又,环州之西,镇戎之东,复有葫芦泉一带蕃部,与明珠、灭藏相接,阻环州、镇戎经过道路。明珠、灭藏之居,北接贼疆,多怀观望。又,延州南安去故绥州四十里,在银、夏川口。今延州兵马东渡黄河,北入岚、石,却西渡黄河,倒来麟、府策应。盖以故绥州一带,贼界阻断。经过道路如此,取下一处,城寨平定,则更图一处,为据守之策,比之朝去暮还,此稍为便稳。”
  其守议曰:“臣昨在延州,见知青涧城种世衡言,欲于本处渐兴田利,今闻仅获万石。臣观今之边寨,皆可使弓手、土兵以守之,因置营田,据亩定课,兵获羡馀,中粜于官,人乐其勤,公收其利,则转输之患,久可息矣。且使其兵徙家塞下,重田利,习地势,父母妻子共坚其守,比之东兵不乐田利,不习地势,复无怀恋者,功相远矣。守愈久而备愈充,虽贼时为患,不能困我。此假土兵、弓手之力,以置屯田为守之利也。”
  十二月,丁丑,司天监上《崇天万年历》。
  戊寅,诏陕西四路部署及转运使兼营田使。
  癸未,铸“庆历元宝”钱。
  甲申,命丁庆、梁适同三司放天下欠负。
  己丑,翰林学士王尧臣等上新修《崇文总目》六十卷。景祐初,以三馆、秘阁所藏书间有谬滥及不完者,命官定其存废,因仿《开元四部录》为《总目》,至是上之,所藏书凡三万六百六十九卷。
  甲午,韩琦言:“前日山外之战,诸将多亡殁。所部兵众,故不可一概问罪。今不立法制,则各务生全,岂复以亡殁主将为意!若人数不多,则军法可必行。请陕西、河东诸路部署,许亲随兵百五十人。钤辖百人,招讨、都监等七十人,月加给钱二百,其出师临敌,主将亡殁者,并斩。”从之。
  丙申,以右千牛卫大将军宗实为右羽林卫大将军。
  以才人张氏为修媛。
  辽主闻宋讨元昊屡败,欲兴师南伐,复取关南十县,集群臣议。南院枢密使齐王萧惠曰:“宋人西征有年,师老民疲,陛下亲率六军临之,其胜必矣。”北院枢密使楚王萧孝穆曰:“昔太祖南伐,终以无功。嗣圣皇帝仆唐立晋,后以重贵叛,长驱入汴,銮驭始旋,反来侵轶,自后连兵二十馀年,仅得和好。今国家比之曩日,虽曰富强,然勋臣宿将,往往物故。且宋人无罪,无故伐之,其曲在我。况胜败未可逆料。愿陛下熟察!”辽主不听。丁酉,以伐宋诏谕诸道会师于南京,以惠与太弟重元将之。孝穆以年老乞骸骨,不许。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四
●卷第四十四
    【宋纪四十四】 起玄黓敦牂正月,尽九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二年(辽重熙十一年。壬午,一零四二年)
  春,正月,庚戌,诏:“近分陕西缘边为四路,各置经略安抚招讨等使,自今路分部署、钤辖以上,许与都部署司同议军事,路分都监以下,并听都部署等节制,违者以军法论。”
  知庆州范仲淹请给枢密院及宣徽院宣头空名者各百道,缓急书填,以劝赏战功及招降蕃部;从之。
  丁巳,命翰林学士聂冠卿权知贡举。初,端明殿学士李淑侍经筵,访以进士诗、赋、策、论先后,淑奏请先策,次论,次赋,次贴经墨义,而敕有司并试四场,通校工拙,毋以一场得失为去留。诏有司议,稍施行焉。
  自元昊反,军兴,用度不足,因听入中刍粟予券,趋京师榷货务受钱若金银;入中它货予券,偿以池盐。由是羽毛、筋角、胶漆、铁炭、瓦木之类,一切以盐易之。猾商奸人,乘时射利,与官吏表里为奸,虚费池盐,不可胜计。盐直益贱,贩者不行,公私无利。朝廷知其弊,戊午,用三司使姚仲孙请,以度支判官范宗杰为制置解盐使,往经度之。
  始,诏复京师榷法。宗杰请:“凡商人以虚估受券,及已受盐未鬻者,皆计直输亏官钱。内地州、军民间盐,悉收市入官,为置场增价而出之。复禁永兴第十一州商贾,官自辇运,以衙前主之。又禁商盐私入蜀,置折博务于永兴、凤翔,听人入钱若蜀货易盐,趋蜀中以售。”诏皆用其说。宗杰,雍子也。
  京兆府布衣雷简夫,隐居不仕,枢密副使杜衍荐之。召见,论边事甚辩,帝悦,令中书检真宗用种放故事。吕夷简言有口才者未必能成事,请试之。乃以为校书郎、秦州观察判官。简夫,有邻孙也。
  壬戌,诏以京西闲田处内附蕃族无亲属者。
  遣使河北募兵,及万人者赏之。
  癸亥,诏磨勘院考提点刑狱功罪为三等,以待黜陟。
  辛未,秦州筑东西关城成,赐总役官吏金帛有差。初,知州韩琦言:“州东西居民及军营万馀家,皆附城而居,无所捍御,请筑外城凡十里。”至是成之。
  辽主谋亲帅师南伐,意未决,乃幸旧相张俭第,使尚食先往具馔,俭却之,进葵羹、干饭。辽主食之而甘,徐问以南伐之策,俭极陈利害,且曰:“第遣一使问之,何必远劳车驾!”辽主悦而止。复即其第赐宴,器玩悉与之。是月,辽遣南院宣徽使萧特默、翰林学士刘六符来,使取晋阳及瓦桥以南十县地,且问兴师伐夏及沿边疏浚水泽、增益兵戍之故。
  二月,丁丑,诏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侍讲迩英阁。故事,台丞无在经筵者,帝以昌朝长于讲说,特召之。
  知秦州韩琦请降枢密院空名宣头五十道,以赏属羌之有功者,从之。
  知保州王果,先购得辽人南伐谕稿以闻,且言:“辽人潜与元昊相结,将必渝盟;请自广信军以西缘山口出入之路,预为控守。”诏答刂付河北安抚司,密修边备。果,饶阳人也。
  旧制,诸州荐贡者,既试礼部,则引试崇政殿廊。知制诰富弼言:“历代取士,悉委有司,独后汉文吏课笺奏,副上端门,亦未闻天子亲试也。至唐武后载初之年,始有殿试,此何足法哉!必虑恩归有司,则宜使礼部次高下以奏,而引诸殿庭,唱名赐第,则与殿试无所异矣。”辛巳,诏罢殿试。而翰林学士王尧臣、同修起居注梁适,皆以为祖宗故事,不可遽废。癸未,诏复殿试如旧。
  丙戌,天章阁侍讲林瑀,落职通判饶州。先是瑀奉诏撰《周易天人会元纪》,其说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直卦以推吉凶。且言:“自古圣王即位,必直乾卦。”御史中丞贾昌朝,尝面折瑀所言不经。及是瑀又言:“帝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君子以饮食宴乐。’愿陛下频出宴游,极水陆玩好之美。”帝骇其言。昌朝即劾奏瑀邪说罔上,不宜在经筵。乃黜瑀,而命崇文院检讨临淄赵师民为崇政殿说书。
  乙未,诏:“真定府、定州、天雄军、澶州各备兵马刍粮及器甲。”又诏:“河北诸州军城隍应修者悉修之。”又诏:“河北诸州强壮,自三月后并赴州阅习,委知州择其强劲者,刺手背为义勇军;不愿者释之而存其籍,以备守葺城池。”于是强壮浸废。诏始下,人情讻讻,河北转运使李昭述乘疾置日行数舍,开谕父老,众始安。昭述,宗谔子也。
  辛丑,保静军节度使、新知澶州王德用入见,流涕言:“臣前被大罪,陛下幸赦不诛,今不足辱命。”帝尉劳曰:“河北方警,藉卿威名镇抚耳。”赐手诏遣之。
  壬寅,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甲辰朔,诏殿前指挥使、两省都知举将才。
  丁巳,命杜衍宣抚河东。
  辛酉,参知政事晁宗悫以疾罢。
  乙丑,赐礼部奏名进士合肥杨寘,等及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八百三十九人。寘察弟也。
  己巳,辽使萧特默、刘六符至京师,致辽主书,略曰:“粤自世修欢契,时遣使轺。切缘瓦桥关南是石晋所割,讫至柴氏,兴一旦之狂谋,掠十县之故壤,人神共怒,庙社不延。至于贵国,肇创基业,寻与敝境,继为善邻。暨乎太宗,于有征之地才定并汾,以无名之师直抵燕蓟,羽召精锐,御而获退,遂致弥年有戍境之劳,继日备渝盟之事,始终反覆,前后谙尝。窃审专命将臣,往平河右,炎凉屡易,胜负未闻。兼李元昊,于北朝久已称籓,设罪合加诛,亦宜垂报。迩者郭稹特至。杜妨又回,虽略具音题,而但虞诈谍。已举残民之伐,曾无忌器之嫌,营筑长堤,填塞隘路,开决塘水,添置边军。既潜稔于猜嫌,虑难敦于信睦。倘思久好,共遣疑怀,曷若以晋阳旧附之区,关南元割之县,俱归当国,用康黎人!如此,则益深兄弟之怀,长守子孙之计。缅维英悟,深达悃悰。”
  先是正月己巳,边吏言辽使且至,帝为之旰食,历选可使辽者,群臣皆惮行。宰相吕夷简举右正言富弼,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色。壬申,命弼为接伴使。弼以二月丙子发京师,至雄州,久之,特默等始入境。遣中使慰劳,特默称足疾不拜,弼谓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拜。今中使至而君不起,此何礼也?”特默矍然起,遂使人掖而拜。及特默等至,命御史中丞贾昌朝馆伴。廷议不许割地,而许以信安僖简王允宁女与辽之皇子梁王洪基结婚,或增岁赂;独弼为结婚为不可。
  初,辽太弟重元者,挟太后势,尝自通书币。帝欲因今使答之,令昌朝问六符,六符辞曰:“此于太后则善,然于本朝不便也。”昌朝曰:“即如此,而欲以梁王求和亲,皇帝岂安心乎?”六符不能对。
  辛未,授弼礼部员外郎、枢密直学士,将使弼报聘故也。弼曰:“国家有急,惟命是从,臣职也,奈何逆以官爵赂之!”固辞不受。
  是春,范仲淹巡边至环州,州属羌阴连贼为边患。仲淹谓种世衡素得羌心,而青涧城已坚固,乃奏徙世衡知环州以镇抚之。
  有牛家族努额者,崛强未尝出,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诘朝至其帐。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缘险而进。努额方卧帐中,谓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蹴而起,努额大惊,率其族罗拜听命。又有兀二族,受贼伪职,世衡招之不至,命蕃官慕恩出兵讨之。其后百馀帐皆自归,莫敢贰。因令诸族置烽火,有急则举燧,介马以待。又课吏民射,有过失,射中则释其罪;有辞某事,辄因中否而与夺之。由是人人精于射,贼不敢复近环州。
  夏,四月,甲戌朔,辽主颁南征赏罚之令,欲使宋边臣告急于朝也。
  戊寅,命权御史中丞贾昌朝等议裁减浮费。
  庚辰,诏以右正言富弼为回谢国信使,西上閤门使符惟忠副之。复书曰:“昔我烈考章圣皇帝与大契丹昭圣皇帝弭兵讲好,通聘著盟,肆余纂承,共遵谟训,边民安堵,垂四十年。兹者专致使臣,特诒缄问,且以瓦桥内地,晋阳故封,援石氏之割城,述周朝之复境。系于异代,安及本朝!粤自景德之初,始敦邻宝之信,凡诸细故,咸不置怀。况太宗皇帝亲驾并郊,匪图燕壤,当时贵国亟发援兵,既交石岭之烽,遂举蓟门之役,义非反覆,理有因缘。元昊赐姓称籓,禀朔受禄,急谋狂僭,俶扰边陲,曰乡议讨除,已尝闻达,杜防、郭稹传导备详,及此西征,岂云无报!聘轺旁午,屡闻嫉恶之谈,庆问交驰,未谕联亲之故,忽窥异论,良用惘然!谓将轸于在原,反致讥于忌器。复云营筑堤埭,开决陂塘,昨缘霖潦之馀,大为衍隘之患,既非疏导,当稍缮防,岂蕴猜嫌,以亏信睦!至于备塞隘路,阅习兵夫,盖边臣谨职之常,乃乡兵充籍之旧,在于贵境,宁撤戍兵!一皆示以坦夷,两何形于疑阻!顾惟欢契,方保悠长;遽兴请地之言,殊非载书之约。谅惟聪达,应切感思。自馀令弼口陈。”书词,翰林学士王拱辰所撰也。
  初,辽人书言太宗举无名之师,一时莫知所答。拱辰独请间曰:“河东之役,本诛僭伪,辽人寇石岭关,潜假兵以援贼,太宗怒反覆,既平继元,遂下令北征,安得谓之无名!”帝喜,谕执政曰“非拱辰详识故事,殆难答也。”刘六符尝谓贾昌朝曰:“南朝塘泺何为者哉?一苇可航,投箠可平。不然,决其堤,十万土囊遂可逾矣。”时议者亦请涸其地以养兵。帝问拱辰,对曰:“此六符夸言耳。设险守国,先王不废,且祖宗所以限戎骑也。”帝深然之。
  壬午,右正言、知制诰刘沆出知潭州。
  始,沆使于辽,馆伴杜防强沆以酒,沆沾醉,拂袖起,因骂之曰:“我不能饮,何强我至是!”辽使来,以为言,故出之。寻又降知和州。因诏:“使辽及接伴、送伴臣僚,每燕会毋得过饮,其语言应接,务存大体。”
  戊子,降诏奖谕知延州庞籍等,以籍兴修桥子谷寨成也。
  始,元昊陷金明、承平、塞门、安远、栲栳寨,破五龙川,边民焚略几尽。籍既至,稍葺治之。戍兵十馀万,未有壁垒,散处城中,畏籍严,无敢犯法。金明西北有浑州川,其土平沃,川尾曰桥子谷,为敌出入隘道。籍使部将狄青将万馀人筑招安寨于谷旁,却贼数万。募民耕植,得粟以济军。周美袭取承平寨,王信筑龙安寨,悉复贼所据故地,筑清水等十一堡。
  甲午,徙知澶州王德用为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
  丙申,右正言田况言:“朝廷择将以备北边,乃用杨崇勋、夏守赟、高化等,物情未协,恐误机事。”诏各选通判、幕职官往助之。知谏院张方平亦言:“朝廷处置北鄙,虽增兵饬垒,事为之备,然所遣将率,未尽推择。使杨崇勋在镇、定,夏守赟在瀛州,刘涣在沧州,张耆在河阳,陛下得高枕乎?莫若取陕西偏裨之知名者如狄青、范全辈,召之赴阙,量其材器,稍迁用之,追崇勋等使奉朝请。比富弼使归,幸而盟好未渝,即各还之本路;若辽兵南向,且使分捍北方。事机所悬,乞赐裁察!”
  己亥,以知秦州韩琦为秦州观察使,知渭州王沿为泾州观察使,知延州庞籍为鄜州观察使,知庆州范仲淹为邠州观察使。
  五月,癸卯朔,徙并代钤辖张亢为高阳关钤辖。初,麟州犹未通,馈路闭隔,敕亢自护南效赏物送麟州。贼既不得钞,随以兵数万趋柏子寨,邀我归路,亢所将才三千人,亢激怒之曰:“若等已陷死地,前斗则生,不然,为贼所屠无馀也。”士皆感厉。会天大风,顺风击之,斩首六万馀级,夺马千馀匹,乃修建宁寨。贼数出争逐,战于兔毛川,亢自以大阵抗贼,而使骁将张岊以短兵强弩数千伏山后。亢以万胜军皆京师所募,疲耎不能战,贼目曰东军,素易之,而虎翼卒勇悍,阴易其旗以误贼。贼果趋东军而值虎翼卒。搏战良久,发伏,贼大溃,斩首二千级。不逾月,筑清塞、百姓、中候、建宁、镇川五堡,麟州路始通。亢复奏:“今所通特往来之径耳,旁皆虚空无所阻;若增筑并边诸栅以相维持,则可以广田牧,河外势益强。”议未下,而朝廷虑辽将渝盟,乃徙亢高阳。
  庚戌,河北都转运使李昭述请修澶州北城,从之。先是河决久未塞,昭述但以治堤为名,调农兵八万,逾旬而就。刘六符过之,真以为治堤也,及还而城具,甚骇愕。
  壬子,出诏书:“减皇后及宗室妇郊祀所赐之半,著为式。”又诏:“皇后、嫔御进奉乾元节回赐物亦减半,宗室外命妇回赐权罢,边事宁日听旨。”于是皇后、嫔御各上俸钱五月以助军费,宗室刺史以上亦纳公使钱之半。荆王元俨尽纳公使钱,诏以半给之。
  癸丑,命知贝州、供备库使开封张茂实为回谢国信副使,以符惟忠道病卒,从富弼请也。
  甲寅,诏三馆臣僚上封事及听请对。
  戊午,建大名府为北京。释河北诸州军系囚。严饬行宫增制仓廒、营舍,并给赏钱,毋得科率。初,范仲淹知开封,建议城洛阳以备急难。及辽人将渝盟,言事者请从仲淹之请,吕夷简谓:“辽人畏壮侮怯,遽城洛阳,无以示威,反长彼势;宜建都大名,示将亲征,以伐其谋。”诏既下,仲淹又言:“此可张虚声耳,未足恃也。城洛阳既弗及,请速修京城。”议者多附仲淹议,夷简曰:“此囊瓦城郢计也。使辽人得渡河,而固守京师,天下殆矣!故设备宜在河北。”卒建北京,识者韪之。
  己未,以知天雄军程琳知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
  庆州之西北马铺寨,当后桥川口,深在贼腹中,范仲淹欲城之,度贼必争,密遣子纯佑与蕃将赵明先据其地,引兵随其后。诸将初不知所向,行至柔远,始号令之,版筑毕具,旬日城成,是岁三月也,寻赐名大顺。贼觉,以骑三万来战,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顺既成,白豹、金汤皆截然不敢动,环庆自是寇益少。
  癸亥,新邠州观察使范仲淹、鄜州观察使庞籍,并复为龙图阁直学士,从所请也。
  初,仲淹上表言:“臣守边数年,羌人颇亲爱臣,呼臣为龙图老子。今改观察使,则与诸族首领名号相乱,恐为贼所轻;且无功,不应更增厚禄。”辞甚切至,表三上,乃从之。
  甲子,召江南东路转运使杨察入为左正言、知制诰。察在部,专以举官为急务,或讥之,察曰:“此按察职也。掎拾羡馀,则俗吏能之矣。”
  乙丑,罢左藏库月进钱。帝语辅臣曰:“此《周官》所谓供王之好用者,朕宫中无所费,其斥以助县官。”
  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王德用入朝奏事,命为宣徽南院使,判成德军,未行,改判定州兼三路都部署;徙判定州杨崇勋判成德军。崇勋老不任事,故徙之。
  德用至,日教士卒习战,顷之,皆可用。辽使人来觇,或请捕杀之。德用曰:“彼得实以告,是服人以不战也。”明日,大阅于郊,提枹鼓誓师,进退坐作,终日不戮一人。乃下令,具糗粮,听鼓声,视吾旗所乡。觇者归告其国中,谓汉兵将大入。既而复议和,兵乃解。时发兵屯定州几六万人,皆寓居逆旅及民间,无一敢喧呼暴横者。将校相戒曰:“吾辈各务敛士卒,勿令扰我菩萨。”
  以高阳关路钤辖张亢权知瀛州兼本路部署司事,夏守赟疾故也。
  丁卯,徙知成德军张存为河北转运使。先是存上言:“辽与元昊为婚,恐阴相首尾。河北城久不治,宜留意。”于是悉城河北诸州,俾存督察之。
  戊辰,诏:“有司申明前后条约,禁以销金、贴金、镂金等为服饰,自宫廷始,民庶犯者必置法。”
  六月,甲戌,出内藏库银一百万两,䌷绢各一百万匹,给边费。
  壬午,辽主御含凉殿,放进士王寔等六十四人。
  辽禁鬻氈、银于宋。
  癸未,徙知杭州郑戬知并州兼河东路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寻改知郓州。杭州有钱塘湖,溉民田数十顷,钱氏置撩清军以疏导淤滞。既纳国后,不治,葑土堙塞,为豪族僧坊所占冒,湖水益狭。戬发属县丁夫数万辟之,民赖其利。事闻,诏杭州岁治如戬法。
  丙戌,建定州北平寨为北平军。
  戊子,以枢密副使任中师为修建北京使,以入内副都知皇甫继明佐之。
  乙未,以天章阁待制明镐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时边任多纨袴子弟,镐忧其误军事,乃取尤不职者杖之。疲软子弟皆自解去,更奏择习事者守堡塞。军行,倡妇多从之。会有忿争杀倡妇者。镐不问。倡妇闻之,皆散去。
  是月,侍御史雍丘鱼周询劾判河阳张耆典籓无状,乞令就京邸养病;寻徙耆判陈州,又徙寿州。
  秋,七月,壬寅朔,知谏院张方平疏请废枢密院,并其职事于中书,不报。
  丙午,枢密副使任布罢知河阳。
  布任枢密,数与宰相吕夷简忤。布长子逊,素狂愚,夷简知之,乃怵使言事,许以谏官。逊即上书历诋执政,且斥布不才。布见其书,匿之。夷简又趣逊以书上。逊复上书罪匿者。帝问知匿者乃布也,布谢:“臣子少有心疾,其言悖缪,惧辱朝廷,故不敢宣布。”侍御史鱼周询因劾布,布遂罢去。逊尚留京师,望除谏官,夷简寻以它事黜之。
  戊午,以右仆射、平章事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户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枢密使,加枢密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议,宰相兼权枢密使,帝曰:“军国之务,当悉归中书,枢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废,故止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及张方平请废枢密院,帝乃追用弼议,命夷简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使如故。
  初,富弼、张茂实以结婚及增岁币二事往报辽人,惟所择。弼等至辽,特默已加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刘六符为行宫副部署。辽主命六符为馆伴。六符言北朝皇帝坚欲割地,弼曰:“此必志在败盟,假此为名。南朝有横戈相待耳。”六符曰:“南朝坚执,事安得济?”弼曰:“北朝无故求割地,南朝不即发兵,而遣使好辞更议,此岂南朝坚执乎?”
  及见辽主,弼曰:“两朝继好,垂四十年,一旦忽求割地,何也?”辽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群臣竞请举兵,朕以为不若遣使求关南故地,求而不得,举兵未晚。”弼曰:“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其身谋,非国计也。”辽主惊曰:“何谓也?”弼曰:“晋高祖欺天叛君,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北朝全师独克,虽虏获金币,充牜刃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大半,此谁任其祸者?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万计,北朝用兵,能保必胜乎?”曰:“不能。”弼曰:“胜负未可知,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辽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增。城隍皆修旧,民兵亦旧籍,特补其阙耳,非违约也。”辽主曰:“微卿言,不知其详。然朕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晋高祖以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异代事。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故地,岂北朝之利乎?”辽主无言,徐曰:“元昊称籓尚主,南朝伐之,不先告我,何也?”弼曰:“北朝向伐高丽、黑水,岂尝报南朝乎天子令臣致意于陛下曰:‘向不知元昊与弟通姻,以其负恩扰边,故讨之,而弟有烦言。今击之则伤兄弟之情,不击则不忍坐视吏民之死,不知弟何以处之?’”辽主顾其臣国语良久,乃曰:“元昊为寇,岂可使南朝不击乎?”
  既退,六符谓弼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如何?”弼曰:“南朝皇帝尝言:‘朕为人子孙,岂敢妄以祖宗故地与人!昔澶洲白刃相向,章圣尚不与关南,岂今日而肯割地乎!且北朝欲得十县,不过利其租赋耳,今以金帛代之,亦足坐资国用。朕念两国生民,不欲使之肝脑涂地,不爱金帛以徇北朝之欲。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背盟弃好,朕独能避用兵邪?澶渊之盟,天地神祇,实共临之。今北朝先发兵端,过不在朕。天地鬼神,其可欺乎!’”六符谓其介曰:“南朝皇帝存心如此,大善。当共奏,使两主意通。”
  翼日,辽主召弼同猎,引弼马自近,问所欲言,弼曰:“南朝惟欲欢好之久耳。”辽主曰:“得地则欢好可久。”弼曰:“南朝皇帝遣臣闻下陛下曰:‘北朝欲得祖宗故地,南朝亦岂肯失祖宗故地邪?且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则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一荣一辱哉?朕非忘燕蓟旧封,亦安可复理此事,正应彼此自谕耳。’”既退,六符谓弼曰:“皇帝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悟。然金帛必不欲取,惟结婚可议耳。”弼曰:“结婚易生衅,况夫妇情好难必,人命修短或异,不若增金帛之便也。”六符曰:“南朝皇帝必自有女。”弼曰:“帝女才四岁,成婚须在十馀年后。今欲释目前之疑,岂可待哉?”弼揣辽人欲婚,意在多得金帛,因曰:“南朝嫁公主故事,资送不过十万缗耳。”由是辽人结婚之意缓,且谕弼还。弼曰:“二议未决,安敢徒还!愿留毕议。”辽主曰:“俟卿再至,当择一事受之,宜遂以誓书来也。”弼还奏,复授弼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又辞不受。
  癸亥,弼与茂实再以二事往,于是吕夷简传帝旨,令弼草答辽人书并誓书,凡为国书二,誓书三。议婚则无金帛。若辽人能令夏国复纳款,则岁增金帛二十万,不则十万。弼奏于誓书内增三事:一,两界塘淀毋得开展;二,各不得无故添屯兵马;三,不得停留逃亡诸色人。弼因请录副以行。中使夜赍誓书五函并副,追及弼于武强授之。弼行至乐寿,自念:“所增三事,皆辽人前约,万一书词异同,则彼必疑,吾事败矣。”乃密启副封观之,果如所料,即疏报。又遣其属宋诚、蔡挺诣中书白执政。帝欲知北事,亟召挺对便殿,乃诏弼,三事但可口陈。弼知此执政阴谋,乃以礼物属茂实,疾驰至京师,日欲晡,叩閤门求对,阁门吏拘以旧制当先进名,对仍翼日。弼责之,遂急奏,得入见,曰:“执政为此,欲致臣于死。臣死不足惜,奈国事何!”帝急召吕夷简等问之。夷简从容曰:“此误耳,当改正。”弼语益侵夷简。晏殊言:“夷简决不为此,直恐误耳。”弼怒曰:“殊奸邪,党夷简以欺陛下!”遂诏王拱辰易书。其夕,弼宿学士院,明日乃行。
  八月,戊子,出内藏库缗钱十分修北京行宫。时任中师奏行宫大抵摧圮,请更修之。帝令创修寝殿及角楼,馀皆完补而已;其自京至德清军行宫、馆驿、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阳翟孙甫为秘阁校理,枢密副使杜衍所荐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录事,吏职纤末皆倚办。甫曰:“待我如此,可以去矣。”衍闻之,不复以小事属甫。衍与语,必引经以对,言天下贤俊,历评其才性所长,衍曰:“吾辟属,乃得益友。”
  初,命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既宣制,黄雾四塞,风霾终日,朝论甚喧。参知政事王举正,言二府体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右正言田况复以为言。夷简亦不敢当;丙午,改兼枢密使。
  陕西转运司言:“近添就粮兵士七万人,粮赐几三百万缗,乞加详议。”诏三司擘画以闻。知谏院张方平,请选择近臣分使诸道,就诸边臣,与之深议所以丰财啬用,守备经远之计。即如沿边骑兵,计畜一骑可以赡卒五人。西戎出善马,地形险隘,我骑诚不得与较也。多留马军,既不足用,徒费刍茭。今方北备契丹,乃是用骑之地。乞以陕西新团士兵,多换马军东归,一以省关中之輓输,一以备河北之战守。
  富弼、张茂实以八月乙未至辽,翼日,引弼等见辽主,辽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离,或公主与梁王不相悦,固不若岁增金帛。但须于誓书中加一‘献’字乃可。”弼曰:“‘献’乃下奉上之辞,非可施于敌国。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邪?”辽主曰:“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献’字何惜?”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灵,故致币帛以代干戈,非惧北朝也。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弃绝旧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辽主曰:“改为‘纳’字如何?”弼曰:“亦不可。”辽主曰:“誓书何在?取二十万者来。”弼既与之,辽主曰:“‘纳’字自古有之。”弼曰:“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当时所遗,或称‘献’、‘纳’,亦不可知。其后颉利为太宗所禽,岂复更有此礼?”辽主见弼词色俱厉,度不可夺,曰:“我自遣使与南朝议之。”于是辽主留所许岁增金帛二十万誓书,壬寅,遣耶律仁先、刘六符来议“献”、“纳”字。
  乙巳,弼等还至雄州,诏:“即以弼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闻。”弼奏曰:“彼求‘献’、‘纳’二字,臣以死拒之,其气折矣,不可复许。”
  乙丑,辽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汉人行宫副部署刘六符入见,以誓书来。仍议文书称“贡”,论者难之。仁先曰:“曩者石晋报德本朝,割地以献,周人攘而取之,是非利害,灼然可见。”议论相持不决。朝廷用晏殊议,以“纳”字许之。
  闰月,庚辰,复命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弼又固辞。先是弼数论事忤吕夷简,因荐弼使辽,欲因事罪之。馆阁校勘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报。而弼受命不少辞,自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贤院。洙上奏命令数更,恩宠过溢,赐予不节,词甚切直。
  癸巳,泾原副都部署葛怀敏与元昊战,殁于定川寨。
  先是元昊声言入寇,是月辛末朔,王沿命怀敏将兵御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以蕃兵五千馀人为左翼,天圣寨主张贵为殿后。戊子,进屯五谷口。知镇戎军曹英、泾原路都监赵珣、西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皆自山外来会,沿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为先锋,赵瑜总奇兵为援。
  及大军次安边寨,给刍秣未绝,怀敏即离军,夜,至开远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领大军自镇戎军西南,又先引从骑百馀以前。走马承受赵政以为距贼近,不可轻进,怀敏乃少止,晚,趋养马城。曹英及泾原都监李知和、王保、王文、镇戎都监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璘等分兵屯镇戎城西六里,夜则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趋养马城见怀敏,闻元昊徙军新壕外,乃议质明掩袭。赵珣谓怀敏曰:“贼远来,利速战,宜依马栏城布栅,扼贼归路,固守镇戎以便饷道,俟其衰击之,可必胜。不然,必为贼所屠。”怀敏不听,命诸将分四路趋定川,刘湛、向进出西水口、赵珣出莲华堡,曹英、李知和出刘璠堡,怀敏出定西堡。
  既而知和与英督军夜发。辛卯,刘湛、向进行次赵福新堡,遇贼,战不胜,保向家峡。而赵珣、曹英、李良臣、孟渊等将趋定川,怀敏且令援赵福堡;未行,谍言贼已屯边壕上,复召珣等入定川。会李知和麾下蕃落将报贼五千人列定川寨北;顷之,王文、李知和、定川寨主郭纶又报已拔栅逾壕。怀敏命赵珣与其子宗晟先行,日几午,怀敏入保定川寨。贼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环围之,又绝定川水泉上流。刘贺帅蕃兵斗于河西,不胜,众溃。
  怀敏为中军,屯寨门东偏,曹英等阵东北隅。贼四面俱至,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曹英。会黑风自东北起,部伍相失,阵遂扰,士卒攀城堞争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怀敏所部兵见之亦奔骇。怀敏为众所拥,蹂躏几死,舆至甕城,久之乃苏。怀敏选士据门桥,挥刀手以拒入门者。赵珣等拥刀斧手前斗,及以骑军四合御贼,贼众稍却。然大军无斗志,赵珣累驰入,劝怀敏还军中。是夕,贼大聚,围城四隅,临西北呼曰:“尔得非部署厅上点阵图者邪?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将何往!”夜四鼓,怀敏召诸将计议,莫知所出,遂谋结阵走镇戎军。赵珣请自笼竿城往。曰:“彼无险,且出贼不意。”众不从,及旦。怀敏束马东南驰二里许,至长城壕,路已断,贼周围之,怀敏及诸将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军士九千四百馀人,马六百馀匹,悉陷于贼。怀敏子宗晟与郭京等还保定川。贼长驱直抵渭州,幅员六七百里,焚荡庐舍,屠掠居民而立。
  自刘平败于延州,任福败于镇戎,葛怀敏败于渭州,贼声益震。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鄜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也。
  戊戌,诏河北都转运司、沿边安抚司:“今辽再议和好,其告谕居民,诸科徭悉罢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五
●卷第四十五
    【宋纪四十五】 起玄黓敦牂十月,尽昭阳协洽八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二年(辽重熙十一年)
  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于帝曰:“增金币与辽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北方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于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武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
  辽使之还也,辽主命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刘六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岁币至,命六符为三司使以受之。
  己酉,以鄜延钤辖王信为本路部署,鄜延都监狄青为泾原都监兼知原州,左藏库副使景泰为本路钤辖兼知镇戎军;皆赏其破贼功也。后三日,信及青各兼本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
  知秦州韩琦,尝奏本路兵备素少,请益军马;朝廷以诸处未可抽那,诏琦详度以闻。琦奏曰:“自元昊寇扰西鄙,陕西点民为弓手以助防守,有警则赴集,无事则归农,武艺废而不修,禁约轻而易犯。至有雇人应名,更相为代,官中了不可别,每遇上州防拓,多结众逃避,以此州郡徒有人数,若倚以战,适足败事。臣谓拣刺士兵,自是祖宗旧法。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终与民不殊。请黥为禁军,人给刺面钱二千,无用例物。”诏从琦请,简陕西弓手,悉刺面充保捷指挥,仍给例物。凡刺保捷军一百八十五指挥。
  癸五,赠泾原路副都部署葛怀敏为镇西军节度使兼太尉,谥忠隐,子宗晟等皆迁官。泾原钤辖曹英以下十六人,并赠官有差。怀敏通时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材荐之;及用为将,而刚愎轻率,昧于应变,遂至覆军。
  甲寅,以翰林学士王尧臣为泾原路安抚使,内侍副都知蓝元用副之。始,尧臣还自陕西,请先备泾原,弗听。及葛怀敏败,帝思其言,故复遣尧臣往。于是前所格议,多见施行,复任韩琦、范仲淹为统帅,实自尧臣发之。
  以河东都转运使文彦博知渭州兼泾原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丙辰,知制诰梁适报使于辽。
  戊午,发定州禁军二万二千人屯泾原。
  庚申,诏恤将校阵亡,其妻女无依者养之宫中。
  丙寅,辽遣林牙萧偕来报撤兵。
  丁卯,泾州观察使知渭州王沿降知虢州,坐葛怀敏之败也。沿始教怀敏驻军瓦亭,及怀敏趋镇戎,沿驰书戒勿入,第背城为寨,以羸师诱贼,至则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弗听,进至定川,果败。贼乘胜犯渭州,沿率州人乘城,多张旗帜为疑兵,贼引去。先是沿子豫谓怀敏非将才,请奏易之;沿不听,故及。
  原州属羌敏珠尔、密藏二族,兵数万,与元昊首尾隔绝,邻道范仲淹闻泾原欲袭讨之,己巳,奏言:“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尝已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宜因昊贼别路大入之际,即并兵北取细腰胡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以无忧矣。”后二岁,遂筑细腰胡芦诸寨。
  十一月,壬申,诏閤门:“自今契丹使,不以官高下,并移坐近前。”
  辛巳,徙知渭州文彦博为秦凤路都部署兼知秦州,知泾州滕宗谅为环庆路都部署兼知庆州,知瀛州张亢为泾原都部署兼知渭州,俱加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兼沿边招讨使,命韩琦、范仲淹、庞籍分领之。仲范与琦开府泾州,而徙彦博帅秦,宗谅帅庆,皆从仲淹请也。初,葛怀敏败于定川,诸郡震恐,宗谅顾城中兵少,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谍知贼远近形势,报旁郡使为备。会仲淹引环庆兵来援。时天阴晦者十日,人情忧沮,宗谅乃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战殁者,哭于佛祠,祭酹之,因厚抚其孥,使各得所欲。于是士卒感发增气,边民稍安,故仲淹荐以自代。
  甲申,以泰山处士孙复为试校书郎、国子监直讲。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丁亥,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聪文圣武英略神功睿智仁孝皇帝,册皇后曰贞懿宣慈崇圣皇后。大赦。梁王洪基进封燕国王。又进封齐王萧惠为韩王,以首议南伐,得增岁币也。
  己丑,降向进、高惟和、李禹珪、吴从周等官,郝从政、赵瑜并落职,坐定川之败也。
  辛卯,诏知永兴军郑戬兼管句陕西转运司计度粮草公事。戬建言:“凡军行所须,愿下有司相缓急,析为三等,非急切者,悉宜罢去。”先是衙吏输木京师,浮渭泛河多漂没,既至,则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偿。戬岁减三十馀万,又奏罢括籴以劝民积粟。长安故都,衣冠子弟多豪恶,戬治之颇严,甚者至黥窜,人皆惕息。
  十二月,壬寅,置武学教授。
  甲辰,辽封皇太弟重元子呢噜古为安定郡王。呢噜古性阴很,辽主尝曰:“此子目有反相。”然恩礼如初。
  己酉,辽主以宣献皇后忌日,与皇太后素服饭僧于延寿、闵忠、三学三寺。
  辛亥,辽命蠲预备伐宋诸部租税一年。
  壬子,辽以吐浑、党项多鬻马于夏国,命谨边防。
  己未,辽主以宋贺使在邸,微服往观之。
  壬戌,诏:“韩琦、范仲淹、庞籍已带四路招讨使,其诸路招讨使、副并罢。”先是知庆州滕宗谅言:“自定川丧师,朝廷命韩琦等都统四路,则逐路帅臣当禀节制,其官号不可同。”故有是诏。
  丁卯,辽禁丧葬杀牛马及藏珍宝。
  是冬,宰相吕夷简感风眩不能朝,帝手诏拜司空、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简力辞。复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剪以赐卿。”又问群臣可任两府者,其宠遇如此。夷简平生朝会,出入进止,皆有常处,不差尺寸。一日朝见,误忘一拜,外间讠雚言吕相失仪。汉州张纮曰:“是天夺之魄,殆将亡矣!”后旬馀,遂感风眩云。
  是岁,密诏知延州庞籍招纳元昊:“元昊苟称臣,虽仍其僭号亦无害;若改称单于、可汗,则固大善。”籍以为元昊骤胜方骄,若中国自遣人说之,彼益偃蹇。
  时元昊使李文贵在青涧城,籍乃召文贵谓之曰:“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皆不失臣节,汝曹忽无故妄加之名,使彼此之民肝脑涂地,皆汝群下之故也。我国家富有天下,虽偏师小衄,未至大损,汝一败则社稷可忧矣。汝归语汝王:若能悔过称臣,朝廷所以待汝王者,礼数必优于前。”文贵顿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愿也。”籍乃厚赆遣之。
  元昊国中疲困,欲纳款而耻先言,及文贵还,闻籍言,大喜,使文贵复持旺荣等书抵籍议和。籍嫌其言不逊,未敢复书,请于朝。诏籍复书许其和,而称旺荣为太尉。籍复请曰:“太尉,天子上公,使旺荣称之,则元昊不可得臣矣。其书自称宁令,彼之官名,称之无嫌。”昭从籍言。既而旺荣等又以书来,欲仍其僭号而称臣纳款,籍曰:“此非边臣所敢知也。”时方议修复泾原城寨,籍恐元昊败其功,故与往复计议,不绝其情。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辽遣使谕夏国与宋和。
  壬申,辽以北面林牙萧革为北院枢密副使。革善谀悦,与近习相比昵,由是名达于上。尝侍宴,辽主谓革曰:“朕知卿才,故自拔擢,卿宜勉力。”革曰:“臣不才,误蒙圣恩,惟竭愚衷,安敢怠!”
  泾原安抚使王尧臣言备御之策,凡五事:“其一,镇戎军接贼界天都山止百馀里,西北则有三川、定川、刘璠等寨,皆汉萧关故地,最是贼冲,其寨主、监押,当令本路主帅举辟材勇班行。若谓昨来怀敏之败,定川诸寨不足捍御,遂为弃地,则两路更无保障,贼马可以直抵城下矣。其东南师子、拦马、平泉三堡,俟春当益营筑,为泾、渭之屏蔽,不尔,其势不攻而自下。一路隔绝,更无斥候,镇戎遂为孤垒矣。其二,渭州笼竿、羊牧隆城、静边、得胜四寨,在六盘山外,内则为渭州籓篱,外则为秦、陇襟带,土地饶沃,生齿繁多,请建置为军,择路分都监一员知军,专提举四寨。及令修浚城堑,添屯军马,及时聚蓄粮草,以为备御。其三,原州西至环州定边寨,与敏珠尔、密藏等族一带蕃部相接,其首领至多,素无保聚,不相维统,向背离合,所守不常。须择武臣知环、原二州,相为表里,使招辑蕃部,但不为贼用,庶少减泾、原之患。其四,仪州地控山险,州城低薄,壕堑浅狭,三分军民,二分在外,贼至虽能城守,居民必大遭剽掠,亦宜预虑之。其五,泾州虽为次边,然缘河大川,道路平易,实近里控扼之会,其张村直入州路,宜营作关栅,或断为长堑,以遏奔冲。望下韩琦、范仲淹相度施行。”从之。
  辛巳,诏辅臣议蠲减天下赋役。
  戊子,诏录将校死王事而无子孙者亲属。
  辛卯,诏陕西沿边招讨使韩琦、范仲淹、庞籍,凡军期申覆不及者,皆便宜从事。又建渭州笼竿城为德顺军。皆用王尧臣议也。
  初,曹玮开山外地,置笼竿等四寨,募弓箭手,给田,使耕战自守。其后将帅失抚御,稍侵夺之,众怨怒,遂劫德胜寨主姚贵闭城叛。尧臣适过境上,作书射城中,谕以祸福,且发近兵讨之。吏白尧臣曰:“公奉使且还,归报天子耳;贵叛,非公事也。”尧臣曰:“贵土豪,颇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后必为朝廷患。”贵果出降。尧臣为申明约束,如玮之旧,乃归。
  壬辰,录唐狄仁杰后。
  癸巳,延州言元昊遣伪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来纳款。先是庞籍因李文贵还,再答旺荣等书,约以元昊自奉表削僭号,始敢闻于朝。于是文贵与从勖持元昊书至保安军,其书自称“男邦尼鼎定国乌珠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从勖又致辽使人谕令早议通和之意。又言:“本国自有国号,无奉表体式,其称乌珠,盖如古单于、可汗之类。若南朝使人至本国,坐蕃宰相上。乌珠见使人时,离云床问圣躬万福。”从勖因请诣阙,籍使谓之曰:“天子至尊,荆王叔父也,犹称臣。今名体未正,不敢以闻。”从勖曰:“子事父,犹臣事君也。使从勖至京而天子不许,请归更议之。”籍乃具以闻,且言:“元昊辞稍顺,必有改事中国之心;愿听从勖诣阙,更选使者往其国申谕之,彼必称臣,凡求丐之物,当力加裁损。”时元昊与辽有衅,故请款塞,而当时议边事者虚揣臆度,讫不得其要领。
  丙申,王尧臣又言:“韩琦、范仲淹、庞籍既为陕西四路都部署沿边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四路当禀节制,而诸路尚带经略使名者九人,各置司行事,名号不异,所禀非一。今请逐路都部署、副部署并罢经略,只充沿边安抚使、副。”从之。
  吕夷简数求罢,帝优诏未许。陕西转运使孙沔上言:“祖宗未尝以言废人。景祐以前,纲纪未甚废,犹有感激进说之士。观今之政,是可恸哭,而无一人为陛下言者,由宰相多忌而不用正人也。自夷简当国,黜忠言,废直道,及以使相出镇许昌,乃荐王随、陈尧佐代己,盖引不若已者为自固之计,欲使陛下复思己而召用也。陛下果召夷简,还自大名,入秉朝政,于兹三年,以姑息为安,以避谤为智,西州累为败闻,契凡乘此求赂,兵歼货悖,天下空竭,刺史牧守,十不得一。法令变易,士民怨咨。今夷简以病末退,陛下手和御药,亲写德音,乃谓恨不移疾于朕躬,四方传闻,有泣下者。夷简在中书二十年,三冠辅相,所请无不行,有宋得君,一人而已,未知何以为陛下报!今契丹复盟,元昊款塞,天下日望和平,因此振纪纲,修废坠,选贤任能,节用养士,则景德、祥符之风复见于今矣。若恬然不顾,遂以为安,臣恐土崩瓦解,不可复救。而夷简意谓四方已宁,欲因病而去,苟遂容身,不救前过,以柔而易制者升为腹背,以奸而可使者任为羽翼,使之在廊庙,布台阁,是张禹不独生于汉,李林甫复见于今也。”书闻,帝不之罪,议者喜其謇切。夷简谓人曰:“元规药石之言,闻此恨迟十年。”人亦服其量云。
  二月,壬寅,辽禁关南汉民弓矢。
  丙午,赐陕西招讨韩琦、范仲淹、庞籍钱各百万。
  庚戌,右正言梁适使延州,与庞籍议所以招怀元昊之礼,于是许贺从勖赴阙。
  乙卯,韩琦、范仲淹等言:“今元昊遣人赴阙,将议纳和。如不改僭号,则不可许。如卑词厚礼,从乌珠之称,亦宜防其后患。”集贤校理余靖亦言必不可许。
  辛酉,国子监请立四门学,以士庶人子弟为生员,以广招延之路;从之。
  三月,壬申,夷简再辞位,帝御延和殿召见,敕乘马至殿门,命内侍取杌子舆以前,夷简引避久之,诏给扶,毋拜。戊子,罢相,守司徒,军国大事与中书、枢密院同议。
  以晏殊为平章事兼枢密使,判蔡州夏竦为户部尚书、充枢密使,权御史中丞贾昌朝为参知政事,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枢密副使。弼以奉使,昌朝以馆伴使劳,故俱擢用。弼辞不拜。
  时吕夷简罢相,辅臣皆进官。侍御史弋阳沈邈言:“爵禄所以劝臣下,今边圉屡警,未闻庙堂之谋有以折外侮,而无名进秩,臣下何劝焉!”
  辛卯,辽主如南京。
  癸巳,以侍御史鱼周询为起居舍人,职方员外郎王素为兵部员外郎,集贤校理欧阳修为太常丞,并知谏院。周询固辞。又以集贤校理余靖为右正言,谏院供职。时陕右师老兵顿,京东、西盗起,吕夷简既罢相,帝遂欲更天下弊事,故增置谏官,首命素等为之。
  甲午,改枢密副使富弼为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弼时再上章辞所除官曰:“臣昨奉使契丹,彼执政之官,汉使所未尝见者,臣皆见之;两朝使臣昔所讳言者,臣皆言之;以故得详知其情状。彼惟不来,来则未易御也,愿朝廷勿以既和而忽之。臣今受赏,彼若一旦渝盟,臣不惟蒙朝廷斧钺之诛,天下公论,其谓臣何!臣畏公论,甚于斧钺,愿收新命,则中外之人必曰:‘使臣不受赏,是事未可知,其于守备决不敢懈驰。’非臣务饰小廉,诚恐误国事也。”帝察其意坚,特改命焉。
  夏,四月,戊戌朔,幸琼林苑,阅骑士。
  庚子,夏遣使进马驼于辽。
  癸卯,以金署保安军判官事邵良佐假著作郎,使夏州。先是良佐与贺从勖诣阙,馆于都亭西驿。承受使臣取元昊书至中书、枢密院,谕从勖以“所赍来文字,名体未正,名上一字又犯圣祖讳,不敢进,却令赍回。其称男,情意虽见恭顺,然父子亦无不称臣之礼。自今上表,只称旧名,朝廷当行封册为夏国主,赐诏不名,许自置官属。其宴使人,坐朵殿之上;或遣使往彼,一如接见契丹使人礼。如欲差人于界上承领所赐,亦听之。置榷场于保安军,岁赐绢十万匹、茶三万斤,生日与十月一日赐赍之,许进奉乾元节及贺正,其沿边兴复寨栅并如旧。”仍命良佐与从勖等同往,议定以闻。
  甲辰,以韩琦、范仲淹并为枢密副使,知永兴军郑戬为陕西四路马步军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等使,驻军泾州。琦、仲淹凡五让,不许,乃就道。富弼曰:“琦、仲淹并授枢密副使,然议者云,西寇未殄,若二人俱来,或恐阙事。愿陛下采公论,一召来处内,一授职在边,或二人一岁一更,均其劳逸,内外协济,无善于此。”
  乙巳,以枢密副使,吏部侍郎杜衍充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赴本镇。先是以枢密使召竦于蔡州,台谏交章论“竦在陕西,畏懦不肯尽力,尝出巡边,置侍婢中军帐下,几致军变。又,元昊常榜塞下,得竦首者予钱三千。为贼所轻如此。”且言:“竦挟诈任数,奸邪倾险,与吕夷简不协,夷简畏其为人,不肯引为同列,既退而后荐之,以释宿憾。”御史沈邈,又言竦阴交内侍刘从愿,其言尤切。会竦已至国门,言者请毋令入见。谏官余靖又言:“竦累表引疾。及闻召用,即兼驿而驰。若不早决,竦必坚求面对,叙恩感泣,复有左右为之解释,则圣听惑矣。”御史中丞王拱辰对帝极言,帝未省,遽起,拱辰引帝裾毕其说。前后言者合十八疏,帝乃罢竦而用衍代之。
  己酉,以馆阁校勘蔡襄为秘书丞、知谏院。初,王素、余靖、欧阳修除谏官,襄作诗贺之,辞多激劝。三人者以其诗荐于帝,寻有是命。
  丙辰,以春夏不雨,遣使祠祷岳渎。
  己未,以翰林学士五尧臣为户部郎中,权三司使事。尧臣始受命,言于帝曰:“今国与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请自择僚属,帝纳其言。尧臣取陕西、河东三路未用兵前及用兵后岁出入财用之数会计以闻。
  庚申,以盐铁判官吕绍宁为淮南转运使。绍宁至淮南,亟上羡钱十万。谏官欧阳修请却所上钱,并治绍宁欺罔之罪,以戒奸吏刻剥。
  吕夷简虽罢相,犹以司徒预议军国大事,于是谏官蔡襄疏言:“夷简被病以来,两府大臣受事于夷简之门,夷简为相,首尾二十馀年,功业无闻,今以病归,尚贪权势,不能力辞,伏乞特罢商量军国大事,使两府大臣专当责任,无所推避。”甲子,夷简请罢预议军国大事,从之。
  是月,国子监直讲石介作《庆历圣德诗》。介笃学尚志,乐善疾恶,喜声名,会吕夷简罢,章得象、晏殊、贾昌朝、韩琦、范仲淹、富弼同时执政,而欧阳修、蔡襄、王素、余靖并为谏官。夏竦既拜,复夺之,以杜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歌颂吾职,其可已乎!”诗所称多一时名臣,其言大奸,盖斥竦也。诗且出,孙复闻之,曰:“介祸始于此矣。”
  五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庚午,录系囚。
  江、淮岁漕不给,京师乏军储,大臣以为忧。枢密副使范仲淹,言国子博士宣城许元可独倚办,辛未,擢元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判官。元曰:“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不能足京师者,吾不信也。”至则命濒江州县留三月粮,馀悉发之,远近以次相补,引千馀艘转漕而西。未几,京师足食。
  癸酉,命王拱辰、田况与三司同议减放州县科配。
  乙亥,忻州地大震。诏本路转运、经略司安恤百姓,毋驰边备。
  盐铁副使林潍出知滑州。
  初,入内都知张永和建议,请收民房钱十之三以助军费,事下三司,王尧臣持不可。永和密使人致意曰:“能行此,则大用矣。”明日,入见,具为帝言,因曰:“此衰世事,唐德宗所以致乱者,非平时可行也。”潍畏永和势,助之甚力。尧臣奏罢潍,以河北转运使张日之为盐铁副使,议乃定。
  戊寅,以虞部员外郎杜杞权发遣度支判官事,太常博士燕度权发遣户部判官事,皆王尧臣所荐也。权发遣三司判官始此。杞,镐之子;度,肃之子也。
  庚辰,幸相国寺、会灵观祈雨。
  癸未,置御史官六员,罢推直官,从御史台请也。
  乙酉,以侍御史席平知润州。中丞王拱辰言其议论无取,故出之。
  丁亥,置武学于武成王庙,以太常丞阮逸为武学教授。
  戊子,雨,辅臣称贺。帝曰:“天久不雨,朕每焚香上祷于天。昨夕寝殿中忽闻微雷,遽起冠带,露立殿下,须臾雨至,衣皆沾湿。移刻雨霁,再拜以谢,方敢升阶。自此尚冀槁苗可救也。”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诚,曷以致天应若此!”帝曰:“比欲下诏罪己,彻乐减膳,又恐近于崇饰虚名,不若夙夜精心密祷为佳耳。”
  辛卯,筑钦天坛于禁中。
  乙未,谏官欧阳修言:“韩琦、范仲淹到阙以来,只是逐日与两府随例上殿,呈奏寻常公事,陛下亦未曾特赐召对,从容访问。今西事未和,边陲必有警急,乞陛下因无事之时,出御便殿,特召琦等从容访问,使尽陈西边事宜合如何处置。至如两府大臣,每有边防急事,或令非时召见聚议,或各令自述所见,只召一两人商量,此乃祖宗之朝并许如此,不必拘守常例也。”
  辽诏复定礼制。
  辽主如山西。
  是月,忻州地震。
  虎翼卒王伦叛于沂州。
  六月,丙午,辽诏:“世选宰相、节度使族属及身为节度使之家,许葬用银器,仍禁杀牲以祭。”
  庚戌,辽诏:“汉人宫分户绝,恒产以亲族继之。”
  辛亥,准布部长遣其弟朝于辽。
  癸丑,知谏院欧阳修言:“近日四方贼盗渐多,皆由国家素无御备,而官吏赏罚不行也。今沂州军贼王伦,所过楚、泰等州,连骑扬旗,如履无人之境,而巡检、县尉反赴贼召,其衣甲、器械皆束手而归之,此可谓心腹之大忧。请自今,贼所经州县夺衣甲,官吏并追官勒停,巡检、县尉仍除名,勒从军自效,俟破贼日则许叙之。”甲子,右正言余靖言:“今官吏驰事,细民聚而为盗贼,不能禁止者,盖赏罚不行也。若非大设堤防以矫前弊,则臣忧国家之患,不在西北而起于封域之内矣。乞朝廷严捕贼赏罚,及立被贼劫质、亡失器甲除名追官之法。”并从之。
  初,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以谏南伐言不用,徙南院,以其弟孝忠为北院枢密使。未几,孝忠疾,仍以孝穆为北院枢密使,徙封齐国王。秋,七月,丙寅朔,孝忠卒,辽主特释系囚。
  辽耶律罕班再为北院大王,入朝。辽主从容谓曰:“卿守边任重,当实府库,赈贫乏,以报朕。”罕班既受命,愈竭忠谨,知无不言,便益为多。
  戊辰,以翰林学士苏绅知河阳。先是王素、欧阳修等为谏官,数言事,绅恶之。会京师闵雨,绅请对,言:“《洪范》五事,言之不从,是谓不乂,厥咎僭,厥罚常旸。”绅意盖指谏官也。时除太常博士马端为监察御史,绅所荐也。修即上言:“端性险巧,往年常发其母阴事,母坐杖脊。端为人子,不能以礼防闲,陷其母于过恶,又不能容隐,使其母被刑,理合终身不齿官联,岂可更为天子法官!苏绅与小人气类相合,宜其所举如此也。”绅由是黜,端寻亦出外。
  己巳,徙宣徽南院使、忠武节度使夏竦判亳州。竦之及国门也,上封章疏示焉。竦既还镇,言者犹不已。会韩亿致仕,竦请代之,故有是命。竦至亳州,上书自辨,凡万馀言,诏付学士批答。孙抃为之辞,略曰:“图功效莫若罄忠勤,弭谤言莫若修实行。”竦得之,恨甚。
  御史中丞王拱辰请用朔望日退御后殿,召执政之臣,赐坐,讲时政得失。帝曰:“执政之臣,朕早暮所与图事者,又何朔望之拘也!”辛未,诏:“自今中书、枢密院臣僚,除常程奏事外,如别有所陈,或朕非时留对者,不限时刻。”
  丙子,参知政事王举正罢为礼部侍郎、知许州。初,谏官欧阳修、余靖、蔡襄咸言举正懦默不任职,请以范仲淹代之,举正亦自求罢。丁丑,以枢密副使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富弼为枢密副使。仲淹曰:执政可由谏官而得乎?”固辞不拜。弼直携诰命纳于帝前,口陈所以牢避之意,且曰:“愿陛下坐薪尝胆,不忘修政。”帝许焉。乃复以诰命送中书。弼因乞补外,累章不许。
  壬午,罢陕西管内营田。
  甲申,以枢密副使任中师为河东宣抚使,范仲淹为陕西宣抚使。仲淹既辞参知政事,愿与韩琦迭出行边,帝因付以西事。而仲淹又言河东亦当为备。中师尝守并州,帝即命使河东。两人留京师,第先移文两路云。
  乙酉,元昊复遣吕你如定等与邵良佐俱来,所要请凡十一事,其欲称男而不为臣,犹执前议也。
  先是欧阳修言:“贼使此来,意极不逊,须有以挫之,方能抑其骄慢。今若便于礼数之间过加优厚,则彼谓我为怯,知我可欺,议论之间,何由屈折!伏乞将元昊一行来人,凡事减勒,无令曲加优厚。”至是修又言:“闻朝廷欲以殿中丞任颛馆待元昊所遣来人,臣窃谓事体之间,所系者大。兵交之使,来入大国,必先窥伺将相勇怯,觇察国家强弱。若见朝廷威怒未息,事意莫测,必内忧斩戮,次恐拘留,使其偶得生归,自为大幸,则我弱形未露,壮论可持。今若过加厚礼,先为自弱,使其知我可欺,则议论愈益难合。必欲成就其事,尤须镇重为先,况其议未必成,可惜空损事体。前次元昊来人至少,朝廷只以一班行待之,今来渐盛,遂差朝士,若其后来者更盛,则必须差近侍矣。是彼转自强,我转自弱。况闻邵良佐昨来自彼,仅免屈辱而还。今元昊来人,欲乞更不差官馆待,送置驿中,不须急问;至于监视馈犒,传道语言,一了事班行足矣。”修虽有此议,然不能从。
  以著作佐郎邵良佐为著作郎,仍赐五品服,赏使夏州之劳也。
  先是元昊书至,既未肯称臣,及如定等来,又多所要请。两府厌兵,欲姑从之,独韩琦以为不可,屡请对于帝前。晏殊曰:“众议已同,惟韩琦独异。”帝顾问琦,琦历陈其不便。帝曰:“更审议之。”及至中书,琦持不可益坚,殊变色而起。琦退,复上章言:“屈意与和,恐有后患。望令中书、枢密院再三论难,使朝廷得大体,契丹无争端,以此议和,庶为得策。”
  谏官蔡襄言:“元昊始以兀卒之号为请,及邵良佐还,欲更号‘吾祖’,足见羌、戎悖慢之意。纵使元昊称臣,而上书自称曰‘吾祖’,朝廷赐之诏书亦曰‘吾祖’,是何等语邪?”时欧阳修、余靖亦以为言。修又曰:“方今不羞屈志,急欲就和者,多不忠无识之人。而陕西之民亦欲急和,请因宣抚使告以朝廷非不欲和而贼未逊顺之意,然后深戒有司,宽其力役可也。其馀小人之论,望绝而不听。”
  庚寅,元昊遣使上表于辽,请出师南伐,辽主不从。
  甲午,枢密副使韩琦上疏曰:“臣闻汉文帝时国富刑措,而贾谊上书以为可痛哭太息。臣窃睹时事,谓可昼夜泣血,非直痛哭太息者,盖以西北二边,祸衅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朝廷之将危,宗社之未安也。近者契丹遣使求关南之地,邀献纳之名,其轻视中国,意盖可见。而元昊僭号背恩,北连契丹,欲成鼎峙之势,累岁盗边,官军屡衄,今乘定川全胜之气,遣人约和,则知其计愈深而甚可虞也。议者或谓昨假契丹传导之力,必事无不合,岂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罢兵,岂不能使元昊举兵乎?臣恐契丹谓朝廷事力已屈,堕其誓约,长驱部众,直趋大河,复使元昊举兵深寇关辅,当是时,未审朝廷以何术御之?臣是以夙夕思惟,辄画当今所宜先行者七事:一曰清政本。宜诏中书、枢密院,凡苛碎眇末之务,悉归有司,使从容谋议,专论大计。二曰念边事。今政府但循旧制,才午即出,匆遽佥署;谓宜须未正方出,延此一时以专边论。三曰擢材贤。宜仿祖宗旧制,于武臣中不次超擢以试其能。四曰备河北。自契丹通好三十馀年,武备悉废,宜选转运使二员,密受经略,责以岁月,使营守御之备。五曰固河东。前岁昊贼陷丰州,掠河外属户殆尽,麟、府形势孤绝;宜责本道帅臣,度险要,建城堡,省转饷,为持久之计。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内藏库,盖备水旱兵革之用,非私蓄财以充己欲也。自用兵以来,财用匮竭,宜稍出金帛以代边用。七曰营洛邑。今帝都无城隍之固以备非常,遽议兴筑,则为张皇劳民,不若阴葺洛都以为游幸之所,岁运太仓羡馀之粟以实其廪庚。”帝嘉纳之。
  是月,获王伦。
  八月,丙申,辽主谒庆陵。
  戊戌,诏谏官日赴内朝。
  己亥,出内藏库绸绢三百万,下三司以助经费,用韩琦之言也。
  辛丑,辽燕国王洪基,加尚书令,知北南院枢密使事,进封燕赵国王。
  丁未,以枢密副使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资政殿学士富弼复为枢密副使。弼犹欲固辞,会元昊使入辞,群臣班紫宸殿门,上俟弼缀枢密院班乃坐,又使章得象谕弼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契丹故也。”弼不得已乃受。晏殊以弼其女之婿,引嫌求罢相,又求解枢密,俱不许。
  修缓张氏,宠冠後庭,忽感疾,进白帝曰:“资薄宠厚,所以召灾,愿贬秩为美人。”帝许之,戊申,以修缓张氏为美人。
  癸丑,以枢密副使韩琦为陕西宣扶使。先是范仲淹及任中师分路宣抚,逾月皆未行。琦言于帝曰:“贼请和无它,则二人遥领宣抚事可矣。彼若未副所望,必乘忿盗边,当速遣仲淹;河东则臣方壮,可备奔走。中师宿旧大臣,毋劳往也。”诏琦代仲淹宣抚陕西,而中师卒不行。
  以大理寺丞张子奭为秘书丞,与右侍禁王正伦使夏州。子奭,齐贤孙也。
  戊午,罢武学。
  庚申,辽裕悦耶律洪古卒。辽主闻之,曰:“惜哉善人!”亲临奠焉。
  甲子,准布贡于辽。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六
●卷第四十六
    【宋纪四十六】 昭阳协洽九月,尽阏逢涒滩七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三年(辽重熙十二年)
  九月,丁卯,召辅臣及知杂御史以上于天章阁,朝谒太祖、太宗御容及观瑞物。既而帝问御边大略,久之,乃罢。
  帝既擢任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每进见,必以太平责之,数令条奏当世务。仲淹语人曰:“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后先,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可能也。”帝再赐手诏督促,既又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笔札,使疏于前。仲淹、弼皆惶恐避席,退而列奏,言十事:一曰明黜陟,二曰抑侥幸,三曰精贡举,四曰择官长,五曰均公田,六曰厚农桑,七曰修武备,八曰减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帝方信向仲淹等,悉用其说,当著为令者,皆以诸事画一次第颁下;独请设府兵,辅臣共以为不可而止。
  司徒吕夷简固请老,戊辰,授太尉,致仕,朝朔望及大朝会并缀中书门下班。谏官欧阳修言:“夷简为宰相,纪纲大坏。今筋力已衰,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纵有未忘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德!乞赐止绝。”于是始命宰臣章得象监修国史。初,夷简罢相为司徒,犹带监修;及致仕,乃以还得象。
  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王品服,面谕曰:“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
  乙亥,枢密副使任中师罢。
  丙子,以端有殿学士李淑为翰林学士。谏官欧阳修奏事延和殿,面论淑奸邪,退又上言:“淑朋附吕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望早与一外任差遣。”寻令淑知寿州。既仍不行,修又言:“窃闻中书须得淑自上章求出,方敢差除。此乃大臣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望特出圣旨处分,以彰圣明之德。”
  丁丑,诏:“执政大臣非假休,不许私第接见宾客。”从知谏院蔡襄言也。议者以为唐元和用兵时,裴度为相,请私第延见四方贤俊以广谋虑,今一切禁绝宾客,非谏官所宜言也。
  是日,群盗晨入金州,劫府库兵仗,散钱帛与其党及贫民,知州王茂先将直兵二十四人御之,不敌,遂走。群盗恣行掠夺,日暮乃出城去。茂先具以闻。
  枢密副使富弼言:“伏见西鄙用兵以来,物力穷困,朝廷不能存抚,遂使为盗。今张海、郭邈山等惊扰州县,杀伤吏民,巡检、县尉不敢向前,遂从京师遣兵,仍令中使监督,尚犹迁延日月,倔强山林,以至白昼公行,平入州县,开府库,劫货财,散募凶徒,啸聚渐众。陕府、西京、唐、汝、均、房、金、商、襄、邓千馀里,所在疮痍,诸郡无兵,各不自保。臣思京西诸州贼盗见今往来之处,长吏皆非其人,乞先选转运两人,令往彼体量诸州长吏不才及赃滥老病者,急罢之,令于辖下通判或知县中保举人权充知州,如不足,则朝廷下审官院选人填补。知州得人,则就令选部内知县、县令。昔前汉勃海盗起,丞相举龚遂,遂至郡,盗贼悉平;后汉朝歌盗贼屯聚,乃以虞诩为朝歌长,贼遂骇散;此守宰得人,贼自破灭之验也。
  壬午,辽主谒怀陵。
  丙戌,命王洙、余靖、孙甫、欧阳修同编修《祖宗故实》。
  先是富弼请选官置局,将三朝典故及诸司所行可用文字,类聚编成一书,置在两府,俾为模范。帝纳其言,故命靖等编修,弼总领之。明年,九月,书成,分别事类,凡九十六门,二十卷。
  丁亥,徙知庆州滕宗谅权知凤翔府。时郑戬发宗谅前在泾州枉费公用钱,而监察御史梁坚亦劾奏之,诏太常博士燕度往邠州鞫其事,宗谅坐是徙。
  范仲淹言:“梁坚奏宗谅于泾州贱买人户牛驴,犒设军士。臣窃见去年葛怀敏败后,向西州军官员惊忧,计无所出。泾州无兵,贼已到渭州,宗谅起遣人户强壮数千人入城防守,时直苦寒,军情愁惨,得宗谅管设环庆路节次策应军马,酒食薪柴并足,众心大喜。虽未有大功,显是急难可用之人,所以举知庆州。仓卒收买牛驴犒军,纵有亏价,情亦可恕。今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后来主帅,岂敢便宜行事!欲乞朝廷指挥,宗谅止在任句当,委范宗杰在邠州一面勘鞫。如宗谅显有欺隐入己及乖违大过,臣甘与宗谅同行贬黜。”
  壬辰,翰林学士李淑罢知郑州,以权知开封府吴育言淑前在府多亵近吏人故也。
  是月,桂阳洞蛮寇边,湖南提刑募兵讨平之。
  冬,十月,乙未朔,徙知江宁府刘沆知潭州,经制蛮事。
  知光化军韩纲,性苛急,不能拊循,士卒皆怨愤,员僚邵兴率众盗库兵,欲杀纲。戊戌,纲逾城逃,兴等遂焚掠居民,劫其指挥使李美及军士三百馀人趋蜀道,美自缢死。纲,亿长子也。
  己亥,辽北院枢密使萧孝穆卒。孝穆廉谨有礼法,为政宽简,时称为国宝臣。追赠大丞相、晋国王,谥曰贞。其弟西北路招讨使孝友以葬兄还京师,拜南院枢密使。
  庚子,辽诏诸路上重囚,遣官详谳。
  壬寅,以玉清昭应宫田二十二顷赐国子监。
  丙午,以盐铁副使张日之为河北都转运案察使,知谏院王素为淮南都转运案察使,盐铁判官沈邈为京东转运案察使,用富弼、范仲淹等言也。先是仲淹、弼等言:“今内外官虽多,然与陛下共理天下者,惟守宰最要耳。比来不加选择,非才、贪浊、老懦者,一切以例除之,其间良吏百无一二,使天下赋税不均,狱讼不平,水旱不得救,盗贼不得除,民无所告诉,而不思叛者,未之有也。救之之术,莫若守宰得人;欲守宰得人,请诏二府通选转运使。转运既得人,即委逐路自择知州;知州已得人,即委逐州自择知县。其不任事者,奏罢之。仍令久其官守,勿复数易,其异政者,宜就与升擢。则官修政举,朝廷唯总其大纳而振举之可也。”帝纳其言,于是日之等首被兹选。素入辞,帝谓曰:“卿今便去谏院,事有未言者,可尽言之。”
  丁未,以右正言余靖为辽太后正旦使。
  初,洺州肥乡县,田赋不平,久莫能治,转运使杨偕患之。大理寺丞郭谘曰:“是无难者,得一往,可立决也。”偕即以谘摄令,并遣秘书丞孙琳与其事。谘等用千步方田法括地,得其数,除无地之租者四百家,正无租之地者百家,收通赋八十万,流民乃复。而王素为谏官,建议均天下田赋。欧阳修即言:“谘与琳方田法,简而易行,愿召二人者。”三司亦以为然,且请于亳、寿、汝、蔡四州,择尤不均者均之。于是遣谘与琳先往蔡州,首括上蔡一县,得田二万六千九百三十馀顷,均其赋于民。既而谘言州县多逃田,未可尽括,遂罢。谘,赵州人也。
  戊申,诏二府同选诸路提刑。
  辽参知政事韩绍芳、三司使刘六符,与参知政事杜防不协,防以六符尝受宋赂,白其事。辛亥,绍芳出为广德军节度使,六符为长宁军节度使;防愈见亲任。
  壬子,辽以夏人侵党项,遣延昌宫使高嘉努让之。
  甲寅,复置诸路转运判官,仍诏中书、枢密院同选用。
  乙卯,诏修兵书,翰林学士承旨丁度提举,集贤校理曾公亮等为检阅官。
  己未,范仲淹言:“臣窃见京朝官、使臣、选人等进状,或理会劳绩,或诉雪过犯,或陈乞差遣,其事理分明可行、可罢者,则朝廷便有指挥。内有中书、枢密院未见根原文字及恐审官、三班院、流内铨别有例,难便与夺者,多批送逐司;其逐司为见批送文字,别无与夺,便不施行,号为送杀。以此官员、使臣三五度进状,不能结绝,转成住滞。乞特降圣旨,今后凡进状者,仰逐司主判子细看详,如内有合施行者,即与勘会,具条例情理定夺进呈,送中书、枢密院再行相度,别取进止。如不可施行,亦仰逐司告谕本人始委,庶免官员、使臣、选人等重叠进状,紊烦圣听。”从之。
  壬戌,诏二府新定磨勘式。自是法密于旧。
  甲子,陕西路经略安抚招讨使郑戬言:“德顺军生户大王家族元宁等以水洛城来献。其地西占陇坻,通秦州往来道路,陇之二水,环城西流,绕带河、渭,田肥沃,广数百里,杂氐十馀落,无所役属。寻遣静边寨主刘沪招集其酋长,皆愿纳质子,求补汉官。今若就其地筑城,可得蕃兵三五万人及弓箭手,共捍西贼,实为封疆之利。”从之。
  谏官欧阳修言:“近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句追,囚系满狱,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乞告谕边臣以不枝蔓句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处,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用命立功。”修又言:“臣风闻边臣张亢,近为使过公用钱,见在陕西置院根勘,干连甚众。亦闻狄青曾随亢入界,见已句追照对。臣伏见兵兴以来,所得边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待之。且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非故意偷谩,不过失于点检,乞特与免勘。”知渭州尹洙亦言:“青于公用钱物,无豪分私用,不可以细微诖误,令其畏惧。望特旨谕青,庶安心专虑边事。”
  辽以北府宰相萧惠为北院枢密使。
  十一月,丙寅,上清宫火。寻有诏以宫地为禁军营。
  景祐初,置殿中侍御史里行、监察御史里行,凡四人。既而久阙不除,于是诏以两人为额。癸酉,以太常博士赵人李京、殿中丞合肥包拯并为监察御史里行,中丞王拱辰所荐也。京尝知魏县,奉法严正,吏不便之,欲以奇中京,遂相率遁去,监司果议以苛刻斥。知府任布曰:“如此,适堕吏计中矣。”京赖以免。拯尝知天长县,有诉盗割牛舌者,拯使归屠其牛,鬻之。既而又有告杀牛者,拯曰:“何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盗者惊服。徙知端州,州岁贡砚,前守缘贡率取十倍以遗权贵人。拯命制者才足贡数,岁满,不持一砚归。
  初,光化军贼邵兴帅其党趋蜀道,遇提举捉贼上官珙,杀之,又败兴元府兵于饶风岭,本府军校赵明以众降,乃自州北循山而东。捉贼使臣陈曙等领兵追击兴于壻水,及其党皆就禽。壬午,诏并凌迟处死。曙,若拙子也。
  谏官欧阳修言:“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盖由威令不行。昨王伦既败之后,不诛家族。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苟有国法,岂敢如此!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古者称罚不逾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顺阳县令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其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不死,所以畏贼过于畏国法。伏望陛下勿行小惠以误大事。其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其正己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又言:“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尚未闻断遣,仍闻议者犹欲宽贷。此由权要之臣多方营救,不思国体,但植私恩。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厉群下。其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
  初,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高邮,知军晁仲约度不能御,谕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遗之。盗悦,径去,不为暴。事闻,枢密副使富弼议诛仲约,参知政事范仲淹欲宥之,争于帝前。弼曰:“盗贼公行,守臣不能战守,而使民醵钱遗之,法所当诛,不诛则郡县无复肯守者矣。”仲淹曰:“郡县兵械足以战守,遇贼不御,法所当诛。今高邮无兵与械,虽仲约之义当勉力战守,然事有可恕,戮之恐非法意。”帝释然,从之。
  癸未,诏:“馆职有阙,以两府、两省保举,然后召试补用。自今见任、前任两府及大两省已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馆职并读书之类。”
  丁亥,诏更廕补法:长子不限年,馀子孙年过十五、弟侄年过二十乃得廕。自是任子之恩稍杀矣。
  辽以上京岁俭,复其民租税。
  庚寅,诏陕西宣抚使韩琦、副使田况赴阙。谏官欧阳修言:“议和未决,乞仍令琦等在彼经略,以俟和议之决。”
  辛卯,同修起居注欧阳修,请自今后,上殿臣僚退,令少留殿门,俟修注官出,面录圣语;从之。
  壬辰,诏限职田。
  诏详定国朝勋臣名次,本家见无人食禄者,录其下子孙一人。
  司天监言五星皆在东方,主中国大安。
  十二月,乙巳,桂阳监猺贼复寇边。
  戊申,以秘书丞张子奭为祠部员外郎,右侍禁王正伦为左侍禁、閤门祗候,并以累使夏州之劳也。
  辽改政事省为中书省。
  己酉,诏转运使郭辅之等攻讨蛮、猺,并就便招抚之。
  戊午,以南京府学为国子监。
  庚申,许广州立学。
  是月,澧州献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谏官欧阳修言:“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方今元昊叛逆,契丹骄傲,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无一处无事。内则百姓困弊,盗贼纵横。以臣视之,实未见太平之象。臣顷见太平州曾进芝草,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勿示臣僚,仍速诏天下,凡有奇兽、异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从之。
  是岁,河北降赤雪。河东地震,五六日不止。谏官孙甫请省后宫浮费以消灾谴,帝嘉纳之。
  韩琦至陕西,属岁大饥,群盗啸聚商、虢之郊,张海、郭邈山等为之渠率。琦遣属官乘传赍宣抚司榜,收集散军,谕以免罪归所属;仍召谢云行等将沿边士兵入山捕张海等,相继歼衄,禽捕馀党殆尽。是冬,大旱,河中、同、华等州饥民相率东徙。琦即选官分诣州县,发省仓以赈之,奏差提点刑狱许宗寿专切往来提举蒲、华、同三州,所活凡二百五十四万馀人,它州称是。时民力久困,琦乃蠲赋役。察官吏能否,升黜之。又以兵数虽多,而杂以疲老,耗用度,选禁军不堪征战者,停放一万二千馀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四年(辽重熙十三年)
  春,正月,戊辰,辽主如混同江。
  辛未,降天章阁待制、权知凤翔府滕宗谅知虢州,职如故;并代副部署张亢为本路钤辖。宗谅及亢皆置狱邠州,狱未具而有是命,从参知政事范仲淹言也。
  先是仲淹力辩宗谅、亢等非有大过,乞免下狱。及是又言:“燕度勘到滕宗谅所用钱数分明,并无侵欺入己。张亢借公用钱买物,事未发前,已还纳讫。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银,却留钱物准还,皆无欺隐之情。”宗谅及亢由是得免重劾。
  壬申,西蕃摩戬入贡。
  乙亥,荆王元俨薨。元俨性谨约寡欲,喜儒学,好文词。尝问诩善王涣曰:“元昊平未?”对曰:“未也。”曰:“如此,安用宰相!”及病,帝亲至卧内,手调药,屏人语久之,所献多忠言。及薨,赠天策上将军、徐、兗二州牧、燕王,谥恭肃。
  丙戌,诏:“自今臣僚毋得以奏荐恩泽及所授命,为亲属乞赐科名及转官、升陟入通判以上差遣,其亲属尝降官、降差遣,亦毋得乞以恩泽牵复;若因累而为别更名奏廕者,重坐之。”
  辛卯,太常礼院上新修《太常新礼》、《庆历祀仪》;赐提举、编修官器币有差。
  二月,丙申,遣内侍赍奉宸库银三万两下陕西,博籴谷麦以济饥民。
  壬寅,知光化军韩纲,除名英州编管,兵马监押许士从,追三官舒州编管,坐弃城也。
  广西宜州蛮区希范作乱。希范,思恩人,狡黠,颇知书,尝举进士试礼部。景祐末,与其叔正辞应募从官军讨安化州叛蛮。既而希范击登闻鼓求录用,事下宜州,知州冯伸己言其妄,编管全州。正辞亦尝自言其功,不报。二人皆缺望。希范后辄遁归,与正辞率其族人及白崖山酋蒙趕、荔波洞蛮谋为乱,择日杀牛,建坛场,祭天神,推蒙趕为帝,正辞为奉天开动建国桂王,希范仲神武定国令公、桂州牧,以区丕绩为宰相,馀皆伪立名号,补署四十馀人。前月丙子,率众五百破环州,劫州印,焚其积聚,以环州为武成军。癸卯,事闻,诏转运钤辖司亟发兵捕击之。
  乙巳,以上清宫田园、邸店赐国子监。
  戊申,遣入内供奉官王昭明往宜州,召募勇敢人入洞捕击蛮贼。
  徙知虢州滕宗谅知岳州。时中丞王拱辰言其盗用公使钱,止削一官,所坐太轻,故再谪。
  庚戌,辽主如鱼儿泺。
  甲寅,罢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逐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招讨使,从韩琦议也。
  以郑戬为永兴军都部署,兼知永兴军。初,命戬知永兴军,仍兼四路都部署,谏官欧阳修言:“戬虽名都部署,而诸路自各有将,又其大事不令专制,必禀朝廷。假如边将有大事,先禀于戬,又禀朝廷,朝廷议定下戬,戬始下于沿边,只此一端,自足败事。且大事戬既不专,小事又不由戬,则部署一职,虚名可废。若小事一一问戬,处分合宜,尚有迟缓之失,万一耳目不及,处置失宜,则为害不细。欲乞落其虚名,只令坐镇长安,抚民临政,以为关中之重,而使四路各责其将,则名体皆顺,处置合宜。”从之。
  丙辰,辽以参知政事杜防为南府宰相。防生子,辽主幸其第,赐其子名旺满努。
  丁巳,诏天章阁侍读曾公亮删定审官、三班院、流内铨条贯,从范仲淹请也。
  三月,乙丑,以殿中侍御史会稽王丝为荆湖南路体量安抚提举捉贼。
  丁卯,以天章阁侍讲杨安国为直龙图阁,崇政殿说书赵师民为天章阁侍讲,并赐三品服。帝以二人久侍经筵,行义淳质,因褒擢之。
  己巳,以职方员外郎、同判登闻鼓院张尧佐提点开封府诸县镇公事。谏官余靖言:“尧佐,修媛之世父,进用不宜太遽。顷者郭后之祸,起于杨、尚,不可不监。”帝曰:“朕岂以女谒进人,亦因臣僚论荐而后用。如物议不允,当更授以一郡。”帝虽有此言,尧佐竟不出。
  甲戌,命盐铁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惟德往陕西,同都转运使程勘相度铸钱及修水洛城利害以闻。先是韩琦以修水洛城为不便,奏罢之,郑戬固请终役。琦还自陕西,戬罢西路都部署,改知永兴,又极言城水洛之便,役不可罢,命刘沪、董士廉督役如故。知渭州尹洙及泾原副都部署狄青相继论列,以为修城有害无利。议者纷纷不决,故遣周询等行视。戬初命泾原都监许迁将兵为修城之援,及戬罢统四路,洙亟召迁还,又檄沪、士廉罢役,且召沪、士廉。蕃部皆遮止沪、士廉等,请自备财力修城。沪、士廉亦以属户既集,官物无所付,又恐违蕃部意,别生它变,日增版趣役;洙再召之,不从,洙亟命瓦亭寨都监张忠往代,沪又不受。洙怒,命青领兵巡边,追沪、士廉,欲以违节度斩之。青械二人送德顺军狱,时周询等犹未至也。蕃部遂惊扰,争收积聚,杀吏民为乱,又诣周询等诉。周询等具奏,诏释沪、士廉,令卒城之。
  参知政事范仲淹言:“刘沪、董士廉元禀回路都部署节制往修水洛城,即非二人擅兴。况刘沪是沿边有名将佐,累有战功,国家且须爱惜,不可轻弃。董士廉是朝廷京官,亦与将佐一例枷勘,更未合事理。伏望圣慈特遣中使乘驿往彼,委鱼周询、周惟德取勘刘沪等所犯因依情罪闻奏,仍送邠州拘管,听候朝旨。”
  范仲淹等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王拱辰、张方平、欧阳修等八人合奏曰:“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核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谨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学者自皆修饬矣。”乙亥,下诏令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属部官为教授,三年而代;选于吏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三年无私谴,以名闻。士须在学习业三百日,乃听预秋赋;旧尝充赋者,百日而止。亲老无兼侍,取保任,听学于家。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贴经墨义。又以旧制用词赋,声病偶切,立为考式,一字违忤,已在黜落,使博识之士,临文拘忌,俯就规检,美文善意,郁而不申。如白居易《性习相近远赋》,独孤绶《放训象赋》,皆当时试于礼部,对偶之外,自有意义可观。宜许仿唐体,使驰骋于其间。士子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以晓析意义为通,五通为中格;三史科取其明史意而文理可采者;明法科试断案,假立甲乙罪,合律令法意、文理优者为上等。
  庚辰,录唐郭子仪后。
  壬午,以国子监直讲石介直集贤院,兼国子监直讲。时韩琦乞召试介,诏特除之。
  甲申,免衡、道州、桂阳监民经猺贼劫掠者赋役一年。
  丙戌,丁度等上《答迩英圣问》一卷。帝指其中事体大者六事,付中书、枢密院,令奉行之。
  丁亥,辽以宣政殿学士杨佶参知政事。
  高丽贡于辽。
  诏权停贡举。
  先是辽人犯法,例须汉人禁勘,受枉者多,太弟重元请五京各置警巡使,从之。
  夏,四月,乙未,监察御史里行李京言:“近闻契丹筑二城于西北,南接代郡,西交元昊,广袤数百里,尽徙沿边生户及丰州,麟州被虏人口居之,使绝归汉之路。违先朝誓书,为贼声援,其畜计不浅。况国家前年方修河北沿边故满城、阴城,再盟之后,寻即罢役。请下河东安抚司诘其因依,或因贺乾元节使人还,责以信誓,使罢二城,以破未然之患。”从之。
  丙申,诏:“湖南民误为征猺军所杀者,赐帛存抚其家。”
  丁酉,以宜州蛮区希范叛,命京西转运案察使杜杞为广南西路转运案察使兼安抚使。
  戊戌,帝谓辅臣曰:“自昔小人多为朋党,亦有君子之党乎?”范仲淹对曰“臣在边时,见好战者自为党,而怯战者亦自为党,其在朝廷,邪正之党亦然,惟圣心所察耳。苟朋而为善,于国家何害也!”
  初,吕夷简罢相,夏竦授枢密使,复夺之,代以杜衍,同时进用富弼、韩琦、范仲淹在二府,欧阳修等为谏官,石介作《庆历圣德诗》,言进贤退奸之不易。奸,盖斥夏竦也,竦衔之。而仲淹等皆修素所厚善,修言事一意径行,略不以形迹嫌疑顾避。竦因与其党造为党论,目衍、仲淹及修为党人。修乃作《朋党论》上之,略曰:“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小人所好者利禄,所贪者财货。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及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君子则不然,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国,则同心而共济;终始如一,此君子之朋也。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于是为党论者恶修,摘语其情状,至使内侍蓝元震上疏言:“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余靖,前日蔡襄谓之四贤。斥去未几,复还京师。四人得时,遂引蔡襄以为同列。以国家爵禄为私惠,胶固朋党,递相提挈,不过三二年,布满要路,则误朝迷国,谁敢有言?”帝不信。
  己亥,帝以上封者言河东刍粮不继,数请废麟州,命右正言欧阳修往河东与转运使议之。初,河东转运使张奎于晋州铸铁钱,而民多盗铸,又,晋州矾岁课益亏,并下修计度之。
  庚子,以度支判官李绚为京西转运案察使。时范雍知河南,王举正知许州,任中师知陈州,任布知河阳,并二府旧臣,绚皆以不才奏之。居半岁,召入,修起居注。绚,邛州人。
  己酉,监修国史章得象上新修《国朝会要》。
  壬子,判国子监王拱辰等言:“首善当自京师。今国子监制度狭小,不足以容学者,请以锡庆院为太学,葺讲殿,备临幸,以潞王宫为锡庆院。”从之。
  始,狄青械刘沪、董士廉送德顺军狱,寻有诏释二人,令往水洛城讫役,须勘到罪状,别听旨。丙辰,谏官欧阳修言:“自西事以来,擢用边将,能立功效者殊少。惟范仲淹筑大顺城,种世衡筑青涧城,刘沪筑水路城;沪尤为艰勤,功不在二人下。今若曲加轻沮,则武臣无复为朝廷作事。且沪若不在水洛,恐它人不能绥抚,苟别致生事,则蕃部更难招辑,望圣意断而行之。”余靖亦言:“乞早降指挥谕鱼周询,如所筑新城实利,即应留沪等专守此城,招抚蕃部,仍以此意诫敕狄青、尹洙,今后行事不可如此仓卒。朝廷若以沪与青等既有私隙,不欲令在一路,则宁移青等,不可移沪,以失新附之心。”
  命集贤校理历城张掞往江、淮、两浙路转运司体问利害事。
  是月,辽南院大王果实,奏党项等部叛降夏国。未几,西南面招讨都监罗汉努等,奏山西部族节度使吉里以五部叛入西夏,乞南北府兵援送实威塞州户。诏:“富者遣行,馀留屯田天德军。”
  五月,壬戌朔,枢密副使韩琦、参知政事范仲淹并对于崇政殿,陈攻守之策,数刻乃罢。
  辽都监罗汉努,奏所发部兵与党项战不利,元昊遣兵助叛党,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祥衮张佛怒殁于阵。
  先是郑戬奏修水洛城,乞令韩琦不预商量,琦言:“臣任西边,在泾原、秦凤两路,于水洛城事,比它人知之甚详。”遂陈所见利害凡十三条,诏答刂与鱼周询、郑戬等。而周询及戬已先具奏修城之利,且言:“水洛城惟女墙未完,弃之诚可惜,宜遂令讫役。”乃诏戬等卒城之。丁卯,遣内殿崇班陈惟信往泾原路催修水洛城。
  戊辰,辽征诸道兵会西南边以讨元昊。
  己巳,徙知庆州孙沔知渭州,知渭州尹洙知庆州,用欧阳修议也。
  庚午,录系囚。
  壬申,幸国子监,谒至圣文宣王。有司言旧仪止肃揖,帝特再拜。赐直讲、大理评事孙复五品服。遂幸昭烈武成王庙;又幸玉津园,观种稻,宴从臣。寻召复为迩英阁祗候说书,杨安国言其讲说多异先儒,乃罢之。
  癸酉,抚州上金谿县所得生金山,重三百二十四两,帝令藏于龙图阁瑞物库。
  乙亥,卫尉寺丞丘浚,降饶州军事推官、监邵武军酒税。浚坐作诗讪谤,执政欲重诛之,帝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古有郇模哭市,其斯人之徒欤!”乃薄其罪。
  丁丑,欧阳修言:“臣亲至河外,相度移、废麟州,其城壁坚完,地形高峻,乃是天设之险。移、废二说,未见其可。乞减寨卒以纾民力,委土豪以资捍御。”
  戊寅,诏募人纳粟振淮南饥。
  丙戌,元昊始称臣,自号夏国主,复遣尹与则、杨守素来议事。
  己丑,省河南府颍阳、寿安、偃师、缑氏、河青五县并为镇,又析王层县隶河南府,始用范仲淹议也。
  鄜延经略司言西贼寇青涧城,宣武副都头刘岳等与战,败之。诏功等一迁两资,次迁一资。
  六月,辛卯朔,辅臣列奏,答手诏所问五条。韩琦、范仲淹又奏陕西、河北画一利害事,陕西八事,河北五事。已而仲淹又奏:“西贼议和,变诈难信,愿早罢臣参知政事,知边上一郡,带安抚之名,足以照管边事,乞更不带招讨、部署职任。”
  元昊遣使乞援于准布,准布执其使以闻于辽,且乞以兵助战,许之。甲午,辽主驻永安山,以将伐元昊来告。
  丙申,辽命翰林都林牙萧罕嘉努、耶律庶成编集上世以来事迹。
  癸卯,改知渭州孙沔复知庆州,知庆州尹洙知晋州。始,朝廷欲卒城水洛,故令洙与沔易任,沔以病辞,乃别徙洙。于是渭州阙守,诏委狄青。谏官余靖言:“泾原山川广宽,道路平易,边臣制御不住,可以直图关中。如此形势,安得轻授于人!假如贼人图守镇戎,狄青既是部署,岂得不出救援?青出之后,何人守城?贼若以一二万人与青相拒,劫从间道领众直趋渭州,又使何人守备?以臣观之,渭州必须别得能臣与狄青分职句当,方免朝廷深忧。”又言:“青武人粗暴,不可兼知渭州。”章三上。诏徙青权并代部署。
  丙午,高丽贡于辽。
  丁未,辽录囚。
  开宝寺灵宝塔灾。谏官余靖言:“塔为天火所烧,五行之占,本是灾变,乞更不营造。”时盛暑,面奏,靖素不修饰,帝入内云:“被一汗臭汉熏杀,喷唾在吾面上。”其优容谏臣如此。
  庚戌,以天章阁待制王素知渭州。
  壬子,以参知政事范仲淹为陕西、河东路宣抚使。始,仲淹放逐数年,陕西用兵,帝以仲淹士望所属,拔用护边。及召还执政,中外想望其功业,促淹亦感激眷遇,以天下为己任,遂与富弼日夜谋虑,兴致太平。然规模阔大,论者以为难行。及案察使出,多所举劾,人心不自安。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浸盛,而朋党之论滋不可解。然仲淹、弼守所议弗变。
  先是石介奏记于弼,责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欲因是倾弼等,乃使女奴阴习介书,久之,习成,遂改伊、周曰伊、霍,而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飞语上闻。帝虽不信,而仲淹、弼始恐惧,不敢自安于朝,皆请出按西北边,未许;适有边奏,仲淹固请行,乃使宣抚陕西、河东。
  枢密副使富弼言:“朝廷以契丹发兵会元昊讨岱尔族,路出河东境外,疑是变诈。它时虽欲背盟自逞,必寇河北,第以河东为掎角之地而已。伏乞陛下更令范仲淹且相度河东,未宜调发。”时仲淹疑辽败盟,欲大发兵为备;杜衍谓辽必不来,兵不可妄出。仲淹争议帝前,诋衍,语甚切。仲淹尝以父行事衍,衍初不为恨,既退,仲淹犹力争。韩琦曰:“若尔,则琦当请行,不须朝廷一人一骑。”仲淹怒,再求对,首奏琦语。然兵卒不发,仲淹亦不以为忤为。
  先是仲淹受命主西事,弼主北事。弼条上河北守御十二策,且言:“臣奉使契丹日,于河北往回十馀次,询于沿边土豪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以至稽求载籍,质证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任之意。伏望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不可者更相致语而是正之。”
  秋,七月,戊寅,封宗室德文东平郡王,允让汝南郡王,允弼北海郡王,允良华原郡王,从蔼颍国公,从煦安国公,宗说祁国公,宗保建安郡公,宗达恩平郡公,宗望清源郡公。帝始用富弼议,次第封拜宗室,以德文属尊且贤,方汉东平王苍故事,封东平,仍诏德文等十人并列本班之上,少前。
  甲申,夷人寇三江砦,淯井监官兵击走之。
  丙戌,诏:“诸路转运使、副、提点刑狱,察所部知州、军、知县、县令有治状者,以名闻,议旌擢之。或不如所举,令御史台劾奏,并坐上收书不实之罪。”从范仲淹奏也。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七
●卷第四十七
    【宋纪四十七】 起阏逢涒滩八月,尽旃蒙作噩九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四年(辽重熙十三年)
  八月,辛卯,命参知政事贾昌朝领天下农田,范仲淹领刑法,事有利害,其悉条上。
  初,仲淹建议:“周制,三公分兼六官之职,汉以三公分部六卿,唐以宰相分判六曹。今中书,古天官冢宰也;枢密院,古夏官司马也。四官散于群有司,无三公兼领之重,而二府惟进擢差除,循资级,议赏罚,检用条例而已。上不专三公论道之任,下不专六卿佐王之职,非法治也。臣请仿前代,以三司、司农、审官、流内铨、三班院、国子监、太常、刑部、审刑、大理、群牧、殿前马步军司,各委辅臣兼判其事,凡创置新规,更改前弊,官吏黜陟,刑法轻重,有利害者,并从辅臣予夺;其事体大者,二府佥议奏裁。臣愿自领兵赋之职,如其无补,请先黜降。”章得象等皆以为不可,久之乃降是命,然卒不果行。
  甲午,以枢密副使富弼为河北宣抚使。先是辅臣奏事垂拱殿,帝曰:“契丹主受礼云州,将袭我河东,两府宜设备。”弼退而上言:“河北平坦,河东险阻,河北富实,河东空乏,河北无备,河东有备,契丹必不舍河北而袭河东。臣近奏河北守御之策,乞守要郡,自行其事,不惟训兵备敌以安元元,至于身羞国耻,庶几可刷。”于是命弼宣抚河北。其实弼欲出避谗谤也。
  保州巡检司云翼卒拥都监韦贵据城叛,知州刘继宗渡城濠溺水死。知广信军刘贻孙与走马承受宋有言临城谕之,叛兵有欲降者,计未决,而诸路各进兵来讨,遂复固守拒命。
  戊戌,以右正言余靖为回谢使,使于辽,其复书略曰:“若以元昊于北朝失事大之体,则自宜问罪。或谓元昊于本朝稽效顺之故,则何烦出师!矧延州昨奏,元昊已遣杨守素将誓文入界,傥不依初约,则犹可沮还;如尽遵承,则亦难却也。”
  以右正言、知制诰欧阳修为河北都转运案察使。帝谕修曰:“勿为久居计,有事第言之。”修对以谏官乃得风闻,今在外,使事有指,越职,罪也。帝曰:“事苟宜闻,不可以中外为辞。”谏官蔡襄、孙甫奏留修,不许。
  以余靖知制诰,仍知谏院;以知谏院蔡襄直史馆,同修起居注。
  诏入内供奉官刘保信往视保州兵乱。
  庚子,命右正言田况度视保州,仍听便宜行事。
  壬寅,降敕榜招安保州叛军,仍诏知雄州王德基牒报北界,恐缘边人户惊扰也。
  甲寅,朝议以诸道兵集保州城下,未有统辖,因诏宣抚使富弼促行,往节制之。再降敕榜招安,仍令田况等且退兵,选人赍敕入城,若遂开门,即一切抚存;如尚拒命,则益兵进攻,其在营同居骨肉,无老幼皆戮之。
  先是知定州王果率兵趋保州,攻城甚急,会有诏招安,贼不肯降,登陴呼曰:“得李步军来,我降矣。”李步军,谓昭亮也。诏遣昭亮。是日,昭亮至,与况同谕贼,贼终未信。右侍禁洛阳郭逵径逾壕诣城下,谓贼曰:“我班行也,汝下索,我就汝语。”贼乃下索,即援之登城,谓贼曰:“朝廷知乱不由汝,由官吏遇汝不以理。今赦汝罪,又以禄秩赏汝,使两制大臣奉诏书来谕汝,汝何疑!”贼皆相顾动色曰:“果如此乎?”乃更召其所知数人登城。贼信之,争投兵下城,降者一千馀人,遂开门纳官军。其造逆者四百二十九人,况具得其姓名,令杨怀敏率兵入城,悉坑杀之。降卒二千馀人,悉分隶诸州宣抚使。富弼恐后生变,与都转运使欧阳修相遇于内黄,夜半,屏人谋,欲使诸州同日诛之。修曰:“祸莫大于杀已降,况胁从乎?既非朝命,诸州有一不从,为变不细。”弼悟,乃止。
  乙卯,帝谓辅臣曰:“如闻诸路转运案察、提点刑狱司发擿所部官吏细过,务为苛刻,可降敕约束之。”先是监察御史刘湜言:“转运使掎摭州县,苛束官吏,人不得骋其材。”包拯言:“诸道转运使自兼案察及置判官以来,体量部下官吏,颇伤烦碎。欲乞于郊禋赦书内特行约束,凡官吏先被体量者,情非故犯,咸许自新。”于是降敕约束诸路案察使,备载台官所上之言。
  欧阳修奏曰:“自差诸路案察,虽未有大效,而老病昏昧之人,望风而惧,近日致仕者渐多,州县方欲澄清,而朝廷自沮其事。乞令两府召台官上言者至中书,问其何路案察之人因挟私怒,苟有迹状,乞下所司辨明,若实无人,乃是妄说。其近降答刂子,乞赐抽还,不使四方见朝廷自沮案察之权,而为贪赃老缪之吏所快。”
  先是夏遣使朝于辽,辽主怒其对不以情,羁之。丁巳,夏复遣使来,辽主询以事宜,又不实对,辽主笞之。
  戊午,诏:“自今除台阑官,毋得用见任辅臣所荐之人。”
  徙知沧州刘涣知保州。涣至逾月,云翼军又谋反,涣以单骑至,械其首恶,诛之,一军帖然。
  九月,辛酉,田况奏保州平。壬戌,诏:“保州官吏死乱兵而无亲属者,官为殡敛;战殁兵官并优恤;民田蹂践者蠲其租。”
  河北都转运案察使、天章阁待制张日之落职知虢州。缘边都巡检杨怀敏尝领兵至保州,特免罚。初,日之闻保州乱,自魏驰至城下,召诸部将分攻城,使人谓怀敏曰:“不即来,当以军法从事。”既至,就坐,又以兵自卫,日皿之斥去之,故怀敏深恨日之,尝密奏:“杀日之则贼降矣。”富弼力为日之辨,帝意解,犹坐前事落职。
  戊辰,寿州言太尉致仕申国公吕夷简卒。帝涕下曰:“安得忧公忘身如夷简者!”赠太师,中书令,谥文靖。夷简当国柄最久,虽数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然所斥士旋复用,其于天下事屈伸舒卷,动有操术。后配食庙庭。始,王旦奇夷简,谓王曾曰:“君其善交友之。”卒与曾并居相位。后曾家请御篆墓碑,帝因惨然思夷简,书“怀忠碑”三字以赐之。
  庚午,平章事兼枢密使晏殊,罢为工部尚书,知颍州。殊初入相,擢欧阳修等为谏官,既而苦其数论事,或面折之,及修出为河北都转运使,谏官奏留修,不许。孙甫、蔡襄遂言:“庄懿诞生圣躬,为天下主,而殊被诏讠志庄懿墓,没而不言。”又奏论殊役官兵治僦舍以规利。殊坐是黜。然殊以庄献方临朝,故讠志不敢斥言。而所役兵乃辅臣例宣借者,又役使自其甥杨文仲,时谓非殊之罪云。
  壬申,参知政事贾昌朝言:“用兵以来,天下民力颇困,请下诸路转运司,毋得承例折变,科率物色;其须科折者,并奏听裁。即有宣敕及三司移文而于民不便者,以闻。”从之。
  辽主亲征元昊,会大军于九十九泉,以太弟重元、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将先锋兵,东京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师以从。
  丙子,以荆湖南路体量安抚王丝为广南东路转运案察使兼本路安抚。丝在湖南凡十月,蛮既衰息,乃徙广东。
  丁丑,元昊复遣杨守素来议事。
  甲申,以枢密使、吏部侍郎杜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衍务裁侥幸,每内降恩,率寝格不行,积诏至十数,辄纳帝前。谏官欧阳修入对,帝曰:“外人知杜衍封还内降邪?凡有求于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于所封还也。”
  以参知政事贾昌朝充枢密使,资政殿学士、知青州陈执中为参知政事。
  先是傅永吉以诛王论故骤迁,得入见,帝面奖之,永吉谢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陈执中授臣节度,臣奉之,幸有成耳。”因极言执中之美。未几,帝谓宰相曰:“执中在青州久,可召之。”遂召执中参知政事。于是谏官蔡襄、孙甫等争言执中刚愎不学,不可任以政。帝命中使赍敕告即青州赐之,且谕意曰:“朕用卿,举朝皆以为不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耳。”明日,谏官上殿,帝作色迎谓之曰:“岂非论陈执中邪?朕已召之矣。”谏官乃不敢言。
  丁亥,宴宗室太清楼,射于苑中。
  初,元昊以誓表来上,其词曰:“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无得袭逐,悉以归之。臣近以本国城寨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它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央为界,于界内听筑城堡。朝廷岁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茶五千斤,贺正贡献回赐银五千两,绢五千匹,茶五千斤,中冬赐过服银五千两,绢五千匹,及赐臣生日礼物银器二千两,细衣著一千匹,杂帛二千匹,乞如常数,无致改更。乞俯颁誓诏,世世遵承。傥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冬,十月,庚寅,赐誓诏,谕国人,藏书祖庙。
  辛卯,太子太师致仕陈尧佐卒,谥文惠。
  甲午,诏河北沿边安抚司械送辽驸马都尉刘三嘏至涿州。三嘏,六符之兄也,尚同昌公主,与公主不谐,逃至广信军。辅臣议厚馆三嘏以砚其国阴事,谏官欧阳修亦请留之。帝以问杜衍,衍曰:“中国主忠信,若违盟誓,纳叛亡,其曲在我。且三嘏舍近亲而遁逃,谋身若此,恶足与谋国!”帝从衍言。辽人得三嘏,杀之。
  知谏院蔡襄以亲老乞乡郡,己酉,授右正言、知福州。襄与孙甫俱论陈执中不可执政,既不从,于是两人俱求出。而襄先得请,时甫使辽未还也。
  范仲淹言:“麟、府二州,山川回环五六百里,皆蕃、汉人旧耕耘之地,自为西贼所掠,今尚有三千馀人散处黄河东涯。自来所修堡寨,只是通得麟、府道路,其四面别无城寨防守,边户至今不敢复业,粮草踊贵,官中大费钱帛籴买,河东百姓又苦馈运。今二州之人皆愿修起城寨,若只以河西兵马粮草般移应用,自可办事。况折氏强盛之时,府州只屯汉兵二千,今虽残破,兵马堂及万馀。如招辑蕃、汉人户,从而安居,强人壮马又可得数千,却减屯汉兵,兹诚守御之长计也。”因奏张亢得所增广堡寨,宜使就总其役。
  诏既下,而明镐持不可,屡牒止亢。亢曰:“受诏置堡寨,岂可得经略牒而止邪!”督役愈急。卒事,乃上章自劾,朝廷不问。蕃、汉归者数千户,岁减戍兵万人,河外遂安。皇祐中,韩琦经略河东,按堡寨处,多北汉名将杨业所度者,益知亢有远略云。
  辽主之西征夏也,元昊上表谢罪,继遣使奏,欲收叛党以献。辛亥,进方物,辽主命北院枢密副使萧革迓之。壬子,辽军于河曲,革言元昊亲率党项三部来,辽主命革诘其纳叛背盟,元昊伏罪。赐酒,许以自新,遣之。
  辽主欲还,萧惠曰:“元昊忘奕世恩,萌奸计,车驾亲临,不尽归所掠。天诱其衷,使彼来迎,天与不图,后悔何及!”辽主从之,督数路兵掩袭。夏人已有备,诘旦,夏人列拒马于河西,蔽盾以立,惠击败之。夏师退,惠麾先锋及右翼邀之,夏师千馀人突出。大风忽起,飞沙眯目,萧孝友一军先乱,夏人乘之,辽师大溃,蹂践而死者不可胜计。驸马萧呼敦为所执,辽主单骑突出,几不得脱,元昊命勿追。
  桂阳蛮降,授蛮酋三人奉职。
  直集贤院兼国子监直讲石介通判濮州。富弼等出使,谗谤益多,人多指目介,介不自安,遂求出。
  元昊遣使如辽,以先被执者来归,辽主命所留夏使亦归其国。
  十一月,戊午朔,司天言日当食不食。
  辛酉,辽主第将校功罪,欲诛萧孝友,以太后救免。
  壬戌,以西界内附香布为团练使。
  甲子,监进奏院刘巽、集贤校理苏舜钦,并除名勒停;直龙图阁兼天章阁侍讲、史馆检讨王洙,落侍讲、检讨,知濠州;集贤校理刁约通判海州,江休复监蔡州税,王益柔监复州税,并落校理;降太常博士周延隽为秘书丞,集贤校理章岷通判江州,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吕溱知楚州,殿中丞周延让监宿州税,馆阁校勘宋敏求签署集庆军节度判官事,将作监丞徐绶监汝州叶县税。益柔,曙之子;敏求,绶之子也。
  先是杜衍、范仲淹、富弼等同在政府,多引用一时闻人,欲更张庶事,御史中丞王拱辰等不便其所为。而舜软乃仲淹所荐,其妻又衍女,舜钦年少能文章,议论稍侵权贵。会进奏院祠神,舜钦循例用鬻故纸公钱,召妓乐,会宾客,拱辰廉得之,讽其属鱼周询、刘元瑜等劾奏,因欲摇动衍。事下开封府劾治,于是舜钦及巽俱坐自盗除名,洙等同时斥逐。拱辰等喜曰:“吾一举网尽之矣!”
  狱事起,枢密副使韩琦言于帝曰:“昨闻宦者操文书逮捕馆职甚急,众听纷骇。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是!”帝悔见于色。
  益柔亦仲淹所荐,拱辰既劾奏,宋祁、张方平又助之,力言益柔作傲歌,罪当诛,盖欲因益柔以累仲淹也。章得象无所可否,贾昌朝阴主拱辰等议。及辅臣进对,琦独言:“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也。”帝悟,稍宽之。
  时两府合班奏事,琦必尽言,事虽属中书,琦亦对帝陈其实,同列尤不悦,帝独识之,曰:“韩琦性直。”
  丁卯,辽改云州为西京。
  己巳,诏曰:“朕昃食厉志,庶几治古。而承平之敝,浇竞相蒙,人务交游,家为激讦,更相附离,以沽声誉,至阴招贿赂,阳托荐贤。又,案察将命者,悉为苛刻,构织罪端,奏鞫纵横,以重多辟。至于属文之人,类亡体要,底斥前圣,放肆异言,以讪上为能,以行怪为美。自今委中书、门下、御史台采察以闻。”
  范仲淹上表乞罢政事,知分阝州,诏不许。
  知潞州尹洙上疏言:“去年朝廷擢欧阳修、余靖、蔡襄、孙甫相次为谏官,臣甚庆之,所虑者任之而不能终耳。夫今世所谓朋党,甚易辨也。陛下试以意所进用者姓名询于左右曰:某人为某人称誉;必有对者曰:此至公之论。异日其人或以事见疏,又询于左右曰:某人为某人营救;必有对者曰:此朋党之言。昔之见用,此一臣也。今之见疏,亦此一臣也,其所称誉与营救一也。然或谓之公论,或谓之朋党,是则公论之与朋党,常系于上意,不系于忠邪也。惟圣明裁察!”
  诏如天禧故事置谏官六员。
  己卯,改上庄穆皇后谥曰章穆,庄献明肃皇太后曰章献明肃,庄懿皇太后曰章懿,庄怀皇后曰章怀,庄惠皇太后曰章惠。先是礼官言:“旧制,后谥皆冠以帝谥,孝字连太祖谥,德字连太宗谥;唯真宗诸后不然,请改庄为章。至是始用其议。
  庚辰,朝享景灵宫。时雨雪连日,至是大霁。辛巳,享太庙、奉慈庙。壬午,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复西京、河阳府所废县。京西、湖南、北经贼剽劫处,第蠲其租。
  十二月,己丑,辽主如西京。
  壬辰,加恩百官。左千牛卫大将军宗敏,缘郊恩请封所生母范氏,许之。宗室得封所生母自宗敏始。宗敏,信安郡王允宁子也。
  乙未,遣祠部员外郎张子奭等册元昊为夏国主,更名曩霄,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嘱。使至京,就驿贸易,燕坐朵殿。朝廷遗使至其国,相见以宾客礼。置榷场于保安军及高平寨,第不通青盐。子奭既行,寻有诏即所在止之,候契丹使至别议。富弼深言其不便,曰:“若北使未至而子奭先去,天下共知事由我出。若候北使至方行,则是以讲和之功归于契丹。万一北使知我尚未封册,词或不顺,又不可却拒元昊而曲就契丹。如此,则是朝廷举动坐为契丹所制,而又前后反覆,大为元昊所薄矣。优乞断自宸衷,速令子奭行封册之典。”
  己亥,高丽遣使贡于辽。
  环、原之间,属羌有敏珠尔、密藏、康诺三族最大,素号强梗。其北有二川,交通西界,宣抚使范仲淹,议筑古细腰城断其路。于是檄知环州种世衡与知原州蒋偕共主其事。世衡时卧病,即日起兵,会偕于细腰,使甲士昼夜筑城,先遣人以计款羌人,果不来争。又召三族酋长犒之,谕以官筑此城,为汝御寇。三族既出不意,又亡外援,因遂服从。城成而世衡卒。世衡在边数年,积谷通货,所至不烦县官,益兵增馈,善抚士卒,得人死力。及卒,羌猷朝夕临者数日,青涧及环人皆画象祠之。
  仲淹复檄蒋偕筑堡大虫巉,堡未完而为敏珠尔、密藏伺间邀击,偕辄从间道遁归,伏经略使庭下请死。王素将赦其罪,令复往毕功以自赎,狄青曰:“偕轻而无谋,往必更败。”素曰:“偕死则部署行矣。”青乃不敢言。偕卒完所筑堡,致其酋长而还。
  戊申,夏释萧呼敦归于辽。时辽都监耶律哈哩济方以贺生辰来使,馆于白沟驿。及设宴,优人嘲萧惠河西之败,哈哩济曰:“胜负兵家常事。我嗣圣皇帝俘石重贵,至今兴中有石家寨。惠之一败,何足较哉!”后辽主闻之,曰:“优伶失词,何为伤两家交好?”鞭哈哩济二百,免其官。
  辛亥,置保安、镇戎军榷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五年(辽重熙十四年)
  春,正月,庚申,辽以侍中萧虚烈为南院统军使,封辽西郡王。
  己巳,三司言更造锡庆院乏财费多,而北使锡宴之所不可阙;诏复以太学为锡庆院如故,别择地建太学。
  庚午,辽主如鸳鸯泺。
  甲戌,以秘阁校理孙甫知邓州。
  先是甫言陈执中,不听,数请补外。帝尝问丁度:“用人以资与才孰先?”度对曰:“承平宜用资,边事未平宜用才。”甫又劾奏:“度所言盖自求大用,请属吏。”帝谕辅臣曰:“度在侍从十五年,数论天下事,未尝及私,甫安从得是语!”度知甫所奏误,力求与甫辨。宰相杜衍以甫方使辽,寝其奏,度深衔之,且指甫为衍门人。及甫自辽还,亟命出守。度侍经筵岁久,帝每以学士呼之而不名。尝问蓍龟占应之事,对曰:“卜筮,圣人之所为,要之一技而已,不若以古之治乱为监也。”
  罢河东、陕西诸路招讨使。
  乙亥,复置言事御史,以殿中侍御史梅挚、监察御史李京为之。
  丙子,辽遣使来告讨夏人回。
  辽主之归自伐夏也,留耶律仁先镇边,未几,召为契丹为宫都部署。仁先奏复王子班郎君及诸宫杂役,从之。时夏人乞款,辽主以其前后反覆,命左伊勒希巴萧迪里往觇诚否。迪里因为夏主陈述祸福,听命,乃还。
  赐润州草泽邵餗号冲素处士,知州王琪荐餗守道丘园,素有节行故也。餗上表固辞,许之。
  甲申,夏遗使进鹘于辽。
  乙酉,以参知政事范仲淹知邠州兼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枢密副使富弼为京东、西路安抚使、知郓州。
  仲淹、弼既出使,谗者益甚,两人在朝所施为亦稍沮止,独杜衍左右之。帝颇惑谗言,仲淹愈不自安,因疏乞罢政事。帝欲听其请,章得象曰:“仲淹素有虚名,一请遽罢,恐天下谓轻黜贤臣,不若且赐诏不允。若仲淹即有谢表,是挟诈要君,乃可罢也。”帝从之。仲淹果表谢,帝愈信得象言。于是弼自河北还,将及国门,右正言钱明逸希得象等意,言:“弼更张纷扰,凡所推荐,多挟朋党,所爱者尽意主张,不附者力加排斥,倾朝共畏,与仲淹同。”又言:“仲淹去年受命宣抚河东、陕西,闻有诏戒励朋党,心惧张露,称疾乞医;才见朝廷别无行遣,遂拜章乞罢政知邠州,欲固己位以弭人言,欺诈之迹甚明,乞早废黜。”疏奏,即降诏罢仲淹、弼。
  是夕,并锁学士院草制罢衍,而衍不知也。陈执中在中书,数与衍异议,而蔡襄、孙甫之乞出也,事下中书。甫本衍所举用,于是中书共为奏言:“谏院今阙人,且留甫等供职。”既奏,帝颔之。衍退归,即召吏出答刂子,令甫等供职。衍及得象既署,吏执答刂子诣执中,执中不肯署,曰:“向者上无明旨,当复奏,何得遽尔!”吏还白衍,衍取答刂子焚之。执中因谮衍曰:“衍党二人,欲其在谏院,及臣觉其情,遂焚答刂子以灭迹。”帝入其言。丙戌,衍罢为尚书左丞、知兗州,制辞略曰:“自居鼎辅,靡协岩瞻,颇彰朋比之风,难处咨谋之地。”学士承旨丁度笔也。
  枢密使、工部侍郎贾昌朝,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王贻永为枢密使,资政殿学士、知郓州宋庠参知政事。帝既罢范仲淹,问章得象:“谁可代者?”得象荐庠弟祁,帝雅意属庠,乃复召用。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吴育、龙图阁直学士知延州庞籍并为枢密副使。育初尹开封,范仲淹在政府,因白事,数与仲淹迕。既而仲淹安抚河东,有奏请,多为当国者所沮,育独取可行者固执行之。
  二月,戊子朔,分遣内臣往诸路选汰羸兵,诸州宣毅军过三百人者无得更募,用韩琦议也。
  辛卯,诏曰:“比京朝官因人保任,始得叙迁。朕念廉士或不能以自进,其罢之。”时监察御史刘元瑜言:“近年考课之法,自朝官至员外郎、郎中、少卿监,须清望官五人保任,方许磨勘,适长奔竞,非所以养士廉耻也。望酌祖宗旧规,别定可行之制。”故降是诏。
  康定初,元瑜尝言:“范仲淹以非罪贬,既复天章阁待制,宜在左右。尹洙、余靖、欧阳修,皆坐朋党斥逐,此小人恶直丑正也。”及仲淹迹危,元瑜即希章得象、陈执中意,起奏邸狱,劾窜陆经。又言:“前除夏竦为枢密使,谏臣数人摭其旧过,召至都门而罢之。自兹以进退大臣为己任,以激讦阴私为忠直,荐延轻薄,扇为朋比。近除两府,出自圣断,独党人以进用不出于己,议论哗然,臣恐复被疏罢矣。前日孙甫荐叶清臣,毁丁度,效此也。”磨勘保任之法,实仲淹所建,仲淹既黜,故元瑜亟奏罢之。
  知制诰余靖言:“臣伏睹近降中书答刂子,今后臣僚奏荐子孙亲属,内长子、长孙皆不拘年甲;诸子、诸孙须年十五已上,弟侄等并须年二十已上,方得奏荐;所奏亲属,并须在五服内者,窃以朝廷推恩延赏,皆欲嗣续门户,其有老登郎署,晚得职司,其亲子孙则限以年幼不得陈乞,乃旁廕疏远房从年长之人,是舍亲用疏,遗近取远,殆非国家善善及子孙之意。臣亲弟年已及格,不碍新条;但缘年老臣僚不得廕其亲子孙,旁奏疏属,于理不便。乞特降指挥,令不拘年甲,以广赏延之典。”从之。
  壬辰,夏国主曩霄初遣使来贺正旦。自是岁以为常。
  戊戌,讲《诗》,起《鸡鸣》,尽《南山篇》。先是讲官不欲讲《新台》,帝曰:“《诗》三百,皆圣人所删定。义存劝戒,岂当有避!”乃命自今讲读经史毋得辄遗。
  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赵及权判吏部流内铨。初,铨吏匿员阙,与选人为市,及奏阙至即榜之。吏部榜阙自及始。
  诏陕西、河东经略司:“夏国虽复称臣,其令边臣益练军,毋得辄弛边备。其城垒器甲,逐季令转运、提点刑狱司按察之。”从枢密副使吴育言也。
  知制诰余靖言:“昨闻西人与契丹约和,寻复侵掠,恐契丹兵忿不解,又遣使来告西伐,将命者不绝,蠹耗财用。臣今奉使契丹,欲先谕以元昊反覆小人,其去就不足为两朝重轻,设或携叛,亦是常事,彼此只边上关报,更不专遣使臣。”从之。
  庚子,辽主驻撒刺泺。
  乙巳,以马军都虞候公廨为太学。
  庚戌,御迩英阁,进读《三朝经武圣略》,出阵图数本,并陕西僧所献兵器铁浑拨,以示讲读官。
  癸丑,桂阳监言唐和等复内寇。
  三月,戊午,御迩英阁,讲《诗?匪风篇》曰“谁能烹鱼,溉之釜鬻”,帝曰:“《老子》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义与此同否?”丁度对曰:“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非圣学深远,何以见古人求治之意乎!”
  杜衍、范仲淹、富弼既罢,枢密副使韩琦上疏言:“陛下用杜衍为相,方及一百二十日而罢,必陛下见其过失,非臣敢议。范仲淹以夏人初附,自乞保边,朝廷因而命之,固亦有名。至于富弼,天与忠义,昨使契丹,蹈不测之祸,以正辨屈强敌,忘身立事,古人所难。去年秋,契丹点集大兵,声言讨伐元昊,朝廷未测虚实,弼以河朔边备未完,又自请行,在外半年,经久御戎之术,固已畜于胸中。事毕还朝,甫及都门,未得一陈于陛下之前,而责补闲郡,中外不知得罪之因。臣恐自此天下忠臣义士,指弼为戒,孰肯为国家用?所损岂细哉!臣窃见近日李用和多疾,陛下欲召李昭亮赴阙管殿前司事,而武臣中求一代昭亮者,皆难中选。臣谓陛下不若因此改弼知定州,仍兼部署之职,遣一中使宣谕,令赴阙奏覆河北公事毕赴任,俟其陛对,慰而遣之。弼素禀忠义,又感此恩,唯思效死,岂敢更以内外职任为意!如此,则朝廷以北事专委弼,以西事专委范仲淹,使朝夕经营,以防二边之变,朝廷实有所倚。”疏入,不报。而董士廉又诣阙讼水洛城事,辅臣多主之。琦不自安,恳求补外。辛酉,琦罢枢密副使,加资政殿学士,知扬州。
  甲子,广西转运使杜杞,言宜州蛮贼区希范平。杞初至真州,先遣急递以檄谕蛮,听其自新。比至宜州,蛮无至者。杞得州校吴香及狱囚区世宏,脱其械,与衣带,使入峒说谕,不听。乃勒兵攻破白崖、黄泥、九居山寨及五峒,焚毁积聚,斩首百馀级,复环州。希范与蒙趕散走,杞使香趣趕出降。杞谓将佐曰:“蛮依险阻,威不足制则恩不能怀,所以数叛。今特以穷蹙来降,后必复动,莫如尽杀之以绝后患。”乃击牛马,为蔓陀罗酒,大会环州,坐中,伏兵发,禽诛七十馀人,取五藏画为图,释尪病被胁与因败而降者百馀人。后三日,又得希范,醢之以遗诸谿洞。
  丙子,诏礼部贡院增天下解额。贡院请以景祐四年、庆历元年科场取解进士人数内,择一年多者令解,及二分为率,就试人虽多,所增人数各不过元额之半,总诸州军凡增三百五十九人。诏遂为定额。
  范仲淹既去,执政以新定科举入学预试为不便,且言诗赋声病易考,而策论汗漫难知,祖宗以来,莫之有改,得人常多。帝下其议,有司请如旧法。乃诏曰:“科举旧条,皆先朝所定,宜一切如故。前所更令,宜罢之。”
  监察御史包拯言:“臣伏睹先降敕节文,应奏廕选人年二十五已上,遇南郊大礼,限半年内许令赴铨投状,京官每年春季赴国子监投状,并差两制官于逐处考试,内习词业者或论或诗赋,习经业者各专一经,试墨义等及格者,与放选注官及差遣。自敕下之后,天下士大夫之子弟,莫不靡然向风,笃于为学,诏书所谓‘非惟为国造士,是乃为臣立家’,实诲人育材之本也。近闻有臣僚上言,欲议罢去,则务学者日以怠惰,一旦俾临民莅政,犹未能操刀而使之割也。或前条制有未尽事件,望只令有司再加详定,依旧施行。”
  枢密副使庞籍言曩霄已受封册,望早令延州、保安军立定封界。
  甲申,诏:“师兴以来,陕西军士暴露良苦,民疲转饷。其降系囚罪一等,杖笞释之;边兵赐缗钱;民去年逋负皆勿责,蠲其租税之半。麟、府州尝为羌所寇掠,除逋负视此。进士一举、诸科两举,并与免今年取解。”
  丙戌,罢人粟授官,从殿中丞张庚所请也。
  是月,欧阳修上疏曰:“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信;言不逆耳,不为谏诤。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继而罢,天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贤,不闻其可罢之罪。臣职虽在外,事不审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识不远,欲广陷良善,则不过指为朋党,欲摇动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二求瑕,惟指以为朋党,则可一时尽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信任者,则不可以它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人主之所恶,故须此说方可倾之。臣料衍等四人各无大过,而一时尽逐,弼与仲淹委任既深,而忽遭离间,必有朋党专权之说,上惑圣聪。臣请详言之:
  “昔年仲淹以忠言闻于中外,天下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作朋党,犹难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察其临事,可以辨也。盖衍为人清审而谨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琦则纯正而质直,弼则明敏而果锐,四人性既不同,所见各异,故议事多不相从。如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力争而宽之;仲淹谓契丹必攻河东,请急修边备,弼力言契丹必不来;又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琦则是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洙。此四人者,可谓公正之贤也,平居则相称美,议事则廷争无私,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
  “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所得专。夫权者,得名位则可行,故行权之臣,必贪名位。自陛下召琦与仲淹于陕西,琦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弼三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未尝不恳让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坚。臣但见避让太繁,不见其专权贪位也。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有所为。陛下开天章阁,召而赐坐,授以纸笔,使其条列,然众人避让,弼等亦不敢独有所建。又烦圣慈出手诏,指定姓名,专责其条列大事而行,行之已久,冀其有效。弼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举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而行,更无推避。弼等蒙陛下委任,督责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曰专权,岂不诬哉!
  “至如两路宣抚,国朝累遣大臣,况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劳困及于天下,契丹乘衅违盟,书词侮慢,陛下但以边防无备,屈志买和。弼等见中国累年侵陵之患,感陛下不次进用之恩,各自请行,力思雪耻,沿山傍海,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威复振。臣见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权,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陛下于千官中选得此数人,一旦罢去,使群邪相贺,此臣所以为陛下惜也!”
  疏入,不报,指修为朋党者益恶焉。
  夏,四月,丁亥朔,司天言日当食而阴晦不见,宰臣率百官称贺。
  是日,御崇政殿,录系囚,遣监察御史刘元瑜等往三京疏决。御史李京言:“陛下因天戒修省,避正殿,减常膳,故精意感格,日当食而阴云蔽亏。然臣窍有疑者,自宝元初,定襄地震,十年未已,岂非西、北二边有窥中国之意乎?二月雷发声,八月收声。今孟夏雷未发声,岂非号令之不信乎?愿陛下饬边臣,备捍御,戒辅臣,谨出命,以厌祸于未形。又,尚美人弃外馆多年,比闻复召入。臣虑假媚道为蛊惑,宜亟绝之。苗继宗嫔御子弟,乃缘恩私为府界提点。宜割帷薄之爱,重名器之分,庶几不累圣政。”帝嘉纳之。
  夏国主曩霄初遣使来贺乾元节。自是岁以为常。
  戊申,章得象罢为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陈州。得象在中书八年,方陕西用兵,帝锐意天下事,进用韩琦、范仲淹、富弼,使同得象经画当世急务,得象无所建明。琦等皆去,得象居位自若。监察御史里行孙抗数以为言,而得象亦十二章请罢,帝不得已,乃许之。
  以工部侍郎、参知政事陈执中依前官平章事兼枢密使。
  庚戌,以枢密副使吴育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丁度为枢密副使。
  辛亥,高丽遣使贡于辽。
  癸丑,徙知陈州、资政殿学士任中师知曹州。中师自言:“臣家本曹人,今老矣,愿得守曹,营归休之计。”帝怜而许焉。
  五月,夏人归石元孙。谏官御史奏元孙军败不死为国辱,请斩于寨下,宰相陈执中谓宜如所奏。贾昌朝独曰:“在《春秋》时,晋获楚将谷臣,楚获晋将知,亦还其国不诛。”因入对,探袖出《魏志?于禁传》,奏曰:“前代将臣,败覆而还,多不加罪。”帝乃贷元孙。癸亥。削除官爵,编管全州,其子弟恩泽并追夺。
  知制诰余靖,前后三使辽,益习外国语,尝对辽主效其国语。侍御史王平、监察御史刘元瑜等劾靖失使者体,请加罪。元瑜又言靖知制诰,不当兼领谏职。庚午,出靖知吉州。
  癸未,诏吏部流内铨:“自今试初入官选人,其习文词者试省题诗或赋论一首,习经者试墨义十道,并注合入官;如所试纰缪,试墨义凡九不中,令守选,候放选再试;又不中,与远地判司。其年四十以上,依旧格读律,通,即与注官。仍命两制一员同考试之。”
  闰月,殿前副都指挥使、建武节度使李用和以老乞解军职,戊子,授宣徽北院使。命步军副都指挥使、淮康军留后李昭亮为武宁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代用和也。时承平久,将帅多因循,军士纵弛。昭亮本将家子,习军事,既统宿卫,一切尚严。万胜、龙猛军蒱博争胜,彻屋椽相击,市人惶骇。昭亮捕斩之,杖其军主,诸军股栗。及帝祀南郊,有骑卒亡所挟弓,会赦,当释去,昭亮以为宿卫不谨,不可贷,卒配隶下军。禁兵自是颇肃。
  丙午,夏国主曩霄遣使谢册命。
  壬子,诏:“三后厌代,多历年所,令礼官稽考故籍,议升祔之礼。”
  癸丑,河北都转运案察使欧阳修言:“转运使虽合专掌金谷,不与兵戎之事,然向被朝廷密旨,令熟图本道利害,阴为边备。今沿边知州武臣不过诸司使、副,通判即是常参初入京朝官,并得尽闻机事,而臣之本司独不得与;非欲侵挠边臣之权,盖调用军储,须量边事之舒急,以至案察将吏,亦当知处事之当否。请自今,许令本司与闻边事。”从之。
  辽主清暑于永安山。
  六月,癸亥,以泽州进士刘羲叟为试大理评事。羲叟精算术,兼通《大衍》诸历,尝注司马迁《天官书》及著《洪范灾异论》,欧阳修荐之,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
  丁卯,减益、梓州上供绢岁三之一,红锦、鹿胎半之。
  辽主谒庆陵。
  壬申,太常礼院言:“奉诏,议升祔三后事。谨案唐肃明皇后,本中阃之正,昭成皇后,缘帝母之尊,开元中并祔睿宗之室。国朝懿德、明德、元德三后,亦同祔太宗庙。恭惟章献明肃皇太后,母仪天下,辅成丕业,章懿皇太后,诞生圣躬,恩德溥大,伏请迁祔真宗庙,序于章穆皇后郭氏之次。章惠皇太后虽先朝遗制,尝践太妃之贵,然至明道中始加懿号,与章怀皇后事体颇同,伏请迁于皇后庙,序于章怀之次。又,太者生事之礼,不当施于宗庙,况太庙诸室,皇后并无四字之名,伏请改上章献明肃皇太后曰章献皇后刘氏,章懿皇太后曰章懿皇后李氏,章惠皇太后曰章惠皇后杨氏。乞再行集议,以示奉先谨重之意。”诏两制及待制、御史中丞同议以闻。
  己卯,准布大王率诸酋长朝于辽。
  庚辰,夏遣使贡于辽。
  秋,七月,辛丑,贬知潞州尹洙为崇信节度副使,坐前在渭州贷公使钱用也。
  壬寅,翰林学士王尧臣等言:“礼官议改上章献皇后、章惠皇后谥,揆诸礼意,窃所未安。盖谥告于庙,册藏于陵,无容异时更有轻改。矧升祔庙祐,本极孝思之报,若裁损尊名,恐非严奉之仪。而又博询典故,参质人情,有增崇之文,无追减之例,其章献明肃之号,伏请如旧。章惠皇太后,拥佑圣躬,义专系子,礼须别祠,请仍称章惠皇太后,仍旧享于奉慈庙。”乃诏中书门下覆议,请如礼官及学士等所议,奉章献、章懿升配真宗庙室,其尊谥如故;章惠仍享奉慈别庙,皆得礼之变,顺祀无违。乙巳,诏恭依礼官所议,奉章献明肃皇太后、章懿皇太后序于章穆皇后之次。
  戊申,诏:“自今罪殊死,若祖父母年八十以上及笃疾无期亲者,以其所犯闻。”
  广州地震。
  辽主驻中会川。
  八月,知秦州田况遭父丧,辛酉,起复,况固辞。又遣内侍持手诏敦谕,况不得已乞归葬阳翟,托边事求见,泣请终丧,帝恻然许之。帅臣得终丧自况始。
  自真宗封禅之后,不复校猎,废五坊之职。直集贤院李东之上言:“祖宗校猎之制,所以顺时令而训戎事也。陛下临御以来,未尝讲修此礼。愿诏有司草仪,撰日命殿前、马步军司出兵马以从猎于近郊。”壬戌,诏枢密院讨详先朝校猎制度以闻。
  甲子,以监察御史包拯为贺正使,使于辽。馆伴者谓拯曰:“雄州新开便门,乃欲诱纳北人以刺候疆事乎?”拯曰:“欲刺知北事,自有正门,何必便门!本朝岂尝问涿州开门邪!”议遂斩。及拯使还,具奏:“臣奉命出境,彼中情伪,颇甚谙悉,自创云州、作西京以来,添置营寨,招集军马,兵甲粮食,积聚不少,但以西讨为名,其意殊不可测。缘云州至并、代州甚近,从代州至应州,城壁相望,只数十里,地绝平坦,此中外所共出入之路也。自失山后五镇,此路尤难控扼,万一侵轶,则河东深为可忧。不可信其虚声,驰其实备。兼闻代州以北,累年来蕃户深入南界,侵占地土,居止耕佃甚多,盖边臣畏儒,不能画时禁止。今若不令固守疆界,必恐日加滋蔓,窥伺边隙,浸成大害。欲乞今后沿边要冲之处,专委执政大臣,精选素习边事之人以为守将。其代州尤不可轻授,如得其人,责以实效,虽有微累,不令非次移替,则军民安其政令,缓急不致败事矣。”
  庚午,荆南府、岳州地震。
  癸酉,诏:“夏国比进誓表,惟延州、保安军别定封界,自馀皆如旧境。其令陕西、河东严戒边吏,务守疆土,无得辄有生事。”
  甲戌,河北都转运案察使欧阳修和滁州,权发遣户部判官苏安世监泰州盐税,出内供奉官王昭明监寿春县酒税。初,修有妹适张龟正,卒而无子,有女实前妻所生,甫四岁,无所归,其母携养于外氏,及笄,修以嫁族兄之子晟。会张氏在晟所与奴奸,事下开封府。权知府事杨日严前守益州,修尝论其贪恣,因使狱吏附致其言以及修。谏官钱明逸遂劾修私于张氏,且欺其财。诏安世及昭明杂治,卒无状;乃坐用张氏奁中物买田立欧阳氏券,安世等直牒三司取录问吏人而不先以闻,故皆及于责。安世,开封人也。狱事起,诸怨修者必欲倾修,而安世独明其诬,虽忤执政意,与昭明俱得罪,然君子多之。
  鄜延经略司言夏国未肯明立封界,诏保安军移文宥州,令遵守誓约指挥。
  壬午,监察御史李京言:“去年保州军乱之后,缘边兵骄,小不如意则哗言动众。近又永宁军士潜谋窃发,边氓远近不安。尝观唐自至德以后,河朔兵骄,镇、魏尤甚,济以奸臣跋扈,朝廷威令不行,斯盖不早制之失。今沿边主兵之臣,既不遴择,及军士作过,一概被罪,遂使骄兵增气,动要姑息,守臣避祸,但务因循,不早制之,将复有至德之弊。宜下两府案边吏罢懦不任事及绮纨子弟,一切罢之。其有军士作过,本非长吏生事者,只坐召祸之人。所贵骄卒畏威而革心,守臣竭节以专事,非特张纪律之本,亦所以制机事之先也。”
  九月,庚寅,诏:“文武官已致仕而所举官犯罪当连坐者,除之。”从翰林学士张方平请也。方平言:“坐缪举而许首免,盖责其当察所举者之不法也。致仕官既谢事,不当与在职者向责。”遂著为令。
  辛卯,以重阳曲宴近臣、宗室于太清楼,遂射苑中。
  癸巳,诏近臣考先朝正史,实录为《景德御戎图》。
  庚子,置南京留守司御史台。
  甲辰,徙江南东路转运案察使杨纮知衡州。纮尝言:“不法之人不可贷,如使肆贪残于一郡一邑,害良民万家,不若去之,不利一家耳。”闻者望风解去。然竟坐苛刻下迁。纮,亿从子,为亿后,其为江东转运案察使,富弼所荐也。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八
●卷第四十八
    【宋纪四十八】 起旃蒙作噩十月,尽强圉大渊献三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五年(辽重熙十四年)
  冬,十月,乙卯,辽遣使来致元龙车及所获夏国羊马。
  辛酉,祔章献明肃皇后、章懿皇后神主于太庙,大赦天下。
  “诸路转运使昨带案察之名,比闻过为烦苛,吏不安职,至有晓谕州县,俾互相告论;有伤风化,无益事体,其并罢之。”时执政沮改范仲淹、富弼所行事,因肆赦,遂有此命。初,议者请覃恩百官,且优赐军士。参知政事吴育曰:“无事而启侥幸,谁为陛下建此议者?请治之。”已而帝语辅臣曰:“外人怨执政,宜防喧哗。”育曰:“此必建议者欲以动摇上听,愿毋虑。臣既以身许国,何惮此邪?”帝遣中使察视山东盗贼,还奏:“盗不足虑,而兗州杜衍,郓州富弼,山东尤尊爱之,此为可忧。”帝欲徙二人淮南。育曰:“盗贼无足虑。然小人乘时以倾大臣,非国家之福。”议遂格。
  甲子,辽主望祀木叶山。
  己巳,诏送伴辽使刘湜:“北界近筑寨于银坊城,侵汉界十里,其以誓约谕使人,令毁去之。”
  庚午,帝御内东门,赐从官酒三行,奏钧容乐。幸琼林苑门,赐从官食。遂猎于杨邨,宴幄殿,奏教坊乐,遣使以所获麞兔驰荐太庙。既而召父老临问,赐以饮食茶绢,及赐五坊军士银绢有差。
  辛未,始班历于夏国。
  庚辰,罢宰臣兼枢密使。时贾昌朝、陈执中言:“国初以两司对持大柄,向以关陕未宁,兵议须一,复兹兼领。今西夏来庭,边防有序,当还使印,庶协邦规,臣等愿罢兼枢密使。”既降诏许之,又诏枢密院:“凡军国机要,依旧同商议施行。”
  十一月,壬午朔,回鹘遣使贡于辽。
  枢密院请自今进退管军臣僚、极边长吏、路分兵马钤辖以上,并与宰臣同议,从之。
  丁亥,冬至,宴宗室于崇政殿。
  辛卯,诏提点京东路刑狱司体量石介存亡以闻。先是介受命通判濮州,归家待次。是岁七月,病卒。夏竦衔介甚,且欲倾富弼,会徐州孔直温谋叛,搜其家,得介书,竦因言:“介实不死,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弼为内应。”执政入其言,故有是命,仍羁管介妻子于它州。
  初,徐州人告直温等挟妖法诱军士为变,而转运使不受,亟诣提点刑狱吕居简。居简令无言有不受者,复与转运使合谋捕直温等。既就诛,濮州复有谋叛者,民相摇惊溃。居简驰往,得其首恶,诛之,阅兵享士,奸不得发。居简,蒙正之子也。时亦有诏下兗州核介死虚实,知州杜衍会官属语之,众莫敢对。泰宁节度掌书记高苑龚鼎臣独曰:“介平生直谅,宁有是邪!愿以合族保其必死。”衍悚然,探怀中奏稿示之,曰:“老夫既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必为,安可量哉!”
  国子监直讲孙复责监虔州税。孔直温败,索其家,得遗复诗故也。
  诏以边事宁息,盗贼渐衰,知郓州富弼、知青州张存,并罢安抚使,知邠州范仲淹,罢陕西四路安抚使,其实谗者谓石介谋乱,弼将举一路兵应之故也。仲淹先引疾求解边任,是日,改知邓州。
  初,翰林学士叶清臣居父丧,言者尝请起复为边帅,既而不行。至是免丧,宰相陈执中与清臣有隙,不欲清臣居内,乃申用其言。庚子,改除翰林侍读学士、知邠州。
  壬寅,以殿中侍御史刘湜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议者谓湜探宰相意深致尹洙罪,故得优擢。
  甲辰,辽以同知北院宣徽事萧阿刺为北府宰相。
  十二月,癸丑,以知潞州郭承佑为并代副部署,兼知代州。始,杜衍奏罢承佑军职,至是复之。及包拯还自契丹,言:“河北边帅宜精选,而代州尤不可轻授。今朝廷委任郭承佑,恐必败事。乞早令召还,别用能者。沿边守将畏懦不胜任者,亦乞速赐移易。”
  辽主观汉军习砲射击刺。癸亥,辽主决滞狱。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六年(辽重熙十五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混同江。
  禁辽人以奴婢鬻与汉人。
  戊子,王尧臣罢三司使,为翰林学士承旨兼端明殿学士、群牧使、尧臣主计凡三年,前使姚仲孙借内藏钱数百万,久不能偿,尧臣悉案籍偿之,而军国之费犹沛然有馀,未尝加赋于民也。益、梓、夔三路转运使皆乞增盐井课,岁可得钱十馀万,尧臣固不从。帝问其说,对曰:“庸蜀僻远,恩泽鲜及,而贡入常倍,民力由此困。朝廷既未有以恤之,而又牟利焉,是重困也,虽有小益,将必大损矣。”帝善其对。然权幸因缘多见裁抑,京师数为飞语,及帝之左右往往有谗其短者,帝一切不问,而尧臣为之自若。已而言于帝曰:“臣母老,愿解烦剧。”既罢,帝慰劳之,尧臣顿首曰:“非臣之能,惟陛下信用臣耳。”
  礼部尚书、知河南府范雍卒,赠太子太师,谥忠献。雍好谋而少成,颇知人,喜荐士。狄青初为小校,坐法当斩,雍贷之,卒为名将。
  甲午,命翰林学士孙抃权知贡举。
  丙申,以翰林学士、知制诰苏绅知河阳。绅锐于进取,善中伤人,衣冠惮疾之。言者斥其状,故命出守,绅自扬州复入翰林未三月也。是岁,卒于河阳。绅与梁适同在两禁,人以为险诐,语曰“草头木脚,陷入倒卓。”
  戊申,徙广南戍兵善地,以避瘴毒。
  二月,壬子朔,赐太傅致仕张士逊月俸百千。
  乙卯,辽主如长春河。
  癸亥,荆湖南路转运使周沆言:“本路蛮寇未息,而官军久戍,请负给公使钱一千贯以犒设将校。”从之。沆又言:“蛮骤胜方骄,未易怀服,宜须秋冬进兵。蛮地险气毒,其人骁悍,善用鋋盾,北军不能与之角。请选邕、宜、融三州澄海忠敢,知其山川,习其伎艺者三千,捣巢穴,馀兵络山足,出则猎取之,俟其势穷力屈,然后可抚也。”朝廷用其策,卒平蛮寇。
  戊寅,青州地震。
  诏陕西经略安抚及转运司:“朝廷开纳夏国,本欲宽财息民。自其受封进誓,已及一年,而调度犹不减用兵时;其议裁节诸费及所增置官员、指使、使臣今无用者,悉条奏之。”从枢密使庞籍言也。
  权同知礼部贡举张方平言:“今之礼部程式,定自先朝。由景祐之初,有以变体而擢高等者,后进传效,皆忘素习。迩来文格日失其旧,各出新意,相胜为奇。至太学盛建,而讲官百介益加崇长,因其好尚,浸以成风,以怪诞诋讪为高,以流荡猥琐为赡,逾越绳墨,惑误后学;朝廷累下诏书戒饬,而学者乐于放逸,罕能自还。今贡院试者,间有学新体赋至八百字以上,每句或有十六字、十八字,而论或千二百字以上,策或置所问而妄肆胸臆,条陈它事,岂国家取贤敛材以备治具之意邪!其增习新体而澶漫不合程式者,悉已考落。请申前诏,揭而示之。”诏从其情。时御史王平又请赋毋得过四百字。而礼部复谓才艺所取,一字之多,遂至黜落,殆非人情。自是复以旧数为限。
  三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御崇政殿。录系囚,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杖以下释之。
  乙酉,辽以太后应圣节,减死罪,释徒以下。
  庚寅,登州地震,岠嵎山摧。自是震不已,每岁震则海底有声如雷。
  丁酉,辽主诏诸道岁具狱讼以闻。
  高丽贡于辽。
  壬寅,赐进士穰人贾黯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有差。癸卯,赐诸科及第并出身。甲辰,赐特奏名诸科同出身及诸州长史、司马、文学。
  夏,四月,辛亥朔,辽禁五京吏民击鞠。
  甲寅,降河东转运使李昭遘知泽州,坐使辽时其从者尝盗辽之银杯也。昭遘从者既杖死,诏以银杯送还辽。议者谓盗已正法,送杯于体有损。判大名夏竦亦奏乞罢送,不听。知雄州王仁旭直纳军资库,人称其得体。
  戊午,辽罢遥辇帐戍军。
  壬戌,辽以北女真详兗萧杲陆为奚六部大王。
  甲子,辽主清暑永安山。
  甲戌,蒲卢毛朵曷懒河百八十户附于辽。
  辽主以左中丞萧惟信为燕赵国王傅。辽主谕之曰:“燕赵左右多面谀,不闻忠言,浸以成性。汝当以道规诲,使知君父之义;有不可使居王邸者,具以名闻。”惟信性好学,长于辩论,及为王傅,能辅导以礼。
  丙子,徙知定州王德基知雄州兼沿边安抚使。初,守臣畏生事,未尝出猎,德基至,乃纵骑猎境上。关城居民甚众,而故堞堕坏,久莫敢修,德基豫调兵夫筑完之。辽岁遣使贻果饵,前皆改服以见,德基接以常礼;及每移文至者,例以郡官主劳,至是以指使代焉。
  己卯,权御史中丞张方平言:“中书、枢密院比岁除授,多预批圣旨,俟半年或一二年后与转官或改职。夫迁除之体,率有常规,若因劳应赏而擢之不次,孰曰不然!如其事出侥幸,纵赊日月,曷厌群议!譬之贾人交易于市,作为契卷,立期待偿。非唯滋长滥恩,实亦有亏治体。请自今文武官辄援前比而希迁改者,并明行责降。”从之。
  五月,甲申,雨雹,地震。
  戊子,减邛州盐井岁额缗钱一百万。川、峡四路盐课,县官之所仰给,然井原或发或微,而责课如旧,任事者多务增课以为功,往往贻患后人。朝廷切于除民疾苦,尤以远人为意,有司上言,辄为蠲减,前后不可悉数。
  丙申,诏陕西市蕃部马。
  丁酉,京东人刘卺、刘沔、胡信谋反,伏诛。
  六月,庚戌朔,降御前答刂子下夏安期等:“比令与陕西诸路经略安抚司议减节边费,其务悉心经画,以成朝廷悠久之利。”
  诏夏竦与河北监司察帅臣、长吏之不职者。
  初,吴育在翰林,荐唐询为御史;未至,母丧。服除,育方参政事,而宰相贾昌朝与询有亲,育数为昌朝言,询用故事当罢御史,昌朝不得已以询知庐州。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辞,而询独许入见。中丞张方平因奏:“询材质美茂,宜留备言职。”诏许之,育争不能得。询由是怨育而附昌朝。
  癸丑,辽以西京留守耶律玛陆为汉人行宫都部署,参知政事杨佶出为武定军节度使。时武定亢旱,苗稼将槁,佶视事之夕,雨泽沾足,百姓歌颂之。
  丁巳,流星出营室南,大如杯,其光烛地,隐然有声,北行至王良没。
  辛酉,诏河东经略使郑戬裁减本道边费。
  癸亥,帝谓辅臣曰:“比有上言星变者,国家虽无妖异,亦当修警,况因谪见乎!夫天之谴告人君,使俱而修德,亦犹人君知臣下之过,先示戒饬,使得自新,则不陷于咎恶也。”贾昌朝等皆引咎再拜。
  戊辰,辽主御清凉殿,放进士王棠等六十八人。棠,涿州新城人,博古善属文,时称得人。
  辛未,知益州文彦博言:“益、彭、邛、蜀、汉五州,非用马之地,而逐州共屯军马凡二千馀人,请皆易以步军。”诏易三之一。
  参知政事吴育与宰相贾昌朝不相能,监察御史唐询既怨育,遂希昌朝意上奏曰:“贤良方正直言极谏、茂材异等料,由汉涉唐,皆不常置,若天见灾异,政有阙失,则诏在位荐之。本朝稽用旧文,讫真宗世,三建此科。陛下即位,增科为六,初应诏才数人,后乃至十馀人,今殆至三十馀人。一中此科,曾未累岁,悉至显官。请自今,不与进士同时设科,若因灾异非时举擢,宜如汉故事亲策,罢秘阁之试。”疏上,帝刊其名付中书,育奏疏驳之。帝是育言,即诏礼部:“自今制科随进士贡举,其著为今;仍须近臣论荐,毋得自举。”帝因谓辅臣曰:“彼上言者乞从内批,以今乃知其欺妄也。”育又奏:“阴邪沮事,正当明辩,愿出姓名案劾,以明国法。”育本由制策进,帝数称其贤,以为得人,故询力肆排诋,意在育,不在制科也。育弟娶李遵勖妹,有六子而寡。询又奏:“育弟妇久寡,不使改嫁,欲用此附李氏自进。”大抵希昌朝意,且欲报怨;帝讫不听。
  秋,七月,三司使王拱辰言:“太祖时兵十二万,太宗时十八万,章圣时四十万,今倍之。兵在精不在众,冗散坐食,非计也。三司虽总财用大计,而事实在外,请诸道帅臣并任其责。”乙酉,诏判大名府夏竦、知并州郑戬、知永兴军程琳并兼本路计置粮草,从拱辰言也。
  辽豳王遂格卒。
  庚寅,河东经略司言雨坏忻、代等州城壁。
  乙未,辽以前南府宰相耶律喜逊为东北路详兗。
  丙申,以知吉州余靖分司南京,许居韶州。初,靖为谏官,尝劾奏太常博士茹孝标不孝,匿母丧,坐废。清既失势,孝标因与知谏院钱明逸言靖少游广州,犯法受笞,明逸即劾奏靖不宜在近侍。靖闻之,不自安,求侍养去。会朝廷下广州案得其实。靖初名希古,举进士,未得解,曲江主簿善遇之。知韶州者疾主簿,捃其罪,无所得,唯得与靖接坐。主簿既以违敕停任,而靖受笞后,乃改名取解它州及第。案牍具在,故有是命。
  辽籍诸道军。
  丁酉,辽主如秋山。辛丑,辽禁扈从践民田。
  辽翰林都林牙并修国史萧罕嘉努,见辽主猎,未尝不谏,会有司奏,猎于秋山,熊虎伤死数十人,罕嘉努书于册。辽主见而命去之,罕嘉努既出复书。它日,辽主见之,曰:“史笔当如是。”辽主尝问罕嘉努曰:“我国家创业以来,孰为贤主?”罕嘉努以穆宗对。辽主怪之,曰:“穆宗嗜酒,喜怒不常,视人犹草芥,卿何以谓之贤?”罕嘉努曰:“穆宗虽暴虐,省徭轻赋,人乐其生,终穆之世未有过。近日秋山伤死者众,臣故以穆宗以贤。”辽主默然。
  壬寅,帝谓宰臣曰:“前日除李用和子璋为閤门副使,今次子珣求为通事舍人。朕已谕之曰:‘朝廷爵赏,所与天下共也,傥戚里之家,兄弟补迁,如己所欲,朕何以待诸勋旧乎?’”贾昌朝对曰:“母后之家,自昔固多蒙恩泽。今陛下能重惜爵赏,不肯轻授,非惟示天下以至公,亦保全外戚之福也。”
  癸卯,以马军副都指挥使许怀德为静安军留后。言事官上章论奏者相继,御史中丞张方平言:“怀德妄援体例,侥幸陈乞,堕紊军制,干挠朝章,乞夺军职,付环卫,或除一郡。”帝不听。
  乙巳,户部副使夏安期等,言与鄜延经略使沈邈已减罢官员、使臣四十四人。
  八月,乙未,诏:“臣僚子孙,恃廕无赖,尝被刑者,如再犯私罪,更毋得以赎论。”时邵武军言:“故秘书监致仕龚曙之孙,屡犯犀牛法,当以廕免。”帝特命加真刑,而更著此条。
  癸丑,高丽国王钦卒,子徽嗣。
  壬戌,诏陕西、河东经略司:“西人虽纳款称臣,然其心诡谲难信。恐诸路乘罢兵之后,渐弛边备,其益务练兵卒,完城壁!若寇至,有不如诏者,亟以名闻。”
  癸亥,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钱彦远策入第四等,擢祠部员外郎、知润州。彦远,易之子,明逸之兄也。钱氏父子兄弟并以制策登科,当时以为盛事。
  癸酉,以参知政事吴育为枢密副使,枢密副使丁度为参知政事。育在政府,遇事敢言。知永静军向绶,疑通判江中立谮己,因诬以罪,迫令自杀。育欲坐绶死,宰相贾昌朝颇营助之,得轻比,育遂争论帝前,殿中皆失色。育论辩不已,乃请曰:“臣所辩者职也,顾力不胜,愿罢臣职。”乃与度易位。度为枢密副使,在庞籍后。时籍女嫁参知政事宋庠之子,庠固言于帝,以亲嫌不可共事,故越次用度。始,昌朝与育争,帝欲俱罢二人,御史中丞张方平将对,昌朝使人约方平助己,当以方平代育。方平怒,斥遣之曰:“此言何为致于我哉!”既对,极论二人邪正曲直,然育卒罢。世皆以方平实为昌朝地也。
  甲戌,以监察御史唐询知湖州,竟以宰相亲嫌罢也。
  九月,庚寅,以户部副使夏安期为陕西都转运使。安期与诸路经略安抚司议边事,凡奏省官员及汰边兵之不任役者五万人。
  时数有灾异,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梅挚引《洪范》上变戒曰:“王省惟岁,谓王总群吏,如岁兼四时,有不顺则省其职。今日食于春,地震于夏,雨水于秋,一岁而变及三时,此天意以陛下省职未至而丁宁告戒也。伊、洛暴涨,漂庐舍,海水入台州,杀人民,浙江溃防,黄河溢埽,所谓水不润下。陛下宜责躬修德,以回上帝之眷祐,阴不胜阳,则灾异衰止而盛德日起矣。”又言:“权陕西转运使张尧佐非才,由宫掖以进,恐上累圣德。”及奏减省资政殿学士员,召待制官同议政,复百官转对。帝谓大臣曰:“梅挚言事有体。”以为户部副使。
  癸卯,登州地震。帝曰:“山东连岁地震,宜防未然之变,其下登州严武备。”
  甲辰,辽禁以罝网捕狐兔。
  冬,十月,丁未朔,诏:“比遣张子奭往延州与夏国议疆事,其丰州地,当全属汉界。或所议未协,听以横阳河外向所侵耕四十里为禁地。若犹固执,即以横阳河为界。”初,夏国既献卧贵庞、吴移、已布等九寨,又纳丰州故地,欲以没宁浪等处为界。下河东经略郑戬。戬言:“没宁浪等处并在丰州南,深入府州之腹,若如其议,则麟、府二州势难以守,直宜以横河阳为界。”帝乃以戬所上地图付子奭往议之。
  己酉,辽主驻中会川。
  辛未,诏发兵讨湖南猺贼。
  十一月,己卯,遣著作佐郎楚建中往延州,同议夏国封界事,以张子奭道病故也。
  以权御史中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自开宝以来,河北盐听人贸易,官收其算,岁为额钱十五万缗。上封者尝请禁榷以收遗利,余靖时为谏官,言:“昔者太祖皇帝特推恩意以惠河朔,故许通盐商,止令收税。今若一旦榷绝,价必腾踊;民苟怀怨,悔将何及!乞令仍旧通商,无辄添长盐价以鼓民怨。”其议遂寝。及王拱辰为三司使,复建议悉榷二州盐,下其议于本路,都转运使鱼周询亦以为不可,且言:“商人贩盐,与所过州县吏交通为弊,所算十无二三。请敕州县以十分算之,听商人至所鬻州县并输算钱,岁可得缗钱七十馀万。”三司奏用其策,帝曰:“使人顿食贵盐,岂朕意哉!”
  于是三司更立榷法而未下也,方平见帝,问曰:“河北再榷盐,何也?”帝曰:“始议立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榷河北盐,犯辄处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诉,愿以盐课均之两税钱而弛其禁。今两税,盐钱是也,岂非再榷乎?且今未榷也,而契丹常盗贩不已;若榷之,则盐贵,契丹盐益售,是为我敛怨而使彼获利也。彼盐滋多,非用兵莫能禁;边隙一开,所得盐利,能补用兵费乎?”帝大悟曰:“卿语宰相立罢之。”方平曰:“法虽未下,民已皆知,宜直以手诏罢之,不可自有司出也。”帝大喜,命方平密撰手诏,下之,且刊诏北京。其后父老过诏书下,必稽首流涕。
  癸未,湖南猺贼寇英、韶州界。
  丁亥,辽以南院枢密使萧孝友为北府宰相,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仁先为南院大王,以北府宰相萧革同知北院枢密使事,以知伊勒希巴事耶律信先为汉人行宫都部署。萧革席宠擅权,南院宣徽使耶律义先疾之,因侍宴,言于辽主曰:“革狡佞喜乱,一朝大用,必误国家。”辽主不纳。它日,侍宴,辽主命群臣博,负者罚一巨觥。义先当与革对,怃然曰:“臣纵不能进贤退不肖,安能与国贼博哉!”革佯言曰:“公相谑不既甚乎?”辽主亦止之曰:“卿醉矣!”义先厉声诟不已,辽主大怒,皇后解之曰:“义先酒狂,醒可治也。”翼日,辽主谓革曰:“义先无礼,当黜之。”革曰:“义先之才,岂逃圣鉴!然天下皆知其忠直,今以酒过为罪,恐咈人望。”辽主以革犯而不校,眷遇益厚。革之矫情媚上,多此类也。义先郁郁不自得,然议事未尝少沮。后又于辽主前博,义先祝曰:“向言人过,冒犯天威;今日一掷,可表愚款。”俄得堂印,辽主愕然。义先,仁先之弟也。
  辛丑,帝猎于城南之韩邨。自玉津园去辇乘马,分骑士数千为左右翼,节次旗鼓,合围场,径十馀里,部队相应。帝按辔中道,亲挟弓矢,屡获禽。是时道帝居民或畜狐兔凫雉,驱入场中,帝因谓辅臣曰:“畋猎所以训武事,非专务获也。”悉令纵之。至棘店,御帐殿,召问所过父老,子孙供养之数,土地种植所宜,且叹其衣食粗粝而能享寿,人加慰劳。还,次近郊,遣卫士更奏技御驾前,两两相当,掉鞅挟槊以决胜。又谓辅臣曰:“此亦可观士之材勇也。”免所过民田在围内租税一年。
  乙巳,辽赈南京贫民。
  十二月,壬申,辽曲赦徒以下罪,以是日为圣宗在时生辰也。辽主溺浮屠法,务行小惠,数降赦宥,释死囚甚众,圣宗之风替矣。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七年(辽重熙十六年。丁亥,一零四七年)
  春,正月,丙子朔,御大庆殿受朝。
  己卯,辽主如混同江。
  甲申,知大宗正事允让,请自今宗室辄有面祈恩泽者,罚一月俸,仍停朝谒;从之。
  丁亥,诏河北所括马死者限二年偿之。
  戊子,尚书左丞、知兗州杜衍,以太子少师致仕。时年方七十,正旦日上表,还印绶。贾昌朝素不喜衍,遽从其请。议者谓衍故宰相,一上表即得谢,且位三少,皆非故事,盖昌朝抑之也。
  癸巳,以知制诰杨伟权知谏院。伟尝曰:“谏官宜论列大事,细故何足论!”然时讥其亡补。
  壬寅,诏减连州民被猺害者为年夏祖。
  二月,丁未,诏流内铨:“应纳粟授官人,不除司理、司法参军洎上州判官;资深无过犯,方注主簿、县尉;如循资入县令、录事参军者,诠司依格注拟,止令临监物务。”从御史知杂李东之所请也。
  己酉,诏取益州交子三十万于秦州,募人入中粮粟。
  丙辰,命内侍二员提举月给军粮。时侍御史棣州吴鼎臣言:“诸军班所给粮多陈腐,又斗升不定,请以内侍纠察之。”翼日,诸监仓官进呈军粮,帝谕曰:“自今当足其数以给之。”时卫士皆在殿下,殿前都指挥使李昭亮因相率罗拜以谢。然军粮自江、淮转漕至京师,又积年而后支,上军所给斗升仅足,中下军率十得八九,虽遣内侍提举,终不能行也。
  庚申,辽主如鱼儿泺。辛酉,禁群臣遇宴乐奏请私事。诏世选之官从各部耆旧择材能者用之。
  先是,枢密使马保忠言于辽主曰:“强天下者儒道,弱天下者吏道。今之授官,大率吏而不儒。崇儒道则乡党之行修,修德行则冠冕之绪崇,自今非圣帝明王孔、孟之教者,望下明诏痛禁绝之。”辽主不听。
  三月,癸未,诏求宽恤民力之事,听官吏驿置以闻;上其副于转运司,详其可行者辄行之。
  毁后苑龙船。初,有司请修以备幸,诏特毁之。
  丁亥,以旱罢大宴。癸巳,诏曰:“自冬讫春,旱未已,五种弗入,农作失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自今避正殿,减常膳,中外臣僚,指当世切务,实封条上。三事大夫,其协心交儆,称予震惧之意焉!”
  帝每命学士草诏,未尝有所增损。至是杨察当笔,既进诏草,以为未尽罪己之意,令更为此诏。
  辽主如黑水泺。遣使审决双州囚。
  乙未,贾昌朝罢为武胜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吴育罢为给事中,归班。昌朝与育数争论帝前,论者多不直昌朝。时方闵雨,昌朝引汉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上表乞罢。御史中丞高若讷在经筵,帝问以旱故,若讷因言:“阴阳不和,责在宰相。《洪范》:‘大臣不肃,则雨不时若。’”帝用其言,即罢昌朝等;寻复命育知许州。
  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夏竦依前官充枢密使。故事,文臣自使相除枢相,必纳节还旧官,独竦不然。初,降制召竦为宰相,谏官御史言:“大臣和则政事起,竦与陈执中论议素不合,不可使共事。”越三日,遂贴麻改命焉。
  以知益州、枢密直学士文彦博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帝因李东之建议,再畋近郊。南城之役,卫士不及整马而归,夜,有雉殒于殿中,谏者以为不祥。是月,将复出,谏者甚众,御史成都何郯言尤切直,遂罢出猎。又诏停建州造龙凤茶。
  丁酉,改枢密副使文彦博参知政事,以权御史中丞高若讷为枢密副使。
  己亥,赐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曾公亮三品服。故事,待制入谢,未始赐服。至是帝御迩英阁面赐之。
  公亮自修起居注,当迁知制诰,贾昌朝其友婿也,避嫌,故使待制天章阁。昌朝罢既半岁,乃命知制诰。
  壬寅,降宰臣工部侍郎陈执中为给事中,参知政事、给事中宋庠为右谏议大夫,工部侍郎丁度为中书舍人。先是贾昌朝引汉故事乞罢相,昌朝既罢,执中等复申前请,于是各降官一等而辅政如故。
  帝之幸西太一宫也,日方炎赫,却盖不御,及还而雨沾足。
  是日,辽大雪。
  癸卯,诏权停贡举。
续资治通鉴--●卷第四十九
●卷第四十九
    【宋纪四十九】 起强圉大渊献四月,尽著雍困敦三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七年(辽重熙十六年。丁亥,一零四七年)
  夏,四月,乙巳朔,辽主闻太后不豫,驰往视疾。丙午,太后愈,辽主复如黑水泺。
  己酉,诏曰:“前京东转运使薛绅,任文吏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为耳目,伺察州县细过以滋刑狱,时号四瞪。前江东转运使杨纮,判官王绰,提点刑狱王鼎,皆苛察相尚,时号三虎。是岂称朕忠厚待人之意!纮既降知衡州,而绅等故在;其降绅知陕州,鼎知深州;绰方居丧,候服除日取旨。自今毋皆复用为部使者。宗旦等四人,并与远小处差遣。”绰,益都人,鼎,沿子,与纮三人者,皆范仲淹等所选用也。天章阁待制侍讲杨安国,因讲筵为帝言三虎、四瞪事,故有是诏。
  绰先为刑部详覆官,有廖均者,挟当路权势雪罪,中书连旧例送刑部,官属无敢违者,绰独以为敕一定而例有出入,今废敕用例,非有司所敢闻也。执政虽深恶之,然卒不能屈。迁通判雄州,城久坏,守将虑违辽人誓书,不敢修,绰以为今但修之而已,非有所增广,于誓书固无害也。既兴役,辽人果来问。绰报以前语,仍缓其使,及使反而役已毕,辽亦不复问。杜衍、富弼尤称其才。及丧除,责通判莱州。
  庚戌,以京东转运使包拯为直集贤院、陕西转运使。
  壬子,御正殿,复常膳,仍赐二府《喜雨诗》。
  乙卯,陈执中、宋庠、丁度皆复所降官。
  丁卯,上封者言:“诸路转运司广要出剩,求媚于上。民输赋税,已是太半之赋,又令加耗,谓之润官。江西诸路州军体例,百姓纳米一石,出剩一斗,往往有聚敛之臣,加耗之外,更要一斗。江西一路,岁以百万石为淮,每石取米一斗,以百万石计之,所收已及十万石,十万石耗米入官,则下民必食贵米。此但粗引一路之弊耳,况天下之广,赋税之饶,其弊无极。臣恐诸路转运司尚有似此无名刻削,愿陛下阅其奏目,或有横加收敛,名为出剩,乞赐黜贬为便。”帝览之,曰:“古称聚敛之臣过于盗贼,今如此掊敛,是为朕结怨于民也。”亟下诏止绝之。
  辽以太后疾愈,赦境内。
  己巳,诏谏官除朝参外,非公事毋得出入请谒。
  五月,丙子,以东头供奉官李玮为左卫将军、驸马都尉,选尚福康公主。玮,用和次子,帝追念章懿太后不已,顾无以厚其家,乃使长女降焉。
  知谏院王贽言:“臣僚章疏内,有事合更张者,送两制及台谏官等同议,动经半年有馀,未见结绝,素无条约,务在因循。欲乞今后应批状下两制及台谏等官同定者,乞限五日内聚议,半月内连书奏上;如议论不同,即许别状以闻。”从之。
  戊寅,诏武臣非历知州、军无过者,毋授同提点刑狱。
  己丑,补降猺唐和等为峒主。
  以知青州、翰林学士、户部郎中叶清臣兼龙图阁直学士为永兴军路都部署兼本路安抚使、知永兴军。帝初欲进清臣官为谏议大夫,宰相陈执中曰:“此太优,乞且令兼龙图阁直学士。”帝许之。故事,新除知永兴军者,当有锡赍,执中曰:“清臣近已得赐。”遂不与。清臣愈恨,过阙,请对,于帝前数执中之短,且力辞龙图阁直学士不拜,帝锡赍之,亦不受。然帝遇执中如故。
  水洛城都监刘沪卒。其弟渊将护丧东归,居人遮道号泣,请留葬水洛,立祠城隅,岁时祀之。经略司言:“熟户蕃官牛奖逋等愿得沪子弟主其城。”乃复命沪弟淳为水洛城都监。
  己亥,命翰林学士杨察除放天下欠负。
  辛丑,诏:“西北二边有大事,自今令中书、枢密院召两制以上同议之。”
  六月,戊申,辽主清暑于永安山。
  丁巳,准布部长朝于辽,献方物。
  戊午,辽诏士庶言事。
  壬戌,置北京留守司御史台。
  诏:“臣僚移任求朝见者,留京师毋得过十日。”
  先是夏竦言石介实不死,富弼阴使入契丹谋起兵,朝廷疑之。弼时知郓州,亟罢京西路安抚使。既而北边安堵,竦谗不验。弼自郓州徙青州,仍领京东路安抚使。
  竦在枢府,又谗介说契丹弗从,更为弼往登、莱结金坑凶恶数万人欲作乱,请发棺验视,侍御史知杂事韩城张昪及御史何郯尝极论其事。郯奏:“此事造端,全是夏竦,意本不在石介。缘范仲淹、富弼在两府日,竦尝有枢密使之命,以群议不从,即行罢退。竦疑仲淹等排摈,以介曾被仲淹等荐引,故欲深致介恶以污忠义之臣。皆由畴昔之憾未尝获逞,昨以方居要位,乃假朝廷之势有所报耳。其石介存殁,乞更不根问,庶存大体。”帝不听,复诏监司体量。
  中使持诏至奉符,提点刑狱吕居简曰:“今破冢发棺,而介实死,则将奈何?且丧葬非一家所能办,必有亲族门生及棺敛之人,苟召问无异,即令具军令状保之,亦可应诏矣。”中使曰:“善!”及还奏,帝意果释。介妻子初羁管它州,事既辨明,乃得还。
  秋,七月,辛巳,诏两制及太常礼院议增真宗谥。
  壬午,以户部副使张尧佐为河东都转运使。
  辛卯,辽主如庆州。
  辛丑,禁贡馀物馈近臣。
  八月,丁未,赐汝州龙兴县处士孔攵粟帛。攵,孔子四十六代孙,性孤洁,喜读书。有田数百亩,赋税常为乡里先;遇岁饥,分所馀周不足者,未尝计有无。闻人之善,若出于己。动止必依礼法,环所居百里人皆爱慕,见攵于路,辄敛衽以避。葬其父,庐墓三年,卧破棺中,日食米一溢,壁间生紫芝数十本。州以行义闻,故有是赐,又诏给复其家。
  丙辰,加真宗谥曰膺符稽古成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从张方平等议也。
  戊午,改文明殿学士为紫宸殿学士。文明殿,禁中已无之,学士自程羽、李昉后亦不以除授,而“文明”二字又同真宗谥。用宋庠议也。
  初置天章阁直学士,位在龙图阁直学士之下。
  乙丑,析河北为四路,各置都部署。
  九月,甲戌,降知渭州张亢知磁州。时三司给郊赏,州库物良而估贱,三司所给物下而估高,亢命均其直以便军人。转运使奏亢擅减三司所估,枢密使夏竦挟故怨,因黜亢。御史宋禧继言亢尝以库银市易,复降知寿州。
  自七月至于是月,辽主日射猎于楚不沟、霞列、系轮、石塔诸山。
  冬,十月,壬寅朔,以集贤殿修撰范阳张揆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学士。揆著《太玄集解》,召见延和殿,令揲蓍,得《断首》,且言:“《断首》,准《易》之《夬》卦,盖阳刚以决阴柔,君子进而小人退之象也。”帝悦,故有是命。
  辛亥,辽主如中京。
  太子太傅致仕李迪既归濮州,其子东之为侍御史知杂事,奉迪来京师。帝数遣使劳问,欲召见,以羸疾辞。壬子,迪卒,赠司空、侍中,谥文定。帝篆其基碑曰“遗直之碑”,又改迪所葬鄄城之邓侯乡曰遗直乡。
  丙辰,辽定公主行妇礼于舅姑。
  乙丑,河阳、许州地震。
  庚午,铁骊仙门朝于辽,辽主以其始入贡,加其使为右监门卫大将军。
  十一月,戊寅,辽主祀木叶山。己丑,如中京,朝太后。
  壬辰,辽禁漏泄宫中事。
  丙申,朝享景灵宫。丁酉,享太庙、奉慈庙。戊戌,冬至,祀天地于圆丘。大赦。
  是日,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本涿州人,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图谶诸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初,则去涿,母与之诀别,刺福字于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福字隐起,争信事之。而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连德、齐诸州,约以明年正旦断澶州浮梁,乱河北。会其党潘方净,怀刃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不待期亟叛。
  时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得一走保骁捷营。贼焚门,执得一,囚之。兵马都监田斌以从卒巷斗,不胜而出。城扉阖,提点刑狱田京、任黄裳持印弃其家缒城出,保南关。贼从通判束鹿董元亨取军资库钥,元亨拒之,杀元亨。又出狱囚,囚有憾司理参军王奖者,遂杀奖。既而节度判官李浩、清河令齐开、主簿王湙皆被害。则僭号东平郡王,以张峦为宰相,卜吉为枢密使,建国曰安阳。榜所居门曰中京,居室厩库,皆立名号。改年曰得圣,以十二月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义军破赵得胜”。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城以一楼为一州,书州名,补其徒为知州,每面置一总管。然缒城下者日众,于是令守者五伍为保,一人缒,徐悉斩。
  贾昌朝遣大名府钤辖郝质将兵趋贝州。十二月,辛丑朔,昌朝以贝州反书闻。内出答刂子下中书、枢密院,亟择将领往扑灭之。仍令澶州、孟州、定州、真定府豫设守备,毋致奔逸。
  壬寅,遣入内押班麦允言、西京作坊使王凯往贝州捕杀军贼,仍诏贾昌朝发精兵卫之。
  高阳关都部署王信闻贝州乱,亟领本部兵傅城下。甲辰,以信为贝州城下招捉都部署。
  戊申,加恩百官,王贻永封遂国公,夏竦英国公,章得象郇国公,王德用祁国公。
  旧制,将相食邑万户,即封国公。王旦为相,过万户,而谦抑不受。是岁,郊恩,中外将相唯竦满万户,中书请封英国公,因诏节度使带平章事未满万户皆得封,于是贻永、得象、德用皆封国公。
  庚戌,以权知开封府明镐为河北体量安抚使。
  辛亥,辽主谒太祖庙,观太宗《收晋图》。
  癸丑,辽主问太后安。
  甲寅,徙知沧州高继隆知贝州,遣内侍何诚用赍敕榜招安贝州军贼。御史中丞高若讷言:“河朔重兵所积处,今释贝州不讨,后且启乱阶,为辽人笑。”不听。
  乙卯,辽以太后疾愈,命杂犯死罪以下减一等论,徒以下免。
  庚申,辽南府宰相杜防、韩绍荣奏事有误,各以大杖决之,出防为武定军节度使。
  三司使张方平言:“勘会陕西用兵以来,内外所增置禁军八百六十馀指挥,约四十有馀万人,内马军一百二十馀指挥,若马数全足,计六万有馀匹;其系三路保捷、振武、宣毅、武卫、清边、蕃落等指挥并本道士兵,连营仰给约二十馀万人,比屯驻戍兵当四十万人。又自庆历三年以后,增添给送西北银绢,内外文武冗官,日更增广,所以三司经用不赡。天下山泽之利,茶盐酒税诸色课入,比之先朝以前,例皆大有增剩,可谓无遗利矣。而有司调度,交见匮乏,直以支费数广,不量入为出所致耳。方今急务,莫先食货,食货不足,何以为国!伏望令中书、枢密院审加计议,裁于圣断。早为之所,犹须效在累年之后;如救焚援溺,则益不及矣。”
  王戌,高丽贡于辽。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八年(辽重熙十七年)
  春,正月。辛未,夏国主曩霄殂,伪谥曰武烈皇帝,庙号景宗,墓曰泰陵。
  曩霄凡七娶:一曰米母氏,舅女也,生一子,以貌类它人,杀之。二曰索氏。三曰都罗氏,早死。四曰咩迷氏,生子阿理,谋杀曩霄,为卧香乞所告,沉于河,杀咩迷氏。五曰雅尔氏,裕勒且从女也,颀长,有智谋,曩霄畏之,戴金起云冠,令它人不得冠。生三子,曰宁明,喜方术,从道士学辟谷,气忤而死。次宁令格,曩霄以貌类己,特爱之,以为太子。次薛埋,早死。后复纳玛伊克,皆山女,营天都山以居之。雅尔之族宣言:“吾女嫁二十年,止故居,而得玛伊克女,乃为修内!”曩霄怒。会有告裕勒且兄弟谋以宁令格娶妇之夕作乱,曩霄遂族裕勒且、刚哩、凌城逋等三家。既而雅尔氏诉“我兄弟无罪见杀”,曩霄悔恨,下令访遗口,得裕勒且妻阎于三香家,后与之私通,雅尔氏觉之,乃出之为尼,号密藏大师。六曰耶律氏。七曰玛伊克氏,初欲纳为宁令格妻,曩霄见其美,自娶之,号为新皇后。宁令格愤而杀曩霄,不死,劓其鼻而去,匿黄芦鄂特彭家,为鄂特彭所杀。曩霄遂因鼻创死,年四十六。
  密藏氏初为尼,寓于兴州之戒坛院,既娠而曩霄死。曩霄遗言,立从弟委格宁令。其大酋诺伊尚都等与密藏鄂特彭议所立。密藏,大族也,鄂特彭为之长。众欲如遗言立委格宁令。鄂特彭独弗许,曰:“委格宁令非子,且无功,安得有国!”诺伊尚都曰:“国今无主,然则何所立?不然,尔欲之乎!尔能保有夏土,则亦众所愿也。”鄂特彭曰:“予何敢哉!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继,国人乃服。今密藏尼娠先王之遗腹,幸而生子,则可以嗣先王矣,谁敢不服!”众曰:“然。”遂立密藏尼为太后。曩霄死三月而生男,是为谅祚。以毛惟昌、高怀正之妻更乳之,而政在密藏氏。惟昌、怀正皆汉人,本裕勒且帐下,故亲待之。已而怀正贷银夏人,惟昌窃衣曩霄所与盘龙服,皆为鄂特彭所族。
  乙亥,明镐以贝州城峻,不可攻,谋筑距闉,度用工二万人,期三十日可与城齐。而贼亦于城上设战棚,与官军相当,名曰喜相逢。距闉将成,为贼所焚,火三日不灭。乃用军校刘遵计,即南城凿地道,而日攻其北以牵制之。
  贝州民有汪文庆、郭斌、赵宗本、汪顺者,自城上系书射镐帐,约为内应,夜,缒絙以引官军,既纳数百人,焚楼橹,贼觉,率众拒战。初,官军既登,欲专其功,断絙以绝后来者。及与贼战,兵寡不敌,与文庆等复缒而下。是夜,城几克。丙子,授文庆、斌西头供奉官,宗本、顺右侍禁。
  丁丑,以参知政事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本路体量安抚使明镐副之。镐督诸将攻贝州城,久不下。帝忧之,问辅臣策安出,彦博乞自往讨贼,故遣彦博宣抚而改镐为副。先是枢密使夏竦恶镐,恐其成功,凡镐所奏请,辄从中沮之。彦博既受命,因言军事中覆不及,愿得专行。戊寅,诏许彦博以便宜从事。彦博请用将作监主簿鞠真卿等三人掌机宜文字,许之。镐所奏辟殿中丞王起等四人,仍听随军。贝州贼谋窃出要劫辽使,明镐谍知之,遣殿侍安素伏兵西门。壬午,贼果以三百人夜出,伏发,皆就获。
  是日,江宁府火。初,南唐大建宫室府寺,其制皆仿帝京。时营兵谋乱,事觉,伏诛。既而火,知府事、集贤殿学士李宥惧有变,阖门不救,延烧几尽,唯存一便厅,乃旧玉烛殿也。寻责宥为秘书监直,令致仕。宥奏火事云:“不意祸起萧墙,变生回禄。”会新有卫士之变,朝廷恶其言,故责特重。
  乙酉,降空名告敕宣头答刂子三百道,下河北宣抚使,以备赏战功。是日,文彦博至贝州城。
  丁亥,辽主如春水。
  乙未,日赤无光。
  官军攻贝州城北甚急,贼尽锐御之。而南城所穴地道潜达城中,贼初不觉也。闰月,庚子朔,文彦博夜选壮士二百,衔枚由地道入,右班殿直曹竭等导之。既出,登城,杀守陴者,垂絙引官军。贼纵火牛,官军稍却。军校杨遂以枪中牛鼻,牛还走,贼众惊溃。王则开东门遁,閤门祗候张絪缘壕与战,死之。王信捕得则,馀党保邨舍,皆焚死。则自反至败,凡六十五日。
  辛丑,文彦博遣李继和来告贝州平,赐继和锦袍、金带。彦博请斩王则于大名府,夏竦言恐所获非真盗,当覆视之,诏以槛车送则京师。
  王则之以贝州反也,深州卒庞旦,与其徒谋以元日杀军校、劫库兵应之。前一日,有告者,知州王鼎夜出,檄遣军校摄事于外邑,而阴为之备。翼日,会僚吏,置酒如常,叛党愕不敢动。鼎刺得实,徐搏首谋十八人送狱,狱具,俟转运使至审决。未至,军中凶凶,谋劫囚,鼎谓僚吏曰:“吾不以累诸君。”独命取囚桀骜者数人斩于市,众皆失色,一郡帖然。转运使至,囚未决者半,讯之,皆伏诛。
  壬寅,升翼州为安武军。
  甲辰,曲赦河北,赐平贝州将士缗钱,战殁者官为葬祭;兵所践民田,除夏秋税。改贝州为恩州。
  丁未,以秘阁校理张环为两浙转运使。环十年不磨勘迁官,朝廷奖其退静,故用之。
  戊申,以文彦博为礼部侍郎、平章事,明镐为端明殿学士,给事中,马军都虞候王信为威德军留后。自馀兵官各以功次迁转及赐缗钱有差。
  赠马遂为宫苑使。遂,开封人,以三班奉职为北京指使,闻王则叛,诣留守贾昌朝请击贼。昌朝使持榜入城招降,则盛服见之,与饮茶。遂谕以祸福,辄不答。遂将杀则而无兵仗自随,时张得一在侧,遂欲其助己,目得一,得一不动。遂奋起,投杯抵则,扼其喉,击之流血,而左右卒无助者。贼党攒刃聚噪,至断其一臂,犹詈则曰:“妖贼,恨不斩汝万段!”贼执遂,缚而支解之。则仓猝被殴伤,病数日乃起。事闻,帝叹息久之。则既诛,乃追赠遂,封其妻为旌忠县君,赐冠帔,官其子五人。后得杀遂者,使其子剖心而祭之。
  癸丑,辽主射虎于侯里吉。
  乙卯,判大名府兼北京留守司贾昌朝加检校太师,进封安国公,以恩州平也。翰林侍读学士杨偕言:“贼发昌朝部中,至出大臣讨之乃平。昌朝为有罪,不当赏。”弗听。
  辛酉,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等四人谋为变,杀军校,劫兵杖,登延和殿屋,入禁中,至寝殿。时皇后侍帝,夜半,闻变,帝遽欲出,后闭閤抱持,遣宫人驰召都知王守忠等以兵入卫。贼至福宁殿下,斫宫人,伤臂,声彻帝所。宦者何承用虑帝惊,绐奏宫人殴小女子,后叱之曰:“贼在殿下杀人,帝且欲出,敢妄言邪!”后知贼必纵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贼,贼果以烛焚帘,水随灭之。是夕,所遣宦者,后亲翦其发以为识,谕之曰:“贼平加赏,当以汝发为证。”故宦者争尽死力。仓猝处置,一出于后。颜秀等三人寻为宿卫兵所诛,王胜走匿宫城北楼,经日乃得,捕得即支分之,卒不知其始所谋。
  枢密使夏竦言于帝,请御史同宦官即禁中鞫其事,且言不可滋蔓,使反侧者不安。参知政事丁度曰:“宿卫有变,事关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固请付外台穷治党与。自旦争至食时,帝卒从竦议。甲子,降内侍杨景宗、邓保吉、杨怀敏、刘永年、赵从约、王从善等五人皆外迁;独怀敏领职如故,竦庇之也。
  先是有诏释景宗等罪,御史中丞鱼周询、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御史何郯等言:“殿廷所置宿卫,本为人主预备非常。今卫士所为凶悖,意不可测,兼后来获贼馀党,累传圣旨令未得杀死,而全不依禀,盖是本管臣僚惧见捕获之后,勘鞫得情,所以容众殴死,以图灭口,欲轻失职之罪。情状如此,理无可恕。太祖朝,酒坊火发,本处兵士因便作过,太祖以本坊使副田处岩等不能部辖,并处极法。今乘舆咫尺,贼乱窃发,凶恶之状,无大于此。而居职者既不能察举,当宿者又不即禽捕,未正典法,何以塞公议!伏乞重行黜降,用振威罚。”景宗等既外迁,郯等又再具奏,乞黜怀敏。帝令中书召郯等,谕以独宽假怀敏之故。郯等又言:“卫士持刃直入禁庭,欲凌犯乘舆,为大臣者宜深责有司失察之罪,如杨景宗等,并当诛戮以谢天下;若以其过非自取,止可贷其正坐,并宜流窜以戒百职。景宗等罚既甚轻,怀敏又独异众,盖两府大臣畏陛下左右之怨怒,不能坚执祖宗之法也。伏望一例责授外任,以协公论。”
  帝语辅臣以宫庭之变,美人张氏有扈跸功,夏竦即倡言宜讲求所以尊异之礼。宰相陈执中不知所为,翰林学士张方平见执中言:“汉冯婕妤身当猛兽,不闻有所尊异。且舍皇后而尊美人,古无是礼。若果行之,天下谤议必大萃于公,终身不可雪也。”执中瞿然而罢。
  初,谏官言:“江宁,上始封之地,守臣视火不谨,府寺悉焚,宜择材臣缮治之。”命司农卿林潍代李宥,潍固辞不行,乃降潍知袁州,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张奎知江宁府。奎既至,简材料工,一循旧制,不逾时复完。
  丙寅,磔王则于都市。
  以知洪州、直集贤院李绚为荆湖南路转运使。时五谿蛮寇湖南,择转运使,帝曰:“有馆职善饮酒者为谁?今安在?”辅臣未喻,帝曰:“是往岁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辅臣以绚对,遂除之。绚乘驿至邵州,戒诸部按兵无动,使人谕蛮以祸福。蛮悦,罢兵受约束。
  初,元昊犯延州,并边皆恐。绚通判邠州,城陴不完。绚方摄守,即发兵治城,僚吏皆谓当言上待报,绚不听。帝闻之,喜,因诏它州悉治守备。
  丁卯,诛张得一,其兄弟悉坐降官,妻子论如律。得一知贝州,视事八日而乱作。贼置得一州廨之西,日具食饮。初,贼取州印,语曰:“用讫却见还。”每见贼,必呼曰大王,先揖而坐,坐必东向,又为则草僭拟仪式。贼平,得一付御史台劾治。狱具,朝廷议贷死,中丞高若讷谓:“守臣不死自当诛,况为则屈乎?”于是坐弃市。得一,耆之子也。
  是月,臣僚上言:“皇城司在内中最为繁剧,祖宗任为耳目之司,句当官四员,多差亲信有心力人。近年员数倍多,并不选擢。乞今后只差四员,选有心力沉厚之人,更不许人指射陈乞;如违,并以违制论。”从之。
  二月,癸酉,杨怀敏落入内副都知,复为左藏库使、滑州钤辖,始从御史言也。何郯击怀敏尤力,帝谕郯曰:“古之谏臣尝有碎首者,卿能行此否?”对曰:“古者帝不从谏,故臣有碎首。今陛下从谏如流,何用如此!若必碎首,则美归臣下而过在君上也。”帝欣纳之。
  颁《庆历善救方》。帝始阅福建奏狱,多以蛊毒害人者,福州医工林士元能以药下之,遂诏录其方。又命太医集诸方之善治蛊者为一编,诏丁度为序而颁之。
  丙子,翰林侍读学士、左谏议大夫杨偕为工部侍郎,致仕。召见,宴劳,赐不拜。及卒,遗奏上《兵论》一篇。帝怜之,特赠兵部侍郎。偕性刚而忠朴,敢为大言,数上书论天下事,议者以为迂阔难用。与人少合,然亦能有所容。初,蔡襄等劾奏偕,出知杭州。会襄谒告过杭,而轻游里市,或谓偕,盍言于朝,答曰:“襄尝以公事诋我,我岂可以私报邪!”
  丁丑,夏遣杨守素来告其主曩霄之丧,命开封府判官曹颖叔为祭奠使,六宅使邓保信为吊慰使,赐绢布羊米面酒如例。夏亦遣使告于辽,辽遣使如夏慰奠。
  戊寅,改知荆南范仲淹复知邓州。仲淹在邓二年,邓人爱之。及徙荆南,众遮使者请留仲淹,仲淹亦愿留,诏从其请。
  己卯,赐瀛、莫、恩、冀州缗钱二万,赎还饥民鬻子。
  壬午,贬三司户部判官韩综知滑州。综前使辽,辽主问其家世,综言父亿在先朝已尝持礼来使,辽主喜曰:“与中国通好久,父子相继奉使,宜酌我酒。”综率同使者五人起为寿,辽主亦离席酬之,欢甚。既还,宰相陈执中以为生事,故责之。寻改知许州。
  乙未,以侍御史宋禧为兵部员外郎、同知谏院。先是禧鞫卫士狱于内侍省,不能究其本谋。狱既具,内侍又使禧自为牒,称无敢漏泄。已而乞遍于宫省置防谨火烛牌,及伐禁中临檐巨木,畜罗江犬以备盗。朝论非笑,因号曰宋罗江。开封府判官曹颍叔言禧为制使辱命,请置于法,不听,至是又擢谏官。
  是月,辽命士庶言国家利便,不得及己事,奴婢所见,许白其主,不得自陈。
  三月,甲辰,诏礼部贡举。
  以京西转运使任颛权判三司都理欠凭由司。
  初,夏遣吕你如来纳款,要请凡十一事,其尤者欲去臣称男。选颛押拌,一切责以大义,词屈而去。及孙延寿再使,虽上表已称臣,而犹欲以青盐通中国及自买卖,又乞增岁赐至三十万。诏惟许榷场及添赐五万,其议多颛所陈者。曩霄既为其下所杀,遣杨守素告哀,而守素乃康定中为曩霄谋不称臣、纳所赐节者也。颛适奏计京师,帝留颛馆伴。颛问守素曩霄所以死,守素不能对,终其去,不敢桀骜。中书拟颛知凤翔府,帝曰:“任颛应接杨守素事毕,宜备朝廷缓急委任,凤翔不难得人。”执政有不悦颛者,因命以此官。
  甲寅,幸龙图、天章阁,召近臣、宗室观太宗《游艺集》、真宗《幸澶州诗碑》及三朝瑞物。又出手诏赐辅臣曰:“间者西垂备御,天下绎骚,趣募兵师,急调军食,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加以承平浸久,进仕多门,人浮政滥,员多缺少。又,牧宰罕闻奏最,将帅艰于称职,岂制度未立,不能变通于时邪?简擢靡臻,不能劝厉于下邪?西北多故,敌情靡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思济此务,罔知所从,悉为调画之。”又诏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曰:“欲闻朕躬阙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及朝廷几事,其悉以陈。”皆给笔札,令即坐上对。时枢密使夏竦知执中不学少文,故为帝画此谋,意欲困执中也。执中方力辞,未许。参知政事宋庠进曰:“两汉对策,本延岩穴之士;今备位政府而自比书生,非所以尊朝廷,请至中书合议上对。”许之。论者以为知体。
  是日,翰林学士张方平既退朝,会锁院草制,方平即条对所问,夜半,与制书俱上,曰:“向因夏人阻命,诸路增置禁军约四十二万馀人,通三朝旧兵且八九十万人,其乡军义勇、州郡厢军、诸军小分剩员等不在此数。凡此冗兵,非惟困天下财用,方且成天下祸阶,若不早图,后无及矣。望严令天下禁止召募,命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分案所部,拣选疲老,便与放停。若虽系禁军而羸弱愿退就厢军,亦听从便。
  “今入官之路,徼幸攀援,日生新例,乞令中书、枢密院各具逐年诸色入仕名目及人数,取其徼幸弊滥尤甚者,逐色别立条约,稍加裁损。其属三司、殿前司、群牧司等处酬奖条贯,亦乞重行详定。
  “臣闻先朝,虽将相大臣之子孙,犹多白衣未仕者。今自少卿监以上,辄每岁任一人,不亦过乎?祖宗之时,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岁,不为升迁资序,有才用名实之人,或从下位便见超擢。无才用名实之人,有守一官十馀年不改转者,其任监当或知县、通判、知州,有至数任不得迁者。故当时人皆自勉,非有劳效,知不得进。自祥符之后,朝议益循宽大,故令守官及三年,即例得磨勘,贤不肖莫知所劝。愿陛下稍革此制,其应磨勘叙迁者,必有劳绩可褒,或朝廷特敕择官保任者,即与转迁,足以见圣恩急才爱民之意也。
  “至于将帅之任,宜久于其职。祖宗任李汉超、郭进等,远或二十年,近犹八九年,略其细故,不轻有移易。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借为发身之地。历边任者,曾无寸劳,不数年径列横行、刺史、防、团、廉察,能饰厨传,熟于人事者,即以为才。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仕伍未及识,吏民士俗未及谙,已复去矣。愿陛下鉴祖宗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观能效,亦驭将帅之一节也!”
  帝览奏惊异。诘旦,更赐手札,问诏所不及者。方平即日复上对曰:“臣观古今治乱之变,不在其它,只在上下之势合,事无大不成;上下之势离,事无小不败。比年以来,朝廷颇引轻险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败坏雅俗,遂成险薄。内则言事官,外则案察官,多发人闺门暖昧,年岁深远累经赦宥之事。而又诸色小人,下至吏胥僮仆,观时得逞,敢于犯上,创造词说,朝廷便行,济以爱憎,何所不至!故自将相而下,至于卿大夫,惴惴危恐,一动一为,辄曰恐致人言,苟且因循,求免谤咎,何暇展布心体,为国立事哉!愿陛下留神,务在通上下之情;欲上下之情合,在审于听受而已。”帝览奏,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
  壬戌,以霖雨录系囚。
  癸亥,御迎阳门,召知制诰、待制、谏官、御史等诏之曰:“朕欲闻朝政得失,兵农要务,边防备御,将帅能否,财赋利害,钱法是非,与夫谗人害政,奸盗乱俗,及所以防微杜渐之策,悉对于篇。”是曰,知制诰曾公亮以母病在告,亦遣内侍赐诏令上对。
  殿中侍御史何郯既对诏所问,又言:“天下利害,非一日可尽条陈,欲乞特颁诏旨,告谕两制、两省臣僚,自今有闻朝政阙失,政令过差,军机利害,虽非本职,并许上章论列,仍委中书置籍具录所上章疏。遇欲进用臣僚,令取有裨补多者,用为选首。所冀亲侍之人,各知责任,务图倾竭,以助政化。”
  翰林侍读学士叶清臣在永兴,条对甲寅诏书所问,其言多劘切权贵,且曰:“陛下欲抑奔竞,此系中书。若宰相裁抑奔竞之流,则风俗敦厚,人知止足;宰相用险佞之士,则贪荣冒进,浸成波靡。向有职在管库,日趋走时相之门,入则取街谈巷言以资耳目,出则窃庙谟朝论以惊流辈,一旦皆擢职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竞踵此风,出入权要之家,时有三尸、五鬼之号,乃列馆职,或置省曹。且台谏为天下耳目,今则尽为宰相肘腋,宰相所恶,则捃以微瑕,公行击搏;宰相所喜,则从而唱和,为之先容。中书政令不平,赏罚不当,则钳口结舌,未尝敢言;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即极言过当,用为讦直。供职未逾岁时,迁擢已加常等。宋禧为御史,劝陛下宫中畜犬设棘以为守卫,削弱朝礼,取笑外国,不加诃谴,擢为谏官。王逵两为湖南、江西转运使,所至苛虐,诛剥百姓,徒配无辜,特以宰相故旧,不次拔擢,遂有河东之行。如此,是长奔竞也!”其它所列利害甚众。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
●卷第五十
    【宋纪五十】 起著雍困敦四月,尽屠维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庆历八年(辽重熙十七年)
  夏,四月,己巳朔,封曩霄子谅祚为夏国主,以祠部员外郎任颛等为册礼使。
  谅祚生甫三月,诸将未和,议者谓可因此时,皆以节度使命诸将,使各统所部,分弱其势,冀绝后患。判延州程琳言:“幸人之丧,非所以示德,不如因而抚之。”知庆州孙沔亦言代丧非中国体,帝纳其言,遂趣有司行册礼。然议者颇惜其失机会。
  参加政事丁度数请罢,御史何郯又言:“度列在三事,于兹累年,上无所益国体,下不能服人心,伏乞断在不疑,退之以礼。”辛未,度罢为紫宸殿学士兼输林侍读学士。以端明殿学士、权三司使明镐参知政事。文颜博自贝州入相,数推镐功,故度罢而镐代之。
  甲戌,以知永兴军叶清臣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丙子,诏:“科场旧条皆先朝所定,宜一切无易。”时礼部贡院言:“四年,宋祁等定贡举新制,会明年诏下,且听须后举施行。今秋试有期,缘新制诸州军发解,但令本处官属保明行实,其封弥、誉录,一切罢之。窃见外州解送举人,自未弥封、誉录以前,多采虚誉,即试官别无请托,亦止取本州曾经荐送旧人,其新人百不取一。弥封以后,考官不见姓名,须实考文艺,稍合至公。又,新制,进士先试策三道,次试论,次试诗赋;先考策论定去留,然后与诗赋通定高下。然举人每至尚书省,不下五七千人,及临轩覆较,止及数百人,盖诗赋以声病杂犯,易为去留,若专取策论,必难升黜。盖诗赋虽名小巧,且须指题命事,若记问该当,则辞理自精。策论虽有问题,其间敷对,多挟它说,若对不及五通尽黜之,即与元定解额不敷,若精粗毕收,则滥进殊广。所以自祖宗以来,未能猝更其制。兼闻举人举经史疑义可以出策论题目,凡数千条,谓之《经史质疑》。至于时务,亦钞撮其要,浮伪滋甚,难为考较。又旧制以词赋声病偶切之类,立为考试,今特许仿唐人赋体,及赋不限联数,不限字数。古今文章,务先体要,古未必悉是,今未必悉非。尝观唐人程试诗赋,与本朝所取名人词艺,实亦工拙相半。俗儒是古非今,不为通论。自二年以来,国子监生,诗赋即以汗漫无体为高,策论即以激讦肆意为工。非惟渐误后学,实恐将来省试,其合格能几何人!伏惟祖宗以来,得人不少,考较文艺,固有规程,不须变更,以长浮薄,请并如旧制。”故降是诏。初,诏外州发解到省,差官覆考。寻罢之,盖虑因此或致抑退寒士故也。
  辽复以武定军节度使杜防为南府宰相。
  丙子,高丽贡于辽。
  辛卯,置河北四路安抚使。初,贾昌朝判大名,已兼河北安抚使。至是以资政殿学士、给事中韩琦知定州,礼部侍郎王拱辰知瀛州,右谏议大夫鱼周询知成德军,并兼本路安抚使。
  御史何郯言紫宸不可为官称。五月,乙巳,诏改旧眨恩殿为观文殿,仍改紫宸殿学士为观文殿学士,班次如旧制。
  乙卯,知谏院宋禧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己未,改荆湖北路。禧虽罢谏职,犹得为监司,议者非之。
  御史何郯言:“枢密使、平章事夏辣,学非而博,行伪而坚;有纤人善柔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聚敛货殖以逞贪婪,比周权幸以图进取。近者卫兵为乱,突入宫掖,凡在职守,失于防察,宜置大戮,而竦只缘管皇城司内臣杨怀敏素与交通,曲为掩藏,但欲私相为恩,未尝公议其罪。千百具僚,皆谓怀敏失察贼乱,只缘官责,其罪小;夏竦多怀顾慕,不奋臣节,其罪大。今怀敏黜而竦独留,中外之心,无不愤激。伏望与众永弃,示人不私。”辛酉,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
  言者既数论竦奸邪,会京师同日无云而震者五,帝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俄顷,张方平至,帝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亟草制出之!”方平请撰驳辞,帝意遽解,曰:“且以均劳逸命之。”
  郯又言:“闻竦乞一殿学士职名,不顾廉耻,冒有陈请,陛下岂宜许其自便,留在朝廷!乞不改前命,仍指挥催促赴任。”从之。
  是日,参知政事宋庠加检校太傅,充枢密使。壬戌,以枢密副使庞籍参知政事。
  六月,戊辰朔,诏近臣举文武材堪将帅者。
  癸酉,河决澶州商胡埽。
  庚辰,准布献马驼二万于辽。
  壬午,太子太师致仕徐国公张耆卒,赠太师兼侍中,谥荣僖。耆为人重密有智数,太后预政,宠遇最厚,安佚富盛,逾四十年;所历籓镇,人若其扰。
  癸已,参知政事明镐疽发背,帝亲临视。甲午,卒,赠礼部尚书,谥文烈。镐端挺寡言,所至安静有体,而遇事能断,为世所推重。
  乙未,诏:“馆阁官须亲民一任,方许入省府及转运、提点刑狱差遣。”
  丙申,司空致仕章得象卒。故事,致仕官乘舆不临奠,帝特往奠之。赠太尉兼侍中,谥文宪。
  民间盗铸者众,钱文大乱,物价翔涌,公私患之。于是河东都转运使张奎奏:“晋、泽、石三州及威胜军日铸小铁钱,独留用河东。”铁钱既行,而盗铸者获利十之六,钱轻货重,言者皆以为不便。知并州郑戬请河东铁钱且以二当铜钱一,行一年,以三当一或以五当一;罢官炉日铸,但行旧钱。知泽州李昭遘亦言:“河东民烧石炭,家有橐冶之具,盗铸者莫可诘。而契丹亦能铸铁钱,以易并边铜钱而去,所害尤大。”
  是月,翰林学士张方平、宋祁、御史中丞杨察与三司使叶清臣先上陕西钱议,请以小铁钱三当铜钱一,既而又请河东小铁钱亦如之,且罢官所置炉,朝廷皆施用其言。自是奸人稍无利,犹未能绝滥钱也。其后诏商州罢铸清黄铜钱,又令陕西大铜钱、大铁钱皆一当二,盗铸乃止。然令数变,兵民耗于资用,类多咨怨,久之始定。
  秋,七月,戊戌,以河北水,令州县募饥民为军。
  甲寅,辽录囚,减杂犯死罪。
  八月,丁丑,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杨察、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张昪并落职,察知信州,昪知瀛州。察为御史中丞,论事无所避。会诏举御史,建言:“台属供奉殿中,巡纠不法,必得通古今治乱良直之臣。今举格太密,坐细故谐置不取,恐英伟之士或有所遗。”何郯以论事不得实,中书问状,察又言:“御史,故事许风闻,今以疑似之间,遽被诘问,臣恐台谏官畏罪缄默,非所以广言路也。”察数以言事忤宰相陈执中,故坐与昪俱黜。
  其后监察御史建阳陈旭数言昪宜在朝廷,帝曰:“吾非不知昪贤,然言词不择轻重。”旭请其事,帝曰:“顷论张尧佐事,云‘陛下勤身克己,欲致太平,奈何以一妇人坏之!’”旭日:“此乃忠直之言,人臣所难也。”帝曰:“昪又论杨怀敏云:“怀敏苟得志,所为不减刘季述。’何至于此?”旭曰:“昪志在去恶,言之不激,则圣意不回,亦不可深罪也。”
  知陕州吴育上言:“近传三司判官杨仪下狱,自御史台移劾都亭驿,械缚过市,万目惊骇。及闻案具,乃止坐请求常事,非有枉法赃贿。又传所断罪名,法不至此,而出朝廷特旨,恐非恩归主上、法在有司之意也。且仪身预朝行,职居馆阁,任事省府,使有大罪,虽加诛斩,自有宪章。苟不然者,一旦至此,使士大夫不胜其辱,下民轻视其上,非所以养廉耻、示敦厚也。仪罪未断,臣不敢言。今事已往,且无救解之嫌,止祈圣神此后详审庶事,毋轻置诏狱。具案之上,自非情涉巨蠹,且从有司论谳,不必法外重行。如此,足以安人心,静风俗,养廉耻,召和平,天下之幸也。”
  丙戌,辽复南京贫户租税。戊子,辽以殿前都点检耶律义先为行军都部署,以中顺军节度使夏行美副之,伐富努里。
  己丑,以河北、京东、西水灾,罢秋宴。
  甲午,御迩英阁,读《政要》。
  是月,殿中侍御中何郯言:“臣昨于六月内赠具奏论,今岁灾异,为害甚大,陈执中首居相位,实任其责,因举汉时以灾异册免三公故事,乞因执中求退,从而罢免,以答天意,未蒙施行。今霖雨连昼夜不止,百姓忧愁,岂非大臣专恣,务为壅蔽,阴盛侵阳所致?况执中所举事,多不副天下人心,怨咨盈耳。如向传式不才,累被人言,不可任以要剧,而执中以私恩用传式至三司副使。吕昌龄曲事执中,执中宠嬖之,兄弟至为三司判官。此皆圣意所明知,所以传式、昌龄并罢要职;而执中则释而不问,窃所未安。兼风闻执中以旧识宽减前京东转运使张铸,不案告孔宜温谋反人状罪犯,及以私愤降开封府界提点李肃之差遣,挟情高下,岂是至公?其它专权恣纵,不可尽数。伏望罢免执中,以慰天下之望。”
  九月,戊午,诏三司以今年江、淮所运米二百万斛转给河北州军。
  己未,殿中侍御史何郯言:“近年大臣罢两府任,便陈乞子弟召试,充馆职或出身,用为恩例。望自今后,馆阁不许臣僚陈乞子弟外,其陈乞及奏举召试出身,候有科场与免取解及南省试,令赴御前与举人同试,以塞私幸。”诏:“今后臣僚奏子孙弟侄等乞出身及馆职,如有合该恩例者,类聚一处,候及三五人,送学士院试诗、赋、论三题,仍封弥、誉录考试。其试官,令中书具学士姓名进呈点定,仍精加考试,候点到等第,临时取旨。”
  癸亥,三司言韶州天兴场铜岁采二十五万斤,请置监铸钱,诏以为永通监。
  冬,十月,壬午,进美人张氏为贵妃,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先是夏竦倡议欲尊异美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王贽,因言贼根本起皇后閤前,请究其事,冀动摇中宫而阴为美人地。御史何郯入见,帝以贽所言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帝悟,乃止。然美人卒用扈跸功进妃位。
  甲申,辽南院大王耶律罕班卒,年五十五。罕班平居不屑细务,喜怒不形。尝失所乘马,家僮以同色者代之,数月不觉。死之日,筐无旧储,椸无新衣。辽主闻之悼惜,遣使祭吊,给葬具。
  丁亥,以屯田员外郎邠州范祥提点陕西路刑狱兼制置解盐。先是祥请变两池盐法,诏祥乘传陕西,与都转运使程戬共议。而戬与祥议不合,祥寻亦遭丧去。及是祥复申前议,故有是命,使推行之。
  其法,旧禁盐地一切通商,盐入蜀者,亦恣不问。罢九州军入中刍粟,令入实钱,以盐偿之,视入钱州军远近及所指东西南盐,第优其直。东南盐又听入钱永兴、凤翔、河中,岁课入钱总为盐三十七万五千大席。授以要券,即池验券,案数而出,尽弛兵民辇运之役。又以延、庆、环、渭、原、保安、镇戎、德顺地近乌白池,奸人私以青白盐入塞,侵利乱法,乃募人入中池盐,予券,优其直,还以池盐偿之,以所入盐,官自出鬻,禁人私售。峻青白盐之禁,并边旧令入中铁炭瓦木之类,皆重为法以绝之。其先以虚估受券及已受盐未鬻者,悉计直使输亏官钱。又令三京及河中、河阳、陕、虢、解、晋、绛、濮、庆成、广济,官仍鬻盐。须商贾流通乃止,以所入缗钱市并边九州军刍粟,悉留榷货务钱币以实中都。行之数年,猾商贪贾无所侥幸,关内之民得安其业,公私以为便云。
  庚寅,翰林学士、知制诰宋祁落职知许州。
  故事,命妃皆发册,妃辞,则罢册礼;然告在有司,必俟旨而后进。又,凡制词既授閤门宣读,学士院受而书之,送中书,结三省衔,官先院用印,然后进内。张美人进号贵妃,祁适当制,不俟旨,写告不送中书,径取官告院印用之,亟封以进。妃方爱幸,冀行册礼,得告,大怒,掷地不肯受,祁坐是黜。初,祁疑进告为非,谓李淑明于典故,因问之,淑心知其误,谓祁曰:“第进,何所疑邪!”祁果得罪去。议者益恶淑倾险云。
  甲午,辽主驻独卢金。
  十一月,乙未朔,辽遣使括马,以将伐夏故也。
  辽主将城西边,命东路统军使耶律多珍相地及造战舰。多珍因成楼船百三十艘,上置兵,下立马,规制坚壮,辽主嘉之。
  戊戌,景福殿使、入内都知王守忠领武信留后。寻诏守忠如正任班,它无得援例。守忠遂移閤门,欲缀本品坐宴閤门,从之。
  侍御史何郯言:“祖宗典法,未尝有内臣殿上预宴之事,此弊一开,所损不细。伏望指挥下閤门速行改正,一遵旧制。”初,西上閤门使钱晦亦言:“天子大朝会,令宦官齿士大夫坐殿上,必为四夷所笑。”然竟为奏定坐图。及郯又言,守忠自知未允,宴日,辞而不赴。
  己亥,作皇帝钦崇国祀之宝。真宗尝为昭受乾符之宝,凡斋醮表章用焉。及大内火,宝焚,止用御前之宝。于是下学士院定其文,命宰相陈执中书付有司别刻之。
  乙卯,以起居舍人、直史馆、知谏院王贽为天章阁待制。
  张贵妃既得立,甚德贽,密赐贽金币以巨万计。尝谓人曰:“我家谏官也。”及将受册礼,欲得贽捧册,中书言摄侍中,故事必用待制以上,于是骤进贽职。
  以殿中侍殿史何郯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台知杂阙,执政欲进其党,帝特用郯,且谕郯曰:“卿不阿权势,故越次用卿。”
  诏:“河北水灾,民流离道路,男女不能自存者,听人收养之,后毋得复取;其佣雇者,自从私券。”
  丁巳,李用和兼侍中。
  辽封皇子和啰噶为越王,阿伦为许王。赐太弟重元金券。重元子尼噜古,由安定郡王进封楚王。辽主尝与重元宴酣,许以千秋万岁后传位,重元甚喜,骄纵不法。又因双陆赌居民城邑,辽主屡不竞,前后已偿数城。重元恃宠多过,朝臣无敢言者。一曰,复博,伶人罗衣轻指其局曰:“双陆休痴,和你都输去也。”辽主始悟,不复戏。
  壬戌,以畿内物价翔贵,于新城外置十二场,官出来,裁其价以济贫民。
  癸亥,赐王贻水、李用和笏头金带。故事,非二府大臣不赐,惟张耆在枢密院兼侍中尝赐之。
  时雨潦害稼,坏堤防,两河间尤甚。十二月,乙丑朔,颁德音,改明年元曰皇祐,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出内藏钱帛赐三司贸粟,以赈河北流民,所过,官为舍止之,所赍物无收算。
  丁卯,贵妃张氏行册礼,群臣表贺。
  丙子,诏三司:“河北沿边州军客人入中粮草,改作四说之法,每以一百贯为率,在京支钱三十贯,香药、象牙十五贯,在外支盐十贯,茶四十贯。”用权发遣盐铁判官董沔请复行三说之言,而加以末盐为四说也。
  庚辰,判大名府贾昌朝言:“自九河尽灭,独存漯川,而历代徙决不常,然不越郓、濮之北,魏、博之东,即今澶、滑大河历北京朝城,由莆台入海者也。国朝以来,开封、大名、怀、滑、澶、郓、濮、棣、齐之境,河屡决,天禧三年至四年夏连决,天台山旁尤甚,凡九载,乃塞之。天圣六年,又败王楚。景祐初,溃于横垅,出至平原,分金、赤、淤三河,经棣、滨之北入海。近岁海口壅阏,淖不可浚,是以去年河败德、博间者凡二十一。今夏溃于商胡,经北都之东,至于武城,遂贯御河,历冀、赢二州之城,抵乾宁军南,达于海。今横垅故水,尚存三分,金、赤、淤河,皆已堙塞,惟出雍京口以东,大决民田,乃至于海。自古河决为害,莫甚于此。朝廷以朔方根本之地,御备契丹,取材用以馈军师者,惟沧、棣、滨、齐最厚。自横垅决,财利耗半,商胡之败,十失其八九。况国家恃此大河,内固京师,外限戎马,祖宗以来,留意河防,条禁严切者以此。今乃帝流散出,甚至有可涉之处。欲救其弊,草若东复故道,尽塞诸口。案横垅以东至郓、濮间,堤埽具在,宜加完葺。其堙浅之处,可以时发近县夫,开道至郓州东界。谨绘漯川、横垅、商胡三河为一图上进,惟陛下留省。”诏翰林学士郭劝、入内内侍省都知蓝元用与河北、京东转运使再行相度修复黄河故道利害以闻。
  辽主姊秦晋国长公主,始嫁萧特布,改适萧哈里,又适萧呼敦,俱以不谐离婚;是年,乃适韩国王萧惠。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元年(辽重熙十八年。己丑,一零四九年)
  春,正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辽将伐夏,留其贺正使不遣。己亥,遣使以伐夏来告。
  辛丑,命翰林学士虞城赵概权知贡举。
  丙午,辽主如鸳鸯泺。
  戊申,以河北水灾,罢上元张灯,停作乐。
  庚戌,太傅致仕邓国公张士逊卒。车驾临奠,翼日,谓辅臣曰:“昨有言庚戌是联本命,不宜临丧;朕以师臣之旧,故不避。”文彦博曰:“唐太宗辰日哭张公谨,陛下过之远矣。”赠上逊太师、中书令,谥文懿,御篆其墓碑曰“旧德之碑”。
  丙辰,辽主猎于霸特山。行军都部署耶律义先遣人奏富努里之捷。
  己未,诏以缗钱二十万市谷种,分给河北贫民。
  辛酉,诏曰:“自古为治,必戒苛察,近岁风俗,争事倾危,狱犴滋多,上下睽急,伤累和气,朕甚悼焉!自今言事者,非朝廷得失,民间利病,毋得以风闻弹奏,违者坐之。”殿中侍御史馀杭张祹,言不当禁御史、谏官风闻言事,不报。
  癸亥,铸“皇祐元宝”钱。
  二月,丁卯,彗出虚,晨见东方,西南指,历紫微至娄,凡一百一十四日而没。诏:“自今月五日不御正殿,其尚食所供常膳,亦宜减省,中外臣僚,极言当世切务。”
  以前刑部员外郎张友直为史馆修撰,用其父士逊遗奏也。御史何郯言:“史馆修撰,故事皆试知制诰;友直素元学术,不当得。”乃改集英殿修撰。
  戊辱,以河北疫,遣使颁药。
  己已,以龙图阁直学士崇安刘夔为枢密直学士、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
  时民流京东,盗贼多起,帝将益兵为备,问谁可守郓者,宰相以夔对,遂擢用之。夔至郓,发廪赈饥民,赖全活者甚众,盗贼衰止,赐书褒谕。
  辛未,以知青州、资政殿学士富弼为礼部侍郎。
  初,河北大水,流民入京东者不可胜数。弼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粟,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择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阙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瘠病者廪之。山林陂泽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官吏皆书其劳,约为奏请,使它日得以次受赏于朝;率五日遣入以酒肉饭糗劳之,人人为尽力。流民死者,为大家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及流民将复其业,又各以远近受粮归。凡活五十馀万人,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帝闻之,遣使慰劳,就迁其秩。弼曰:“救灾,守臣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籍死,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为救而实杀之。弼所立法,简便周至,天下传以为式。
  诏发京师禁军十指挥赴京东西路驻泊,以备盗贼,京东西路钤辖并兼本路安抚都监。京东安抚使富弼,言本路遽增屯禁军,虑摇人心,欲量增一两指挥。诏:“兵已就道,俟将来岁丰,令还京师。”
  宣徽北院使、武昌节度使、判延州程琳请代,己卯,加同平章事,再判延州。
  琳尝获戎奠,不杀,戒遣之,夏人亦相告毋捕汉民。久之,诈以五百户驱牛羊叩边请降,言辽兵至衙斗矣,国中乱,愿自归。琳曰:“辽至彼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降者?吾闻夏人方捕叛者,此其是邪?不然,诱我也。”拒不受。已而贼果将骑三万临境上,以捕降者为辞。琳行谍知之,闭壁倒旗,戒诸将勿动。贼以为有备,遂引去。
  辽耶律义先之讨富努里也,多所招降,乙酉,俘其猷长托德勒以归。辽主手诏褒奖,以功封武昌郡王,改南京统军使。旋请统军司钱营息以赡贫民,未及期而军器完整,民得休息。
  自辽人以伐夏来告,边候稍警,帝御便殿,访近臣以备御之策。权三司使叶清臣对曰:“陛下临驭天下二十八年,未尝一日自暇逸,而西北二边,频岁为患,岂非将相太臣不得其人,不能为陛下张威德以致此乎?庆历初。刘六符来,执政不能折冲樽俎,只烦一介之使,坐致二十万物。匮膏血以奉外敌,此有识之士所为长太息也。今诏问北使诣阙,以西戎为名,即有邀求,何以答之。臣闻誓书所载,彼此无求,况元昊叛边,累年致讨,辽人岂有毫发之助!今彼国出师,辄求我助,干盟违约,不亦甚乎!若使辩捷之人判其曲直,我直彼曲,岂不惮服!苟肆侵凌,方河朔灾伤之馀,野无庐舍,我坚壁自守,纵令深入,其能久居?即无所因粮,则亟当遁去。然后选择骁勇,遏绝归师,设伏出奇,邀击首尾,若不就禽,亦且大败矣。”
  淯井蛮寇边。
  三月,庚子,御延和殿,召辅臣观新造浑仪木样,时命日官舒易简、于渊、周琮等参用梁令瓚、李淳风旧制改铸浑仪也。
  辛丑,命户部副使包拯往河北提举计置粮草。
  乙巳,高昌国贡于辽。
  先是燕赵国王洪基有疾,辽主亲诣其帐视之。壬子,以洪基疾愈,赦杂犯死罪以下。
  癸丑,赐进士江夏冯京等一百七十四人及第、一百六十人出身、二百九人同出身于崇政殿。甲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五百五十人于观文殿。
  诏徙河北阙粮处士兵及戍兵近南州军,候经置边储有备,复令还屯,从包拯言也。广平二临马牧共占邢、浼、赵三州民田万五千顷,前已废其一,然漳河沃壤,民犹不得耕,拯请悉以赋民,从之。
  丁巳,乌库遣使送款于辽,五国节度使耶律珊图所招徠也。
  庚申,以辽人告伐夏,遣权知开封府钱明逸等报聘,且致赆礼。
  夏,四月,甲子,御崇政殿,阅知澶州宋守信所献冲陈无敌流量弩等器八种。
  庚午,命包拯与河北四路安抚使、转运司议省冗官及汰军士之不任役者以闻。
  癸酉,辽以南府宰相杲锡为南京统军使。
  癸未,梓州转运司言淯井监夷人平。
  丁亥,右司谏钱彦远上劝农疏曰;“本朝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皆带劝农之职,徒有虚文,无劝导之实。谓宜置劝农司,以知州为长官,通判为佐官,举清强幕职、州县官为判官,先以垦田顷亩及户口数、陂塘、山泽、沟洫、桑柘著之于籍,然后委劝农官设法劝课,除害兴利,俟岁终农隙,转运司考较而赏罚之。”帝嘉纳焉。
  五月,丁酉,以祠部员外郎任颛为河东转运使。帝以河北尝赐内库金帛,今亦以五十万济河东阙乏。颛辞曰:“朝廷始命使,委以经制财用,而遽乞金帛以往,不可。”帝善之。
  甲辰,五国猷长名率所部附于辽。
  丙午,幸后苑宝岐殿,观刘麦,顾谓辅臣曰:“朕新作此殿,不欲植花卉而岁以种麦,庶知穑事之不易也。”
  执政庞籍言殿中丞、馆阁校勘范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丁巳,特迁直祕阁。
  戊午,辽五国节度使耶律珊图授左监门卫上将军。
  六月,壬戌朔,辽以韩国王萧惠为河南道行军都统,赵王萧孝友、汉王特布副之。时辽师分三道,惠等所将者为南道,其北道则行军都统耶律达和克将之,中道则辽主自将,尚未发也。
  甲子,蠲河北民复业者租赋二年。
  乙丑,以太子右清道率府率叔韶为右领军卫将军,仍赐进士及第,寻加文州刺史。叔韶尝献所著文,召试学士院,入优等,特迁之。入谢,命坐赐茶,谓曰:“宗子好学无几,尔独以文章得进士第,前此盖未有也。”又出《九经》赐之。后以图书赐正刺史已上,叔韶不当得,独赐及之。叔韶,德恭之曾孙也。宗室召试自叔韶始。
  辽录囚。
  丙寅,辽行十二神纛礼。
  甲戌,以贾昌朝为观文殿大学士、判都省,朝会班中书、门下,视其仪物。观文殿置大学士自此始,仍诏自今非尝为宰相毋得除。
  戊寅,诏中书、枢密非聚议,毋通宾客。
  庚辰,准布贡马驼珍玩于辽。
  辛巳,夏贡于辽,辽人留其使不遣。
  壬午,改命同刊修《唐书》、翰林侍读学士宋祁为刊修官。
  乙酉,同知谏院临颍李兑、侍御史知杂事何郯、监察御史陈旭等言:“比岁臣僚有缴奏交亲往还简尺者,朝廷必推究其事而行之,遂使圣时成告讦之俗。自今非情涉不顺,毋得缴简尺以闻;其官司请求非法,自论如律。”从之。
  丁亥,监察御史陈旭言:“三馆职事,文儒之高选;近时用人益轻,遂为贵游进取之津要。庆历中尝有诏旨,今后见任、前任两省及两大省以上官,不得陈乞子弟、亲戚入馆阁职事。然挠于横恩,复寝不用。望申明前敕,严为科禁,溅汰滥进,必清其选,使在位者皆得文行充实之人。然后举用故事,特因闲燕,延备访问,于治体不为无益。”诏:“今后近上臣僚,援例奏乞子孙得试者,如试中,只与转官或出身,更不除馆阁。”
  辽主行再生礼。
  戊子,太子少傅致仕李若谷卒。诏以子淑在近侍,优赠太子太傅,后毋得为例。
  诏:“转运使、提点刑狱所补官吏受脏,失觉察者降黜。”
  秋,七月,丙申,定州雨。初,知定州韩琦言:“河朔久不雨,请祈无所应。若出自圣怀,祷于天地山川,宜获嘉泽。”寻遣祕阁校理张子思持密词祷于北岳。至是以雨足闻。
  丁酉,诏臣僚毋得保荐要近内臣。
  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张锡,讲书禁中,帝叹其博学,飞白书“博学”二字赐之,因问治道,锡对曰:“节嗜欲者,治身之本;审刑罚者,治国之本。”时贵妃方宠幸,故锡以此讽。帝改容曰:“卿言甚嘉,恨用卿晚。”
  戊戌,辽主亲帅师伐夏,以太弟重元、北院大王耶律仁先为前锋。
  辛丑,翰林侍读学士、右谏议大夫张锡卒,以白金三百两赙其家,赠工部侍郎。
  戊申,以集贤校理李中师为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中师,开封人,宰相陈执中所荐也。
  八月,辛酉朔,辽师渡河,不见敌而还。
  辽主所御战舰,即耶律多珍所造之楼船也,辽主喜甚。其后尝亲赐卮酒,问其所欲,多珍曰:“臣幸被圣恩,得效驽力,万死不能报国,又将何求!”辽主益喜,手书多珍衣裾曰:“勤国忠君,举世无双。”
  壬戌,工部侍郎、平章事陈执中罢为兵部尚书、知陈州。先是河决民流,灾异数见,执中无所建明,但延接卜相术士。言者屡攻之,因论执中越次用李中师为府界提点及吕昌龄等出入门下,不协众望,而执中亦以足疾辞位,诏从其请。翰林学士孙抃当制,遂除尚书左丞。文彦博、宋庠言恩礼太薄,乃下学士院贴麻,改命之。
  以枢密使宋庠为兵部侍郎、平章事,参知政事庞籍为工部侍郎、充枢密使,枢密副使高若讷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翰林侍读学士梁适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甲申,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殿中丞吴奎所对入第四等,以奎为太常博士、通判陈州。奎,北海人,尝为广信军判官,昼则治事,夜辄读书不寐。杨怀敏增广北边屯田,至夺民谷地,无敢与抗者。奎上书论其不便,知保州王果亦屡争之;怀敏使人讼果它事,诏置狱推劾,奎为果力辩,得免。庆历中宿卫之变,怀敏当番直而得罪轻,奎时监京东排岸司,上疏曰:“臣闻句当皇城司六人,其五已被谪,独怀敏尚留,人咸谓陛下私近幸而屈公法,臣窃为陛下痛惜之!况中外传闻,且获贼之际,陛下宣令勿杀,而左右辄屠之,此必有同谋者,恐事泄露而杀之以灭口。不然,何以不奉诏也?”帝深器之。
  卫士王安,与其党相恶,阴置刃衣箧中,从句当引见司杨景宗入禁门。既为阍者所得,景宗辄隐不以闻。御史中丞郭劝请先治景宗罪,章再上,不听,又廷争累日。乙酉,责景宗均州安置。景宗乞尽纳官爵,留居京师,御史何郯极言其不可。既逾月,乃自均州徙邓州。
  太子少师致仕石中立卒,赠太子太傅,谥文定。
  中立好谐谑,然练习台阁故事,不汲汲近名。初,家产岁入百万钱,末年费几尽。帝闻其病,赐银三百两。既殁,其家至不能办丧。
  九月,乙未,以权三司使张尧佐为礼部侍郎、三司使。监察御史陈旭,言尧佐以后宫亲,不宜使制国用,不听。
  诏河东、河北经略安抚使司:“辽举兵讨夏人,其边要之地,选委将佐,严加备御。”时司天言太阴犯毕宿,主边兵,赵分有忧故也。
  乙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广源州蛮寇邕州,诏江南、福建等路发兵备之。广源州在邕州西南,郁江之原也,峭绝深阴,产黄金、丹沙,颇有邑居聚落。俗椎髻左衤任,善战斗,轻死好乱。其先韦氏、黄氏、周氏、侬氏为酋领,互相劫掠。唐邕管经略使徐申厚抚之,黄氏纳职贡,而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蛮皆定。自交趾蛮据有安南,而广源虽号邕管西羁縻州,其实服役于交趾。
  初,有侬全福者,知傥犹州,其弟存禄知万涯州,全福妻弟侬当道知武勒州。一日,全福杀存禄、当道,并有其地。交趾怒,举兵掳全福及其子智聪以归。其妻阿侬,本左江武勒族也,转至傥犹州,全福纳之。全福见掳,阿侬遂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年十三,杀其父商人,曰:“天下岂有二父邪!”因冒姓侬,与其母奔雷火洞。其母又嫁特磨道侬夏卿。久之,智高复与其母出据傥犹州,建国曰大历。交趾复拔傥犹州,执智高,释其罪,使知广源州,又以雷火、频婆四洞及思浪州附益之。然内怨交趾,居四年,遂袭据安德州,僭称南天国,改年景瑞,于是始入寇。
  辽萧惠之伐夏也,战舰粮艘,绵亘数百里。既入敌境,侦候不远,铠甲载于车,军士不得乘马。诸将请备不虞,惠曰:“谅祚必自迎车驾,何暇及我!无故设备,徒自弊耳。”辽主既还,惠犹进师。丁未,营栅未立,夏人奄至,惠与麾下不及甲而走,追者射之,惠几不能脱,士卒死伤不可胜计。
  戊午,太白犯南斗。
  己未,罢武举。
  始,范祥议改盐法,论者争言其不便,朝廷独以为可用,委祥推行之。于是侍御史知杂事何郯言:“风闻改法以来,商旅为官盐长价,获利既薄,少有算请。陕西一路,已亏损课利百馀万贯,其馀诸路,比旧来亦皆顿减卖盐见钱,甚妨支用。兼陕西民间官盐价高,多以卖私盐事败,刑禁颇烦,官私俱不为利,经久何以施行!臣谓事有百利始可议变,变不如前,即宜仍旧。”冬,十月,壬戌,遣户部副使包拯与陕西转运使议盐法。
  丁丑,诏:“妇人所服冠,高无得过四寸,广无得逾一尺,梳长无得逾四寸,仍无得以角为之,犯者重致于法。”
  先是宫中尚白角冠梳,人争效之,谓之内样。其冠名曰垂肩,至有长三尺者,梳长亦逾尺。御史刘元瑜以为服妖,请禁止之,故有是诏。妇人多被刑责,大为识者所嗤,都不作歌词以嘲之。
  壬午,诏:“马铺以昼夜行四百里,急脚递五百里。”
  侍御史知杂事何郯言:“陕西新置保捷兵士,年五十以上及短弱不及等之人,如不愿在军者,许令自陈,减放归农。此等久习武艺,今若放罢,亦须置籍拘管。仍乞以所居乡社相近处,如河北义勇,团作指挥,置人员节级管辖。其边郡每岁以此军番递,防守处亦令比岁减数,非时边上或有警急,其罢放之人尚可追集守城,却代精兵出战,于事又无废阙。方今财力大屈,此亦省费之一端。”枢密使庞籍独以其言为事。省兵之议,实郯发之。
  是月,辽北道行军都统耶律达和克率准布诸军攻夏凉州,至贺兰山,获夏国主嫡母及其官僚家属以归。夏以三千人扼险力战,破之,都监萧慈氏弩殁于阵。
  十一月,丙申,加赠虢州刺史种世衡为成州团练使。先是,世衡长子古诣阙自言:“父世衡在青涧城,尝遣王嵩人夏国反间,其用事臣雅尔、旺荣兄弟皆被诛,元昊由是势衰,纳款称臣。经略使庞籍掩父功,自取两府。”籍时在枢密院,具言:“嵩入虏境即被囚,元昊委任旺荣如故。元昊欲和,先令旺荣为书遗边将。元昊妻即旺荣妹,元昊黜其妻,旺荣兄弟怨望。元昊既称臣后二年,旺荣谋杀元昊,事觉被诛,非因嵩反间。臣与范仲淹、韩琦,皆豫受中书答刂子,候西事平除两府,既而仲淹、琦先除,臣次之,非专以招怀之功,文书具在可验。”朝廷虽知古妄言,犹念世衡旧劳,自东染院使赠刺史,录其子之未仕者。古复上书诉赏薄,于是加赠团练使,特授古天兴尉,令御史台押出城,趣使之官。及籍罢,古复辩理,下御史考实,以籍奏王嵩疏为定。诏以其事付史官,听古徙官便郡。
  诏:“河北被灾民年八十以上及笃疾、贫不能自存者,人赐米一石,酒一斗。”
  辛丑,诏:“民有冤,贫不能诣阙者,听诉于监司以闻。”
  戊午,杨怀敏罢内侍副都知,为三陵副使。初,怀敏自高阳关钤辖入奏事,除副都知。知制诘胡宿当制,因言:“怀敏以宿卫不谨,致逆徒窃入宫闱,又不能生致之。议者谓规灭奸人之口。罪在怀敏及杨景宗二人。得不穷治诛死,已为幸矣,岂宜复在左右邪!臣不敢草制,辄封还以闻。”帝疑宿职不当言,翼日,谓宰相曰:“前代有此故事否?”文彦博对曰:“唐给事中袁高不草卢杞制书,近来富弼亦曾封还词兴。”帝意解。谏官钱彦远谓宿曰:“仁者必有勇,于公见之矣。”既而它舍人为怀敏草制,彦远及台官论列不已,逾半月,卒罢之。宿闻怀敏除三陵副使,谓人曰:“怀敏必死矣。祖宗神灵所在,大奸岂能逃乎!”无几何,怀敏果卒。
  十二月,壬戌,诏:“陕西保捷兵年五十以上及短弱不任役者,听归农;若无田园可归者,减为小分。”凡放归者三万五千馀人,皆欢呼反其家。在籍者尚五万馀人,悲涕,恨不得俱去。陕西缘边,计一岁费缗钱七十千养一保捷兵,自是岁省缗钱二百四十五万,陕西之民力稍苏。
  初,枢密使庞籍与宰相文彦博,以国用不足,建议省兵,众议纷然陈其不可,缘边诸将争之尤力,且言兵皆习弓刀,不乐归农,一旦失衣粮,必相聚为盗贼,帝亦疑焉。彦博与籍共奏:“今公私困竭,上下皇皇,其故非它,正由养兵太多耳,若不减放,无由苏息。万一果聚为盗贼,臣请以死当之。”帝意乃决。既而判延州李昭亮复奏陕西所免保捷特多,往往缩颈曲腘,诈为短小以欺官司。籍曰:“兵苟不乐归农,何为欺诈若此乎!”帝深然之。
  甲子,遣入内供奉高怀政督捕邕州盗贼。
  壬申,观文殿大学士、右仆射、判都省贾昌朝,复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
  戊寅,辽庆陵林木灾。
  己卯,辽录囚,有弟从兄为盗者,兄弟俱无子,特原其弟。
  是岁,夏改元延嗣宁国。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一
●卷第五十一
    【宋纪五十一】 起上章摄提格正月,尽重光单阏五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二年(辽重熙十九年)
  春,正月,庚寅,辽僧惠鉴加检校太尉。
  庚子,辽论伐夏诸将士功罪,封耶律达和克为漆水郡王,其所属将校及准布等部长各进爵有差。以萧惠子慈氏努战殁,释惠丧师之罪,赠慈氏努平章事。
  辛丑,辽遣使问罪于夏。
  壬寅,辽主如鱼儿泺。
  癸卯,以岁饥,罢上元观灯。
  壬子,命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入内都知王守忠、右司谏陈旭与三司较天下每岁财赋出入之数以闻。
  自康定元年,陕西募人入中并边刍粟,始加数给东南盐,而河北稍用三说法,亦以东南盐代京师所给缗钱,数足即止。及庆历二年,三司又请如康定元年法募人入中,乃诏入中陕西、河东者,持券至京师,偿以钱及金帛各半之。不愿受金帛者,予香药、茶、盐,惟其所欲。而东南盐利特厚,商旅不复受金帛,皆愿得盐。至八年,河北行四说法,盐居其一,而并边刍粟皆有虚数,腾跃至数倍,券至京师,反为畜贾所抑。盐八百斤旧售钱十万,至是止六万;商人以贱估券取盐,不复入钱京师,帑藏益乏。于是诏三司详定,尧臣等请复入钱京师法,视旧入钱数稍增予盐,而并边入中元得券受盐者,河东、陕西入刍粟直钱十万,止给盐直七万,河北又损为六万五千,且令入钱十万于京师,乃听兼给,谓之对贴。自是入钱京师稍复故。
  二月,甲申,出内藏库绢五十万,下河北、陕西、河东路,以备军赏。
  丁亥,夏将攻辽金肃城,辽南面林牙杲嘉努等击破之,斩首万馀级。
  三月,戊子朔,诏罢今年冬至亲祀南郊之礼,以九月择日有事于明堂。先是宋庠议,今年当郊而日至在晦,用建隆故事,宜有所避,因请秋季大享于明堂。帝谓辅臣曰:“明堂者,布政之宫,朝诸侯之位,天子之路寝,乃今大庆殿也,况明道初,合祀天地于此。今之亲祀,不当因循,尚于郊遗寓祭。”己丑,诏以大庆殿为明堂,仍令所司详定仪注以闻。
  甲午,遣官祈雨。
  戊戌,诏:“明堂礼成,群臣毋得上尊号。”
  辽殿前都点检萧迪里特与夏人战于三角川,败之。
  己亥,诏祀明堂,自乘舆服御诸物,务令有司裁简之。
  庚子,辽遣殿前副点检耶律益等来告伐夏国还。
  癸卯,辽遣西南招讨使萧蒲努等帅师代夏。甲辰,遣同知北院枢密使萧革按军边城,以为声援。
  诏:“宗室子生四岁者,官为给食。”初,诏五岁始给食,知大宗正事允让请且仍旧以三岁,故裁定之。
  己酉,以朝林学士赵概为辽国信使。辽主驻息鸡淀,尝因会猎,令概赋《信誓如山河诗》,诗成,侑以玉杯。
  诏:“两浙流民男女不能自存者,听人收养,后不得复取。”
  癸丑,诏以季秋辛亥大享明堂。先是礼官议王者郊用辛,盖取斋戎自新之义,又,《通礼》祀明堂亦用辛;遂下司天择日,而得辛亥吉,盖九月二十七日也。
  丙辰,宋祁上《明堂通议》二篇。
  知府州折继闵卒,以其弟继祖领府州军事。
  夏,四月,甲子,沙州符骨笃末、似婆温等来贡玉。
  乙丑,内出手诏言:“明堂之礼,前代并用郑康成、王肃两家义说,兼祭昊天上帝,已为变礼。祖宗以来,三岁一亲郊,合祭天地,祖宗并配,百神从祀。今祀明堂,正当亲郊之期,而礼官所定,止祭昊天五帝,不及地祇,配坐不及祖宗,未合三朝之制。宜合祭地祇,奉太祖、太宗、真宗并配,而五帝、神州亦亲献,日月河海诸神,悉如圜丘从祀。”因谓文彦博曰:“礼非天降地出,缘人情耳。礼官习拘儒之旧传,扌舍三朝之成法,非朕所以昭孝息民也。”翼日,彦博奏:“诏书所定亲献之礼,周于五天帝、神州,比圜丘之位,陟降为劳,请命官分献。”帝曰:“朕于大祀,岂敢惮劳!”礼官议从祀神位未决,复谕曰:“郊坛第一龛者在堂,第二、第三龛者设于左右夹庑及龙墀上,在遗内外者列于堂东西厢及后庑,以象坛遗之制,仍先绘图以闻。”
  辽主如鱼儿泺。
  戊辰,降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钱明逸为龙图阁学士、知蔡州。
  先是,医家子冷青自称皇子,言其母尝得幸掖廷,有娠而出,生青,都市聚观。明逸捕得青,入府,叱明逸曰:“明逸安得不起!”明逸为起坐。既而以为狂,送汝州编管。推官韩绛言青留外将惑众;翰林学士赵概言青言不妄不当流,若诈当诛;即诏概与知谏院包拯追青穷治。盖其母王氏尝执役禁中,出嫁民冷绪,始生女,后生青。青漂泊庐山,数为人言己实帝子,浮屠全大道挟之入京师,欲自言阙下。狱具,皆论不道,诛死。明逸坐尹京师无威望,古及于责。绛,亿之子也。
  甲申,高丽贡于辽。
  五月,己丑,辽主如凉陉。
  癸巳,辽萧蒲努等入夏境,不见敌,纵掠而还。
  甲午,礼院上《明堂五室制度图》。
  封兗州尼丘山神曰毓圣侯。
  丙申,诏国信司罢三番使臣。自与辽通好,其接送使人皆自京差三番使臣,沿路州军,困于须索,谏官包拯、吴奎极言其扰。既罢遣三番,而顿置什物,并令沿路州、军官自办之。
  戊申,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交趾发兵捕广源州贼侬智高,其众皆遁伏山林;诏本路严备之。
  六月,丙寅,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言:“奉诏与太常参议阮逸所上编钟四清声谱法,请用之于明堂者。窃以律吕旋宫之法,既定以管,又制十二钟准为十二正声,以律计,自倍半。说者云:半者,准正声之半以为十二子声之钟,故有正声、子声各十二。子声,即清声也。其正管长者为均,自用正声;正管短者为均,则通用子声而成五音。然求声之法,本之于钟,故《国语》所谓‘度律均钟’者也。其编金石之法,则历代不同,或以十九为一佺,或以三十一为一佺,或以十六为一佺,或以二十四为一佺。故唐制以十六数为小架,二十四为大架,天地、宗庙、朝会各有所施。今太常钟县十六者,旧传正声之外,有黄钟至夹钟四声,盖自夷则至应钟四律为均之时,若尽用正声,则官轻而商重。缘宫声以下,不容更有浊声。一均之中,宫弱商强,是谓陵僭,故须用子声,乃得长短相叙。自角而下,亦循兹法。至它律为宫,其长短尊卑自序者,不当更以清声间之。自唐末多故,乐文坠缺,考击之法,久已不传。今丝竹等诸器旧有清声者,今随钟石教习;本无清声者,未可创意求法,且当如旧。其阮逸所上声谱,以清浊相应,先后互击,取言靡曼,近于郑声,不可用。”诏可。
  辽主谒庆陵。
  丁卯,以御撰黄钟五音五曲凡五十七声,下太常肄习之。
  庚午,辽主谒大安殿。
  壬申,辽以将策进士,命医、卜、屠、贩、奴隶及倍父母或犯事逃亡者,不得应举。
  丙子,谏官包拯、陈旭、吴奎等言:“三司使张尧佐。凡庸之人,徒缘宠私,骤阶显列,自任用以来,万口交讥。陛下何庇一尧佐,上违天意,下咈人情,而稔成危机乎?实为陛下痛之!”拯又言:“历代后妃之族,虽有才者未尝假以事权,况不才者乎?伏见祖宗以来,当帑廪丰盈,用度充足之际,尚乃精选计臣如陈恕、魏羽辈用之,其馀亦尽一时之选。况今上下窘迫,岂可专任此人!伏望特出宸断,授以它职,别求才杰之士,委而任之。”
  辛巳,以屯田员外郎吕公著同判吏部南曹。公著,夷简子也,尝召试馆职,不就。于是帝谕曰:“知卿有恬退之节。”因赐五品服。
  辽主策进士于金銮殿。
  是月,帝讲书迩英阁,因谓侍臣曰:“古有迁民于宽闲之地者,今闽、蜀地狭,其民亦可迁乎?”丁度对曰:“律令故在,但有司不能举行耳。太祖尝徙太原民千馀家于山东,太宗又徙云、应、寰、朔之民于京西诸州。西北之人,勤力谨俭,今富于其乡里者,多当时所徙之民也。民固安土重迁,若地利既尽,要无可恋之理。今蜀民岁增,旷土尽辟,下户才有田三十五亩或五七亩,而赡一家十数口,一不熟则转死沟壑,诚可矜恻。臣以为不但蜀民,凡似此狭乡,皆宜徙之,计口给田,复其家如律令,实利农积谷之本也。”帝纳其言,乃诏京西转运司晓告益、梓、利、夔、福建路,民愿徙者听之。
  秋,七月,丁亥,赠美人尚氏为婉仪。
  壬辰,辽主驻括里蒲碗。
  癸巳,辽以皇子燕赵国王洪基领北南枢密院。
  丙申,幸彰信节度使兼侍中李用和第问疾,入见于卧内,擢其次子珣为閤门使,以所居第赐之,并日给官舍僦钱五千。用和缘帝舅,起民间,位将相,而能阖门谢客,推远权势。帝以章懿太后不逮养,故宠外家逾等。及卒,临奠,哭之恸,赠太师、中书令、陇西郡王,特轰视朝五日,制服苑中,谥恭僖,御撰神道碑,仍篆曰“亲贤之碑”。及其妻卒,亦辍朝成服。
  戊戌,辽录囚。
  戊申,辽以左伊勒希巴萧唐括为北院枢密副使。
  壬子,辽主猎于侯里吉。
  八月,己未,以侍御史知杂事何郯为直龙图阁、知汉州、郯以母老请外故也。将行,上疏言:“三司使张尧佐,虽由进士登第,历官无它故,然骤被宠用,人情皆以止缘后宫之亲,非复以才能许之。逾年若大享讫事,众议谓陛下以酬劳为名,必当进用两府。果如众议,命行之日,言事之臣必以死争。用尧佐而黜言者则累德,用言者而罢尧佐则伤恩;累德则损归圣躬,伤恩则怨起近戚。莫若富贵尧佐而不假之以权,如李用和可也。”
  乙丑,知杭州、资政殿学士范仲淹奏进建昌军草泽李觏所撰《明堂图义》,诏送两制看详,称其学业优博,授试太学助教。觏尝举茂材异等,不中,亲老,以教授自资,学者尝数十百人。
  丙寅,福州草泽郑叔豹上《宗祀书》三卷,述明堂制度及配享冕服之义。
  丁丑,诏立冬罢祭神州地祇。初,礼院以黑帝及神州地祇皆当合祭于明堂,请罢立冬之祭。帝以四时迎气不可辍,故罢祭神州地祇。
  九月,辛卯,诏明堂礼毕,并以袭衣、金帛、器币、鞍勒马赐夏竦、王德用、程琳、李昭亮。将相在外遇大礼有赐自此始。
  丙申,诏太子太保致仕杜衍、太子少傅致仕任布陪祀明堂,令应天府以礼敦遣,仍于都亭驿、锡庆院优备供帐几杖,待其至。衍手疏以疾辞,布将就道,始辞以疾;并遣中使赍赐医药。
  庚子,揭御篆“明堂”二字,飞白“明堂之门”四字,诏祀毕藏于宗正寺。
  壬寅,夏侵辽边界,漆水郡王耶律达和克遣六院军将谐里击败之。夏人数不得志于辽,始议通使。
  时积雨弥旬,帝请褥禁中,甲辰,斋于文德殿,天霁。己酉,朝享景灵宫。庚戌,享太庙。辛亥,大享天地于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大赦。文武职官及公司、致仕者,并特与转资;内臣入仕及十年,亦与迁改,不为永例。
  诏:“内降指挥,百司执奏毋辄行;敢因缘干请者,谏官、御史察举之。”
  初,议肆赦,帝谓辅臣曰:“比有贵戚近习,夤缘请托以图内降,虽颇抑绝,然未免时有侵挠。可于赦文中严切禁止,示信天下。”辅臣对曰:“陛下躬行大祀,辟至公之路,杜私谒之蹊,天下幸甚。然载之赦条,恐未尽圣意。”乃别为手诏,与赦同降。
  先是屯田员外郎、知常州庐陵彭思永入为侍御史,极论内降之弊,以为斜封非盛世所宜有。及祀明堂前一日,有传赦书语百官皆迁官者,思永从驾宿景灵宫,亟上言不宜滥恩。时张尧佐以亲连宫掖骤进,王守忠以出入禁闼被宠,参知政事缺员,尧佐朝暮待命,而守忠亦求为节度使。思永欲率同列言之,或曰:“宜俟命出。”思永曰:“宁以先事得罪,命出而不可救,则为朝廷失矣。”遂独奏:“陛下覃此缪恩,岂为孤寒,独以尧佐、守忠故取悦众人耳。外戚秉政,宦官用事,皆非宗社之福也。”疏入,帝震怒,诏诘思永:“安从得此?”谏官吴奎言:“御史许风闻,事有非实,朝廷当含容之,不能容,罪之可也,何必穷究主名?”中丞郭劝亦言思永不宜深罪,帝悟,不复致诘。思永寻罢侍御史,以司封员外郎知宣州,而尧佐、守忠之议遂格。
  先是入内都知麦允言卒,赠司徒、安武节度使。又诏:“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今后不得为例。”同知礼院司马光言:“孔子谓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夫爵位尊卑之谓名,车服等威之谓器。今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过绝于人,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陆下欲宠秩其人,适足增其罪累耳。”光,池之子也。
  冬,十月,丙辰,宰相文彦博以下进官有差。枢密使王贻永,加镇海节度使,进封邓国公。初,议覃恩,高若讷谓文彦博曰;“官滥久矣,未有以节止,今又启之,何也?”彦博不听。
  丙寅,大宴集英殿,以明堂礼成饮福也。
  庚午,辽主还上京。
  辛未,诏文彦博、宋庠、高若讷、王洙编修《大享明堂记》。
  夏国主谅祚母没藏氏遣使于辽,乞依旧称籓。辽因其使还,诏别遣信臣至,当徐图之。
  壬申,辽释临潢府徒役。
  甲戌,辽主如中会川。
  乙亥,宴京畿父老一百五十人于锡庆院。
  是月,美人杨氏为婕妤。景祐初,听入道,居瑶华宫,至是复进位号。
  诏:“自今诸处无得申奏及发遣念书童子赴阙。”
  十一月,乙酉,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赴大乐所,同定钟磬制度。先是亲阅大乐,言者以为钅尃钟、特磬,大小与古制度未合;诏令改作,而太常言瑗素晓音律,故召之。
  戊子,命权御史中丞郭劝、知谏院包拯放天下欠负。
  壬辰,赐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金部员外郎许元进士出身。
  帝尝谓执政曰:“发运使总领六路八十八州、军之广,其财货调用,币帛谷粟岁千百万,宜得其人而久任。今许元累上章求去,朕思之,不若奖励以尽其才。”故特有是赐。
  戊戌,权御史中丞郭劝,罢为翰林侍读学士。劝初就明堂斋次,帅众御史求对,论群臣不当迁官,不许。又上疏极言之,讫不从。于是以老求解台任,许之。
  召知益州田况权御史中丞。
  益州守臣得便宜从事,多擅杀以为威,虽小罪,辄并妻子徙出蜀,至有流离死道路者。况在蜀逾二年,拊循教诲,非有甚恶,不使东迁。蜀人爱之,以比张咏。
  庚戌,辽录囚。
  壬子,辽以南府宰相韩知白、枢密副使杨绩擅给进士堂帖,出知白为武定军节度使,绩为长宁军节度使。
  是月,诏:“观察使以上,自今依大两省、待制例,经两次郊礼,许一次将弟侄子孙恩泽奏补异姓骨肉。”
  闰月,乙卯,辽汉王特布为中京留守。
  丙辰,出内藏库缗钱四十万,䌷绢六十万,下河北使籴粮草。先是河北频年水灾,朝廷蠲民税几尽。至秋,禾稼将登,而镇、定复大水,沿边尤被其害。帝忧军储不给。故特出内府钱帛以助之。
  戊午,河南府言前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张观卒。赠吏部尚书,谥文孝。观初为秘书郎,其父居业从事坊州,因上言愿以官授父,真宗嘉之,以居业为京官。及观贵,居业由恩至太府卿。尝过洛,嘉其山川风物,曰;“吾得老于此足矣。”观于是买田宅,营林榭,以适其意。观早起奉药膳,然后出视事,未尝一日易也。居丧,哀毁过人,既练而卒。
  己未,以三司使、户部侍郎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淮康节度使、景灵宫使,以资政殿学士、尚书左丞王举正兼御史中丞,改命田况权三司使。是日,诏:“后妃之家,无得除二府职位。”庚申,又加尧佐同群牧制置使。
  辛酉,赐贵妃张氏从弟卫尉寺丞希脯、太堂寺太祝及甫并进士出身,尧佐之子也。
  是夜,秀州地震,有声如雷。
  癸亥,知谏院包拯等言:“陛下即位仅三十年,未有失德。乃五六年间,超擢张尧佐,群臣皆窃议于下;然而其过不在陛下,在女谒近习及执政大臣也。盖女谒近习,动伺陛下之所为,知陛下继嗣未立而有所私,莫不潜有趋向而附结之。执政大臣不思规陛下以大谊,乃从谀顺指,高官要职,惟恐尧佐不满其意,使陛下有私昵后宫之过,此岂爱君之心哉!伏望断以大义,追寝尧佐过越之恩;必不得已,宣徽、节度使择与其一,仍罢群牧制置使之命,畀之外郡以安全之。”
  初,执政希上旨,一日除尧佐四使;又以王举正重厚寡言,同日授御史中丞。朝议意举正或迤丽退避,动经旬浃,则尧佐之命必遂行,论谏弗及矣。甲子,举正遂告谢上殿,力言擢用尧佐不当。其疏曰:“近者台谏论列,陛下虽罢其使任,而复加崇宠,转逾于前,并授四使,又赐二子科名。贤愚一词,无不嗟骇。昔汉元帝时,冯野王以昭仪之兄,在位多举其行能,帝曰:‘吾用野王,后世必谓我私后宫亲戚。’本朝太宗皇帝孙妃之父,止授南班散秩。盖保全后宫戚属,不令僭盛以取颠覆。伏望陛下远鉴前古美事,近守太宗圣范,追取尧佐新命,除与一郡,以息中外之议。”不报。戊辰,朝退,举正留百官班廷诤,复帅殿中侍御史益都张择行、江陵唐介及谏官包拯、陈旭、吴奎于帝前极言,且于殿庑切责宰相。帝闻之,遗中使谕旨,百官乃退。
  己巳,诏:“近者台谏官累乞罢张尧佐三司使;又言亲连宫掖,不可用为执政,若优与官爵,于体差便,遂除宣徽使;兼已指挥:‘自今后妃之家,毋得除两府职任。’今台谏官重有章疏,其言反覆,及进对之际,失于喧哗,在法当黜,朝廷特示含容。其令中书取戒厉,自今台谏官相率上殿,并先申中书取旨。”时帝怒未解,大臣莫敢言,枢密副使梁适独进曰:“台谏官盖有言责,其言虽过,惟陛下矜察。然宠尧佐太厚,恐非所以全之。”是日,尧佐亦奏辞宣徽使、景灵宫使。仍诏学士院贴麻处分,而取戒厉卒不行。
  辛未,辽以同知北院枢密使萧革为南院枢密使;以南院大王耶律仁先知北院枢密使事,封宋王。
  十二月,甲申朔,诏班三品以上家庙之制。
  初,宰臣宋庠请令诸臣建立家庙,下两制与礼官详定审度。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定议:“官正一品、平章事以上,立四庙;枢密使、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签署院事,见任、前任同。宣徽使、尚书、节度使、东宫少保以上,皆立三庙。馀官祭于寝。凡得立庙者,许嫡子袭爵,世降一等。死即不得作主祔庙,别祭于寝;自当立庙者,即祔其主。其子孙承代,不计庙寝祭,祭并以世数亲疏迁祧。始得立庙者不祧,以比始封;有不祧者,通祭四庙、五庙。庙因众子立而嫡长子在,则祭以嫡长子主之;嫡长子死,即不传其子,而传立庙者之子。凡立庙,听于京师或所居州县;其在京师者,不得于里城及南郊御路之侧。仍别议袭爵之制。”其后终以有庙者之子孙或官微不可以承祭,而朝廷又难尽推袭爵之恩,遂不果行。
  初,戎州人向吉等操兵贾贩,恃其众,所过不输物税,州县捕逐,皆散走。成都钤辖司奏请不以南郊赦除其罪,从之。逮捕亲属系狱,至更两赦。有诣阙告讦者,刑部祥覆官以为特敕遇赦不原者,虽数赦犹论如法。同判刑部孙锡独奏释之,凡释百二十三人。旧判刑部者多持事往决于中书,锡独不往。锡,真州人也。
  丁亥,辽北府宰相赵王萧孝友出为东京留守。
  庚戌,辽韩国王萧惠请老,诏赐肩舆入朝,策杖上殿,再辞,乃许之,徙封魏王。诏冬夏赴行在参决疑议。惠性宽厚,自奉俭薄。辽主尝使其恣取珍物,惠曰;“臣以戚属居要地,禄足养廉,奴婢千馀,不为阙乏,陛下犹有所赐;贫于臣者,何以待之?”辽主以为然。故为将虽数败衄,不之罪也。
  壬子,夏国主谅祚遣使上表于辽,言遵母训,乞依旧臣属。
  是岁,准布数贡于辽。
  夏改元天祐垂圣。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三年(辽重熙二十年。辛卯,一零五一年)
  春,正月,丙子,诏江宁府、扬州、庐州、洪州、福州并带提辖本路兵甲贼盗公事,益屯禁兵。仍分淮南为两路:扬州为东路,庐州为西路。
  戊戌,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壬午朔,以太子中舍致仕胡瑗为大理评事兼太常寺主簿,固辞。
  甲申,辽遣前北院都监萧友括等使西夏,索党项叛户。
  丙戌,文彦博等进《明堂大享记》二十卷,《纪要》二卷;帝为之序,镂版以赐近臣。
  己丑,诏徐、宿、泗、耀、江、郑、淮阳七州军采磬石,仍令诸路转运司访民间有藏古尺律者上之。
  辽主如苍耳泺。
  己亥,诏三司,河北入中粮草复行见钱法。
  甲辰,吐蕃贡于辽。
  丙午,泾原经略使夏安期上弓箭手阵图。初,安期选弓箭手万三千人,分隶东西路都巡检下。属岁丰稔,召至州,大阅,技艺精强,且言可当正兵五七万。既图上阵法,乃降诏奖谕。
  戊申,翰林侍读学士、史馆修撰宋祁,坐其子与张彦方游,出知亳州。
  张彦方者,贵妃母越国夫人曹氏客也。受富民金,为伪告敕,事败,系开封府狱,语连越国夫人。知开封府刘沆论彦方死,不敢及曹氏;执政以妃故,亦不复诘。狱具,中书遣比部员外郎杜枢虑问,枢扬言将驳正,亟改用谏官陈旭。权幸切齿于枢。先是御史中丞王举正留百官班,论张尧佐除宣徽使不当,枢独出班问曰;“枢欲先问中丞所言何事而后敢留班。”举正告之故,枢曰:“用此留枢可也。”至是盖累月,执政白以为罪,黜临衡州税。枢,杞之弟也。
  初,开封府寡妇胡氏,诉诸贾负息本钱,因尽抱券书至庭;其夫交游书多知名士,沆止为理所负欠而置其书不问。及彦方狱,沆又不问越国及所与交游者,谏官、御史以为言。帝问之,沆对:“胡氏夫,七品正员官;彦方举进士,尝廷试;虽交贵官,与公聊子弟游,无害也。顾臣久在外,偶不识之耳。”帝然其言。
  左正言贾黯,自以少年遭遇,果于言事,首论韩琦、富弼、范仲淹可大用。及杜枢贬黜,黯言枢无罪,且旨从中出,恐自此贵幸近习,阴肆谗毁,害及善良,不可不察。时言者或论事无状,辄戒厉穷诘。黯奏:“谏官、御史,迹既疏远,未尝预闻时政,不免采于传闻。一有失实,而诘难沮辱随之,非所以广开言路。请如唐太宗故事,每执政奏事,听谏官一员随入。”时执政患言事官旅进,论议帝前不肯止,遂诏:“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禀中书俟旨。”黯论以为:“今得进见言事者独谏官、御史,若然,言路将壅,陛下不得闻外事矣。请如故便。”皆弗许。
  三月,壬子朔,辽主如墨水。
  乙卯,命知亳州宋祁就州修《唐书》,易史馆修撰为集英殿修撰。
  己未,谏官包拯、吴奎、陈旭,言工部尚书、平章事宋庠,不戢子弟,在政府无近建明;庠亦请去。又言庠闻有劾章,即求退免;表既再上,乃不待答,复入视事。庚申,罢为刑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以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刘沆参知政事。议者谓沆不敢穷治张彦方狱,贵妃德之,坐此获进。谏官、御史相继论列,帝不听。
  癸酉,广南西路转运司言侬智高奉表献驯象及生熟金银,诏却之。
  丙之,魏国大长公主薨。主,太宗第八女。太宗尝发宝藏,令诸女择取之,主独无所取,太宗尤所钟爱。下嫁李遵勖,时遵勖父继昌亡恙,主因继昌生日,以舅礼谒之。帝闻,密以兼衣、宝带、器币助以为寿。
  故事,命妇皆服发紒进见,章献明肃太后命以珠错罗巾縚之,又赐金龙小冠,辞不敢服。它日,固命之,然诞节称寿,犹以发紒入见。太后于政事有所访逮,主多语祖宗旧事以讽。居遵勖丧,衰麻未尝去身,服除,不复御华丽。尝宴禁中,帝亲为主簪花,主辞曰:“自誓不复为此久矣。”尝诫诸子以忠义自守,无恃吾以速悔尤。其视它子,与己出均。及病目,帝遣内侍挟太医诊视,禳禬无不至。车驾临幸,侍者掖主迎之。帝命主先坐,设御坐于西,主固辞。乃移榻东南向,因亲舐主目,左右皆感泣。帝亦悲痛曰:“先帝伯仲之籍十有四人,今独存大主,奈何婴斯疾?”复顾问子孙所欲,主曰:“岂可以母病而邀赏邪!”赍白金三千两,辞不受。帝因谓从臣曰:“大主之疾倘可移于朕,亦所不避也。”主虽丧明,平居隐几,冲澹自若。尝戒诸子曰:“汝父遗令,柩中无藏金玉,时衣才数袭而已。吾殁后,当亦如是。”初以暴疾闻,帝趣驾往,及道,奏不起,乃易服奠哭。追封齐国大长公主,谥献穆。诏乾元节罢乐,宰臣固请,乃已。御制挽辞,仍篆碑首曰“褒亲旌德之碑”。
  夏,四月,癸未,诏:“河北民流相属,吏不加恤,而乃饬厨传,交赂使客,以取虚名。自今非犒设兵校,其一切禁之。”
  甲申,知谏院吴奎言:“七十而致仕,载之《礼经》。臣下引年而自陈,分之常也;君上推恩而固留,权之至也。近日光禄卿句希仲、吏部郎中、直昭文馆陆轸等,并以年高,特与分司,初欲风动群伦,而在位殊未有引去者。乞早以臣前奏施行。”先是奎及包拯皆言:“在官年七十而不致仕者,并令御史台以时按籍举行。”知制诰胡宿独以为:“文吏当养其廉耻,武吏当念其功旧,今欲一切以吏议从事,殆非优老劝功之意。当少缓其法,武吏察其任事与否,勿断以年,文吏使得自陈而全其节。”朝廷卒行宿言。
  辛丑,以河北转运使吕公弼为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公弼,夷简子也,在职逾年,通御河,漕粟实塞下。又置铁冶佐经用,减近边屯兵,使就食京东以省支移。诸州增壮城兵,专给版筑以宽民役。蠲冗赋及民负责不能偿者数百万计,而官用亦饶。帝以为能,故加秩而因任之。谏官陈旭言公弼藉父馀廕,干求荐引,不当遽有此除,公弼因是乞罢。帝谓辅臣曰:“古之君子,贵夫几谏,今则务计人阴私以沽直名,朕不取也。”
  以刑部郎中、知制诰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公亮自为集贤校理,即预经筵,凡十馀年,帝每厚遇之。及迁学士,管句三班,三班吏丛猥,老胥抱文书升堂取判者,皆高下在口,异时长官漫不省察,谨占署而已。公亮尽取前后条目置座侧,案以从事,吏束手无能为。后至者皆以为法。
  五月,庚戌朔,以恩、冀等州旱,诏长吏决系狱。
  癸丑,辽萧友括自夏还。夏国主谅祚之母上表,乞如党项权进马驼牛羊等物。
  丁巳,诏:“中书堂后官,自今毋得佩鱼,若士人选授至提点五房者,许之。”
  己巳,夏遣使如辽求唐隆镇及乞罢所建城邑,辽主以诏答之。
  庚午,宰臣文彦博等言:“臣等每因进对,尝闻德音,以搢绅之间,多务奔竞,匪裁抑之则无以厚风俗。若恬退守道者稍加旌擢,躁求者庶几知耻。伏见工部郎中、直史馆张瑰,十馀年不磨勘,朝廷奖其退静,特迁两浙转运使;代还,差知颍州,亦未尝以资序自言。殿中丞王安石,进士第四人及第,旧制,一任还,进所业,求试馆职。安石凡数任,并无所陈;朝廷特令召试,亦辞以家贫亲老。馆阁之职,士人所欲,而安石恬然自守,未易多得。大理评事韩维,尝预南省高荐,好古嗜学,安于退静。并乞特赐甄擢。”诏赐瑰三品服;召安石赴阙,俟试毕别取旨;维令学士院与试。安石、维并辞不就。安石,临川人。维,亿之子也。
  壬申,初置河渠司,隶三司,命盐铁副使刘湜、判官邵饰领之。
  丙戌,辽以所获夏国主嫡母及前后所俘获夏人安置苏州。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二
●卷第五十二
    【宋纪五十二】 起重光单阏六月,尽玄黓执徐八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三年(辽重熙二十年)
  六月,丁亥,无为军献芝草三百五十本。帝曰:“朕以丰年为瑞,贤臣为宝。至于草木虫鱼之异,焉足尚哉!知军茹孝标特免罪,仍戒天下,自今毋得以闻。”
  戊子,汝州部署杨景宗求为部,帝谓辅臣曰:“景宗,章惠太后之弟,朕岂不念之!然性贪虐,老而益甚,今与郡,则一方之民受祸矣。”不许。
  丁酉,谏官包拯言:“顷岁以来,凡有才名之士,必假险薄之名以中伤之,摈弃不用。欲望圣慈申命宰执,应臣僚中素有才行,先以非辜被谴,如杨纮、王鼎、王绰等,曾叙用未复职任者,并乞复与甄擢,或委之繁剧,必有成效。”戊戌,徙知越州杨纮为荆湖南路转运使。王鼎先知深州,徙知建州,寻亦除提点河北刑狱。鼎前在江东,坐苛察免,及复起,治奸赃愈急,所举劾,于贵势无所避,时盗贩茶盐者众,鼎一切杖遣之。监司屡以为言,鼎不为变。
  秋,七月,壬子,诏:“太学生旧制二百人,如不能充数,止以百人为限。”
  癸丑,诏:“外任少卿监以下,年七十不任厘务者,其令转运、提点荆狱司以闻;在京委御史台、审官院;尝任馆阁、台谏及提点刑狱,令中书裁处;待制以上,能自引年,则优加恩礼,不须用为定制。”
  甲寅,赐陕州草泽魏闲清逸处士。闲,野之子也,世有隐德,知州李昭遘上其行义,故有是赐。
  丙辰,诏充州仙源县复以孔氏子孙知县事。
  丁巳,从翰林学士承旨王尧臣等议,雅乐名《大安》。
  乙丑,帝谕辅臣曰:“近日职司,以长吏不理闻者多矣,中书未尝施行。夫长吏者,民之性命所系,宜择其甚者罢之,小者易之。”文彦博等惭谢而退。于是鄂州王开、台州吕士宗等,或以衰老,或以弛慢,罢斥、对移者凡十六人。
  丁卯,免天平军节度推官鄞人沈起擅去官罪。起因父疾请解,不待报而归。法官论以私罪,帝曰;“若此,何以厚风俗?其除之。”
  己巳,知制诰宋城王洙、直集贤院郾城掌禹锡上《皇祐方域图志》五十卷。
  乙亥,知秦州吕公绰赴阙,已而中丞王举正、知谏院包拯言:“公绰当其父夷简执政时,多所干预,若遽令代还,恐更图进用。”乃诏复任。公绰通敏有才,然其父执政时,常漏除拜以市恩,时人以比窦申。
  丙子,减湖南郴、永、桂阳监丁身米。
  初,马氏科民采木,不以贫富,皆科丁取数。国初,量给其直,令随税输米,而重轻不等,贫者苦之。帝命三司取最下数为准,凡岁减十馀万石。
  是月,辽主如秋山。
  八月,辛巳,特赠给事中孔道辅为工部侍郎。时龙图阁直学士王素入对,语及道辅,帝思其忠,故有是命。
  癸未,知定州韩琦,加观文殿学士,再任。
  初,明镐引诸州兵平恩州,独定兵邀赏赍,出怨语,凡欲噪城下。琦素闻其事,以为不治且乱,及至,即用军制勒习,察其尤天良者,捽首斩军门外。士死攻战,则赙赏其家,籍其孤儿,使继衣廪,威信并行。又效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训习之,由是定兵精劲冠河朔。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履,或饭讫不与人直,至定,琦悉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逾月亦皆就律,不敢得犯法。岁大歉,赈之,活人数百万。诏书褒美。
  丙戌,遗使安抚京东、淮南、两浙、荆湖、江南饥民。
  辛卯,以张尧佐为宣徽南院使、判河阳,中丞王举正言此授非当,有损圣德。不报。
  乙未,以知制诰王洙为辽太后生辰使。至靴淀,辽使刘六符来伴宴,言耶律防善画,向持礼南朝,写圣容以归,欲持至馆中,王洙曰:“此非瞻拜之地也。”六符言恐未得其真,欲遗防再往传绘,洙力拒之。
  御史中丞王举正言“陛下滥赏尧佐,乞即黜臣”,不报。知谏院包拯、陈旭、吴奎相继言:“尧佐制命复下,物议沸腾,望检会臣等前后奏答刂,必赐施行。”庚子,诏:“自今张尧佐别有迁改,检会此答刂子进呈执奏。”仍诏:“除宣徽使自今不得过二员。”
  乙巳,冯道曾孙舜卿上道官诰二十通,乞录用。帝谓辅臣曰:“道相四朝,而偷生苟禄,无可旌之节;所上官诰,其给还之。”
  是月,汴河绝流。
  九月,癸丑,赐李继隆神道碑额曰“显功”。
  乙卯,武宁节度使兼侍中夏竦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献。知制诰王洙当草制,封还其目曰:“臣下不当与僖祖同谥。”遂改文正。同知礼院司马光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竦何人,乃得此谥?”判考功新喻刘敞言:“谥者,有司之事也;竦奸邪,而陛下谥之以正,不可也。”光疏再上,敞疏三上,诏更谥文庄。竦为郡,喜作条教,立保伍之法,盗贼不敢发。治军尤严,敢诛杀;而疾病死丧,拊循甚至。尝有龙骑卒戍边,群聚剽劫,州郡莫能止。或密以告略多类此。然性贪,数商贩部中,在并州,使其仆贸易,为所侵盗,至杖杀之。积家财累巨万,自奉尤侈,畜声伎甚众。所在阴间僚属,使相猜阴,以钩致其事;遇家人亦然。
  庚申,赐国子博士梅尧臣同进士出身,仍改太常博士。尧臣,询从子,工于诗,大臣屡荐尧臣宜在馆阁,召试学士院,而有是命。
  丙子,改太子太师王溥谥文献为文康,司空致仕章得象谥文宪为文简,以知制诰王洙言得象谥同周公,溥同僖祖故也。有欲改溥谥为文忠者,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张揆曰:“溥,周宰相,国亡不死,安得忠!”乃谥文康。
  丁丑,诏迩英阁讲读官当讲读者,立侍敷对,馀皆赐坐侍于阁中。天圣以前,讲读官皆坐侍,自景祐以来皆立侍,至是帝屡面谕以经史义旨须详悉询说,因有是诏,遂为制。
  教坊官王世昌,自陈年老,乞监永济仓门。帝曰;“世昌本亦士人,以无行检,遂充此职。仓门乃国家粮储出入之所,岂可令此辈主之?宜与在京一庙令。”
  是月,辽更定条制。
  辽主驻中会川。
  冬,十月,己卯朔,诏三司:“解盐听通商,候二年较其增损以闻。初,包拯自陕西还,力主范祥所建通商法,朝廷既从之。已而判磨勘司李徽之又言不便,乃下其事三司,驿召祥,令与徽之及两制共议。而议者皆以祥为是,故有是诏。
  辽括诸道军籍。
  甲申,大理寺言信州民有劫米而伤主者,法当死。帝谓辅臣曰:“饥而劫米则可哀,盗而伤主则难恕;然细民无知,终缘于饥耳。”遂贷之。又曰:“刑宽则民慢,猛则民残,为政常得宽猛之中,使上下无怨,则水旱不作。卿等宜戒之!”
  乙酉,新作隆儒殿,在迩英阁后。
  乙未,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知制诰李淑,落翰林学士。淑初以端明、侍读二学士奉朝请,寻复入翰林。谏官包拯、吴奎言:“淑性奸邪,尝乞侍养其父而不及其母;既得侍养,又复出仕,有谋身之端,无事亲之实。作《周三陵》诗,语涉怨愤,非所宜言。宜夺禁职,以戒怀奸隐慝之臣。”故有是命。
  丁酉,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责授春州别驾。初,张尧佐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介与包拯力争,又请王举正留百官班廷论,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知河阳。或谓补外不足争,介以为宣徽次二府,不计内外,独争之。帝谕介,除拟初出中书,介言当责执政。退,请全台上殿,不许;自请贬,亦不报。于是劾宰相文彦博“知益州日,作间金奇锦,因中人入献宫掖,缘此擢执政。及恩州平贼,幸会明镐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张尧佐宣微、节度使,臣累论奏,面奉德音,谓是中书进拟,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奸谋迎合,显用尧佐,阴结贵妃,外陷陛下有私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又言:“彦博向求外任,谏官吴奎与彦博相为表里,言彦博有才,国家倚赖,未可罢去。臣见彦博自独专大政,凡所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夤缘。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援引,借助声势,欲威福出于己,使人不敢议其恶。乞斥罢彦博,以富弼代之。臣与弼亦昧平生,非敢私也。”帝怒,却其奏不视,且言将加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愤激,虽鼎镬不避,敢辞贬窜!”帝于座急召二府,示以奏曰:“介言它事乃可,至谓彦博因贵妃得执政,此何言也!进用冢司,岂应得预,而乃荐弼!”时彦博在帝前,介面质之,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隐!”彦博拜谢不已。帝怒益甚。枢密副使梁适叱介下殿,帝令送御史台劾介。彦博再拜言:“台官,言事职也,愿不加罪。”不许;乃召当制舍人即殿庐草制而责之。
  时帝怒不测,群臣莫敢谏,右正言蔡襄独进言:“介诚狂直,然容受尽言,帝王盛德也。”己亥,中丞王举正复上疏言责介太重。赤亦中悔,敕朝堂告谕百官,改介英州别驾,复取其奏以入,遣中使护送介至英州,且戒无令道死。知制诰胡宿言:“唐介改贬英州,闻专差中使押之贬所。窃寻曰前台谏官贬黜,无此体制。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于道路,四海广远,不可家至户晓,将使朝廷负谤于天下,其伤不小。就使介安全至于贬所,亦不可著为后法。伏望追还使人,以全朝体。”殿中侍御史梁蒨亦言:“陛下爱介,故遣中使护送;即不幸介以疾死,天下后世能无以杀疑乎?”帝曰:“诚不思此。”亟追还中使。介直声闻天下。
  庚子,礼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
  以枢密使庞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高若讷,以本官充枢密使。
  辛丑,以枢密副使、给事中梁适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王尧臣为枢密副使。起居舍人、知谏院吴奎,出知密州。包拯奏乞留奎,且言:“唐介因弹大臣,并以中奎,诬惑天听。”帝曰:“介昨言奎、拯皆阴结文彦博,今观此奏,则非诬也。”
  乙巳,帝谓庞籍曰:“谏官、御史,必用忠直淳厚、通世务、明治体者,以革浮薄之弊。”籍既承圣谕,自是中书奏诏举台官,必以帝语载敕中。
  十一月,辛亥,诏以“漳、泉州、兴化军,自五代以来,计丁出米甚重,或贫不能输。自今泉州、兴化军旧纳七斗五升者,主户与减二斗五升,客户减四斗五升;漳州纳八斗八升八合者,主户减三斗八升八合,客户减五斗八升八合,为定制。”初,庞籍为福建转运使,请罢漳、泉、兴化军丁米,有司持不可;及籍为宰相,遂行之。
  甲子,辽命东京留守司总领户部内省事。
  丁卯,辽罢中丞记录职官过犯,令承旨总之。
  乙亥,帝谓辅臣曰:“江、淮连年荒歉,如闻发运司惟务诛剥,以敷额为能,虽名和籴,实抑配耳。其减今年上供米百万石。”因诏免灾伤人户所输盐米。先是河北饥,三司益增江、淮米以饷河北,及江、淮饥,有司责米数如常岁,度支副使梅挚奏减之。
  十二月,庚辱,翰林天文院新作浑仪成,御撰《浑仪总要》十卷,论前代得失,已而留中不出。
  乙酉,辽以太后行再生礼,肆赦。
  戊子,中书言:“诸房人吏稽违案牒者,自来量行罚典,终未革心。欲籍其名目,以轻重为差,其罚数多及情重者,取旨黜逐。”从之。
  戊戌,以资政殿学士吴育知陕州。始,命育兼翰林侍读学士,育辞以疾,固请便郡。帝谓近臣曰:“育刚正可用,但嫉恶太过耳,宜听其便。”因遣中使赐以禁中良药。不半岁,又徙汝州。
  先是包拯请除范祥权本路转运副使,令擘画盐法利害,计置沿边斛斗,事归一局,易为办集。而三司使田况亦请久任祥,使专其事。己亥,以祥为陕西转运副使,仍赐金紫服以宠之。
  庚子,诏:“文武官年七十以上未致仕者,更不考课迁官;其有功于国,有惠于民,当加赏者,勿拘。”
  以益州乡贡进士房庶为试校书郎。庶,成都人,宋祁尝上其所著《乐书补亡》二卷,田况自蜀还,亦言其知音。既召赴阙,庶自言:“尝得古本《汉志》云:‘度起于黄钟之长,以子谷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积一千二百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今文脱‘之起积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来,累黍为尺以制律,是律生于尺,尺非起于黄钟也。且《汉志》‘一为一分’者,盖九十分之一。后儒误以一黍为一分,其法非是。当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实当中黍尽得九十分,为黄钟之长,九寸加一以为尺,则律定矣。”直秘阁范镇是之,乃言曰:“李照以纵黍累尺管,空径三分,容黍千七百三十;胡瑗以横黍累尺管,容黍一千二百,而空径三分四厘六豪;是皆以尺生律,不合古法。今庶所言,实千二百黍于管,以为黄钟之长,就取三分以为空径,则无容受不合之差,校前三说为是。请如其法,试造尺律,更以古器参考,当得其真。”乃诏王洙与镇同于修制所依庶说造律尺籥,上之。帝召辅臣同观,又令庶自陈其法,因问律吕旋相为宫事,令撰图以进。是时胡瑗等制乐已有定议,特推恩而遣之。镇为论于执政曰:“今律之与尺,所以不得其真,由累黍为之也。累黍为之者,史之脱文也。古人岂以难晓不合之法书之于史,以为后世惑乎!易晓而必合者,房庶之法是矣。今庶自言其法,依古以律而起尺,其长与空径、与容受、与一千二百黍之数,无不合之差。诚如庶言,此至真之法也。”执政不听。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
  春,正月,辛亥,徒英州别驾唐介为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
  辽主如混同江。
  王尧臣、王守忠、陈旭等,校庆历、皇祐总四年天下财赋出入,凡金币丝纩薪刍之类,皆在其数,参相耗登,皇祐元年入一亿二千六百二十五万有奇,而所出亡馀;为书七卷,丙辰,上之。诏送三司,取一岁中数以为定式。
  庚申,乾宁军献古钟,诏送详定大乐所。
  丙寅,听吉州司理参军祝绅持兄服。绅幼亡父母,养于兄嫂,已尝为嫂服,至是又请解官持兄丧。帝曰:“近盖有匿父母丧而干进者,今绅虽所服非礼,然不忘鞠养恩,亦可劝也。可听之,仍候服阕日,与幕职官、知县。”
  诏:“昨为唐介显涉结附,合行降黜,亦虑言路或阻,寻与除迁。尚恐言事之臣有所顾忌,御史台、谏院,其务尽鲠直以箴阙失。”
  二月,戊寅,帝谓辅臣曰:“东南岁比不登,民力匮乏,尝诏蠲岁漕百万石。今发运使施昌言、许元乃欲分往两浙、江南调发军储,是必谋诛剥疲民,求羡馀以希进耳,宜约束之。”因诏昌言等遵前诏,毋得辄有科率。
  庚辰,以兵部郎中考城傅求为户部副使。
  庆历末,求自梓州路转运使移陕西。时关中用当十铁钱,盗铸不可胜计,求献策请变钱法。至境,问民所乏,贷以种粮钱,令麦熟纳偿,而薄取其息,民大悦。求急檄州县,凡散二百八十万缗。已而朝廷变法,遂下令,以小铁钱三折大铁钱一。民出不意,破产失业,自经者众,而盗铸亦衰止。所贷得麦四十万斛,商人入粟于边而受钱于中都,岁五百万缗。时河北奏乞线,朝廷未有以给,求言本道仓廪实,请以所当受钱畀之,帝嗟赏。自康定用兵,陕、华以西移税输于边,民力大困,求令输本郡,而转钱以供为籴,民受其惠而兵食亦足。王尧臣详定课绩,上其事实;赐诏褒之。寻召入,权纠察在京刑狱,于是擢副三司。
  癸未,命御史中丞王举正与三司同详定冗费。
  是月,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丁未,以知谏院包拯为龙图阁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居数月,徙为高阳关路安抚使。因籍一路吏民积岁所负公钱十馀万,悉除之。
  丙辰,蠲江南乐、西路民所贷种粮。初,帝谓辅臣曰:“顷江南岁饥,贷种粮数十万斛,且屡经寝阁,而转运司督索不已。比闻民贫不能尽偿,非遣使安抚远方,无由上达,其蠲之。”
  壬戌,出内藏库绢十万,下三司以助军费。
  丙寅,河东、陕西都部署司言郭谘所进独辕冲阵无敌流星弩,可以备军用,诏弓弩院如样置之。寻以谘为鹿延路钤辖,给所制弩五百,募土兵教之。既成,经略使夏安期言其便,诏置独辕弩车。
  戊辰,以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税唐介为秘书丞。
  辛未,诏杂买务:“自今凡宫禁所市物,皆给实直,其非所阙者,勿得市。”初,帝谓辅臣曰:“国朝鉴唐宫市之患,特置此务,以京朝官、内侍参主之,且防扰人。近岁物非所急者一切收市,扰人甚矣。”故降是诏。
  夏,四月,戊寅,禁内宿臣寮聚会。
  先是内出欹器一,陈于迩英阁御坐前,谕丁度等曰:“朕思古欹器之法,试令宫人制之,以示卿等。”命以水注之,中则正,满则覆,虚则欹,率如《家语》、荀卿、淮南之说。帝曰:“日中则昃,月盈则亏;朕欲以中正临天下,当与列辟共守此道。”度拜曰:“臣等亦愿无倾满以事陛下。”因言太宗尝作此器,真宗亦尝著论。庚辰,帝制《后述》以赐度等。
  丙戌,辽遣使来贺乾元节,其国书始去国号,称南、北朝,且言书称大宋、大契丹非兄弟之义。帝召二府议之,参知政事梁适曰:“宋之为宋,受之于天,不可改。契丹亦其国名。自古岂有无名之国!”又下两制、台谏官议,皆以讲和以来,国书有定式,不可辄许。乃诏学士院答辽书,仍旧称大契凡、大宋。其后辽复有书,亦自称大契丹如故。初,知制诰韩综为馆伴,北使欲复书如其国但称南、北朝。综谓曰:“自古未有建国而无号者。”北使惭,遂不复言。其后北使来,朝廷择馆伴者,时综已卒,帝曰:“孰有如韩综者乎?”
  初,依智高贡方物,求内属,朝廷拒之。后复贡金函书以请,知邕州陈珙上闻,不报。智高既不得请,又与交趾为仇,且擅广源山泽之利,遂纳亡命,数出敝衣易合,给言峒中饥,部落离散,邕州信其微弱,不设备。乃与广州进士黄玮、黄师宓及其党侬建中、侬智忠等日夜谋入寂。一夕,焚其巢穴,给其众曰:“平生积聚,今为天火所焚,生计穷矣。当拔邕州,据广州以自王,否则必死。”是日,率众五千沿郁江东下,攻破横山寨,寨主张日新、邕州都巡检高士安、钦、横州同巡检吴香死之。
  五月,乙巳朔,侬智高破邕州,执知州陈珙、通判王乾祐、广西都监张立。初,贼围城,珙令乾祐守来远门,权都监李肃守大安门,指使武吉守朝天门。张立自宾州来援,既入,珙犒军城上,酒行而城破。珙、立、乾祐及节度推官陈辅尧、观察推官唐鉴、司户参军孔宗旦皆被执,兵死者千馀人。智高阅军资库,得所上金函,怒谓珙曰:“我请内属,求一官以统摄诸部,汝不以闻,何也?”珙对尝奏不报;索奏章,不获,遂扶珙出。珙病目,不能视,惶恐呼万岁,求自救,不听,并立、乾祐、辅尧、鉴、宗旦害之。立临刑,大骂不屈,逾月,得其尸如生。
  当智高未反对,邕州有白气出庭中,江水溢。宗旦以为兵象,度智高必反,以书告珙。珙怒,诋之曰:“司户狂邪?”及智高破横山寨,宗旦即载其亲诣桂州,曰:“吾有官守不得去,无为俱死也。”既而贼执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贼,且大骂,遂被害。
  智高既得邕州,即伪建大南国,僭号仁惠皇帝,改年启历,赦境内,师宓以下皆称中国官名。
  丙午,以太常丞致仕导江代渊为祠部员外郎。渊事亲孝,举进士甲科,得清水主簿,叹曰:“禄不及亲,何以为!”即还家教授,坐席常满。王拱辰安抚两川,遗书欲起之,托疾不往见。杨日严知益州,又荐之,遂以太子中允致仕。谢绝诸生,著《周易旨要》、《老佛杂说》数十篇。至是翰林学士田况上其书,诏优加两官。
  庚戌,诏:“国子监直讲,自今选通经有行实、年四十以上者为之。”时侍御史梁蒨言:“近日荐杨忱为学官,忱年少轻肆,不可用。”故降是诏。忱,偕之子也。
  癸丑,侬智高入横州;丙辰,入贵州;庚申,入龚州;辛酉,入藤州;又入梧州、封州,知封州曹觐死之。时岭南州县无备,守将多弃城走。封州士卒才百人,又无城隍以守,或劝觐避贼,觐正色叱之曰:“吾守臣也,有死而已,敢言避贼者斩!”贼至,觐率从卒决战,不胜,被执。贼捽使拜,且诱之曰:“从我得美官,以女妻汝。”觐詈曰:“人臣惟北面拜天子,我岂从尔苟生邪!”贼犹惜不杀,徙置舟中。觐不食者两日,探怀中印章授其从卒曰:“我且死,若求间道,以此上官。”贼知其无降意,害之,至死骂贼不绝。
  壬戌,侬智高入康州,知州赵师旦,监押马贵死之。师旦,稹从子也。
  贼既破邕州,顺流东下。师旦使人觇贼,还报曰:“诸州守皆弃城走矣。”师旦叱曰:“汝亦欲吾走邪”乃大索,得谍三人,斩以徇。而贼已薄城下,师旦止有兵三百,开门迎战,杀数十人。会暮,贼稍却,师旦语其妻,取州印佩之,使负其子以匿,曰:“明日贼必大至,吾知不敌,然不可以去,尔留死,无益也。”遂与贵部士卒固守州城。召贵食,贵不能食,师旦独饱如平时。迟明,贼攻城愈急,左右请少避,师旦曰:“战死与戮死何如?”众皆曰:“愿为国家死。”至城破,无一人逃者。矢尽,与贵俱还,据堂而坐。智高麾兵入,胁师旦,师旦大骂,智高怒,并贵害之。癸亥,入端州,知州丁宝臣弃城走。
  甲子,知颍州、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伸淹行至徐州而卒。
  仲淹少有大志,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志于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创之。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其扣虽贵,非宾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而好施予,置义庄里中,以赡族人。守杭之日,子弟知其有退志,乘间请治第洛阳,树园圃,为逸老地。仲淹曰:“人苟有道义之乐,形骸可外,况居室乎!”吾今年逾六十,生且无几,乃谋治第树园圃,顾何待而居乎!吾所患在位高而艰退,不患退而无居也。且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为主人者莫得常游,而谁独障吾游者?岂必有诸己而后为乐邪?”及卒,赠兵部尚书,谥文正,又遣使部问其家。既葬,帝亲书其碑曰“褒贤之碑”。仲淹为政主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事之。其卒也,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
  丙寅,侬智高围广州。前二日,有告急者,知州江都仲简以为妄,囚之,下令曰:“有言贼至者斩!”以故民不为备。及贼至,始令民入城,民争以金贝遗阍者求先入,践死者甚众,馀皆附贼,贼势益张。
  命知韶州陈曙领兵讨侬智高。朝廷初闻智高反,诏进奏院不得辄报。知制诰吕溱言:“边防警急,一方有盗贼,宜令诸路闻之,共得为备。今欲人不知,此何意也!”
  六月,乙亥,起复前卫尉卿余靖为秘书监、知潭州;前屯田员外郎、直史馆杨畋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提举经制贼盗。靖及畋各居父丧。先是靖与知韶州者结缉农兵,完葺保障,共为守御计,朝廷闻而嘉之;又以畋素习蛮事,故有是命。寻改靖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畋被召,至都门外,辞以丧服不敢见;帝赐以所服御巾,入对便殿,即日加起居舍人、同知谏院而遣之。
  甲申,徙知广州仲简知荆南。朝廷但以简能守城,故有是命,不知广人怨之深也。
  丙戌,诏:“诸州军里正、押司、录事,已代而令输钱免役者,以违制论。”先是王逵为荆湖南路转运使,率民输钱免役,得缗钱三十万,进为羡馀,朝廷降诏奖谕。由是诸路尽为掊克,至破产不能偿所负。朝廷知其弊,故条约之。
  丁亥,以太子太师致仕王德用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
  时将相王姓者数人,而闾阎妇女小儿皆号德用为黑王相公。德用虽致仕,乾元节上寿,预班廷中,辽使曰:“黑王相公乃复起邪?”帝闻之,遂更付以方镇。
  以彰化节度使、知延州狄青为枢密副使。御史中丞王举正,言青出兵伍为执政,本朝所无,恐四方轻朝廷;左司谏贾黯、御史韩贽亦以为言,皆不听。青面涅犹存,帝尝敕青傅药除字。青指其面曰:“陛下擢臣以功,不问门第。臣所以有今日,由面涅耳,愿留此以劝军中,不敢奉诏。”
  壬辰,以秘书丞、监郴州税唐介为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
  己亥,置广南东、西路、湖南、江西转运判官各一员。庚子,以知宿州硃寿隆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朝廷惩岭表无备,命完城,贵州守者虐用其人,人不堪命。寿隆驰至州,械守送狱,奏黜之,州人为立生祠。寿隆,台符子也。
  秋,七月,乙巳,出内藏库钱三十万缗、绢十万匹,下河北助籴军粮。
  丙午,命知桂州余靖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时谏官贾黯言:“靖及杨畋皆许便宜从事,若两人指踪不一,则下将无所适从。又,靖专制西路,若贼东向,则非靖所统,无以使众。不若并付靖经制两路。”靖亦自言:“贼在东而使臣西,非臣志也。”帝从其言,故有是命。
  初,魏瓘筑广州城,凿井蓄水,作大弩为守备。及侬智高攻城甚急,且断流水,而城坚,井饮不竭,弩发辄洞中,贼势稍屈。
  知英州晋江苏缄,始闻广州被围,谓其众曰:“广与吾州密迩,今城危在旦暮,而恬不往救,非义也。”乃蒐募壮勇合数千人,委州印于提点刑狱鲍轲,夜行赴难,去广二十里驻兵。黄师宓为贼谋主,缄使缚其父,斩以徇,贼闻之丧气。时郡民皆旁缘为盗,缄得六十馀人,斩之。招怀其驱胁诖误,使复故业者,凡六千八百馀人。
  城被围日久,战数不胜。贼方舟数百,急攻南城。番禺令新喻萧注,先自围中出,募得海上强壮二千馀人,以海船集上流,未发;会飓风夜起,纵火焚贼船,烟焰烛天,大破之,即日发县门诸路援兵及民户牛酒刍粮,相继入城。而转运使成都王罕,亦自外募民兵入城,益修守备。贼知不可拔,围五十七日,壬戌,解去,由清远县济江,拥妇女作乐而行。
  攻贺州,不克。遇广东都监张忠于白田,忠战死,虔州巡检董玉、康州巡检王懿、连州巡检张宿、合州巡检赵允明、监押张全、司理参军邓冕皆殁。先是缄与洪州都监蔡保恭,以兵八千人据边渡村,扼贼归路,忠自京师至,夺而将之。临战,谓其下曰:“我十年前一健儿,以战功为团练使,尔曹勉之!”于是不介马而前。先锋遇贼奔,忠手拉贼帅二人;马陷泞,不能奋,遂中标枪死。
  甲子,广东钤辖蒋偕击贼于路田,兵败,南恩州巡检杨逵、南安军巡检邵馀庆、权宜州巡检冯岳、西路捉贼王兴、苌用和皆殁。
  考功议上故司空致仕张齐贤谥曰文定,右仆射陈尧叟曰文忠,太子太傅致仕辛仲甫谥曰康节,赠吏部尚书温仲舒谥曰恭肃,赠户部尚书钱若水谥曰宣靖,赠刑部尚书宋湜谥曰恭质,右屯卫上将军王嗣宗谥曰景庄,威塞节度使冯守信谥曰勤威。自齐贤而下,皆祖宗旧臣也,已葬而未谥,至是其家始请之。
  八月,丁丑,以监新淦县税丘浚签署滁州判官事。浚坐作诗刺讥时事,谪官久之。至是淮南安抚陈旭、湖北提点刑狱祖无择表荐之。帝曰:“浚无雅行,惟以口舌动人。今旭等称其才,无乃长浮薄!”辅臣言:“浚所坐已更赦,宜使自新。”故内徙之。
  杨畋既趋广南,又奏请删康定行军约束及赏罚格颁下,并置检法官。己卯,诏谕畋曰:“智高乘飚锐窃发,二广之民日徯官军至,故委卿节制,以歼贼为期。临机趋变,安用中覆!今甲兵大集,不能度形势一举扑灭,乃奏请颁格令,置检法官,此岂应速计邪?贼或顺风下海,掠琼管及海壖诸州,厚戍则兵不足,无备则寇乘之。如能断海道,则不以日月淹滞可也。”
  乙酉,降广南东路转运使王罕官,监信州酒税。初,罕往潮州议盐事,闻侬智高围广州,即领兵还,入城为守御备,城得不陷者,罕有力焉,而朝廷未知也。提点刑狱鲍轲自英州挈其孥欲过岭北,至雄州,知州萧勃留之,乃具奏,召罕至雄州计事,罕辄不至。谏官李兑遂劾罕怯懦避贼,端居广州,朝廷亦以罕奏不时达,故及于责。
  丙戌,赠张忠为感德节度使,录其父馀庆为左监门卫大将军,赐第一区,给半俸终其身。
  丁亥,以萧注为礼宾副使,仍权发遣番禺县事。
  戊子,以资政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吏部尚书、知汝州吴育为集贤院学士、判西京留守御史台,以育固称疾,求居散地故也。留台旧不领民事,时张尧佐判河阳,民讼久不决者,多诣育,育为辨曲直,判书状尾,尧佐畏恐奉行。
  鄜州兵广锐、振武二指挥戍延州,闻其家被水灾,诣副都署王兴求还,不能得,乃相率逃归,至则家人无在者,于是聚谋为盗,州人震恐。知州薛向遣亲吏谕之曰:“冒法以救父母妻子,乃人之常情;而不听汝归,乃武帅不知变之故耳。汝听吾言,亟归收亲属之尸,贷汝擅还之罪;不听吾言,汝无噍类矣。”众径入,拜庭下泣谢,境内以安。向,颜之孙也。
  辛卯,改知秦州孙沔为湖南、江西路安抚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副之。沔初入见,帝以秦州事勉之,对曰:“臣虽老,然秦州不足烦圣虑,当以岭南为忧也。臣睹贼势方张,官军朝夕当有败奏。”既而闻张忠死,蒋偕败,帝谕执政曰:“南事诚如沔料。”宰相庞籍因奏遣沔行,仍许沔便宜从事。沔以南方兵连为贼破,气慑不可用,请益发骑兵,且增选偏裨二十人,求武库精甲五千。参知政事梁适谓沔曰:“毋张皇。”沔曰:“前日惟无备,故至此。今指期灭贼,非可以侥幸,乃欲示镇静邪!”居二日,促行,才与兵七百。沔忧贼度岭而北,乃檄湖南、江西曰:“大兵且至,其缮治营垒,多具燕犒。”贼疑,不敢北侵。沔行至鼎州,复诏加广南东、西路安抚使。
  以知英州、秘书丞苏缄为供备库使。初,广州以贼遽至,不及清野,故贼得肆略。后缄知贼将走,分兵扼其归路,布槎木、巨石凡四十里。贼至,果不得前,乃绕出数舍,入沙头渡江,由清远县道连、贺州西归,摧伤甚众,缄尽得贼所略去物。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三
●卷第五十三
    【宋纪五十三】 起玄黓执徐九月,尽昭阳大荒落七月,凡十一月。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四年(辽重熙二十一年)
  九月,戊申,侬智高杀广南钤辖蒋偕于贺州太平场,庄宅副使何宗古、右侍禁张达、三班奉职唐岘皆殁。
  偕始受命讨贼,驰驿十七日,至广州城下,入城,数知州仲简曰:“君留兵自守,不袭贼,又纵部兵馘平民以幸赏,可斩也!”仲简曰:“安有团练使欲斩侍从官!”偕曰:“斩诸侯剑在吾手,何论侍从!”左右解之,乃止。及贼去广州,杨畋檄偕焚储粮,退保韶州。军次贺州,贼夜入其营,袭杀之。偕举动轻肆,卒以此败。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贾昌朝初除母丧,乙卯,召赴迩英阁讲《乾卦》。帝曰:“将相侍讲,天下盛事。”昌朝稽首谢。寻命昌朝判许州,将行,诏讲读官饯于资善堂。
  丙辰,降广南东、西路体量安抚经制贼盗杨畋知鄂州,同体量安抚经制贼盗曹修为荆南都监,广南东路钤辖兼捉杀蛮贼蒋偕为潭州都监。
  初,畋与修闻侬智高徙军沙头,将济江,即命偕弃英州,焚储粮,乃召内殿承制丌赟、岑宗闵、閤门祗候开封王从政退保韶州,仍移文御史台及谏院,故并责之。时偕死已九日矣。
  马军副都指挥使、耀州观察使周美卒。驾临奠,辍朝一日,赠忠武节度使,谥忠毅。
  自陕西用兵,美前后十馀战,平族帐二百,焚寨二十四,招种落内附者十一族,复故城堡甚众。在军中所得俸禄赏赐,多分其麾下,有馀悉以飨劳之,及卒,家无馀资。
  丁巳,命知桂州余靖提举广南东路兵甲、经制贼盗。
  己未,赠岭南诸州死事者官有差,知封州曹觐为太常少卿,知康州赵师旦为光禄少卿。始,师旦尝知江山县,断治出于己,吏不能得民一钱,弃物道上,人无敢取。及是丧过江山,江山人哭祭于路,数百里不绝,康州立庙祭之。及田瑜安抚广南,亦为觐立庙封州。
  庚申,侬智高破昭州,知州柳应辰弃城走,广西钤辖王正伦与贼斗于馆门驿,死之,閤门祗候王从政、三班奉职徐守一、借职文海皆被害。从政骂贼不绝口,至以汤沃之,终不屈而死。
  辛酉,以太常博士韩绛为右正言。帝面谕曰:“卿朕所选用,言事不宜沽激,当存朝廷事体,务令可行,毋使朕为不听谏者。”绛前使江南,所宽减财力、赈救全活十数事;创为五则,以均衙役;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罢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宣州守贪暴不法,收以付狱,州人相贺。使还称旨,故有是命。
  癸亥,诏:“外官有所陈事,并附递闻朝廷,毋得申御史台。”时州郡多以状申御史台,欲其缴奏而行之。
  杨畋、曹修经制蛮事,师久无功,改命孙沔及余靖等,帝犹以为忧。或言侬智高欲得邕、桂七州节度使即降,枢密副使梁适曰:“若尔,岭外非朝廷有矣!”帝问宰相庞籍,谁可将者,籍荐枢密副使狄青。青亦上表请行;翼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至阙下。”帝壮其言。庚午,改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贼盗事。初,欲用入内都知任守忠为青副,谏官李兑言唐以宦官观军容,致主将掣肘,是不足法,遂罢守忠。
  是月,辽主谒怀陵,追上嗣圣皇帝、天顺皇帝尊谥,更谥彰德皇后曰靖安,谥齐天皇后曰仁德。旋谒祖陵,增太福谥曰大圣大明神烈天皇帝,更谥贞烈皇后曰淳钦,恭顺皇帝曰章肃,后萧氏曰和敬。
  冬,十月,甲戌,殿中丞胡瑗落致仕,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同议大乐。
  丙子,诏鄜延、环庆、泾原路择蕃落广锐军曾经战斗者各五千人,仍逐路遣使臣一员,押赴广南行营,从狄青请也。青言:“贼便于乘高履险,步兵力不能抗,故每战必败。愿得西边蕃落兵自从。”或谓南方非骑兵所宜,枢密使高若讷言:“蕃落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乘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青卒用骑兵破贼。
  丁丑,侬智高入宾州,知州陈东美弃城。
  戊寅,辽主驻中会川。
  己卯,降空名宣头、答刂子各一百道,锦袄子、金银带各二百,下狄青以备赏军功。
  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仲简,落职知筠州。
  庚辰,狄青辞,置酒垂拱殿。青既行,帝谓辅臣曰:“青有威名,贼必畏其来,左右使令,非亲信者不可,虽饮食卧起,皆宜防窃发。”因驰使戒之。
  辛巳,内降手诏付狄青:“应避贼在山林者,速招令复业。其乘贼势为盗,但非杀人,及贼所胁从能逃归者,并释其罪。已尝刺面,令取字给公凭自便。若为人所杀而冒称贼首级,令识验,给钱米周之。其被焚劫者,权免户下差径;见役,仍宽与假,使营葺室居。凡城壁尝经焚毁,若初无城及虽有城而不固,并加完筑。器甲朽敝不可用者,缮治之。”右正言韩绛,言青武人,不可独任。帝以问庞籍,籍曰:“青起行伍,若用文臣副之,必为所制,而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讨击,亦各听沔等指挥。
  甲申,侬智高复入邕州,知州宋克隆弃城。克隆承贼践蹂之后,不营葺守备,颇纵士卒下诸山寨,杀逃民,诈为获盗,一级赏钱十千文,诈给亲兵贴,以为尝有功。及智高再至,克隆无以御贼,遂遁去。
  丁亥,夏主遣使如辽,乞弛边备,防辽即遣萧友括往谕之。
  戊子,辽主如显、懿二州。
  庚寅,帝谓辅臣曰:“比日言政事得失者少,岂非言路壅塞所致乎!其下閤门、通进银台司、登闻理检院、进奏院,自今州县奏请及臣僚表疏,毋得辄有阻留。”
  甲午,诏:“比有军卒邀车驾进状而卫士失呵止者,其贷之。”帝初幸景灵宫,既登辇,因戒卫士:“今岁天下举人皆集京师,如有投诉者,勿呵止之。”及军卒进状,卫士亦不之禁,有司欲论罪,帝具以其事语辅臣而贷之。
  辽以南院大王潞王札拉为南院枢密使,进封越国王;辽兴军节度使萧虚烈封郑王。
  戊戌,辽主射虎于南撒葛柏。
  十一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辽增谥文献皇帝为文献钦义皇帝,及谥二后曰端顺,曰柔贞,复更谥世宗孝烈皇后为怀节。丁未,增孝成皇帝谥曰孝成康靖皇帝,更谥圣神宣献皇后为睿智。
  先是以知制诰长社何中立知秦州,谏官、御史皆言中立非边才;己酉,改知庆州。中立奏曰:“臣不堪于秦,则不堪于庆矣,愿守汝州。”不报。会戍卒有告大校受赃者,中立曰:“是必挟它怨也。鞭告者,窜之。或谓:“贷奸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长以制其上,则人不安矣。”
  癸丑,以都官员外郎大名郭申锡为侍御史。申锡尝知博州,戍兵出巡,有欲胁聚为乱者,申锡戮一人,黥二人,乃定。奏至,帝谓执政曰:“申锡小官,临事如此,岂易得也!”京东盗执濮州通判井渊,诏移申锡知濮州。至未阅月,凶党悉获。
  戊午,诏免江西、湖南、广南民供军需者今年秋税十之三。
  庚申,赐故参知政事蔡齐墓次所建佛祠曰宝严。初,齐母张氏请赐,中书以为无例;帝特赐之,因谓辅臣曰:“朕临御以来,命参知政事多矣,其间忠纯可纪者,蔡齐、鲁宗道、薛奎而已。宰臣如王曾、张知白,皆履行忠谨,虽时有小失,而终无大过。李迪心亦忠朴,但言多轻发耳。”庞籍等对曰:“才难,自古然也。”帝复曰:“朕记其大,不记其小,然皆近名臣也。”
  谏官韩贽言:“发运使旧例虽尝入奏,不闻逐次改官。乞今每岁更不许赴京奏事,只差一人附奏年额足数。”诏:“发运使自今押米运至京城外,更不朝见。”
  甲子,辽主次中会川。回鹘遣使贡名马、文豹于辽。
  丙寅,辽录囚。
  十二月,壬申朔,广西钤辖陈曙击侬智高,兵败于金城驿,东头供奉官王承吉、白州长史徐噩死之。曙素无威令,既与贼遇,士卒犹聚博营中,使承吉将宜州忠敢兵五百为先锋,仓卒披甲以前,遂致覆军。
  丁丑,以枢密直学士程戡为端明殿学士、知益州。
  初,孟知祥据蜀,李顺起为盗,岁皆在甲午。或言明年甲午,蜀且有变,帝谓庞籍曰:“朕择重臣镇抚西南,莫如戡者。”遂再使守蜀。前守多以嫌不治城,戡独修筑之。
  戊子,知桂州余靖言:“交趾累移文乞会兵讨贼,而朝廷久未报。观其要约甚诚,纵未能灭贼,亦可使相离贰。”朝廷从其请。已而狄青奏:“李德政声言将步兵五万、骑一千赴援,此非情实;且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横蹂二广,力不能讨,乃假蛮夷兵。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愿罢交趾兵勿用,且檄靖无通交趾使。”人咸服青有远略云。
  先是迩英阁讲《尚书?无逸》。帝曰:“朕深知享国之君宜戒逸豫。”杨安国言:“旧有《无逸图》,请列屏间。”帝曰:“朕不欲坐席背圣人之言,当别书置之左方。”因令丁度取《孝经》之《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对为右图,命王洙书《无逸》,知制诰蔡襄书《孝经》,又命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为二图序,而襄书之。甲午,洙、襄皆以所书来上。
  乙未,录颜真卿后。
  戊戌,辽以郑王虚烈为北府宰相,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义先为特里衮,释役徒限年者。
  庚子,谏官韩绛因对而言曰:“天下柄不下移,事当简出睿断。”帝曰:“朕固不惮处分,所虑未中于理,故每欲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绛又言:“林献可遣其子取书抵臣,多斥中外大臣过失。臣不敢不以闻。”帝曰:“朕不欲留中,恐开告讦之路。第持归焚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五年(辽重熙二十二年)
  春,正月,壬寅朔,御大庆殿受朝。
  乙巳,辽主如混同江。
  丁未,诏广南西路转运使移文止交趾助兵,从狄青之请也。青合孙沔、余靖兵自桂州次宾州。先是张忠、蒋偕皆轻敌取死,军声大沮。青戒诸将:“无得妄与贼斗,听吾所为。”陈曙恐青独有功,乘青未至,辄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关,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己酉晨,会诸将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三十二人,案所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愕然。靖尝迫曙出战,因离席而拜曰:“曙失律,亦靖节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军旅非所任也。”诸将皆股栗。
  诏:“广南东、西、湖南、江西路新置转运判官四员,盖缘岭表用兵,均漕輓之劳,非久制也;候在任满三年,具逐人劳绩取旨,罢不复置。”
  辛亥,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右丞丁度卒。是日旬休,驾临奠,赠吏部尚书,谥文简。度性纯质,左右无姬侍,常语诸子曰:“王旦为宰相十五年,卒之日,子犹布衣。汝曹宜自力,吾不复有请也。”
  丙辰,以广南用兵,罢上元张灯。
  丁巳,会灵观火。道士饮酒殿庐,既醉而火发。居宇神像悉焚,独三圣御容得存,乃诏权奉安于景灵宫。谏官贾黯言:“天意所欲废,当罢营缮,赦守卫罪,以示儆惧修省之意。”
  狄青既戮陈曙,乃案军不动,更令调十日粮,众莫测。贼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翼日,遂进军,青将前阵,孙沔将次阵,余靖将后阵,以一昼夜绝昆关。时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官,三夜享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二鼓,青忽称疾,暂起入内;久之,又谕沔主席行酒,少服药乃出,数劝劳坐客。至晓,各未敢退,忽有驰报者,云“三鼓已夺昆关矣”。
  初,贼谍知青宴乐,不为备。是夜,大风雨,青既度关,喜曰:“贼不知守此,无能为矣。彼谓夜半风雨,吾不敢来也。”遂出归仁铺为阵。戊午,贼悉其众列三锐阵以拒官军,执大盾、标枪,衣绛衣,望之如火。及战,前军稍却,右将开封孙节死之。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起,自执白旗麾蕃落骑兵,张左右翼,出贼后交击,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左者复左,右者复右,贼众不知所为,大败走。侬智高复趋邕州。追奔五十里,捕斩二千二百级,其党黄师宓、侬建中、智忠并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禽五百馀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由合江入大理国。迟明,青按兵入城,获金皇巨万,杂畜数千,招复老壮七千二百尝为贼所俘胁者,慰遣使归。枭师宓等首于邕州城下,得尸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京观城北隅。时有贼尸衣金龙衣,众以为智高已死,欲具奏,青曰:“安知非诈邪!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
  青始至邕州,会瘴雾昏塞,或谓贼毒水下流,士卒饮者多死,青甚忧之。一夕,有泉涌寨下,汲之甘,众遂以济。智高自起至平,几一年,暴践一方,如行无人之境,吏民不胜其毒。先是谣言“农家种,籴家收”,已而智高为青所破,果如其谣。
  当战于归仁也,右班殿直张玉为先锋,如京副使贾逵将左,西京左藏库副使孙节将右。既阵,青誓曰:“不待令而举者斩!”及节搏贼死山下,逵私念:“所部忠敢、澄海皆土兵,数困易衄,苟待令,必为贼所薄。且兵法,先据高者胜。”乃引军疾趋山立,立始定而贼至。逵拥众而下,挥剑大呼,断贼阵为二;玉以先锋突出阵前,而青指麾蕃落骑兵出贼后,贼遂大溃。逵乃诣帐下请罪,青拊逵背曰:“违令而胜,权也,何罪之有!”
  壬戌,以知定州韩琦为武康节度使、知并州,徙判并州李昭亮判成德军,知成德军宋祁知宋州。琦至并州,首罢昭亮所兴不急之役。走马承受廖浩然,怙中官势,既诬奏昭亮,所为益不法,琦奏还之,帝命鞭诸本省。
  命知制诰王洙修纂地理书。
  甲子,遣使抚问广南将校,赐军士缗钱。
  二月,庚辰,辽主如春水。
  癸未,以宣徽南院使、彰化节度使狄青为护国节度使、枢密副使,依前宣徽南院使。
  初,广西捷书至,帝大喜,谓宰相庞籍曰:“青破贼,卿议之力也。”遂欲擢青枢密使、同平章事。籍以为不可,力争之,乃罢。
  甲申,赦广南。凡战殁者,给彗椟护送还家,无主者葬祭之。免贼所过州县田赋一年,死事科徭二年;贡举人免解至礼部不预奏名者,亦以名闻。
  乙酉,以孙沔、余靖并为给事中,仍诏靖留屯邕州,经制馀党,候处置毕,乃还桂州。狄青尝问沔何以破贼,沔曰:“使贼出上计,取其保聚,退守巢穴,当徐图之。据邕州以拒我师,犹为中计。若恃胜求战,此计最下。然贼有轻我心,必出下计。将成禽耳。”已而果然。沔与青夜谋幄中,昼则惟青治青,附贼者多诛杀。沔请与青分治,所免释数百人。命军中制长刀巨斧,人谓刀斧非所用,及战,贼皆翳大盾,翼两标,置阵甚坚,矢石不可动,竟赖刀斧杂短兵搏击,阵乃破。众皆叹服。
  广南东、西、湖南、江西路安抚副使、入内押班石全彬及閤门祗候狄谘、右侍禁狄咏并进官。谘、咏,皆青子也。赐青敦教坊第一区。
  丙戌,诏广西都监萧注等追捕侬智高。
  丁亥,下德音,减江西、湖南系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丁壮馈运广南军需者,减夏税之半,仍免科徭一年。
  戊子,诏:“文武官遇南郊,得奏荐子孙,而年老无子孙者,听奏期亲一人。”从知谏院李兑请也。
  论广西弃城罪,壬辰,贷知邕州宋克隆死,除名,杖脊,刺配沙门岛。谿洞都巡检刘庄,除名,杖脊,刺配福建牢城。宾州推官、权通判王方,灵山县主簿、权推官杨德言,并除名免杖,刺配湖南本城,永不录用。
  乙未,诏大宗正司,宗室有能习诗赋文词者以名闻。后二日,又诏通经者差官试验,虑其专尚华藻,不留意典籍也。
  赠荆湖北路都监孙节为忠武军留后,官其子二人,从子三人,给诸司副使俸终丧。
  三月,庚戌,右龙武大将军克悚上拟试诗、赋、论十卷,且请随举人赴殿试。帝曰:“宗子好学,亦朝廷美事也。”令学士院召试三题,既中等,迁左卫大将军。
  古渭州距秦州三百里,道经哑儿峡,边臣屡欲城之,朝廷以艰于馈饷,不许。陕西转运使范样,狃于功利,权领州事,遽请修筑,未得报,辄自兴役。蕃部惊扰,青唐族羌攻破广吴岭堡,围哑儿峡寨,杀官军千馀人。
  辛酉,赐进士安陆郑獬等及第、出身、同出身。壬戍,赐诸科及第、出身。丙寅,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与广南特奏名出身及试衔文学、长史。
  辽主如黑水泺。
  夏,四月,庚午朔,陕西转运使、度支员外郎范祥降为屯田员外郎、知唐州,坐擅兴古渭之役也。议者谓责祥太轻云。
  命陕西转运使须城李参制置解盐,代范祥也。时参为陕西转运使,阅五年矣。自军兴,诸路经略使多贷三司钱以佐军,谓之随军钱;军罢乃偿。参权庆州,钩考得所贷八万缗,悉偿之,遂废其库。又,戍兵多而食苦不足,参视民阙乏,时令自隐度谷麦之入,预贷以官钱,谷麦熟则偿,谓之青苗钱。数年,兵食常有馀。其后青苗法盖取诸此。朝廷患入中法岁费增广,参请立飞钱于边郡以平估籴,权罢入中。比参之法行,省榷贷钱以二千万计。
  壬申,狄青还朝,置酒垂拱殿。
  庚辰,御崇政殿,令蕃落骑兵布阵,如归仁铺破贼之势,观其驰逐击刺,等第推赏,仍以拱圣马三百补其阙。都大提举教阅阵法、右班殿直张玉,迁内殿承制。
  枢密直学士、给事中孙沔还自岭南,帝问劳,解所御服带赐之。壬午,命知杭州,沔自请也。
  戊子,辽主猎于鹤淀。
  庚寅,诏毋得连用太宗、真宗旧名。
  甲午,命参知政事刘沆、梁适监议大乐。
  五月,乙巳,枢密使、户部侍郎高若讷,罢为尚书左丞、观文殿学士。
  帝复欲用狄青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宰臣庞籍曰:“昔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得荆南、湖南之地方数千里,兵不血刃,不过迁官加爵邑,锡金帛,不用为枢密使。曹彬平江南,禽李煜,欲求使相,太祖不与,曰:‘今西有汾晋,北有幽蓟;汝为使相,那肯复为朕死战邪!’赐钱二十万贯而已。祖宗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壤,此陛下所当法也。青奉陛下威灵,殄戮凶丑,诚可褒赏。然比于延钊与彬之功,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则青名位已极,万一它日更立大功,欲以何官赏之?且枢密使高若讷无过,若何罢之?不若且与移镇,加检校官,多赐金帛,亦足以酬青功矣。”帝曰:“向者谏官、御史言若讷举胡恢书《石经》,恢狂险无行;又,若讷前导者殴人致死,何为无过?”籍曰:“今之庶僚举选人充京官,未迁官者犹不坐,况若讷大臣,举恢以本官书《石经》,未尝有所选也,奈何以此解其枢密哉!若讷居马上,前导去之里馀,不幸殴人致死,若讷寻执之以付开封正其法,若讷何罪!且陛下既已赦之,今乃追举以为罪,无乃不可乎!”参知政事梁适曰:“王则止据贝州一城,文彦博攻而拔之,还为宰相。侬智高扰广南两路,青讨而平之,为枢密使,何足为过哉!”籍曰:“贝州之赏,论者已嫌其太厚。然彦博为参知政事,若宰相有阙次补,亦当为之,况有功乎?又,国朝文臣为宰相,出入无常;武臣为枢密使,非有大过,不可罢也。且臣不欲青为枢密使者,非徒为国家惜名器,亦欲保全青之功名耳。青起于行伍,擢为枢密副使,中外咸以为国朝未有此比。今青立功,言者方息,若又赏之太过,是复召众言也。”争之累日,帝乃从之,曰:“然则更与其诸子官,如何?”籍曰:“昔卫青有功,四子皆封侯。前世有之,无伤也。”帝既从籍言,后数日,两府奏事,帝顾籍笑曰:“卿前日商量除青官,深合事宜,为虑远矣。”
  是时适以若讷为枢密使,位在己上,宰相有缺当次补;青武臣,虽为枢密使,不妨己涂辙,故于帝前争之。既不得,退,甚不怿,乃密为奏言:“狄青功大赏薄,无以劝后。”又密使人以帝前之语告青,又使人语入内押班石全彬,使于禁中自颂其功,极言青与孙沔褒赏太薄。帝既日闻之,不能无信,于是两府进对,帝忽谓籍曰:“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副;石全彬先给观察使俸,更俟一年除观察使;高若讷迁一官加近上学士,置之经筵;召张尧佐归宣徽院。”声色俱厉。籍错愕,对曰:“容臣等退至中书商议,明日再奏。”帝曰:“只于殿门閤内议之,朕坐于此以俟。”籍乃与同列议奏,皆如圣旨。复入对,帝容色乃和。因诏:“军国大政、边防重事,候前殿退,请对后殿,先一日具所陈以闻。”故事,枢密使罢,必学士院降制,及罢若讷,止命舍人草词,后遂为例。
  丙午,诏判河阳、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归院供职。
  丁未,以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杭州孙沔为枢密副使。沔行至南京,召还。
  以给事中、知桂州余靖为工部侍郎。时御史梁蒨倩数言靖赏薄,孙沔既与狄青继践二府,故靖亦加秩。
  戊申,诏曰:“闻诸路转运使多掊克于民,以官钱为羡馀,入助三司经费,又高估夏秋诸物,抑人户输见钱,并宜禁绝之。”时三司常责诸道羡馀,淮南转运使张瓖独上金九钱,三司怒,移文诋之甚急。瓖以赋数民贫为对,卒不能夺。
  戊午,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言:“奉诏详定大乐,比臣至局,钟磬已成。窃缘律有长短,磬有大小。黄钟九寸最长,其气阳,其象土,其正声为宫,为诸律之首,盖君德之象,不可并也。今十二钟磬,一以黄钟为率,与古为异。臣亦尝询阮逸、胡瑗等,皆言依律大小,则声不能谐。臣窃有疑,请下详定大乐所,更稽古义参定之。”
  辛酉,知谏院李兑言:“曩者紫宸殿阅太常新乐,议者以钟之形制未中律度,遂斥而不用,复诏近侍详定。窃闻崇文院聚议,而王拱辰欲更前史文义,王洙不从,语言往复,殆至喧哗。夫乐之道,广大微妙,非知音入神,岂可轻议!阮逸罪废之人,务为异说,欲规恩赏。朝廷制乐数年,当国赋匮乏之时,烦费甚广;器既成矣,又欲改为,虽命两府大臣监议,然未能裁定得当。请以新成钟磬与祖宗旧乐参校其声,但取谐和近雅者合用之。”洙既与瑗、逸更造钟磬,而无形制容受之别,又数劝帝用新乐于南郊,而议者多以为非,后亦不复用。
  癸亥,御史中丞王举正罢为观文殿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初,狄青迁枢密使,举正力争之,既不能得,因请解言职。帝称其有风宪体,遣使就第赐白金三百两,而有是命。
  以翰林学士孙抃权御史中丞。谏官韩绛论奏抃非纠绳才,不可任风宪。抃即手疏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退者少,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捷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若然,臣诚不能也。”帝察其言,趣令视事,且命知审官院。抃辞以任言责不当兼事局,乃止。
  甲子,诏:“谏官、御史上章论事,毋或朋比以中伤善良。”
  六月,辛未,还曹利用所籍乐游第宅。帝闵利用死非辜,既赐谥立碑,至是又以其第还之。
  壬申,辽主驻胡吕山。
  乙亥,御紫宸殿,奏太常寺新定《大安》之乐,召辅臣至省府馆阁学官预观之。仍观宗庙祭器,赐详定官器币有差。
  壬午,右武卫大将军宗谔上《治原》十五卷,降诏奖谕。宗谔,允宁子也。
  丙戌,新修集禧观成。初,会灵观火,更名曰集禧,即旧址西偏复建一殿,共祀五岳,名曰奉神殿。
  壬辰,诏:“诸路转运使上供斛斗,依时估收市物,毋得抑配人户;仍停考课赏罚之制。”先是三司与发运使谋聚敛,奏诸路转运使上供不足者皆行责降,有馀则加升擢,由是贪进者竞为诛剥,民不堪命。帝闻之,特降是诏。
  甲午,赠邕州司户参军孔宗旦为太子中允。知袁州祖无择始以宗旦死事闻故也。
  乙未,诏:“河北荐饥,转运使察州县长吏能招辑劳徠者上其状,不称职者举劾之。”
  秋,七月,乙巳,诏:“荆湖北路民因灾伤,所贷常平仓米免偿。”
  己酉,诏曰:“朕思得贤才,故开荐举之路,虚心纳用。而比年以来,率多缪滥,或人才庸下而褒引乖实,或宿负丑愆而亟请湔洗,或职任疏远而推授过重,考其心迹,非衒鬻崇私,何以臻此!自今所举非其人者,其令御史台弹奏,当置于法。见任监司以上,毋得论荐。”
  准布大王率诸部长献马驼于辽。
  庚戌,帝谓辅臣曰:“顷闻诸州军常于夏秋之际,先奏时雨沾足,田稼登茂;后或灾伤,遂不敢奏,致使民税不得蠲除,甚非长吏爱民之意,宜申饬之。”
  戊午,诏太常定谥毋溢美。
  庚申,以庄宅副使开封赵滋权并代钤辖。初,滋授定州路驻泊都监,常因给军食,同列言粟不善,滋叱之曰:“尔欲以是怒众邪!使众有一言,当先斩尔以徇!”韩琦闻而壮之,以为真将相材。滋有是命,从琦所奏也。
  辽主如黑岭。
  闰月,戊辰朔,诏内侍省:“自今内侍供奉官至黄门,以一百八十人为额。”
  诏:“广南经蛮寇所践而民逃未复者,限一年复业,仍免两岁催科及蠲其徭役三年。”从体理安抚周沆所奏也。先是民避贼,多弃田里远去;吏以常法,满半载不还,听它人占佃。沆曰:“是岂可与凶年逃租役者同科?”乃奏延期一年,已占佃仍旧还之,贫者官贷以种粮。初,帝诏沆:“广南地恶,非贼所至处不必往。”沆曰:“远民新罗荼毒,当布宣天子德泽。”遂遍行州县。
  庚午,乌库贡于辽。
  辛未,徙知青州文彦博知秦州,知秦州张智知青州。时方城古渭州,日议不合故也。御史中丞孙抃言:“朝廷昨者筑城境外,众蕃之心已皆不安。今又特命旧相临边,事异常例,是必转增疑虑,或生它变。闻知永兴军晏殊秩将满,不若遣镇关中,兼制秦凤事宜,庶蕃部不至惊扰,在于国体,实为至便。”
  壬申,户部侍郎、平章事庞籍罢,以本官知郓州。
  初,齐州学究皇甫渊获贼,法当得赏钱,渊上书愿易一官。道士赵清贶者,籍甥也,绐为渊白籍,而与堂吏共受渊赂。渊数诣待漏院自言,籍乃勒渊归齐州。有小吏告清贶等受赂事,籍即捕送开封府,清贶及堂吏皆坐赃刺配岭外,行至许州死。谏官韩绛言籍阴讽府杖杀清贶以灭口,又言事当付枢密院,不当中书自行,故罢之。然谓籍阴讽开封,覆之无实也。
  以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给事中、参知政事梁适为吏部侍郎、平章事。
  甲戌,赠祕书监致仕胡且为工部侍郎,仍赐其家钱三十万,令襄州为营葬事。知州项城马寻,言旦家贫,久不克葬,故恤之。寻以明习法律称,其在襄州,会岁饥,或群入富家掠囷粟,狱吏鞫以强盗,寻曰:“此迫于饥耳,其情与强盗异。”奏,得减死论,遂著为例。
  乙亥,诏:“诸路知州军武臣,并须与僚属参议公事,毋得专决,仍令安抚、转运使、提点刑狱司常检察之。”
  丙子,以集贤校理李中师为淮南转运使。中师入辞,帝谓曰:“比闻诸路转运使多献羡馀以希进,然遇灾伤,不免暴取于民,此朕所不取也,其戒之。”出内藏库缗钱十万,䌷绢二十万,绵十万,下河北助籴军储。
  庚辰,秦凤路言部署刘涣等破蕃部,斩首二千馀级。
  戊子,诏礼部贡院:“自今诸科举人,终场问大义十道,每道举科首一两句为问,能以本经注疏对而加以文词润色发明之者为上;或不指明义理而且引注疏备者次之,并为通;若引注疏及六分者为粗;不识本义或连引它经而文意乖戾、章句断绝者为不通。并以四通为合格。《九经》止问大义,不须注疏全备;其《九经》场数并各减二场,仍不问兼经。”又诏:“开封府、国子监进士,自今每一百人解十五人,其试官亲嫌,令府、监互相送;若两处俱有亲嫌,即送别头。”
  己丑,诏:“古谓塞修城卒,权给保捷请给,仍以蕃官左班殿直讷支蔺氈为本地分巡检,月俸钱五千,候一年,能弹压蕃部,即与除顺州刺史。”
  蔺氈世居古渭州,密迩夏境。夏人牧牛羊于境上,蔺氈掠取之,夏人怒,欲攻之,蔺氈惧力不敌,因献其地,冀得戍兵以敌夏人。范祥欲立奇功,亟往城之。蔺氈先世跨有九谷,后浸衰,仅保三谷,馀悉为它族所锯。青唐族最强,据其盐井,日获利,可市马八百匹。蔺氈白祥:“此本我地,亦乞汉家取之。”祥又多夺诸族地以招弓箭手,故青唐及诸族皆怒,举兵叛。祥既坐责黜,张日请弃古渭勿城。夏人复来言:“古渭州本我地,今朝廷置州于彼,违誓诏。”帝遣傅求制置粮草,专度其利害,求言:“今弃勿城,夏人必据其地,更为秦州患。且已得而弃之,非所以强国戚。按蔺氈祖父皆受汉官,其地非夏人所有明甚,但当更名古渭寨,不为州,以应誓诏耳。”即召青唐等族酋,谕以“朝廷今筑城,实为汝诸族守卫,而汝叛,何也?”皆言:“官夺我盐井及地,我无以为生。”求曰:“今不取汝盐井及地则如何?”众皆喜,听命,遂罢兵。求乃割其地四分之一以畀青唐等族,卒城古渭。始加蔺氈以爵秩。
  癸巳,辽于长春州置钱帛司。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四
●卷第五十四
    【宋纪五十四】 起昭阳大荒落八月,尽阏逢敦牂十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皇祐五年(辽重熙二十二年)
  八月,丁酉朔,诏:“民诉灾伤而监司不受者,听州军以状闻。”
  丁未,以通判潭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里行、知复州。
  戊申,以知秦州文彦博为忠武节度使、知永兴军兼秦凤路兵马事,始用孙抃言也。
  傅求言古渭寨方发兵戍守,不宜更易主将;己酉,命知青州张日复知秦州。
  庚申,以知复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遣内侍赍敕告赐之。介贬斥不二岁复召,议者谓帝能优容言事之臣,近代所希。
  辛酉,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寺太祝赵彦若。颜若所对策疏阔,下有司,考不中等,罢之。先是制举就祕阁试者凡十八人,有司独取彦若,于是又被黜,议者谓宰相陈执中不由科第以进,故阴讽有司抑之也。
  壬戌,诏:“今后每遇南郊,以太祖、太宗、真宗并配。”
  九月,庚午,以东上閤门使钱晦知河中府。帝戒曰:“陕西兵方解,民困久矣,卿为朕爱抚。无纵酒作乐,使人谓为贵戚子弟。”晦顿首谢。
  乙酉,御崇政殿,召近臣、宗室、台谏官、省府推、判官观新乐。先是钟律之音未协古法,诏中书门下集两制及太常礼官与知钟律者考定。其当议者各安所习,久而不决,乃命诸家各作钟律以献,亲临视之。然古者黄钟为万事根本,故尺量权衡皆起于黄钟。至隋,用黍累为尺而制律,容受卒不能合;及平陈,得古乐,遂用之。唐兴,因其声以制乐,其器无法,而其声犹不失于古。古代大乐沦散,王朴始用尺定律,而声与器皆失之,故太祖患其声高,特减一律,至是又减半。然太常乐比唐声尤高五律,比今燕乐高三律。帝虽勤劳制作,未能得其当者,有司失之于以尺生律也。
  庚寅,以国子监直讲胡瑗为大理寺丞,复勒停人院逸为户部员外郎,并以制钟律成,特迁之。
  壬辰,罢三司提举司句当公事官,从宰臣陈执中所奏也。
  夏主遣使进降表于辽。甲午,辽使南面林牙高嘉努等奉诏抚谕夏国。
  冬,十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戌,徐州录事参军路盛,追一官勒停。盛马毙,怒厩人刍秣失时,杖之,令抱石立五昼夜,又杖之。大理寺断杖八十私罪,帝以盛所为苛暴,贵畜而贱人,特贬之。
  乙亥,判大宗正司允让言:“宗室生子,须五岁然后赐名受官,毋得依长子例不限年。”从之。
  壬子,作镇国神宝。
  丙辰,御延和殿,召辅臣观指南车。
  丁巳,以殿中侍御史唐介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介始入见,帝曰:“闻卿迁谪以来,未尝有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帝曰:“臣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解言职。”许之。御史中丞孙抃奏留介,或补谏暑,不报。寻以为开封府判官。
  诏以蝗旱,令监司谕亲民官上民间利害。
  甲子,避神宝名,改镇国军为镇潼军。
  十一月,丁卯,朝享景灵宫。戊辰,享太庙、奉慈庙。己巳,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先是张方平言王畿赋敛之重,于是诏开封府诸县两税,务于元额上减三分,永为定式。
  丁丑,加恩百官。戊子,放天下逋负。
  庚寅,罢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广南东、西路转运判官。
  辛卯,辽命诸职事官以礼受代及以罪去者置籍,岁申枢密院。
  十二月,丙申朔,辽以契丹人充回鹘部副使。
  丁酉,广西安抚使言捕获侬智高母阿侬及智高弟智光、子继宗、继封,诏护送京师。阿侬有智谋,智高攻陷城邑,多用其策,僭号太后。天资惨毒,嗜小儿,每食必杀小儿。智高败走,阿侬入保特磨,依其夫侬夏卿,收残众约三千馀人,复欲入寇。余靖督部吏黄汾、黄献珪、石鉴、进士吴舜举发峒兵入特磨掩袭,并智高弟、子皆获之。
  庚子,张方平加翰林侍读学士、知秦州,代张昪也。
  初,日命部署刘涣讨叛羌,涣逗遛不进,奏以郭恩代之。恩既多所斩馘,涣疾恩出己上,遂诬奏恩所杀皆老稚。朝廷疑焉,故罢日而遣方平往帅,亦徙涣泾原。方平力辞,曰:“涣与日有阶级,今互言而两罢,帅不可为也。”日以故得不罢。寻命方平知滑州。
  辽以应圣节曲赦徒以下罪。
  癸丑,诏:“入内内侍省都知、押班,非年五十以上,历任无赃私罪,勿除。”
  戊午,诏曰:“转运之职,本以徵清官吏,绥抚人民,岂特事诛求以剥下乎?有能尽岁入以致增盈者,留为本路移用,毋得进羡馀。务宽民力,以称朕怀。”
  庚申,以太常博士兴国吴中复为监察御史里行,用中丞孙抃荐也。中复尝知犍为县,有善政。抃未始识其面,即奏为台属,或问之,抃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荐识面台郎邪!”
  辛酉,辽贺正旦使请观庙乐,帝以问,宰相陈执中曰:“乐非祠享不作,请以是告之。”枢密副使孙沔曰:“此可告而未能止也。当告之曰:‘庙乐之作,以祖有功、宗有德而歌咏之也。使者能留与吾祭则可观。’”帝从之,使者乃退。
  初,贾昌朝建议:“汉、唐都雍,置辅郡,内翼京师。国朝都汴,而近京诸郡皆属它道,制度不称王畿。请析京东之曹州、京西之陈、许、郑、滑州并开封府总四十二县为京畿。”帝纳之。壬戌,诏:“以曹、陈、许、郑、滑五州为辅郡,隶畿内,置京畿转运使。五州各增钤辖一员,曹州更增都监一员,留屯兵三千人,以时教阅。若出戍,即于开封府近县或邻州徙兵足之。”以王贽为枢密直学士、京畿水陆计度转运使。
  左司谏贾黯建言:“臣尝读隋史,见所谓立民社义仓者,取之以时而藏之于民,下足以备凶灾而上实无所利焉。愿仿隋制,诏天下州军,遇年谷丰熟,立法劝课蓄积以备灾。”即下其说司农寺,且命李兑与黯合议以闻。乃下诸路度可否,而以为可行者才四路,馀或谓赋税之外两重供输,或谓恐招贼盗,或谓已有常平足以赡给,或谓置仓烦扰。于是黯复上奏,一一辨之。然当时牵于众论,终不果行。
  是岁,夏改元福圣承道。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至和元年(辽重熙二十三年)
  春,正月,己巳,辽主如混同江。
  辛未,京师大寒,诏有司恤民之冻死者。
  壬申,碎通天犀,和药以疗民病。时京师大疫,太医进方,内出犀牛角二本,析而观之,其一通天犀也。内侍李舜卿请留供帝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命碎之。
  建宁留后杨景宗卒,赠武安节度使兼太尉,谥庄定。景宗起徒中,以外戚故至显官。然性暴戾,使酒任气,知滑州,尝殴通判王述仆地。帝深戒毋饮酒,景宗虽书其戒坐右,顷之辄复醉,其奉赐亦随费无馀。始,宰相丁谓筑第敦教坊,景宗为役卒,负土第中。后谓败,帝以其第赐景宗,居之三十年乃终。
  癸酉,贵妃张氏薨。
  妃宠爱日盛,出入车御华楚,颇侵后饰。尝议用红伞,增兵卫数;有司以一品青盖奏,兵卫准常仪。帝守法度,事无大小,悉付外延议,凡宫禁干请,虽已赐可,或辄中却;妃嬖幸少比,然终不得紊政。及薨,帝悲悼不已,谓左右曰:“昔者殿庐徼卫卒夜入宫,妃挺身从别寝来卫朕。尝祷雨宫中,妃刺臂血书祝词,外皆不得闻,宜有以追贲之。”入内押班石全彬探帝意,请用后礼于皇仪殿治丧,诸宦者皆以为可,入内都知张惟吉独言此事须翼日问宰相。既而判太常寺、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知制诰王洙等皆附全彬议,宰相陈执中不能正,遂诏近臣、宗室皆入奠于皇仪殿,移班慰上于殿东楹。特辍视朝七日,命参知政事刘沆为监护使,全彬及句当御药院刘保信为监护都监。凡过礼,皆全彬与沆合谋处置,而洙等奏行之。初,有司请依荆王故事辍视朝五日,或欲更增日,请上裁,乃增置七日。殿中侍御史酸枣吕景初言:“贵妃一品,当辍朝三日。礼官希旨,使恩礼过荆王,不可以示天下。”不报。
  丁丑,追册贵妃张氏为皇后,赐谥温成。御史中丞孙抃三奏请罢追册,不报。初,赐谥曰恭德,枢密副使孙沔言:“太宗四后皆谥曰德,从庙谥也。今恭德之谥,其法何从?且张、郭二后不闻有谥,此虽礼官之罪,实贻讥于陛下,不可不改。”因改谥温成。抃及侍御史毋湜、殿中侍御史俞希孟等皆求补外,知杂事郭申锡请长告,皆以言不用故也。
  禁京城乐一月。己卯,殡温成皇后于皇仪殿之西阶,宰臣率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壬午,遣官告太庙、皇后庙、奉慈庙。
  甲申,宰臣梁适奉温成皇后谥册于皇仪殿,百官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是夕,设警场于右掖门外,帝宿于皇仪殿。
  乙酉,帝成服于殿幄,百官诣殿门进名奉慰。是日,殡温成皇后于奉先寺,輴车发引由右升龙门出右掖门,升大昪举,设遣奠。
  先是诏枢密副使孙沔读哀册,孙沔奏:“章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两制官,今温成追谥,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于是执册立帝前陈故事,且曰:“以臣孙沔读册则可,以枢密使读册则不可。”置册而退。宰相陈执中取而读之。既殡,百官复诣西上閤门进名奉慰。
  戊子,夏遣使贡方物于辽。
  壬辰,辽主如春水。
  诏:“待制以下丁父母忧,已听解官行服,今满百日犹起复,其罢之。”
  癸巳,延福宫使、武信留后、入内内侍省都知王守忠,罢延福宫使,为武信留后,它毋得援例。故事,宦官未有真为留后者,守忠介东宫恩,数求之。帝欲从其请,时高若讷为枢密使,持不可,故止。及是守忠疾,复求为节度使。宰相梁适曰:“宦官不除真刺史,况真节度使乎?”帝曰:“朕尝许守忠矣。”适曰:“臣今日备位宰相,明日除一内臣为节度使,臣虽死有馀责。”御史中丞孙抃亦奏疏力谏,乃罢节度使不除,然犹得真为留后。守忠谨愿细密,故眷遇最厚。方在疾告,帝令用浮屠法,集僧于其家,凡四十九日,为之禬禳。既卒,赠太尉、昭德节度使,谥安僖,特给卤簿以葬。
  辽主先猎于双子淀,甲午,复猎于盘直坡。先是牌印郎君耶律陈嘉努逐鹿围内,鞭之二百。会耶律仁先荐陈嘉努健捷比海东青鹘,授御盏郎君。
  二月,丁酉,诏礼院,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章惠皇太后、温成皇后皆立小忌。先是有请立温成忌者,直集贤院刘敞言:“太祖以来,后庙四室,陛下之妣也,犹不立忌,岂可以私昵之爱至变古越礼乎!”于是并四后及章惠皆诏立忌。枢密副使孙沔极陈其不可,中丞孙抃累奏论列,而礼院官亦以为言,皆不听。寻罢之。
  庚子,诏:“治河堤民有疫死者,蠲户税一年;无户税者,给其家钱三千。”
  戊申,太常博士、史馆检讨鄄人张刍,落职监潭州税。诏立温成忌,礼官列言其不可,宰相患之。或谓宰相曰:“刍独主兹议,它人皆不得已从之耳。”刍父太祝牧,当任蜀官,刍尝奏乞代其父,且求知广安军,执政谓曰:“故事,史馆检讨不为外官,若舍去此职则可往。”刍始谓必换职名,及知弗得,乃言父欲自行,仍愿留史馆。无何,牧至京师,复上书乞免入蜀。宰相既恶刍,因追罪刍奏事前后异同而黜之。
  戊午,诏乾元节度僧尼。
  己未,以直史馆张掞为户部副使。
  枢密副使孙沔,数言追册温成于礼不可,且曰:“皆由佞臣赞兹过举。”宰相陈执中等甚衔之。沔不自安,力求解职。壬戌,授资政殿学士、知杭州。浙俗贵僧,或纵妇女与交;沔严察之,杖配者甚众。
  以三司使、礼部侍郎田况为枢密副使。
  枢密使、彰德节度使、同平章事王贻永,数以疾求罢。三月,己巳,罢为景灵宫使、加右仆射兼侍中,仍诏特依宗室例,岁赐在京公使钱五千缗,其进奉听如两府例。贻永性清谨寡言,颇通书,不为声伎之乐。旧制,外姻未有辅政者,贻永在枢密十五年,归第则杜门谢客,人称其谦静。庆历间,贻永位冠西府,杨怀敏自河朔入奏塘泊事,欲升黜者数十人。两府聚议,宰相贾昌朝见怀敏为兴,呼押班太傅,怀敏称说云云。独贻永怒曰:“押班如此,腾倒人太多,宁谓稳便!”怀敏缩颈而退,昌朝大惭。庞籍、吴育时为枢密副使,相谓曰:“常得此老发怒,大是佳事!”
  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王德用为枢密使。
  辛未,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自今三岁一代。”
  壬申,置提点京畿刑狱官,以度支员外郎蔡挺为之。
  乙亥,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庚辰,德音,改元,降天下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癸未,易服,避正殿,减常膳。
  丁亥,辽主幸皇太弟重元帐。
  夏,四月,甲午朔,日有食之。遣官祀社以救日。是日,雷雨,至申时,见所食九分之馀。丙申,宰相以日食不及算分率,百官表贺。
  戊戌,诏三司铸“至和元宝”钱。
  辛丑,御正殿,复常膳。
  祥源观火。
  先是知制诰胡宿言:“臣窃以国家乘火而王,火于五行属礼。古者祭天神无二主,礼专一配,所以奉天帝之尊,明不敢渎。唐初始有兼配之事。垂拱中,礼官希旨,郊丘诸祠遂有三祖同配之礼。开元十一年,明皇亲享圜丘,礼官建议,遂罢三祖同配。国家至道三年,诏书亲郊圜丘,以太祖、太宗并配。陛下即位,景祐二年,诏礼官详按典礼,辨崇配之序。诏书节文:‘自今以住,太祖定配,二宗迭侑。’去年八月八日诏书:‘今次南郊,三圣并侑,后次却依旧礼。’未逾旬日,复有‘今后每遇南郊三圣并侑’之诏。窃寻诏旨,先后不同。臣愚欲望今后南郊,且依景祐二年礼官所定太祖定配之典,追寝去年‘每遇南郊三圣并侑’之诏,告谢天地,以顺火性。”不报。
  癸卯,高丽遣使贡于辽。
  癸丑,辽主猎于合只忽里。
  五月,己巳,夏乞进马驼于辽,辽主命岁贡之。
  乙亥,以马军副都指挥使、昭信留后张茂实为宁远节度使、知潞州。茂实之母微,既生茂实,入宫乳悼献太子。茂实方襁褓,真宗以付内侍张景宗曰:“此儿貌厚,汝养视之。”景宗遂以为子。于是开封民繁用扣茂实马首,言茂实乃真宗子,茂实执以闻。事下开封府。用盖病狂易。事既明,言者以嫌请罢茂实兵柄。帝察其无它故,擢节度使出守。用坐配窦州牢城。
  己丑,客星出天关之东南可数寸。
  庚寅,辽主如永安山。
  壬辰,夏遣使贡于辽。
  六月,乙未,诏益州路钤辖司:“应蛮人出入处,皆预择人为备御。”时黎州言侬智高自广源州遁入云南之故也。
  丙申,辽主如庆州。己亥,谒庆陵。
  辛亥,吐蕃遣使贡于辽。
  癸丑,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上殿弹宰相梁适奸邪,帝曰:“近马遵亦有弹疏,且言唐室自天宝而后治乱分,何也?”中复对曰:“明皇初任姚崇、宋璟、张九龄为宰相,遂致太平。及李林甫用事,纪纲大坏,治乱于此分矣。虽威福在于人主,而治乱要在辅臣。”帝曰:“朕每进用大臣,未尝不采公议,顾知人亦未易耳。”遵,乐平人也。
  甲寅,出内藏库䌷绢五十万,缗钱三十万,下河北助籴军储。
  秋,七月,丁卯,以端明殿学士、给事中、知益州程戡参知政事。
  礼院言:“奉诏参定即温成皇后旧宅立庙及四时享祀之制。检详国朝孝惠皇后,太祖嫡配,止即陵所置祠殿以安神主,四时惟设常馔,无荐享之礼。今温成皇后宜就葬所立祠殿,参酌孝惠故事施行,仍请题葬所曰‘温成皇后园’。”从之。
  戊辰,礼部侍郎、平章事梁适罢,以本官知郑州。先是殿中侍御史马遵等弹适奸邪贪黯,任情徇私,且弗戢子弟,不宜久居重位,适表乞与遵等辨。遵等即疏言:“光禄少卿向传师,前淮南转运使张可久,尝以赃废,乃授左曹郎中;又,留豪民郭秉,在家卖买,奏与恩泽;张掞还自益州,赂适得三司副使,故王逵于文德殿廷厉声言:‘空手冷面,如何得好差遣!’”中丞孙抃亦言:“适为宰相,上不能持平权衡,下不能训督子弟,言事官数论奏,非罢适无以慰清议。”帝不得已,乃罢之。
  己巳,夏遣使求婚于辽。
  殿中侍御史马遵知宣州,吕景初通判江宁府,殿中待御史里行吴中复通判虔州。
  梁适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及马遵等弹适,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谁敢当其任者?”适既罢,左右欲并遵等去之。始,遵等言:“盐铁判官李虞卿,尝推按茶贾李士宗负贴纳钱十四万缗,法当倍输。而士宗与司门员外郎刘宗孟共商贩,宗孟与适连亲,适遽出虞卿提点陕西刑狱。”下开封府鞫其事,宗孟实未尝与士宗共商贩,且非适亲,遵等皆坐是黜,而中复又落里行。知制诰蔡襄,以三人者无罪,缴还词头,改付它舍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敕。虞卿,昌龄子也。
  御史中丞孙抃言:“臣等昨论列宰相梁适事,今日风闻吕景初以下并议谴责。臣详观朝旨,必是奸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溃然倒置。况威赏二字,帝王之权,古先圣人尤所谨重。今梁适内恃私邪,外恃势力,重轻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声,沸腾中外,陛下庇而不问。臣恐缘此之后,朝廷事事尽由柄臣,台谏之官,噤口结舌,畏不敢言,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臣居风宪之长,既不能警策权臣,致令放纵私徇,又不能防闲奸人,致令惑误圣听,臣之罪多矣。乞夺臣官爵,窜臣远方,以谢天下。”又言:“臣前与郭申锡等全台上殿论列朝廷事,陛下亦优容不罪。今止言梁适,遽有此行遣,显是犯天子之颜者其过轻,言宰相之事者其过重。方今幅员数万里,生齿至夥,治乱安危之要,系执政数人而已;既有过咎,台官不得言,谏署不得奏,朝廷其如何哉!伏望念祖宗大业而谨重之,无使威赏二柄尽假于下。”又累奏乞召还遵等,皆不报。翰林学士胡宿,因召对,乞留马遵等,退,又上言:“刚猛御史,自古难得。近日谪见未息,奸宄须防。古人有言:‘猛虎在深山,藜藿为之不采。’欲乞降旨留三御史在朝,以警奸邪。”亦不报。
  以权知开封府、龙图阁直学士吕公弼为枢密直学士、知益州。先是帝每念吕夷简,闻公弼有才,书其名于殿柱。公弼奏事,帝目送之,语宰相曰:“公弼甚似其父。”既召程戡入辅,因使公弼代戡。公弼固辞,乃复授龙图阁直学士、同知群牧使。甲戌,以知滑州张方平为户部侍郎、知益州。
  辽主如秋山。己卯,诏八房族皆加巾帻。
  戊子,以龙图阁直学士、吏部郎中欧阳修知同州。
  先是修守南京,以母忧去,服除入见,帝恻然怜修发白,问在外几年,今年几何,恩意甚至,命判吏部流内铨。小人恐修复用,乃伪为修奏,乞汰内侍挟恩令为奸利者,宦官忿怨,阴求所以中修者。会选人张俅、胡宗尧例改京官,宗尧前任常州推官,知州以官舟假人,宗尧连坐。及引对,修奏宗尧所坐薄,且更赦去官,于法当选。谗者因是言宗尧翰林学士宿子,故修特庇之,夺人主权,修坐是出。修在铨曹未浃旬也。
  八月,癸巳,以判吏部南曹吴充同知太常礼院,同判吏部南曹冯京同判登闻鼓院。二人皆以胡宗尧故易任。充上疏为欧阳修辨,不报。
  出内藏库钱二百万缗,令入内供奉官张茂则置司以市河北入中军粮钞。先是上封者言:“河北入中军粮,京师给还缗钱、䌷绢,商人以算请,久未能得,其钞每百千止鬻六十千,今若出内藏库钱二百万缗量增价收市之,岁可得遗利五十万。”帝以为然,故委茂则干其事。既而知谏院范镇言:“内藏库、榷货务同是国家之物,岂有榷货务固欲滞商人算钞,而令内藏库乘钱以买之?与民争利,伤体坏法,莫此为甚。”帝是镇言,遽罢之。
  甲午,以知制诰贾黯权判吏部流内铨。时承平日久,百官乐于因循,黯始欲以风义整救其弊。益州推官桑泽,在蜀三年,不知其父死,后代还,应格当迁,投牒自陈。人皆知其尝丧父,莫肯为作文书。泽知不可,乃去,发丧制服,以不得家问为解。泽既除丧,求磨勘。黯以为泽三年不与其父通问,虽非匿丧,犹为不孝也,言之于朝,泽坐废,归田里,不齿终身。晋州推官李亢,故尝入钱得官,已而有私罪,默自引去,匿所得官,以白衣应举及第,积十年,当磨勘,乃自首,言其初事。黯以为此律所谓罔冒也,奏罢之,夺其劳考。
  丁酉,诏:“前代帝王後,尝仕本朝官八品以下,其祖父母妻子犯流以下罪,听赎;未仕而尝受朝廷赐者,所犯非凶恶,亦听赎。”
  丙午,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刘沆依前官平章事。
  以知郑州梁适为观文殿大学士、知秦州。御史中丞孙抃再疏言旧相不当临边,不报。初,渭寨为蕃部所扰,及益兵拒守,而它族多惊疑。适具牛酒,召其酋长默罗多尼等抚定之,罢所益兵;终适之去,蕃部不为寇。
  丁未,徙知宣州、殿中侍御史马遵为京东转运使,通判江宁府、殿中待御史吕景初知衢州,通判虔州、主客员外郎吴中复知池州。
  初,欧创修罢判流内铨,吴充、冯京罢判南曹,知谏院范镇言:“铨曹承禁中批旨,疑则奏禀,此有司之常也。今谗人以为挠权,窃恐上下更相疑畏,谁敢复论是非!请出言者主名,正其罪,复修等职任。”言之至再,帝意乃解;而宰臣刘沆亦请留修。戊申,命修刊修《唐书》。
  诏学士院:“自今当宿学士以故请告者,令以次递宿。”前一夕,命刘沆为宰相,召当宿学士杨伟草麻,不至,乃更自外召赵概草之,故有是诏。
  戊午,知制诰贾黯言:“陛下日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经史,其咨访之际,动关政体,而史臣不得预闻;欲乞令修起居注官入侍阁中,事有可书,随即记录。”从之。赐坐于御坐西南。
  诏:“自今将相迁拜见辞之礼,令閤门以故事举行。”从知制诰韩绛言也。
  九月,辛酉朔,以权三司使、翰林学士杨察为户部侍郎、提举集禧观事。内侍杨永德建请于蔡汴河置水递铺,察条不便,罢之,永德毁察于帝。三司有狱,辞连卫士,皇城司不即遣,而有诏移开封府鞫之。察由是乞罢,帝从其请。
  知谏院范镇言:“外议皆谓察近因点检内衣库积尺罗帛及建水递铺非便,内藏库不当买交钞,香场人吏取乞钱物,皇城司占护亲从官不以付外勘鞫。此等事皆是害政伤理之大者,三司义当论列,而谗邪小人,多方沮毁,使其请解使权,朝廷因遂其请,臣窃为陛下惜之。夫邪正之辨,不可不审,陛下以察之所陈是邪非邪?以为是,则宜使察主大计,以塞奸幸之路;以为非,则不当改官,使自暇逸。累日以来,日色不光,天气沉阴,欲雨而不雨,此邪人用事之应,而忠良之情不得上通也。陛下宜以察所争四事下中书、枢密大臣,详正是非,付有司依公施行,复察所任,庶几上应天变,下塞人言。”殿中侍御史西安赵抃亦言:“察若有罪,不当更转官资;若本无罪,不当改任。乞追还新命。”不报。抃为御史,弹劾不避权幸,时号铁面御史。
  先是盐铁判官王鼎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永德请沿汴置辅挽漕舟,岁可省卒六万,鼎议以为不可。永德横滑,执政重违其奏,乃令三司判官一员将永德就鼎议。鼎发八难,永德不能复。鼎因疏言:“陛下幸用臣,不宜过听小人,妄有所改,以误国计。”于是永德言不用。居二年,遂以为使。前使者多渔市南方物,因奏计京师,持遗权贵。鼎一无所市,事无大小,必出于己,凡调发纲吏,度漕路远近,定先后,为成法。于是劳逸均,吏不能为轻重。官舟禁私载,舟兵无以自给,则盗官米为奸。有能居贩自赡者,市人持以法,不肯偿所逋,鼎为移州县督偿之。舟人有以自给,不为奸,而所运米未尝不足也。
  以殿中丞王安石为群牧判官。安石力辞召试,有诏与在京差遣。及除群牧判官,安石犹力辞,欧阳修谕之,乃就职。馆阁校勘沈康,诣宰相陈执中求为群牧判官,执中曰:“安石辞让召试,故朝廷优与差遣。且朝廷设馆阁以待天下贤才,当以德让为先,而争夺如此,公视安石,颜何厚也!”康惭沮而退。
  癸亥,起居舍人、知制诰吕溱,工部郎中、知制诰兼侍讲、史馆修撰王洙,并为翰林学士。故事,翰林学士六员,时杨察、赵概、杨伟、胡宿、欧阳修并为学士,于是察加承旨,溱及洙复同除学士,洙盖第七员也。温成皇后之丧,洙与石全彬附会时事,陈执中、刘沆在中书,喜其助己,故员外擢洙。议者非之。
  甲子,以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吴奎、刘敞并知制诰,仍以敞为右正言。陈执中言奎、敞修注未一月,不应骤迁,帝不听,曰:“此岂计算日月邪!”谢日,帝面谕以“外间事不便,有闻当一语朕也。”
  丙寅,翰林学士王洙上《周礼礼器图》。先是洙读《周礼》,帝命画车服、冠冕、笾豆、簠簋之制,及是图成,上之。
  枢密副使王尧臣,务裁抑侥幸,于是有镂匿名书布京城以摇军情者,帝不信。丁卯,诏开封府揭榜募告者,赏钱二千缗。
  己巳,迩英阁讲《周礼》“大荒大札,则薄征缓刑”。杨安国曰:“所谓缓刑者,乃过误之民耳,当岁歉则赦之,闵其穷也。今众持兵杖,劫粮廪,一切宽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不然,天下皆吾赤子也。一遇饥馑,州县不能存恤,饿莩所迫,遂致为盗,又捕而杀之,不亦甚乎!”
  先是辽主欲见帝容像,以耶律防善画,因其来使,窃画帝容以归,然以为未得其真。上年,辽主谕其大臣曰:“朕与宋皇帝约为兄弟欢,故欲见其画像,可告来使。”至是辽使萧德、吴湛以为请,又乞进本国酒馔;不许。
  丁丑,诏开封府:“自今凡决大辟囚,并覆奏之。”初,开封府言得枢密院答刂子,军人犯大辟无可疑者,更不以闻,其百姓则未有明文。帝重人命,至是军人亦令覆奏。
  辛巳,以三司使王拱辰为回谢使,德州刺史李珣副之,使于辽。
  癸未,礼院言温成皇后葬所,请称园陵,从之。乙酉,温成皇后启殡,帝不御前后殿,百官进名奉慰。御史中丞孙抃率其属言刘沆既为宰相,不当领温成皇后监护使,且言立庙建陵皆非礼。章累上,不报。因相与请对,固争不能得,抃伏地不起,帝为改容遣之。
  庚寅,辽主出猎,遇三虎,纵犬获之。
  冬,十月,辛卯朔,太白昼见。
  壬辰,诏:“士庶之家尝更佣雇之人,自今毋得与主人同居亲为婚;违者离之。”
  丁酉,葬温成皇后。帝御西楼,望柩以送,自制輓歌词,宰相率百官进名奉慰。知谏院范镇言:“太常议温成皇后葬礼,前谓之温成园,後谓之园陵;宰相刘沆前为监护使,後为园陵使。如闻此议皆出礼官,前日是则今日非,今日是则前日非,必有一非于是矣。古者法吏舞法,而今世礼官舞礼。若不加诘问,恐朝廷典章浸坏而不可救。乞下臣章,劾礼官前后异状,以正中外之惑。”不报。镇又请葬温成皇后罢焚瘗锦绣、珠玉以舒国用,从之。
  辽主如中京,戊戌,幸新建秘书省。
  先是都官员外郎燕度议,川峡选人遭父母丧,须代者至,然后听去官;知制诰、同判流内铨刘敞言,此非所以全人子之孝也。辛丑,诏自今并听奔丧。敞尝建议曰:“窃见旧制官自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不论高低,遭父母丧者,例皆百日公除。孝子虽有思慕之心,逼于王命,不得遂行,此诚伤教害礼,无取于今。伏以三年之丧,通于天下。以义制恩,古人有之,自谓身在军旅、躬备金革者,不敢以私事辞王事耳;本非承平侍从之臣所当行,又非班行冗下之职所当预。习俗既久,浸以成风,其贤者则以不即人心为悲,其不肖者则以当丧墨缞为荣;以之锡类,是为伤恩,以之教民,是为忘孝。今天下往往有闻哀不举,废哀图仕,原自此始,不可不虑。窃谓惟在军中者可从权变礼,其旧制三司副使以上及班行使臣百日公除,不合礼意,宜听行三年之服,以崇孝悌之风。臣又闻,古者大夫去国,三年然后收其田里,明有恩也。今丁忧臣僚,即日绝其俸禄,亦为太薄,岂有行礼之人,反不及被放之臣乎?臣往见丁忧者家贫无食,乞丐糊口,其皇皇伤孝子之心,非所以化民成俗也。臣以为文官两制、武官自诸司使以上,与给全俸,其馀京朝官、班行使臣,与给半俸,以明朝廷笃于礼而厚于教也。乞下近臣商量可否。”又言:“陛下幸加恩,令诸近臣得为亲服三年,又不夺其俸,至仁至惠,不可尚矣。然常参京朝官、班行使臣犹不用此令。臣以为名位不同,尊亲一也。苟取周急,不宜分别。《书》云:‘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惟陛下留意。”
  辽有事于太庙。
  癸丑,辽以开泰寺铸银佛像,曲赦在京囚。
  丙辰,以太常少卿穰人周湛为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湛入辞,帝谕曰:“朝廷遴选此职,不可阴致苞苴于京师。”湛惶恐对曰:“臣蒙圣训,不敢苟附权要以谋进身也。”
  戊午,幸城北砲场观发砲,宴从臣,赐卫士缗钱。
  是月,夏进誓表于辽。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五
●卷第五十五
    【宋纪五十五】 起阏逢敦牂十一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至和元年(辽重熙二十三年)
  十一月,辛酉,以同知太常礼院吴充知高邮军,太常寺太祝鞠真卿知淮阳军。
  礼院故事,常须为印状,列署众衔;或非时中旨访问,不暇遍白礼官,则白判寺一人书填印状,通进施行。及追赠温成皇后日,有中旨访问礼典,判寺王洙兼判少府监,廨舍最近,故吏多以事白洙。洙常希望上旨,以意裁定,填印状进内。事既施行,而论者皆责礼官,礼官无以自明,乃召礼直官戒曰:“自今凡朝廷访问礼典,无得辄以印状申发,仍责取知委。”后数日,有诏问温成皇后应如它庙用乐舞否,礼直官李亶以事白洙,洙即填印状奏云:“当用乐舞。”事下礼院,充、真卿怒,即牒送亶于开封府,使案其罪。洙抱案卷以示知府事蔡襄曰:“印状行之久矣,礼直官何罪!”襄患之,乃复牒送亶于礼院,礼院吏相率逃去。殿中侍御史赵抃奏蔡襄不案治礼直官罪,畏懦观望,执政以为充教抃上言。又,礼直官日在温成葬所,诉于内臣云:“欲送开封府案罪者,充与真卿也。”明日,诏礼直官赎铜八斤,充、真卿俱补外。抃及谏官范镇等皆言充等无罪,不当降黜,不报。
  甲子,出太庙禘袷时享及温成皇后乐章,肄于太常。
  乙丑,太常丞、同修起居注冯京,落同修起居注。时台谏官言吴充、鞫真卿不当补外,京最后上疏,言愈切。宰相刘沆怒,请出京知濠州,帝曰:“京何罪!”然犹落修注。台谏又争言京不当夺职,不报。
  准布部长贡于辽。
  丙寅,徙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许元知扬州。元在江、淮十三年,以聚敛刻剥为能,急于进取,多聚珍奇以赂遗京师权贵,尤为王尧臣所知。在真州,衣冠之求官舟者日数十辈,元视势家要族,立榷巨舰与之;即小官茕独,伺候岁月,有不能得。人以是愤怨,而元自谓当然,无所愧惮。
  己巳,秦凤经略安抚司言城秦州古渭寨毕工。初,筑城费百万缗,其后留兵戍守,每岁费十万缗。
  壬申,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仁慈圣善钦孝广德安静贞纯懿和宽厚崇觉仪天皇太后,大赦,内外官进秩有差。先是太后生辰,详衮耶律陈嘉努进诗,献驯鹿,太后嘉奖,赐珠二琲,杂采二百段。
  辛巳,诏宰相刘沆子太常寺太祝瑾,令学士院召试馆职。温成皇后既葬,赐后閤中金器数百两,沆力辞,而为瑾请之。
  壬午,以入内押班石全彬为入内副都知,知制诰刘敞封还词头,奏曰:“全彬昨已有制旨除宫苑使、利州观察使,未能三日,复换此命。朝令夕改,古人所非,臣不敢辄撰诰词。”从之。后三月,全彬卒为入内副都知。
  癸未,辽录囚。
  甲申,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钦天奉道祐世兴历武定文成圣神仁孝皇帝;后萧氏曰贞懿慈和文惠孝敬广爱崇圣皇后。
  丙戌,诏宗正寺:“故事,属籍十年一修。今虽及八年,而宗支蕃衍,其增修之!”
  知制诰刘敞言:“臣昨闻吴充出外,冯京落职,将谓其人所行实有过当,所言实有不可,是以触忤圣意。及延和殿奏事,面奉宣诏,充乃是尽职,京意亦无它,中书恶其太直,不与含容,臣窃惊骇。前古以来,惟有人主不能容受直言,或致窜谪臣下。今陛下宽大如此,不知中书何故须要排逐言者!”又言:“臣前论吴充、冯京谪官,面蒙宣谕本末,臣即言:若如此,则是大臣蔽君之明,专君之权,而擅作威福也。必恐感动阴阳,有地震、日食、风雾之异。今臣窃闻镇戎军地震一夕三发,去臣所言五日之内耳。又,京师雪后昏雾累日,复多风埃,太阳黄浊,此皆变异之可戒惧者。陛下宜深究天地之意,收揽威权,无使聪明蔽塞,法令不行,则足以消伏灾异矣。”
  十二月,丙申,辽主如中会川。
  庚子,翰林学士王洙、直集贤院掌禹锡上《皇祐方域绘图》。
  知并州韩琦,以疾奏乞太医齐士明,翰林医官言士明当诊御脉,不可遣,帝立命内侍押士明往视之。
  丙午,诏:“司天监天文算术官毋得出入臣僚家。”
  丁未,殿中丞、直秘阁司马光上《古文孝经》,诏送秘阁。
  己酉,如京使、果州团练使、入内都知张惟吉卒,赠保顺军节度使,谥忠安。惟吉任事久,颇见亲信,而言弗阿徇。温成治丧皇仪殿,宰相既导谀,惟吉争不能得,至顿首泣下。
  殿中侍御史赵抃言:“宰相陈执中家,捶挞女奴迎儿致死,一云执中亲行杖楚,以致毙踣,一云嬖妾阿张酷虐殴杀。臣谓二者有一于此,执中不能无罪。若女使本有过犯,自当送官断遣,岂宜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若女使果为阿张所杀,自当禽付所司以正典刑,岂宜公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执中家不克正,陛下倚以望天下之治定,是犹却行而求前也。”执中亦自请置狱。已而有诏罢狱,台官皆谓不可,翰林学士欧阳修亦以为言,逮执中去位,言者乃止。
  丙辰,睦州防御使宗谔上所撰《太平盘维录》,降敕褒谕。
  帝春秋高,未有继嗣。皇祐末,太常博士张述上书,请“遴选宗亲才而贤者,异其礼秩,试以职务,俾内外知圣心有所属,则天下大幸。”是岁,复上疏言:“嗣不早定,则有一旦之忧而贻万世之患。历观前世,事出仓卒,则或宫闱出令,或宦官主谋,或奸臣首议,贪孩孺以久其政,翼暗昧以窃其权。安危之机,发于顷刻,而朝议恬不为计,岂不危哉!”述前后七上疏,最后语尤激切,帝终不以为罪。述,小谿人也。
  融州大丘洞蛮杨光朝内附。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至和二年(辽重熙二十四年,八月后为清宁元年)
  春,正月,癸亥,辽主如混同江。
  戊辰,邕州言苏茂州蛮内寇,诏广西发兵讨之。
  辛未,幸奉先资福禅院,谒宣祖神御殿。先是议者谓帝特行此礼,因欲致奠温成陵庙。御史中丞孙抃言:“陛下临御以来,未尝朝谒祖宗山陵,今若以温成故特行此礼,亏损圣德,莫此为大。”翰林学士欧阳修亦论谏。帝从之,不复至温成陵庙。
  丁亥,观文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晏殊病剧,乘舆将往视之,即驰奏曰:“臣老病,行愈矣,不足为陛下忧。”已而卒,帝虽临奠,以不视疾为恨,特罢朝二日,赠司空兼侍中,谥元献。既葬,篆其碑首曰“旧学之碑”。殊善知人,如孔道辅、范仲淹,皆出其门,富弼、杨察,其婿也。
  初,命张方平知益州,未行,而程戡已先入为参知政事,转运使高良夫摄守事。时西南夷有邛部川首领者,妄言蛮贼侬智高在南诏,欲来寇蜀。良夫亟移兵屯边郡,益调额外弓手,发民筑城,日夜不得休息,民大惊扰。诏促方平行,且许以便宜从事。方平言:“南诏去蜀二千馀里,道险不通,其间皆杂种,不相役属,安能举兵与智高为寇哉!此必妄也,臣当以静镇之。”道遇戍卒兵仗,辄遣还。入境,下令邛部川曰:“寇来,我自当之,妄言者斩!”悉归所调兵,散遣弓手,罢筑城之役。会上元张灯,城门三夕不闭,人心稍定。已而得邛部川译人始为此谋者,斩之,枭首境上,而配流其馀党于湖南,蜀人遂安。
  二月,壬辰,以汾州团练推官郭固为卫尉寺丞。知并州韩琦言:“固尝造车阵法,其车前锐后方,上置七枪以为前后二拒,可用于平川之地,一则临阵以折奔冲,二则下营以为寨脚。今令固自赍车式诣阙进呈。”既试用之,而有是命。
  广州司理参军陈仲约,误入人罪死,有司当仲约公罪,应赎。帝谓知审刑院张揆曰:“死者不可复生,而狱吏虽暂废,它日复得叙官,可不重其罚邪!”癸巳,诏仲约特勒停,会赦不许叙用。
  辽主如长春河。
  给事中崔峄,受诏按治陈执中纵嬖妄杀婢事。峄以为执中自以婢不恪,笞之死,非嬖妾杀之,颇左右执中。甲午,授峄龙图阁待制、知庆州。
  庚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尝言宰相陈执中不学无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仇嫌隙、排斥良善、很愎任情、家声狼籍八事。伏恐陛下犹以臣言为虚,至今未赐省纳。臣若不概举一二,明白条陈,即是负陛下耳目徵察之任,又得宪台鳏寡失职之罪,臣不忍为也。
  “去年春正以后,制度礼法,率多非宜,盖执中不知典故,惟务阿谀,败坏国体。又,翰林学士素有定制,执中愚暗自用,遂除至七员,此执中空疏,宜罢免者一也。
  “执中赏罚在手,率意卷舒,如刘湜自江宁府移知广州烟瘴之地,而待制之职仍旧,乃向传式自南京移知江宁府近便之任,乃转龙图阁直学士。又,吴充、鞠真卿摘发礼院生代署文字等事,人吏则赎金免决,充、真卿并降军垒,此执中缪戾宜罢免者二也。
  “馆阁清官,岂容纤巧!而执中树恩私党,如崔峄非次除给事中、知郑州,既罢而给事中不夺,故峄治执中之狱,依违中罢以酬私恩。又,执中尝寄嬖人于周豫之家,而豫奸谄,受知执中,遂举豫召试馆职,此执中朋附宜罢免者三也。
  “执中之门,未尝待一俊杰,礼一才能,所与语者苗达、刘祐、刘希叟之徒,所预坐者普元、李宁、程惟象之辈,且处台鼎之重,测候灾变,穷占吉凶,意将奚为!此执中颇僻宜罢免者四也。
  “邵必知常州日,诖误决人徒刑,既自举觉,复会赦宥,又该去官,执中素恶必,乃罢必开封府推官,落馆职,降充邵武军监当。后有汀州石民英勘入使臣犯赃,杖背、黥面,配广南牢城,本家诉雪,悉是虚枉,却只降民英差遣。以邵必比之民英,则民英所犯重而断罪反轻,邵必所犯轻而断罪反重,此执中舞法宜罢免者五也。
  “吕景初、马遵、吴中复弹奏梁适,既得罪,出知郑州,吕景初辈随又逐去,有‘行将及我’之语。冯京疏言吴充、鞠真卿、刁约不当以无罪黜,充等寻押发出门,又落京修起居注,使朝廷有罪忠拒谏之名,此执中嫉贤宜罢免者六也。
  “女奴迎儿才十三岁,既累行箠挞,从嬖人阿张之言,穷冬裸冻,封缚手腕,绝其饮食,遂致毙踣。又海棠者,因阿张决打逼胁,既而自缢。又女使一名,髡发杖背,自经不殊。凡一月之内,残忍事发者三名,前后幽冤,闻固不少,此执中酷虐宜罢免者七也。
  “执中帷簿丑秽,门阃混淆,放纵嬖人,信任胥吏,而又身贵室富,藏镪巨万,视姻族辈如行路人,虽甚贫窘,不一豪赈恤,此执中鄙恶宜罢免者八也。愿陛下为社稷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
  寻有诏:“邵必复职,知高邮军,吴充、鞠真卿、刁约、吕景初、马遵召还,冯京候修注有阙,吴中复候台官有阙,并牵复。”
  甲辰,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之罪,未蒙施行。风闻知谏院范镇妄行营救,伏望陛下开日月之明,判忠邪之路,取公议,立大法,则天下幸甚!”
  先是知谏院范镇言:“去年十二月,荧惑犯房上相,未几,陈执中家决杀婢使,议者以为天变应此。臣窃谓为不然。执中再入相,未及二年,变祖宗大乐,堕朝廷典故,缘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学士,除观察使,其馀僭赏,不可悉纪。自陛下罢内降,五六年来,政事清明。近日稍复奉行,至有侍从臣僚之子,亦求内降,内臣无名,超资改转,月须数人。又,今天下民困,正为兵多而益兵不已。执中身为首相,义当论执,而因循苟简,曾不建言。天变之发,实为此事。陛下释此不问,御史又专治其私,舍大责细,臣恐虽退执中,未当天变。乞以臣章宣示执中,宣示御史,然后降付学士草诏,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家事而以其职事,后来执政,不敢恤其家事而尽心于陛下职事。”
  至是镇又言:“御史以谏院不论奏陈执中家事,乞加罪谏官。臣闻执中状奏,女使有过,指挥决杖,因风致死,而外议谓阿张决死。臣再三思维,就阿张下狱,自承非执中指挥,有司亦可结案。须执中证辨,乃是为一婢子令宰相下狱,国体亦似未便,所以不敢雷同上言。然臣有不言之罪二而御史不知。初,朝廷为礼直官逐礼官,而臣再奏论列,及为一婢子因辱宰相而反无一言,臣之罪一也。臣不及众议未定时辨理执中,至执中势去已决,始人文字,臣之罪二也。乞以臣章下御史台,榜于朝堂,使士大夫知臣之罪,臣虽就死,无所憾也。”
  乙巳,以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知河阳富弼为宣徽南院使、判并州。
  丙午,徙知并州武康军节度使韩琦知相州,琦以疾自请也。先是潘美帅河东,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欧阳修尝奏乞耕之,诏范仲淹相视,请如修奏;寻为明镐阻挠,不得行。及琦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旧迹犹存。今不耕,适留以资敌,后且皆为敌有矣。”遂奏代州、宁化军宜如岢岚军例,距北界十里为禁地,馀则募弓箭手居之。会琦去,即诏弼议,请如琦奏,凡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初,翰林学士吕溱上疏,论陈执中外虽强项,内实奸邪,又历数其过恶十馀事,帝还其疏,溱进曰:“若止用口陈,是阴中大臣也,请付执中令自辨。”于是溱改翰林侍读学士、知徐州。辞日,特赐宴资善堂,遣使谕曰:“此会特为卿设,可尽醉也。”仍诏自今由经筵出者亦如例。
  宰臣刘沆言:“面奉德音,‘凡传宣内降,其当行者自依法律赏罚外,馀令二府与所属官司执奏。’盖欲杜请托侥倖之路也。”因陈三弊:一曰近臣保荐官吏之弊,二曰近臣陈丐亲属之弊,三曰叙劳干进之弊,“愿诏中书、枢密,凡三事毋得用例,馀听如旧事。”既施行而众颇不悦,未几,复故。
  甲寅,夏遣使如辽,贺加尊号。
  乙卯,流内铨引对前雍丘县主簿陈琪改京官,帝谓判诠贾黯曰:“琪虽无它过,。而历三任,皆因缘陈乞,不由有司奏拟。琪乃庞籍女婿,今保荐多至二十四人,得非专欲谄附大臣故尔邪!且与幕职官、知县。”琪,盐铁副使洎之子也。
  知谏院范镇等言:“恩州自皇祐五年秋至去年冬,知州凡换七人,河北诸州,大率如此。欲望兵马练习,固不可得。伏见雄州马怀德,恩州刘涣,冀州王德恭,皆有材勇智虑,可责以办治,乞令久任。”从之。
  三月,癸亥,辽主以皇太弟重元生日,典赦行在及长春、镇北二州徒以下罪。
  丁卯,诏:“修起居注,自今每御迩英阁,立于讲读官之次。”初,贾黯请左右史入阁记事,帝赐坐于御榻西南。至是修起居注石扬休言,恐上时有宣谕咨访,而坐远不悉闻,因令立侍焉。
  丙子,诏封孔子后为衍圣公。初,太常博士祖无择言:“文宣王四十七代孙孔宗愿袭封文宣公。按前史,孔子之后袭封者,在汉、魏曰褒成、宗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及隋并封以邹国公,唐初曰褒圣,开元初,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然祖谥不可加后嗣,乞诏有司更定美号。”乃下两制定议,更封宗愿而令世袭焉。
  翰林学士、群牧使杨伟等,言判官、殿中丞王安石,文行颇高,乞除职名。中书检会安石累召试不赴,诏特授集贤校理,安石又固辞不拜。
  癸未,以权知开封府蔡襄为枢密直学士、知泉州,以母老自请也。襄工笔札,帝尤爱之,御制《李用和碑文》,诏使襄书。后又敕襄书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碑,襄曰:“此待诏职也。”卒辞之。
  丙戌,迩英阁王洙讲《周官》典瑞含玉,帝曰:“若使人用此而骨不朽,岂如功名之不朽哉!”
  丁亥,知审刑院张揆,言知虢州周日宣妄言涧水冲注城郭,当坐不实之罪。帝曰:“州郡多奏祥瑞,至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坏官私庐舍,意亦在民,当恕其罪。”
  翰林学士欧阳修言:“朝廷欲俟秋兴大役,塞商胡,开横陇,回大河于故道。夫动大众必顺天时,量人力,谋于其始而审于其终,然后必行,计其所利者多,乃可无悔。往年河决商胡,执政之臣,不审计虑,遽谋修塞,凡科配梢芟一千八百万,骚动六路百馀州军,官吏催驱,急若星火,虚费民财,为国敛怨。今又闻复有修河之役,聚三十万人之众,开一千馀里之长河,计其所用物力,数倍往年。当此天灾岁旱、民困国贫之际,不量人力,不顺天时,知其有大不可者五:盖自去秋至春半,天下苦旱,而京东尤甚,河北次之,国家常务安静,赈恤之犹恐民起为盗,况于两路聚大众,兴大役乎!此其必不可者一也。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后,继以凶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数年以来,稍稍归复,而物力未充。又,京东自去冬无雨雪,麦不生苗,将逾暮春,粟未布种,农心焦劳,所向无望。若别路差夫,又远者难为赴役,一出诸近,则两路力所不任,此其必不可者二也。往年议塞滑州决河,储积物料,诱率民财,数年之间,始能兴役。今国用方乏,民力方疲,且合商胡,塞大决之洪流,此一大役也;凿横陇,开久废之故道,又一大役也;自横陇至海千馀里,埽岸久已废顿,须兴缉,又一大役也。往年公私有力之时,兴一大役尚须数年,今猝兴三大役于灾旱贫虚之际,此其必不可者三也。就令商胡可塞,故道未必可开。鲧障洪水,九年无功,禹因水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使人力斡而回注,此其必不可者四也。横陇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又数岁,故道已平而难凿,安流已久而难回,此其必不可者五也。宜速止罢,用安人心。”
  是月,以旱除畿内民逋租及去年秋逋税,罢营缮诸役。
  诏中外咸言得失。庞籍密疏曰:“太子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无所系心。愿择宗室之宜为嗣者早决之,群情既定,则灾异可塞矣。”
  夏,四月,丙申,上封者言:“有廕子孙犯杖以上私罪,情理重者,令州县批所犯于用廕官诰之后;若三犯,奏听裁。”从之。
  宰臣陈执中,初为御史所劾,即家居待罪不敢出,庚戌,复入中书视事。
  辛亥,罢诸路里正衙前。
  先是知并州韩琦言:“州县生民之苦,无重于里正衙前。自兵兴以来,残剥尤甚,至有孀母改嫁,亲族分居,或弃田与人,以免上等,或非命求死,以就单丁,规图百端,苟脱沟壑之患,殊可痛伤。自今罢差里正衙前,只差乡户衙前,令于一县诸乡中第一等,选一户物力最高者为之。”于是下京畿、河北、河东、陕西、京西转运使相度利害,皆谓如琦所议便。又,知制诰韩绛言:“臣尝安抚江南东、西路,见两路衙前应役不均,请行乡户五则之法。”又,知制诰蔡襄言:“臣尝为福建路转运使,见一县之中,所差里正衙前有三四年或五七年轮差一次者,一百贯至十贯,皆入十分重难。请止以产钱多少定其所入重难之等。”乃命绛、襄与三司使、副、判官置司同定夺。遣都官员外郎吴几复往江东,殿中丞蔡禀往江西,与本路长吏、转运使相度。因请行五则法,更著淮南、两浙、荆湖、福建之法,下三司颁行之。其法虽逐路小有不同,然大率得免里正衙前之役,民甚便之。
  乙卯,诏三司出米,京诚诸门裁其价以济流民。
  知谏院范镇言:“窃以水旱之作,由民之不足而怨;民之不足,由有司之重敛;有司之重敛,由官冗兵多,与土木之费广而经制不立也。国家自陕西用兵增兵以来,赋役烦重,及近年不惜高爵重禄,假借匪人,转运使复于常赋外进羡钱以助南郊,其馀无名敛率,不可胜计,皆贪政也。贪政之发,发于掊克暴虐,此民所以怨,干天地之和而水旱作也。臣欲乞使中书、枢密院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量其出入,制为国用,天下民力,庶几少宽,以副陛下忧劳之心。”自天圣以来,帝每以经费为虑,命官裁节,臣下亦屡以为言,而有司不能承上之意,牵于习俗,卒无所建明,议者以为恨焉。
  丙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宰相陈执中,退处私第,不赴朝请,前后数月,外议谓陛下不即降黯,是欲使全而退之。今执中遽然趋朝,再入中书,不知陛下以臣言为是邪,为非邪?执中之罪为有邪,为无邪?陛下若以执中为非,即乞罢免相位,以从公议。若以臣言为非,亦乞窜臣远方,以诫后来。”不报。
  五月,己未,录囚。
  辛酉:诏“中书公事,自今并用祖宗故事施行。”初,宰臣刘沆建言中书不用例,议者皆以为非便,左司谏贾黯奏罢之。
  戊寅,诏曰:“朕祗绍骏谟,厉精庶政,吁惟近岁,荐至烦言,以为参顾问者间怵于私,尸言职者或失于当,莅官无匪懈之恪,专觊谬恩,荐士乖责实之诚,时容私谢。至于命令之下,以及诏除之行,论议所移,纲条益紊,爰申戒告,以厉浚明。苟迷修省之方,浸长浇浮之俗,必从吏议,以正邦彝。”时上封者言:“古之取士以德行,故淳明朴茂之人用;后世取士以辞章,故浮薄纤巧之人进。望条列弊事,申戒百官。”故降是诏。
  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乞正陈执中之罪,以塞中外公议,不报。于是抃与知杂事郭申锡、侍御史毋湜、范师道、殿中侍御史赵抃同乞上殿,閤门以违近制,不许。壬午,诏抃等轮日入对。知谏院范镇言:“御史全台请对,陛下何不延问,听其所陈,别白是非,可行则行,其不可亦当明谕其故,使知自省。今拒其请,非所以开言路也。”旋命孙抃、郭申锡、赵抃以次入对,皆以罢执中为请。
  是月,辽主驻南崖。
  六月,己丑,以翰林学士欧阳修为翰林侍读学士、知蔡州,知制诰贾黯知荆南,皆从所乞也。
  先是修奏疏言:“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协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而执中迁延,尚玷宰府。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尧、舜之用心也;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用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此由用相不得其人也。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以为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故宰相虽有大恶,而屈意以容之;彼虽惶恐求去,而屈意以留之;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其故非它,直欲拒言事者耳。夫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诌邪狠愎之执中而甘心焉,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德者多矣。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而邪佞之臣,希合上意,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摇,甚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它人。陛下乐闻斯言,不复察其邪佞,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前日御史论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此乃臣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绝之。执中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此乃诌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陛下睿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耳。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忠臣直士卷知于明时也?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疑虑,法成汤改过之思,遵仲虺自用之戒,尽以御史前后章疏出付外廷,罢其政事,别用贤才,以康时务,则天下幸甚!”
  已而修及黯皆补外,殿中侍御史赵抃言:“窃见近日以来,所谓正人贤士者,纷纷引去,如吕溱知徐州,蔡襄知泉州,吴奎被黜知寿州,韩绛知河阳,此皆众所共惜其去。又闻欧阳修乞知蔡州,贾黯乞知荆南府。侍从之贤,如修辈无几,今坚欲请郡者,非它,盖不能曲奉权要,日虞中伤,皆欲效溱、襄、奎、绛而去耳。今陛下又从其请而外补之,万一有缓急事,陛下何从而询访,何从而质正也?伏望陛下勿使修等去职,留为羽翼。以自辅助。”知制诰刘敞亦以为言,修、黯遂复留。
  戊戌,吏部尚书、平章事陈执中,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孙抃等既入对,极言执中过恶,请罢之。退,又交章论列,抃最后乞解宪职补外,以避执中。于是执中卒罢,抃寻改翰林学士承旨。
  始,御史因执中杀婢事,欲击去之,帝未听。而谏官初无论列者,御史并以为言。而赵抃攻范镇尤力,镇累奏乞与御史辨,不报。及御史入对,又言执中私其女子,伤化不道。执中既罢,帝以谕镇,镇复言:“朝廷置御史以防谗慝,非使其为谗慝也。审如御史言,则执中可诛;如其不然,亦当诛御史。”并缴前五奏,乞宣示执政,相与廷辨之,卒不报。镇由是与赵抃有隙。
  以忠武节度使、知永兴军文彦博为吏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宣徽南院使、判并州富弼为户部侍郎、平章事。是日宣制,帝遣小黄门数辈觇于庭,士大夫相庆得人。后数日,翰林学士欧阳修奏事殿上,帝具以语修,且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哉!”修顿首称贺。
  癸卯,以龙图阁直学士张昪权御史中丞。帝尝谕执政,以昪清直,可任风宪,故使代孙抃。时富弼初入相,欧阳修复为翰林学士,士大夫咸谓三得人云。
  甲辰,以观文殿大学士知郓州庞籍为昭德节度使、知永兴军,寻改知并州。
  籍过京师,入对,帝新相文彦博、富弼,意甚自得,谓籍曰:“朕用二相何如?”籍曰:“二臣皆朝廷高选,陛下拔之,甚副天下望。”帝曰:“诚如卿言。文彦博犹多私;至于富弼,万口一词,皆曰贤相也。”籍曰:“文彦博臣顷与同在中书,详知其所为,实无所私,但恶之者毁之耳。况前者被谤而出,今当愈畏谨矣。富弼顷为枢密副使,未执大政,朝士大夫未有与之为怨,故交口誉之,冀其进用而已,亦有所利焉。若弼以陛下爵禄树私恩,则非忠臣,何足贤!若一以公议概之,则向之誉者将转而为毁矣,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贤而用之,则当信之坚,任之久,然后可以责其成功。若以一人言进之,未几又以一人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卒致也。”帝曰:“卿言是也。”
  乙巳,侬智高母阿侬、弟智光、子继宗、继封伏诛。
  以工部侍郎知桂州余靖为户部侍郎,知邕州萧注为引进副使,留再任。注募死士使大理国,购智高。南诏久与中国绝,林箐险深,界接生蛮,语皆重译,行百日乃通。智高亦自为大理所杀,函其首至京师。
  秋,七月,癸亥,翰林学士欧阳修请自今两制、两省以上,非因公事不得与执政相见,及不许台谏官往还。诏:“如有公事,许就白于中书、枢密院。”
  甲子,诏:“凡宰相召自外者,令百官班迎之;自内拜者,听行上事仪。”国朝待宰相盖有故事,其后多承例辞,至是文彦博、富弼入相,御史梁蒨请班迎于国门,范师道又请行上事礼,然亦卒辞之。师道,长洲人。
  戊辰,以资政殿大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吴育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育侍读禁中,帝因语及臣下毁誉,多出爱憎,育曰:“圣言要切,实四海之幸。然知而形之于言,不若察而行之于事。自古人君,因信谗邪而致乱,察奸险而致治,至于安危万端,不出爱憎二字,达之则群书不足观,不达虽博览无益也。盖人主事有不可不密者,有不可不明者。语及军国几微,或于权要,不可不密也。若指人姓名,阴言其罪而事状未见者,不可不明也。若不明,则谗邪得计,忠正难立,曲直莫辨,爱憎遂行。故曰偏听生奸,独任成乱。是故圣王之行,如天地日月,坦然明白,进一人,使天下皆知其善,黜一人,使天下皆晓其恶,则邪险不能陷害,公正可以立身,此百王之要道也。”帝数欲大用之,而谏官或诬奏育在河南尝贷民出息钱,久之,遂命出帅。
  己巳,罢三司市御箭翎。初,三司言:“御箭翎皆以两末黑中白羽为之。今监锢市人,求之不可得。”帝曰:“箭之傅黑白羽,但取其文采耳,然不若鸡翎之劲也。”因令罢市。
  翰林学士欧阳修奏疏言:“近者为京师土木兴作处多,乞减罢。寻准敕,差臣与三司相度减定,续具奏闻。今又闻旨下三司重修庆基殿及奉先寺。伏见近年民力困贫,国用窘急,小人不识大计,但欲广耗国财,务为己利,托名祖宗,张大事体。况诸处神御殿,栋宇坚固,未必损动。昨开先殿只因两柱损,遂换一十三柱,广张工料,以图酬奖恩泽。臣窃见累年火灾,自玉清昭应、洞真、上清、鸿庆、寿宁、祥源、会灵七宫,开宝、兴国两寺塔殿,皆焚烧荡尽,足见天意厌土木之侈,为陛下惜国力民财,谴戒丁宁,前后非一。与其广兴土木以事神,不若畏惧天戒而修省。其已兴作者既不可及,其未修者宜速停。”
  壬午,辽主如秋山,次南崖之北峪,有疾。八月,丁亥,病甚,召皇子燕赵国王洪基,谕以治国之要。戊子,大赦,纵五坊鹰鹘,焚钓鱼之具。己丑,辽主殂,年四十,谥为神圣孝章皇帝,庙号兴宗。
  兴宗初立,受制于生母钦哀太后,致嫡母无罪被弑,论者讥其亏王者之孝,其后迁钦哀而复迎奉,颇尽孝养。而钦哀以不得干预朝政,意常不怿,临兴宗之丧,无戚容;见皇后悲泣如礼,乃曰:“汝年尚幼,何悲痛乃尔!”其很戾如此。兴宗多酒失,然能感富弼之言,罢南伐之师;用兵西夏,旋许乞盟,边鄙不耸,辽人安之。
  皇子燕赵国王洪基,奉遗诏即位柩前,哀恸不听政,群臣上表固请,许之。辽主诏曰:“朕以菲德,托居士民之上,第恐智识有不及,群下有未信,赋敛妄兴,赏罚不中,上恩不能及下,下情不能达上。凡尔士庶,直言无讳,可则择用,否则不以为愆。卿等其体朕意!”
  庚寅,诏流内铨:“臣僚陈乞子孙当得试衔知县者,自今并与权注初等幕职官,仍著为令。”
  壬辰,辽以皇太弟重元为皇太叔,免汉拜,不名。
  癸巳,知谏院范镇言:“比者京师及辅郡岁一赦,去岁再赦,今岁三赦;又,在京诸军岁再赐缗钱;姑息之政,无甚于此。夫岁一赦者,细民谓之热恩,以其必在五月、六月间也。猾胥奸盗,倚为过恶,指以待免,况再赦至三赦乎!今防秋备塞之人,无虑五六十万,使闻京师端坐而受赐者,能不动心哉!请自今,罢所谓一赦以摧奸猾,而使善良得以立;罢兵士之特赐钱以均内外,而使民力得以宽。”
  甲午,辽遣皇太叔重元安抚南京军民。
  乙未,知谏院范镇言:“先朝以御宝印纸给言事官,使以时奏上,所以知言者得失而殿最之。今陛下虽喜闻谏诤,然考其施行,其实无几,岂大臣因循而多废格乎?请据今御史、谏官具员,置章奏簿于禁中,时时观省;仍以尚书省所置簿具言行否,每季录付史官。”诏中书置台官言事簿,令以时检勾销注之,仍录与枢密院。
  戊戌,辽主以遗诏命西北路招讨使、西平郡王萧阿喇为北府宰相,仍权知南院枢密使事;北府宰相萧虚烈为武定军节度使。辛丑,改元清宁。大赦。
  壬子,诏曰:“任职之臣,则有考课迁官之法。而宗姓不预吏事,先朝著格,使十八年一迁,所以隆族示爱,教忠厚也。朕尚念夫本支之秀,昭穆之近,而有耆老久次者,其令中书、枢密院第其服属,自明堂覃恩后及十年,咸与进官;近缘特恩改转者,须更十年。”
  乙卯,观文殿学士、尚书左丞高若讷卒,车驾临奠,赠右仆射,谥文庄。
  九月,戊午,辽告哀使至,帝为发哀,成服于内东门幕次,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即位。
  辽主诏所幸围场外毋禁。庚申,诏:“除护卫士,馀不得佩刀入宫,非勋戚后及承应诸执事人不得冠巾。”
  癸亥,诏学士、舍人院:“自今召试,未有科名人,复试三题。”
  乙丑,辽赐内外臣僚爵赏有差。庚午,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丙子,尊皇后为皇太后。宴{艹取}涂殿。以上京留守宿国王陈留为南京留守。
  冬,十月,丁亥,辽有司请以辽福生日为天安节,从之。以吴王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
  己丑,诏京畿毋领辅郡,罢京畿转运使、提点刑狱。
  乙未,出内藏库钱百万下河北市籴军储。
  丙申,以主客员外郎吴中复为殿中侍御史里行。
  戊戌,监修南京鸿庆宫内臣请于本宫隙地建皇帝本命殿,帝曰:“建宫观,所以为民祈福,岂可劳民自为邪?其遇本命道场日,止令设板位祠之。”
  己亥,以开封府判官、殿中侍御史俞希孟为言事御史。御史中丞张昪等言:“希孟自入台以来,论事私邪,动多迎合。前年内臣王守忠请节度使俸给,谏官韩绛力言不可,希孟辄上言称恩命已行,只乞后不得为例。又,中书答刂子下御史台同刑法寺定百官行马失序事,同时聚议,皆云臣子对君失仪,尚蒙矜恕,岂为偶近两府,行马趋朝,既已赎铜,又作过犯!希孟承望大臣风旨,不肯同署奏状,而乃独入文字,乞理为过犯。此皆奸邪,迹状明白。后因全台上殿奏事,陛下面责希孟,不逾两月,除开封府判官,中外咸谓公明。今却自府判复除言事台官,伏乞别与一差遣。”壬寅,改希孟为祠部员外郎、荆湖南路转运使。
  癸卯,侍御史梁蒨言:“近制,两府大臣遇假休日,方许一见宾客,非所以广朝廷聪明,其开禁使接士如故。”从之。
  乙巳,礼部贡院上《删字贡举条制》十二卷。
  庚戌,翰林学士、刊修《唐书》欧阳修言:“自武宗以下,并无《实录》,以传记、别说考正虚实,尚虑阙略。闻西京内中省寺、留司御史台及銮和诸库有唐朝至五代以来奏牍、案簿尚存,欲差编修官吕夏卿诣彼检讨。”从之。夏卿,晋江人。
  癸丑,下溪州蛮彭仕羲入寇。
  下溪州自彭允林至仕羲,相继为刺史者五世矣,至是,仕羲子师宝怨父取其妻,来奔辰州诉仕羲尝杀誓下十三州,将夺其印符而并其地,自号如意大王,补置官属,将起为乱。知辰州宋守信闻之,乃以师宝为乡导,帅兵数千深入讨之。仕羲遁入地洞,不可得,俘其孥,而官军战死者十六七。守信等皆坐贬。自是蛮獠数入寇掠,边吏不能制矣。
  十一月,丙辰,出内藏库绢三十万,下并州市籴军储。
  初,虞部郎中薛向言河北籴法之弊,以为:“被边十四州,悉仰食度支,岁费钱五十万缗,得粟百六十万斛,其实才直二百万缗耳,而岁常虚费三百万缗,入于商贾蓄贩之家。今既用见钱实价,革去三百万虚估之弊矣,然必有以佐之,则其法可行。故边谷贵,则籴澶、魏粟,漕黄、御河以给边;新陈未交,则散粜减价以救民乏;军食有馀,则坐仓收籴以待不足。使见钱行而三利举,则河北之谷不可胜食矣。”于是诏置河北都大提举便籴粮草及催遣黄、御河纲运公事。己未,以向为之,行并边见钱和籴法。
  甲子,辽葬兴宗于庆陵,名其山曰定兴。
  丙寅,北府宰相、西平郡王萧阿喇进封韩王。
  己巳,交趾来告其王李德政卒。诏赠侍中、南越王,以其子日尊为静海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
  壬申,辽主次怀州,有事于太宗、穆宗庙。甲戌,谒祖陵。戊寅,冬至,有事于太祖、景宗、兴宗庙,不受群臣贺。
  十二月,丙戌,辽主诏内外百官秩满各言一事,仍转谕所部,无贵贱老幼,皆得直言无讳。
  丁亥,修六塔河。先是河决大名、馆陶,殿中丞李仲昌请自澶州商胡河穿六塔渠入横陇故道,以披其势,富弼是其策。诏发三十万丁修六塔河以回河道,以仲昌提举河渠。仲昌,垂子也。
  翰林学士欧阳修,以尝奉使河北,知河决根本,复上疏言:“河水重浊,理无不淤,淤从下流;下流既淤,上流必决;水性避高,决必趋下。以近事验之,决河非不能力塞,故道非不能力复,但势不能久,必决于上流耳。横陇功大难成,虽成必有复决之患。六塔狭小,不能容受大河,以全河注之,滨、棣、德、博必被其害。不若因水所趋,增治堤防,疏其下流,浚之入海,则河无决溢散漫之忧,数十年之利也。”帝不听。
  戊子,辽以应圣节上太皇太后寿,宴群臣、命妇。册妃萧氏为皇后。后,枢密使惠之女也。进封皇弟和啰噶为鲁国王,阿琏为陈国王。
  辛卯,辽诏部署院:“事有机密即奏,其投谤讪书辄受及读者,并弃市。”
  甲午,辽以枢密副使姚景行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吴湛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韩绍文为上京留守。
  知制诰刘敞使于辽,素习知山川道径,辽人道之行,自古北至柳河,回屈殆千里,欲夸示险远。敞质译人曰:“自松亭趋柳河,甚迳且易,不数日可抵中京,何为故道此?”译相顾骇愧,曰:“实然,但通好以来,置驿如是,不敢变也。”
  丁酉,诏:“武臣有赃滥者毋得转横行,其立战功者许之。”
  戊戌,辽主命设学养士,颁《五经》传疏,置博士、助教各一员。
  庚子,辽遣使致兴宗遗留物及谢吊祭。
  辽以知涿州杨绩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
  庚戌,太白昼见。
  辽以圣宗在时生辰,赦上京囚。
  壬子,新修醴泉观成,即祥源观也,因火更其名。
  是岁,辽主御清凉殿,策进士张孝杰等四十四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六
●卷第五十六
    【宋纪五十六】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七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元年(辽清宁二年。丙申,一零五六年)
  春,正月,甲寅朔,帝御大庆殿受朝。前一夕,大雪,帝在禁庭,跣足祷天,及旦而霁。百官就列,帝暴感风眩,冠冕欹侧,左右或以指抉帝口出涎,乃小愈,趣行礼而罢。
  丙辰,辽主命诸郡长吏如诸部例,与僚属同决罪囚,无令瘐死狱中。诏曰:“先时诸路死刑,皆待决于朝,故狱讼留滞;自今凡强盗得实者,听即决之。”
  戊午,宴辽使于紫宸殿,宰相文彦博奉觞诣御榻上寿。帝顾曰:“不乐邪?”彦博知帝有疾,错愕无以对;然尚能终宴。己未,辽使入辞,置酒紫宸殿,使者入至庭中,帝疾作,扶入禁中。彦博以上旨谕辽使,遣大臣就驿赐宴,仍授国书。彦博与两府俟于殿阁,久之,召入内副都知史志聪等问帝起居状,志聪等对以禁中事不敢泄,彦博怒叱之曰:“上暴疾,惟汝曹得入禁闼,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为邪?自今疾势小有增损必白。”仍命引至中书取军令状,志聪等皆听命。及夕,皇城诸门白当下锁,志聪曰:“汝白宰相,我不任受其军令。”由是禁中事,宰相无不知者。庚申,诣内东门小殿问起居,帝自禁中大呼而出。宫人扶侍者皆随出,谓彦博等曰:“相公且肆赦消灾。”彦博等退,始议降赦。
  帝既不省事,两府但相与议定,称诏行之。两府欲留宿禁中而无名,辛酉,彦博与富弼建议,设醮祈福于大庆殿,两府监之,昼夜焚香,设幄宿于殿西庑。志聪等白故事两府无留宿殿中者,彦博曰:“此岂论故事时邪!”遣近臣祷于在京寺观,天下长吏祷于岳渎诸祠。
  壬戌,帝疾小间,暂御崇政殿以安众心。
  癸亥,两府求诣寝殿见帝,史志聪难之。富弼责之曰:“宰相安可一日不见天子!”志聪等不敢违。是日,两府始入福宁殿卧内奏事,两制近臣日诣内东门问起居,百官五日一入。
  甲子,大赦,蠲被灾田租及倚阁税。
  戊辰,罢上元张灯。自是帝神思渐清,然不能语,辅臣奏事,大抵首肯而已。
  己巳,命辅臣祷天地、宗庙、社稷。
  壬申,罢醮,两府始分番归第,不归者各宿于其府。
  知开封府王素尝夜叩宫门,求见执政白事。彦博曰:“此际宫门何可夜开!”诘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为变者,欲收捕治状,彦博曰:“如此则张皇矣。”乃召殿前都指挥使许怀德,问都虞候某者何如人,怀德称其良谨可保。彦博曰:“此卒有怨,诬之耳,当亟诛以靖众。”众以为然。时富弼以疾谒告,彦博请刘沆判状尾,斩于军门。彦博初欲自判,王尧臣捏其膝,彦博悟,因请沆判之。及帝疾愈,沆谮彦博曰:“陛下违豫时,彦博斩告反者。”彦博以沆判呈帝,帝意乃解。
  壬午,大雨雪,木冰。
  辽主如鱼儿泺。
  二月,乙酉,辽以左伊勒希巴萧玛噜知西南面招讨都监事。
  甲午,诏两制以上问候于内东门,馀皆罢之。
  甲辰,帝疾愈,御延和殿。丙午,宰臣率百官拜表称贺。
  三月,丁巳,诏礼部贡举。
  辽以应圣节曲赦百里内囚。
  辛未,司天监言,自至和元年五月,客星晨出东方,守天关,至是没。
  己卯,辽主制《放鹰赋》赐群臣,示委任臣僚之意。先是兴宗以耶律伊逊为护卫太保。伊逊,本窭人子,尝牧羊,自言梦中食月啖日,方半而寤,颇以自负。比长,美风仪,外和内狡。初为文班吏,掌太保印,陪从入宫,仁懿皇后见其详雅如素宦,令补笔砚吏;兴宗亦爱之。辽主即位,以伊逊先朝所任,使同知点检司事,常召决疑议。伊逊被委任自此始。
  闰月,癸未朔,以枢密副使王尧臣为户部侍郎、参知政事,参知政事程戡为户部侍郎、枢密副使,以戡与文彦博姻家故也。
  诏閤门,自今前后殿间日视事。
  辛卯,以翰林学士王洙为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出知制诰刘敞知扬州。敞,王尧臣姑子;洙,尧臣从父。尧臣执政,两人皆避亲也。
  知谏院范镇言:“洙在太常,坏陛下礼乐,为学士时,进不由道,资性奸回,恐终累尧臣。”章六上,卒不报。
  镇安节度使、同平章事程琳既归本镇,上书言:“臣虽老,尚能为国守边。”未报,得疾,遽卒。丁酉,赠中书令,谥文简。
  辽自圣宗时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法演迤域中。开泰中,每岁春秋以官钱宴享将士,钱不胜多。己亥,始行东京所铸钱。
  乙巳,辽南京狱空,进留守以下官。
  夏,四月,壬子朔,六塔河复决。
  丙辰,召知郑州曾公亮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公亮治郡有能名,盗贼悉窜它境,至外户不闭,民呼为“曾开门”。
  甲子,辽主诏曰:“方夏长养鸟兽孳育之时,不得纵火于郊。”
  己卯,以右司谏、知制诰贾黯知陈州,以父疾自请也;寻改许州。
  五月,甲申,诏以九月于大庆殿行恭谢礼。
  初,左千牛卫大将军宗实,幼养于宫中,帝及皇后鞠视如子。既出,还第,问劳赏赐不绝。及帝得疾,不视朝,中外忧恐。宰相文彦博、刘沆、富弼劝早立嗣,帝可之。参知政事王尧臣之弟纯臣为王府官,数与尧臣言宗实之贤,尧臣以告彦博等。彦博等亦知宗实帝意所属,乃定议,乞立宗实为嗣;既具稿,未及进,而帝疾有瘳,其事中辍。
  知谏院范镇疏曰:“昔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养宗子于宫中,天下之大虑也。愿陛下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拔近族之尤贤者,优其礼秩,置之左右,与图天下事,以系亿兆人心。”疏奏,文彦博使提点开封府界诸县公事蔡挺问镇何所言,镇以实对。明日,挺谓镇曰:“言如是事,何不与执政谋?”镇曰:“镇自分必死,乃敢言;若谋之执政,或以为不可,岂得中辍乎?”
  戊戌,辽主谒庆陵;甲辰,有事于兴宗庙。
  丙午,以龙图阁直学士夏安期知延州。州东北阻山,无城,敌骑尝乘之。安期至,即命大筑城。方暑,诸将白士卒有怨言,安期益广计数百步,令其下曰:“敢有一言动众者斩!”躬自督役,不逾月而就,袤延六里。
  六月,辛亥朔,诏双日不御殿,伏终如旧。
  丁巳,辽命宰相举才能之士。
  戊午,辽命有司籍军补边戍。
  己未,殿中侍御史赵抃疏曰:“今上有谪见之文,下有妖言之俗,天其或者以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系,丁宁警戒,欲陛下深思远图,亟有所为而然也。愿陛下择用宗室贤善子弟,或教育宫闱,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辅导以正人,磐石维城,根本深固,惟陛下以至公而裁择焉。”
  辛酉,准布部长朝于辽,贡方物。
  癸亥,中丞张昪等言:“臣等累次奏乞许台谏官依例上殿,闻已降付中书;至今逾月,未蒙施行,乃是执政大臣不欲臣等进对,故为沮遏。伏望陛下指挥中书,许令台谏官上殿,臣等必不敢以琐细事务上烦圣听。”寻有诏,许中丞上殿。
  丁卯,高丽遣使贡于辽。
  庚午,集贤校理、通判并州司马光上疏曰:“储贰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则众心未安。夫细民之家,有百金之宝,犹择亲戚可信任者,使谨守之,况天下之大乎?今陛下未有皇嗣,人心忧危。伏望断自圣志,遴选宗室之中聪明、刚正、孝友、仁慈者,使摄储贰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籓服。倘未欲然,且使之辅政,或典宿卫,或尹京邑,亦足以镇安天下之心。”帝在位久,国嗣未立,及不豫,天下寒心,而莫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光继之,又与镇书言:“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顾!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益力。
  辽旧制,史官得与闻朝议;辛未,辽主命罢之,俾史官问宰相而后书。
  时京师自五月大雨不止,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坏官私庐舍数万区,城中系伐渡人,命辅臣分行诸门。而诸路亦奏江河决溢,河北尤甚,民多流亡,令所有赈救之。水始发,马军都指挥使范恪受诏障硃雀门,知开封府王素违诏止之,曰:“方上不豫,军民庐舍多覆压,奈何障门以惑众,且使后来者不入邪!”
  知谏院范镇言:“臣伏见诸路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遗辄坏,其为灾变,可谓大矣。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谓消伏之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躬亲裁择,以塞天变。”
  乙亥,辽南京蝗蝻为灾。
  丁丑,辽以南院枢密使赵王扎拉为上京留宁、同知南京留守事,吴王耶律仁先为南院枢密使,秦王萧孝友为北府宰相。辽主亲制诰词,褒赐孝友。
  己卯,诏群臣实封言时政阙失。范镇又言:“《传》曰:‘简宗庙,不祷祀,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祇,肃祀祖宗,山川之祠,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然而上天出此变者,盖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祧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俟有圣嗣,复遣还邸,及今两月馀而不决,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庙之重,以臣前一章降付执政大臣,速为裁定。”
  秋,七月,辛巳朔,诏三司、开封府、台谏官、审刑院复上殿奏事,仍日引一班。自帝不豫,惟两府得奏事,至是始引对群臣。
  乙酉,诏京东、西、荆湖北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公事,分行赈贷水灾州军,若漂荡庐舍,听于寺院及官屋寓止;仍遣官体量放今年税,其已倚阁者勿复检覆。
  辽遣使分道平赋税,缮戎器,劝农桑,禁盗贼。
  丙戌,赐河北路诸州军因水灾而徙它处者米,一人五斗。其压溺死者,父、母、妻赐钱三千,馀二千。
  文彦博、富弼等之共议建储,未尝与两府谋也,枢密使王德用闻之,合掌加额。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上疏曰:“陛下临御三十馀年,而储副未立,臣僚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尝进议,圣意久而未决,而庸臣愚士,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礼》曰:‘一人元良,万国以正。’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伏望择宗室之贤者,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既可徐察其贤否,亦可俟皇子之生。臣又见枢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密,三四年间,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之,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疏凡再上,留中不出。
  知制诰吴奎言:“王者以社稷为本,宗庙为重。社稷必有奉,宗庙必有主。《礼》:大宗无嗣,则择支子之贤者。以昭穆言之,则太祖、太宗之曾孙,陛下所宜建立,用以系四海之心者也。况陛下春秋犹盛,俟有皇子,则退所为后者,颇优其礼数,使不与它宗室等,亦何为而不可?”
  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亦言:“商、周之盛,并建同姓,国朝二宗,相继尹京,是欲本支盛强,有磐石之安,而天下有所系望矣。愿择宗子之贤者,使得问安侍膳于宫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为夹辅之势。”
  景初又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狄青。文彦博以青素忠谨,外言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众心何?大臣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
  己丑,出内藏库银绢三十万赈贷河北。
  辛丑,三司使、户部侍郎杨察卒,赠礼部尚书,谥宣懿。察勤于吏职,痈方作,犹入对,商榷财利,归而大顿,人以为用神太竭云。
  癸卯,以武康节度使、知相州韩琦为工部尚书、三司使。唐制,节度使纳节,不降麻。本朝丁谓自节度使为参知政事,止舍人院命词。今除琦三司使降麻,非故事也。
  乙巳,贷被水灾民麦种。
  是月,彗出紫微垣,历七星,其色白,长丈馀。
  八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司马光又上疏请早择宗室之贤,使摄居储位,不报。
  癸丑,复知池州包拯为刑部郎中、知江宁府,江南东路转运使唐介为户部员外郎。时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乞包拯、唐介还朝,宰臣文彦博因言:“介顷为御史,言事多中臣病,其间虽有风闻之误,然当时责之太深,请如中复所奏用之。”故有是命。
  诏:“大臣自今无得乞子弟及亲旧赐进士出身。”
  知谏院范镇言:“近日彗出东方,孛于七星,其色正白。七星主急兵,色白亦主兵。陛下宜与大臣相敕警以求消复之术。”且曰:“陛下以臣言为然,乞以臣前所上章与大臣速定大议;以臣言为不然,乞加臣万死之罪。”甲寅,镇复与执政书,言:“古之人三谏而不从则去,今镇已六谏矣。愿诸公携镇之书言于上前,速定大计;如其不然,即赐镇归田,若解镇之职而置之散外,皆诸公之赐。”镇又两个疏言早定大计。庚申,以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镇固辞不受。
  癸亥,枢密使、护国节度使狄青,罢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判陈州。青在西府四年,京城小民推其材武,青每出入,辄聚观,至壅路不得行。帝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数有光怪。知制诰刘敞请出青以保全之,未听;敞出知扬州,又言及之。及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于相国寺,行止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熟状出青判陈州。
  以三司使、工部尚书韩琦为枢密使,召端明殿学士、知益州张方平为三司使。自西鄙用兵,两蜀多所调发。方平还自益州,奏免横赋四十万贯匹,及减兴、嘉、邛州铸钱十馀万,蜀人便之。
  始,方平主计京师,有三年粮,而马粟倍之,至是马粟仅足一岁,而粮亦减半,因建言:“今之京师,古所谓陈留,天下四冲八达之地,非如雍、洛有山河形势足恃也,特依重兵以立国耳。兵恃食,食恃漕运,汴河控引江、淮,利尽南海,天圣以前,岁发民浚之,故河行地中。有张君平者,以疏导京东积水,始辍用汴夫,其后浅妄者争以裁减费役为功,河日以湮塞。今仰而望河,非祖宗之旧也。”遂画漕运十四策。宰相富弼读方平奏帝前,昼漏尽十刻,侍御皆跛倚;帝太息称善。弼曰:“此国计之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欲施行。其后未期年,京师有五年之蓄。
  先是枢密直学士、权知开封府王素,数与欧阳修称誉富弼于帝前,弼入相,素颇有力焉,意弼引己登两府,既不如志,因求外官,于是改龙图阁学士、知定州。
  是夕,彗星灭。
  翰林学士胡宿知审刑院,详议官阙,判院者当择人荐于帝,宿与同列得二人。一人者监税河北,以水灾亏课,同列曰:“小失不足以白上。”宿至帝前,悉白之,且曰:“此人小累,才足惜。”帝曰:“果得才,小累何恤乎!”遂除详议官。同列退,诮曰:“详议欲得人,公固欲白上,倘缘是不用,奈何?”宿曰:“彼得与不得,不过一详议官耳。宿以诚事主,今白首矣,不忍丝发欺君,丧平生节;为之开陈,听主上自择耳。”
  初,李照斥王朴乐音高,乃作新乐,下其声。太常歌工病其太浊,歌不成声,私赂铸工使减铜齐,而声稍清,歌乃协,然照卒莫之辨。又,朴所制编钟皆侧垂,照及胡瑷皆非之。及照将铸钟,给铜于铸钅写务,得古编钟一,工不敢毁,乃藏于太常。钟不知何代所作,其铭云:“粤朕皇祖宝和钟,粤斯万年子子孙孙永宝用。”叩其声,与朴钟夷则清声合,而其形侧垂。瑗后改铸,正其钮使下垂,叩之,弇郁而不扬。其钅博钟又长角而震掉,声不和。著作佐郎刘羲叟谓人曰:“此与周景王无射钟无异,上将有眩惑之疾。”已而果然。
  于是范镇言:“国家自用新乐,日食,星变,冬雷,秋电,大雨不时,寒暑不节,不和之气,莫甚此者。去年十二月晦,大雨雪,大风,宫架辄坏;元日大朝会,乐作而陛下疾作。臣恐天意以为陛下不应变祖宗旧乐而轻用新乐也。乞下执政大臣参议,且用祖宗旧乐,以俟异时别加制作。”
  丁丑,诏太常恭谢,用旧乐。
  戊寅,诏招抚彭仕羲。
  是月,辽主如秋山,后从行,至杀虎林,命后赋诗,后应声而成;辽主大喜,出示群臣。次日,行猎,有虎突出,辽主一发殪之,谓群臣曰:“力能伏虎,不愧皇后诗矣。”
  辽魏国王萧惠卒,年七十四,后之父也。遗命家人薄葬。讣闻,辽主戬三日。
  九月,壬午,司马光又上疏曰:“自古帝王,即位则立太子,此不易之道,其或捴谦未暇,则有司为请之,所以尊社稷,重宗庙,未闻人主以为讳也。及唐中叶,人主始有恶闻立嗣者,群臣莫敢发言,言则刑戮随之,是以祸患相寻,不可复振。不知本强则茂,基壮则安。今日公卿至庶人,皆知当今之务,无此为大,而莫敢进言。向以水灾亲下明诏,勤求得失,臣安敢舍此大节,隐而不言!其馀琐碎,岂足道哉?”时范镇亦屡奏辞所除官,且乞因恭谢大礼决定大议。
  庚寅,命宰臣富弼摄事于太庙,枢密副使田况于皇后庙,程戡于奉慈庙。辛卯,恭谢天地于大庆殿,大赦,改元。丁酉,加恩百官。
  庚子,辽主如中京,祭圣宗、兴宗于会安殿。
  癸卯,以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赵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三岁者与知州。师道及抃尝攻沆之短,至是抃等又乞避范镇,各请补外,沆遂引格出之。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请留抃及师道,不报。
  甲辰,诏三司置司编禄令,以知制诰吴奎、右司谏马遵、殿中侍御史吕景初为编定官,从枢密使韩琦言也。
  冬,十月,丁卯,出内藏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钱十万贯,下河北市籴军储。
  辛未,以草泽双流宋堂为国子四门助教。堂著书颇究时务,数为近臣所荐;至是翰林学士赵概又言其所著书,特录之。
  丙子,辽主如中会川。
  十一月,辛巳,王德用罢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以判大名府贾昌朝为枢密使。翰林学士欧阳修言:“昌朝禀性回邪,颇知经术,能缘饰奸言,善为阴谋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众,皆乐为其用。臣愿速罢昌朝,还其旧任,天下幸甚!”
  是日,范镇入对垂拱殿。镇前后上章凡十九次,待罪几百日,须发为白,至是泣以请。帝亦泣曰:“朕知卿言是也,当更俟三二年。”镇由是卒辞言职,朝廷不能夺也。己丑,镇复为起居舍人、充集贤殿修撰。
  庚寅,录潭州进士杨谓为郊社斋郎。先是蛮猺数寇边,史馆检讨张刍责监潭州税;及天章阁待制刘元瑜知潭州,刍遂以说干元瑜,使谓入梅山招谕,其酋长四百馀人,皆出听命,因厚犒之,籍以为民,凡千一百户,故朝廷特录为功。通梅山盖自此始。
  癸巳,以草泽建安黄晞为大学助教,致仕。晞少通经,著《聱隅书》十卷。庆历中,聘召不至。至是枢密使韩琦表荐之,受命一夕而卒。
  戊戌,辽以知左伊勒希巴事耶律啰勒为伊勒希巴,以北院大王耶律仙通知黄龙府事。都监耶律哈里齐,先以使宋失辞免官,至是起为怀化军节度使。
  辽主之为燕赵国王也,兴宗以左中丞萧惟信资性沉毅,笃志好学,徙为燕赵王傅,谕之曰:“燕赵左右多面谀,不闻忠言。汝当以道规诲,使知君臣之义,有不处王邸者,以名闻。”惟信辅导以礼,后迁北院枢密副使,坐事免官,至是复为枢密副使。
  甲辰,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天祐皇帝,后曰懿德皇后。大赦。乙巳,辽主以皇太叔重元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徙封赵国王扎拉为魏国王,吴王尼噜古进封楚国王,百官进迁有差。
  辽主谓南府宰相杜防曰:“朕以卿年老嗜酒,不欲烦以剧务,朝廷之事,总纲而已。”顷之,拜右丞相,加尚父。防旋卒,辽主叹悼,赗赠加等,官给葬具,赠中书令,谥元肃。
  帝之得疾也,贾昌朝阴结右班副都知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于大庆殿庭两府聚处,执状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上休不安。”文彦博知其意,顾未有以制。数日,二人又上请皇后同听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聪等以状白执政,彦博召二人诘之曰:“天之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辄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彦博曰:“观汝,真狂愚耳,未忍治妆罪,自今无得复尔!”及议遣司天宫定六塔于京师方位,彦博复遣二人往。继隆请留之,彦博曰:“彼何敢妄言,有人教之耳。”继隆不敢对。二人至六塔,恐治前罪,乃更言:“六塔在东北,非正北,无害也。”
  十二月,戊申朔,右司谏吕景初言:“伏睹诏书,今后虽遇辰牌,当留一班,令台官上殿,欲望谏官同此。”从之。
  辽以韩王萧阿喇为北院枢密使,徙王陈,与萧革同掌国政。革诌谀不法,阿喇争之不得,遽告归,辽主由是恶之;旋除东京留守。
  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刘沆,罢为工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应天府。
  范师道、赵抃既出,御史中丞张昪言:“天子耳目之官,用舍进退,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又请与其属俱出。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天下谓之“刘弯”,俗谓鬻棺者为弯,则沆素行可知;沆亦极诋台官朋党。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罢柩密使,沆因奏:“御史削陛下爪牙,将有不测之忧。”而昪等亦辨论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胜,乃自请以本官兼一学士,守南京。寻诏沆遇大朝会,缀中书班。
  昪为中丞,弹劾无所避,帝谓昪曰:“卿孤立,乃能如是!”昪曰:“臣朴学愚忠,仰托圣主,是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禄养交者多,忠心谋国者少,窃以为陛下乃孤立耳。”帝为之感动。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曾公亮为给事中、参知政事,龙图阁学士、知江宁府包拯为右司郎中,权知开封府。
  拯立朝刚严,闻者皆惮之,至于童稚妇女亦知其名,贵戚、宦官为之敛手。旧制,凡讼诉,不得径造庭下,府吏坐门,先收状牒,谓之牌司。拯开正门,径使至庭自言曲直,吏不敢欺。时京师大水,因言中官。势族筑园榭多跨惠民河,故河塞不通,乃悉毁去。或持地券自言,有伪增步数者,皆审验,劾奏之。
  甲寅,辽上太后尊号曰慈懿仁和文惠孝敬广爱宗天皇太后。
  乙卯,以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胡瑗管句太学。始,瑷以保宁节度推官教授湖州,科条纤悉备具,以身先之,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亲爱如其父兄,从游者常数百人。庆历中,兴太学,下湖州取其法,著为令。瑷既为学官,其徒益众,太学至不能容。瑷教人,随材高下,衣服容止有度,人遇之,虽不识,皆知其为瑷弟子也。于是擢为经筵,治太学如故。
  甲子,夏国主谅祚遣使来告其母密藏氏卒。初,密藏氏通于李守贵,又通吃多已。守贵愤怒,于是杀吃多已及密藏氏。谅祚母族鄂特彭乃族杀守贵,保养谅祚,以其女妻焉,时谅祚生九岁矣。
  乙丑,辍视朝,以谅祚母丧故也。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二年(辽清宁三年)
  春,正月,庚辰,辽主如鸭子河。
  癸未,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贡举。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号太学体,修痛排抑之。榜出,嚣薄之士,候修晨朝,群聚诋斥,或为祭文投其家。然文体自是遂变。
  丙戌,辽置倒塌岭节度使。
  乙未,五国部长贡方物于辽。
  己亥,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孙甫卒,特赠右谏议大夫。甫善持论,著《唐史记》,每言唐人行事以推见当时治乱,若身履其间。诏藏其书秘阁。
  二月,己酉,梓夔路三里邨夷人寇淯井监。
  庚戌,遣使录三京辅郡系囚。
  己未,辽主如大鱼泺。
  壬戌,太子太师致仕杜衍卒。衍退寓南京凡十年,性不植产,第室卑漏,才数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从者十许人,乌帽皁履,衤弟袍革带。亲故或言宜为居士服,衍曰:“老而谢事,尚可窃高士名乎!”王洙谒告归应天府,有诏抚问。及病,帝中使赐药,挟医往视,不及,卒,年八十,赠司徒兼侍中,谥正献。衍临终戒其子薄葬,自作遗疏,其略曰:“无以久安而忽边防,无以既富而轻财用,宜早建储副以安人心。”语不及私。
  澧州罗城洞蛮内寇,发兵击走之。
  癸酉,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王德用卒。德用,将家子,习知军中情伪,以恩抚下,故多得士心,名闻外国,虽闾阎妇女小儿亦呼为黑王相公云。
  是月,雄、霸州地震。
  三月,辛巳,辽以楚国王尼噜古为武定军节度使。
  丁亥,赐进士建安章衡等及第、出身、同出身。是岁,进士与殿试者始皆不落。己丑,赐诸科及第,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同出身,补诸州长史、文学。
  乙未,辽遣林牙耶律防等来请御容。戊戌,以御史中丞张昪为回谢使,单州防御使刘永年副之。初,辽兴宗致其画像及圣宗画像凡二轴,请易真宗及帝御容,既许之,会兴宗晏驾,遂寝。至是遣使再请,故命昪等传命,令更持新主画像来即予之。翰林学士胡宿草国书,奏曰:“陛下先已许之,今不与,则伤信矣。”不从。昪等至辽,辽主欲先得圣容。昪曰:“昔兴宗弟也,弟先面兄,于理为顺。况今南朝乃伯父之尊,当先致恭。”辽人不能对。
  庚子,判陈州、护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发哀苑中,赠中书令,谥武襄。
  青为人,谨密寡言,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师行,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卒同甘苦,虽敌卒犯之,无一人敢先后者,故其出常有功。尤喜推其功以与将佐,始与孙沔破贼,谋一出青,贼已平,经制馀事悉以委沔,退然如不用意者。沔始服其勇,既又服其为人,自以为莫及也。尹洙以贬死,青悉力周其家事。尝有持狄梁公画像及告身诣青,以为青远祖;青谢曰:“一时遭际,安敢自附梁公!”厚赠其人而遣之。
  夏,四月,丙辰,辽主清暑永安山。
  丁巳,徙知常州、侍御史范师道为广南东路转运使。旧补摄官皆委吏胥,无先后远近之差,师道始置籍次第之。
  己巳,以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从中丞张昪言也。
  辛未,通判黄州赵至忠上《辽地图》及《杂记》十卷。
  癸酉,以彭仕羲未降,遣官安抚湖北。
  甲戌,司天监言:“据《崇天历》,己亥年日当食正月朔,乞定戊戌年十二月为闰以避之。”诏不许。
  火峒蛮侬宗旦聚众人寇。宗旦者,智高之族也。知邕州萧注欲大发峒丁击之,知桂州萧固独请以敕招降。转运使王罕以为宗旦保山溪篁竹间,苟设伏要我军,未可必胜,徒滋边患,乃独领兵次境上,使人招宗旦子日新,谓曰:“汝父内为交趾所仇,外为边臣希赏之饵。归报汝父,可择利而行。”于是宗旦父子皆降,南事遂定。以宗旦为忠武将军,日新为三班奉职。
  五月,庚辰,并代钤辖、管句麟府军马开封郭恩与夏人战于断道坞,死之。走马承受黄道元、府州宁府寨监押刘庆被执,死伤数百人,亡失器甲马匹甚众。诏赠恩同州观察使,封其妻,官其子弟有差,给旧俸三年。
  癸未,赐国子博士寇諲银绢五十两匹,諲上其祖准所著文集也。
  甲申,改筑禖坛于圜丘东南。
  己亥,辽主如庆陵,献酎于金殿、同天殿。
  六月,壬子,以汝州龙山孔日攵为校书郎,致仕,绛州稷山韩退为安逸处士,翰林学士承旨孙抃等荐二人有行义故也。
  自赵彦若制策不入等,阅四年,遂无应科者。帝曰:“岂朕待之不至邪?”丁巳,诏:“朝廷设制科以取天下美异之士,尝以推恩过厚而难其选,所取不过三二人,甚非所以广详延之路也。其令两制以上同议之!”既而孙抃等言:“太常博士以下至选人、草泽人应制科者,并听待制以上奏举,无得自陈,内草泽人亦许本路转运使奏举。其行不如所学,并坐举者。其进用差次,不得引旧例超擢。”从之。
  戊午,夏国主谅祚遣人来谢吊祭。
  戊辰,以淑妃苗氏为贵妃,兗国公主之母也。公主将出降,故有是命。旧时公主受封降制,有册命之文,不行礼,只以纶告进内。于是翰林学士胡宿疏论之,不从。
  辛未,辽以魏国王扎拉为特里衮、同知枢密院事。
  秋,七月,辛巳,诏河北诸道部署,分遣兵官教阅所部军。
  甲申,辽南京地震,赦其境内。
  乙酉,辽主如秋山。
  辛卯,令翰林学士承旨孙抃、御史中丞张昪磨勘转运使及提点刑狱课绩。初,知谏院张旭,言朝廷有意天下之治,宜自转运使始,因上选用、责任、考课三法,故以命昪等,然卒亦无所进退焉。
  壬辰,知麟州武戡,除名,江州编管,坐与夏人战断道坞而弃军先入城也。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七
●卷第五十七
    【宋纪五十七】 起强圉作噩八月,尽屠维大渊献三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二年(辽清宁三年)
  八月,乙巳朔,知襄州、兵部员外郎、知制诰贾黯,降知郢州。黯请解官就养,不报,乃弃官去,为御史吴中复所劾,故降。
  诏编集枢密院机要文字,枢密副使程戡提举,从枢密使韩琦言也。
  丁未,琦又言:“天下见行《编敕》,自庆历四年以后,距今十五年,续降四千三百馀件,前后多抵牾,请加删定。”乃诏宰臣富弼等及参知政事曾公亮同提点详定《编敕》。
  戊申,兗国公主出降。己酉,驸马都尉李玮入谢,宴于禁中。
  辛亥,辽主作《君臣同志华夷同风诗》,后亦属和,并进于太后。
  丁卯,建广惠仓。初,韩琦请罢鬻诸路户绝田,募人承佃,以夏秋所输之课给在城老幼贫乏不能自存者。即建仓,乃诏逐路提点刑狱司专领之,岁终,具所支纳上三司。
  戊辰,知谏院陈旭言:“比日内降营求恩赏者甚多,请令中书、枢密院推劾,以正干请之罪。”从之,仍榜御史台、閤门。
  是月,翰林学士欧阳修奏疏言:“陛下向未有皇嗣,尚有公主之爱,上慰圣颜。今既出降,渐疏左右,则陛下万几之暇,处深宫之中,谁可与语言,谁可承颜色!臣愚亦谓宜因此时,出自圣意,于宗室中选材贤可喜者录以为皇子,使其出入左右,问安视膳,以慰圣情。”
  翰林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吏部郎中王洙、病逾月,帝遣使问。九月,甲戌朔,洙卒,赐谥曰文,御史吴中复言洙官不应谥,乃止。
  庚辰,诏内臣为钤辖、都监者,逐路止置一员。
  乙酉,枢密院言:“自今举使臣,须本路安抚、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通判方为举主。其在京文臣非知杂御史、武臣非观察使以上所举,毋得施行。”从之。
  庚子,辽主幸中会川。
  辽遣枢密使萧扈等来请御容。冬,十月,巳酉,以翰林学士胡宿为回谢使,使于辽,礼宾使李绶副之,且许以御容,约贺正使置衣箧中交致焉。
  辽主谒祖陵。庚申,谒让国皇帝及世宗庙。辛酉,奠酎于玉殿。
  辛未,赠太尉兼侍中刘平谥曰壮武。
  初,三司言:“商旅于榷货务入见钱算东南盐,岁课四百万缗,诸路般运不足而课益亏,请选官置司以主之。”十一月,癸西朔,置江、淮南、荆湖制置司句当运盐公事一员。
  丙子,辽以左伊勒希巴玛噜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丁丑,以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马遵为吏部员外郎、直龙图阁,以疾自请也。遵寻卒,录其子侄二人。遵性乐易,言时政得失,不为激讦,故多见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称道之。
  己卯,以河北提举便籴粮草薛向提点河北刑狱,仍兼提举便籴粮草。当河北大水,民乏食,诏辍太仓米六十万斛以赈之;向以为北人不便食粳,且漕路回远不时至,请出本司米四十万石以代之。
  丙申,诏三司使、副,体量在省判官才否以闻,从知谏院陈旭言也。
  戊戌,以昭德军节度使、知并州庞籍为观文殿大学士、户部侍郎、知青州。初,司马光建议筑堡,籍檄麟州如光议。及郭恩等败殁,诏侍御史张伯玉按鞫,籍匿光初所陈事,故光得以去官免责。而籍为御史劾奏,罢节度使,光不自安,三上书乞独坐其罪,不报。
  己亥,殿中丞、国子监直讲孙复,治《春秋》,著闻于时。既疾,韩琦言:“请选书吏给纸札,命其门人祖无择即家录之。”书藏秘阁,特官其子。复卒,又赐钱十万。复恶胡瑷为人,在太学常相避。瑷治经不如复,而教养诸生过之。
  庚子,高丽贡于辽。
  先是王洙侍迩英阁,讲《周礼》至三年大比,帝曰:“古者选士如此,今率四五岁一下诏,故士有抑而不进者。为今之计,孰若裁其数而屡举也!”下有司议,咸请易以间岁之法,则无滞才之叹;荐举数既减半,主司易以详较,得士必精。十二月,戊申,诏:“自今间岁贡举,进士、诸科,悉解旧额之半;又别置明经科;旧置说书举,今罢之。其不还乡里而寓户它州以应选者,严其法。每秋试,自县令、佐察行义,保任之,上于州;州长、贰复审察得实,然后上本道使者类试。已保任而后有缺行,则州、县皆坐罪;若省试而文纰缪,坐元考官。”又用孙抃奏,诸州解试额多而中程少者,不必足额。
  庚戌,辽禁职官于部内假贷贸易。
  辛亥,立内降关白二府法。
  癸丑,诏:“大臣所举馆职,自今令中书籍记姓名,候在官员数稍少,即选文行为众所推者与试,其考校无得假借等第。”从知谏院陈旭言也。
  戊辰,辽以太皇太后不豫,曲赦行在五百里内囚。己巳,太皇太后殂,谥钦哀。钦哀自听政,弑其嫡后,为国人所不服。既废而复迎,以不得颛政,猜忌兴宗,然犹干预政事。郡王特布家奴济哩节告其主,言涉怨望,鞫之无验,当反坐,以钦哀言,竟不加罪,亦不断付其主,仅籍没焉。宁远军节度使萧白掠乌库德寽勒都详兗迪噜之女,强为妻,亦因钦哀言,仅杖而夺其官。兴宗末年,政刑废弛,亦多由钦哀使然。时钦哀诸弟惟孝友尚存,先以柴册恩遥授洛京留守,致仕,至是进封丰国王。
  是岁,夏改元奲都。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三年(辽清宁四年)
  春,正月,壬申朔,辽主如鸭子河。
  己卯,以福州进士陈烈为安州司户参军。
  烈笃于孝友,从学者数百人。天章阁待制曹颖叔知福州,荐之,授本州州学教授。于是翰林学士欧阳修又荐之,故有是命。烈皆辞不受。
  甲申,封江夏民妻张氏为旌德县君,表其墓曰“烈女”。初,里中恶少谢师乞过其家,持刀逼张,欲与为乱,张大骂;至以刃断其喉,犹能走禽师乞以告邻人。事闻,特褒异之。
  丁亥,辽知易州事耶律普德秩满,部民请留,许之。
  二月,癸卯,辽遣林牙萧福延来告丧,帝为发哀于内东门幄殿,辍视朝七日。
  先是太常博士吴及既除丧,擢秘阁校理。乙巳,改右正言、谏院供职,复上疏请择宗室子以备储副。既又言:“开宝诏书,内侍年三十,听养一子为嗣,并以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绝人理,阴累圣嗣,愿诏大臣明示旧制,上顺天意,以绥福祐。”帝嘉纳之。
  丙午,辽诏伊勒希巴诸路鞫死罪,狱虽具,仍令别州县覆案,无冤然后决之,称冤者即具奏。
  庚戌,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辛未朔,命翰林学士欧阳修兼侍读学士,修以侍读多冗员,固辞不拜。
  甲戌,诏礼部贡举。
  戊寅,辽募天德、镇武、东胜诸处之勇健者,籍之为军。
  己卯,以起居舍人范镇知制诰。镇自罢言职,每因事未尝不以储嗣为言。及知制诰,正谢,又面论曰:“陛下许臣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
  甲午,辽肆赦。
  丙申,诏三司编天下《驿券则例》,从枢密使韩琦请也。
  夏,四月,甲辰,辽主谒庆陵。
  甲子,资政殿大学士吴育卒,赠吏部尚书,谥正肃。
  乙丑,罢修睦亲宅祖宗神御殿,初从欧阳修言也。
  五月,癸酉,右正言吴及言:“太宗朝尝给三司判官御前印纸历子,令批书课绩。今其书虽存,而无考校之法。请自今,岁终案功过而升黜之。”诏以及所言录示三司使张方平。
  辽葬钦哀太后于庆陵。
  初,盐铁副使郭申锡,受诏视河,与河北都转运使李参论议不相中,讼参遣小吏高守忠赍《河图》属宰相文彦博;御史张伯玉,亦奏参朋邪,结托有状。以事连宰相,乃诏天章阁待制卢士宗、右司谏吴中复推劾,而申锡、伯玉皆不实。伯玉以风闻免劾;乙酉,降申锡知滁州,寻改知濠州。
  辽主如永安山清暑。
  六月,丙午,吏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郭申锡、张伯玉攻彦博虽不胜,彦博亦不自安,数求退,帝许之。
  以枢密使、工部尚书韩琦依前官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枢密使、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贾昌朝罢为镇东节度使、右仆射兼侍中、景灵宫使。
  文彦博始求退,谏官陈旭等恐昌朝代之,乃疏昌朝交通女谒,建大第,别为客位以待宦官;又,宦官有矫制者,枢密院释弗治。昌朝由此罢。初,温成皇后乳母贾氏,宫中谓之贾婆婆,昌朝以姑事之;谏官劾昌朝交通女谒,指贾氏也。
  以观文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宋庠、枢密副使、礼部侍郎田况,并为枢密使。帝初欲用王尧臣为枢密使,当制学士胡宿固抑之,乃止。
  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张昪为枢密副使。
  庚戌,以权知开封府包拯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拯言:“东宫虚位,群臣数有言者,未审圣意何久不决?”帝曰:“卿欲谁立?”拯曰:“臣为宗庙万世计耳,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且无子,非邀后福者。”帝喜曰:“徐当议之。”拯又言:“近年内臣禄秩、权任,优崇稍过,惟陛下裁抑。”又言:“累年以来,制敕才下,未逾月而辄更,奏语方行,又随时而追改。民知命令之不足信,则赏罚何以沮劝!欲乞今后臣僚上言利害,并请先下两制集议,如可经久,方许颁行,不可数有更易。”又陈教养宗室之法,请条责诸路监司及御史府自举属官,谏官、御史不避二府荐举者,听两制得至执政私第,事多施行。
  以翰林学士欧阳修权知开封府。修承包拯威严之后,一切循理,不事风采。或以为言,修曰:“人各有短长,不能舍所长强所短也。”
  甲寅,诏学士院编录国初以来所撰制诰,从欧阳修请也。
  乙丑,辽以北院枢密使萧革为南院枢密使,徙封楚王,以南院枢密使吴王耶律仁先为北院枢密使。革先以奸佞得幸于兴宗,旋奉遗诏立辽主,辽主宠礼不衰。仁先尝为东京留守,通山开道,控制女真以安边民,甚有威望,辽主待之不如革。
  丁卯,交趾贡异兽二物,本国称贡麟,状如水牛,身被肉甲,鼻端有角,食生刍果瓜,必先以杖击然后食。知虔州杜植奏:“广州尝有番商辨之曰:‘此乃山犀也。’谨按《符瑞图》,麟,仁兽也,麇身、牛尾、一角,角端有肉。今交趾所献不类麇身而有甲,必知非麟,但不能识其名,请宣谕交趾进奉人及回降诏书,但云得所进异兽,不言麒麟,足使殊俗不能我欺,又不失朝廷怀远之意。”乃诏止称异兽云。
  是月,提点荆湖北路刑狱、司勋员外郎潘夙权本路转运使。时蛮反邵州,杀队将及其部兵,故委夙经制蛮事。夙驻兵赀木寨,亲督兵援所遣将,破团峒九十馀。夙,美之从曾孙也。
  秋,七月,癸酉,以福州进士周希孟为国子监四门助教、本州州学教授,以知州蔡襄荐也。往时闽人专用赋以应举,襄得希孟,专以经术传授。襄亲至学舍,执经讲问,为诸生光;延见处士陈烈,尊以师礼。州人陈襄、郑穆,学行著称,襄皆折节待之。闽俗治丧尚浮屠,务丰侈,往往破家,襄下令禁止。至于巫觋主病、蛊毒杀人之类,皆痛断绝之。闽俗以变。
  辛巳,辽制:“诸掌内藏库官盗两贯以上者,许奴婢告。”
  壬午,辽主猎于黑岭。先是伊实部人萧岩寿,刚直尚气,重熙末始仕,无所知名。及辽主即位,太后屡称其贤,由是进用。辽主出猎,命岩寿典其事,未尝高下于心,辽主益重之,旋历文班太保、同知枢密院事。
  丙戌,诏:“广济河溢,原武县河决,遣官行视民田,赈恤被水害者。”
  丁亥,命权御史中丞包拯领转运使、提点刑狱考课院。
  壬辰,复以度支员外郎范祥制置解盐,从张方平、包拯言也。
  权御史中丞包拯言:“右正言吴及,立身有守,遇事敢言,缘与枢密副使张昪妻是亲,奏乞外郡;然昪妻亡已久,理不当避,乞令依旧供职。”许之。
  权知开封府欧阳修言:“近依谏官陈旭所请,幸求内降之人,委二府劾奏其罪。臣自权知开封府未及两月,十次承准内降,本府具奏,至于再三,而内降不已。乞根究因缘干求之人,奏摄下府勘劾,重行责罚。”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甲辰,诏礼部贡院,宗室婿不许锁厅应举。
  丁未,诏三司:“京师比岁旱,屡蠲民租,其以缗钱十万下本路助籴军储。”
  辛亥,以度支副使周湛为辽太后生辰使。淇辞不行,乃命权盐铁副使王鼎代往。
  己未,参知政事王尧臣卒,辍视朝一日,赠左仆射,谥文安。
  庚申,卞溪蛮彭仕羲率众降,归连岁所掠甲仗士卒,诏辰州还其孥及铜柱;自是复通中国,然桀骜益甚。
  辛酉,封左屯卫大将军、秀州团练使从信为荣国公。吴懿王德昭孙,舒国公惟忠子也。
  知浑州刘敞言:“昔周公作《无逸》以戒成王,其言曰:‘商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文王皆以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是以膺无疆之福,子孙蕃昌。’此圣人之至言也。陛下临政三十七年矣,百姓赖陛下之德,养老慈幼,人遂其性。愿陛下日谨一日,与天无极。比闻车驾数临苑圃,置酒观乐;圣心自有常节,而议者谓其太频。臣恐近习苟于承意而不能谏,大臣限以礼貌而不得言,传闻四方,未副圣德。外之则嫌怠于政事,有游观之好;内之则疑酣于酒德,违摄生之理。愿陛下玩心神明,养以清净,听止于中声,毋以烦耳,味止于实气,毋以爽口,则自天祐之,吉无不利矣。”
  初,官既榷茶,民私蓄贩皆有禁,腊茶之禁尤严,犯者其罚倍,凡告捕私茶皆有赏。然约束愈密而冒禁愈蕃,岁报刑辟,不可胜数。园户困于征取,官司旁缘侵扰,因而陷于罪戾,以至破产、逃匿者,岁比有之。官茶所在陈积,县官获利无几,论者皆谓宜弛禁便。景祐中,叶清臣尝上疏乞弛禁,三司议皆以为不可。至是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职王嘉麟又皆上书,请罢给茶本钱,纵园户贸易,而官收其租钱,与所在征算归榷货物,以偿边籴之费,可以疏利源而宽民力。嘉麟为《登平致颂书》十卷,《隆衍视成策》二卷,上之。淮南转运副使沈立,亦集《茶法利害》为十卷,陈通商之利。宰相富弼、韩琦、曾公亮等决意向之,力言于帝。九月,癸酉,命翰林学士韩绛、知谏院陈旭及知杂御史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之。
  丙子,以屯田员外郎李师中提点广南西路刑狱。师中建言:“岭南自古不利戍兵,乞置土丁,募敢勇,家丁至四五则籍一人。总为五番,上州教阅,不及五百人为四番。利器械,农隙训之,禁一切它役。上番则给粮免税,校长免二丁税。”于是一路得四万馀人。又请通盐商以便民,复邕州和市场以实边,事多施行。
  桂州兴安县有灵渠,北通江、湖,南入海,自秦、汉通舟楫,皆石底浅狭,十八里内置三十六斗门,一舟所载不过百斛,乘涨水则可行。师中积薪焚其石,募工凿之,废斗门二十六,役三旬而成,舟楫以通。
  辛巳,天平节度使、宣徽南院使张尧佐卒,赠太师。尧佐持身谨畏,颇通吏治。晚节以戚里进,遽至崇显,恋嫪恩宠,为世所鄙。
  冬,十月,乙巳,出内藏库䌷绢十万,下河东转运司助籴军储。
  癸亥,除河北坊郭客户乾食盐钱。
  甲子,以提点江南东路刑狱王安石为度支判官。
  安石献书万言,极陈当世之务,其略曰:“今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患在不知法度故也。法先王之政者,当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则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倾骇天下之耳目,嚣天下之口,而固已合乎先王之政矣。”又曰:“方天下之人才,未尝不自人主陶冶而成之。所谓陶冶而成之者,亦教之、养之、取之、任之有其道而已。今之教者非特不能成人之才,又从而困苦毁坏之,使不得成才。”又曰:“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自古治世,未尝以财不足为公患也,患在治财无其道耳。”又曰:“在位之人才既不足矣,而闾巷草野之间亦少可用之才。非特行先王之政而不得也,社稷之托,封疆之守,陛下其能久以天幸为常而无一旦之忧乎!臣愿陛下鉴汉、唐、五代之所以乱亡,惩晋武苟且因循之祸,明诏大臣,思所以陶成天下人才,虑之以谋,计之以数,为之以渐,期合于当世之变而无负于先王之意,则天下之人才不胜用矣。”又曰:“臣之所称,流俗之所不讲,而今之议者以谓迂阔而熟烂者也,惟陛下留神而察之!”
  十一月,癸酉,命翰林学士韩绛、谏官陈旭、御史吕景初同三司详定省减冗费。
  初,枢密副使张昪请罢民间科率及营造不急之务,其诸场库务物之阙供者,令所在以官钱收市之。于是置省减司于三司,自是多所裁损云。
  是日,辽主行再生礼及柴册礼,宴群臣于八方陂。
  先是辽主将行大册礼,南院枢密使萧革曰:“行大礼备仪物,必择广地,莫若黄川。”三司使刘六符曰:“不然。礼仪国之大体,帝王之乐不奏于野。今中京四方之极,朝觐各得其所,宜中京行之。”辽主从六符议。
  戊寅,御清风殿受大册礼,大赦。吴王耶律仁先徙封隋王,出为南京副元帅,以耶律华格谮之也。
  壬午,辽主谒太祖及诸帝宫。丙戌,祠木叶山。禁造玉器。
  己丑,诏置在京都水监,罢三司河渠司,以御史知杂吕景初判监,领河渠司事杨佐同判,河渠司句当公事孙琳、王叔夏知监丞事。
  江、湖上供米,旧转运使以本路纲输真、楚、泗州转般仓,载盐以归,舟还其郡,卒还其家。而汴舟诣转般仓运米输京师,岁折运者四。河冬涸,舟卒亦还营,至春复集,名曰放冻;卒得番休,逃亡者少,而汴船不涉江路,无风波沉溺之患。其后发运使权益重,六路上供米团纲发船,不复委本路,独发运使专其任。文移坌并,事目繁夥,有不能检察,则吏胥可以用意于其间,操舟者赇诸吏,辄得诣富饶郡,市贱贸贵,以趋京师。自是江、汴之舟混转无辨,挽舟卒有终身不还其家、老死河路者,籍多空名,漕事大敝。皇祐中,发运使许元奏:“近岁诸路因循,粮纲法坏,遂令汴纲至冬出江为它路转漕,兵不得息。宜敕诸路增船载米,输转般仓,充岁计如故事。”于是言利者多以元说为然,诏如元奏。会元去,不果行。既而诸路纲不集,庚寅,复下诏切责有司,江、淮、两浙转运司期以期年,各造船补卒团本路纲,自嘉祐五年,汴纲不得复出江。
  辽三司使刘六符卒。六符有志操,能文章,辽人重之。
  十二月,乙巳,诏三司:“每岁上天下岁赋之数,自今三岁一会其亏赢以闻。”
  辽弛士庶畜鹰之禁。
  辛亥,南院枢密使楚王萧革复为北院枢密使。
  翰林学士韩绛言:“中书门下,宰相所职,而以它官判省,名不相称,宜更定其制,依《周礼》、《唐六典》为一书。”诏翰林学士胡宿、知制诰刘敞详定以闻。敞等条列,刊正裁损,申明十事;后不果行。
  辛酉,诏:“年七十而居官犯事,或以不治为所属体量若冲替而未致仕者,更不推恩子孙。”
  闰月,丁卯朔,诏:“尝为中书、枢密院诸司吏人及技术官职,无得任提点刑狱及知州军,自军班出至正任者,方得知边要州军。”
  己巳,辽赐皇太叔重元金券。会皇子濬生,重元妻入贺,以艳冶自矜,皇后素端重,见之弗喜,戒曰:“为大家妇,何必如此!”重元妻归,詈重元曰:“汝是圣宗儿,乃使人以哈屯加我!汝若有志,当笞此婢。”重元子尼噜古素有异志,故妇言如此。
  先是朝议以科举既数,则高第之人倍众,其擢任恩典,宜损于故,诏中书门下裁之。丁丑,诏:“自今制科入第三等与进士第一,除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代还,升通判,再任满,试馆职;制科入第四等与进士第二、第三,除两使幕职官,代还,改次等京官;制科入第五等与进士第四、第五,除试衔知县,代还,迁两使幕职官。锁厅人视此。”自是骤显者鲜,而所得人才及其风迹,比旧亦寝衰。
  己卯,诏:“明年正旦日食,其自丁亥避正殿,减常膳。”知制诰刘敞言:“三代之典,日食无预避之事。先王制礼,过之者犹不及。其制法,先时者与不及时者,均贵得中而已。汉、唐素服寝兵,却朝会不视事及求直言,大率皆在合朔之辰,未有先时旬日者也。兆忧太过,《春秋》所讥。乞详求旧典,折衷于礼。”
  己丑,诏中书五房编总例,从韩琦请也。
  是岁,应天府失入平民死罪,未决,通判孙世宁辨正之;吏当坐法,知府刘沆纵弗治。提点刑狱韩宗彦往案举,沆复沮止之;宗彦疏于朝,卒抵吏罪。宗彦,纲之子也。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四年(辽清宁五年。己亥,一零五九年)
  春,正月,丙申朔,日有食之。遣官祭社,帝避殿,不视朝。知制诰刘敞言:“臣前论先期避殿不中古典,未蒙省察。今又闻遣官祭社,稽之于经,亦未见此礼。盖社者,上公之神,群阴之长,故曰日食则伐鼓于社,所以责上公,退群阴。今反祠而请之,是屈天子之礼,从诸侯之制,抑阳扶阴,降尊贬重,非承天戒、尊朝廷之意也。”右正言吴及言:“日食者,阴阳之戒,在人事之失。陛下渊默临朝,阴邪未能尽屏,左右亲幸,骄纵亡节,将帅非其人,为外所轻,此其失也。”因言孙沔在并州,苛暴不法,宴饮无度;庞籍前在并州,轻动寡谋,辄兴堡寨,屈野之衄,为国深耻。沔卒坐废。
  丁酉,群臣表请御殿,复常膳,三请,乃许。
  自去年雨雪不止,民饥寒死道路甚众,诏遣官分行京城赈恤。知开封府欧阳修请罢上元放灯,从之。壬寅,赐在京诸军班特支钱,因赈恤而兼及于诸军也。
  三司使张方平上所编《驿券则例》三卷,赐名曰《嘉祐驿令》。
  甲辰,翰林学士胡宿权知贡举。
  太子中允、天章阁侍讲、管句太学胡瑗,病不能朝,戊申,授太常博士,致仕,归海陵,诸生与朝士祖饯东门外,时以为荣。及卒,诏赙其家。集贤校理钱公辅,率太学诸生百馀人即佛舍为位哭,又自陈师丧,给假二日。
  始命韩绛、陈旭、吕景初即三司置局议弛茶禁。三司言:“宜约至和后一岁之数,以所得息钱均赋茶民,恣其买卖,所在收算。请遣官询察利害以闻。”诏遣司封员外郎王靖等分行六路,及还,皆言如三司议便。二月,己巳,下诏弛茶禁。初,所遣官既议弛禁,因以三司岁课均赋茶户,凡为缗钱六十八万有奇,使岁输县官,比喻茶时,其出几倍。朝廷难之,为损其半。岁输缗钱三十三万八千有奇,谓之租钱,与诸路本钱悉储以待边籴。自是惟腊茶禁如旧,馀茶肆行天下矣。
  乙亥,诏三司:“以天下广惠仓隶司农寺,逐州选幕职、曹官各一人专监之。每岁十月,别差官检视,老弱病不能自给之人,籍定姓名,自次月一日给米一升,幼者半升;每三日一给,至明年二月止;有馀,即量县大小而均给之。”
  丁丑,置馆阁编定书籍官,以秘阁校理蔡抗、陈襄、集贤校理苏颂、馆阁校勘陈绎分昭文、史馆、集贤院、秘阁书而编定之。抗,挺之兄;颂,绅之子;绎,开封人也。
  初,秘阁校理吴及言:“近年用内臣监馆阁书库,借出书籍,亡失已多。又,简编脱略,书吏补写不精,非国家崇尚儒学之意。请选馆职三两人,分馆阁人吏编写书籍,其私借出与借之者,并以法坐之,仍请求访所遗之书。”乃命抗等仍不兼它局,二年一代,别用黄纸印写元本,以防蠹败。
  庚寅,诏礼部贡院:“进士曾经御试五举、诸科六举,进士省试六举、诸科七举,年五十以上者,具名以闻。”癸巳,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及明经、诸科及特奏名进士、诸科。
  交趾寇钦州。
  三月,戊戌,命翰林学士韩绛、权知开封府陈旭、天章阁待制唐介与三司减定民间科率以闻。
  己亥,以三司使张方平为端明殿学士、知陈州。先是京城富民刘保衡开酒场,负官麹钱百馀万,三司遣吏督之,保衡卖产以偿。方平因买其邸舍,保衡得钱即输官,不复人家。会保衡姑讼保衡非刘氏子,坏刘氏产,下吏案验,具对以实。御史中丞包拯,遂劾方平乘势贱买所监临富民邸舍,不可处大位。故命出守,寻改知应天府。以端明殿学士宋祁为三司使。
  丁未,赐进士铅山刘辉第一百三十一人及第,三十二人同出身;诸科一百七十六人及第、同出身;特奏名进士、诸科六十五人同出身及诸州文学长史;授官如三年闰十二月扼诏书。
  己未,以三司使宋祁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权御史中丞包拯为枢密直学士、权三司使。
  先是右司谏吴及言祁在定州不治,纵家人贷公使钱数千缗,及在蜀奢侈过度;而拯亦言祁在益部多游宴,且其兄庠方执政,不可任三司,论之不已。庠因乞除祁外官,故命祁出守而拯代居其位。翰林学士欧阳修言:“近除包拯为三司使,命下之日,外议喧然,以为朝廷贪拯之材而不为拯惜名节。然犹冀拯能坚让以避嫌疑,而数日之间,拯已受命,是可惜也!拯天资峭直,然素少学问,朝廷事体,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嫌疑之迹,常人皆知,拯岂独不思哉?拯在台日,尝指陈前三司使张方平过失,方平由此罢去,以宋祁代之。又闻拯弹祁过失,祁亦因此罢,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谓蹊田夺牛,岂得谓无过?而整冠纳履,当避嫌疑者也。”疏奏,拯即家避命,不许;久之,乃就职。
  初,王禹偁奏:“天下僧尼,日增月益,不可卒去,宜诏天下州军,凡僧百人得岁度弟子一人,久而自消之势也。”诏从之。至和初,陈执中执政,因乾元节,听僧五十人度弟子一人;既而言者以为不可,复行旧制。贾昌朝在北京,奏:“京师僧寺多招纳亡赖游民为弟子,乞皆取乡贯保任,方听收纳。”诏从之,京师尼僧大以为患。至是有中旨,复令五十僧度一弟子,及京师僧寺弟子不复更取保任,僧徒大喜,争为道场以答上恩。
  有上封者论:“河北义勇,有事则集于战阵,无事散归田里,以时讲习,无待储廪,得古寓兵于农之意;惜其束于列郡,止以为城守之备。诚能于邢、冀二州分东西两路,命二郡守臣分领,寇至,即两路义勇之师,翔进赴援,傍出掩击,使其腹背受敌,则河北二十馀所常伏锐兵矣。”议下河北路帅臣等。
  时大名府李昭亮、定州庞籍、真定府钱明逸、高阳关王贽等上议曰:“唐泽潞留后李抱真籍户丁男,三选其一,农隙则分曹角射,岁终都试,以示赏罚,三年,皆善射,举部内得劲卒二万。既无廪费,府库益实,乃缮甲兵为战具,遂雄视山东。是时天下称昭义步兵冠于诸军,此近代之显效。而或者谓民兵只可城守,难备战阵,诚非通论。但当无事时,便分两路,置官统领,以张用兵之势,外使敌人疑而生谋,内亦摇动众心,非计之得。姑令在所点集训练,三二年间,武艺稍精,渐习行阵,遇有警,得将臣如抱真者统驭,制其阵队,示以赏罚,何战之不可哉!至于部分布列,量敌应机,系于临时便宜,亦难预图。况河北本皆边胡之地,自置义勇,州县以时案阅,耳目已熟,行固无疑。”诏如所议,岁阅,以新旧籍并阙数闻。
  是春,辽主如春州。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八
●卷第五十八
    【宋纪五十八】 起屠维大渊献四月,尽上章困敦五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四年(辽清宁五年。己亥,一零五九年)
  夏,四月,戊辰,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并带兼提举河渠公事。”从判都水监吴中复请也。
  壬申,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李淑卒,赠尚书右丞。淑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必咨访。然喜倾诐,故屡为言者所斥,讫不得志,抑郁以死。
  初,著作佐郎何鬲,以皇嗣未立,疏请访唐、周苗裔,备二王后。礼院议:“唐世数已远;周室子孙,宜授官爵,专奉庙享。”癸酉,诏有司取柴氏谱系,推最长一人奉周祀。于是封周世宗后柴讠永为崇义公,与河南府、郑州合入差遣,给公田十顷,专管句陵庙。
  丙子,以天章阁待制何郯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时封驳职久废,郯上言:“本朝设此司,实代给事中之职;乞准王曾、王嗣宗故事,凡有诏敕,并由银台司。”从之。
  癸未,司徒致仕陈执中卒。帝幸其第临奠,赠太师兼侍中。礼官韩维议其谥曰:“皇祐之末,天子以后宫之丧,问所以葬祭之礼,执中为上相,不能考正仪典,如治丧皇仪,非嫔御之礼;追册位号,与宫闱有嫌;建庙用乐,逾祖宗旧制。闺门之内,礼分不明。谨案《谥法》:‘宠禄光大曰荣。不勤成名曰灵。’请谥曰荣灵。”判太常寺孙抃等请谥恭,判尚书考功杨南仲覆议,请益恭襄。诏谥曰恭。维累疏论列,以为“责难于君谓之恭,臣之议执中,正以其不恭。”因乞罢礼官,不报。既而帝又为执中篆其墓碑曰“褒忠”。
  己丑,后宫董氏生皇第九女,旋晋董氏为贵人。
  壬辰,御崇政殿,录系囚,杂犯死罪以下递降一等,徒以下释之。知制诰刘敞言:“疏决在京系囚,虽恩出一时,然在外群情,皆云圣意以皇女生,故施庆泽,恐非令典。去年闰月,已曾减降,尚未半年,复行此恩。传称民之多幸,则于国不幸,一岁再赦,好人暗哑,前世论之详矣。虽成事不说,臣愿朝廷戒之。又闻多作金银、犀象、玉石、琥珀、玳瑁、檀香等钱及铸金银为花果,赐予臣下,自宰相、台谏,皆受此赐。无益之费,无名之赏,无甚于此,非所以轨物训俭也。望陛下深执恭俭以答天贶,不宜行姑息之恩,出浮沉之费,以堕俭德。”
  五月,戊戌,诏曰:“君臣同德,而过设禁防,非朕意也。旧制,臣僚不许诣执政,尝所荐举不得为御史,其悉除之。”始用包拯议也。
  庚子,诏:“入内内侍省内臣员多,权罢进养子入内。”用吴及议也。
  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王安石累除馆职,并辞不受,中书门下具以闻。壬子,诏令直集贤院。安石上章辞,至八九,犹累辞,乃拜。
  遣官经界河北牧地,馀募民种艺。
  枢密使、礼部侍郎田况,暴中风瘖,十上章求去,丙辰,罢为尚书右丞、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提举景灵宫。
  戊午,后宫周氏生皇第十女。初,董氏及周氏有娠,内外皆冀生皇子,内侍省多具金帛器皿杂物备赐予,又修潜龙宫。潜龙宫者,真宗为府尹时廨舍也。皆生皇女,其赐予之数,犹数倍于兗国公主出降时。
  六月,甲子,辽主如纳葛泺。
  自温成之殁,后宫得幸者凡十人,谓之十閤,周氏、董氏、温成之妹皆与焉。周、董以生皇女进秩,诸閤皆求迁改,诏中书出敕诰;中书以其无名,覆奏罢之。求者不已,乃皆以手诏授焉。温成之妹独固辞不受。同知谏院范师道上疏曰:“礼以制情,义以夺爱,常人之所难,惟明哲之主然后能之。窃闻诸閤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宝白答刂并为才人,不自中书出诰,而掖廷觊觎迁拜者甚多。周、董之迁可矣,女御何名而迁乎?夫宠幸太过,则渎慢之心生,恩泽不节,则无厌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烦,须索太广,一才人之俸,月直中户百家之赋,岁时赐予不在焉。况诰命之出,不自有司,岂盛时之事邪?恐斜封墨敕,复见于今日矣!”
  戊辰,光禄卿、直秘阁、同判宗正寺赵良规言:“国家乘百年之运,崇七世之灵,追孝不为不严,奉先不为不至,然而祭祀之秩举,间以公卿而摄行,虽神主有合食之名,而太祖虚东向之位。伏请讲求定仪,为一代不刊之典。”下太常礼院议,又诏待制以上及台谏官同议。礼部尚书王举正等议曰:“大袷之祭,所以合昭穆,辨尊卑,必以受命之祖居东向之位。本朝太祖实为受命之君,然僖祖以降,四庙在上,故每遇大袷,止列昭穆而虚东向。魏、晋以来,亦用此礼。今亲享之盛,谓宜如旧为便。”从之。
  己巳,宰臣富弼等请加尊号曰“大仁至治”,诏不许。
  故事,每三岁,躬行大礼毕,辄受尊号,自康定以来罢之,至是执政复举故事以请。知谏院范师道言:“比灾异数出而崇尚虚文,非所以答天戒。”知制诰刘敞言:“尊号非古也,陛下不受徽号已二十年,奈何一旦增虚名而损实德!”帝曰:“朕意亦谓当如此。”弼等表五上,卒不许。
  以太子中允王陶、大理评事赵彦若、国子博士傅卞、於潜县令孙洙并为馆阁编校书籍官。馆阁编校书籍自此始。
  丁丑,诏:“诸路转运司使,凡邻路邻州灾伤而辄闭籴者,以违制坐之。”从谏官吴及言也。
  戊寅,月食几尽。己卯,放宫人二百一十四人。
  己丑,辽以南院枢密使萧阿苏为北府宰相,以枢密副使耶律伊逊为南院枢密使,以特里衮札拉为辽兴军节度使,以鲁王色嘉努为武定军节度使,以东京留守吴主持布为西京留守。
  秋,七月,丙申,以太子中允王陶为监察御史里行。初,诏中丞韩绛举御史,而限以资任,屡举不应格。于是绛请举里行,以陶为之,诏可。陶辞不受,诏强之,乃就职。
  丁酉,辽以乌库德寽勒详衮玛噜为左伊勒希巴。
  甲辰,贬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知寿州孙沔为检校工部尚书、宁国节度副使。初,台谏交论沔淫纵不法事,令使者案之得实,故贬。
  丙午,出后宫彭城县君刘氏于洞真宫,为法正虚妙大师,赐名道一。后又坐罪削发为妙法院尼。初,刘氏在掖廷,通请谒为奸,御史中丞韩绛密以闻,帝曰:“非卿言,朕不知此。”后数日,有是命。刘氏及黄氏,在十閤中尤骄恣,于是并黄氏皆出之。
  丁未,放宫女二百三十六人。
  甲寅,以校书郎致仕孔日攵为国子监直讲,扬州进士孙侔为试校书郎、本州州学教授,皆以近臣荐其行义也。两人卒辞不受。
  有御营卒桑达等数十人,酗酒斗呼,指斥乘舆,有司不之觉。皇城使以旨捕送开封府推鞫,案成,弃达市。
  纠察刑狱刘敞,移府问所以不经审讯之由,府报曰:“近例,凡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狱,皆不虑问。”敞曰:“此岂可行邪!”遂奏请自今一准定格。枢密使以开封府有例,不复论可否进呈报,敞争之曰:“先帝仁圣钦恤,以京师刑狱最繁,故建纠察一司,澄审真伪。今乃曲忤圣旨,中书门下、枢密院所鞫公事,不复审察,未见所以尊朝廷,审刑罚,而适足启府县弛慢,狱吏侮,罪人衔冤不得告诉之弊。又,旧法不许用例破条,今于刑狱至重,而废条用例,此臣所不谕也。”帝乃以敞章下开封,令著为令。
  帝始欲于景灵宫建郭皇后影殿,礼官言其不可,遂寝之。既而翰林侍讲学士杨安国请建影殿于洪福院,礼官言:“影殿非古,若谓郭皇后本无大过,今既牵复位号,则宜赐谥册,祔于后庙,以正典礼。”
  八月,甲戌,知制诰刘敞言:“伏闻礼官倡议,欲祔郭氏于庙,臣窃惑之。昔《春秋》之义:‘夫人不薨于寝,不赴于同,不反哭于庙,则不言夫人,不称小君。’徒以礼不足,故名号阙然。然则名与礼非同物也,名号存而礼不足,因不敢正其称,况敢正其仪者乎!郭后之废,虽云无大罪,然亦既废矣,及其追复也,许其号而不许其礼,且二十馀年,一旦欲以嫡后之仪致之于庙,然则郭后之殂也,为薨于寝乎,赴于同乎,反哭于庙乎,群臣百姓亦尝以母之义为之齐衰乎?恐其未安于《春秋》也。《春秋》,夫人于彼三者一不备则不正,其称郭氏,于三者无一焉,而欲正其礼,恐未安于义也。‘禘于太庙,用致夫人,’盖谓致者,不宜致也,不宜致者,以其不薨于寝,不祔于姑也。古者不二嫡,则万世之后,宗庙之礼,岂臣子所当擅轻重哉!谨案景祐诏书,本不许郭氏祔庙,义已决矣,无为复纷纭以乱大礼。议者或谓既复其号,不得不异其礼;譬犹大臣坐非辜而贬者,苟明其非辜,则复用之,岂得遂不使为大臣!夫臣之与妻,其义虽均,然逐臣可以复归,放妻不可复合,臣众而妻一也。故《春秋》公孙婴齐卒于貍脤,君曰:‘吾固许之反为大夫。’此逐臣可以复归也。杞伯来逆叔姬之丧以归。夫元逆出妻之丧而为之者,此放妻不可复合也。今追祔郭氏,得无近于此乎?乞令诸儒博议,以求折衷于礼。”诏下学士院详定。
  乙亥,御崇政殿,策试应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明州观察推官陈舜俞、贤良方正直言极谏旌德县尉钱藻、汪辅之。舜俞、藻所对策并入第四等,授舜俞著作佐郎、签署忠正军节度判官事,藻试校书郎、无为军判官。辅之亦入等,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言其无行,罢之。辅之躁忿,因以书诮让富弼曰:“公为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弼不能答。舜俞,乌程人;藻,镠五世孙也。
  庚辰,诏学士院趣上郭皇后祔庙议。先是礼官祥符张洞驳刘敞议曰:“郭氏正位中宫,无大过恶,陛下闵其偶失谦恭,旋复位号。位号既复,则谥册、祔庙,安得并停!况引《春秋》‘禘于太庙,用致夫人’之例,据《左氏》,则哀姜之恶所不忍道,考《二传》之说,复有非嫡之辞。以此证本庙之事,恐非其当。若曰‘不薨于寝,不赴于同,不祔于姑’,则郭后之殁不得其所,责当归于朝廷,死者何罪?傥以杞伯来逆叔姬之丧质之,讥其既弃而复逆,则天子之后,万方兆姓之母,非有极恶,又可弃之乎?既追复曰皇后,可绝其祭享乎?议者欲用后汉、东晋故事,或祭于陵寝,或筑宫于外。稽考二史,皆称曰母后,况之于今,亦未见其合也。惟唐创立别庙,遇禘祫则奉以入享,于义为允。”敞复奏曰:“臣前奏最要切者,以为人君无二嫡,恐万世之后礼分不明也。洞既不以此为辩,若不幸朝廷过听之,是虽自以能讦上起废为功,而犹且阴逼母后,妄渎礼典,臣以为非臣子之义。乞并下臣章,令两制详议。”洞复疏难敞说。其后学士院卒不上议。
  癸未,赐殿中丞致仕龙昌期五品服,绢百匹。昌期,陵州人,上所著书百馀卷,诏下两制看详,两制言:“昌期诡诞穿凿,指周公为大奸,不可以训。乞令益州毁弃所刻版本。”昌期年几九十,诣阙自辩。文彦博少从昌期学,因力荐之。故有是赐。翰林学士欧阳修、知制诰刘敞等劾昌期异端害道,当伏少正卯之诛,不宜推奖。同知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何郯亦封还诏书,乃追夺昌期所赐,遣归。
  先是礼官张洞,韩维言:“国朝每遇禘祫,奉别庙四后之主,合食大庙。据《唐?郊祀志》载禘祫祝文,自献祖至肃宗凡十一帝,所配皆一后,其间惟睿宗二后,盖昭成,明皇之母也。《续曲台礼》有别庙皇后合食之文,盖未有本室,遇祫享即祔于祖姑之下,所以大顺中以三太后配列禘祭。博士商盈孙以误认《曲台礼》意,当时不能改正,议者讥其非礼。臣等伏思每室既有定配,则馀后于礼不当升祔,遂从别庙之祭,而禘祫之日复来参列,与《郊祀志》、《曲台礼》相戾。今亲行盛礼,义当革正,其皇后庙,伏请依奉慈庙例遣官致祭。”诏待制以上议。
  翰林学士承旨孙抃、学士胡宿、侍读学士李昭述、侍讲学士向传式、知制诰刘敞、王畴、天章阁待制何郯等议曰:“《春秋传》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未毁庙之主,皆升合良于太祖。是以国朝事宗庙百有馀年,至祫之日,别庙后主皆升合食,遵用以为典制,非无据也。大中祥符五年,已曾定议,于时礼官著酌中之论,而先帝有恭依之诏。且行之已久,祝嘏宗史既守以为常,一旦轻议损益,恐神灵不安,亦未必当先帝意也。宗庙之礼,至尊至重,苟未能尽祖宗之意,则莫若守其旧礼。臣等以谓如其故便。”翰林学士欧阳修、吴奎、枢密直学士陈旭、包拯、权御史中丞韩绛、知制诰范镇、天章阁待制钱象先、唐介、卢士宗议曰:“古者宗庙之制,皆一帝一后,后世有以子贵者,始著并祔之文,其不当祔者,则又有别庙之祭。本庙禘祫,乃以别庙之后列于配后之下,非惟于古无文,于今为不可者,又有四焉:淑德皇后,太宗之元配也,列于元德之下,章怀皇后,真宗之元配也,列于章懿之下,其位序先后不伦,一也。升祔之后,统以帝乐,别庙诸后,则以本室乐章自随,二也。升祔之后,同牢而祭,牲器祝册亦统于帝,别庙诸后乃从专享,三也。升祔之后,联席而坐,别庙诸后,位乃相绝,四也。章献、章懿在奉慈庙,每遇禘祫,本庙致享,最为得礼。若四后各祭于其庙,则其尊自申而于礼无失。议者以为行之已久,重于改作,则是失礼之举无复是正也。臣等请从礼官议。”久之,不能决。
  刘敞又独上奏言:“群臣不务推原《春秋》之法,而独引后儒疑似之说,欲摈隔四后,使永不得合食,臣窃恨之。夫宗庙之礼,神灵之位,岂可使数有后悔哉!”
  丁亥,诏:“孝惠、孝章、淑德、章怀皇后祫享且依旧,须大礼毕别加讨论。”
  自郭谘均税之法罢,论者谓朝廷徒恤一时之劳而失经远之虑。至皇祐,中天下垦田视景德增四十一万七千馀顷,而岁入九谷乃减七十一万八千馀石,盖田赋不均,其弊如此。其后田京知沧州均无棣田,蔡挺知博州均聊城、高唐田,岁增赋谷帛之类,而沧州之民不以为便,诏谕如旧。是日,复遣职方员外郎孙琳、都宫员外郎林之纯、屯田员外郎席汝言、虞部员外郎李凤、秘书丞高本分往诸路均田。本独以为田税之制,其废已久,不可复均,才均数郡田而止。
  九月,甲午,以权发遣度支判官、太常博士澶渊张田知蕲州。田初为广信军通判,夏辣与杨怀敏建议增广信等七州军塘水,诏田聚议,田独曰:“塘水不足以御边,而坏民良田,浸人冢墓,非便。”奏疏极言之,坐徙通判均州,又责监郢州税;久之,复通判冀州。中官张宗礼迎辽使过郡,使酒自恣,郡将畏惮不敢发,田发之。诏置狱,配宗礼西京洒扫班。三司使包拯荐田摄其属,执政难之。田乃贻富弼书,数其过失五事曰:“公负天下重望数十年,今为元宰,而举措如此,甚可惜也。”拯由是得请。田因建议:“郊赉非古也,军赏或不可遽废,愿自执政以下小损之。”章五上。谏官唐介劾田“内挟奸心,外夸敢言,阴附宗室宦官,不敢裁减,而刻剥其馀,使国家亏恩伤体,乞加贬黜!”故有是命。
  丙午,诏:“带閤门祗候使臣、内殿崇班以上,太子率府率及正刺史以上,遭父母丧及嫡子孙承重者,并听解官行服;其元系军班出职及见管军若路分部署、钤辖、都监、极边知州、军、县、城、寨主、都监、同巡检,并给假百日,追起之;供奉官以下仍旧制;愿行服者听。宗室解官给全俸。”先是判三班院韩缜言:“今武臣遭父母丧不解官行服,非通制。”下台谏官详定,而具为令。
  戊申,提点广南西路刑狱李师中言:“知邕州萧注欲伐交趾,知宜州张师正欲取安化军,恐远人闻之不自安,请戒注等毋得生事。”从之。注在邕州久,阴以利啖广源诸蛮,密缮兵甲,乃奏曰:“交趾外奉朝供,中包祸心,臣今尽得其腹心,周知要害之地,此时不取,它日为患不细,愿得驰至阙下,面陈方略。”论者以注为国生事,不省。
  甲寅,以户部郎中张瓖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使事。瓖再上疏乞毁温成庙,皆不报。
  史馆修撰欧阳修言:“史书宜藏之有司。往时李淑以本朝正史进入禁中而焚其草,今史院但守空司而已。乞诏龙图阁别写一本下编修院,备检阅故事。”从之。
  丙辰,降礼部郎中、分司南京吕溱为兵部员外郎,以前责尚轻也。初,陕西用兵,朝廷多假借边帅,及孙沔与溱相继得罪,自是守帅之权益微。
  诏:“享景灵宫、太庙习仪,自今并于尚书省。”
  先是集贤校理邵必言:“《周官》小宗伯之职,凡王之会同、甸役、祷祠,肄仪为位。郑氏《注》云:‘若今时肄仪司徒府。’今习宫庙仪而启室登殿,拜则小挹,奠则虚爵,乐举柷吾攵,舞备行缀,慢亵神灵,莫斯为甚。宜移尚书省,以比汉司徒府。”从之。
  冬,十月,壬戌朔,辽主如南京,祭兴宗于嘉宁殿。
  甲子,百官赴尚书省习仪。尚书省门庭迫狭,仆马壅塞,自宰相亲王以下,至日映不能出。
  壬申,朝享景灵宫。癸酉,大祫于太庙,大赦。以益州为成都府,并州为太原府。始,中书进拟赦书条目极多,专务惠泽及民,既宣赦毕,咸称前后赦恩未尝如此也。
  韩琦之在太原也,乞复并州为节镇。翰林学士胡宿以为:“商为宋星,参为晋星,国家受命始于商丘,又京师当宋分野,而并为晋地;参商,仇雠之星;今欲崇晋,非国之利也。自宋兴,并最后服,太宗削之,不使列于镇几八十年,宜如旧制。”帝是宿议。及琦秉政,因祫享赦书,卒复之,宿又以为言,不报。
  戊寅,文武百官并以祫享赦书加恩。始,百官致斋朝堂,翰林侍读学士、尚书左丞李昭述,暴得疾,舆归,遗医诊视,存问甚厚。甲申卒,赠礼部尚书,谥恪。方李氏居城北崇庆里,凡七世不异爨,士大夫多推之。至昭述,稍封殖,与从子不相中,家法颇衰。
  十一月,乙未,命天章阁待制兼侍讲钱象先、卢士宗、右司谏吴及定夺该恩叙雪人。自后每降赦,即命官定夺,事盖始此。
  己亥,以河南处士邵壅为将作监主簿;本府以遗逸荐,故有是命。后再命为颍州团练推官,皆辞疾不起。
  庚子,汝南郡王允让薨。王性至孝,母楚国太夫人感寒疾,方盛暑犹处密室,欲凿牖为明,恐匠氏弗谨,以斤劚惊夫人,因自撤牖,始庀工。及丧,过自哀毁。帝亲临奠,赙白金三千两,王伏泣曰:“亲丧受重赐,是子终不能以己力办丧而负诚孝也。”固辞。葬日,徒跣攀柩行十馀里。帝闻,亟诏就乘,再三,始奉诏。王始病,帝忧见于色,敕医诊疗,日问疾增损。既临奠,诏特屏桃{艹祓}涤,以示亲厚,赙恤加等,罢朝五日,赠太尉、中书令,追封濮王,谥安懿。王天资浑厚,内仁而外庄,虽左右未尝见喜愠之色,为大宗正二十年,宗族怀其恩而畏其严重。
  是月,赐果州草泽何群号安逸处士,益州草泽章誉号冲退处士,以转运使言其有行义也。群,西充人,尝游太学,石介语诸生曰:“群日思为仁义而已,不知饥寒之切己也。”尝上书请复乡里举选而罢诗赋,两制诎其议,遂归,不复举进士。誉,双流人,长于《易》、《太玄》,尝以荐授本州教授,辞不拜。
  辽禁民私猎。
  十二月,壬戌朔,辽以北院林牙玛陆为右伊勒希巴。参知政事吴湛以弟洵冒入仕籍,削籍为民。
  初,右谏议大夫周湛知襄州。襄人不用陶瓦,率为竹屋,岁久,侵据官道,檐庑相逼,故火数为害。湛至,度其所侵,悉毁撤之,自是无火患。然豪姓不便,提点刑狱李穆奏湛所毁撤民屋,老幼失业,乞特行责降,或令致仕。诏转运司察实。甲子,徙湛知相州。右司谏吴及言湛不宜被责,穆听谗言为权豪报怨。明年,六月,湛卒于相州。
  己卯,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王举正为太子少傅,致仕。宰相富弼,自祫享礼成,以母老累章求退,帝不许,仍断来章。弼又上答刂子,一留中,一封还。又称疾卧家,帝遣中使召出之,乃复视事。
  知制诰刘敞言:“伏见故事,诸让官者,或一让,或再让,或三让,皆有品秩。顷来士大夫每有除命,不问高下,例辄累让,虽有出于至诚,恬于势利者,然亦已逾典制。若习俗逐巧,流风稍敝,必且挟伪采名,要上迷众,更以此为进取之捷径,奔竞之秘策,甚可恶也。臣言似迂而虑实远,望赐裁察!”时士大夫稍矜虚名,每得官辄让,或四五让以至七八,天子常优容之。下至布衣陈烈等,初除官亦让,赐之粟帛亦让,故敞有此疏。
  是岁,辽放进士梁援等一百一十五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五年(辽清宁六年)
  春,正月,辛卯朔,白虹贯日。
  己亥,录刘继元后。
  乙卯,省御书院并翰林图画待诏以下额外所增员。
  是月,凿二股河。自李仲昌贬,河事久无议者。河北都转运使韩贽言:“四界首,古大河所经,宜浚二投渠,分河流入金赤河,可以纾决溢之患。”朝廷如其策,役三千人,几月而成。未几,又并五股河浚之。
  有大星坠西南,光烛地,有声如雷,占者曰天狗。同知谏院范师道言:“天狗所下为破军杀将,宜择将帅,训练士卒。”诏天下预为备御。
  二月,壬戌,录系囚。
  丙寅,礼部贡院请增江、浙、福建、川、广诸州军解额凡一百三十五人,从之。
  戊辰,以太常丞、监察御史里行王陶为右正言,谏院供职。
  帝自服丹药,寡于言语,群臣奏事,颔之而已。陶言:“王者之言,群臣皆禀受以施于天下者也。今政事无小大,皆决于中书、枢密,陛下一无所可否,岂为人主之道哉!”又言:“皇嗣未立,宜择宗子昭释同者育之。”以同列志趋不合,数请监灵仙观,不许。
  三月,壬辰,诏礼部贡举。
  癸巳,观文殿大学士、刑部尚书刘沆卒,赠左仆射兼侍中。知制诰张瑰草词诋沆,其子馆阁校勘瑾诉于朝,帝为改命词臣。其家不敢请谥。帝又为作挽辞,且篆其墓碑曰:“思贤”。沆性豪率,少仪矩;然任数,善刺取权近过失,阴持之,故虽以高科仕,其进用多由此。
  乙未,岁星昼见。
  戊戌,诏流内铨:“自今归明人年二十五以上听注官。”
  丙午,诏:“广南东、西路摄官处,皆荒远炎瘴之地,而月俸不足以自给,其月增钱千五百。”
  初,御史中丞韩绛言:“诸路灾伤,朝廷虽行赈恤,而监司亲民官未尽究心,致民之流徙者众。”壬子,下诏训敕。
  甲寅,诏登州改配沙门寨罪人三十二人于诸州牢诚。
  自诏驰茶禁,论者复言不便,知制诰刘敞、翰林学士欧阳修颇论其事。敞疏云:“朝廷变更茶法,由东南来者更言不便。大要谓先时百姓之摘山者,受钱于官,而今也顾使之纳钱于官,受纳之间,利害百倍。先时百姓冒法贩茶者被罚耳,今悉均赋于民,赋不时入,刑亦及之,是良民代冒法者受罪,子子孙孙未见其已。先时大商富贾为国贸迁,而州郡收其税,今大商富贾不行,则税额不登,且乏国用。望朝廷因臣言,求便国惠民之策。”修疏云:“臣闻议者谓茶之新法既行,而民无私贩之罪,岁省刑人甚多,此一利也。然而为害者五焉:民旧纳茶税,今变租钱,一害也。小商所贩至少,大商绝不通行,二害也。茶税不登,顿亏国用,三害也,往时官茶容民入籴,故茶多而贱;今民自买卖,须用真茶,真茶不多,其价遂贵,四害也。河北和籴,实要见钱,不惟商旅得钱艰于移用,兼自京师岁岁辇钱于河北,理必不能,五害也。一利不足以补五害,乞除前令,许人献说,详定精当,庶不失祖宗旧制。”不听。
  辽主如鸳鸯泺。
  夏,四月,庚申,权同判尚书刑部李綖言:“刑部一岁中,杀父母、叔伯、兄弟之妻,杀夫、杀妻、杀妻之父母,凡百四十;劫盗九百七十。夫风俗之薄,无甚于骨肉相残;衣食之穷,莫急于盗贼。今犯法者众,岂刑罚不足以止奸,而教化未能导其为善欤?愿令刑部类天下所断大辟罪,岁上朝廷,以助观省。”从之。
  己卯,命度支判官、祠部员外郎、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安石以入馆才数月,馆中先进甚多,不当超处其右,固辞。
  程戡与宋痒不合,数争议帝前,台谏以为言,帝不悦。殿中侍御史吕诲复论戡结贵幸,癸未,乃罢戡为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学士,以礼部侍郎、知制诰孙抃为枢密副使。
  甲申,降右司谏、秘阁校理吴及为工部员外郎、知庐州;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沈起落里行,通判越州。
  初,谏官陈旭建议裁节班行补授之法,下两制台谏官集议。已定稿,及与起辄增注:“兴国军磁湖铁冶仍旧与班行。”主磁湖铁冶者,大姓程淑良也。翰林学士胡宿等劾及等职在台谏,而为程氏经营,占锢恩泽,乞诏问其状。及等引伏,故并黜之。
  丙戌,命权三司使包拯、右谏议大夫吕居简、户部副使吴中复同详定均税。
  五月,戊子朔,京师民疫,选医给药。
  辽监修国史耶律白请编辽主所制诗赋,命白为序。辽主好吟咏,其后知制诰耶律良又编御制诗文曰《清宁集》。辽主命良诗为《嘉会集》,亲制序赐之。
  己丑,京师地震。
  西上閤门使、英州刺史郭谘献所造拒马车。谘尝知潞州,言怀、保二郡旁山,可以植稻,定武、唐河抵瀛、莫间,可兴水田。又作鹿角车、陷马枪,请广独辕弩于它道。诏谘置弩。
  谘又言:“顷因北使得观幽燕,方不及三百里,无十万人一年之费,若以术制之,使举不得利,居无以给,不逾数年,必弃幽州而遁。臣庆历初经画河北大水,果断敌疆,乃其术也。臣所创车弩,可以破坚甲,制奔冲,若多设之,助以大水,取幽蓟如探囊中物耳!”
  会三司议均田租,召还,谘陈均括之法四十条。复上《平燕议》曰:“自瓦桥至古北口,地狭民少;自古北口至中京,属奚契丹;自中京至庆州,道旁才七百馀家。盖契丹疆土虽广,人马至少,傥或南牧,必率高丽、渤海、达达、黑水、女真、室韦等国会战,其来既远,其粮匮乏。臣闻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用兵之善计。又闻得敌自至者胜,先据便地者佚。以臣所见,请举庆历之策,合众河于塘泊北界以限戎马,然后以景德故事,顿兵自守。步卒二十万,骑卒三万,强壮三万,岁计粮饷百八十三万六千斛,及旁河郡邑可由水运以给保州应援。以拒马车三千,陷马枪千五百,独辕弩三万,分选五将,臣可以备其一,来则战,去则勿追。幽州粮储既少,属国兵不可久留,不半年间,当遁沙漠,则进兵断古北口、塞松亭关,传檄幽蓟,燕南自定。”帝壮其言,诏置独辕弩二万。寻命谘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及拣内军器库兵仗,下南北作坊,以完军器。
  贵人董氏生皇第十一女,庚寅,进位美人,固辞:乞赠父官一级,如其请。
  甲午,观文殿大学士、户部侍郎庞籍为太子太保,致仕。籍自定州召还,既入见,诣中书省求致仕,执政曰:“公康宁如是,上意方厚,奈何坚求欲去?”籍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厌弃然后去,岂得为知足哉?”遂归臣于家。前后凡七上表,乃许之,仍诏籍出入如二府仪。
  丁酉,诏三司置宽恤民力司。
  己亥,以颍州进士常秩为试将作监主簿、本州州学教授,翰林学士胡宿等言其文行称于乡里故也。秩,临汝人,尝举进士不中,退居二十馀年,尤长于《春秋》,斥孙复所学为不近人情,著《讲解》数十篇。
  己酉,以王安石为三司度支判官。
  辽主驻纳葛泺。
  乙卯,录系办,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续资治通鉴--●卷第五十九
●卷第五十九
    【宋纪五十九】 起上章困敦六月,尽重光赤奋若八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语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五年(辽清宁六年)
  六月,戊午朔,辽以东北路女真详衮果嘉努为特里衮。
  壬戌,辽遣使录囚。
  乙丑,诏戒上封告讦人罪或言赦前事,及言事官弹劾小过不关政体者。时殿中侍御史吕诲言:“故事,台谏官许风闻言事者,盖欲广其采纳,以补朝廷阙失。比来中外臣僚多告讦人罪,既非职分,实亦侵官;甚者诋斥平素之缺,暴扬暖昧之事,刻薄之态,浸以成风,请惩革之。”故下是诏。
  丙寅,命天章阁待制张掞同详定均税。
  辽中京置国子监,命以时祭先圣、先师。
  壬申,诏礼部贡院:“内外锁厅并亲戚举人,并同引试,解十分之一;如不及十人,亦许解一名;四人以下送邻路聚试。”
  乙亥,遣官分行天下,访宽恤民力事。
  癸未,辽以随王耶律仁先复为北院大王。先是仁先尝为北院大王,有惠政,及是民欢迎数百里,如见父母。
  甲申,三司减省冗费所言:“比岁内人请俸倍多,乞酌天圣初嫔御以下人数,著为定额。”从之。
  秋,七月,辛卯,诏分京西为二路,以许、陈、郑、滑、孟、蔡、汝、颍、信阳九州军隶北路,邓、襄、随、房、金、唐、均、郢、光化九州军隶南路;各置安抚使,以许、邓二州守臣兼之,其河南府即不隶所部。
  癸巳,邕州言交趾与甲洞蛮合兵寇边,都巡检宋士尧拒战,死之。诏发诸州兵讨捕。
  甲午,以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唐介知荆南,从介请也。敕过门下,知封驳事何郯封还之,言:“介为谏官,有补朝廷,不当出外。”诏介复知谏院如故。
  戊戌、翰林学士欧阳修等上所修《唐书》二百五十卷;刊修以编修官皆进秩或加职,仍赐器币有差。
  著作佐郎刘羲叟为崇文院检讨,未入谢,疽发背卒。羲叟强记多识,尤长于星历数术,其言多验。
  时生齿益蕃,田野加辟,独京西唐、邓间尚多旷土。唐州闲田尤多,或请徙户实之,或请以卒屯田,或请废州为县,知州事、比部员外郎赵尚宽言:“土旷可益垦辟,民稀可益招徠,而州不可废。”乃按图记,得召信臣故迹,益发卒,复三大陂、一大渠,皆溉田万馀顷。又教民自为支渠数十,转相浸灌,而四方之民来者云集。尚宽复请以荒田计口授之,及贷民官钱买牛。比三年,废田尽为膏腴,增户万馀。监司上其状,三司使包拯亦以为言。丙午,诏留再任。
  庚戌,诏曰:“朕乐与士大夫惇德明义,以先天下。而在位殊趋,弗率朕旨,或为危言诡行,务以警众取誉,罔上而邀宠。论事之官,搜抉隐微,无忠恕长厚之风;托迹于公,而原其本心,实以合党图私,甚可恶也!中书门下其采端实之士,明进诸朝;察辩矫激巧伪者,加放黜焉。”御史中丞赵概言:“比年以来,搢绅之论多险刻竞浮,宜行戒敕之。”故降是诏。
  壬子,命翰林学士吴奎、户部副使吴中复、度支判官王安石、右正言王陶同相度牧马利害以闻。时马政因循不举,言者以为当有更革也。
  八月,丁巳朔,以观文殿学士、吏部侍郎程戡为宣徽南院使、判延州。殿中侍御史吕诲言:“戡才微识暗、外厚中险,交结权贵,因缘进擢,徇私罔上,怙势作威。况年逾七十,自当还政。近罢枢府,既以匪能;复委帅权,曷由胜任!且本朝故事,宣徽使非戚勋未尝除拜,乞追寝戡恩命。”知杂御史范师道等相继论列,讫不从。
  以度支判官、金部员外郎薛向权陕西转运使兼制置解盐使。范祥既卒,故以向代之。时西夏青盐盗贩甚贱,而官卖解盐价高,盐以故不售。向至,始减价以抑之。盐池岁调畦夫数千种盐,而盐支十年未售,向奏损其数,当时便之。
  甲子,以眉州进士苏洵为试校书郎。
  洵年二十七,始发奋为学,举进士、茂才异等,不中,悉焚其常所为文,闭户益读书,遂通《六经》、百家之说,下笔顷刻数千言。至和、嘉祐间,与其二子轼、辙至京师。翰林学士欧阳修上其所著《权书》、《衡论》、《机策》二十二篇,宰相韩琦善之。召试舍人院,以疾辞。本路转运使赵抃等荐其行义,修又言洵既不肯就试,乞除一官,故有是命。
  壬申,诏曰:“国初承五代之后,简编散落,三馆聚书才万卷。其后平定列国,亦尝分遣使者,屡下诏令,访募异本,校定篇目,听政之暇,无废览观。然比开元,遗逸尚众,宜加购赏,以广献书。中外士庶并许上馆阁阙书,每卷支绢一匹,五百卷与文资官。”
  相度牧马利害所吴奎等上言:“今陕西马价,多出解盐,三司所支银绢,许于陕西转运使易钱。权转运副使薛向既掌解盐,陕西财赋,可悉委之移用,仍俾择空地置监而孳养之。盖得西方不失其土性,一利也;因未尝耕垦之地,无伤于民,二利也;因向之才,使久其任而经制之,三利也。”帝可其奏。甲申,命向专领本路监牧及买马事,仍规度于原、渭州、德顺军置场;同州沙苑监、凤翔府牧地使臣,并委向保荐以闻。
  欧阳修言:“唐之牧地,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以今考之,或陷没蕃戎,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河东岚、石之间,荒山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养牧,此乃唐楼烦监地也。迹而求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臣往年奉使,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峻,水草甚佳,地势高寒,必宜马性。又,京西路唐、汝之间,荒地亦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使遣官审度,若可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寻可废罢。”下其奏相度牧马所,奎等请如修奏。
  乃诏选官分诣河北、河南诸监,案牧地肥瘠顷亩,俟得实数,即遗官二人案视,其陕西估马司,仍委向规度以闻。向乃上言:“秦州券马至京师,计所值并道路之费,一马当钱数万。然所入止中杂支,于上等良马固不可得。请于原、渭州、德顺军置场收市,以解盐交引募蕃商广售良马八千,三千给缘边军骑,五千人群牧司。”诏从之。
  乙酉,罢诸路同提点刑狱使臣,置江南东、西、荆湖南、北、广南东、西、福建、成都、梓、利、夔路转运判官。先是同提点刑狱使臣或有窃公用银器及乐倡首饰者,议者因言使臣多不习法令、民事,不可为监司,故罢之。十一路旧止一转运使,至是各增置判官,以三年为一任。
  九月,丁亥朔,起居舍人、知制诰刘敞为翰林侍读学士、知永兴军。初,台谏劾敞行吕溱责官制词不直,又前议郭后祔庙,尝云“上之废后,虑在宗庙社稷,不得不然”,是欲导人主废后也。章十数上,敞不自安。会永兴阙守,遂请行,诏从之。
  己丑,太白昼见。
  丙申,命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吕公弼同详定均税。
  辛丑,诏:“齐、登、密、华、邠、耀、鄜、绛、润、婺、海、宿、饶、歙、吉、建、汀、潮十八州并烦剧之地,自今令中书选人为知州;其知潮州,委本路转运、提点刑狱司同保荐之。”
  翰林侍讲学士、给事中杨安国卒,赠礼部侍郎。安国讲说,一以注疏为主。在经筵二十七年,帝称其行义淳质,以比先朝崔遵度。
  驸马都尉、安州观察使李玮与公主不协,而玮所生母又忤主意,主夜开皇城门入诉禁中,玮惶恐自劾。庚戌,降玮为和州防御使,仍与外任。明日,免降官,止罚铜三千斤。留京师。
  癸丑,右正言王陶言:“汉光武出猎夜还,上东门候郅恽拒关不纳,光武从中东门入;明日,赏郅恽而贬中东门候。魏武之子临淄侯植,开司马门昼出,魏武怒,公车令坐死。今公主夜归,未辨真伪,辄便通奏,开门纳之,直彻禁中,略无机防,其所历皇城、宫殿内外监门使臣,请并送劾开封府。”知谏院唐介、殿中待御史吕诲等亦以为言,皆不报。
  冬,十月,丙辰朔,诏:“自今因奏举改官及升差遣,其所举人各犯枉法自盗而会赦不原者,举主亦毋得以赦论。”
  庚申,诏:“兗国公主宅都监梁全一等并置远小处监当,梁怀吉配西京洒扫班。自今勿置都监,别选内臣四人在宅句当,入位祗候并不得与驸马都尉接坐。”时台谏官皆言主第内臣数多,且有不自谨者,帝不欲深究其罪,但贬逐之,因省员更制。
  甲子,辽主驻藉丝淀。
  十一月,丁亥,以均州防御使李珣为相州观察使,单州团练使刘永年为齐州防御使。知制诰杨畋封还珣、永年词头,因言:“祖宗故事,郭进戍西山,董遵诲、姚内斌守环、庆,与强寇对垒各十馀年,未尝转官移镇,重名器也。今珣等无尺寸功,特以外戚故除之,恐非祖宗法。”不报,诏它舍人草制。而范镇言:“朝廷如以杨畋之言为是,当罢珣等所迁官,傥以为非,乞复令畋命词。”不许。既而镇复有论列,遂罢之。
  戊子,录故陕西制置解盐使、度支员外郎范祥孙景为郊社斋郎;子太庙室长褒,候服阕与堂除差遣。权三司使包拯言:“祥建议通陕西盐法,行之十年,岁减榷货务缗钱四百万,其劳可录。”故有是命。
  辛丑,枢密使、兵部尚书、同平章事宋痒,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郑州。殿中侍御史吕诲等论:“痒外宽内忌,近者李玮家事,猥陈均州缪例,欲陷玮深罪,阿公主意;赖上明察,不行其言。且结交内臣王保宁,阴求援助;昨除御药院供奉四人遥领团练使、刺史,保宁乃其一也。三班院吏授官,隔过年限,略不惩诫。御前忠佐,年当拣退,乃复姑息。其徇私罔公率如此。”章凡四上,右司谏赵抃亦论痒不才,诏从优礼罢之。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曾公亮依前官充枢密使。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张曰、礼部侍郎孙抃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礼部待郎、知制诰、史馆修撰欧阳修,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陈旭,御史中丞赵概,并为枢密副使,仍以概为礼部侍郎。
  诏:“自今臣僚之家,毋得陈乞御篆神道碑额。”
  辛亥,以直秘阁、判度支句院司马光、度支判官、直集贤院王安石同修起居注。光五辞而后受,安石终辞之。最后有旨,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石避于厕,吏置敕于案而去,安石遣人追还之,上章至八九,乃受。
  十二月,癸酉,太常礼院言:“自今文武臣僚薨卒,法当谥者,考功于未葬前取索行状,移礼官考定。如其家葬速,集议不及,则许赐之。其有勋德,既葬未尝请谥者,亦听取旨。”诏可。
  戊寅,以枢密直学士吕公弼为龙图阁学士、知成都府。公弼初至,人疑其少威断,会营卒犯法当杖,不肯受,曰:“宁请剑,不能受杖。”公弼再三谕之,不从,乃曰:“杖,国法,不可不从;剑,汝所请,亦不汝违也。”命杖而复斩之。军中肃然。
  先是知永兴军刘敞朝辞日,言关中岁比不登,民多流移,请发仓赈之,又言均田扰民,帝令于所部徐访利害以闻。及敞至永兴,即具奏:“孙琳在河中府,用方田法打量均税,百姓惊骇,各恐增起租税。因此斫伐桑柘;赖转运使薛向在处张榜告谕,方得暂止。又闻只打量万泉一县,近须一年乃毕;蒙减者则必欣喜,被增者自然怨嗟,词诉狱讼,恐自此始。乞且召还孙琳,更俟丰岁,庶几灾伤之馀,不至惊扰。”其后河中民果诉增减田税不平,凡数万户。欧阳修亦言:“均税之事,朝廷只于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初不令其别生额外之数也。近闻卫州、通利军括出民冒佃田土,不于见在管榷数内均减重者摊与冒佃户,却生立税数配之,此非朝廷之意,而民所以喧诉也。欲望圣慈特赐指挥,令均税所只如朝廷本议,将实榷见在税数量轻重均之;其馀生立税数及远年虚数,却与放免,及未均地分,并且罢均。”
  己卯,苏茂州蛮寇邕州。
  辛巳,补诸州父老百岁以上者十二人为州助教。
  是岁,置三司推勘公事一人,以京朝官充,掌推勘诸部公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语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六年(辽清宁七年)
  春,正月,乙未,权御史中丞王畴言:“比岁两制臣僚不得与执政相见及台谏官往还。议出一时,初无典故,当时论者即以为非。今执政与谏官已弛其禁,而台官尚设科防。臣愚以为台官主于议论,以补天子之闻见,岂一二人能周知天下事乎?两制侍从之臣,皆国之选,今偶或相见,交自为疑,非所以示朝廷之大体也。请自今,两制亦许与台官相见。”从之。
  戊申,降郢州防御使宗懿为信州团练使,宗懿葬其父濮安懿王,而自以本命日不临穴故也。时任守忠护王葬事,凌蔑诸子,所馈遗近万缗,而心犹未厌。宗懿得罪,守忠实为之。
  庚戌,辽主如春州,以耶律伊逊知北院枢密使事。时驸马都尉萧呼敦同知北枢密院,以位在伊逊下,意常怏怏。萧革之谮出萧阿喇也,时欲中伤之。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阿喇之从父昆弟也,为阿喇所爱,革嫉之。珠泽当受代赴阙,先尝借官粟,留直而去,萧呼敦希革意发其事,欲以倾阿喇。辽主大怒,决珠泽以大杖,免其官。呼敦,亦阿喇之从父昆弟也,呼敦又欲要权,岁时献遗珍玩畜产于革,二人相爱过于兄弟。
  二月,丁巳,诏:“宗室赐名授官者,须年及十五,方许转官。”
  乙丑,诏曰:“如闻良民子弟或为人诱隶军籍,父母泣诉而不得还者,朕甚闵之。自今有司审其所从来,隶籍百日内,父母诉官者,还之。”
  丙寅,录系囚,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戊辰,诏枢密院:“自今内殿崇班以上,须年二十方听受差遣。”
  三月,癸巳,赐礼部进士掖人王俊民等一百三十九人及第,五十四人同出身;诸科一百二人及第并同出身;特奏名进士、诸科四十三人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
  己亥,富弼以母丧去位。庚子,罢大宴。时同知礼院晏成裕言:“君臣之义,哀乐所同,请罢春宴,以表优恤大臣之意。”帝亟从其言,成裕,殊子,弼妻弟也。议者或以为过云。
  甲辰,诏翰林学士承旨宋祁遇直许一子主汤药,祁以羸疾请之也。
  戊申,幸后苑赏花钓鱼,遂宴太清楼,出御制诗一章,命从臣属和以进。
  诏:“周六庙在西京者,令有司以三品祭服一、四品祭服二及当用祭器给之。”
  夏,四月,辛酉,以权三司使包拯为给事中、三司使。拯在三司,凡诸管库供上物,旧皆科率外郡,积以困民。拯特置场和市,民得无扰。吏负钱帛多,缧系间辄逃去,械其妻子者,类皆释之。
  诏:“岭南官吏死于侬赋而其家流落未能自归者,所在给食护送还乡。”
  庚午,以右正言王陶知卫州。时台谏共言陈旭不当为枢密副使,帝弗听。陶既引疾在告,又先自乞罢,因许之。
  辛未,辽禁吏民畜海东青鹘。
  丙子,命大理寺丞郭固编校秘阁所藏兵书。先是置官编校书籍,而兵书与天文为秘书,独不预,大臣或言固知兵法,即以命之。然兵书残缺者多,不能遍补也。
  庚辰,以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陈旭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三司使,、给事中包拯为枢密副使。出礼部郎中、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唐介知洪州,右司谏赵抃知虔州,兵部员外郎兼待御史知杂事范师道以本官知福州。殿中侍御史吕诲知江州。
  旭始除枢密副使,或言旭阴结宦者史志聪、王世宁等,故有此命。介等交章论列,且言:“旭顷为谏官,因张颜方事阿附贵戚,已不为清议所与。及知开封府,尝贱市富民马,纳外弟甄昂于府舍,恣意请托。”帝以其章未旭,旭奏:“臣前任言职,弹斥内臣,其桀黠用事如杨怀敏、何诚用、武继隆、刘恢辈,多坐黜逐,今言者乃以此污臣。志聪臣不识面,世宁弟娶臣妻舅之孤女,久绝往来,若尝荐臣,陛下必记其语。乞付吏辨劾。”遂家居求罢。帝手诏召出之,介等复阖门待罪,顷之复出,如是者数四。帝顾谓辅臣曰:“凡除拜二府,朕岂容内臣预议邪!”而介等言不已,故两罢之。欧阳修请召还介等,以劝守节敢言之士,不报。
  初,诸路敦遣行义、文学之士赴京师者二十三人,其至者十六人,皆馆于太学,即舍人院试论策。五月,丙戌,赐徐州颜复、润州焦千之、成都章禩、荆南乐京等七人进士出身,四人同出身,馀悉授试校书郎。复,太初子:禩,察子也。时濮州李植道卒,岳州顾立有期丧,越州吴孜等五人辞不就试,复等既推恩,亦以试将作监主簿命之。
  辽主清暑永安山。
  丁酉,诏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吕景初同详定均税。
  翰林学士承旨、工部尚书、知制诰、集贤殿修撰宋祁卒,赠刑部尚书。祁兄弟皆以儒学显,而祁尤能为文章,善议论;清约庄重,不逮其兄,论者谓祁不至公辅盖亦以此。祁自为遗奏,请早建储。又自为《左志》、《右志》及《治戒》以授其子。其子遵《治戒》,不请谥;久之,张方平言祁法应得谥,谥曰景文。
  己亥,马军副都指挥使、淮康节度使张茂实,落管军,知曹州。初,赵概为御史中丞,言茂实不宜典宿卫,未听;及概为枢密副使,复言之。而言者又劾茂实贩易公使所遣卒杀人于外,茂实因以老自请解兵权,始命出守。先是翰林侍读学士刘敞尝奏言:“张茂实本周王乳母子,尝养宫中,故往年市人以狂言动茂实,颇骇物听;近者韩绛又以谗说倾宰相,重摇人心。是一茂实之身,远则为小人所指目,近则为群臣所疑惧。假令茂实其心如丹,必无它肠,亦未能家至户晓也。莫若解茂实兵权,处以外郡,于茂实不失富贵,而朝廷得远嫌疑,策之善者也。昔王郎自称刘子舆,卢芳自号刘文伯,因疑饰伪,未必皆有犯上之心,但流言驱扇,群情眩惑。臣忝近列,方当远出,心之所疑,不敢不极论。乞以臣言密付执政商量。”久之,茂实乃罢。
  丙午,辽主谒庆陵。
  庚戌,诏:“凡府号、官称犯父祖名而非嫌名及二名者,不以官品高下,并听回避。”
  录系囚,降罪一等,徒以下释之。分命官录三京系囚。
  辛亥,辽杀东京留守陈王萧阿喇。阿喇以例来朝,辽主访群臣以时务,阿喇陈利病,言甚激切。萧革伺辽主意不悦,因谮曰:“阿喇恃宠,有慢上之心,无人臣之礼。”辽主大怒,命缢杀于殿下。皇太后营救不及,大恸曰:“阿喇何罪而遽见杀!”辽主乃优加赙赠,赐葬乾陵之赤山。阿喇性忠果,晓世务,有经济才,议者谓阿喇不死,后当无重元、伊逊之祸。
  萧呼敦既自结于萧革,藉以鬻权。其族弟迪里荐萧呼都于呼敦,呼敦见其辩给壮勇,倾心交结,每遇休沐,言论终日。呼敦乘间为辽主言呼都及迪里可用,辽主以迪里为旗鼓伊喇详衮,以呼都为宿直官。及革扌冓陷阿喇,呼都阴为之助,时人丑之。
  六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初、司天言当食六分之半,是日未初,从西食四分而阴云雷电,顷之雨,浑仪所言不为灾。权御史中丞王畴言:“顷岁日食于正阳之月,方食时实亦阴晦,然于云气之间尚有见者,固不得同不食。当时有司乃称食不及分,而宰臣集班表贺,甚失陛下祗畏奉天之意。恐今有司或援近例乞班贺者,臣故先事而言也。”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言:“日之所照至远,云之所蔽至狭,虽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此乃天戒至深,不可不察。食不满分者,乃历官术数之不精,当治其罪,亦非所宜贺也。”于是诏百官毋得称贺。
  庚申,赐草泽建安章友直银绢。友直篆国子监《石经》成,除试将作监主簿,辞不就,因有是赐。友直,得象之族也。得象为宰相,尝欲官之,友直谢去,终身不仕。
  甲子,辽以萧玛噜为顺义军节度使。
  乙丑,太白昼见。
  丁卯,辽主如弘义、永兴、崇德三宫致祭,射柳,赏赉有差。戊辰,行再生礼,复命群臣分朋射柳。
  壬申,岁星昼见。
  甲戌,起复富弼为礼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弼辞不拜。故事,执政遇丧皆起复,弼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帝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
  丙子,以司马光知谏院,入对。
  丁丑,命翰林学士吴奎、王珪同详定茶法。
  辽以楚王尼噜古知南院枢密使事。
  戊寅,以度支判官、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王安石知制诰。
  初,安石辞修起居注,既得请,又申命之,安石复辞至七八乃受:及迁知制诰,自是遂不复辞官矣。时有诏,今后舍人院不得申请除改文字。安石曰:“审如是,则舍人不得复行其职,而一听大臣所为,自非执政大臣欲倾侧而为私,则立法不当如此。今大臣之弱者则不敢为陛下守法,强者则挟上旨以造令,谏官、御史无敢忤其意者,臣实惧焉。”安石由是与执政忤。
  秋,七月,壬午朔,光禄寺丞、知长州县夏噩,坐私贷民钱,特勒停。噩中制科,本路提点刑狱王道古恶其轻傲,捃其事而废之。
  乙酉,泗州淮水溢。
  丙戌,诏:“淮南、江、浙水灾,差官体量蠲税。”
  丁亥,权御史中臣王畴言:“比年中外臣僚,或因较量差遣,或因辩论身计,或因进以干誉,或因罪而觊免,肆为妄谈,辄形奏章。其间求放归田里者有之,乞别自营生者有之,岁未至而愿致仕者有之,苟辞禄而请归农者有之,皆心语相违,情实交戾。请自今,有如向所陈者,并许弹奏施行。又,国家开广言路,任用台谏官。比年士大夫乃有险徼之人,挟己憎爱,依其形势,以造浮说,奔走台谏之门,鼓扇风波之论,幸言者得以上达。推原其情,本非公正,止于阴借权力,取快私意。当言之人,率务举职,既所传耳目稍异,则岂敢遂无论列!万有一爱憎不中之论,荧惑紊挠人主之聪明,岂不为听断之累哉!望晓厉士大夫,庶几偷薄革心,以清朝路。又,台谏有白事于朝而更以状干台司者,推原其情,盖欲当任者为言而助之尔。臣以为事有曲直,法有轻重,朝廷以至公待天下,固不俟言者助之也。请自今,臣僚如以公事奏朝廷,不俟施行而辄申御史台者,许弹奏以闻。”帝嘉纳之。
  戊子,录昭宪皇太后、孝明、孝惠、孝章、淑德皇后家子孙,进秩授官者十有九人。先是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江休复言:“朝廷初行祫享之礼,而昭宪太后躬育祖宗,其后裔多流落民间,宜思所以推恩者。”于是并四后家子孙皆录之。寻复赐昭宪太后家信陵坊第一区。
  诏中书、枢密院:“累年未修《时政记》,自今随月撰进。”
  壬辰,命同知谏院司马光同详定均税。光既立条约,下诸路监司旋行。又言:“国家立事,当先使赏罚明,然后事无不成。职方员外郎秦植,前通判德州,均五县税,皆得平允,并无词诉。若遇庸愚之人烦扰败事者。同归常调,一无殿最,则能吏解体,必无成功。伏望察其勤瘁,优加酬奖,并其馀均税官吏,随其功过,量行惩劝,则后来无不尽力矣。”
  癸巳,诏曰:“台谏为朕耳目之官,而事有不能周知,固将博问朝士大夫以广听察。乃有险诐之人,因缘憎嫉,依倚形势,兴造飞语以中伤善良,殆非忠厚之行也。中书门下其为朕申儆百工,务敦行实;循而弗改,当重黜焉。”从御史中丞王畴所请也。
  甲午,出内藏库绢二十万匹,下河北助籴军储。
  壬寅,同知谏院司马光以三札子上殿。其一论君德曰:“臣窃惟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陛下天性慈惠,子育元元,虽古圣王之仁,殆无以过。然自践祚垂四十年,而纪纲犹有亏缺,穷民犹有怨叹,意者群臣不肖,不能宣扬圣化;将陛下于三德亦有所未尽欤?伏见陛下推心御物,端拱渊默,群臣各以其事有所疏奏,陛下不复询访利害,考察得失,一皆可之。诚使左右前后股肱耳目之臣皆忠实正人则善矣;或有一奸邪在焉,岂可不为之寒心哉!伏望陛下以天性之至仁,廓日月之融光,以奋乾断,俾善无不录,恶无不诛。”
  其二论御臣曰:“臣闻致治之道,一曰任官,二曰信赏,三曰必罚。窃见国家所以御臣之道,累日月以进秩,循资涂而授任。苟日月积久,则不择其人之贤愚而置高位;资涂相值,则不问其人之能否而居重职。远者三年,近者数月,辄已易去,而望职事之修,功业之成,必不可得也。其失在于采名下采实,诛文不诛意。夫以名行赏,则天下饰名以求功;以文行罚,则天下巧文以逃罪。诚能博选在位之士,量能施职,有功则增秩加赏而勿徙其官,无功则降黜废弃而更求能者,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宽贷,如是而朝廷不尊,万事不治者,未之有也。”
  其三论拣军曰:“养兵之术,务精不务多。今所选之兵,升其军分,增其粮赐,是宜咸戴上恩,人人喜悦;而窃闻京城之内,被选之人,往往咨嗟悲怨,父子相泣。况于外方兵士,远去乡里,诀别亲戚,其为愁苦,不言可知。使中外人情皇皇如此,岂惟久远之害,亦不可不以近切之忧为万一之虑也。伏乞自后每遇大段招拣兵士,须令两府臣僚国共商量,度财用丰耗及事之缓急,若须至招拣,方得闻奏施行。”
  八月,己未,马军副都指挥使、武胜留后王凯卒。车驾临奠,赠彰武节度使,谥庄恪。凯治军有纪律,善抚循士卒,平居与均饮食;至临阵援枹鼓,毅然不少假。故士卒畏信,战无不力。
  庚申,诏三馆、秘阁校《宋》、《齐》、《梁》、《陈》、《后魏》、《后周》、《北齐》七史书,有不完者访求之。
  乙丑,左侍禁、雄、霸等路走马承受林伸言:“国朝上世陵寝在保州保塞县东,犹有天子巷、御城庄存焉,其地颇为塘水所坏,乞下本处时加修筑。”从之。
  司马光言:“今国家三年一郊,未尝无赦,每岁盛夏,皆有疏决,猾吏贪纵,大为奸利。悍民暴横,侵侮善良,百千之中,败无一二;幸而发露,率皆亡匿,不过三岁,必遇赦降,则晏然自出,复为平人。使愿悫之民愤悒惴恐,凶狡之群志满气扬,岂劝善沮恶之意哉!且疏决之名,本行于盛暑之际,死罪以下,皆递降一等;近年或至再三,自徒以下,一切赦之。今岁疏决之令已再行矣,此所以使百职堕慢,奸邪瓷睢者也。今纵未能尽革前弊,伏望下中书,今后每岁疏决不过一次,或早或晚,使外人不可豫期,其徒罪仍依旧降从杖;或遇亲祀南郊之负,更不疏决,永为定制,庶几为恶之人有所戒惧。”
  丁卯,司马光进五规:一曰保业,二曰惜时,三曰远谋,四曰重微,五曰务实。
  乙亥,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渑池县主簿苏辙。轼所对入第三等,介第四等,辙第四等次。以轼为大理评事、签署凤翔府判官事;介为秘书丞、知静海县;辙为商州军事推官。
  时辙对语切直,其略曰:“自朔方解兵,陛下弃置忧惧之心二十年矣。古之圣人,无事则深忧,有事则不惧。夫无事而深忧者,所以为有事之不惧也。今陛下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臣以为失其宜矣。臣闻近岁以来,宫中贵姬,至以千数,坐朝不闻谘谟,便殿无所顾问,女宠害之,内则伐性伤和,外则蠹国败政,陛下无谓好色于内不害外事也。今海内穷困,生民怨苦,而宫中赐予无艺,所欲则给,大臣不敢谏,司会不敢争。国家内有养士、养兵之费,外有契丹、西夏之奉,陛下又自为一阱以耗其遗馀,臣恐陛下以此得谤而民心不归也!”
  策入,谏官司马光第以三等,翰林学士范镇难之,欲降其等,蔡襄曰:“吾三司使也,司会之名,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宿以为策不对所问,而引唐穆宗、恭宗以况盛世,非所宜言,力请黜之。光言是策于同科三人中独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而执政亦以为当黜。帝曰:“求直言而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我何!”乃收入第四等次。及除官,知制诰王安石疑辙右宰相,专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为词,韩琦笑曰:“彼策谓宰相不足用,欲得娄师德、郝处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改命沈遘,乃为之词。已而谏官杨畋见帝曰:“苏辙,臣所荐也。陛下赦其狂而收之,此盛德事,乞宣付史馆。”帝悦,从之。介,衢州人。
  于是司马光复与同列上疏言:“今岁灾异屡臻,民多菜色,此正陛下侧身克己之时。而道路流言,陛下近日宫中燕饮,微为过差,赏赉之费,动以万计,耗散府库,调敛细民。况酒之为物,乱性败德,禹、汤所禁,周公所戒,殆非所以承天忧民、辅养圣躬之道也。陛下恭俭之德,彰信兆民,议者皆以为后宫奢纵,务相夸尚,左右近臣,利于赏赉,陛下重违其请,屈意从之。夫天以刚健为德,君以正固为事,奈何徇后宫左右之欲,上忽天戒,下忘民病,中不为宗庙社稷深自重惜!伏望悉罢宴饮,后宫妃嫔,进见有时,乃可以解皇天谴告之威,慰元元穷困之望,保受命无疆之休。”帝嘉纳之。
  丙子,诏龙图阁直学士杨畋,于三司取天下凡课利场务五年并增亏者,限一月别立新额。时场务岁课多亏,惟逐时科校主典,而三司终不为减旧额,故帝欲特行之。
  丁丑,诏曰:“考绩之次序,比令有司详议厥制,条奏来上,询谋悉同。咨尔在位,其各悉力一心,务祗新书,以称朕至诚怛恻之意。今考校转运使、副、提点刑狱,课绩院以所定条目施行。”
  戊寅,诏曰:“今吏多失职,不称所以为民之意,殆以不得久于其官故也。盖智能才力之士,虽有兴利除害禁奸劝善之意,非假以岁月,则其吏民亦且偷而不为之用,欲终厥功,其路无由。自今知州、军、监、知县、县令有清白不扰而实惠及民者,令本路监司保荐再任,政迹尤异,当加奖擢。”
  闰月,乙酉,复以成都府为剑南西川节度。
  庚子,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韩琦加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枢密使、礼部侍郎曾公亮为吏部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张曰为工部侍郎充枢密使。
  帝既许富弼终丧,乃迁琦首相。或谓琦曰:“富公服除,当还旧物,独不可辞昭文以待富公邪?”琦曰:“此位安可长保!比富公服除,琦在何所!若辞昭文以待富公,是琦欲保此位也,使琦何辞以白上?”闻者亦是琦言。
  辛丑,以左司郎中、知制诰、史馆修撰胡宿为左谏议大夫、枢密副使。宿谨静,尤顾惜大体。群臣方建利害,多更张庶事以革弊,宿独曰:“变法古人所难,不务守祖宗成法而徒纷纷,无益于治也。”
  乙巳,诏给前宰相富弼月俸之半,弼固辞不受。
  丁未,谏官司马光奏:“臣昔通判并州,曾三上章乞早定继嗣。是时臣疏远在外,犹不敢隐忠爱死;况今日侍陛下左右,官以谏诤为名。窃惟国家至大至急之务,莫先于此,若舍而不言,是臣怀奸以事陛下,罪不容醢。伏望陛下少加省察。”光既具答刂子,复面请之。帝时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及闻光言,沉思良久,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尔。”光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因令光以所言付中书。光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谕宰相。”是日,光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宰相韩琦问光:“今日复何所言?”光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琦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琦喻意,不复言。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
●卷第六十
    【宋纪六十】 起重光赤奋若九月,尽玄黓摄提格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六年(辽清宁七年)
  九月,癸丑,诏三司,以河北秋稼甚登,其出内藏库缗钱一百万,助籴军储。
  壬戌,知谏院杨畋、司马光等言:“故事,凡臣僚上殿奏事,悉屏左右内臣,不过去御座数步,恐漏泄机事,非便。”诏:“自今止令御药使臣及扶侍四人立殿角以备宣唤,馀悉屏之。”
  司马光复奏请早定继嗣曰:“臣不敢望陛下便正东宫之名,但愿陛下自择宗室仁孝聪明者,养以为子,官爵居处,稍异于众人,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意有所属,以系远近之心,愿果断而速行之。”
  初,韩琦既默喻光所言,后十日,有诏令与殿中侍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洙与光屏人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洙为监察,公从容谓洙曰:‘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洙见公达此意耳。”于是光复具奏,且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意谓即行。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为此不详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卒之际,援立所厚善者耳。‘定策国老’、‘门生天子’之祸,可胜言哉!”帝大感悟,曰:“送中书。”光至中书,见琦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禁中夜半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矣。”琦等皆拱手曰:“敢不尽力!”
  洙寻具奏,乞择宗室之贤者立以为後。既发奏状,谓家人曰:“我今日入一文字,言社稷大计,若得罪,大者死,小者贬窜,汝辈当为之备。”下奏状者未返,洙得病暴卒。御史中丞王畴等乞优加赙赠,与一子官,赐钱十万。
  时知江州吕诲亦上言曰:“臣窃闻中外臣僚以圣嗣未立,屡有密疏,请择宗人。伏望陛下念根本之重,为宗庙之计,检会前后臣僚奏议,廷对大臣,审择宫邸,以亲以贤,稽合天意。万一奸臣阴有附会,阳为忠实以缓上心,此为患之最大者,不可不察也。”
  冬,十月,壬午,枢密院请“自今前后省内臣人仕,并理三十年磨勘;已经磨勘者,理二十年;其以劳得减年者,毋得过五年。”
  初,沙苑阙马,秦州置场,以券市之。内侍李继和初领其职,不数月,得马千数。梁适荐之,诏减磨勘三年。旧制,内侍入仕,二十年始得磨勘;自是有以劳进官者,皆引继和为例,故有是奏。诏从之。
  诏太常礼院修《谥法》。初,本院言:“今所用《谥法》,乃雍熙年中所定,其间字数,比贺琛、沈约、王彦威所录多舛误,请别编修。”从之。
  丙戌,诏京西、淮、浙、荆湖增置都同巡检。
  壬辰,起复前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为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
  初,司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书,内复出知江州吕诲章。宰相韩琦与同列奏事垂拱殿,读光、诲二章,未及有所启,帝遽曰:“朕有此意久矣,但未得其人。”因左右顾曰:“宗室中谁可者?”琦曰:“此事非臣等所可议,当出自圣择。”帝曰:“宫中尝养二子,小者甚纯,近不惠;大者可也。”琦请其名,帝曰:“宗实,今三十许岁矣。”议定,将退,琦复奏曰:“此事甚大,臣等未敢施行。陛下今夕更思之,来日取旨。”明日,奏事垂拱殿,又启之,帝曰:“决无疑矣。”琦曰:“事当有渐,容臣等商量所除官。”时宗实犹居父丧,乃议起复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帝喜曰:“甚善!”琦又曰:“事不可中止,陛下断以不疑,乞从内批出。”帝曰:“此岂可使妇人知之,只中书行可也。”遂降此诏。
  帝自至和末得疾,廷臣多请早立嗣,帝悉未许,如是五六年,言者亦稍怠。琦尝独请建学内中,择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于内学,冀得亲贤。因属大事,欲以此感动帝意,乘间即言宜早立嗣。帝曰:“后宫一二将就馆,卿且待之。”后皆生皇女。一日,琦取《汉书?孔光传》怀之以进,曰:“汉成帝无嗣,立弟之子。彼中才之主,犹能如是,况陛下乎!愿以太祖之心为心,则无不可者。”于是因光等言,卒成帝意。
  癸巳,以诸王宫侍讲、屯田员外郎、编校书籍长垣王猎为宗正寺伴读。猎为宫僚凡十三年,于宗实有辅导功,故首用之。
  初,吴奎在翰林,荐猎可任经筵、文馆之职。宰相韩琦指猎名谓执政曰:“惟此人与孟恂不通私谒,足见其有守。”恂时为都官郎中,遂与猎并除编校书籍。
  戊戌,以太庙南旧府司为知宗正寺廨宇。
  十一月,丁巳,起复右卫大将军、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宗实上表请终丧,帝以问韩琦,琦曰:“陛引既知其贤而选之,今不敢遽当者,盖器识远大,所以为贤也。愿固起之。”表四上,乃从其请。
  庚申,左骐骥使、入内都知史志聪,落都知,提点集禧观。志聪市后苑枯木,私役亲从官,木仆,折足而死。殿中侍御史韩缜言:“亲从布列宿卫,所以奉至尊,戒不虞也。使主者得私役,则禁卫之严驰矣。”事下开封府。故事,有狱,司录参军必白知府乃敢鞫治。于是多为志聪地者,司录参军南宫吕璹独穷竟之。志聪卒坐此黜。
  癸亥,以寿星观新作真宗神御殿为永崇殿。先是上清宫灾而寿星殿独存,遂建为寿星观。或言寿星殿像则真宗御容也,于是别建神御殿。天章阁侍讲吕公著言:“都城中,真宗既有三神御殿矣,营创不已,非祀无丰昵之义,请罢其役。”不许。
  己巳,夏国主谅祚言:“本国窃慕汉衣冠,今国人皆不用蕃礼,明年欲以汉仪迎待朝廷使人。”许之。
  乙亥,枢密院上所编《机要文字》一千一百六十一册,自初纂集讫成书,凡四年馀。
  戊寅,许康州刺史李枢以己官封赠父母。
  是月,辽以知黄龙事阿里质为南院大王。
  十二月,丙戌,复丰州。
  庚寅,命诸路总管集随军功过簿,以备迁补。
  以周敦颐为国子博士、通判虔州。初,敦颐为合州判官,部使者赵抃惑于谮口,临之甚威,敦颐处之超然。至是抃守虔,熟视敦颐所为,乃大悟,执其手曰:“吾几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茂叔也。”
  太常礼院言:“明年正旦,大庆殿当受朝贺,其三日上辛,祈谷于上帝,前三日不作乐,请如庆历元年故事用次辛。”从之。
  甲午,殿前都指挥使、建雄节度使许怀德卒,赠侍中,谥荣毅。怀德年八十,犹筋力过人,在宿卫十四年,数乞身,帝不许。怀德曰:“臣年过矣,倘为御史所弹,且不得善罢。”即诏减数岁。怀德自擢守边,连以畏懦被谪,已而与功臣并进典军;及坐请托得罪,去而复还。遭时承平,保宠终禄,盖有天幸云。
  辛丑,三馆、秘阁上所写黄本书六千四百九十六卷,补白本书二千九百五十四卷。遣中使诏中书、枢密院合三馆、秘阁官,即崇文院赐宴以奖其勤。仍诏两制看详所献遗书,择可取者,令编校官复校,写充定本。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七年(辽清宁八年)
  春,正月,癸丑,辽主如鸭子河。
  壬戌,帝御宣德门观灯,顾从臣曰:“此因岁时与万姓同乐耳,非朕独肆游观也。”先是谏官杨畋、司马光等以去年水灾,乞罢上元观灯,故特宣谕之。
  辛未,复命皇侄宗实力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
  乙亥,诏太常礼院:“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温成皇后庙为祠殿,岁时令宫臣以常馔致祭。”
  先是诏太常礼院检详郊庙未顺之事,乃言:“自皇祐五年,诏书以三圣并侑为定制,虽出孝思,然其事颇违经礼。又,温成皇后庙四时祭奠,并同太庙之礼,盖当时有司失于讲求。昔高宗遭变,饬己思咎,祖己训以祀无丰丁昵。况以嬖宠列于秩礼,非所以享天心,奉祖宗之意也。”翰林学士王珪等议曰:“追尊尊以享帝,义之至;推亲亲以享亲,仁之极。尊尊不可以渎,故郊无二主;亲亲不可以僭,故庙止其先。今三后并侑,欲以致孝也,而适所以渎乎享帝;后宫有庙,欲以广恩也,而适所以渎乎享亲。请如礼官所议。”故降是诏。
  二月,己卯朔,更江西盐法。
  初,江、湖运盐既杂恶,官估复高,故百姓利食私盐,由是盗贩者众,捕之急,则起为盗。江、淮间,虽衣冠士人,狃于厚利,或以贩盐为事。江西则虔州地连广南,而福建之汀州亦与虔接,虔盐弗善,汀故不产盐,二州民多盗贩广南盐以射利。每岁秋冬,田事才毕,往往数十百为群,持甲兵、旗鼓,往来虔、汀、漳、潮、循、梅、惠、广八州之地,所至劫人谷帛,掠人妇女,与巡捕吏卒斗格。至杀伤吏卒,则起为盗,依阻险要。捕不能得,或赦其罪招之,岁月浸淫滋多。朝廷以为患,尝遣职方员外郎黄炳乘驿会所属盐司及知州、军、通判议。于是炳等合议,以谓:“虔州食淮南盐已久,不可改,第损近岁所增官估,斤为钱四十,以十县五等户夏税率百钱,令籴盐二斤,随夏税入钱偿官。”继命提点铸钱沈扶覆视可否。扶及江西、福建、广东转运司、虔州官吏,又请选江西漕船,团为十纲,以三班使臣部之,直取通、泰、楚都仓盐。既又命比部员外郎曾楷诣广南与监司复议通广南盐,而转运判官陈从益、请惠、循、梅、潮置五都仓贮盐,令虔州募盐铺户,入钱二州,趣五仓受盐,还二州贸易。所谓变私盐为官盐,易盗贼为商旋。廷议难之,卒用炳、扶等策;然岁才增籴六十馀万斤。
  辛巳,以知蕲州张田提举荆湖南路刑狱。谏官司马光再疏言田倾邪险薄,不可任以监司,寻改知湖州。
  癸卯,诏兗国公主入内,安州观察使、驸马都尉李玮知卫州。玮所生母杨氏归其兄璋,公主乳母韩氏出居外,公主宅句当内臣梁怀吉归前省,诸色祗应人皆散遣之。
  怀吉等既坐责,公主恚怼,欲自尽,或纵火欲焚第,以邀帝必召杯吉等还,帝不得已,亦为召之。谏官杨畋、司马光、龚鼎臣等皆谏,帝弗听。然公主意终恶玮,不肯复入中閤,状若狂易,欲自尽数矣。苗贤妃与俞充仪谋,使内臣王务滋管句驸马宅以伺玮过。玮素谨,务滋不得其过,乃告苗、俞曰:“但得上旨,务滋请以卮酒了之。”苗、俞白帝,帝不答。顷之,帝与皇后同坐,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太后,故玮得尚主,今奈何欲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之言是也。”务滋谋讫不行,寻有是命。
  权陕西转运副使薛向言:“陕西之兵,厢禁军凡二十五万,其间老弱、病患、技巧占破数乃过半,请下诸路,拣其不任征役者汰之,敢占技巧者论如法。”从之。
  是月,辽主驻纳葛泺。
  三月,戊申朔,辽枢密使楚王萧革致仕。革以谄佞结主知,怙权黩货,戕害忠直。辽主渐悟其奸,宠遇日衰,故罢,然犹进封郑国王。
  辛亥,诏礼部贡举。
  壬子,兗国公主降封沂国公主,安州观察使李玮为建州观察使,落驸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玮兄璋上言:“玮愚騃,不足以承天恩,乞赐离绝。”帝将许之。司马光又言:“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玮尚主,欲以申固姻戚,常贵其家。今玮母子离析,家事流落,大小忧愁,殆不卿生,岂陛下初意哉!近者章懿太后忌日,陛下阅奁中故物,思平生居处,独能无雨露之戚、凄怆之心乎!玮既蒙斥,公主亦不得无罪。”帝感悟,遂并责公主,待李氏恩礼不衰,且赐玮黄金二百两,谓曰:“凡人富贵,亦不必为主婿也!”
  癸丑,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乞还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告敕,不许。
  乙卯,以礼部侍郎、参知政事孙抃为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同群牧制置使。抃居两府,年益耄,无所可否,又善忘,好事者至传以为口实。时枢密使张昪请老,朝议以抃当次补,必不胜任;殿中侍御史韩缜因进见,极言抃不材,虽无显过,乞置诸散地,监察御史里行傅尧俞亦以为言。抃遂称疾求免,许之。
  以枢密副使、礼部侍郎赵概为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吴奎为右谏议大夫、枢密副使。
  丙辰,召右正言、知蔡州王陶赴谏院供职。陶言:“臣与唐介、范师道、吕诲、赵抃同出为郡,今独召臣与师道,非是。请还介等职任。”时师道亦自福州召为盐铁副使,诲、抃及介皆未迁故。
  丁巳,诏:“审刑院奏补京朝官,初该磨勘者,自今须有举主一员,方听改官。”
  庚申,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钱象先为右谏议大夫、知蔡州。象先善讲说,语约而义明。帝有所顾问,必依经以对,反复讽谕,遂及当世之务,号知经术。留侍经筵前后十五年,时被恩礼。故事,讲官分日迭进,象先已得请补外,帝曰:“大夫行有日,且讲彻一编。”于是同列罢进者浃日。
  以天章阁侍讲、崇文院检讨吕公著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公著初召试中书,将除知制诰,三辞不就,故有是命。
  辛酉,命参知政事欧阳修提举三馆、秘阁写校书籍。
  壬申,徐州言彭城县白鹤乡地生面,凡十馀顷,民皆取食。帝遣内侍窦承秀往视之。占曰:“地生面,民将饥也。”既而濠州亦言钟离县地生面,民取食之。
  夏,四月,壬午,宰臣韩琦等上所修《嘉祐编敕》,起庆历四年,尽嘉祐三年,凡十二卷。其元降敕但行约束而不立刑名者,又析为《续附令敕》,凡五卷。诏颁行。
  己丑,夏国主谅祚上表求太宗御制诗草隶书石本,欲建书阁宝藏之,且进马五十匹,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及本朝正至朝贺仪。诏赐《九经》,还其马。谅祚又求尚主,诏答以昔尝赐姓,不许。
  壬辰,改命起居舍人、知制诰兼侍讲司马光为天章阁待制。先是光与吕公著并召试中书,光已试而公著终辞。及除知制诰,光乃自言:“拙于文词,本当辞召,初疑朝廷不许,故黾勉从命,继闻公著终辞得请,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辞而妄意朝廷之不许也。”章九上,卒改它官。
  五月,丁未朔,命起居舍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司马光仍知谏院。光上疏曰:“陛下有中宗之严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廉让不决,委之臣下。诚所委之人常得忠贤则可矣,万一有奸邪在焉,岂不危甚!古人所谓委任而责成效者,择人而授之职业,丛脞之务,不身亲之,至于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不由己出不可也。
  “又,顷以西鄙用兵,权置经略安抚使,一路之兵得以便宜从事,及西事已平,因而不废。其河东一路,总二十二州军。曰时节度使之权,不过如是而已。”
  又谓:“大臣典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转运使欲振举职业,往往故违戾而不肯从。夫将相大臣,在朝廷之时,则转运使名位固相远矣;及在外为知州,则转运使统诸州职也,乌得以一身之贵庇一州之事,而令转运使不得回哉?”
  “自景祐以来,国家怠于久安,乐因循而务省事,执事之臣,颇行姑息之政。于是胥吏讠雚哗而斥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废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其馀有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令推恩者多矣。凡此数者,殆非所以习民于上下之分也。夫朝廷者,四方之表仪也;朝廷之政如是,则四方必有甚焉者。遂至元帅畏偏裨,偏裨畏将校,将校畏士卒。奸邪怯懦之臣,或有简省教阅,使之骄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挠正法,使之纵恣,诋訿粟帛,使之愤惋,甘言诌笑,靡所不至,于是士卒翕然誉之,而归怨于上矣。
  “臣愚以为陛下当奋刚健之志,宣神明之德,凡群臣奏事,皆察其邪正,辨其臧否,熟问深思,求合于道,然后赏罚黜陟,断而行之,则天下孰不旷然悦喜!其馀民事,皆委之州县,一断于法,或法重情轻,情重法轻,可杀可徒,可宥可赦,并听本州申奏,决之朝廷,何必出于经略安抚使哉!转运使规画号令,行下诸州,违戾不从者,朝廷当辨其曲直,若事理实可施行,而州将恃贵势故违之者,当罪州将,勿罪转运使。将校士卒之于州县及所统之官或公卿大臣,有悖慢无礼者,明著阶级之法,使断者不疑。将帅之官,废法违道以取悦于下、归怨于上者,当随其轻重,诛窜废黜;公正无私、御众严整者,当量其才能,擢用褒赏。如是则上虽勤而下用命矣。”
  又曰:“食货者,天下之急务,愿复置总计使之臣,使宰相领之。若府库空竭,闾阎愁困,四方之民,流转死亡,而曰我能论道经邦,燮理阴阳,非愚臣之所知也!”
  己酉,龙图阁直学士、吏部员外郎兼侍讲、知谏院杨畋卒,赠右谏议大夫。畋素谨畏,每奏事,必发封数四而后上之。自奉甚约,及卒,家无馀资。特赐黄金二百两;其后端午赐讲读官御飞白书扇,亦遣使特赐,置其柩所。
  己未,以知荆南府李参为群牧使。执政初议欲用参为三司使,孙抃独不可,曰:“此人若主计,外台承风刻削,则天下益困弊矣。”乃不果用。
  庚申,大宗正司言,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缴还秦州防御使、知宗正事敕告;诏不许。
  庚午,枢密副使、给事中包拯卒,赠礼部尚书,谥孝肃。拯性峭直,立朝刚毅,人以其笑为黄河清。知开封府时,京师为之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然奏议平允,常恶欲吏苛刻,务为敦厚,虽甚疾恶,未尝不推以忠恕。平居无私书,故人亲党有干请,一皆绝之。居家俭约,衣服器用饮食,虽贵如布衣时。
  六月,丙子朔,岁星昼见。
  辽主驻图库里。
  癸未,以单州团练使刘永年知代州。
  辽人取山木,积十馀里,辇载相属于路,前守惧生事,不敢遏,永年曰:“敌人伐木境中而不治,它日将不可复制。”遣人纵火,一夕尽焚之;上其事,帝称善。辽移文代州捕纵火盗,永年报曰:“贼固有罪;然在我境,何预汝事!”遂不敢复言。
  鄜延经略司言:“得宥州牒,夏国改西市监军司为保泰军,威州监军司为静塞军,绥州监军司为祥祐军,左厢监军司为神勇军。”且言:“谅祚举措,近岁多不循旧规,恐更僭拟朝廷名号。渐不可长,乞择一才臣下诏诘问,以杜奸萌。”从之。
  于是遣供备库副使张宗道赐谅祚生辰礼物。宗道初入境,迎者至,欲先宗道行马,及就坐,又欲居东,宗道固争之。迎者曰:“主人居左,礼之常也,天使何疑焉!”宗道曰:“宗道与夏主比肩以事天子,夏主若自来,当为宾主。尔陪臣也,安得为主人!当循故事,宗道居上位。”争久不决,迎者曰:“君有几首,乃敢如是!”宗道大笑曰:“宗道有一首耳,来日已别家人。今欲取宗道首则取之,宗道之死得其所矣,但夏国必不敢耳。”迎者曰:“译者失词,某自谓无两首耳。”宗道曰:“译者失词,何不斩译者?”乃先宗道。迎者曰:“二国之欢,有如鱼水。”宗道曰:“然。天朝,水也;夏国,鱼也。水可无鱼,鱼不可无水。”
  丁亥,秘阁上补写御鉴书籍。
  先是欧阳修言:“秘阁初为太宗藏书之府,并以黄绫装潢,号日太清本。后因宣取入内,多留禁中,而书颇不完。请降旧本,令补写之。”遂诏龙图、天章、宝文阁、太清楼管句内臣,检所阙书录上,于门下省补写。至是上之,赐判秘阁范镇及管句补写官银绢有差。
  辛丑,辽以右伊勒希巴玛陆为奚六部大王。
  是月,辽主御清凉殿,放进士王鼎第九十三人。
  秋,七月,戊申,太白经天。
  壬子,太常礼院言:“皇祐参用南郊百神之位,不应祀法。宜如隋、唐旧制,设昊天上帝、五方位,以真宗配,而五人帝、五官神从祀,馀皆罢。又,前一日亲飨太庙,当时尝停孟冬之荐。考详典礼,宗庙时祭,未有因严配而辍者。今明堂去孟冬画日尚远,请复荐庙。前者祖宗并侑,今因典独配;前者地祗、神州并飨,今以配天而亦罢。是皆变礼中之大者也。开元、开宝二《礼》,五帝无亲献仪。旧礼,先诣昊天奠献,五帝并行分献,以侍臣奠币,皇帝再拜,次诣真宗神坐,于礼为允。”诏恭依,而五方帝亦行亲献。
  甲寅,广西转运使李师中,转运判官刘牧,各罚铜二十斤。先是岭南多旷土,茅菅茂盛,蓄藏瘴毒。师中募民垦田,县置籍,期永无税,以种及三十顷为田正,免科役。于是地稍开辟,瘴毒减息。而师中与牧坐擅除税不以闻,故蒙罚。
  甲子,以知虔州赵抃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
  丁卯,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不许。
  是月,右正言王陶上疏曰:“去岁亲发德音,稽唐故事,择宗子使知宗正寺。中外闻之。咸谓此举设施安稳,不惊人耳目,而天下摇摇之心一旦而定。厥后浸闻稽缓,四方观听,岂免忧疑!流言或罪宗实,以为自唐以来判宗正寺者,皆用宗子,求之典故,乃一寻常差遣,何必过为辞让。或云事由宫中嫔御、宦官姑息之言,圣意因而微惑。臣闻宗实自有此命以来,夙夜恐惧,闭门不敢见人。昨自二月服除,今半年有馀矣。臣恐天下之人,谓陛下始者顺天心人欲而命之,今者听左右姑息之言而疑之,不独百世之后,使人叹惜圣政始卒之不一,亦恐自今远近中外奸雄之人得以窥伺间隙矣。”因请对,言宫嫔、宦官有以惑圣聪,而使宗实畏避不敢前。帝问陶:“欲别与一名目,如何?”陶对曰:“此止是一差遣名目,乞与执政大臣议之。”帝曰:“当别与一名目。”于是韩琦等始有立为皇子之议。
  八月,乙亥朔,内出明堂乐章迎神、送神曲,疑于太常。
  丙子,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辞秦州防御使、知宗正寺,许之。
  初,宗实屡乞缴还告敕,帝谓韩琦曰:“彼既如此,盍姑已乎?”琦曰:“此事安可中辍!愿陛下赐以手札,使知出自圣意,必不敢辞。”比遣使召之,称疾不入。琦与欧阳修等私议曰:“宗正之命既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矣,不若遂正其名。”修曰:“知宗正寺告敕付阁门,得以不受;今立为皇子,止用一诏书,事定矣。”遂入对,乞听宗实辞所除官。帝曰:“勿更为它名,便可立为皇子,明堂前速也了当。”琦因请谕枢密院。及张曰至,帝面谕之,曰曰:“陛下不疑否?”帝曰:“朕欲民心先有所系属,但姓赵者斯可矣。”曰即再拜称贺。琦等乞帝书手札付外施行。既退,辅臣未分厅,中使已传手札至中书。
  丁丑,琦召翰林学士王珪,令草诏,珪曰:“此大事也,非面受旨不可。”明日,请对,曰:“海内望此举久矣,果出自圣意乎?”帝曰:“朕意决矣。”珪再拜贺,始退而草诏。欧阳修叹曰:“真学士也!”
  己卯,诏曰:“人道亲亲,王者之所先务也。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宗实,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犹朕之子也,少鞠于宫中,聪知仁贤,见于夙成。日者选宗子近籍,命以治宗正之事,使者数至其第,乃崇执谦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夫立爱之道,自亲者始,其以为皇子。”辛巳,帝悉召宗室入宫,谕以立皇子之意。
  壬午,诏入内内侍省皇城司,即内香药库之西偏,营建皇子位。癸未,赐皇子名曙。
  邈川首领嘉勒斯赉既老,国事皆委其子栋戬,知秦州张方平尝诱栋戬入贡,许奏为防御使,栋戬寻遣使入贡。知杂御史吴中复劾奏方平擅以官爵许戎狄,启其贪心,方平议遂不行。
  先是辽以女妻栋戬,与之共图夏国,夏主谅祚与战,屡为所败。及是谅祚举兵击栋戬,屯于古渭州,其熟户奠长皆惧,亟请访平求救。方平惧,饰楼橹为守城之备,尽籍诸县马,悉发下兵。皇祐末,古渭州熟户反,增秦州戍兵甚多,事平,文彦博悉分屯永兴、泾原、环庆三路,期有警则召之,以省刍粮,谓之下番兵。方平至是乃发之,关西震耸,仍驿奏乞发京畿禁军十指挥赴本路。枢密使张曰言于帝曰:“臣昔在秦州,边人言西戎欲入寇者甚众,后皆无事实。今事未可知,而发京畿兵以赴之,惊动远近,非计也,请少须之。”帝从其言。数日,方平复奏谅祚已引兵西去击栋戬矣。谅祚寻复为栋戬所败,筑堡于古渭州之侧而还。
  谏官司马光因劾奏方平怯懦轻举,请加窜谪。宰相曾公亮独右方平,乃言曰:“兵不出塞,何名为轻举?且寇所以不入者,以有备故也。有备而贼不至,顾以轻举罪之,边臣自是不敢为先事之备矣。”光奏三上。甲申,徙方平知应天府。
  乙酉,诏太常寺登歌用柷、吾,用翰林学士王珪言也。
  辛卯,以司封郎中江南李受为皇子位伴读,改宗正寺伴读王猎为皇子位说书。
  壬辰,诏权以皇城司廨宇为皇子位。乃命入内高班王中庆、梁德政发车乘津置行李入内。帝既下己卯诏书,皇子犹坚卧称疾不入。司马光、王陶等言:“凡人见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资之富,已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避逊,使者不当徒反。凡诏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帝与辅臣谋之,韩琦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愿令本宫族属敦劝,及选亲信内人就谕旨,彼必不敢违也。”
  丁酉,赐皇子袭衣、金带、银绢各一千。诏登州防御使、同判大宗正事从古、沂州防御使虢国公宗谔敦劝皇子,仍与润王宫大将军以上同入内,皇子若称疾,即乘肩舆。己亥,从古等言皇子犹固称疾。是夕,使者往返数四,留禁门至四鼓,皇子终不至,乃诏改择异日。
  庚子,以立皇子告天地、宗庙及诸陵。
  辛丑,皇子以肩舆入内。先是宗谔责皇子曰:“汝为人臣子,岂得坚拒君父之命而终不受邪?我非不能为众人执汝,强置汝于肩舆,恐使汝遂失臣子之义,陷于恶名耳!”
  皇子初让宗正,与记室周孟阳谋之,所上表皆孟阳笔也,每一表,饷孟阳十金。孟阳辞,皇子曰:“此不足为谢,俟得请于朝,方当厚赏耳。”凡十八表,孟阳获千馀缗。及立为皇子,犹固称疾。孟阳入见于卧内曰:“主上察知太尉之贤,参以天人之助,乃发德音,太尉独称疾坚卧。其义安在?”皇子曰:“非敢徼福,以避祸也。”孟阳曰:“今已有此迹,设固辞不拜,使中人别有所奏,遂得燕安无患乎?”皇子抚榻而起曰:“吾虑不及此。”遂与宗谔等同入内,良贱不满三十口,行李萧然,无异寒士,有书数橱而已。
  甲辰,皇子见帝于清居殿。自是,日再朝于内东门,或入侍禁中。
  九月,乙巳朔,以皇子为齐州防御使,进封巨鹿郡公。
  己酉,朝享景灵宫。庚戌,享太庙。辛亥,大享明堂,大赦。令天下系帐存留寺观及四京管内虽不系帐而舍屋百间以上者,皆特赐名额。谏官司马光言:“释、老之教,无益治世,而聚匿游惰,耗蠹良民,是以国家著令,有创造寺观百间以上者,听人陈告,科违制之罪,仍即时毁撤。盖以流俗戆愚,积弊已深,不可猝除,故为之禁限,不使繁滋而已。今若有公违法令,擅造寺观及百间以上,则其罪已大。幸遇赦恩,免其罪犯可矣,其栋宇瓦木,犹当毁撤,没入县官。今既不毁,又明行恩命,赐之宠名,是劝之也。今立法以禁之于前,而发赦以劝之于后,恐自今以往,奸猾之人,将不顾法令,依凭释、老之教以欺诱愚民,聚敛其财,广营寺观,务及百间,以冀后赦之恩,不可复禁矣。伏望追改前命,更不施行。”
  初,帝享明堂,方宿斋,而充媛董氏疾革,使白皇后曰:“妾不幸即死,愿勿亟闻以慁上精意。”后泫然从之。壬子,帝临奠凄恻,追赠婉仪;癸丑,加赠淑妃,特迁其父右侍禁资为内殿崇班,官其弟侄四人,葬奉先资福院。后又命有司为之定谥及行册礼,于葬日仍给卤簿。司马光言:“古者妇人无谥,近世惟皇后有谥及有追加策命者。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伏望特诏有司,悉罢议谥及册礼事,其葬日更不给卤簿,凡丧事所需,悉从减损。帝嘉纳之。
  己未,内外官并以明堂赦书加恩,宰相韩琦封仪国公。
  戊辰,改寿星观为崇先观。
  冬,十月,乙亥,皇子上表辞所除官,赐诏不允。
  甲午,命知制诰王安石同句当三班院。先是安石纠察在京刑狱,有少年得斗鹑,其侪求之,不与,恃与之昵,辄持去,少年追杀之,开封府案其人罪当死。安石驳之曰:“按律,公取、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是盗也。追而殴之,是捕盗也。虽死当勿论。”遂劾府司失入,府官不伏。事下审刑、大理,皆以府断为是,诏放安石罪。旧制,放罪者皆诣阙门谢,安石言我无罪,不肯谢;御史台举奏之,释不问。
  以秘阁校理蔡抗为广东转运使。先是岑水铜冶大发,官市诸民,止给空文,积逋巨万。奸民无所取资,群聚私铸,与江西盐盗合,郡县患之,督捕甚严。抗曰:“采铜皆惰游之民,铜悉入官而不畀其直,非私铸,衣食安所给!又从而诛之,是罔民也。”因命铜入即给其直,民皆乐输,私铸遂绝。番愚岁运盐给英、韶二州,道远,多侵窃杂恶。抗命十舟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殿最。是岁,盐课增十五万缗。
  乙未,太白昼见。丙申,诏:“天下常平仓多所移用,而不足以支凶年,其令内藏库与三司共支缗钱一百万,下诸路助籴之。”从右正言、判司农寺王陶所请也。
  十一月,己巳,进封沂国公主为岐国公主,建州观察使、知卫州李玮改安州观察使,复为驸马都尉。
  十二月,皇城司逻卒吴清等密奏富人张文政尝杀人,有司鞫问无状,愿得清诘所从,而主者不遣。御史傅尧俞言:“陛下惜清,恐自是不复闻外事矣。不若付之有司,辨其是非而赏罚之,则事之上闻者皆实,乃所以广视听也。”谏官司马光等亦极言其害。诏清等决杖,配下军。
  辽知枢密北院事萧图固哩,辨敏,善伺颜色,应对合上旨。太后尝曰:“有大事,非图固哩不能决。”由是眷遇日隆。庚辰,授北院枢密使,许便宜从事。图固哩好聚敛,专愎,变更法度。时皇太叔重元有异志,图固哩为枢密数月,所荐引多重元之党,其奸佞如此。
  癸未,辽主如西京。
  戊子,辽以太后行再生礼,曲赦西京囚。
  丙申,幸龙图、天章阁,召辅臣、近侍、三司副使、台谏官、皇子,宗室、驸马都尉、主兵官观祖宗御书。又幸宝文阁,为飞白书,分赐从臣,下逮馆阁。作《观书诗》,韩琦等属和。遂宴群玉殿。传诏学士王珪撰诗序,刊石于阁。
  庚子,再召群臣于天章阁观瑞物,复宴群玉殿。帝曰:“天下久无事,今日之乐,与卿等共之,宜尽醉勿辞。”赐禁中花、金盘、香药。又召韩琦至御榻前,别赐酒一卮。从臣沾醉,至暮而罢。
  是岁,冬无冰。天下断大辟一千六百八十三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一
●卷第六十一
    【宋纪六十一】 起昭阳单阏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嘉祐八年(辽清宁九年。癸卯,一零六三年)
  春,正月,己西,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
  辛亥,辽主如鸳鸯泺。立皇子浚为梁王。浚为皇后所生,幼而能言,好学知书。辽主尝曰:“此子聪慧,殆天授与!”时年六岁,封为王。
  癸丑,诏夏国主谅祚:“所遣进奉人石方,称宣徽南院使,非陪臣官号;自今宜遵用誓诏,无得僭拟!”
  丙寅,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审官院韩贽兼判都水监。初,置都水监,欲重其事,以知杂御史判。至是知杂赵抃辞以不知水事,故命贽焉。
  戊辰,宰相韩琦言:“秦州永宁寨,旧以钞市马,自修古渭寨,在永宁之西,而蕃、汉多互市其间,因置买马场,凡岁用缗钱十馀万,实耗国用。”诏复置场永宁,罢古渭寨所置场,蕃部马至,径鬻于秦州。
  己巳,以充仪俞氏为昭仪,婕妤杨氏为修仪,周氏为婉容。
  辛未,辽禁民鬻铜。
  二月,癸未,帝不豫。甲申,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
  乙酉,太子少傅致仕田况卒,赠太子太保,谥宣简。况明敏有文武才,其论天下事甚多,如并枢密院于中书以一政本,日轮两制馆阁一员于便殿备访问,以锡庆院广太学,兴镇戎军、原、渭等州营田,汰诸路宣毅、广捷等冗军,策元昊势屈纳款,必令尽还延州侵地,无过许岁币,并入中青盐,请戮陕西陷没主将随行亲兵。其论甚伟,然不尽行也。
  始,辽侵澶州,略得数百人,以属况父延昭,延昭哀之,悉纵去,因自脱归中国,生八子,多知名。况,长子也。保州之役,况杀降卒数百人,朝廷壮其决,后大用之。然卒无子,以兄子为后。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閤,见帝所御幄亦、裀褥皆质素暗弊,久而不易。帝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正如此耳。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三月,甲辰,诏前郓州观察推官孙兆、邠州司户参军单骧诊御脉。帝初不豫,医官宋安道等进药,久未效,而兆与骧皆以医术知名,特召之。丙午,诏中书劾宋安道等罪以闻。
  戊申,太子太保致仕庞籍卒。时帝不豫,废朝、临奠皆不果,第遣使吊赙其家,赠司空兼侍中,谥庄敏。籍长于吏事,持法深峭。军中有犯者,至或断斩刳磔,或累笞至死,以故土卒畏服;而治民有惠爱。及为相,议者以为声望减于治郡时去。
  甲寅,昭德军节度使、同平章事李昭亮卒,赠中书令,谥良僖。昭亮为人和易,谙习近事,于吏治颇通敏,善委任僚佐,故数更籓镇无它过。
  壬戌,孙兆为殿中丞,单骧为中都令,仍令校正医书。封神应侯扁鹊为神应公。皇城使宋安道等皆降官。
  癸亥,御内东门幄殿。
  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闽人许将第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十七人及第、同出身,又赐特奏名进士、诸科一百人及第、同出身、诸州文学、长史。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诣东上閤门拜表称贺。
  辛未晦,帝崩于福宁殿。是日,帝饮食起居尚平宁,甲夜,忽起,索药甚急,且召皇后。皇后至,帝指心不能言。召医官诊视,投药、灼艾,已无及。丙夜,遂崩。左右欲开宫门召辅臣,皇后曰:“此际宫门岂可夜开!且密谕辅臣黎明入禁中。”又取粥于御厨。医官既出,复召入,使人禁守之。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后定议,召皇子入,告以帝晏驾,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持之,或解其发,或被以御服,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又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珪惶惧不知所为,韩琦谓珪曰:“大行在位凡几年?”珪悟,乃下笔。至曰昳,百官皆集,犹吉服,但解金带及所佩鱼,自垂拱殿门外哭而入,班福宁殿前,器止,韩琦宣遗制。
  皇子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百官再拜,复位哭,乃出。帝欲亮阴三年,命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
  癸酉,大赦。优赏诸军,如乾兴故事。时禁卫或相告,乾兴内给食物中有金。既而宫中果赐食,众视食中无有,纷纷以为言。殿前副都指挥使李璋呼什长谓曰:“尔曹平居衣食县官,主上未临政,已优赏,尔何功,复云云?敢諠者斩!”众乃定。
  判吏部南曹王端言:“公卿子弟襁褓得官,未尝莅事,而锡服与年劳者等,何以示劝!请从莅日始。”遂著为令。端,质之弟也。
  遣使告哀于辽及夏国。
  三司奏乞内藏库钱百五十万贯,䌷绢二百五十万匹,银五万两,助山陵及赏赉,从之。
  帝初即位,与辅臣言,皆不名。及将责降医官,有欲为孙兆、单骧地者,言于帝曰:“先帝初进兆等药,皆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医官所能及。”帝敛容曰:“闻兆等皆两府所荐,信乎?”对曰:“然。”帝曰:“然则朕不敢与知,唯公等裁之!”皆惶恐。甲戌,兆编管池州,骧峡州,同时责降者十二人,独兆、骧得远地云。
  乙亥,群臣表请听政,不从。
  诏:“天下官名,地名、人姓名与御名同者改之;改部署曰总管。”
  命韩琦为山陵使。
  先是辅臣奏事,帝必详问本末,然后裁决,莫不当理,中外翕然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不知人,语言失次,复召已责降医官宋安道、甄立里、奏宗一、王士伦等人侍疾。
  丙子,尊皇后曰皇太后。
  丁丑,群臣三上表请听政。戊寅,诏许之,既而以疾不果。有司请改日大敛,司天监言卜近日则不利帝及太后,帝令避太后而已。己卯、大敛,帝疾增剧,号呼狂走,不能成礼。韩琦亟投杖褰帘,抱持帝,呼内人,属令加意拥护。又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太后权同处分。礼院奏请:“其日皇帝同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中书、枢密院合班起居,以次奏事。或非时召学士,亦许至小殿。皇太后处分称‘吾’,群臣进名起居于内东门。”从之。
  辛巳,命辽贺乾元节使、保静军节度使耶律谷等进书奠梓宫,见帝于东阶,令閤门以书币入。始,辽使至德清,廷臣有欲却之者,有欲俟其至国门谕使之还者,议未决。太常丞、集贤校理邵亢,请许其使者奉国书置柩前,俾得见帝,以安远人,诏从其言。时龙图阁直学士周沆馆伴辽使者,初未许见,先诏取书置柩前。使者固请见,曰:“取书,非故事也。”帝以方衰绖,辞焉。使者执书不肯授閤门,沆曰:“昔北朝有丧,吾使至柳河而还。今朝廷重邻好,听北使至京师,达命于几筵,恩礼厚矣,奈何更以取书为嫌乎!”使者立授书,然帝亦卒见谷等。朝廷未知辽主之年,沆乘间杂它语以问,使者出不意,遽对以实。既而悔之,相顾曰:“今复应兄事南朝矣。”
  壬午,辅臣入对于柔仪殿西閤,皇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初议帝与太后同御东殿垂帘,辅臣合班以次奏事。及是帝方服药,权居柔仪殿东閤之西室,太后居其东室。辅臣既入西室,候问圣体,因奏军国事,太后及独御东殿,辅臣以政事复奏于帘前云。
  癸未,内出遗留物赐两府、宗室、近臣、主兵官有差。富弼、文彦博时居丧,皆遣使就赐之。知谏院司马光言:“国家用度素窘,复遭大丧,累世所藏,几乎扫地。传闻外州、军官库无钱之处,或借贷民钱以供赏给,一朝取办,逼以棰楚。当此之际,群臣何心以当厚赐!”因固辞,卒不许。光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以金遗其舅氏焉。
  甲申,宰相韩琦加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进封卫国公,曾公亮加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枢密使张昪、参知政事欧阳修、赵概并加户部侍郎,枢密副使胡宿、吴奎并加给事中。
  知谏院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殿下初摄大政,四方之人,莫不观听以占盛德。臣以为凡名物礼数所以自奏者,皆当深自抑损,不可尽依章宪明肃皇后故事,以成谦顺之美。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之用之,与共谋天下之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之远之,不可宠以禄位,听采其言也。臣闻妇人内夫家而外父母家,况后妃与国同体,休戚如一,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为政之道,莫若至公。愿殿下熟察群臣中有贤才则举之,有功则赏之,职事不修则废之,有罪则刑之。俟皇帝圣体平宁,授以治安之业,自居长乐之宫,坐享天下之养,则圣善之德冠绝前古,虽周之文母,汉之明德,不足比也。”
  乙酉,作受命宝,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发诸路卒四万六千馀人修奉山陵。
  丙戌,以国子监所印《九经》及《正义》、《孟子》、医书赐夏国从所乞也。
  丁亥,以皇子右千牛卫将军仲针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右内率府副率仲纠为和州防御使、乐安郡公,仲恪为博州防御使、大宁郡公。
  翰林学士王珪上言:“圣体已安,皇太后乞罢权同听政。”即命珪草还政书。既而不行。
  荧惑自去年八月庚辰夕伏,积二百四十九日。命辅臣祈禳于集英殿;己丑晨,见东方。
  癸巳,权三司使蔡襄奏大行山陵一用永定制度,于是右司谏王陶上言:“民力方困,山陵不当以永定为准。”其后京西转运使吴充、楚建中、知济州田棐相继上言:“请遵先帝遗诏,山陵务从俭约,皇堂、上宫除明器之外,金玉珍宝一切屏去。”建中,须城人也。礼院编纂苏洵亦贻韩琦书切谏,至引华元不臣以责之,琦为变色。乃诏礼院与少府监议,唯省乾兴中所增明器而已,其它犹一用定陵制度。
  右司谏、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郑獬上言:“今国用空乏,财赋不给,近者赏军,已见横敛,富室嗟怨,流闻京师。窃惟先帝节俭爱民,出于天性,无珠玉奇丽之好,无犬马游观之乐,服御至于浣濯,器玩极于朴陋,此天下所共知也。今山陵制度,乃取乾兴最盛之时为准,独不伤先帝节俭之德乎?臣以为宜敕有司条具名数,再议减节。”
  帝自不豫以来,丧皆礼官执事,群臣奉慰,则垂帘不坐。乙未,大祥,始亲行礼,又卷帘坐受慰,人心少安。
  丁酉,起复文颜博,固辞;表三上,乃听终丧。寻有诏给俸赐比宰臣之半,颜博又辞,许之。
  戊戌,司马光上疏曰:“窃惟大行皇帝春秋未甚高,以宗庙社稷之重,超然远览,确然独断,知陛下仁孝可守大业,擢于宗室之中,建为嗣子,授以天下,其恩德隆厚,固非微臣所能称述。今不幸奄弃万国,陛下哀慕过礼,以至成疾,中外闻者,莫不感泣,知大行皇帝能为天下得人,治平之期,企踵可待。
  “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举措云为,不可不审。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愿陛下难之重之,精心审虑,如射之有的,必万全取中,然后可发也。
  “陛下思念先朝,欲报之德,奉事皇太后孝谨,抚诸公主慈爱,此诚仁孝之至,过人远甚。臣愿陛下虽天性得之,复加圣心,夙夜匪懈,谨终如始,以结亿兆之心,形四方之化,则福祚流于子孙,令闻垂于无穷矣。
  “古者人君嗣位,必逾年然后改元。愿陛下一循典礼,勿有变更于中年也。
  “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一也。自汉氏以来,始从权制,以日易月。臣愿陛下虽仰遵遗诏,俯徇群情,二十七日而释服,至于宫禁之中,音乐、游燕、吉庆之事,皆俟三年然后复常,以尽送终追远之义焉。
  “礼,为人后者为之子,故为所后服斩衰三年,而为其父母齐衰期,为所后者之亲皆如子,而为己之亲皆降一等,盖以持重于大宗,则宜降其小宗,所以专志于所奉而不敢顾私亲也。汉宣帝自以为昭帝后,终不敢加尊号于卫太子、史皇孙。光武起于布衣,亲冒矢石以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敢加尊号于巨鹿都尉、南顿君。此皆循大义,明至公,当时归美,后世颂圣。至于哀、安、桓、灵,咸自旁亲入继大统,皆追尊其祖父,此不足为孝,而适足犯义侵礼,取讥当时,见非后世。愿陛下深以为鉴,杜绝此议,勿复听也。”
  己亥,群臣上表请临朝听政。表三上,乃许之。
  庚子,立京兆郡君高氏为皇后,北作坊使遵甫之女。遵甫,继勋子也。母曹氏,皇太后亲姊。后四岁,与帝同育于禁中,仁宗常谓太后,它日必以相配,太后许诺。既长,出宫;庆历七年,归于濮邸,封京兆郡君,于是正位。
  五月,癸卯,以太常少卿李受为左司郎中,屯田员外郎王猎为刑部员外郎,并充天章阁待制,受兼侍读,猎兼侍讲。昭宣使、端州刺史、右班副都知石全育领原州团练使,充入内副都知。故事,都知四人,至是并全育而五,诏后有阙勿外。
  辽尼噜古、萧呼敦谋逆日甚。呼敦欲速发,尼噜古说其父重元可诈称疾,欲俟辽主临问,即图弑逆;既而忌耶律仁先在朝,谋不果发。尼噜古、呼敦合言于辽主曰:“仁先可任西北路招讨使。”辽主将从之,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谏曰:“仁先,先帝旧臣,德冠一时,不可遽离朝廷。”辽主悟,丙午,以仁先为南院枢密使,徒封许王。
  庚戌,封长女为德宁公主,第二女为宝安公主,第三女为寿康公主。
  诏:“山陵所用钱物,并从官给,毋以扰民。”诏虽下,然调役未尝损也。三司计山陵当用钱粮五十万贯石而不能备,或请移陕西缘边入中盐于永安县。转运副使薛向陈五不可,且乞如其数以献,许之。
  以右司谏王陶为户部员外郎、直史馆,充皇子位伴读,屯田员外郎周孟阳、秘书丞孙思恭充皇子位说书。孟阳自以王官教授,与帝有潜龙之旧,而李受、王猎皆非帝故识,顾先得待制,由是觖望,固辞说书不拜。
  丁巳,赐郑州公使钱五百贯,以灵驾所过故也。富弼既除丧,戊午,授枢密使、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庚申,翰林学士王珪奏:“谨按《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春秋公羊》说:‘读诔,制谥于南郊,若云受之于天。’然乾兴元年夏既定真宗皇帝谥,其秋始告天于圆丘。史臣以为天子之谥,当集中书、门下、御史台五品以上、尚书省四品以下、诸司三品以上于南郊告天,议定,然后连奏以闻。近制唯词臣擢议,即降诏命,庶僚不得参闻,颇违称天之义。臣奉命撰上先帝尊谥,欲望明诏有司稽详旧典,先之南郊而后下臣之议,庶先帝之茂德休烈,有以信万世之传。”诏两制详议。翰林学士贾黯等议如珪奏,从之。
  戊辰,皇子仲针、仲纠始就东宫听读。是日,初御延和殿。帝疾犹未平,命辅臣祈福于天地、宗庙、社稷及景灵宫、寺观,又遣使祷岳、渎、名山。
  六月,癸酉,帝复以疾不出。是时唯两府得入对柔仪,退,诣内东门小殿帘帷之外,复奏政事于皇太后如初。
  先是礼院言大行祔庙,而太庙七室皆满,请增置一室,诏两制及待制以上与礼官考议。观文殿学士孙抃等议曰:“谨按《礼》曰:‘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书》曰:“‘七世之庙,可以观德。’曰世为昭穆云者,据父子之正而言也。若兄弟则昭穆同,不得以世数数之矣。商祖丁之子曰阳甲,曰盘庚,曰小辛,曰小乙,四人皆有天下,而商之庙有始祖,有太祖,有太宗,有中宗。若以一君为一世,则小乙之祭不及其父祖丁,是古之兄弟相及,昭穆同而不以世数数之明矣。故晋之庙十一室而六世,唐之庙十一室而九世。中宗、睿宗之于高宗,恭宗、文宗之于穆宗,同居穆位。国朝太祖为受命之祖,太宗为功德之宗,此万世不迁者也。故太祖之室,太宗称孝弟,真宗称孝子,太行皇帝称孝孙。而《禘祫图》,太祖、太宗同居昭位,南向,真宗居穆位,北向。盖先朝稽用古礼而著之于祀典矣。大行皇帝神主祔庙,请增一室为八室,以备天子事七世之礼。”诏从之。
  于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天章阁待制兼侍读司马光议曰:“臣等谨按《礼》,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太祖之庙,百世不毁。其馀昭穆,亲尽则毁,示有终也。自汉以来,天子或起于布衣,以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数,故或祀四世,或祀六世,其太祖以上之主,虽属尊于太祖,亲尽则迁。故汉元帝之世,太上庙王瘗于寝园。魏明帝之世,处士庙主迁于园邑。晋武帝祔庙,迁征西府君;惠帝祔庙,迁豫州府君。自是以下,大抵过六世则迁其神主。盖以太祖未正东向之位,故止祀一昭一穆;若太祖已正东向之位,则并三昭三穆为七世矣。唐高祖初祀四世,太宗增祀六世;及太宗祔庙,则迁洪农府君;高宗祔庙,又迁宣帝;皆祀六世,此前世之成法也。惟明皇立九室,祀八世,事不经见,难可依据。今若以太祖、太宗为一世,则大行皇帝祔庙之日,僖祖亲尽,当迁于西夹室。祀三昭三穆,于先王典礼及近世之制,无不符合,太庙更不须添展一室。”诏抃等再议。
  于是复上议曰:“自唐至周,庙制不同,而皆七世。自周以上,所谓太祖,非始受命之主,特始封之君而已。今僖祖虽非始封之君,要为立庙之始祖。方庙数未过七世之时,遂毁其庙,迁其主,考三代之礼,未尝有此。汉、魏及唐一时之议,恐未合先王制礼之意。臣等窃以为存僖祖之室,以备七世之数,合于经传事七世之明文,而亦不失先王之礼意。”诏恭依。
  戊寅,以翰林学士、权三司使蔡襄为修奉太庙使。襄乃以八室图奏御,又请广庙室并夹室为十八间;从之。
  帝自感疾,即厌服饵,韩琦尝亲执药杯以进,帝不尽饮而却之,药污琦衣。太后亟出服赐琦,琦不敢当。太后曰:“相公殊不易。”皇子仲针侍侧,太后曰:“汝盍自劝之!”帝亦弗顾。
  丁亥,诏:“今岁制科举人著作佐郎赵商等十七人权罢,将来到场,便赴秘阁就试。”商,安仁人。
  以兵部郎中、权判大理寺陈太素知明州。太素任刑法二十馀年,朝廷有大狱,疑则必召与议。每临案牍,至忘寝食,大寒暑不变。子弟或止之,答曰:“囹圄之苦,其不堪甚于我也!”以耳疾,数求罢;执政以为任职,弗许;久之,乃出守。
  癸巳,司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皇帝圣体平宁之时,奉事皇太后,承顺颜色,宜无不如礼。若药石未效,而定省温清,有不能周备者,亦皇太后所宜容也。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盖言诚信纯至,表里著明,而它人不能间也。孟子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盖言骨肉至亲,正当以恩意相厚,不当较辎铢之是非也。伏望皇帝思孔子之言,皇太后无忘孟子之戒。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使咸知谗佞之徒不能欺惑圣明也!”
  帝初以忧疑得疾,举措或改常度,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谗间,两宫遂成隙。太后对辅臣尝及之,韩琦因出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见得宫家,内中保护,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安稳。”太后惊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同列为缩颈流汗。或谓琦曰:“不太过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间有传帝在禁中过失事,众颇惑之,琦曰:“岂有殿上不曾错一语而入宫门即得许多错!琦固不信也。”传者亦稍息。
  戊戌,山陵使韩琦奏:“山陵诸顿所调物过多,乞选朝臣一员付之计度。”乃命盐铁判官楚建中往裁其数。时三司使蔡襄总应奉山陵事,凡调度供亿皆数倍,劳费既广,已而多不用,议者非之。
  帝疾既平,犹未御正殿。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今四方之人,翘足引首,倾耳注目,愿观新政者,累月于兹,而未御正殿以见群臣。议者皆谓圣躬既已平复,但以未经先帝卒哭,不忍视朝,此实天子之孝逾于高宗矣。今易月之期已在卒哭之外,惟引礼割情,顾思大谊,早御前殿,南面听政,赫然日升,万物咸睹,臣民之望也。”
  秋,七月,乙巳,以侍御史吕诲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辛亥,知谏院司马光言:“窃见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知州、军事各遣亲属进贺表至京,朝廷不问官职高下,亲属远近,一例推恩,此盖国初承五代姑息籓镇之弊,后来因循不能革正。国家爵禄,本待天下贤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无故受官,诚为太滥。今纵不能尽罢此等恩泽,其进表人若五服内亲,或乞等第受一官,其无服非亲属者,并量赐金帛罢去,庶几少救滥官之失。”同修起居注郑獬亦以为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于南郊,旧例群臣皆得迁秩,而真宗以为侥幸太甚,遂命止加勋阶。真宗已尝革滥赏于南郊之初,则陛下亦宜绝缪恩于登极之后也。”执政谓已行之诏难于复改,遂寝其议。
  壬子,初御紫宸殿,中书、枢密奏事。帝自六月癸酉不循殿,至是始见百官,感恸者久之。其后只日御前殿,双日御后殿,惟朔望则前后皆不御,至祔庙,始如故。
  丙辰,夏主遣使来祭吊。其使者固求入对,弗许。谅衤乍所上表辄改姓李,赐诏诘之,令守旧约。司马光言:“闻夏国所遣使人,前日不肯门见,固求入对,朝廷不许,勒归馆舍。窃以陛下继统之初,蕃戎皆欲瞻望天表;又闻向曾不安,意谓未能视朝,所以敢尔桀黠。今陛下已御正殿,臣谓何惜紫庭数步之地,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识陛下神武之姿,必能镇服四海。”
  丁巳,辽使祭大行皇帝于皇仪殿,遂见帝于东厢。帝恸哭久之。使者言及大行,辄出涕。后数日,辽使辞于紫宸殿,命坐赐茶。故事,当赐酒五行,自是终谅閤,皆赐茶而已。
  辽皇太叔重元与其子尼噜古,久萌逆志,会辽主猎于滦河之太子山,扈从诸官多重元之党,尼噜古遂欲因此窃发。戊午,雍睦宫使耶律良闻其谋,以辽主笃于亲爱,不敢遽奏,密言于太后。太后托疾,召辽主告之,且曰:“此社稷大事,宜早为计。”辽主诘良曰:“汝欲间我骨肉邪?”良曰:“臣若妄言,甘伏斧锧。陛下不早备,恐堕贼计。如召尼噜古不来,可卜其事。”辽主从其言,旋召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告之,仁先曰:“此曹凶很,臣固疑之久矣。”辽主命仁先察捕之。仁先出,还顾曰:“陛下宜谨为之备。”尼噜古见使者来召,知事泄,羁使者于帐中,欲害之;使者以佩刀断帟而出,驰至行宫,以状闻,辽主始信。
  尼噜古与萧呼敦遽招集其徒党,得四百人,奉重元将发,帐前雨赤如血,遂前趋帷宫。辽主仓卒欲往北、南院,仁先曰:“陛下若舍扈从而行,贼必蹑其后。且南、北大王心未可知,岂可往乎!”仁先子托卜嘉曰:“圣意不可违。”仁先怒,击其首。会宣徽使萧罕嘉努闻变驰至,执辔固谏,如仁先言,辽主悟,悉委仁先以讨贼事。仁先亟令环车为营,折行马作兵仗,率官属近侍三十馀骑阵柢互外。贼势甚锐,太后亦亲督卫士御之。及战,南府宰相萧德身先搏贼,摧其锋,贼众披靡。尼噜古跃马突出,近侍详衮阿苏射杀之,重元众稍退。仁先以五院部萧塔喇所居最近。亟召之,分遣人集诸军。
  先是尼噜古广结徒党。而一时不能遽集。殿前都点检耶律萨喇图适在围场,闻乱,劫奚人猎夫来援,既至,闻尼噜古已死,大恸,谓重元曰:“我辈惟有死战,胡为若儿戏,自取灭亡!今行宫无备,乘夜劫之,大事可济。若俟明旦。彼将有备,安知我众不携贰邪!一失机会,悔将奚及!”萧呼敦曰:“仓卒中黑白不辨,若内外军相应,则吾事去矣。黎明而发,何迟之有!”重元听呼敦计,令四面巡警。是夜,呼敦率同党拥立重元,僭位号,呼敦自为枢密使。及旦,重元与呼敦、萨喇图暨其党统军使萧特里德、兴圣宫太保古迪、陈王特布等率奚人二千直犯行宫。会萧塔喇以援兵至,北面林牙耶律迪里亦赵援,耶律仁先曰:“贼势不能久,当俟其气沮攻之。”乃令耶律伊逊、萧德、萧罕嘉努、萧惟信、耶律良等分领宿卫及援师,背营而阵,乘间奋击,贼稍却。罕嘉努谕诸猎夫曰:“汝曹去顺效逆,徒取族灭。何若悔过,转祸为福!”猎夫皆投仗首服。贼党大溃,重元率数骑走。仁先等追杀二十馀里,阵斩萨喇图,禽特里德、古迪,杀之;呼敦单骑遁至十七泽,投水死。辽主握仁先手曰:“平乱,皆卿之功也!”
  己未,辽主命捕诛逆党,以萧呼敦首助乱,诛其五子;词连其父陈王孝友,并诛之。前枢密使萧革以子为重元婿,预逆谋,凌迟死。革得幸两朝,恣为奸恶,至是始正典刑,闻者快之。
  尼噜古所交结多不逞之徒,萧特里德少不羁,好射猎,以详衮从伐夏,失利还,旋获罪决大杖,削爵为民。及复用,遂附尼噜古。古迪好戏狎,不修绳检,膂力过人,善击鞠。萨喇图尤凶暴。尼噜古所与谋者皆此类,故速败。
  庚申,重元北走大漠,度不能免,叹曰:“尼噜古使我至此!”遂自杀。
  辛酉,辽主论定乱功,许王耶律仁先进封宋王,加尚父,为北院枢密使;辽主亲制文以褒之,复命画滦河战图以旌其功。赵王耶律伊逊进封魏王,为南院枢密使,以萧罕嘉努为殿前都点检,封荆王。萧惟信加太子太傅,并赐功臣号。萧德封汉王。耶律迪里遥授临海军节度使。宿卫官耶律托卜嘉等并加上将军。诸护卫及士卒,庖夫、弩手等四百馀人,各授官有差。以耶律良首告变,命籍横帐,擢汉人行宫都部署。
  辽北府宰相姚景行方以疾告归,中道,闻重元乱,收集行旋,得三百馀骑,偕南府宰相杨绩勤王,比至,贼已平。辽主嘉其忠,赐以逆人财产。
  癸亥,辽特布诉为重元所胁,命削爵,流镇州。
  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辛巳,诏军头司引见公事如故。
  司马光言:“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刑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也。
  “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吏,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躬亲阅视。此盖国初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躬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天下幸甚!”
  癸巳,以生日为寿圣节。
  九月,庚戌,诏以皇子位为兴庆宫。既而知谏院吕诲言唐有此宫名,改曰庆宁。
  辛亥,以皇子仲针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改赐名顼;仲纠为明州观察使,祁国公,赐名颢;仲恪为耀州观察使,雩阝国公,赐名頵。
  戊午,上仁宗谥册于福宁殿。
  辽萧革既获罪,论者追思耶律义先之言。己未,追封义先为许王。
  壬戌,以皇子位伴读王陶为淮阳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说书孙思恭为侍讲,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兼史馆检讨韩维为太常丞、充记室参军。陶等请王受拜,不许。吕诲言:“王今未出阁,当且设师友,不宜遂置僚属。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既正,则礼分自安。况王年已长,当早令出阁,开府建官。翊善、侍讲自为僚属,于事体即无不顺。”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平安,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屡尝论奏,愿陛下拨去疑贰,日与二府讲评国论,明示可否;而迄今言动寂寥,中外未有所传。此盖议论之臣辞情浅狭,不能仰悟君听。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尉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圣德暗然不光也。”
  冬,十月,戊辰朔,辽主如兴王寺。庚午,以六部太保耶律哈穆知南院大王事。
  辽主如藉丝淀。
  甲午,葬仁宗于永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知制诰张瑰为左谏议大夫。以瑰在先朝尝建言密定储副,特录其功也。
  十一月,己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于琼林苑。太后乘大安舆辇,如肩舆而差大,无扇{⺮艮},不鸣鞭,侍卫皆减章献之半,所过起居者或呼万岁。庚子,虞于集英殿。
  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犹用在途之礼,帝不亲祭。知制诰祖无择、知谏院司马光奏请亲虞,御史中丞王畴亦以为言。下礼院详议,谓宜如无择等奏,乃诏翼日亲虞。既而帝不豫,卒令宗正卿摄事,光即奏:“陛下幸听臣言,命有司设亲祭之礼,而令复不出,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祭,以解中外之惑。”然帝竟以疾故,讫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帝亲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旧无卒哭之礼,于是用吕夏卿议,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仁之舞》,以王曾、吕夷简、曹玮配享庙庭。
  己酉,减东、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户及灵驾所过民租。
  庚戌,诏:“州、军长吏举精于医术者令赴阙。”
  辛亥,辽遣萧素等来贺即位。
  甲寅,赐太常少卿孔叔詹金紫。叔詹监裁造务,以劳当迁,帝不欲以卿监赏管库之劳,故有是赐。自是以为例。
  是月,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聪明,选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阼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食未效。窃闻曏日疾势稍增,举措语言,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群心忧骇,不寒而栗。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宁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默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婿,自童幼之岁,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邪?况皇帝在籓邸之时,以至践阼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今殿下虽日夕忧劳,徒自困苦。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宜深戒左右,谨于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几不增殿下之忧愤。殿下惟宽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纪纲海内,俟天地垂佑,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
  光又以疏谏帝曰:“陛下龆龀为太后所鞠育,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内之大业,谓宜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窃惟陛下孝恭之性,著于平昔,岂一旦遽肯变更!盖曏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言语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增饰,必无事实。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伏望疾愈之后,亲诣皇太后閤,克己自修,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使大孝之美,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感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传之言,何能为损也!”
  吕诲上皇太后书言:“汉马皇后鞠养章帝,劳瘁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纤芥之隙。伏愿陛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并以书劝帝尽孝道,亲药物。开陈切至,多人所难言。又乞早建东宫以固本根,杜绝窥觎,慰安人心。
  方帝疾甚时,云为多乖错,往往触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复土,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写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对使者焚毁,令复奏曰:“太后每说官家心神未宁,语言举动不中节,何足怪也!”及进对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无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著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岁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闼,臣等五六书生尔,若非先帝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
  它日,琦等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先是十月,辅臣请如乾兴故事,只日召侍臣讲读,帝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寻有诏,直须来春。司马光以为学者帝王首务,不宜因寒暑废,帝纳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迩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吕公著讲《论语》不知不愠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则反身修德,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诞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刘敞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二人辞气明畅,帝竦体改容,知其以义理讽也。既退,王珪谓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闻之,亦大喜。
  乙亥,淮阳王顼出阁。王辞两宫,悲泣不自胜,太后亦泣,慰谕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书藏宝文阁,命翰林学士王珪撰记立石。
  庚辰,命翰林学士王珪、贾黯、范镇撰《仁宗实录》,集贤校理宋敏求、直秘阁吕夏卿、秘阁校理韩维兼充检讨官。敏求时知亳州,特召用之。
  是岁,辽复以萧珠泽为西北路招讨使。珠泽前为呼敦所陷,呼敦既死,时议称其先为招讨,威行诸部,故复任、珠泽既莅官,训士卒,增器械,省追呼,严号令,人不敢犯,边境晏然。
  夏改元拱化。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二
●卷第六十二
    【宋纪六十二】 起阏逢执徐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帝名曙,濮安懿王第十三子,母曰仙游县君任氏,明道元年正月三日,生于宣平坊第。初,王梦两龙与日并随,以衣承之,复戏于空中。其一龙视王曰:“吾非王所能有也。”及帝生,赤光满室,或见黄龙游光中。四岁,仁宗养于内,宝元二年,豫王生,乃归濮邸。帝天性笃孝,好读书,不为燕嬉亵慢,服御俭素如儒者。景祐三年,赐名宗实,授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累迁右卫大将军、岳州团练使。嘉祐七年八月,立为皇子,改今名。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治平元年(辽清宁十年)
  春,正月,丁酉朔,改元。
  戊戌,太白昼见。
  景灵宫使、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宋庠请老,帝初即位,以大臣故,未忍遽从,乃命判亳州。庠前后所至,以慎静为治;晚,爱信幼子,颇致物议。至是谏官吕诲请敕庠不得以二子随,帝曰:“庠老矣,奈何不使其子从之乎?”
  癸丑,诏减寿圣节所赐师号、紫衣、祠部戒牒。故事,圣节所赐三百道,而贵妃、修仪、公主犹别请。至是减为二百,而别请者在数中。
  甲寅,雄州奏:“归信容城县报辽人追贼,有七骑奔入南界,逐出之。”诏河北沿边安抚司:“北界贼盗来奔,即逐出;若有劫略,捕送本国;如妇女老小避贼入境,善谕遣之。”
  辽南府宰相杨绩出知兴中府。
  知唐州、司农少卿赵尚宽再任岁满,特迁光禄少卿,赐钱二十万,复留。寻以母丧去。尚宽在唐州,前后凡五年,修旧起废,兴辑劝课,有实效焉。
  同知谏院吕诲奏:“先朝两府及台谏官奏对,即左右近侍悉引避于两庑,故从容论议,事无泄于外者。臣近登对,皆不引避,立于殿隅板门之内。欲乞指挥,自今引避如故事。”从之。
  辛酉,诏以仁宗配享明堂。
  初,礼院奏乞与两制同议仁宗当配何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祗,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祭神州地祗,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享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
  翰林学士王珪等议:“唐代宗即位,用礼仪使杜鸿渐等议,季秋大享明堂,以考肃宗配昊天上帝;德宗即位,亦以考代宗配。王泾《郊祀录注》云,即《孝经》周公严父之道。今请循周公严父之道,以仁宗配享明堂。”
  知制诰钱公辅议:“谨按《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则严父,以成王言之则严祖。方是之时,政则周公,祭则成王,亦安在乎必严其父哉!夫真宗则周之武王,仁宗则周之成王,虽有配天之业,而无配天之祭,未闻成、康以严父之故,废文王之祭而移之。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祭,则严父也;以周公之心摄成王之祭,则严祖也。严祖、严父,其义一也。当始配之代,适符严父之说,章、安二帝亦弗之变,最为近古而合乎礼。唐中宗时,则以高宗配;在玄宗时,则以睿宗配;在永泰时,则以肃宗配。礼官杜鸿渐、王泾辈,不能推明经训,务合古初,反雷同其论以惑时主,延及于今,牢不可破。当真宗嗣位之初,倘有建是论者,则配天之祭,当在乎太宗矣。愿诏有司博议,使配天之祭不胶于严父,而严父之道不专乎配天。”于是又诏台谏及讲读官与两制、礼院再详定以闻。
  御史中丞王畴以为珪等议遗真宗不得配,公辅议遗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礼意未安,乃献议曰:“在《易》:‘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然则祖、考配帝,从来远矣。请依王珪等议,奉仁宗皇帝配享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放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皇帝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祭神州地祗,馀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必如公辅之议,则陷四圣为失礼,导陛下为不孝,违经戾古,莫此为甚。”
  知谏院司马光、吕诲议曰:“孝子之心,孰不尊其父!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逾也。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上帝,此乃误释《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景祐中,以太祖为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真宗为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则祀真宗于明堂以配上帝,亦未失古礼,仁宗虽丰功美德洽于四海,而不在二祧之位。议者乃欲舍真宗而以仁宗配,恐于祭法不合;又以人情言之,是黜祖而进父也。必若此行之,不独违礼典,恐亦非仁宗之意。臣等窃谓宜遵旧礼,以真宗配五帝于明堂为便。”
  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孙抃等奏:“谨按《易》称‘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盖祖、考并可配天,符于《孝经》之说,可谓必严其父也。祖、考皆可配郊与明堂而不同位,不可谓严父、严祖其义一也。虽周家不闻废文配而移于武,废武配而移于成,然《易》之配考,《孝经》之严父,历代循守,固亦不为无说。仁宗继体保成,致天下于大安者四十二年,功德可谓极矣。今祔庙之始,遂抑而不得配帝,甚非所以宣章严父之大孝。臣等参稽旧典,博考公论,敢以前所定议为便。”诏从抃等议。
  二月,戊辰,命韩琦提举修撰《仁宗实录》。
  辛未,令西京左藏库副使、缘界河巡检都监赵用再任,从高阳关及河北缘边安抚司之请也,用才武果敢而熟边事,虏人以盐船犯边禁者,用剖船而沉之。虏人畏用,以其出常乘虎头船,谓之“赵虎头”。
  己卯,诏春分祀高禖,罢用弓矢,弓韣、进酒脯及宫人饮福、受胙之礼,以在谅閤故也。
  是月,辽禁南京民决水种粳稻。
  三月,丁酉朔,诏:“三司用内藏库钱三十万贯修奉仁宗山陵,依乾兴例蠲其半,馀听渐还。”
  命入内都知任守忠、权户剖副使张焘提举三司修造案。句当公事张徽作仁宗神御殿于景灵宫西园,殿成,名曰孝严,别殿曰宁真。焘因请图乾兴文武大臣于殿壁。绘像自此始。
  京师赋曲于酒,户有常籍,无论售与不售,或至破产以偿。焘请废岁额,严禁令,随所用曲多寡以售,自是课增数倍。尝与三司使议铸钱事,帝诘难,皆不能对,焘徐开陈,帝是之,既退,令左右记姓名。焘,亢兄子也。
  己酉,司马光言:“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尝废阙,岂独群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之後,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今濮王既没,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德日新,以协天下之望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
  光又言:“窃见祖宗之时,闲居无事,尝召侍从近臣,与之从容讲论,至于文武朝士、使臣、选人,凡得进见者,往往召之使前,亲加访问。所以然者,一则欲使下情上通,无所壅蔽,一则欲知其人能否,才器所任也。今陛下与当世士大夫未甚相接,民间情伪未甚尽知,宜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于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其馀群臣进见及奏事者,亦望稍解严重,细加访问,以开广聪明,裨益大政。”
  它日,光进对,又言:“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已三十年,陛下新自籓邸入承大统,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恩德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将何以慰天下之望?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有威福之柄也。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尝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予夺。臣恐上下之人,习以为常,威福之柄,浸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黑,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为未晚。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浸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已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无及已。”
  光寻以言不用,恳求外补,帝令宰臣宣谕曰:“卿所言事,略皆施行。且供谏职,未须求出。”光复奏:“臣乡所言二事,若不能行,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若奉养之礼,日增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欣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远方,亦犹在陛下之侧也。”
  吕诲言:“近日圣体平复,而万机之事,未闻亲决。议者谓陛下避让,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为顺。两汉而下,母后临朝者,皆嗣君冲幼,亲为辅翊,并坐帘帏之下,专其听断;幼君既长,故有复辟之议。今日之事,有异于是。先帝拔陛下于宗族之中,以贤且长,付托之意,正为今日也。当陛下违豫之时,非皇太后内辅,则政无所寄;大臣建策于国,忠也。然而陛下临朝御前殿,百官朝罢,两府大臣方至内东门,是纲领柄权皆在于手,陛下自未专决,何所待也!伏望宸衷感悟,无以此为念。唯内勤孝养,率中宫尽礼,则妇姑之情相接,母子之爱益亲。躬修政务,操持威福,日与近臣讲求治道,事无过举,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无间,燕适深宫,优游清净,含饴弄孙,不复关政,岂非皇太后之心邪?”
  诲遂言于皇太后曰:“殿下保佑圣子积三十年,辅翊又逾期岁,寰宇宁泰,庙社安固,慈恩至矣,圣功大矣。然以万机浩繁,劳身焦思,曾未少休,非所以燕怡福寿之本也。况皇帝躬亲治事。勤厉如此,在于圣虑,应已慰安。臣愚以谓东殿帘帏,宜五七日一御,咨询大臣,无俾旷事,庶少均暇逸,于翊政之道亦无所损。豫宣教命,诞告朝廷,外形廉让之宜,中遂优游之乐,上顺天道,下厌群情,享是全美,岂不休哉!”
  夏,四月,辛未,诏以河北州县官吏补义勇不足,令转运司劾治。都转运使赵抃奏:“初受诏,官多已罢,吏多死徙。今官吏多新至,若皆治,则新至者被罪。请以岁尽为限,不足乃劾治。”诏从之,其河灾州军,令以渐补。
  初,抃至大名,时贾昌朝以故相守魏。抃欲案视府库,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案视吾藏者,公虽欲举职,恐事无比,奈何?”抃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即往视之。昌朝初不说,及是官吏以募义勇不足,当坐者八百馀人,抃奏请宽之,坐者得免而募亦随足,昌朝乃愧服。
  丁丑,权御史中丞王畴上疏,请车驾行幸以安人心。于是执政及谏官相继有请,帝曰:“当与太后议之。”韩琦以白太后,太后曰:“今素仗皆未具,更少须。”琦曰:“此细事,不难办也。”乃诏有司择日以闻。
  先是司马光言:“前代帝王升遐,后宫下陈者,尽放之出宫,还其亲戚,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费,远嫌疑也。窃惟先帝恭俭寡欲,后宫侍左右、承宠渥者至少,而享国日久,则增月积,掖庭之间,冗食颇众,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散遣。今山陵祔庙,大礼俱毕,谓宜举前代故事,应先帝后宫非御幸有子及位号稍贵并职掌文事之人,其馀皆给与妆奁,放遣出外,各令归其亲戚,或使任便适人。书之史册,亦圣朝一美事也。”癸未,放宫人百三十五人。
  甲申,御迩英阁,谕内侍任守忠曰:“方日永,讲读官久侍对未食,必劳倦。自今视事毕,不俟进食,即御经筵。”故事,讲读毕,拜而退,帝命毋拜,后遂以为常。
  帝自即位感疾,至是犹未全安,每不喜进药。吕公著讲《论语》“子之所慎斋、战、疾”,因言:“有天下者,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其于斋戒祭祀必致诚尽恭;古之人君,一怒则伏尸流血,故于兴师动众不可不谨;至于人之疾病,常在乎饮食起居之间,众人所忽,圣人所谨。况于人君,任大守重,固当节嗜欲,远声色,近医药,为宗庙自爱,不可不谨。”帝为之动容。后因辅臣奏事,语及公著,欧阳修曰:“公著为人恬静而有文。”帝曰:“比于经筵讲解甚善。”
  司马光言:“伏见权御史中丞王畴建言,乞陛下循真宗故事,幸诸寺观祈雨,朝廷虽从其请,至今车驾未出。臣愚以为车驾暂出,近在京城之内,亦何必拘瞽史之言,选拣时日!伏望断自圣心,于一两日间,车驾早出,为民祈雨,以副中外之望。”丙午,祈雨于相国、大清寺、醴泉观。帝久不豫,至是士庶瞻望,欢呼相庆。
  五月,己亥,诏:“自今水旱,命官祷于九宫贵神。”从胡宿言也。
  丁未,命天章阁待制吕公著同修起居注,邵必编集仁宗御制。
  戊申,皇太后出手书付中书,还政。先是帝疾稍愈,自去年秋,即间日御前后殿视朝听政,两府每退朝,入内东门小殿覆奏太后如初。韩琦欲还政天子,而御宝在太后所;乃因帝祈雨还,令御宝更不入太后阁。尝一日取十馀事禀帝裁决,悉皆允当。琦退,与同列相贺,因谓曾公亮等曰:“昭陵复士,琦即合求退;顾上体未平,迁延至今。上听断不倦如此,诚天下大庆。琦当于帘前先白太后,请一乡郡,须公等赞成之。”于是琦诣东殿,覆奏帝所裁决十馀事,太后每事称善。同列既退,琦独留,遂白太后求去,太后曰:“相公安可退!我当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琦曰:“前代如马、邓之贤,不免贪恋权势;今太后便能复辟,诚马、邓所不及。”因再拜称贺,且言:“台谏亦有章疏乞太后还政,未审决取何日撤帘?”太后遽起,琦即厉声命仪銮司撤帘;帘既落,犹于御屏後微见太后衣也。
  庚戌,帝始日御前后殿。
  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今陛下南向负扆以临群臣,原其本始,由皇太后拥翊顾复而然;而推避威福,能以国柄专归陛下,虽古之贤后,不能加也。请诏二府大臣讲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礼。若朝廷严奉之体,与岁时朔望之仪,车服承卫之等威,百司供拟之制度,它时尊称之美号,外家延赏之恩典,凡可以称奉亲之意者,皆宜优异章大,以发扬母后之功烈,则孝德昭于天下矣。”帝从之。即日,诏中书、枢密院参议尊崇皇太后仪范以闻。
  辛亥,帝问执政:“积弊甚众,何以裁救?”富弼对曰:“须以渐厘改。”又问:“以宽为治如何?”吴奎对曰:“圣人治人固以宽,然不可以无节。《书》曰:‘宽而有制,从容以和。’”又问前代宗室,弼对曰:“唐时名臣,多出宗室。”奎曰:“祖宗时宗室皆近亲,然初授止于殿直、侍禁、供奉官,不如今之过也;朝廷必为无穷计,当有所裁损。”
  壬子,诏:“皇太后令称圣旨,出入唯不鸣鞭,它仪卫如章献明肃太后故事;有所取索,本閤使臣录圣旨付所司;其属中书、枢密院,使臣申状,皆覆奏,即施行。”
  丙辰,上皇太后宫殿名曰慈寿,加宣徽北院使,保平节度使、判郓州曹佾同平章事。
  初议除拜,帝以问宰相韩琦,琦曰:“陛下推恩元舅,非私外戚也。”以问枢密使富弼,弼对如琦。遂降制,而太后持其制弗下。帝固请,乃许。
  学士院奏详定改律敕宫文书与御名同者凡二十字,馀令依此以音义改避,从之。
  壬戌,以帝康复,命辅臣谢天地、宗庙、社稷及宫观。
  癸亥,宰臣韩琦等奏请尊礼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诏须大祥后议之。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窃闻道路之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勤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语言相接,不过数句,须臾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达?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际,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谍,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解,殿下浚发慈旨,卓然远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愿深察其情,勿复听纳,远斥其人,勿置左右,使两宫之欢,一皆如旧。则殿下坐享孝养,眉寿无疆,国家乂安,名誉光美;其与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者,得失相去远矣。”
  闰月,癸酉,步军都虞候、端州防御使、知雄州赵滋卒,赠遂州观察使。滋在雄州六年,辽人惮之。辽大饥,旧制,米出塞不得过三斗。滋曰:“彼亦吾民也。”令出米无所禁,边人德之。驭军严,战卒旧不服役,滋役使如厢兵,莫敢有言。缮治城壁楼橹,至于簿书米盐,皆有条法。性尤廉谨,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愎自誉,此其短也。
  戊寅,帝问执政:“唐明皇治致太平,末年何以至此?”富弼对曰:“明皇初平内乱,励精求理,为政得人,所以治安。末年任非其人,遂至祸乱。人主惟在择人,决不可使奸人当国事也。”吴奎曰:“明皇用王忠嗣统制万里,可矣;安禄山之桀黠,亦令统制万里,安得不兆乱乎!”帝皆以为然。
  己丑,以御史中丞王畴为翰林学士。召枢密直学士、史部郎中、知瀛州唐介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帝面谕介曰:“卿在先朝有直声,今出自朕选,非由左右言也。”
  先是翰林学士冯京,数请解开封府事补外,帝问辅臣曰:“京曷为求去?”韩琦曰:“京领府事颇久,必以繁剧故求去耳。”又问:“京为人何如?”琦曰:“京在开封岁馀,处事无过,求之高科中,有足嘉者。”又问:“贾黯何如人?”欧阳修曰:“黯为人刚直,但思虑或有不至耳。”琦因言:“群臣邪正,皆陛下所知,至于进退,实系天下利害,不可不察。”
  六月,己亥,进封皇子淮阳郡王顼为颍王,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增置宗室学官。诏大宗正:“教授有不职者,辄举以闻。”
  癸卯,贡院奏:“准皇祐四年诏,娶宗室女补官者,不得应举。按贡举条例,进纳及工商杂类有奇才异行者,亦听取解。今宗室婿皆三世食禄,有人保任,乃得充选,岂可以姻连皇族,遂同赃私罪戾之人?乞许其应举,以广求贤之路。”从之。
  丙午,宰臣韩琦等表请序位在颍王下,诏答不允。
  帝既命增置宗室学官,以谓宗室数倍于前,而宗正司事亦滋多;丁未,复增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员,以左龙武卫大将军、宁州防御使宗惠为怀州团练使,领其职,且降诏申警之。宗惠,允升子也,帝在籓邸知其贤,故擢用焉。谢日,告以选任之意。宗惠乃即所居筑堂曰闻义,日与学士大夫讲肄其间,以身倡率宗属。两召对延和殿,许条奏朝政,由御药院进入。
  戊申,诏:“大敕系位,皇子顼在富弼上,颢在宋庠下。”
  辛亥,诏增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年赐,又增其妻子孙及亲信穹庐官封。
  作睦亲、广亲北宅于芳林园,徙密州观察使宗旦等七人。其后有求徒者,又广宅而徙焉。
  知太原府陈旭言母老,请扬、湖、越一州,庶便奉养;以边臣当久任,难于屡易,不许。
  乙卯,帝谓宰臣曰:“程戡何如人?”对曰:“戡在鄜延已三岁,习边事。”帝曰:“延州都监高遵教卒,戡数言其能绩,乞加赠恤。此高琼族子,朕知其为庸人也,戡必以后故耳。大臣苟如此,朕何所赖焉!”
  戊午,以淮阳郡王府翊善王陶为颍王府翊善,赐金紫,记室参军韩维为直集贤院、诸王府记室参军,侍讲孙思恭为直集贤院、诸王府侍讲。时淮阳郡王进封颍王,而东阳郡王颢又将出閤,故迁陶,命兼翊善东阳,而维、思恭为两王记室、侍讲。
  颍王性谦虚,眷礼宫僚;遇维尤厚,每事谘访,维悉心以对,至于起拜、进止,缓急皆陈其节。一日,侍王坐,近习以弓样靴进,维曰:“王安用舞靴?”王亟令毁去。帝始疾甚,时出语颇伤太后,太后泣告辅臣,并咎两王,维等极谏曰:“上已失太后欢心,王尽孝恭以继之,犹惧不逮:不然,父子俱受祸矣!”王感悟。它日,太后谓辅臣曰:“皇子近日殊有礼,皆卿等择宫僚所致,宜召至中书褒谕之。”曹佾之除使相也,王欲使维等传太后意于辅臣,维及思恭不可,王卒使陶言之。维及思恭戒王曰:“陛下亲总万机,内外上下,事体已正,王当专心孝道,均养三宫而已,它勿有所预也。”
  辛酉,太白昼见。
  太常寺奏:“仁宗配享明堂,奠币用《诚安之曲》,酌献用《德安之曲》。”
  驾部郎中路纶献其父振所撰《九国志》五十卷,诏以付史馆。振在真宗时知制诰:九国者,吴、南唐、闽汉、南汉、楚、西楚、吴越、蜀、后蜀也。
  壬戌,岁星昼见。
  癸亥,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余靖卒,赠刑部尚书,谥曰襄。
  秋,七月,庚午,诏:“自今勿以孔氏子弟知仙源县。”从京东提点刑狱王纲所言,以重长民之官也。
  壬申,辽决诸道囚。
  丙子,以邈川首领嘉勒斯赉子诚州团练使栋戬为顺州防御使。
  辛巳,辽禁僧尼私诣行在,妄述祸福,诱取财物。
  八月,壬寅,辽主如怀州,谒太宗、穆宗庙。
  丙辰,以宣政使、入内都知、安静军留后任守忠为保信节度副使,蕲州安置。
  初,帝为皇子,令守忠宣召,守忠避不肯行;及帝即位不豫,遂交构两宫间。于是又擅取奉宸库金珠数万两以献皇后,因受赏赐,司马光、吕诲交章劾之。光言:“守忠有大罪十,皆陛下所亲见,众人所共知,其馀欺慢为奸、恣横不法事,不可胜言,伏望陛下尽发其罪,明示四方,斩于都市,以惩奸慝。”帝纳其言,翼日,遂黜守忠。
  丁巳,以上供米三万石赈宿、亳州水灾饥民。
  九月,丁卯,诏复置武举。
  初,有诏以是日开迩英阁,至重阳节当罢。侍讲吕公著、司马光言:“先帝时,无事常开讲筵。近因圣体不安。遂于端午及冬至以后盛暑盛寒之际,权罢数月。今陛下初政清明,宜亲近儒雅,讲求治术,愿不惜顷刻之闲,日御讲筵。”从之。
  丁丑,礼院奏:“准画日孟冬荐享太庙,改为袷祭。案《春秋》,闵公即位二十二月,丧未除而行吉禘,《三传》讥之。真宗以咸平二年六月丧除,至十月乃禘祭。仁宗天圣元年四月在谅阴,有司误通天禧旧禘之数,在再期之内,按行禘祭,故四十二年之间,九禘八袷,例皆太速,事先于始,则岁月相乘,不可得而正矣。今年未大祥,未可袷,明年未衤覃,亦未可禘。今年十月,乞依旧时享。”从之。
  辛巳,赠安远军节度使马怀德家请谥;礼院奏怀德已葬,难定谥,从之。
  翰林侍读学士刘敞,以疾告满百日,求便郡。帝谓执政曰:“如刘敞岂易得邪!”复赐以告;每燕见诸学士,必问敞疾少间否。癸未,命敞知卫州;未行,改汝州。三司言敞再得告,例不当给俸,诏令特给。
  戊子,诏免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李柬之进读,以其自陈有疾,求致仕也。帝谓柬之曰:“卿耆儒通识,期于咨访以辅不逮,岂止经术而已!”
  先是帝亟欲肃正宫省,柬之谏曰:“陛下,长君也,立自齐邸,人方观望,愿曲为容覆。”尝令押赐颍王生日礼物,故事,王拜赐竟即退,帝谕王,令留柬之食,冀其从容也。翼日见帝,具道王英睿仁厚,社稷之福,帝甚悦。
  先是夏国贺登极进奉人吴宗等至顺天门,欲佩鱼及以仪物自从,引伴高宜禁之,不可;留止厩置一夕,绝供馈。宗出不逊语,宜折之姑故事,良久,乃听入。及赐食殿门。诉于押伴张觐,诏令还赴延州与宜辨。宜者,延州所遣也。程戡授诏通判诘之,宗曰:“引伴谓‘当用一百万兵,遂入贺兰穴’,此何等语也!”通判曰:“闻使人目国主为少帝,故引伴有此对,是失在使人,不在引伴。”宗沮服。庚寅,赐谅祚诏,戒以自今宜精择使人,毋俾生事。司马光、吕诲乞加高宜罪,不报。
  是秋,夏数出兵寇秦凤、泾原,钞熟户,扰边寨弓箭手,杀掠人畜以万计,诏遣文思副使王无忌赍诏诘问。司马光言:“《周书》称文王之德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盖言诸侯傲很不宾,则讨诛之;顺从柔服,则保全之。不避强,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伏见去岁先帝登遐,谅祚遣使者来致祭,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宜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临辞自诉于朝。臣当时与吕诲上言,乞加宜罪,朝廷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其怨怼归国。今谅祚招引亡命,点集兵马,窥边伺境,攻围堡塞,驱胁熟户八十馀族,杀掠弓箭手约数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赍诏抚谕。彼顺从则侮之,傲很则畏之,无乃非文王所以令诸侯乎!若使臣至彼,谅祚稽首服罪,禁止侵掠,犹或可赦。若复拒违王命,辞礼骄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将何以待之?伏望陛下博延群臣,访以御边之策,择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边之急,宜若奉漏甕沃焦釜,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养成大患也!”
  壬辰,辽主幸中京,皇子梁王浚从辽主猎,矢连发三中。辽主顾左右曰:“朕祖宗以来,骑射绝人,威震天下。是儿虽幼,不坠其风。”后遇十鹿,射获其九,辽主喜,为设宴。
  冬,十月,庚子,帝阅诸军班直将校武艺,擢授有差。
  辛丑,直秘阁、同知礼院周孟阳告谢,谕閤门引对于延和殿久之。自是数召见,访以时事,最后至隆儒殿,在迩英阁后苑中,群臣所未尝至也。
  癸卯,礼院奏:“魏国公宗懿无后,濮王无嫡孙。故事,宗室推本位最长者承袭,瀛州防御使宗朴,濮王第二子,今于本位最长。”诏封宗朴袭岐国公。
  戊午,辽禁民间私刊印文字。先是辽书禁甚严,有以书传入宋地者,罪至死。至是复行此禁。
  庚申,翰林学士贾黯奏:“近诏令内外荐举文武官堪备升擢及将领任使,臣见顷者下诏荐士,或其人已有荐者,而有它人荐之,则例皆责以别举。臣愚谓宜无限重复,可择所荐多者特加擢用,则庶几得人。”从之。
  十一月,甲子,诏中外文字不得连用“受益”二字,以翰林学士贾黯奏仁宗旧名,所当避也。
  辽定吏民衣服之制。
  乙亥,命屯田郎中徐亿、职方员外郎李师锡、屯田员外郎钱公纪刺陕西诸州军百姓为义勇。
  初,宰相韩琦言:“古者籍民为兵,数虽多而赡养至薄。唐置府兵,最为近之;天宝以后,废不能复。今之义勇,河北几十五万,河东几八万,勇悍纯实,出于天性,而有物力资产,父母妻子之所系,若稍加简练,与唐之府兵何异!陕西当西事之初,亦尝三丁选一丁为弓手,其后刺为保捷正军。及夏国纳款,朝廷拣放,于今所存者无几。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皆西北控御之地,事当一体。请于陕西诸州亦点义勇,止刺手背,一时不无小扰,终成长利。”诏从之。乃遣籍陕西义勇,得十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三人。
  于是知谏院司马光累奏,以为:“今议者但怪陕西独无义勇,不知陕西之民,三丁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西事以来,陕西困于科调,比于景祐以前,民力减耗三分之二,加以近岁屡遭凶歉,今秋方获小稔,且望息育;又值边鄙有警,众心已摇,若更闻此诏,必大惊扰。况即日陕西正军甚多,不至阙乏,何为遽作此有害无益之事!以臣愚见,河北、河东已刺之民,犹当放还,况陕西未刺之民乎!”亲弗听。光又六奏,及申中书自劾求去。亦终弗许。
  尝至中书与韩琦辨,琦谓光曰:“兵贵先声,谅祚方桀傲,使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岂不震忄習!”光曰:“兵之贵先声,为无其实也,独可以欺之于一日之间耳;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实不可用;不过十日,西人知其详,宁复惧乎!”琦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历间陕西乡兵初刺手背,后皆刺面充正军,忧今复然耳。今已降敕榜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光曰:“朝廷尝失信于民,未敢以为然,虽光亦不能无疑也。”琦曰:“吾在此,君无忧。”光曰:“相公长在此可也;万一均逸偃籓,它人在此,因相公见成之兵,遣使运粮戍边,反掌间事耳。”琦默然,竟不为止。其后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矣。
  丁丑,辽以乾文阁经籍多阙,下诏求书,命儒臣校雠。
  己卯,知桂州陆诜奏交趾使所议事,帝因问:“交趾于何年割据?”辅臣对:“自唐至德中改安南都护府,梁正明中,土豪曲成美专有此地。”韩琦曰:“向以黎桓叛命,太宗遣将讨伐不服,后遣使招诱,乃始效顺。山路险僻,多潦雾瘴毒之气,虽得其地,恐不能守,但当怀柔之耳。”是冬,诜始按边至邕州,召左右江四十五峒首领诣麾下,阅简土丁,得精兵五万,补置将校,更铸印给之,奏免两江积尔税物数万。交趾大恐,因遣使朝贡,辞礼滋益恭。其后诜又奏请每岁一教土丁,仍自今三岁一造籍以闻。
  以屯田员外郎、知襄邑县范纯仁为江东转运判官。初,纯仁以著作佐郎知襄城县,俗不蚕织,乃下令劝使植桑,有犯罪轻者,视所植多寡除其罚,民益慕效,后呼为著作林。及徙襄邑,县有牧地,初不隶县,卫士纵马暴民田,纯仁取一人杖之。主者怒,白其事于朝,有诏劾纯仁。纯仁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牧地隶县自纯仁始。纯仁,仲淹子也。
  庚辰,辽禁南京私造御用彩缎、私自货铁及非时饮酒。命南京三司每岁春秋以官钱享将士。
  十二月,庚子,知制诰祖无择献《皇极箴》,赐诏奖之。
  丙午,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王畴为枢密副使。帝尝谓辅臣曰:“畴善文章。”欧阳修曰:“其人亦劲正,但不为赫赫之名耳。”一日晚,帝御小殿,召畴草诏,因从容谈中外事,语移时。帝喜曰:“卿清直好学,朕知之久矣,非今日也。”不数日,遂有是命。畴辞不拜,帝遣内侍趣畴入,御延和殿以俟之,日已昳,须畴入,乃进内。
  知制诰钱公辅封还词头,言畴望轻资浅,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颇荐引近臣可为辅弼者。帝以初政除两府,而公辅沮格制命不行,丁未,责授滁州团练副使,不签书本州事。知制诰祖无择乞薄责公辅,且不即草诏。帝欲并责无择,中书救之;戊申,坐罚铜三十斤。
  知谏院事吕诲言:“畴自登科三十五年,仕宦不出京城,进身由径,从而可知。公辅言其资浅望轻,盖欲朝廷选任贤才,未为过也。责降太重,士论纷纭,窃为陛下惜之。伏乞复公辅旧官,止夺其职,移知僻小州军,俾令思过,稍息纷纭之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吕公著亦上疏乞寝公辅责命,不报。后数日,龙图阁直学士卢士宗因奏审刑院事对便殿,从容又为上言,外议皆谓责公辅太重,讫不从。
  以内侍省押班、文思副使王昭明为环庆路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句本路兼管句鄜延路蕃部公事,庆州驻答刂;供备库副使李若愚为泾原路权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句本路兼权管句秦凤路蕃部公事,渭州驻答刂。令体测蕃情,治其诉讼公事,及有赏罚,则与其帅议,则大事即以闻,各许岁乘驿奏事;团结强壮,预为经画,寇至,令老弱各有保存之所。后数日,又以西京左藏库副使梁实领秦凤,内殿承制韩则顺领鄜延,而令昭明、若愚专领本路。
  谏官吕诲言:“自唐以来,举兵不利,未有不自监军者。今走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胜其害,况钤辖寄重,实均安抚使之权乎!乞朝廷罢之,精择帅臣,凡事一切付委,庶几阃外之权,得尽其用矣。”御史傅尧俞、赵瞻皆有论列,讫不从。瞻,盩厔人也。
  王昭明等既至,召蕃部酋领,称诏犒劳,赏以银帛;籍城寨兵马,计族望大小,分队伍,给旗帜,使各缮堡垒,每人置器甲以备调发,仍约如令下不集,押队首领以军法从事。知延州程戡言:“蕃部所以亡去者,边吏苛暴,为西人诱略耳。今昭明等徒能呼首领,慰恤以言,犒以羊酒,恐未足以结其心也,而甚动边听。宜更置路分钤辖、都监各部一将军马兼沿边巡检使,勿复专蕃部事。”亦不从。
  癸丑,以河北都转运使赵抃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抃前使蜀时,言蜀人好妖祀,聚众为不法。请以其首处死,馀皆黥流。及是复有此狱,皆谓不免;抃察其无它,谓囚曰:“汝辈能复业,吾释汝罪。”皆叩头乞自省。乃止坐为首者,馀释不问,蜀人大悦。它日,帝谓转运使荣諲曰:赵抃为成都,中和之政也。”
  是岁,畿内、宋、亳、陈、许、汝、蔡、唐、颍、曹、濮、济、单、濠、泗、庐、寿、楚、杭、宣、洪、鄂、施、渝州、光化、高邮军大水,遣使行视,疏治赈恤,蠲其赋租。
  辽南京、西京大有年。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召入朝,封柳城郡王。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三
●卷第六十三
    【宋纪六十三】 起旃蒙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治平二年(辽咸雍元年。乙巳,一零六五年)
  春,正月,辛酉朔,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圣文神武全功大略广智聪仁睿孝天祐皇帝,改元咸雍,大赦。册梁王浚为皇太子;百官赐级有差。
  甲子,辽主如鱼儿泺。
  始,朝廷遣王无忌赍诏责夏国主谅祚,谅祚迁延弗受诏,而因其贺正使荔茂先附表自言起兵之由,归罪于边吏,辞多非实。丁卯,复以诏戒其侵扰,谅祚终弗听。
  以编排中书诸房文字王广渊直集贤院。帝在籓邸,广渊因帝左右时君卿献其所为文及书札,故有是命。知谏院司马光言:“广渊虽薄有文艺,其馀更无所长,于士大夫间,好奔竞,善进取,称为第一。乡以初任通判,排编中书文字,二年之间,堂除知舒州,荐绅已相与指目为侥幸;今既留不行,又骤加美职,安得不取外朝怪惑!陛下方莅政之初,欲简拔天下贤才,置诸不次之位,以率厉群臣,而执事之臣不能称陛下之意。前此用皮公弼权发遣三司判官,今又用广渊直集贤院,将何以使天下之人尚廉耻之节,崇敦厚之风乎!”光凡再论列,讫不报。
  癸酉,参知政事欧阳修言:“谅祚猖狂,渐违誓约,御备之计,先在择人。而自庆历罢兵以来,当时经用旧人,唯户部侍郎致仕孙沔尚在,沔守环庆,养练士卒,招抚蕃夷,恩信最著。今虽七十,闻其心力不衰,飞鹰走马,尚如平日。虽中间曾以罪废,然弃暇收使,正是用人之术。欲乞朝廷察访,特加奖用,庶可备一方之寄。诏以沔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礼院奏:“请自今,文武臣薨卒当辍朝者,皆辍闻丧之明日。”从之。
  丁丑,赐许、蔡二州钱钞十万贯、令和籴以救饥民,仍命驾部员外郎李希逸提举。
  壬午,命供备库副使孟渊等十九人往开封府界及京东、西、淮南路募兵。司马光言:“国家患在兵不精,不患不多。夫兵少而精,则衣粮易供,公私充足,一人可以当十,遇敌必能取胜;多而不精,则衣粮难赡,公私困匮,十人不足当一,遇敌必致败亡。此利害之明如白黑,不为难知也。边鄙之臣,无它材略,但求添兵。在朝之臣,又恐所给之兵不副所求,它日边事或败,归咎于己。是以不顾国家之匮乏,只知召募,取其虚数,不论疲软无所施用。此群臣容身保位,苟且目前之术,非为朝廷深谋远虑,经久之画也。臣愿陛下速降指挥,应在京及诸路,并宜罢招禁军,但选择将帅,训练旧有之兵,以备御四夷,不患不足。其灾伤之处,州县不得妄招饥民以充厢军。但据所有斗斛,救济农民,俟向后稍丰,使各复旧业,则天下幸甚!”
  甲申,以太常博士、集贤校理邵亢为直史馆、颍王府翊善、同判司农寺,令于皇子两位供职。帝尝召对群玉殿,访以世务,曰:“学士真国器也!”
  庚寅,辽命群臣,遇正旦及重午、冬至,别表贺东宫。
  二月,辛丑,以三司使、给事中蔡襄为端明殿学士、礼部侍郎、知杭州。初,帝自濮邸立为皇子,中外无间言。既即位,以服药故,皇太后垂帘听政。宦官、宫妾争相荧惑,并谓近臣中亦有异议者,外人遂云襄尝有论议,然莫知虚实。帝闻而疑之,数问襄如何人。一日,因其请朝假,变色谓中书曰:“三司掌天下钱谷,事务繁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韩琦等共奏:“三司事无缺失,罢之无名。今更求一材识名望过襄者亦未有。”欧阳修又奏:“襄母年八十馀,多病。襄但请朝假,不赴起居耳,日高后即入省,亦不废事。”然每奏事,语及三司,帝未尝不变色。
  及谅祚攻扰泾原,帝遂督中书,以边事将兴,军须未备,三司当早择人。琦等初尚救解,继知帝意不回,因奏待襄陈乞,可以除移。初,传者多端,或云帝入宫后亲见奏牍。至是因襄请罢,琦遂质于帝,帝曰:“内中不见文字,然在庆宁即已闻之。”琦曰:“事出暖昧,虚实未明,乞更审察。苟令襄以飞语获罪,则今后小人可以倾陷,善人难立矣。”曾公亮曰:“京师从来喜为谤议,一人造虚,众人傅之,便以为实。前世以疑似之言害陷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修曰:“陛下以为此事果有否?”帝曰:“虽不见其文字,亦安能保其必无”?修曰:“疑似之谤,不唯无迹可寻;就令迹状分明,犹须更辨真伪。先朝夏辣欲害富弼,令其婢学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赖仁宗圣明,弼得保全。臣至和初免丧至阙下,小人有嫉忌臣者,伪撰臣乞沙汰内官奏稿,传布中外,内臣无不切齿,亦赖仁宗保全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犹须更辨真伪,况无迹状邪!”琦及公亮又各进说。帝曰:“告谤者因何不及它人”遂命襄出守。以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权三司使。
  至和初,公弼为群牧使,帝在籓邸,尝得赐马,给使吏以马不善,求易之,公弼曰:“此朝廷近亲,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许。”至是公弼奏事,帝曰:“朕住在宫中,卿不欲与朕易马,是时朕固已知卿矣。”公弼顿首谢。帝又曰:“卿继蔡襄为使,襄主计,诉讼不以时决,颇多留事,卿何以处之?”公弼知帝不悦襄,对曰:“襄勤于事,未尝有旷失,恐言者妄耳。”帝益以公弼为长者。
  癸卯,枢密副使王畴卒。帝临奠,赐白金二千两,赠兵部尚书,谥忠简。
  丙午,降陕西转运使、光禄卿陈述古为少府监、知忻州,坐权知渭州日擅移泾原副总管刘几权知凤翔,并劾几罪,按问多失实故也。
  赐礼部奏合格进士、明经、诸科鄱阳彭汝砺等三百六十一人及第、出身。
  丁未,录囚。
  丁巳,翰林学士王珪等奏:“准诏详定礼院及同知礼院吕夏卿禘祫异议,请如礼院所议,今年十月祫,明年四月禘;如夏卿所议,罢今年腊祭。”从之。
  以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贾黯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周孟阳、王广渊以籓邸之旧,数召对,黯言:“俊乂满朝,未有一被召者,独召亲旧一二人,示天下以不广。请如太宗故事,召侍从、馆阁之臣以备顾问。”帝尝从容谓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对:“天下未尝乏人,顾所用如何耳。”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养育以渐;三材不求备;四以类荐举;五择取自代。
  以礼部郎中兼御史知杂事龚鼎臣为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初,鼎臣为宰相韩琦所善,翰林学士吴奎欲举御史,贾黯不肯,奎争不能得,乃止。既而以都官员外郎换起居舍人、知谏院,遂知杂事;在言职,少建白,至是出之。其后帝欲用王广渊为谏官,曰:“近岁谏官、御史多不职,如龚鼎臣,乃未尝言事也。”
  己未,起复前礼部侍郎、枢密副使吴奎领故官职,奎固辞,不许;遣其子大理评事璟奉表恳辞。帝意必起之,韩琦曰:“近年两府大臣文彦博、贾昌朝、富弼各乞终丧,奎必不肯起。”欧阳修曰:“若边境有急,金革从事,则不容免。”帝曰:“方此西边未宁,奎何自遂其私邪?”乃召璟于延和殿面谕,赍诏赐奎。奎终辞,帝许之,诏月给俸钱之半,固辞不受。
  三月,丁卯,诏贡院:“经殿试进士五举,诸科六举,经省试进士六举,诸科七举,今不合格而年五十以上者,第其所试为三等以闻。”乃以进士孙京等七人为试将作监主簿,馀三十八人为州长史、司马、文学。
  帝初即位,命殿中丞、判司天监周琮等作新历,三年而成。琮言《崇天历》气节加时后天半日,五星之行差半次。日食之候差十刻。既而中官正舒易简与监生石道、李遘更陈家学,于是诏翰林学士范镇、诸王府侍讲孙思恭、国子监直讲刘分攵考定是非。上推《尚书》辰弗集于房与《春秋》之日食,参今历之所候。而易简、道、遘等所学疏阔不可用,新术为密,乃赐名《明天历》,琮等各迁两官。其后《明天历》亦不可用。琮等皆夺所迁官。
  辛未,新除侍御史和杂事吕诲,以尝言中丞贾黯过失辞职,黯奏曰:“诲初得御史,乃臣与孙抃等五人荐举。臣等知其为人方正谨厚,今兹擢用,甚允众望。臣与共事,必能协济,伏望趣令就职。”诏以谕诲,诲遂受命。因言:“历代设耳目之官,以辅人主之不逮,凡事宜辨论是非,稍涉欺妄,当行重责,不当置其言而不用,使之沮辱。在贤者则死而后已,不贤者翻然以思,动为身谋,悠悠皆是矣。假如朝廷之事,台谏官不得预闻,及其政令既下,方始得知,比正其所失,则曰已行之命难以追改。是执政之臣常是取胜,耳目之官与不设同也。又闻近日臣僚建议,以先帝临政,信任台谏官,所陈已行之事多有追夺,欲陛下矫先帝之为,凡事坚执不可易。行一缪令,进一匪人,倡言于外,曰出自清衰,人必不敢动摇。果有之,是欲窒塞圣聪,使拒谏遂事,岂公忠爱君之人哉?臣尝亲奉德音,指缄默者甚众,然终不闻有所诫厉。窃谓陛下好问过于虞舜,但未尝察其言耳;求治有如汉宣,但未尝责其实耳。臣既未得去,敢不以言责自任。望陛下既问之当察其言,既用之当责其实,无俾左右蔽惑聪明,言事之官时有惩劝,则人无苟且,职事皆举矣。”
  辛巳,翰林学士王珪奏:“权御史中丞贾黯,前以学士同修撰《仁宗实录》,自领台宪,不复入院,望令仍旧供职。”从之。
  壬午,礼院奏“近依国朝故事,详定仁宗大祥变除服制,以三月二十九日祥,六月二十九日衤覃除,至七月一日从吉,已蒙降敕。臣等谨按礼学,王肃以二十五月为毕丧,而郑康成以二十七月。《通典》用康成之说,又加至二十七日终,则是二十八月毕丧,而二十九月始从吉,益失之也。天圣中,更定五服年月,敕断以二十七月,今士庶所同遵用。夫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不宜有异。请以三月二十九日为大祥,五月择日而衤覃,六月一日从吉。”从之。
  丁亥,辽以知兴中府杨绩复知枢密院事。
  己丑,赐越州上虞县硃回女家绢三十匹,米二十斛。硃母早亡,养于祖媪,方十岁。里中硃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硃号呼突前,拥蔽其媪,手挽颜衣,以身下坠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以故得脱。硃连被数十刀,犹手挽颜衣不释,颜忿恚,断其喉以死。事闻,故有是赐。
  帝尝问辅臣:“天下金谷几何?”韩琦等俱以对。因问:“冗兵之费,倍于曩时,何也?”欧阳修曰:“自西事以来,边臣广为守备,既增置军额,则岁费益多。”又问:“祖宗绥怀如此,尚有倔强者。”琦曰:“国家意在息民,故示大体,含容之耳。”
  知制诰祖无择言中书省不当在东,乞与门下省对移,从之。
  夏,四月,辛卯,辽以知枢密院事张嗣复有疾,改知兴中府。
  戊戌,诏礼官及待制以上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以闻,宰臣韩琦等以元年五月奏进呈故也。
  庚子,辽主清暑于特古里。
  辛丑,诏:“监司、知州岁荐所部吏,务在得人,不必充所限之数。”
  先是御史中丞贾黯言:“今京朝官至卿监凡二千八百馀员,而吏部奏举磨勘选人未引见者至二百五十馀人。臣不敢远引前载,且以先朝事较之。方天圣中,法尚简,选人以四考改官,诸路使者荐部吏数未有限,而在京台阁及常参官尝任知州、通判,虽非部吏皆得荐,时磨勘改官者岁才数十人。后资考颇增,而知州荐吏,视属邑多少裁定其数。又,常参官不许荐士,其条约比天圣渐繁,而改官者固已众矣。然磨勘应格者,犹不越旬日引对,未有待次者。皇祐中,始限监司奏举之数,其法益密,而磨勘待次者已不减六七十人。皇祐及今,才十年耳,而猥多至于三倍。向也法疏而其数省,今也法密而其数增,此何故哉?正在荐吏者岁限定员,务充数而已。如一郡之守,岁许荐五人,而岁终不满其数,则人人以为遗己,当举者避谤畏讥,欲止不敢,此荐者所以多,而真才实廉未免慁于无能也。谓宜明诏天下,使有人则荐,不必满所限之数。”帝纳其言,故降是诏。
  丙午,奉安仁宗御容于景灵宫孝严殿。
  五月,癸亥,以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知太原府陈旭为枢密副使。
  吕诲言:“先朝任陈旭时,臣与唐介、范师道、赵抃、王陶言其奸邪,不当置于二府,封章交上,丑迹皆著。而外则近臣主张,内则宦官引援,韩琦极力为地,富弼依违不决,凡论列半年,旭出知定州,臣等谪斥江外。事既两罢,曲直不断,人言沸腾。近崇政殿奏对,承奉德音,谓旭有才,人或言其奸邪者,不数日,遽闻除命。岂有中外言其奸邪,明哲知而复用!臣窃谓大臣极力引荐,陛下不得已而用之耳。唯冀清衷更赐沉虑,旭之进退,系于宸断。”
  以兵部员外郎、秘阁校理蔡抗兼起居舍人、充史馆修撰、同知谏院。抗初为睦亲宅讲书,出入宫邸,不受馈遗。帝器重之,请于濮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必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及亲政,即问抗安在。抗时为广东转运使。亟召判都理欠凭由司。抗未至,帝每见奉使南来者,辄问之。及入对,留语日旰,曰:“卿乃朕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居数月,遂有是命。
  以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冯京为陕西安抚使,代陈旭也。
  戊辰,诏曰:“朕蒙先帝遗烈,嘉与公卿大夫厉精为治。属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职者众,未闻推利及民,尽心忧国者也。徒累积岁月以幸其进,又沽饰名誉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过务在簿书期会之间,朕何望焉!夫缄默苟简者弗惩,则端良敏济者亡以劝。朕持赏罚之大公,固将必行之。百执事其易虑孜孜,各修厥职以称朕意。”
  辛未,以东上閤门使刘几知鄜州。几初权泾原副都总管,与陈述古交讼,既罢,而代几者遂发几过用公使钱,诏几赴永兴军听劾。权御史中丞贾黯言:“国家任用将帅,当责以御边捍寇之效,细故小恶,皆宜略之,则可以得其死力。太祖时,天下未定,李汉超等一十四人分捍三边,皆十数年不易,举其州征榷之利,皆以与之,仍听其贸易,免所过征税,军士无小大皆许便宜,以故汉超等得成功名,而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庆历中,陕西用兵,颇失此术,边臣用公使钱微有过,则为法吏绳以深文,如尹洙、张亢、滕宗谅是也。今西戎叛扰,陛下方当以恩威御诸将,所宜思太祖之得人,而惩近事之失体。如几者,苟无大过,愿赦而不问。”帝纳其言,故有是命。
  丙子,贾黯奏:“近者皇子封拜,并除检校太傅。按官仪,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师,子为父师,于义不可,前世因循,失于厘正。请自今,皇子及宗室属卑者,皆毋兼师,傅官,随其迁序,改授三公。”下两制议,请如黯奏。而中书亦谓:“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得,国朝以三师、三公皆虚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诏可,且令已受命者,异时加恩改授。
  辛巳,夏遣使贡于辽。
  甲申,命宰相韩琦、曾公亮权兼枢密院公事,富弼在告故也。弼自去冬以足疾卧家,至是章二十馀上,乞补外郡,帝终不许。
  丙戌,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九百八十一册以进,赏执事者有差。
  六月,辛卯,以江东转运判官、屯田员外郎范纯仁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权发遣盐铁判官吕大防为监察御史里行。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知杂事迭举二人,而帝自择取一人为之,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蓝田人也。大防首言:“纲纪赏罚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人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疲老而不得许退,夷狄骄蹇而不择将帅,议论之臣裨益阙失而大臣沮之,疆场左右之臣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论:“富弼病足,请解机务,章十数上而不纳;张昪年几八十,乞骸骨而不从;吴奎有三年之丧,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堪边任,亦不许。窃以为陛下欲尽君臣之分,使病者得休,丧者得终,老者得尽其馀年,则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邪!”
  癸巳,群臣表请听乐,弗许;五上表,乃许之。
  初,绛州团练使杨遂为新城巡检,救濮王宫火,帝识其面目。
  于是侍卫司阙帅,帝首出遂姓名,擢登州团练使、步军都虞候。
  己亥,诏:“自今三司久任判官,不得别举职任。”
  壬寅,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许遵编修提举司并三司类例一百三十册,诏行之,以《在京诸司库务条式》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以庄宅使张利一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边安抚使,代皇城使李中祐也。以中祐权定州路总管。
  司马光言:“近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剪伐柳栽者,此乃边鄙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祐不能禁御,另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祐为戒,而妄杀彼民,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如渔船、柳载之类,止可以文牒整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专遣使臣至其王庭,与之辨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复汉、唐之士宇,与其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
  命试校书郎孙侔、试将作监主簿常秩、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皆为忠武军节度使推官;侔知来安县,秩知长社县,回知南顿县。侔等皆以文行知名,为知制诰沈遘、王陶等所荐。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辞不赴。
  初,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莫敢先。天章阁待制司马光独奋笔立议,议成,珪即敕吏以光手稿为案。其议曰:“谨按《仪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贻讥后世。况前代之入继者,多于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祗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中简拔圣明,授以大业。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窃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崇。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大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议上,中书奏王珪等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
  于是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史,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泾王故事。”时议者或欲称皇伯考,天章阁待制吕公著曰:“真宗以太祖为皇伯考,非可加于濮王也。”
  中书又奏:“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及按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并云‘为人后者为其所后父母斩衰三年,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齐衰期。’即出继之子于所继、所生父母皆称父母。又,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今王珪等议称皇伯,于典礼未见明据。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官议。”诏从之。
  执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台谏皆是王珪等,议论汹汹,未及上。太后闻之,辛亥,内出手书切责韩琦等,以不当议称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议称皇伯为无稽,且欲缓其事,须太后意解。”甲寅,降诏罢尚书省集议,令有司博求典故,务合礼经以闻。
  翰林学士范镇,时判太常寺,即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若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因具列《仪礼》及《汉书》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执政得奏,怒,召镇责曰:“诏书云当令检详,奈何遽列上邪?”镇曰:“有司得诏书,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
  于是台官自中丞贾黯以下各有奏,乞早从王珪等议。侍御史知杂事吕诲言:“朝廷既知议论不一,当辨正是非,参合众意,明所适从,岂可事未有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适从,岂可事未有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汉宣、光武皆称父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继,与今事体略不相类。据王珪等议,濮安懿王于仁宗皇帝,其属为兄,于皇帝合称皇伯而不名,于礼得矣。及引元佐、元俨称皇兄、皇叔之类,皆本朝典礼,安得谓之无据!窃原敕意,直欲加濮安懿王为皇考,与仁庙同称,此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苟悦圣情。二三辅臣不能为陛下开陈正论,又将启其间隙,违背礼义,惑乱人情,忘先帝之眷荷,陷陛下于非正,得为忠乎?伏望陛下别降诏旨,以王珪等议为定,取前后所献不一之论,尽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置之于法,可以涣释群疑,杜绝邪论。”诲前后三奏,皆留中不行。
  司马光言:“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今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按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考,以其与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使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父祖,引以为法则可矣;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恐不侔。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殁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焉?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众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议。”
  枢密使、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富弼,累上章以疾求罢,至二十馀上,帝固欲留之,不可。秋,七月,癸亥,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阳。初除仆射及使相、弼八上章,乞以本官出守,不从。将行,又乞罢使相或仆射一官,许罢仆射而改制焉。
  丙寅,诏曰:“事有先后,故制有隆杀;礼有重轻,故用有丰约。凡郊庙所以奉天地祖宗者,宜如故事;若乘舆服御之费,其务减省。”
  丙子,放宫女百八十人。
  辽主以太后射获熊,赏赉百官有差。
  丁丑,太白昼见。
  戊寅,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丞贾昌朝卒。帝幸其宅奠之,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御篆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昌朝在侍从,多得名誉,及执政,以结宫人、宦官,数为谏官御史所攻云。
  己卯,群臣上尊号曰体乾膺历文武睿孝皇帝,诏答不允。
  庚辰,以淮南节度使兼侍中文彦博为枢密使。初,彦博自河南入见,帝谓曰:“朕在此位,卿之力也。”彦博对曰:“陛下登储纂极,乃先帝圣意,皇太后协赞之功,臣何与焉!”帝曰:“备闻始议,卿于朕有恩。”彦博逊避不敢当。帝曰:“暂烦西行,即召还矣。”彦博行未至永兴,亟有是命,又遣中使促之。
  枢密使、吏部侍郎张昪罢为彰信节度使,平章事、判许州。昪久在病告,求罢,凡七上章,乃得请。
  先是韩琦、曾公亮欲迁欧阳修为枢密使,将进拟,不以告修。修觉其意,谓两人曰:“今天子谅阴,母后垂帘,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两人服其言,遽止。及昪去位,帝遂欲用修,修又力辞不拜。
  辛巳,以权三司使、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为枢密副使。公弼上言:“谏官、御史,耳目之官,比来言事罕见采用,非所以达四聪也。陛下当以政事责成大臣,而委视听于台谏,非其人则黜之。如此,则言路通而视听广矣。”
  以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韩绛权知开封府,寻迁三司使。绛在成都凡再岁。始,张咏镇蜀时,春籴米,秋籴盐,官给券,以惠贫弱。岁久,券皆转入富室。绛削除旧籍,召贫民别予券,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豪右不得逞。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侵争,因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崖,闭绝蕃部往来就威、茂交易。异时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因倍取以资费,绛奏请加禁约,帝敕内侍省著为令,每行必申戒焉。及在三司,又请以川、峡四路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以平物价。帝叹曰:“众方姑息,卿独不徇时邪!”即行之。内诸司吏有干恩泽者,绛执不可,帝曰:“朕初不知,当为卿改。”而干者不已,绛执益坚,因为帝言;“身犯众怒,惧有飞语。”帝曰:“朕在籓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何惮于谗!”先是宫中所用财费,悉以合同凭由取之,绛请有例者悉付有司,于是三司始得会计。
  以知制诰沈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遘为人轻俊明敏,通达世务。前知杭州,民或贫不能葬,给以公使钱。嫁孤女数百人。倡优养良家女者,夺归其父母。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欢心。部吏皆乐倾尽,为之耳目,刺里卷长短,纤悉必知,故事至立断,众莫不骇伏。小民有犯,情稍不善,不问法轻重,辄刺为兵,奸猾屏息。时鞠真卿提点刑狱,欲按其事,移州诘问,遘为稍弛所刺卒,给以公据,复为民。会遘召还,真卿亦罢去,事遂寝。议者以其严比孙沔,然沔虽苛暴,锐于惩恶,至遘,善人亦惧焉。其治开封如治杭,晨起视事,及午事毕,出与宾旧往还,从容谈笑以示有馀,士大夫交称其能。逾月,加龙图阁学士,寻迁翰林学士。以母丧去位,遽卒。
  八月,庚寅,大雨。辛卯,地涌水,坏官私庐舍,漂杀人畜不可胜数。帝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参者十敕人而已。诏开西华门以泄宫中积水,水奔激东殿,侍班班屋皆摧没。
  甲午,命盐铁副使杨佐等提举修诸军班营屋,虞部郎中来令孙等八人就赐水死诸军民钱,葬祭其无主者。
  乙未,下诏求直言。
  司马光疏曰:“顷暴雨大至,川泽皆溢,都城摧圮,庐舍覆没殆尽,死于压溺者不可胜纪,此乃非常之大灾。意者陛下于举动循守之间,万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虑言之,盖有三焉:窃惟皇太后保育圣躬,在于襁褓,陛下入承大统,初得疾时,外间传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宫前为陛下叩头祈请,额为之伤,此岂可谓无慈爱之心于陛下哉!不幸为谗贼之人交相离间,遂使两宫之情,介然有隙。陛下为人之子,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安可校量曲直,遂生忿恨,而于爱恭之心有所不备乎!先帝擢陛下于众人之中,自防御使升为天子,以一后数公主属于陛下,而梓宫在殡,已失皇太后欢心,长公主数人,皆屏居闲宫,希曾省见,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先帝天性宽仁,重违物议,晚年婴疾,厌倦万几,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两府,取舍黜陟,未必皆当。及陛下即位,皆谓必能收取威福,进贤退愚,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而陛下益事谦逊,深自晦匿,凡百奏请,不肯与夺,知人之贤不能举,知人之不肖不能退,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从,大臣专权,甚于先朝,率意差除,无所顾忌,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国家置台谏之官,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裁定施行,而台谏或以异议干之,陛下当自以圣意察其是非,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今乃复付大臣,彼安肯以己所行为非,以它人所言为是乎!陛下独取拒谏之名,大臣坐得专权之利,四方怀忠之士,皆望风结舌,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愿陛下上稽天意,下顺人心,于此三者,皆留圣意,奉事皇太后,愈加孝谨,务得欢心,诸长公主,时加存抚,无令失所。总揽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延纳谠言,虚心从善,而皆行以至诚。则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矣。”
  吕诲言:“《五行志》曰:‘简宗庙,废祭祀,水不润下。’乃者濮安懿王一事,始议或将与仁庙比崇,终罢追封,不及燕王之例,礼失中而孝不足,是亦几乎慢也。京房《传》曰:‘饥而不损,兹谓大荒,厥灾水。’去冬及春,许、颍等郡大荒。臣谓尚方不急之用,后苑淫巧之作,宜加裁减,以崇俭约,量入制用,正在今日。又曰:‘辟遏有德,厥灾水。’盖有德之人壅遏而不用也。今前席详延,无非籓邸之旧,清途进用,皆出权幸之门。忠良之人,宁无体解。古者以功绩举贤,则万化成而瑞应著;后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至。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救其失,庶几消复之理也。”
  吕大防言:“雨水为患,此阴乘阳之沴。”因陈八事,曰主恩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边寇连谋,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
  丙申,辽以客星犯天庙,命诸路备资贼,严火禁。
  初,议崇濮安懿王,史馆修撰、同知谏院蔡抗引礼为人后之义,指陈切至,涕下被面,帝亦感泣。会京师大水,抗推原咎征,守前说以对,大臣不便之。庚戌,命抗知制诰兼判国子监,罢谏职。
  乙卯,诏减定衮冕制度,从同知礼院李育奏也。育,河南人,尝与同列议禁中事。既上,有中人来,问谁为此,同列惧未对,育独前曰:“育实为之。”中人即去,事亦寝。
  命知制诰宋敏求、韩维同修撰《仁宗实录》。
  九月,辛酉,提举编纂礼书、参知政事欧阳修已编纂礼书成百卷;诏以《太常因革礼》为名,赐修等银帛有差。
  壬戌,以霖雨罢大宴。司马光言:“陛下将有事于南郊,群臣循故事请上尊号,陛下深自抑损,以承天谴,慰众心。望自今,所有群臣上尊号表,皆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光既奏疏,复面有开陈,帝嘉纳之。群臣凡五上表,终不允。
  己巳,策制举人。甲戌,以制科入等著作佐郎范百禄为秘书丞,升一任,前和川县令李清臣为著作佐郎。百禄所对策曰:“简宗庙,废祭祀,则水不润下。昔汉孝哀尊共皇而河南颖川大水,孝安尊德皇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涌、井溢,孝灵尊仁皇而京师大水。异世同验,密如符节。陛下之于濮安懿王,情可以杀而礼不可以加,恩可以断而义不可以隆。礼,为人后者为之子,古者持重大宗,则降其私亲。盖大宗,隆也;小宗,杀也;天地宗庙社稷之祀,重也;门内之期,轻也。宜杀而隆之,宜轻而重之,是悖先王之礼矣。礼悖则人心失,天意暌,此变异所从来也。古之圣帝明王,未尝无过,然而贵乎能改。陛下宜诏有司,勿复议追尊事,第因濮安懿王建国,为之立长,以为嗣王,世世奉祀安懿王,永为一国太祖,则人心悦而天意解,大雨之眚何用禳哉!”百禄,镇从子也。
  清臣,安阳人,韩琦妻以其兄之子,欧阳修奇其文,以为似苏轼。试秘阁,考官韩维曰:“荀卿氏笔力也。”试文至中书,修迎语曰:“清臣不第则缪矣。”发视,如言。及廷对,或谓清臣当以《五行传》对,当复得第一,清臣曰:“此《汉书》附会之说,吾不之信。民间岂无疾痛可上者乎!”因言:“天地之大,譬如人身,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不宁。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星辰,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而已。”清臣第竟在次等。
  乙亥,辽主如藉丝淀。
  丙子,以权御史中丞贾黯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从所乞也。先是黯与两制合议,请以濮王为皇伯,执政弗从,数诣中书争论。会大雨水,时黯已被疾,疏言:“二三执政建两统贰父之说,故七庙神灵震怒,天降雨水,流杀人民。”于是引疾求去而有是命。后十二日卒,口占遗奏数百言,犹以濮王议为请。赠礼部侍郎。黯修洁自喜,在朝数言事,人称其介直。
  以龙图阁直学士、判都水监韩贽知河南府,坐都城内外沟洫久不治故也。
  壬午,太白犯南斗。
  先是僧官有阙,多因权要请谒内降补人,台谏累有论列。仁宗因著令:“僧官有阙,命两街各选一人,较艺而补。”至是鉴义有缺,中书已下两街选人不上,而内臣陈承礼以宝相院僧庆辅为请,内降令与鉴义,中书执奏不可。欧阳修乃奏曰:“补一僧官至小事,但中书事已施行,而用内降改先朝著令,则是内臣挠朝政,此何可启其渐!”又曰:“宫女近习,自前世常患难制。此小事,不以为意而从之,彼必自张于外,以谓朝政可回,威势不小矣。”帝遽可中书所奏,令依例选试。
  冬,十月,丁亥朔,辽主如医巫闾山。
  庚寅,以天章阁待制吕公著、司马光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
  甲午,复以王安石为工部郎中、知制诰,母丧除故也。
  己亥,辽以太后射获虎,大宴群臣,命各赋诗。
  癸卯,吕诲言:“台谏者,人主之耳目。天圣、景祐间,三院御史五员差出者三人常有二十员;而后益衰减,盖执政者不欲主上闻中外之阙失,然犹不下十数员。今御史台阙中丞者累月,御史五员差出者三人,唯臣与范纯仁、吕大防供职,封章十上,报罢者八九。谏官二员,司马光迁它职,傅尧俞出使北庭。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者,臣窃为圣朝羞之!”乙巳,命知制诰邵必权知谏院。
  戊申,以权发遣三司开拆司孙永为诸王府侍读,中收编排文字孙固为诸王府侍讲。颍王好学不倦,一日,出新录《韩非子》,属府僚雠校,永曰:“韩非险刻,背《六经》之旨,愿无留意!”王曰:“录备藏书之数,非所好也。”
  壬子,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知青州。士宗入辞,帝谓曰:“朕素知卿忠纯,岂当久处于外!”因命再对;及见,论祖宗之法无数更变。
  甲寅,吕公著进所编《仁宗御集》百卷,帝御延和殿,服靴袍观之。
  以翰林学士冯京为南郊仪仗使,阙御史中丞故也。即日更命给事中、天章阁待制彭思永权御史中丞。
  十一月,庚午,朝享景灵宫。辛未,享太庙。壬申,祀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大赦。先是百官习仪尚书省,赐酒食,郎官王易知醉饱呕吐,御史前劾失仪。及是宰相韩琦以闻,帝曰:“已赦罪矣。”琦言:“故事,失仪不以赦原。”帝曰:“失仪,薄罚也,然使士大夫以酒食得过,难施面目矣。”卒赦之。
  辽耶律伊逊恃宠不法,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抑之,为伊逊所忌。十二月,甲午,出仁先为南京留守,改封晋王。仁先至南京,恤孤茕,禁奸慝,边境晏然。议者谓自裕悦休格后,仁先一人而已。
  甲辰,夏国主谅祚使人来贺正旦,丁未,使人来贺寿圣节。
  司马光言:“近年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奉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其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边臣坐视,不能救援,遂使其馀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赍问,则谅祚拒而不纳;纵有所答,皆侮慢之辞,朝廷亦隐忍不复致诘。谅祚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率多懦怯,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置在麾下。数月后寂无影响,然后遣来;未及休息,忽闻有警,又复回去。如此往还,疲于道路,讫无是事。臣料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馀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其所以诱不逞之人者,欲访中国虚实,平居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其所以诱胁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客军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寇可以通行无碍也。其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望明谕中外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西戎情伪者,并许上书,择其理道稍长者,从容访问以治兵御戎之策,则处置自得其宜矣。”
  郊祀既毕,侍御史知杂事吕诲复申前议,乞早正濮安懿王崇奉之礼,且言:“今佞人进说,惑乱宸听,中书遂非,执守邪论,当有以发明经义,解释群疑。臣欲乞中旨下枢密院及后来进任两制臣僚,同共详定典礼以正是非。久而不决,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诲寻进对延和殿,开陈恳切,前后凡七奏,不从。因乞免台职补外,又四奏,亦不从。遂劾韩琦曰:“永昭陵土未干,玉几遗音犹在,乃琦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继,隆小宗而绝大宗。言者论辨半年,琦犹遂非,不为改正。愿黜居外籓,以慰士论。”
  辛亥,辽以南京留守萧惟信为左伊勒希巴。南府宰相萧德以老告归,优诏不许。北府宰相姚景行出为武定军节度使,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良同知南院枢密使事。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四
●卷第六十四
    【宋纪六十四】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治平三年(辽咸雍二年。丙午,一零六六年)
  春,正月,丁巳,辽主如鸭子河。
  壬申,以翰林学士、知制诰范镇为翰林侍读学士、知陈州。初,镇草韩琦迁官制,称引周公、霍光,谏官吕诲驳之;于是琦表求去位,镇批答曰:“周公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帝以镇不当引圣人比宰相。其意谓琦去位,则讴歌讼狱不归京师,欲罢镇内职。执政因谕镇令自请外,而有是命。
  帝于制诰多亲阅,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尝谓执政曰:“此人君谟训,岂可褒贬失实也!”
  先是知制诰韩维奏事便殿,尝言:“人君好恶,当明见赏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则风俗可移。”又言:“思虑不能全无过差,假如陛下误有处分,改之则足以彰纳善从谏之美。”及镇补外,维言:“镇诚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当含容以全近臣体貌。陛下前黜钱公辅,中外以为太重。今又黜镇而众莫知其所谓,臣恐自此各怀疑惧,莫敢为陛下尽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国号曰大辽。
  乙亥,宣徵南院使、武安节度使程戡卒。戡守延州凡六年,安重习事,治不近名,然不为言者所与。初,延州夹河为两城,雉堞卑薄,尝为夏贼攻围,登九州台,下瞰城中。戡调兵大,大增筑之,后以为利。横山猷豪怨谅祚,欲以属叛,取灵、夏,来求兵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搏,则未易取也。痈疽非其自溃,则未易攻也。谅祚久悖慢,当乘此听许,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利也。”会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寝不报。自以年过七十,告老,章凡十数上,终弗听。遣中使赍手诏问劳,赐茶、药、黄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剧矣,高奴屯劲兵,为要地,岂养病所邪!”还,至澄城,卒;赠太尉,谥康穆。
  辛巳,以端明殿学士、知徐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承旨。初,帝谓执政,学士独王珪能为诏,馀多不称职,因问:“方平文学如何?”欧阳修对曰:“方平亦有文学,但挟邪不直。”曾公亮以为不闻其挟邪,赵概又以为无迹,故卒命之。帝尝问治道体要,方平以“简易诚明”为对,帝不觉前席曰:“朕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谓皆天下选人,今多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
  命翰林学干冯京修撰《仁宗实录》。
  壬午,罢三司推勘官。初,诏三司举京朝官一人,专领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为不便,罢之,然议者不以罢之为便也。
  癸未,辽主如山榆淀。
  先是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吕海与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合奏曰:“伏见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仪,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将陷陛下于过举之讥。”龙图阁直学士司马光,亦上疏请罢追崇之仪,皆不报。诲等论列不已,而中书亦以札子自辩。帝意向中书,然未即下诏也。执政乃相与密议,欲令皇太后下手书,尊濮安懿王为皇,夫人为后,皇帝称亲,又令帝下诏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即园立庙,以示非帝意,且欲为异日推崇之渐。
  丙子,中书奏事垂拱殿,时韩琦以祠祭致斋,特遣中使召与共议。既退,外间言濮王已议定称皇,欧阳修手为诏草二通,一纳上前。日中,太后果遣中使赍实封文书至中书,执政相视而笑。诲等闻之,即纳缴御史告敕,居家待罪,乞早赐黜责,帝以御宝封告敕,遣内侍趣诲等令赴台供职。诲等以所言不用,虽受告敕,犹居家待罪。
  丁丑,中书奉事,帝又遣中使召韩琦同议,即降敕称:“准皇太后手书,濮安懿王、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仍尊濮安懿王为濮安懿皇,谯国、襄国、仙游并称后。”又降敕,称帝手诏:“朕面奉皇太后慈旨,已降手书如前。朕以方承大统,惧德不胜,称亲之礼,谨尊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且欲以茔为园,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主奉祠事。皇太后谅兹诚恳,即赐允从。”又诏:“濮安懿王子瀛州防御使岐国公宗朴,候服阕除节度观察留后,改封濮国公,主奉濮王祀事。”
  庚辰,吕诲等又奉:“臣等本以欧阳修首启邪议,诖误圣心,韩琦等依违附会不早辨,累具弹奏,乞行朝典。近睹皇太后手书,追崇之典,并用哀、桓衰世故事,乃与政府元议相符。中外之论,皆以为韩琦密与中官苏利涉、高居简往来交结,上惑母后,有此指挥,盖欲归过至尊,自掩其恶,欺君负国,乃致如此,首议之臣,安得不诛!臣等待罪于家,屡蒙诏旨促令供职,而踧未敢承命,以此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职,则当合班庭争以救朝廷之失,虽陛下容纳直言,为天下所闻,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重矣,岂可复居言路,为耳目之官哉!”帝令中书降札子,趣使赴台供职,而诲等缴还札子并后所奏九状,申中书坚辞台职。
  是日,诏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濮安懿王园令一人,以大使臣为之;募兵二百人,以奉园为额;又令河南置柏子户五十人,命带御器械王世宁、权发遣户部判官张徵度濮安懿王园庙地图上;皆从中书所请也。
  壬午,诏罢尚书省集议濮安懿王典礼。中书进呈吕诲等所申奏状,帝问执政当如何,韩琦对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欧阳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旨。”帝犹豫久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于是诲罢侍御史知杂事,以工部员外郎知蕲州;范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吕大防落监察御史里行,以太常博士知休宁县。故事,知杂御史解官皆有诰词,时知制诰韩维当直,又兼领通进银台司上下封驳事,执政恐维缴词不肯草制及封驳敕命,遂径以敕送吕诲等家,仍以累不遵禀圣旨赴台供职为诲等罪。维言:“罢黜御史,事关政体,而不使有司预闻,纪纲之失,无甚于此。宜追还诲等敕命由银台司,使臣得申议论以正官法。”又言:“诲等能审论守职,国之忠臣,计其用心,不过欲陛下尽如先王之法而止耳。士大夫贪固宠利,厚赏严罚,犹恐此风不变;而复内牵邪说,贬斥正人,自此陛下耳目益壅蔽矣。”又求对,极论其失,请追还前敕,令百官详议以尽人情,复召诲等还任旧职以全政体,皆不从。是日,诏翰林学士、知制诰、御史中丞、知杂各举御史两人,以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兼侍御史知杂事。
  司马光言:“窃闻吕诲、范纯仁、吕大防,因言濮王典礼事尽被责降,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臣观此三人,忠亮刚正,忧公忘家,求诸群臣,罕见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尽从窜斥,臣窃为朝廷惜之!臣闻人君所以安荣者,莫大于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违举朝公议,尊崇濮王,过于礼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为仁宗后,志意不专,怅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群辈逐之,臣恐累于圣德,所损不细,闾里之间,腹非窃叹者多矣。伏望圣慈,亟令诲等还台供职,不则且为之别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
  吕公著言:“吕诲等以论事过当,并从责降,闻命之始,物论腾沸,皆云陛下自即位以来,纳善从谏之风,未形于天下;今诲等又全台被黜,窃恐义士钳口,忠臣解体。且自古人君,纳谏则兴,拒谏则亡,兴亡之机,不可不审。愿陛下以天地之量,包荒含垢,特追诲等敕命,令依旧供职,则天下幸甚!”
  二月,乙酉朔,白虹贯日。
  命殿中丞苏轼直史馆。帝在籓邸,闻轼名,欲以唐故事召人翰林,知制诰,韩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也,它日自当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养。久而用之,则人无异辞,今骤用之,恐天下未必皆以为然,适足累之也。”帝曰:“与修起居注,可乎?”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择近上贴职与之,且请召试。”帝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邪?”琦言不可,乃试而命之。它日,欧阳修具以告轼,轼曰:“韩公可谓爱人以德矣。”
  甲午,辽驿召武定军节度使姚景行入见。辽主问以治道,奏对称旨,复拜南院枢密使。又召入内殿,出御书及太子书示之。辽主尝有意南伐,问景行曰:“宋人好生边事,如何?”景行曰:“自圣宗与宋人和好,迨今几六十年,若以细故用兵,恐违先帝成约。”辽主以为然,遂止。
  乙巳,颍王府翊善邵亢奏:“皇子颍王,天质早茂,姻媾及期。方陛下即位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于礼,莫重于斯。臣伏见国朝亲王聘纳,虽《开宝通礼》具有旧仪,而因循未尝施行。欲乞下太常礼院博采旧典,修撰颍王聘纳仪范,其故事非礼者悉罢之。”诏礼院详定。礼院奏:“《开宝通礼》,亲王纳妃,有纳采、问名、纳吉、纳成、请期、亲迎、同牢之礼,国朝未尝用。今检《国朝会要》皇亲婚会礼,物数请如《会要》故事。”从之。
  三月,丁巳,赐群臣御筵于诸园苑。
  己未,彗星晨见于壁,长七尺许。
  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侍御史赵鼎、赵瞻自使辽归,以尝与吕诲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稽首帝前曰:“臣初建言在诲前,今诲等逐而臣独进,不敢就职。”帝数谕留尧俞等,尧俞等终求去,乃以尧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
  司马光言:“比蒙圣恩,宣谕濮王称亲事,云‘此事朕不欲称,假使只称濮王与仙游县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初无过厚于私亲之意,直为政府所误,以致外议纷纷。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其已出台官当别有除改,见任台官亦优加抚谕,使之就职。今忽闻傅尧俞等三人相继皆出,此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耳。伏望特发宸断,召还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如此,则可以立使天下愤懑之气化为欢欣,诽谤之语更为讴歌矣。”不过。光遂奏请与尧俞同责,因家居待罪。又奏:“陛下即位之年,臣已曾上疏预戒追尊之事;及过仁宗大祥,臣即与尧俞诣政府,白以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之义;当两制、礼官共详时,臣又独为众人手撰奏草。若治其罪,臣当为首。其吕诲等系后来论列,既蒙遣逐,如臣者岂宜容恕!纵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愧于心乎!”又奏乞早赐降黜,凡四奏,卒不从。
  壬戌,以屯田员外郎、签书江宁节度判官事孙昌龄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监永丰仓廓源明为监察御史里行。源明,劝子也。
  甲子,以都官员外郎黄炤为侍御史,太常博士蒋之奇为监察御史里行。
  初,命王珪等举官,已除孙昌龄及郭源明,而尚阙两员,中书以珪等前所举都官员外郎孔宗翰等七名进,而炤中选。帝又特批“之奇与御史”。欧阳修素厚之奇,前举制科不久等,尝诣修,盛言追崇濮王为是,深非范百禄所对,修因力荐之,即与炤并命。之奇入对,帝面谕曰:“朕向览卿所对策,甚善,而有司误遗,故亲有是除。”之奇,宜兴人,堂从子。宗翰,道辅子也。
  是日,纳故宰相向敏中孙女为皇子颍王妇,封安国夫人。先是禁中遗使泛至诸臣家为王择配,记室韩维奏:“宜选勋望之家,精拣淑媛,考古纳采、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苟取华色而已。”帝嘉纳之。
  戊辰,帝亲录囚。
  庚午,以彗出,避正殿,减常膳。帝对枢臣,以彗为忧。胡宿请备边。吕公弼曰:“彗非小变,不可不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祇天戒,臣恐患不在边也。”
  新除监察御史里行郭源明奏免除命,乞追还吕诲等。诏听源明免,以告牒纳中书。
  辛未,手诏曰:“朕近奉皇太后慈旨,濮王令朕称亲,仍有追崇之命。朕惟汉史,宣帝本生父称曰亲,又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既有典故,遂遵慈训,而不敢当追崇之典。又以上承仁考庙社之重,义不得兼奉私亲,故但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世袭濮国,自主祭祀,远嫌有别,盖欲为万世法,岂皆权宜之举哉!而台官吕诲等,始者专执合称皇伯、追封大国之义,朕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并无典据,追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自罢议之后,诲等奏促不已,忿其未行,乃引汉哀帝去恭皇定陶之号、立庙京师、干乱正统之事,皆朝廷未尝议及者,历加诬诋,自比师丹,意欲摇动人情,眩惑众听。以致封还诰敕,擅不赴台,明缴留中之奏于中书,录传讪上之文于都下。暨手诏之出,诲等则以称亲立庙皆为不当。朕览诲等前疏,亦去‘生育之恩,礼宜追厚,俟祥禫既毕,然后讲求典礼,褒崇本亲。’今乃反以称亲为非,前后之言,自相抵牾。傅尧俞等不顾义礼,更相倡和,既挠权而示众,复归过以取名。朕姑务含容,止命各以本官补外,尚虑搢绅士民,不详本末,但惑传闻,欲释群疑,理当申谕。宜令中书门下俾御史台出榜朝堂及进奏院遍牒告示,庶知朕意。”
  命左谏仪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赴谏院供职。
  癸酉,诏曰:“去秋以来,雨潦为沴,今星躔生变;咎证昭灼,故避殿撤膳,夙夜惕厉。永惟四海之内,狱讼烦冤,调役频冗,与鳏寡孤独死亡贫苦,甚可伤也!转运使、提点刑狱,分行省察而矜恤之,利病大者悉以闻,庶仁恩家至,副朕寅畏之心焉。”
  辛巳,彗星见于昴,如太白,长丈五尺;千午,孛于毕,如月。
  夏,四月,甲申朔,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孙沔自环庆改帅鄜延;未至,卒于道,赠兵部尚书,谥威敏。沔居官以才力闻,然喜燕游,好色,故中间坐废。
  丙戌,礼院言:“濮安懿王建庙,当行祭告,而宗朴丧服未除,请权以本宫诸弟摄事,其祝文令教授为之。”
  初,命翰林学士冯京撰祝文,京言本院未有体式,乞下礼院议。礼院议称“皇帝某谨遣官恭告于亲濮安懿王”。既而以前诏俾王子孙奉祠事,乃更定此议。
  帝尝以称亲之议质于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王猎,猎以为不可。帝曰:“王相待素厚,亦持此说邪?”猎对曰:“臣被王恩厚,故不敢以非礼名号加于王,所以为报也。”
  命密州观察使宗旦同知大宗正司事。宗旦居所生母丧,以孝闻。始请别择地以葬,岁时奠祀,后著为法。
  己丑,赐工部侍郎致仕皇甫泌帛一百匹。泌献所著《周易精义》等书,故有是赐。
  赐真定府僧怀丙紫衣。初,河中府浮梁,用铁牛八维之,一牛且数万斤。后水暴涨绝梁,牛没于河,募能出之者。怀丙以二大舟实土,夹牛维之,用大木为权衡状钩牛,徐去其土,舟浮牛出。转运使张焘以闻,而有是赐。
  以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陆诜为兵部郎中、鄜延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
  赠皇后弟内殿崇班高士林德州刺史。士林,将家子,独喜学,帝尝以“谨守法律”四字诲之,曰:“能如此,则为良吏矣。”每欲进擢,后屡辞。既卒,始追赠焉。明年,又赠节度使。
  乙未,颍王府翊善、同修起居注邵亢,以知制诰、知谏院兼判司农寺。于是帝谓颍王曰:“翊善端直朴厚,已擢为谏官矣。”王顿首谢。
  以金部员外郎、天章阁侍讲傅卞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卞议濮王典礼,与执政意合,故骤进。
  以度支郎中王稷臣直集贤院,充颍王府翊善,令于皇子两位供职。
  辛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编历代君臣事迹。于是光奏曰:“臣自少以来,略涉群史。窃见纪传之体,文字繁多,虽以衡门专学之士,往往读之不能周浃,况于帝王日有万几,必欲遍知前世得失,诚为未易。窃不自揆,常欲上自战国,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采它书,凡关国家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略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馀浮冗之文,悉删去不载,庶几听览不劳而闻见甚博。私家区区力不能办,徒有其志而无所成。顷臣曾以战国时八卷上进,幸蒙赐览。今所奉诏旨,未审令臣续成此书,或别有编集。若续此书,乞亦以《通志》为名。其书上下贯串千馀载,固非愚臣所能独修。伏见翁源县令、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句当公事刘恕,将作监主簿赵君锡,皆以史学为众所推,欲望特差二人与臣同修,庶使得早成书,不至疏略。”诏从之,而令接所进八卷编集,俟书成,取旨赐名。其后君锡以父丧不赴,命太常博士、国子监直讲刘分攵代之。恕,筠州人;君锡,良规之子;分攵,敞弟也。
  司空致仕郑国公宋庠卒。帝方以灾异避正殿,有司误奏毋临丧,乃为挽辞二篇赐之,赠太尉兼侍中,谥元宪。帝为篆其墓碑曰“忠规德范之碑”。
  庠与弟祁,以文学名擅天下,俭约,不好声色,读书至老不倦。尤畏法,在扬州,使工甓堂涂,取卮酒与之,后知误取公使,立偿之,而取予者皆被罚。自初执政,遇事辄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作悖明,残人矜才,吾终身弗为也。”沈邈尝为京东转运使,数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阳,邈子为府属所恶,欲治之以法,庠独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称其长者。
  戊申,以河东转运使吴充为盐铁副使。帝雅知充,数问充所在。会充入觐,帝谕以教授时事,嘉劳之。居河东才半岁,即召入。
  枢密副使、礼部侍郎胡宿,屡乞致仁;庚戌,罢为吏部侍郎、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以殿前都虞候、容州观察使郭逵迁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自逵始。
  于是知制诰邵必当制,草词以进,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庙堂,望留诰敕与执政熟议;弗听。逵既入西府,众多不服,或以咎韩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轻也。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知谏院邵亢、御史吴申、吕景交章论:“祖宗朝,枢府参用武臣,如曹彬父子、马知节、王德用、狄青,勋劳为天下所称则可,逵黠佞小才,岂堪大用!”不报。
  壬子,司天监奏彗星浸微,群臣诣閤门拜表,乞御正殿,复常膳,不许;三表,乃许之。
  是月,辽境霖雨。
  五月,乙丑,诏:“河北战兵三十万,陕西战兵四十五万并义勇,令本路都总管常加训练,毋得占役。”时边臣或奏请增兵,朝廷以为兵数不少,故降是诏。
  是日,彗行至张而没。
  戊辰,帝谓宰臣曰:“朕日与公等相见,每欲从容讲论治道,但患进呈文字颇繁,多不暇及。中书常务有可付有司者,悉以付之。”自是中书细务止进熟状,及事有定制者归有司,中书降敕而已。
  庚午,诏中书、枢密,自今朔望会于南厅。
  吏部流内铨进编修《铨曹格敕》十四卷。
  右武卫在将军、果州刺史叔褒领文州团练使。
  初制,宗室入学,十五以上通两经者,大宗正以闻,命官试论及大义,中者度高下赐出身或迁官。至是叔褒试所学中格,故有是命。叔褒,德恭曾孙也。
  乙亥,辽主驻特古里。
  丁丑,以屯田员外郎王克臣子孝庄为右屯卫将军、驸马都尉,赐名师约,以尚德宁公主故也。初,帝数称唐公主多下嫁名人,及选得师约,其父子皆业进士,令至宰相第,试以诗,并其所业赋一编进御。召见清居殿,又谕以毋废学,后又出经籍及纸笔墨砚赐之。
  辛巳,辽以户部使刘诜为枢密副使。诜为户部使,岁入羡馀钱三十万缗,故有是擢。
  六月,乙酉,以驾部郎中、知磁州李田监淄州盐酒税务。嘉祐六年,始置考课法。至是考课院言田再考在劣等,故有是命。坐考劣降等自由始。
  丙戌,回鹘贡于辽。
  丁亥,免陆诜正衙令,入见,帝劳问之曰:卿岭外处画,无不当者,鄜延最当边境,故选用卿。今将何先?”诜曰:“边事难以遥度,抑未审陛下意在安静,或欲示威也?”帝曰:“大抵边陲宜以安静为务。昨王索为朕言:‘朝廷与帅臣常欲无事,自馀将校,无不生事要功者。’卿谓此言如何?”诜曰:“素言是也。陛下能责任将帅,令疆埸无事,即天下幸甚。”
  辛卯,以太常博士刘庠为监察御史里行。庠私议濮王事与执政意合,故命以言职。
  壬辰,赠故霸州文安县主簿、太常礼院编纂礼书苏洵光禄寺丞。所修书方奏,未报而洵卒,赐其家银绢各百两匹。其子轼辞所赐,求赠官,既从之,又特敕有司具舟载其丧归蜀。
  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安石游,而安石亦愿交于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独不往。
  甲辰,准布贡于辽。
  己酉,御崇政殿,疏决在京系囚。
  壬子,改清居殿曰钦明,召直集贤院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无为。朕方属多事,岂敢言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遂进景论七篇。明日,复召对延和殿,谓广渊曰:“景所说过先儒远矣,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常失之柔,是以特书此言,置之坐右,以为观省,非特开元《无逸图》也。”
  秋,七月,癸丑朔,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萧珠泽为北府宰相,以左伊勒希巴萧惟信为南院枢密使,以同知南院枢密事耶律白为特里衮。
  甲寅,以屯田员外郎吴申为殿中侍御史。初,刘庠举申自代,帝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门人也。自傅卞议濮王事称旨,庠及申私论与卞协,故相继并居言职。
  丙辰,辽南院枢密使姚景行致仁。庚申,辽录囚。辛酉,景行复为南院枢密使。
  乙丑,以奉国留后虢国公宗谔为保静节度使。于是濮王子孙及鲁王孙各迁官一等,迁者凡二十人。帝之为皇子,辞疾不肯入宫,诏本位长属敦促,宗谔最长,于是劝行。及帝即位,宗谔上十馀章论功,帝不得已,特迁奉国留后。中书召知制诰韩维命辞,再三属之曰:“语勿太深也。”宗谔在籓,素嫉帝。宗谔有疱夫,善羊脍,帝使之为脍两盘,宗谔见,问之,对曰:“十三使之脍也。”宗谔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宗谔性阴狡,所恶婢妾,往往鸩杀之。
  丁卯,辽主如藕丝淀。以岁旱,遣使赈山后贫民。
  八月,己亥,以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吕公著知蔡州。公著尝言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及颁讳于天下,又请追还吕诲等。皆不从,即称疾求补外官。帝曰:“学士朕所重,岂得轻去朝廷!”公著家居者百馀日,遣内侍杨安道即家敦谕,且戒安道曰:“公著劲直,宜徐徐开晓,语勿太迫也。”又数令其兄公弼劝之。公著起就职,才数月,数上章请出,故有是命。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癸丑,以知制诰、史馆修撰蔡抗为龙图阁直学士、知定州。帝谓抗曰:“第行,且召卿矣。”郡兵番戍,室家留营多不谨,夫归辄首原;抗下令,悉按以法,戍兵感之。
  乙卯,命知制诰宋敏求题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庙主于园。
  丙辰,幸天章、宝文阁,命两府观翰林学士王珪所书仁宗御书诗石刻。
  初,仁宗立帝为皇子,珪请对而后草诏,后有间珪者。是日,御蕊珠殿召珪,设紫花墩赐坐,劳问久之,召中书授珪兼端明殿学士,且谕曰:“执政员阙,即命卿矣。”翼日,又赐盘龙金盆一,珪惶恐以谢。帝谓曰:“朕知卿忠纯有守,曩者有谗语,朕今释然无疑矣。”珪顿首曰:“非陛下保全,臣何以至此!”
  癸亥,诏:“自今待制已上,自迁官后六岁无过,则复迁之,有过亦展年,至谏议大夫止。京朝官四岁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监仍以七十员为定员,有阙即检勘前行郎中迁及四岁以上,校日月之久者次补之。少卿监以上,迁官听旨。如别有劳绩,或因要重任使,特旨推恩者,即不在此例。”
  乙丑,以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马默守本官、通判怀州。初,默弹奏济州防御使李珣犯销金,并匠人送开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惠女使当如法录问;且请自今外人罪连宗室,大辟皆录问然后断;又言国子监直讲刘分攵轻薄无行,多结交富资举人,不可为开封试官;又言赵及所坏仓米十八万石,当治米所以湿恶;并劾提点仓场李希逸以不觉察,而及等实由希逸举发。默除御史时,分攵有戏言,默用此怒,故妄弹奏分攵。默又屡言濮王不宜称亲,帝以为疏缪,故黜之。御史留庠奏乞留默,弗听。
  皇城司尝捕销金衣送开封府,推官窦卞上殿请其狱。会有以内庭为言者,帝疑之,卞曰:“真宗禁销金自掖庭始;今不正以法,无以示天下,且非祖宗立法意。”诏如卞请。
  庚辰,知谏院傅卞言:“风闻贵戚奏荐恩泽,未经减定,或托以亲戚,滥及高资商贩之徒。”诏:“自今妃嫔、公主以下,非有服亲若有服亲之夫,无得奏荐。”
  是月,夏国主谅祚举兵寇大顺城,入寇柔远寨。烧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岭。
  初,环庆经略安抚使蔡挺,知谅祚将入寇,即遣诸将分屯要害。以大顺城坚,虽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远城恶,命副使总管张玉将重兵守之。敕近边熟户入保清野,戒诸寨无得逆战。谅祚将步骑数万攻围大顺三日,蕃官赵明与官兵合击之。谅祚银甲氈帽以督战,挺先选强弩八列于壕外,注矢下射,重甲洞贯,谅祚中流失,遁去。复寇柔远,张玉募胆勇三千人,夜出扰贼营,贼遂惊溃。遣中使赐挺手诏慰劳。谅祚退屯金汤,声言益发步骑,且出嫚辞,须已得岁赐,复攻围大顺城。鄜延经略安抚使陆诜言:“朝廷积习姑息,故贼敢狂悖;不稍加诘责,则国威不立。”即止其岁赐银、帛,牒宥州问故。帝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诏诜得宥州报具闻。而谅祚果大沮,盘桓塞下,取粮而反,卒不敢入寇。又岁俭贫,愿得赐物,乃报言:“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矣。”
  冬,十月,壬午朔,以仙游县君任氏坟域为园,从礼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库副使何次公赍诏赐夏国主谅祚。问所以入寇之故,仍止岁赐银帛。陆诜言:“西戎颇顺矣,不若且赐时服,因以诏问之,彼必感惧。今特遣次公,彼多奸诈,或疑朝廷畏己,则未遽服也。”不从。
  甲申,以户部判官、直集贤院王广渊直龙图阁兼侍读,集贤殿修撰周孟阳兼侍讲。
  帝不豫,广渊忧思忘食寝,帝自为诏以慰安之曰:“朕疾少间矣。”乙酉,诏两日一御迩英讲读。时帝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于是皇子颍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请,从之。
  丁亥,诏令礼部三岁一贡举。天下解额,于未行间岁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礼部奏名进士,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
  以同签书枢密院郭逵为陕西四路沿边宣抚使兼权判渭州。逵恳辞签书,帝曰:“初欲授卿宣徵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以重使权。”
  甲午,诏宰臣、参知政事举才行士可试馆职者各五人。
  先是帝谓中书曰:“水潦为灾,言事者多云不进贤,何也?”欧阳修曰:“近年进贤之路太狭,诚当今所患。”帝曰:“何谓进贤路狭?中书常所进拟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韩琦当国以来,十数年间,外自监司,内则省府,选擢甚精,时亦得人,然皆是钱谷、刑名强干之吏。此所谓用才。臣言进贤路狭,乃馆职也。”帝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两制选居两府,自三馆选居两制。然则三馆者,辅相养材之地也。往时入三馆有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谓太狭也。”帝曰:“何谓三路?”修曰:“进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一路也;因差遣例除,一路也。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不下十年,有至辅相者。今第一人及第,两任凡十年,方得试馆职,而第二人以下无复得试,是高科一路塞矣。往时大臣荐举,随即召试,今止令上簿,候馆阁阙人乃试。而馆阁人初无员数,无有阙时,则上簿者永无试期,是荐举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劳老病之人,此臣之所谓进贤路太狭也。新格置编校官八人,皆用选人,历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示尝有所擢用。臣谓此八员者宜仍旧,它员或阙,即令中书择人进拟,庶无遗贤。”故有是诏。因谓辅臣曰:“馆阁养才之地,比欲选数人出使,无可者,公等其各为朕搜肠,虽执政亲戚、世家勿避。朕当亲阅可否。”
  于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概等所举蔡延庆、夏倚、王汾、叶均、刘分攵、章惇、胡宗愈、王存、李常、张公裕、王介、苏棁、安焘、蒲宗孟、陈侗、陈睦、李清臣、硃初平、黄履、刘挚,凡二十人,皆令召试。琦等以人多难之,帝曰:“既委公等举之,苟贤,岂患多也?”乃令先召权提点陕西刑狱、度支员外郎蔡延庆等十人,馀须后试。延庆,齐子也。
  丙午,群臣以来岁元会,表上尊号曰体乾应历文武圣孝皇帝,诏不许,五表,乃许之。
  十一月,甲寅,以庆州蕃官都巡检使赵明领顺州刺史,以击夏人于大顺城有功也。于是将士及蕃官有功者,随轻重赏之。
  戊午,帝不豫。
  己巳,归徐国公主于王氏,皇后及皇子颍王、东阳郡王送至第,诏皇后翼日乃归。
  司马光奏曰:“今岁彗星彰见,连月乃灭,飞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陕西、河东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麦仍未种;西戎内侮,边鄙未安。而朝廷晏然曾不为意,或以为自有常数,非关人事;或以为景星嘉瑞,更当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议,请上尊号;其为欺蔽上天,诬罔海内,孰甚于此!伏望止群臣听上章表,却尊号而弗受,更下诏书,深自咎责,广开言路,求所以事天养民、转灾为福之道。俟圣体康复,天时丰穰,然后推崇徽号,何晚之有!臣承乏侍从,诚见近日群臣皆以言为讳,入则拜手稽首,请加鸿名,出则错立族谈,腹非窃笑,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是敢妄进狂瞽,唯圣明采察。”不从。
  初,夏人寇大顺,帝问两府:“策将安出?”宰相韩琦请留止岁赐,遣使赍诏往问;枢密使文彦博等曰:“如此,则边衅大矣。”因引宝元、康定之丧师以动帝意。琦曰:“兵家须料彼此。今日御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岂可比元昊也?诘之必服。”帝竞从琦议,遣何次公往使。朝退,二府以所论不同,各相私语。彦博谓其党曰:“渠自言料敌,且观渠所料。”逾月,次公还,以谅祚表进。帝已卧疾,辅臣因入问起居毕,琦扣御榻曰:“谅祚服罪否?”帝力疾顾琦曰:“一如所料。”谅祚所上表,虽云“受赐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游辞,归罪于其边吏。乃复赐诏诘之,令专遣使别贡誓表,具言:“今后严戎边上酋长,各守封疆,不得点集人马,辄相侵犯。其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等路一带,久系汉界熟户,并顺汉西蕃,不得更行劫掳,及逼胁归投。所有汉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纳。苟渝此约,是为绝好。馀则遵依先降誓诏,朝廷恩礼,自当一切如旧。”
  先是帝久服药,监察御史里行刘庠奏请立皇太子,帝不怿,封其奏。一日,宰相韩琦等问起居退,颍王出寝门,忧形于色,顾琦曰:“奈何?”琦曰:“愿大王朝夕勿离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职。”琦曰:“非为此也。”王感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语,凡处分事皆笔于纸。
  十二月,壬午,辽以知枢密院事杨绩为南院枢密使,以枢密副使刘诜参知政事。丁酉,以西京留守哈珠为南院大王,旋出萧珠泽为武定军节度使。
  辽主以杨绩旧臣,特诏燕见,论古今治乱,人臣邪正。辽主曰:“方今群臣忠直,耶律玦、刘诜而已。然诜不及玦之刚介。”绩拜贺曰:“何代无贤,世乱则独善其身,主圣则兼善天下。陛下区分邪正,陟黜分明,天下幸甚!”辽主又尝谕诜曰:“卿勿惮宰相。”时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势焰方炽,诜奏曰:“臣于伊逊尚不畏,何宰相之畏!”伊逊衔之,相与排诋。未几,出诜为保静军节度使。
  辛丑,帝疾增剧,辅臣问起居罢,琦复奏曰:“陛下久不视朝,中外忧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众心。”帝颔之。琦请帝亲笔指挥,帝乃书曰:“立大王为皇太子。”琦曰:“必颍王也,烦圣躬更亲书之。”帝又批于后曰:“颍王顼。”琦曰:“欲乞即今晚宣学士降麻。”帝复颔之。琦召内侍高居简,授以御札,命翰林学士草制。学士承旨张方平至榻前禀命,退而草制。壬寅,立皇子颍王顼为皇太子。帝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因泫然下泪,文彦博退谓韩琦曰:“见上颜色否?人生至此,虽父子亦不能无动也。”琦曰:“国事当如此,可奈何?”皇子始闻命,辞于榻前者久之。
  癸卯,大赦,赐文武官子为父后者勋一转。
  乙巳,诏以来年正月十九日册皇太子,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为礼仪使,翰林学士王珪撰册文,钱明逸书册,知制诰宋敏求书宝。
  是年,辽放进士张臻等百一人。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五
●卷第六十五
    【宋纪六十五】 起强圉协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英宗体乾应历隆功盛德宪文肃武睿圣宣孝皇帝治平四年(辽咸雍三年)
  春,正月,庚戌朔,群臣上尊号册于大庆殿,太尉奉册授閤门使,转授内常侍,由垂拱殿以进。是日,大风霾。
  辛亥,辽主如鸭子河。
  丁巳,帝崩于福宁殿。太子即位,时年二十。百官入福宁殿发哀,听遗制,见上于东楹,皆如嘉祐之仪,惟入垂拱殿后门乃哭为异。
  帝初晏驾,急召太子,未至,帝复手动,曾公亮愕然,亟告韩琦,欲且止勿召。琦拒之曰:“先帝复生,乃太上皇。”愈促之。
  帝始为皇子,被召,戒舍人曰:“谨守吾舍,上有適嗣,吾归矣。”及即位,每命近臣,必以官而不名。大臣从容以为言,帝曰:“朕虽宫中命小臣亦然。”
  戊午,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悉如嘉祐故事,惟百官拜赦不舞蹈。舞蹈者,嘉祐之失也。
  己未,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以宰臣韩琦为山陵使。
  御史刘庠言:“礼,居丧不饮酒食肉。仁宗之丧,百官乃诸军朝晡皆给酒肉,京师羊为之竭。请给百官素食。”礼官以为然,执政不从。
  庚申,群臣拜表请听政,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枢密院召礼官,问诏辽母后书当何称,欲自称重侄,称彼为太母。判太常寺李东之、同判太常寺宋敏求等以为当称侄孙、叔祖母,从之。
  三司使韩绛、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奏疏曰:“祖宗平天下,收敛其金帛,纳之内藏诸库,其所以遗后世之业厚矣。自康定、庆历以来,发诸宿藏以助兴发,百年之积,惟存空簿。近奉赦书,诸军将校赏给已行支散外,至于文武百官,既迁官加职,其诸赐赉,若更循嘉祐近例,窃虑国家财力不堪供给。伏乞检会真宗上仙及仁宗即位旧事施行。此乃先朝体例,非自今日裁损。所营山陵制度,遗诏戒从省约,乞下三司及经由州县,凡系科率所及路分,当职官吏,各据确数,明立期会,务在爱惜官私物力。今日月犹赊,足以为集。至于诸色用度,非所急者,不以小啬为无益而弗为,不以小费为无伤而不节,深虑经远之计,以底烝民之生。方今之切务,莫先于此矣。”太子右庶子韩维言:“窃闻故事,大行皇帝当有遗留物分赐臣下。伏思承平日久,公私匮乏,又,四年之内,两遭大故,营造山陵及优赏士卒,所费不资。若用嘉祐之例,厚行赐赍,恐为损不少。若以为奉承先志,理不可罢,则望阅诸府库,取服用玩好物以充用,才足将意便可,不须过为丰侈。所有金帛诸物,可以赡兵恤民者,愿赐爱惜,以救当世之急弊。”奏入,诏遗赐令内侍省取旨,裁减山陵制度令三司奉行遗制。
  初议山陵,帝以手诏赐执政曰:“国家连遭大丧,公私困竭,宜减节冗费。”且谓执政曰:“仁宗之丧,先帝避嫌不敢裁减,今则无嫌也。”
  癸亥,内出遗留物赐宗室、近臣有差。帝谓执政曰:“仁宗御天下四十馀年,宫中富饶,故遗留特厚。先帝御天下才四年,固难比仁宗,然亦不可无也,故所赐皆减嘉祐三分之二。”
  甲子,辽主御安流殿钓鱼。
  丙寅,始御迎阳门幄殿听政,见百官。三司乞藏钱三十万缗助山陵支费,从之。
  癸酉,群臣拜表请御正殿,不许;表三上,乃许之。
  戊寅,以王陶为群牧使。
  二月,乙酉,始御紫宸殿见群臣,退,御廷和殿视事。
  龙图疾直学士韩维陈三事:“一曰从权听政,盖不得已,惟大事急务,时赐裁决,馀当简略。二曰执政皆两朝顾命大臣,宜推诚加礼,每事谘询,以尽其心。三曰百执事各有其职,惟当责任使以尽其材,若王者代有司行事,最为失体。”又曰:“天下大事,不可猝为,人君施设,自有先后,惟加意谨重。”并注释滕世子问孟子居丧之礼一篇,因推及后世变礼,以申规讽;帝嘉纳焉。
  立安国夫人向氏为皇后。
  丙戌,御垂拱殿。
  辛卯,白虹贯日。
  壬辰,手诏曰:“朕尝侍先帝左右,恭闻德音,以‘旧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辄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习行既久,义甚无谓。朕常念此,寤寐不平。岂可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乎?可诏有司革之。’朕恭承遗旨,敢不遂行!可令中书门下议,隆诏有司,以发扬先帝盛德。”于是令陈国长公主行见舅姑之礼,王师约更不升行。公主行见舅姑之礼自此始。
  三月,以枢密直学士、礼部郎中王陶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陶入对便殿,帝问以时事,陶请谨听纳,明赏罚,斥佞人,任正士,复转对以通下情,省民力以劝农桑,先俭素以风天下,限年艺以汰冗兵。
  命天章阁待制陈荐同修撰《仁宗实录》。
  降工部侍郎、御史中丞彭思永为给事中、知黄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殿史里行蒋之奇为太常博士、监道州酒税。
  先是监察御史刘庠劾参知政事欧阳修入临福宁殿,衰服下衣紫衣,帝寝其奏,遣使谕修,令易之。朝论以濮王追崇事疾修者众,欲击去之,其事无由。有薛良孺者,修妻之从弟也,坐举官被劾,冀会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良孺怨修切齿。修长子发娶盐铁副使吴充女,良孺因谤修帷薄,事连吴氏。集贤校理刘瑾,与修亦仇家,亟腾其谤。思永闻之,间以语其僚属。之奇始缘濮议合修意,修特荐为御史,方患众论指以为奸邪,求所以自解,及得此,独上殿劾修,乞肆诸市朝。帝疑其不然,之奇引思永为证,坚请必行。之奇初不与同列谋之,后数日,乃以奏稿示思永,挽思永自助。思永以帷薄之私,非外人所知;但其首建濮议,违典礼以犯众怒,不宜更在政府。帝乃以之奇、思永所奏付枢密院。修上章自辨。帝初欲诛修,以手诏密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思恭极力救解。帝悟,复取之奇、思永所奏以入,并修章付中书,令思永、之奇具传达人姓名以闻。之奇言得自思永,而思永辞以出于风闻;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福。修复言:“臣忝列政府,枉遭诬陷,惟赖朝廷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章凡三上。而充亦上章乞朝廷力与辨正虚实,使门户不致枉受污辱。于是帝复批付中书,令思永等具传达人姓名并所闻因依明据。思永与瑾同乡,力为瑾讳,乃言:“臣待罪宪府,凡有所闻,合与僚属商议,故对之奇说风闻之由。然暧昧无实,尝戒之奇勿言。无所逃罪。”而之奇亦奏:“此事臣止得于思永,遂以上闻。如以臣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臣甘与思永同贬。”故二人同降黜。帝手诏赐修,令起视事。它日,帝谓吴奎曰:“蒋之奇敢言,而所言暧昧,既罪其妄,欲赏其敢。”奎曰:“赏罚难并行。”乃止。
  权知贡举司马光等上言,所考试合格进士许安世以下三百五人,分四等;明经、诸科二百一十一人,分三等。诏:“进士第一、第二、第三等赐及第,第四等赐同出身。明经诸科第一、第二并赐及第,第三等赐同出身。敕下贡院放榜,安世及第二、第三人并为防御、团练推官,其馀注官守选如例。”
  丙辰,命提点开封府界公事、祠部郎中陈汝义判三司都磨勘司,以知开封县、都官员外郎罗恺代其任。恺入见,问府界事,皆不知能,帝不悦。及见汝义问之,应答详敏。翼日,谓执政曰:“恺不才,宜复用汝义,仍与馆职。”执政言汝义资序已高,复为提点则下迁,宜但令试馆职而已;帝从之。知制诰邵必言:“陛下新即位,以言语擢汝义,如汉文赏上林啬夫,恐臣下争以利口求进。乞罢之。”不从。
  昌王颢、乐安郡王頵乞解官行服,诏两制与太常礼院详定典礼。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谨按大行遗制,丧服以日易月,自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并依先朝典故。惟宗室出则惨服,居则衰麻以终制。盖一法度,所以尊天子也。皇帝承大统,奉宗庙,昌王、乐安郡王当与宗室同例,不容以私恩为异。”从之。
  丙寅,钱明逸罢翰林学士,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
  先是御史蒋之奇言:“明逸倾险憸薄,在仁宗朝,附贾昌朝、夏竦、王拱辰、张方平之党,陷杜衍、范仲淹、尹洙、石介之徒,朝廷一空,天下同疾。况文辞纰缪,政术乖疏,岂可冒居禁苑!”而同知谏院傅卞亦有言。执政召明逸,未以台谏章疏,使自引疾,因改命之。
  丁卯,三司言:“在京粳米约支五年以上,虑岁久陈腐,欲令发运司于上供年额,权住起发五十万石,于谷价贵处减和籴之数,变市金银绢,输榷货务封桩,分给三路,以备军需。”从之。
  壬申,尚书左丞、参知政事欧阳修罢,为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彭思永等既以论修贬,而知杂事御史苏寀、御史吴申言犹不已;修亦三表乞罢,故命出守。
  初,英宗以疾未视朝,太皇太后垂帘,修与二三大臣主国论,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同,修未尝不力争。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己出,同列未及启口,而修已直前折其短。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请,前此执政多弇阿,不明白是非,至修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英宗尝称修曰:“性直,不避众怨。”修亦尝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既出守,遂连六表乞致仕,不从。
  癸酉,以枢密副使、礼部侍郎吴奎参知政事。帝欲用奎,宰相言:“陈升之有辅立陛下功。”帝曰:“奎辅立先帝,其功尤大。”遂越次用之。奎入谢日,进《治说》三篇。帝尝语以追尊濮王事与汉宣帝异,奎对曰:“然,宣帝于昭帝祖行,昭穆不相当,又大臣所立,岂同仁宗!此天地之恩,不可忘也。追尊事诚牵私恩。”帝言:“此为欧阳修所误。”奎对曰:“韩琦于此事亦失众心。臣数为琦所悖,天下公论,不敢于君前有所隐。”它日,奎进言:“陛下宜推诚以应天,天意无它,合人心而已。若至诚格物,物莫不以至诚应于上,自然感召和气。今民力困极,国用窘乏,直须顺成,然后可及它事也。帝王之职,所难在判别忠邪,其馀庶务,各有司存,但不使小人得害君子,君子常居要近,则自治矣。”帝因言尧时四凶犹在朝,奎对曰:“四凶虽在,不能惑尧之聪明。圣人以天下为度,何所不容!未有显过,固宜包荒,但不可使居要近耳。”
  太常礼院言:“准嘉祐诏书,定太庙近世八室之制。今大行皇帝祔庙有日,僖祖在七室之外,礼当祧迁。将来山陵毕,请以大行皇帝神王祔第八室。僖祖、文懿皇后神主,依唐故事,祧藏于西夹室,以待禘祫。自仁宗而上至顺祖,以次升迁,伏请下两制待制以上参议。”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同堂八室,庙制已定,僖祖当祧,合于典礼,请依礼院所奏。”诏恭依。
  乙亥,尚书令兼中书令襄阳郡王允良卒,赠太师。有司以允良起居无度,反易晦明,谥曰荣易。
  初,蒋之奇劾欧阳修,帝怒曰:“先帝大渐,邵亢建垂帘之议,如此大事不言,而抉人闺门之私乎!”之奇以告吴申,申即劾亢。事下中书,帝徐知其妄,中书亦寝申所奏。亢时同知贡举,及出,上殿自辨曰:“先帝不豫以来,群臣莫得进见,臣无由面陈,必有章奏。愿陛下索之禁中,若得之,臣当伏诛;不然,则谗臣者岂得不问?愿下狱考实。”帝曰:“朕不疑卿,吴申所奏,已不行矣。”
  闰月,癸未,太白昼见。
  甲申,夏主遣使来献方物谢罪,请戒饬酋长,守封疆,如去冬所赐诏旨。复以诏答之曰:“苟封奏所叙,忠信弗渝,则恩礼所加,岁时如旧。”仍赐绢及银各五百匹、两。
  己丑,以京西转运使、刑部郎中刘述兼侍御史知杂事。于是苏寀迁度支副使,中书奏以述代之。中丞王陶言:“述任非所长。”赐陶手诏赏叹,然亦竟用述。述,湖州人也。
  御史吴申言:“窃见先召十人试馆职,而陈汝义亦预,渐至冗滥。兼所试止于诗赋,非经国治民之急,欲乞兼用两制荐举,仍罢诗、赋,试策三道,问经史时务。每道问十事,以通否定高下去留。其先召试人,亦乞用新法考试。明诏两制详定以闻。”其后翰林学士承旨王珪等,言宜罢诗赋如申言,于是诏:“自今馆职试论一首、策一道。”
  辛卯,辽主驻春州北淀。
  庚子,诏:“内外文武群臣,于朝之阙政,国之要务,边防戎事之得失,郡县民情之利害,各直言无隐。言若适用,当从甄擢。”
  御史中丞王陶言:“臣奉诏别举台官,缘有才行可举之人,多以资浅不应敕文。欲乞许举三任以上知县资序人为御史里行。”从之。先是陶乞复用吕大防、郭源明,执政以为意欲逼己,不悦。
  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既除丧,诏令赴阙。安石屡引疾乞分司,帝语辅臣曰:“安石历先帝朝,累召不起,或以为不恭。今召又不至,果病邪?有所要邪?”曾公亮对曰:“安石文学器业,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吴奎曰:“安石向任纠察刑狱,争刑名不当,有旨释罪,不肯入谢。意以为韩琦沮抑己,故不肯入朝。”公亮曰:“安石真辅相之才,奎所言荧惑圣听。”奎曰:“臣尝与安石同领群牧,备见其护前自用,所为迂阔;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
  癸卯,诏安石知江宁府。众谓安石必辞,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安石知道守正,不为利动,久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视事,则是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为也。若人君始初践阼,慨然想见贤者,与图天下之治,孰不愿效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则已,若不至此,必翻然而来矣。议者以为安石可以渐致而不可以猝召,不知贤者可以义动而不可以计取,唯陛下断而行之。”已而诏到,安石即诣府视事,不复辞也。
  学士院言:“屯田员外郎夏倚、雄武节度推官章惇诗赋中等。”诏以倚为江南西路转运判官,惇为著作佐郎。
  甲辰,诏:“诸路帅臣及副总管或有移易,可依庆历故事,中书、枢密院参议。”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蔡州吕公著、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并为翰林学士。光累奏固辞。不许。帝面谕光曰:“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尚何辞?”光曰:“臣不能为四六。”帝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光曰:“本朝故事不可。帝曰:“卿能举进士高等而不能为四六,何邪?”光趋出,帝遣内侍至閤门,强光受告,光拜而不受。趣光入谢,光入至庭中,犹固辞,诏以告置光怀中,光不得已乃受。它日,帝问王陶曰:“公著及光为学士,当否?”陶曰:“二人者,臣尝论荐矣。用人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丙午,以屯田员外郎刘分攵、著作佐郎王存为馆阁校勘,太常丞张公裕、殿中丞李常为秘阁校勘,著作佐郎胡宗愈为集贤校理,并以召试学士院诗赋入等也。分攵试入优等,故事,当除直馆;又,员外郎例不为校勘。而分攵素与王陶有隙,陶及侍御史苏寀共排之。故才得馆阁校勘。
  夏,四月,以殿中丞唐淑问为监察御史里行。帝谕曰:“朕以家世用卿,卿当谨家法。人臣病外交阴附,卿宜自结主知。比言者尚抉剔细故以为能,论事必务大体,乃为称职。”淑问,介子也。
  唐戌,请大行皇帝谥于南郊。
  召还陕西宣抚使、判渭州郭逵同签书枢密院事。御史中丞王陶言:“韩琦引逵二府,至用太祖出师故事劫制人主,琦必有奸言惑乱圣聪,愿罢逵为渭州。”帝不可,曰:“逵先帝所用,今遽罢之,是章先帝任人之失也。”
  先是御史台以状申中书云:“检会《皇祐编敕》,常朝日,轮宰臣一员押班。近据引赞官称宰臣更不赴,窃虑此《编敕》仪制别有冲替,伏乞明降指挥。”中书不报。辛酉,中丞王陶因以状白宰相,又不报。乙卯,陶遂劾奏韩琦、曾公亮不押常朝班,至谓琦跋扈,引霍光、梁冀专恣事为喻。甲子,琦、公亮上表待罪。帝以陶章示琦,琦奏曰:“臣非跋扈者,陛下遣一小黄门至,则可缚臣以去矣。”帝为之动,而陶连奏不已;帝以问知制诰滕甫,甫曰:“宰相固有罪,然指为跋扈,则臣以为欺天陷人矣。”
  丙寅,帝徙陶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权御史中丞,两易其任。丁卯,光入谢,言:“自顷宰相权重,今陶以论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俟宰相押班然后就职。”许之。时光中丞告已进入,而王陶学士之命,中书独持之不下。戊辰,吴奎、赵概面对,坚请黜陶于外,帝不许;复请授群牧使,许之。既而直批送中书,以陶为翰林学士。时琦方在告,不出,奎即具奏言:“昔唐德宗疑大臣,信群小,斥陆贽而以裴延龄等为腹心,天下称为暗主。今陶挟持旧恩,排抑端良。如韩琦、曾公亮不押班事,盖以向来相承,非由二臣始废。今若又行内批,除陶翰林学士,则是因其过恶,更获美迁,天下待陛下为何如主哉!陶不黜,陛下无以责内外大臣展布四体。”己巳,奎遂称疾求罢。帝封奎答刂子以示陶,陶复劾奎附宰相、欺天下六罪。侍御史吴申、吕景奏乞留陶依旧供职,并劾奎有无君之心,数其五罪。帝以手礼赐知制诰邵亢,趣讲入陶学士告,亢遂言:“御史中丞职在弹劾,阴阳不和,咎由执政。奎所言颠倒,失大臣体。”帝由是有逐奎意。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宰相跋扈,王法所当诛也。陶言是,宰相安得无罪!陶言非,则安得罢台职而已!今为翰林学士,是迁也。愿廷对群臣,使是非两判。”庚午,帝批付中书:“王陶、吴申、吕景,过毁大臣,陶出知陈州,吴申、吕景罚铜二十斤;吴奎位执政而弹劾中丞,以手诏为内批,三日不下,其罢知青州。”
  帝语张方平曰:“奎罢,当以卿代。”方平辞,且言:“韩琦久在告,奎免,必不复起。琦勋在王室,愿陛下复奎位,手诏谕琦,以全始终之分。”司马光言:“奎名望素重,今为陶罢奎,恐大臣皆不自安,纷纷引去,于四方观听非宜。”辛未,公亮入对,亦请留奎,帝许之。壬申,召奎对延和殿,慰劳,使复位,曰:“成王岂不疑周公邪!”奎既复位,邵亢更以为言,帝手札谕亢曰:“此无它,欲起坐卧者耳!”盖指琦也。
  初,王陶事琦甚瑾,琦深器之。东宫始建,英宗命以蔡抗为詹事,琦因荐陶。文彦博私谓琦,盍止用抗,琦不从。及帝即位,颇不悦大臣之专,陶料必多所易置,欲自规重位,故视琦如仇,力攻之。彦博谓琦曰:“颇记除詹事时否?”琦大愧曰:“见事之晚,直宜爱挞!”陶既至陈州,谢表诋宰相不已,中书拟再贬。光言:“陶诚有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爱陶,而宰相独不能容乎!”乃止。
  罢诸州岁贡饮食果药。
  癸酉,诏:“陕西、河东经略转公运司,察主兵臣僚怯懦,老病者以闻。”
  司马光上疏,论修身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是月,录京师系囚,遣使巡行陕西、河北、京东、西路体量安抚。
  五月,辛巳,以久旱,命宰臣祷雨。
  韩琦、曾公亮言:“臣等近以王陶弹奏,不过文德殿押班,先尝面奏。旧以前殿退晚,及中书聚厅见客,日有机事商议,故不及押班,为岁已久,即非今始。今检详唐及《五代会要》,每月凡九开延英,则明其馀不坐之日,宰臣须赴正衙押班。及延英对宰臣日,未御内殿前,令閤门使传宣放班,则宰臣更不赴正衙押班明矣。本朝自祖宗以来,继日临朝,宰臣奏事。《祥符敕》宰臣依故事赴文德殿押班,行之不久,渐复堕废。缘中书朝退后议政,动逾时刻,若日赴文德押班,则机务常有妨滞。乞下太常礼院详定。”司马光言旧制当押班,不须详定。癸未,诏:“自今昼刻辰正,垂拱奏事未毕,听宰相不赴文德殿,令御史台放班退。未及辰正,并依《祥符敕令》,永为定制。”
  壬辰,辽主驻纳葛泺。
  甲辰,以屯田员外郎张唐英为殿中侍御史里行,从翰林学士王珪、范镇之荐也。唐英初调谷城令,县圃岁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买取息。唐英至,空其圃,植千株柳,作柳亭于其中,闻者咨美。英宗初立,唐英上谨始书,言:“为人后者为之子,恐它日有引定陶故事以惑圣听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珪、镇谓唐英有先见之明,故荐之。
  乙巳,宝文阁成,置学士、直学士、待制官,奉英宗御书藏于阁。
  六月,戊申,辽有司奏新城县民杨从谋反,伪署官吏,辽主曰:“小人无知,此儿戏耳。”独流其首恶,馀释之。
  河北旱,民流入京师。待制陈荐请以便籴司陈粟贷民,户二石,从之。司马光上疏曰:“圣王之政,使民安土乐业而无离散之心,其要在于得人而已。以臣愚见,莫若择公正之人为河北监司,使察灾伤州县,守宰不胜任者易之,然后多方那融斗斛,使赈济土著之民,居者既安,则行者思反。若县县皆然,岂复有流民哉!”于是诏河北运司约束州县,倍加存恤。
  己未,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赵抃知谏院。入谢,帝谓抃曰:“闻卿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事邪?”故事,近臣自蜀还者,必登省府,不为谏官;大臣以为疑,帝曰:“吾赖其言耳。倘欲大用,何必省府乎!”抃上疏言任道德,委辅弼,别邪正,去侈心,信号令,平赏罚,谨机密,备不虞,勿数赦,容谏诤十事。又言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马默,皆骨鲠敢言,久谴不复,无以慰搢绅之望。复论五费,谓宫掖、宗室、官滥、兵冗、土木之事,多见纳用。
  辛未,诏:“天下官吏有能知差役利害,可以宽减者,实封条析以闻。”
  先是三司使韩绛言:“害农之弊,无甚差役之法。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向闻京东民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父告其子云:‘吾当求死,使汝曹免于冻馁。’遂自经而死。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又有鬻田减其户等者,田归官户不役之家,而役并于同等见存之户。望令中外臣庶,条其利害,委侍从台省官集议裁定,使力役无偏重之患,则农民有乐业之心。”帝纳其言,故有是诏。役法之议始此。
  陕西运运使薛向言:“知青涧城种谔招西人硃令陵,最为横山得力酋长,已给田十顷、宅一区,乞除一班行,使夸示诸羌,诱降横山之众。”诏增给田五顷。谔,世衡之子也。向在英宗时,尝献《西陲利害》十五篇。去冬又上疏陈御边五利:一曰任将帅以制其冲,二曰亟攻伐以罢其敌,三曰省戍兵以实其力,四曰绝利源以敝其国,五曰惜经费以固其本。疏奏,英宗称善,尝置诸左右,帝见而奇之。会边臣多言横山族帐可招纳者,是日,召向入。凡向所陈计策,帝皆令勿语两府,自以手诏指挥。
  壬申,辽以度支使赵徵参知政事。
  乙亥,御史张纪言:“近岁以来,百司庶务,多禀决于中书。臣谓政府不当侵有司之职,有司亦不当以细务汩政府。”诏:“中书、枢密院,应细务合归有司者,条析以闻。”后中书具三十一事,枢密院具六十二事,皆归之有司。
  秋,七月,庚辰,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本朝典礼,循唐之旧,真宗、仁宗皆祀于明堂以配上帝。今季秋大享明堂,伏请以大行皇帝配。”诏恭依。
  诏察富民与妃嫔家婚姻夤缘得官者。
  己丑,命户部郎中赵抃、刑部郎中陈荐详定中外封事。先是帝命张方平、司马光,至是复令抃等同之。
  辛卯,告大行皇帝谥于天地、宗庙、社稷。
  壬辰,上宝册于福宁殿。
  帝初即位,内臣以覃恩升朝者,皆罢内职,独句当御药院高居简等四人留如故。司马光疏言:“居简资性奸回,工谗善佞,久处近职,罪恶其多。顷在先朝,依凭城社,物论切齿。及陛下继统,乃复先自结纳,使宠信之恩,过于先帝。愿明治其罪,以解天下之惑。”帝曰:“祔庙毕,自当去。”光曰:“闺闼小臣,何系山陵先后?舜去四凶,不为不忠;仁宗贬丁谓,不为不孝。”帝从之。癸巳,居简罢为供备库使。
  乙未,以三司检法官吕惠卿编校集贤书籍。惠卿与王安石雅相好,安石荐其才于曾公亮,遂举馆职。惠卿,晋江人也。
  辛丑,荧惑昼见,凡三十五日。
  丙午,文州曲水县令宇文之邵上书指陈得失。之邵,绵竹人,为曲水令,转运使以轻缣高其价,使县配卖,之邵言:“县地狭人贫,耕者亡几,方岁俭饥,羌夷数入寇,不可复困之以求利。”转运使怒。会帝即位求言,乃上书曰:“千里之郡,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转运使、提点刑狱制之也;百里之邑,有利未必兴,有害未必除者,郡制之也。前日赦令,应在公逋负一切蠲除,而有司操之益急,督之愈甚,使上泽不下流而细民日困。如择贤才以为三司之官,稍假郡县以权,则民瘼除矣。”然后监番、棸、蹶、楀之盛以保安外戚,考《棠棣》、《角弓》之义以亲睦九族,兴坠典,拔滞淹,远夸毘,来忠谠。凡所建置,必与大臣共议以广其善,号令威福则专制之。如此,则太平可拱而俟也。”书奏,不报,喟然曰:“吾不可仕矣!”遂以太子中允致仕,时年未四十也。范镇曰:“之邵位下而言高,学富而行笃,少我二十一岁而先我挂冠,使吾慊然。”
  夏国遣使奉慰及进助山陵。
  八月,丁未朔,太白昼见。
  辛亥,司马光言:“窃闻陛下好令内臣采访外事及问以群臣能否,臣窃以为非宜。陛下内有两府、两省、台谏,外有提、转、牧、守,皆腹心耳日股肱之臣也。诚能精择其人,使之各举其职,则天下之事,犹一堂之上,陛下何患于不知哉!今深处九重,询于近习,采道听涂说之言,纳曲躬附耳之奏,不验虚实,即行赏罚,臣恐谗邪得以逞其爱憎,而陛下为之受其讥谤也。”
  戊午,复夏人和市。
  张方平、司马光奏所详定内外封事,帝令中书参议。光对延和殿,言:“封事善者,在陛下决行之。”帝曰:“大臣多不欲行。”光曰:“陛下询荛以广聪明,斯乃社稷之福,而非大臣之利也。”癸亥,诏:“详定封事所奏,如其中有难行者,可召详定官赴中书问难,令述利害以进。”
  己巳,京师地震。帝问辅臣曰:“地震何祥也?”曾公亮对曰:“天裂,阳不足;地震,阴有馀。”帝曰:“谁为阴?”公亮曰:“臣者君之阴,子者父之阴,妇者夫之阴,夷狄者中国之阴,皆宜戒之。”吴奎曰:“但为小人党盛耳。”帝不怿。
  癸酉,葬宪文肃武宣孝皇帝于永厚陵,庙号英宗。
  是月,判河阳军富弼上疏曰:“帝王都无职事,惟别君子、小人。然千官百职,岂尽烦帝王辨之乎?但精求任天下之事者,不使一小人参用于其间,莫不得人矣。陛下勿谓所采既广,所得必多,其间当防小人惑乱圣听。奸谋似正,诈辞似忠,疑似之际,不可不早辨也。”
  九月,丁丑,诏减诸路逃田税额。
  壬午,祧僖祖及文懿皇后。乙酉,祔英宗神主于太庙,乐曰《大英之舞》。
  戊子,减两京畿内、郑、孟州囚罪一等,民役山陵者蠲其赋。
  辛卯,徙封昌王颢为岐王,乐安郡王頵为高密郡王。
  遣孙思恭等报谢于辽。
  壬辰,录周世宗从曾孙贻廓为三班奉职。
  甲午,辽遣使来贺即位。
  戊戌,召知江宁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
  辽主命给诸路囚粮。
  辛丑,韩琦、吴奎、陈升之并罢。琦历相三朝,或言其专。自王陶论劾后,曾公亮因力荐王安石,欲以间琦。琦称疾求去,帝不许,以诏书慰抚。琦又疏有四当去,复不许。厚陵复土,琦更不入中书,请甚坚。于是帝夜召张方平议,且曰:“琦志不可夺矣。”方平遂建议,宜宠以两镇节铖,且虚府以示复用;乃除镇安、武胜军节度使、守司徙、检校太师兼侍中、判相州。帝复召知制诰郑獬草奎知青州及方平、赵抃参知政事制,赐双烛归舍入院,外廷无有知者。明旦,獬进草,遂降付中书。升之,初名旭,避帝嫌名,故以字行。帝始擢任杨定,升之屡谏不宜生边事,由是忤旨;以母老,乞便郡,遂出知越州。
  以枢密副使吕公弼为枢密使,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知谏院赵抃并参知政事,三司使韩绛、知开封府邵亢并枢密副使。
  先是薛向奏蕃部嵬名山有归附意,壬寅,司马光对延和殿,言谅祚称臣奉贡,不当诱其叛臣以兴边事。帝曰:“此外人妄传耳。”光曰:“陛下知薛向之为人否?”帝曰:“固非端方士也,徒以其知钱谷及边事耳。”光曰:“钱谷诚知之,边事则未也。”又言张方平奸邪贪猥,帝曰:“有何实状?”光曰:“请言臣所目见者。”帝作色曰:“每有除拜,众言辄纷纷,非朝廷美事。”光曰:“此乃朝廷美事也。知人,帝尧难之;况陛下新即位,万一用一奸邪,若台谏循默不言,陛下从何知之?”帝曰:“吴奎附宰相否?”光曰:“不知也。”帝曰:“结宰相与结人主孰贤?”光曰:“结宰相为奸邪;然希意迎合,观人主趋向而顺之者,亦奸邪也。”
  潮州地震。
  癸卯,同佥书枢密郭逵罢为宣徵南院使、判郓州;从张纪、唐淑问、赵抃言也。逵至郓七日,徙师延州。
  权御史中丞司马光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以滕甫权御史中丞。光言:“臣昨论张方平参政,不协众望,其言既不足采,所有新命,臣未敢祇受。”光等诰敕下通进银台司,吕公著具奏封驳。帝手诏谕光曰:“朕以卿经术行义,为世所推,今将开迩英之度,欲得卿朝夕讨论,敷陈治道,以箴遗阙,故换卿禁林,复兼劝讲,非为前日论奏张方平也。吕公著封还,盖不如此意耳。”于是取诰敕直付閤门,趣光等受职。公著又言:“诰敕不由本司,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帝手批其奏曰:“俟开迩英,当谕朕意。”
  韩琦既出判相州,入对,帝泣下,琦亦垂涕称谢。诏琦出入如二府仪,又赐兴道坊宅一区,擢其子秘书丞忠彦为秘阁校理。帝曰:“卿去,谁可属国者?王安石何如?”琦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馀,处辅弼之地则不可。”帝默然。
  是月,辽主如南京。
  冬,十月,丙午朔,漳、泉诸州地震。
  丁未,富弼罢判河阳。
  戊申,建州、邵武、兴化军地震。
  己酉,初御迩英阁,召侍臣讲读经史。讲退,独留吕公著,语曰:“朕以司马光道德学问,欲常在左右,非以其言不当也。”公著力请解职,许之,它日,又谓公著曰:“光方直,如迂阔何?”公著曰:“孔子上圣,子路犹谓之迂;孟轲大贤,时人亦谓之迂。况光者,岂免此名!大抵虑事深远,则近于迂矣。愿陛下更察之!”
  命御史中丞滕甫考诸路监司课绩。
  旧制,审定殿最格法,自发运使下至知州,皆归考课院,专以监司所第等级为据。至考监司,则总其甄别部吏能否,副以采访才行,合二事为课,悉书中等,无高下,帝即位,凡职皆有课,凡课皆责实,监司所上守臣课不中等者,展年降资;而治状优异者,增秩赐金帛,以玺书奖励之。若监司以上,则命御史中丞、侍御史考校。
  参知政事张方平,以父忧罢。
  庚戌,给陕西转运司度僧牒,令籴谷赈霜旱州县。
  癸丑,诏:“翰林学士、御史中丞、侍御史知杂事举材堪御史者各二人。”
  甲寅,翰林学士司马光初进读《通志》于迩英阁,赐名《资治通鉴》,亲制序以赐光,令候书成写入,又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序略曰:“博而得其要,简而周于事,是亦典刑之总会,册牍之渊林矣。”
  癸酉,知青涧城种谔复绥州。夏将嵬名山部落在绥,其弟夷山降于谔,谔使人因夷山以诱之,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而许降,而名山未之知也。谔即奏言:“谅祚累年用兵,人心离贰,尝欲发横山族帐尽过兴州,族帐皆怀土重迁,其首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帝信之。知延州陆诜言以情伪未可知,戒谔毋妄动,谔持之力。诏诜诏谔问状,且与转运使薛向议招纳。乃共画三策,令幕佐张穆之入奏。穆之阴受向指说,言必可成。帝意诜不协力,徙之秦凤。谔不待报,悉起所部兵长驱而前,围其帐。名山惊,援枪欲斗,夷山呼曰:“兄已约降,何为如是?”文喜因出所受金盂示之,名山投枪大哭,遂举众从谔而南,得酋领三百,户万五千,胜兵万人。将筑城于其地,诜以无诏出师,召谔还。军次怀远,虏众四万人坌集城下。谔出兵击走之,遂城绥州。
  初,谔言名山约降,帝将令边臣招纳其众。司马光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帝不听。及谔取绥州,费六十万,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
  种谔既取绥州,夏人乃诈为会议,诱知保安军杨定等,杀之。朝廷谋西讨,邵亢曰:“天下财力殚屈,未宜用兵,唯当降意抚纳,俟不顺命,则师出有名矣。”因条上其事。”诏报曰:“中国民力,大事也。兵兴之后,不无倍率,人心一摇,安危所系。且动自我始,先违信誓,契丹闻之,将不期而自合,兹朕所深忧者。当悉如卿计。”于是欲弃绥州,知延州郭逵言:“贼既杀王官,而又弃绥不守,见弱已甚。且嵬名山举族来归,当何以处之?”帝不听。
  十一月,丁丑,诏近臣各举才行可任使者一人。
  文彦博言于帝曰:“诸路帅臣、转运使,职任至重,一道惨舒系焉,所宜择人久任。”又言:“两府堂陛之重,亦当久任,使其下不能倾危,乃可立事。”韩绛曰:“汉王嘉以为二千石尊重难危,乃可使下,况堂陛之势乎!”
  戊寅,诏求直言。
  诏御史台每遇起居日,令百僚转对。
  丙戌,诏曰:“故事,二府初入,举所知者三人,将以观大臣之能。比年多因请谒干誉,荐者不公,其令中书、枢密院举人皆明言才业所长,堪任何事,以副朕为官择人之意。”
  改命韩琦判永兴军兼陕西路经略安抚使,赐手札趣令治装。琦言:“边臣肆意妄作,构怨戎狄。臣朝夕引道非难,但须禀朝廷成算,愿召二府亟决之。”琦入辞,曾公亮等方奏事,乞与琦同议,帝召之,琦曰:“臣前日备员政府,所当共议。今籓臣也,惟奉行朝廷命令耳,决不敢与闻。”又言:“王陶指臣为跋扈,今陛下乃举陕西兵柄授臣,夏有劾臣如陶者,则臣赤族矣。”帝曰:“侍中犹未知朕意邪?”
  丁亥,诏:“令天下州军各上所辖县令治状优劣,其条约,令考课院详定以闻。”
  戊子,分命审臣祈雪。
  置马监于河东交城县。
  庚寅,诏:“近臣以举官不当,经三劾者,中书别奏取旨。”
  壬辰,夏国遣使进回鹘僧、金佛,《梵觉经》于辽。
  乙未,诏:“内外文武官各举所知二人,见任两府三人,或耻于自媒,久淹下位,或偶因微累,遂废周行者,咸以名闻。”
  先是以向传范知澶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传范,敏中之子也。知谏院杨绘言:“后族不当领安抚使,请易之,以杜外戚干进之渐。”文彦博曰:“传范累典郡有政声,非由外戚。”帝曰:“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它日妄求者。”己亥,命改知郓州。它日,绘又言曾公亮不当用其子孝宽判鼓院。帝谓滕甫曰:“鼓院,传达而已,何与于事?”甫曰:“人有诉宰相者,使其子传达,可乎?且天下见宰相子在是,岂敢复诉事?”帝为寝其命。绘亦解谏职,改兼侍读,绘固辞。甫言于帝,帝诏甫谕意,绘曰:“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不拜。未阅月,复知谏院。
  十二月,丁未,辽参知政事刘诜仍为枢密副使,以枢密直学士张孝杰参知政事。己酉,以孝杰同知枢密院事。孝杰附耶律伊逊,故累迁。
  辽主行再生礼,赦死罪以下。
  辛酉,诏以来岁日食正旦,自乙丑避正殿,减常膳,罢朝贺。
  壬戌,诏起居日增罢对官二人。
  丙寅,诏曰:“狱者,民命之所系也。比闻有司岁考天下之奏而瘐死者多。其具为令,提点刑狱岁终会死者之数以闻。委中书检察,或死者过多,官吏虽已行罚,当更黜责。”
  己巳,夏人求以亡命景询易嵬名山,郭逵曰:“询,庸人也,于事何所轻重!受之则不得不还名山,恐自是蕃酋无复敢向化矣。”是月,逵讠冋得杀杨定等首领姓名,谍告,将斩之于境以谢罪,逵曰:“是且枭死囚以绐我。”报曰:“必执李崇贵、韩道喜来。”夏人言杀之矣,逵命以二人状貌物色诘问,敌情得,乃锢而献之。
  夏国主谅祚殂,年二十一,国人谥曰昭英皇帝,庙号毅宗,葬安陵;子秉常即位,时年七岁,梁太后摄政。
  是月,韩琦至永兴。初,薛向、郭逵等议欲存绥州,诏琦度其可否,琦奏:“贼今已诱杀杨定等,绥州不可弃也。”及谅祚病死,其子秉常方幼,琦因奏:“当此变故,尤非弃绥之时。”文彦博、吕公弼耻于中变,督促弃绥如初,琦条陈不已。帝遣中使赍手诏访琦利害,琦复具奏,言绥不可弃,乃诏如琦议。
  是岁,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胡宿卒。宿内刚外和,临事慎重,不辄发,发即不可回,尤顾惜大体,其笃行自厉,至于贵达,常如布衣时。
  辽南京旱、蝗。
续资治通鉴--●卷第六十六
●卷第六十六
    【宋纪六十六】 起著雍涒滩正月,尽屠维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名顼,英宗长子,母曰宣仁圣烈皇后高氏。庆历八年四月戊寅,生于濮王宫。八月,赐名仲针,授率府副率,三迁至右千牛卫将军。嘉祐八年,侍英宗入居庆宁宫。英宗即位,授安州观察使,封光国公。帝天性好学请问,至日晏忘食,英宗尝遣内侍止之。帝正衣冠拱手,虽大暑未尝用扇。是年九月,加忠武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淮阳郡王,改今名。治平元年,进封颍王。十二月壬寅,立为皇太子。
     ○神宗体无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元年(辽咸雍四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诏改元。
  复命武臣同提点刑狱。
  丙子,辽主如鸳鸯泺。
  丁丑,以旱减天下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辛巳,辽改易州兵马使为安抚使。
  丁亥,命宰臣极言阙失。
  辽主猎于炭山。
  庚寅,御殿,复膳。
  辛卯,辽遣使赈西京饥民。
  壬辰,帝幸寺观祈雨。
  参知政事赵概数以老求去,丙申,罢知徐州。概秉心和平,与人无怨恶,在官如不能言,然阴以利物者为多,时议比之刘宽、娄师德。
  以三司使唐介参知政事。故事,执政坐待漏舍,宰相省阅所进文书,同列不得闻。介谓曾公亮曰:“身在政府而事不预知,上或有所问,何辞以对?”乃与同视,后遂以为常。
  丁酉,诏修《英宗实录》。
  壬寅,诏太学增置外舍生百员。初,太学置内舍生二百员,官为给食。至是待次盖百馀人,谏官以为言,故有是诏。
  二月,甲辰朔,辽命元帅府募军。
  辛亥,令诸路每季以雨雪闻。
  乙卯,以孔宗愿子若蒙为新泰县主簿,袭封衍圣公。
  初,言者交论种谔擅兴生事,诏系长安狱。谔乃悉焚当路所与简牍,置对,无一语罣人,惟自引伏。丙辰,贬谔秩四等,安置随州。
  司马光进读《资治通鉴》,至苏秦约六国从事,帝曰:“苏秦、张仪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对曰:“纵横之术,无益于治。臣所以存其事于书者,欲见当时风俗,专以辩说相高,人君悉国而听之,此所谓利口覆邦者也。”帝曰:“闻卿进读,终日忘倦。”
  帝谓文彦博等曰:“天下敝事至多,不可不革。”彦博对曰:“譬如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韩绛曰:“为政立事,当有大小先后之序。”帝曰:“大抵威克厥爱,乃能有济。”
  丁卯,辽主巡行北方。
  三月,癸酉朔,帝谓文彦博等曰:“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大臣宜共留意节用。”又曰:“汉文身衣弋绨,非徒然也,盖亦有为为之耳,数十年间,终有成效。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庚辰,夏遣薛宗道等来告哀。帝问杀杨定事,宗道言:“杀人者先已执送之矣。”乃赐诏慰之,并谕令上大首领数人姓名,当爵禄之,俟李崇贵至,即行册礼。及崇贵至,云:“定奉使谅祚,尝拜称臣,且许以归沿边熟户,谅祚遗之宝剑、宝鉴及金银物。”初,定之归,上其剑、鉴而匿其金银,言谅祚可刺,帝喜,遂擢知保安。既而夏人失绥州,以为定卖己,故杀之。至是事露,帝薄崇贵等罪而削定官,没其田宅万计。
  夏亦遣使告哀于辽,辽遣人吊祭。
  甲申,辽赈应州饥民。
  先是辽禁南京种稻,民病之。乙酉,命除军行之地,并许民种稻。
  丙戌,诏恤刑。
  戊子,作太皇太后庆寿宫,皇太后宝慈宫。
  庚寅,辽赈朔州饥民。
  乙未,诏河北转运司预计置赈济饥民。
  丁酉,潭州雨毛。
  夏,四月,壬寅朔,新判汝州富弼入见,以足疾,许肩舆至殿门。帝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令其子绍庭掖以进,且命毋拜。坐语从容至日昃,问以治道。弼知帝锐于有为,对曰“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窥测则奸人得以傅会其意。陛下当如天之鉴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矣。”又问边事,弼曰:“陛下临御未久,当先布德泽。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亦不宜重赏边功,干戈一起,所系祸福不细。”帝默然良久。又问为治所先,弼曰:“阜安宇内为先。”帝称善,欲以集禧观使留之。弼力辞,赴郡。
  乙巳,诏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安石素与韩绛、韩维及吕公著相友善,帝在籓邸,维为记室,每讲说见称,辄曰:“此维友王安石之说也。”及为太子庶子,又荐以自代,帝由是想见其人,甫即位,命知江宁府;数月,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至是始造朝入对,帝问为治所先,对曰:“择术为先。”帝曰:“唐太宗何如?”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烦,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以为高不可及耳。”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又问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无大变,粗致太平,以何道也?”安石退而奏书,其略曰:“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扞夷狄,内以平中国。于是除苛政,止虐刑,废强横之籓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义,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正论非不见容,然邪说亦有时而用。以诗赋记诵求天下之士,而无学校养成之法;以科名资格叙朝廷之位,而无官司课试之方。监司无检察之人,守将非选择之吏;转徙之亟,既难于考绩;而游谈之众,因得以乱真;交私养望者,多得显官;独立营职者,或见排沮。故上下偷惰,取容而已,虽有能者在职,亦无以异于庸人。农民坏于差役,而未尝特见救恤,又不为之设官以修其水土之利;兵士杂于疲老,而未尝申敕训练,又不为之择将而久其疆埸之权。宿卫则聚卒伍无赖之人,而未有以变五代姑息羁縻之俗;宗室则无教训选举之实,而未有以合先王亲疏隆杀之宜。其于理财,大抵无法,故虽俭约而民不富,虽勤忧而国不强。赖非夷狄昌炽之时,又无尧、汤水旱之变,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伏惟陛下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急,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明日,帝谓安石曰:“昨阅卿奏书,所条众失,卿必已一一经画,试为朕详言施设之方。”安石曰:“遽数之不可尽,愿陛下以讲学为事,讲学既明,则施设之方不言而自喻矣。”
  辛亥,同天节,群臣及辽使初上寿于紫宸殿。
  礼官议,欲用唐故事,以五月朔请御大庆殿受朝,因上尊号。翰林学士吕公著言:“五月会朝,始于唐德宗,取术数厌胜之说,宪宗以不经罢之。况尊号非古典,不系人主重轻。”陛下方追复三代,何必于阴长之日为非礼之会,受无益之名!”从之。
  戊午,回鹘贡于辽。
  庚申,吕公著、王安石等言:“故事,侍讲者皆赐坐;自乾兴以来,讲者始立,而侍者皆坐听。臣等窃谓侍者可使立,而讲者当赐坐。”礼官韩维、刁约、胡宗愈言:“宜如天禧旧制,以彰陛下稽古重道之意。”刘分攵曰:“侍臣讲论于前,不可安坐。避席言语,乃古今常礼。君使之坐,所以示人主尊德乐道也;若不命而请则异矣。”龚鼎臣、苏颂、周孟阳、王汾、韩忠彦皆同分攵议,曰:“乾兴以来,侍臣立讲,历仁宗、英宗两朝,行之且五十年,岂可轻议变更!”帝问曾公亮,公亮曰:“臣侍仁宗书筵亦立。”后安石因讲赐留,帝面谕曰:“卿当讲日可坐。”安石不敢坐,遂已。
  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刘敞卒。敞学问渊博,寝食坐卧,未尝不以《六经》自随。尝得先秦彝鼎数十,铭识奇奥,皆按而读之,因以考知三代制度,尤珍惜之,每曰:“我死,子孙以此蒸尝我。”朝廷每有礼乐之事,必就其家以取决焉。欧阳修每于书有疑,折简来问,敞对使答之,笔不停手,修辄叹服。庆历以前,学者守注疏之说,至敞为《七经小传》,始民诸儒异。后王安石修《经义》,盖本于敞,而新奇抑又甚矣。
  癸亥,以孙觉为右正言、同知谏院。帝与觉言,欲革积弊,觉曰:“弊固不可以不革,革而当,其悔乃亡。”帝称其知理。
  五月,癸酉,帝谓文彦博等曰:“丁渭、王钦若、陈彭年何如人?”彦博等各以所闻对,因言:“当时修建宫殿,皆谓等开之,耗祖宗积储过半,至今府库不复充实。”帝曰:“王旦为宰相,不得无过。”韩绛曰:“旦尝谏,真宗不从;求去位,又弗许。”帝曰:“事有不便,当极论列,岂可以求去塞责??”
  国子监言补试国子监生以九百人为额,从之。
  甲戌,募饥民补厢军。
  庚辰,诏两制及国子监举诸王宫教授。
  丙戌,辽主驻特古里。
  戊戌,废庆成军。
  六月,癸卯,录唐魏征、狄仁杰后;从韩琦请也。
  丁未,占城来贡。
  辛亥,诏:“诸路监司访寻州县,兴复水利,如能设法劝诱修筑塘堰、圩堤,功利有实,当议旌宠。”
  壬子,辽西北路雨谷三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