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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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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踏入乌托邦 第一章 外出休假
  1
  巴恩斯坦波尔先生觉得确实该给自己放一次假了,但他不知道要和谁一起去体假,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休假。他每天都在超负荷地工作,而且对自己的家庭也越来越感到厌倦。
  他生来就是一个感情极为丰富的人,对家庭的挚爱使他把家时刻都牢记在心中。然而,当他疲惫不堪、郁郁寡欢的时候,他又对家产生了极度的厌倦感。三个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胳膊腿一天比一天长得更结实。他们会坐在巴恩斯坦波尔先生正准备要坐上去的椅子上;当他在弹奏钢琴时,儿子会在旁边嘲笑、戏弄他;房间里时刻充满着他们嘶哑的喊叫声。他们高声讲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理解的笑话,并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他们经常介入大人之间那些无关紧要的调情之中,而这种调情对他来说是他生活中聊以自慰的主要途径之一。在网球场上,他经常被儿子打得一败涂地。他们开心地玩着登陆游戏,两人一帮,三人一伙,吵吵闹闹地从楼梯上滚下来。房间里,他们的帽子四处乱飞。他们早饭不按时吃,每天晚上上床时都发出“嗷嗷”的叫喊声,门也被摔得“嘭嘭”直响。可他们的妈妈对此却一直无动于哀。他们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而且对当今社会除了巴恩斯坦波尔工资不涨外,其余的都在飞涨这一事实丝毫不予理会。每当吃饭时,他想以劳合·乔治先生为例给他们讲一些简朴的道理或者略微抬高一点嗓门来压制他们的喧闹声,他们就会表现出极端的心不在焉,而且无论他的嗓门有多高,他们都丝毫不在乎。
  他急于离开这个家去某个地方,可以静静地品味那里形形色色的人,至少在那里可以摆脱儿子们对他的干扰。
  他还想远离佩弗先生一段时间。走在那几条街道上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拆磨。他不愿再看到任何一张报纸、任何一条报载广告。财政危机的恐惧感时刻索绕在他的脑海里,而这种财政危机最终会导致战争的爆发。人们会认为在这种危机条件下爆发的战争是个不可避免的灾难。
  巴恩斯坦波尔是《自由主义者》周刊杂志的副主编兼总管。这是一份颇具影响并以刊登激进思想而闻名的刊物。他的上司,佩弗先生无处不在的干扰对他工作的影响越来越大。以前,他可以和其他员工一起通过开一些诡秘的玩笑来发泄他们心中对佩弗的不满,以示对佩弗的抗议。而现在这些员工都不在了,佩弗先生以财政危机为由把他们全炒了鱿鱼,现在的情况足,除巴恩斯坦波尔和佩弗外,再也没有什么人定期为《自由主义名》投稿了。所以,佩弗现在完全按自己的观点来要求巴恩斯坦波尔和控制《自由主义者》。他会耸着肩,坐在编辑椅上,双手放在裤口袋里,用个人沮丧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有时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巴恩斯坦波尔固有的脾性是对任何事情都有一种朴素的期望和迸取心,佩弗则坚持认为进取心至少在六年前就已经过时了,而自由主义者应该把最美好的希望寄托在即将到来的最后审判日。在其他员工还在的时候,他们通常把佩弗先生的手稿称之为经过一周还没有被消化好的食物,佩弗把他所谓的稿子写好后便会离开编辑部,把一周要发表的文章连同他的手稿统统交给巴恩斯坦波尔,自己一走了事。
  即使在平时,佩弗也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在他们之间经常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因此,他工作中时常带有一种消沉的情绪是可以理解的。煤矿的关闭已长达一个月之久,这似乎预示着英国商业的崩溃;每天早晨都有来自爱尔兰最新暴行的报道,这些暴行是令人发指,不可饶恕的,长时间的干旱威胁到整个世界的粮食生产;国际联盟,这个巴恩斯坦波尔在威尔士总统鼎盛时期曾对它寄予很大期望的国际组织,现在也处在消极,自我满足的无所事事状态。到处都是冲突,到处都是疯狂。八分之七的世界好像陷入长期的混乱之中,整个社会似乎处于解体的边缘。即使使没有佩弗的存在,要想面对现实,寻求发展也是十分困难的。
  巴恩斯坦波尔心中确实隐藏着一种希望。在他看来,希望是生活中最基本的溶剂,没有它,人们将无法领悟生活的真谛。他总是把希望寄托在自由主义以及自己不懈的努力上,但是他现在已开始认识到,自由主义将永远一事元成,充其量只不过是耸着肩,把手放在裤袋里对那些出身低微,精力充沛的人行为举止进行品头论足而已。
  巴恩斯坦波尔现在每个日日夜夜都在不停地为整个世界而担忧。甚至在夜晚,睡意都远离他而去。在他脑海中时刻紊绕着一个强烈的渴望,那就是完全按自己的观点出版一批《自由主义者》——在佩弗走开后,改变所有的一切。他要删除那些没有经过仔细推敲,斟酌的文章以及粗劣、空洞的束缚,删除对残酷以及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一种幸灭乐祸的报道;删除对劳合·乔治人生那些简单、自然且为人之常情的不端行为的指责;删除对格雷大臣、罗伯特·塞斯尔大臣、兰斯多恩大臣、教皇、安娜女皇、弗莱德雷科、巴巴丽莎皇帝钟爱的过分渲染(每期都有不同的人物登场亮相),以此来呼唤人们来实现一个全新的世界,那就是把乌托邦思想灌输在这一周刊中!他要告诉《自由主义者》的读者们:这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事!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佩弗在周日吃早饭时看到这些文章)这对他将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也许由于过分惊奇,这一次他会把吃进去的食物好好消化一下。
  但是,这是些愚蠢的梦想,因为他必须考虑到家中还有三个小巴忠斯坦波尔,他们还需要依靠他过上体面的日子。在他们心中,任何事情都像梦一样美丽。巴恩斯坦波尔不得不承认,他不能把这两件事完全分开,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聪明绝顶,也许他会把事情搞得一团糟……一个人也许会有跳出油锅又入火坑的遭遇。
  《自由主义者》是一个令人意气消沉的刊物,但决不是一个低级、庸俗的刊物。
  诚然,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即将发生灾施性的战争,巴恩斯坦波尔觉得极有必要同佩弗分开一段时间。他同佩弗已经有过一到两次对抗,争吵随时都会发生。很显然,离开佩弗的第一步是去看医生,所以,巴恩斯坦波尔去看了医生。
  “我的神经已失去了控制,”巴恩斯坦波尔先生说,“我感到神经极度衰弱。”
  “你患有神经表弱症。”医生说。
  “我对日常工作感到恐惧。”        
  “你需要休一次假。”
  “你认为我需要改变一下环境吗?”       
  “尽可能是一个全新的环境。”         
  “你能建议上下我该去什么地方?”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确实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我想你能推荐……”
  “想想能吸引你的地方,然后就去。尽情地做你现在想做的事情。”    
  巴恩斯坦波尔把钱付给医生就走开了。他牢记着医生的建议,时刻准备把自己生病的消息传出去。一旦时机成熟,他便会说出离开佩弗一段时间的必要性。
  2
  一段时间内,巴恩斯坦波尔所企盼的休假成了他极度忧虑中一个新的负担,因为,决定外出休假必须面对三个明显难以逾越的障碍:怎样走?到哪里去?而且由于巴恩斯坦波尔属于对自己同伴很快就会产生厌倦的那类人:同谁一起去?一个偷偷摸摸的计划悄悄地在他心中形成,他经常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了些话题,但幸好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有一件事情他是非常清楚的。有关他休假的事在家里是一个字也不能提。一旦巴恩斯坦波尔夫人得到半点风声,他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夫人会以权威人士的架势,全权负责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情。她会说:“你一定要休个好假。”然后再帮他选一个路途遥远且花费很大的度假胜地,如康沃尔、苏格兰或者布列塔尼。她还会买很多随身物品,并且就在他要出发的最后时刻,她会很周到想起要把一个极不方便的包裹塞进行李中。最后,她会带着三个儿子为他送行。很可能她还会安排一帮好友一同前往,以便能“活跃气氛”。如果他们真地同他一起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把他们本质中最坏的一面也了同带去,这将是最令人讨厌的事情。相互之间可谈的话题很少,仅仅有一些虚伪的笑声和没完没了的游戏……不,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假日!
  但是,一个人如果想休假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让太太知道呢?私下把行李整理好,再悄悄地把行李搬到屋外……
  按巴恩斯坦波尔自己的观点,目前最令他感到信心十足的是他自己有一辆小汽车。很自然,这辆车在他秘密计划中将起十分重要的作用。它可以成为他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对于第二个障碍“到哪里去?”他的想法先从一个固定、确切的度假胜地转到随便一个什么地方,只要他能轻轻松松地度假,还能略微感受一下小动物的友好就再好不过了。这就算是对第二个问题的回答,同谁一起去呢?他的车是一辆两座牟;家里人把它称之为“洗脚盆”“柯尔曼的芥未””黄祸’’等等。就像这些雅号所隐含的那样,它是一辆低矮的黄色敞篷车。巴恩斯坦波尔就是驾驶这辆车从悉顿汉姆到办公室上班的。白天,他把车停在办公室的院子里;在悉顿汉姆把它停在只有巴恩斯坦波尔有钥匙的车库里。至今,他已成功地阻止了儿子们驾驶它或打碎它。偶尔、巴恩斯坦波尔太太会让他开车带她到悉顿汉姆附近买买东西,但她并不喜欢这辆车,原因是它把她暴露得大多,而且还把她搞褡满身尘土,蓬头垢面。正因为所有这些原因,这辆车成为他休假期间最好的搭档。巴恩斯坦波尔很喜欢开这辆车,因为它每行驶三十三英里仅耗二加仑汽油,比买季票便宜不少。他车技很差,但他开得很慢。尽管它有时会自己停下来并拒绝再前进,但至少目前它还没有这样做。就像巴恩斯坦波尔自己一生中曾经干过的事情,本该往东去,可他却把方向盘往西打。如此这样,他感到很刺激。
  最终,巴恩斯坦波尔果断地做出了决定。机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星期四是他去印刷室的日子。晚上回到家里感到极端的疲倦。气候仍然顽固地保持炎热和干燥。人们痛苦地认识到,这次干旱将使半个地球处于饥饿和灾难之中。伦敦现在正处在社交旺季,到处都是自作聪明,强装笑脸的人;如果有什么东西比大跳探戈舞的1913年更愚蠢的话,那么根据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巴恩斯坦波尔把今年看成是人类历史上最愚蠢的一年,《星报》同往常一样在体育新闻报道和时装介绍栏目的空余边角处刊登一些坏消息。俄国同其他国家的战争仍在继续,爱尔兰,小亚细亚、印度边境、东西怕利亚也是如此:又发生了三起可怕的凶杀案;矿工在罢工,建筑行业也在罢工。惟一的好消息是,在下行列车上还能找到一处立足之地,可遗憾的是,发车时间还迟了二十分钟。
  他发现太太给他留了上张便条,告诉他,温布尔登的表妹来电报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机会,可以和利兰小姐一起观看网球比赛,并可亲眼目睹所有网球冠军的风采。她和三个儿子一块儿去,可能回来得很晚。她还说,她们参坚持到比赛的结束,一定要观赏到真正一流的网球比赛。由于那天晚上是佣人的休息日,她还问他是否介意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佣人在走之前会给他准备好晚饭的。
  巴恩斯坦波尔无可奈何地把便条看了一遍。晚假期间,他无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一位中国朋友送给他的一本宣传小册子上。这本小册子讲述的是日本人如何有意践踏和破坏中国文化和文明。
  晚饭后,他坐在后花园里吸着他的烟斗,这时,他才知道一个人独自在家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活跃起来,跑到佩弗的往处,告诉他医生的诊断和建议,并解释说。现在正是《自由主义者》离得开他的时候;因此,他要求休一次假。之后,他又跑回自己的房间,急急忙忙收拾好随身物品,把它们装进一个似乎不易丢失的旧格莱德斯通牌旅行包里,并把旅行包放在汽车的后座上。紧接着他又花了一点时间给他太太写了封信,很小心地把信放迸贴胸的衣袋里。            
  最后,他锁好车库,回到花园,躺在躺椅上,嘴里叼着烟斗;手里拿着经过仔细挑选,名字叫《欧洲的崩溃》一书,以便家人回来后看不出任何破绽。
  太太回来后,他漫不经心地告诉她,他觉得自己患了神经衰弱症,准备明天去伦敦看一下医生。
  太太要帮他选一个医生,但被他婉言谢绝了,因为他不能不考虑佩弗坚持向他推荐的医生。实际上,他已经看过了那位医生。当巴恩斯坦波尔太太认为他们大家全都应该休一个愉快的假期时,他只是哼哼了一声,既不表示坚持,也不表示反对。
  如此以来,巴恩斯坦波尔终于摆脱了这个家,几周休假所需的东西已准备好,并且没有遇到特别大的阻力。第二天早晨,他朝伦敦方向开去。路上的车很多,而且跑得也很快,但没有任何要出事故的迹象。这辆“黄祸”跑得特欢,实际上,它本该被命名为“金色希望。”到达坝伯韦尔后,他上了新开的路,驶向位于沃霍尔大桥路尽端的邮电局。他对自己将要做的事情既感到有点后怕,又觉得很刺激。他停下车,走进邮电局,给太太发了份电报。“潘根医生说,”他写到,“急需单独休息。去湖泊地区康复。行李已备好。余事随后信中告知。”
  之后、他走出邮电局,在口袋里乱摸一气,掏出那封头一天晚上就早已写好的信。把它寄走了。他故意把信写得很潦草以说明神经衰弱已到何种程度。他在信中解释说,潘根医生命令他马上休假,并建议他“去北方”,最好几天或一周内中断任何信件来往。如果没有什么急事的话,他将不准备再写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休息好,一切都会没事的。一旦有了确切的通信地址后,他将拍电报通知她,并且仅限于传递非常紧急的事情、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重新回到车上,从心底里有一种获得自由的感觉。自从他在第一个学校里的第一休假之后,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他驾车上了大北路,但在海德公园转角处的交通阻塞中,他让警察把他引向骑士桥。之后不久,在牛津路和巴斯路之间的岔口外,一辆发生故障的货车迫使他又回到了原路;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拐来拐去。他最后还是踏上了北去的路。
  3
  同往日一样,阳光灿烂,晴空万里,这也是1921年大干旱的特点,但所幸不算太热,巴恩斯坦波尔对这一切的新鲜感,再加上他愉快的心情,使他相信,在他前面会有一段令人愉快的经历。希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知道,他现在是在摆脱烦恼的路上,但他丝毫不去理会这条路到底能否带他彻底地摆脱烦恼。就连在路边的小酒店停下来吃点午饭,他也觉得是个不大不小的经历。要是继续赶路会感到有点孤单的话,他会有意让人搭他的车,并可以一起聊聊天。让人搭车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因为他现在已远离悉顿汉姆和《自由主义者》的办公室,去哪个方向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
  出斯洛不远,一辆灰色的旅行大轿车超过他的车。大轿车无声无响地从他身边开过,导致他一度紧张,车子也改变了方向。他车上并不十分准确的时速表显示出他行驶的速度为每小时二十六英里。在他看来这个速度已不算馒了,可旅行车超过他的车只是瞬间的事。他注意到车里坐着三男一女,他们正伸着脖子朝后望,似乎对跟在他们车子后面的什么东西很感兴趣。由于他们的车速太快,他仅看清了牟上的那位女士。那是位让人看一眼就会使人觉得她是一位容光焕发、非常可爱的美人。而紧挨着她的那位则是一个个子矮小,年龄偏大的先生。
  他还没有从刚才那段精彩的经历中回过神,又起来了一辆车。那辆车的喇叭声简直比史前蜥蜴的叫声还要难听。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这种超车方式。双方经过协调,他把速度降下来,放弃了路的中心地带,扬了杨手,表示对后者的支持和鼓励。这是一条大约三十英尺宽的公路,一辆光滑的大型轿车也趁机从他盼右侧超过去。由于车上装满了行李,他除了看到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坐在司机旁边外,其他什么人也没有看到。那辆车拐了个急弯,尾随着那辆旅行车而上。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早晨,在这样宽阔的马路上,即使是一个机械的“洗脚盆”也不愿被人以贵族的派头超过。拐过这个弯以后,巴恩斯坦波尔加大了油门,车速比他平时谨慎驾驶时的速度快了整整十英里。他觉得眼前的路比刚才宽广了许多。
  路确头比刚才宽了许多。它一直向前延伸大约三分之一英里。路的左边是经过仔细修剪的树篱和一些零散的树木。树篱以外是农田和村舍。朝远处眺望可以看到白扬树和温德塞城堡;路的右侧是一片农田和一个小酒店,它们刚好位于一座树木茂盛的小山脚下。在这十分幽静的田野边有一块十分醒目的旅馆广告牌。这家旅馆建在靠近梅顿海德一条小河的河边上。空气中时不时有热浪扑来,马路上偶尔会卷起几缕尘烟。灰色的旅行车和大轿车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巴恩斯坦波尔花了足足有两秒钟的时间才从惊奇中回过神来:马路左右两侧均没有岔路,如果他们是在远前方的拐弯处消失的话,那么,他们的行驶速度应该在每小时两百到三百英里。
  巴恩斯坦波尔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每当他对某件事情产生怀疑时,他会把车速降下来,现在他把车速降了下来;以每小时十五英里的速度缓慢前进。他睁大眼睛,注视着空旷的田野以期能发现一些导致前车神秘消失的蛛丝马迹。他究全被好奇心所支配,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险。
  他的车好像突然撞到了什么东西,急剧滑向一侧,最后在原地猛地打转不停。一瞬间,巴恩斯坦波尔不知所措,他记不清遇到车子打滑该怎样处理。他模模糊糊地想到曾经有人告诉过他,车子打滑时,方向盘应朝车子滑动的方向打。但是,一时间他又分不清车子在朝什么方向打滑。
  后来,他记得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响声,这个响声同琵琶弦在极强的压力下突然断裂发出的僻啪声完全一样。一个人在被麻醉前后极不理智时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他好像农树篱周围同什么人打了一架,现在路就在他前面。他松开油门,把速度放馒,直到车子最后停下来。他深深地陷入一种疑惑之中。
  这条路同他半分钟前行驶的路完全不同。树篱不再是刚才见到的树篱,树木不再是刚才见到的树木,温德塞城堡也消失不见了。对他惟一一个小小的补偿是那辆大轿车出现在他视野里,它就停在距他大约两百码的路边。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二章 漂亮的路
  1
  一时间,巴恩斯坦波尔的注意力集中到大轿车和周围的风景上。大轿车的乘客一个也没有下来。周围的风景受得如此美丽,要是在平时肯定会有人同他一起欣赏这今人着迷的美丽画卷,并向他解释发生这些变化的原以,前面那小帮人的存在使他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
  通常,英国的高速公路都是用鹅卵石、泥土和沥青铺成的,上面全是粗沙,尘土和动物的粪便。而这条路却是用玻璃制成的,有的地方清澈如静水,有的地方洁白如奶液。路面的奈纹有的呈淡色,温文典雅,有的闪闪发光,宛如镶嵌在云中的朵朵金花。这条大路宽大约十一到十五码,两侧是平整的草坪。巴恩斯坦波尔是修整草坪的行家能手,但这样好的草坪他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坐在车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的美景。距他车前后各三十码的草坪外是一个很大的花坛,盛开着“勿忘我”一类的鲜花。随着高大、纯白色的穗状花数量的增多,兰花被取而代之。对面,一些巴恩斯坦波尔叫不上名字的花排列有序,花的颜色由蓝色、紫红色、粉红色过渡到深红色。在这片五颜六色花的海洋外面是一片平整的牧场,奶牛正在上面吃草。三头紧挨在一起的牛可能是因为巴恩斯坦波尔的突然出现而感到有点惊奇,反着刍,用仁慈而又带思索的目光看着他。这些牛长得圩良像南欧和印度的牛,牛角和脖子下面下垂都很长。巴恩斯坦波尔把目光从这些温顺的动物身上转向那务长长,黄白相间、火焰状的树林,远在树林的后面是一座座自雪覆盖的高山。几朵白云从令人眼花缭乱的蓝天上慢慢飘过。一阵清风吹来,巴恩斯坦波尔顿时感到清醒了许多,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
  除了牛和站在大轿车旁边的一伙人外,巴恩斯坦波尔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或者动物。
  巴恩斯坦波尔的注意力被身后“劈啪”的响声所吸引。很可能是在他来时方向的路边,有一座被炸毁的石屋,很明显,这座石屋被炸毁的时间不长。石屋旁边有两棵苹果树,树枝有的缠在一起,有的已经断裂。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爆炸过,从树干中间往外冒着轻烟,井能听到什么东西着火时发出的声音。这两棵被炸毁的苹果树的枝条变得粗曲不直,歪向同一个方向。巴恩斯坦波尔还注意到路边的一些花也歪向同一方向,好像被一阵强风吹过一样。然而,他既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强风。
  他盯着这些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那辆大轿车,似乎想从那些人身上得到一些解释。他们当中有三个人正沿着路朝他走来。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防尘罩衣,个子又高又瘦、满头灰发的先生。这个人脸朝上翘,把帽子压得很低,小小的鼻子好像承受不了他那副金丝边眼镜的压力。巴恩斯坦波尔重新把车发动起来,开着车慢慢地迎了上去。
  在他觉得对方能听到他说话声音时,他马上停下车,把头伸出来,准备提一个问题。与此同时,那个高个子。灰头发的先生也认真地提出了同样一个问题:“先主,你能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2
  “五分钟前,”巴恩斯坦波尔说,“我会告诉你,我们是在梅顿海德路上,距斯洛不远。”
  “完全是这样!”高个子先生说,“完全是这样!我认为没有理由可以说明我们现在不是在梅顿海德路上。”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辩论家挑战的口气。
  “这条路根本不像梅顿海德路。”巴恩斯坦波尔说。
  “我同意!但是我们应该依据现象来判断,还是依靠我们经历购连续性来判断:我们沿着梅顿海德路来到这里,而且眼前这条路完全同梅顿海德路连通在一起,因此,我坚信这条路就是梅顿海德路。”
  那些高山是从哪里来的呢?”巴恩斯坦波尔提出这样一个疑问。     
  “温德塞城堡应该在那儿。”高个子先生轻松他说,好像他在下棋一开局就让给对方一个子似的。
  “五分钟前,城堡是在那里。”巴恩斯坦波尔说。
  “那么,很明显,这些高山是一种伪装,”高个子先生以胜利者的口吻说到,“整个事情,就像人们现在常说的那样,完全是个圈套。”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经过精心策划的圈套。”巴恩斯坦波尔接了一句。
  巴恩斯坦波尔一边说话一边扫了一眼与高个子先生同行的人。这位高个子先生他是比较熟悉的,在社会场合,至少见过二十几次。这个人就是塞斯尔·伯利,保守党的领袖。他不仅因为是个政治家而闻名,同时,他还是一个声誉很高的公民。一个哲学家和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伯利身后站着那位个子较矮但体格健壮的青年人。这个人,巴恩斯坦波尔不认识,但透过他的眼镜使人感觉到这个人的表情怀有一种敌意,这帮人中的第三位,他觉得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这个人有一张圆圆的,丰满的脸,胡子刮得很干净,身体保养得很好,从穿着上看,他可能是一位教堂里地位很高的教士或者是一位很有名望的罗马天主教的神父。
  戴眼镜的年轻人用一种软绵绵的假嗓音开始说话。“不到一个月前。我到泰普洛王宫走的就是这条路。当时这条路可没有这么漂亮。5”
  “我承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伯利先生兴致勃勃地说。“而且问题还相当严重。但我仍然认为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你认为这不是梅顿德路吗?”戴眼镜的人直截了当地问巴恩斯坦波尔。
  “被伪装起来的东西看上去不会这么究美,”巴恩斯坦波尔好像有点固执。
  “我亲爱的先生!”伯利提出异议,“这条路因苗圃的播种人而臭名昭著。他们时常安排一些令人惊奇的展览来为他们做广告。”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泰普洛王宫呢?”戴眼镜的先生问到。
  “因为,”伯利的口气严肃起来。当一个人必须坚持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实时,口气自然会严厉一些。“鲁珀特认为我们是在另外一个星球,不能再往前走了,这就是原因。他总是富于幻想,他认为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也能存在。现在;他想像他自己是在一个科幻的世界里;同我们的现实社会相差甚远,是在另外一个星球里。我有时想,如果鲁珀特能把他这些浪漫思想写下来而不是仅仅生活在这些浪漫之中,这对我们大家都会有好处的。如果你,他的秘书,认为你有能力把他按时送到泰普洛王宫并能同温德塞的人一起吃午饭的话……”
  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词表达他的观点,伯利只好做了个手势。
  巴恩斯坦波尔注意到,一个行动缓慢,脸色红润的人正全身贯注地查看大轿车附近花丛发生的混乱。这个人头戴一顶镶黑边的灰色大礼帽,形象很像役画家笔下的人物。他的职务远比他的名字鲁珀特·凯思基尔响亮得多。他就是英国的陆军大臣。顷刻之间,巴恩斯坦波尔发现自己已完全同意那位善于冒险的政治家的观点。这里是另外一个星球。巴恩斯坦波尔走下车对伯利先生说:“我认为,先生,如果我们仔细查看一下旁边那座正在燃烧的房屋,我们就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启发。我想,我刚才看见在紧挨着房子的山坡上,躺着一个人,如果我们能抓到其中一名戏弄我们的人………”
  他的话还没有讲究就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相信有人在戏弄他们。在这最后的1分钟里,伯利先生已近乎完全同意他的观点。
  四个人把脸转向还在冒烟的废墟。
  “太奇怪了,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戴眼镜的人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环视。
  “不管怎么说,我看,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对我们不会有什么伤害的。”伯利说着便举步朝位于被炸毁的树木中间的破房子走去,面部表情看上去非常沉着、冷静。
  但是,没走出几步,他们就听到仍坐在车里的一位女士发出的叫声,这一下子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3
  “真是太不像话,”,伯利先生这次真有点发火了,“应该用法律来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它是从马戏团里逃出来的,”戴眼镜的先生说,“我们应怎么办?”
  “它好像被马驯服过,”尽管嘴里这么说,但巴恩斯坦波尔不敢有丝毫冲动去验证一下他的观点。
  “它很容易把人吓着,”伯利说。然后又提高嗓门喊到:“别害怕,斯特拉!它完全可能是被驯服过的,对人不会有伤害。别用太阳伞把它激怒了,它会扑到你身上的,斯特拉!”
  “它”是一只长有漂亮花纹的豹子,慢慢悠悠地从花丛中走出来,像只巨猫一样,紧挨着大轿车坐在玻璃路中间。当这位女士用最传统的做法不停地把太阳伞打开,折起来对付它时,它神色迷惑地把头很有节奏地左右两边转来转去。司机早已躲在车后。鲁琅特。凯恩基尔站在膝盖深的花丛中,注视着这只豹子。他用同样的尖叫声来吸引豹子的注意力,这些叫声同样也吸引了伯牙这帮人的注意力。
  凯思基尔是第一个采取行动的人。他的行为表现出过人的勇气,既谨慎,又文明。“斯特拉女士,别再翻动那把太阳伞了。”他说,“让我——“我将遮住它的眼睛。”
  他绕过车以便能面对这只豹子。一瞬间;他又停了下来,好像在展示这位身穿灰色礼服大衣,头戴镶黑边灰色大礼帽的小个子是多么不屈不挠,智勇双全。他很小心地伸出一只手,以防动作大快会让豹子感到惊奇。他说了句“小乖乖”。
  豹子摆脱了斯特拉太阳伞无休止的骚扰,好奇地看着他。他慢慢向豹子靠近。豹子喘着粗气,把头朝前伸了伸。
  “能让我摸摸它就好了。”此时,凯思基尔与豹子之间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豹子用怀疑的目光闻着伸向它的手。突然,它打了喷嚏,把凯思基尔吓得退了好几步。紧接着,”它又打了个喷嚏;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凯恩基尔,然后,轻轻跳过花坛朝那排白黄相同的树林跑去。巴恩斯坦波尔注意到,在田间吃草的牛群看着豹子的身影,没有丝毫的恐惧感。
  凯思基尔气喘吁吁地站在路中央。“没有任何动物,”他说,“能忍受住人眼睛长时间的注视。一个也没有。这对你们唯物主义者是个谜。……我们到塞斯尔先生那去,好吗,斯特拉女士?他好像在那边发现了什么东西。那位驾驶黄色轿车的人可能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对吧?”
  他扶女士下了车,然后两个人跟在巴恩斯坦波尔这几个人后面一起朝正在燃烧的那座房子走去。司机很显然不愿在这个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世界里一个人留在车里,在礼节允许的范围内紧跟了上去。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三章 漂亮的人
  1
  石屋的火势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猛。现在从房子里冒出的烟比巴恩斯坦波尔第一次看到它时少了许多。当他们走进房子时,在砖石堆中发现了大量弯曲的金属和玻璃碎片。这完全有可能是实验爆炸后留下的瓦砾碎片。几乎同时,所有的人都看到废墟后面躺着一具尸体。他看上去很年轻,身上除了一对手钧,一条项链和一条腰带外,几乎是全裸的。嘴和鼻子正往外淌着血。巴恩斯坦波尔畏畏缩缩地蹲在平卧在地上的尸体旁边,摸了摸他的脉搏。这个人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脸,这么好的身材。
  “他已经死了,”他轻轻地说。
  “看!”一个戴眼镜的人尖叫着,“又一具尸体。”
  他用手指向那具尸体,一堵墙挡住了巴恩斯坦波尔的视线,他无法看到那具尸体。巴恩斯坦波尔不得不站起来,爬过一堆鹅卵石才发现了第二具尸体。那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姑娘,同那个男子一样,几乎也是全裸的。她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抛出去后又重重地撞到了墙上当场死亡的。尽管她的头颅已经裂开,但她的脸部却完好无损;她的樱桃小嘴和灰绿色的大眼睛微微张着,从她的面部表情来看,她看上去好像在思考某个既难解决又十分有趣的问题。她看上去并没有死,仅仅是面无表情而已,一只手还紧握着一把带着玻璃柄的铜制工具,另一只手柔软地下垂着。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好像都在担心;怕打断她的思路。
  巴恩斯坦波尔听到背后传来那位貌似神父的先生轻柔的说话声。“多么完美的身材啊!”
  “我承认我的判断是错误的,”伯利先生很慎重地说,“是我错了。很明显,他们不是地球人,而且我们也不是在地球上。我现在想像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在足够的证据面前,我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收回我的错误观点。我们现在所在的星球不是地球;而是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它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星球。”
  “看来,”凯思基尔毫无遗憾他说,“温德塞聚会的午宴是没有我们的份儿了。”
  “可是,”貌似神父的先生问到,“我们现在是在什么星球?我们是怎样进来的?”
  “啊,这里,”伯利先生温和他说,“你所提出的问题远远超出了我的判断能力。我们现在所处的星球同我们的地球既非常相像又遇然不同。它肯定同我们地球在某种程度上有一定的联系,否则的话,我们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但是这两个星球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坦白地说,对我来说这完全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也许我们所处的空间已经超出我们能想象到的空间范畴。我的笨脑袋一直在围绕着这一空间旋转,我的脑袋——我的脑袋一片糊涂——一片糊涂。”
  “爱因斯坦,”戴眼镜的先生插了一句,他的话很简练但又充满自信。
  “完全是这样!”伯利说,“只有爱因斯坦才能解释清楚。或许亲爱的老霍尔丹能利用他很有说服力的黑格尔哲学来为我们拨开云雾。可我既不是爱因斯坦也不是霍尔丹。实际上,我们要面对现实,要明确我们这次周末聚会的意义。我们不是在古希腊的神话中,而是在乌托邦。我现在还找不到任何能逃出这个星球的出路,我们人类是有智慧的,我想,目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要面对现实,充分利用每一个机会,我们要等待和寻找时机,乌托邦确实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它的美好之处远远要超出它的神秘之处,这里有人类存在——有思想和头脑。我根据周围的物质判断,这里是一个化学实验基地,而这些实验是在风景如画的田园般的环境中进行的,结果实验失败。酿成了今天这种悲惨的结局。他俩从进行化学实验开始——到暴尸于野外。我个人认为,不管我们把这两个自我摧毁的人看成是希腊神还是赤裸的野蛮人,这不过是个人的看法。而我则倾向认为他俩是希腊神和希腊女神。”
  “查清这两具死者的身份确实有点难度,”戴眼镜的先生信心十足地说。
  伯利先生正要开口反驳,从他很不高兴的表情可以判断出他的反驳一定会是非常严厉的。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相反,他惊叫了一声,把身体转过去,注视着两个新来的人。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两个新来的人身上。这两个表情严肃的年轻美男子站在废墟上十分惊奇地看春我们地球人,就像我们地球人对他们也同样感到惊奇一样。
  其中一个人开口说话。巴恩斯坦波尔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听懂对方的话。
  “天啊!”乌托邦人大叫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怎样进入我们这个星球的?”
  (他们竟然说英语!要是他们说希腊语的话,大家就不会如此吃惊了。他们能使用地球人所使用的语言,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可恩议的事情。)
  2
  塞斯尔·伯利是这伙人中最沉稳老练的一个。“现在,”他说,“我希望能面对面地同这两个有理性、能用语言交谈的人谈一谈,了解一下他们的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有点紧张,双手紫紧地抓着自己防尘外套的长领子,以发言人的身份开始跟他们讲话。“先生们,我们确实无法解释我们是怎么来到你们星球上的,”他说,“我们和你们一样对此迷惑不解。我们突然发现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你们的星球,而不是我们地球。”“你们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完全正确,一个和你们截然不同的世界,那里有我们美丽的大自然和快乐的家园。我们正驾驶着汽车在我们自己的星球上旅行,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你们的星球。我承认我们是入侵者,但是我敢保证,我们是无辜的。没有预谋的入侵者。”
  “你们知不知道阿登和格林雷克的实验是怎样失败的?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如果你所说的阿登和格林雷克就是这两位漂亮死者的名字的话,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除了发现他们躺在地上以外,其余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从路边走到这里来查看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实际上,是来询问………”
  他又清了清嗓子,故意留下一句不完整的话。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乌托邦人,为了方便我们暂且这样称呼他,看着他的同伴,好像在无声地问他一些问题。然后他转向地球人,又开口说话了,此时他的声音又清楚地传到巴恩斯坦波尔的耳朵里。
  “如果你们没有破坏现场的话,那么就没有你们的事了。你们最好回到路上去,跟我走巴!我的同伴会把火熄灭,并根据情况来处理好这两具尸体。那些懂得这里所进行的实验的人会来这里检查这一地区。”
  “我们非常感谢你们的热情和好客,”伯利说:“我们现在完全处在你们的控制之下,这次相遇,我再重复一遍,绝对不是我们自找的。”      
  “如果我们知道有你们这样的星球存在的话。我们肯定早就会去探索它。”凯思基尔瞅了一眼巴恩斯坦波尔,似乎希望能得到他的肯定,“我们发现你们的星球是最有吸引力的星球。”
  “自从第上眼看到它,我们就发现它是一个最有吸引力的星球。”戴眼镜的先生说。
  在他们跟着乌托邦人和伯利先生穿过茂密的花丛、走向马路期间,巴恩斯坦波尔发现斯特拉女士沙沙作响地走在他旁边。在这样一个奇境中,在这两个极其普通的地球人之间,她的话更加增强了他的惊奇感。“我们以前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在午宴或者其他什么场合?这位先生是……”
  她这么说是不是仅仅容套一下?在回答她的话之前,他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是巴恩斯坦波尔。”
  “你是巴恩斯坦波尔先生?”
  现在,他的思路能跟得上她所说的话了。
  “我恐怕没有这么荣幸。斯特拉女士。不过,我认识你,而且非常熟悉你,我在一家周刊杂志上看过你好多照片。我是这样认识你的。”
  “你听到塞斯尔·伯利先生刚才说的话吗”?那些有关乌托邦的话吗?”
  “他说我们可以称它为乌托邦。”
  “可是这里是乌托邦吗?真的是乌托邦吗?”
  女士没有等巴恩斯坦波尔回答她的问题就接着往下说:“我一直在期望能到乌托邦来。这两个乌托邦人看上去是多么年轻漂亮啊!我敢断言他们肯定属于责族阶层,尽管他们的服饰不十分正规,或许正因为这一点。”
  巴恩斯坦波尔有了一个极好的想法。“斯特拉女士,我已经认出伯利先生和鲁硝特·凯思基尔先生,如果你能告诉我那个戴眼镜的先生和那个看上去像个神父的先生是谁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他俩就在我们后面。”
  斯他拉用非常可爱而又神秘的口气把信息传递了过去。“那个戴眼镜的,”她低声说,“是……我把他的名字给你拼一下——弗·莱·迪·穆·什。他嗅觉非常灵敏,善于挖掘青年诗人并对文学特别感兴趣。他是鲁硝特的秘书。有人说,要是有一个文学研究会一类的东西,他肯定会参加的。他对人苛刻,并喜欢讽刺挖苦别人。我们本来准备到泰普洛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知识分子周末聚会,跟往常一样,参加周末聚会的人还有戈斯先生、麦克斯、比尔博姆先生等一些知名人士,大家都愿意参加这种周末聚会。但是现在总是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那位穿神父衣服的……”她回头瞟了一眼,看看那位先生能否听得清他们的私下谈论——“是阿莫顿神父。他对社会上的罪恶和这一类的东西总是直言不讳。很奇怪,一走出讲坛他就表现得非常腼腆,且沉默寡言,在饭桌上也非常拘谨。他真有点自相矛盾,对吧?”
  “当然!”巴恩斯坦波尔说,“我想起来了,我认得这张脸,但跟他的名字对不上号。非常感谢,斯特拉女士。”
  3
  同这些声名显赫的人在一起,特别是还有斯特拉女士的存在,使得巴恩斯坦波尔先生消除了许多疑虑。她确实能使人振作起来;她身上带有很多来自地球上可爱的东西,而且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尽可能早地抓住机会来适应这个新环境。巴恩斯坦波尔等人对这里的奇事和美景产生了一种威胁感,但她却把这些置之度外。遇见她以及她的同伴对巴恩斯坦波尔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遇。有他们的存在使他对乌托邦的惊奇感减轻了许多。他感到自己的身份很卑微,从而使他对这些人产生了一种究全的信任感。这种信任感来自于斯特拉女士和伯利先生所做出的评论以及弗菜迪、穆什那副昂贵的眼镜。这些人使他联想起那些经常在报纸上出现的大人物。要是巴恩斯坦波尔独自一人身处乌托邦的话,他早就被吓住了,甚玉在精神上早已被摧毁了。那个正在同伯利交换意见的神秘人,皮肤呈棕色,举止落落大方,看上去还是比较容易接近的。
  然而。就在喘口气的时间里,巴恩斯坦泼尔的思绪又从这几位乘坐大轿车人的身上转移到他们所陷入的贵族般的世界里。这些人到底属于哪个星球?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是如何把野草变成鲜花,使豹子不再凶恶和奸诈,而且还用友好的目光看着过路人?
  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在这个大自然已被征服的星球上看到的第一个居民居然是具尸体,是一次非常危险的试验的受难者。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自称是两位死者哥哥的人对这一悲剧没有表现出一点伤感和震惊。巴恩斯坦波尔认识到,这里没有丝毫感情因素,没有惊愕,没有哭泣。他们表露出的仅仅是疑惑和好奇,而不是恐惧和悲痛。
  巴恩斯坦波尔看到。那个留在废墟的乌托邦人把姑娘的尸体抱起来。放在另一具尸体的旁边,然后回过头开始仔细研究试验所留下的残骸。
  现在,有许多这个星球的人赶到出事现场。他们是乘坐两架这个星球所使用的飞机来的。飞机就在附近降落。它体积较小,没有噪音,飞起来像燕子十样快捷。有一个人驾驶着一辆两轮双座车来到路上,这辆车很像地球上的自行车,两个轮子紧挨在一起,比地球上任何车辆都轻巧得多。从路边传来的笑声吸引了巴恩斯坦波尔的注意力。一伙乌托邦人好像在大轿车的引擎部位发现了什么十分荒唐的东西,这伙人当中,大多数衣服穿得极少,像两个死去的试验者一样,身材非常漂亮。但是有一两个头上戴着大草帽,还有一个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妇女,身穿镶红边的白色长袍,她正在同伯利先生谈话。
  尽管巴恩斯坦波尔与他之间的距离有二十码之遥,但她的话他还是听得非常清楚。
  “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到来同刚才发生的爆炸是否有联系,或有什么联系。我们想调查一下这两件事情。我们想,最好还是带你们和你们随身物品去一个离这儿不远且很方便的地方谈一谈。我们来安排交通工具带你们去,在那里你们也许能吃点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喜欢我们这里的食物。”
  “便餐,”伯利好像非常赞同这个主意,“已经饿了这么长时间了。吃顿便餐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实际上,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我们自己的地球而不是在你们这里的话,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吃午饭的时间,而且是在最好的餐馆里吃午饭。”
  “奇境和午餐,”巴恩斯坦波尔想,人这个东西,不管在什么地方都需要吃饭。他确实感到饿了,况且,他呼吸的新鲜空气本身就是很好的开胃品。
  乌托邦人好像对这些话感到很新奇。“你们一天吃好几顿饭吗?你们都吃什么”?
  穆什把眼镜摘下来,随便说到:“噢,当然了,她们不是食素者。” 
  他们都饿了,他们的面部表情都流露出这一点。
  “我们都习惯于每天吃好几餐,”伯利说,“也许我应该把我们的食谱给你。我们的饮食习惯可能会同你们的有所差别。通常,我们先在床边喝一杯茶,吃一片夹黄油的面包。然后再正式吃早饭。”他接着把他一天的烹调过程进行了简单总结,清楚地列举了非常诱人典型的英国式早餐。鸡蛋要煮西分半钟,时间不能长也不能短;吃午餐时要喝点淡酒或茶。午餐不仅仅是一顿饭,更重要的是,它还有很强的社会性;晚餐时不时需要别人的帮忙。这些很有条理的论断,即使是众议院的人也会很有耐心地听下去,轻松、愉快而且一本正经。在他说话时,那位乌托邦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们所有的人都这么吃吗?”
  伯利看了一眼他的同伙。“我不能替那位先生回答这个问题,他是……”?
  “巴恩斯坦波尔……是的,我基本上也是这种吃法。”
  不知为何,乌托邦女人朝他笑了笑。她有一双非常美丽的棕色大眼睛。尽管他喜欢她笑,但他本希望看到她以这种方式笑。
  “你们睡觉吗?”
  “根据情况每天睡六到十个小时,”伯利回答说。
  “你们做爱吗?”
  这个问题使地球人感到疑惑不解,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是惊诧不已。一时间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巴恩斯坦波尔的脑海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伯利先生用他的聪明才智和当代领导人所特有的含糊其词的语言打破了僵局。“不经常这样做,我肯定,不经常做爱。”
  那个穿长袍的女人好像在一瞬间把这个回答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
  “我们一定要带你们到某个地方,就这些问题,我们双方可以好好谈一谈,”她说,“很明显,你们来自一个很寄怪的星球,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一下思想和知识。”
  4
  从上午十点钟开始,巴恩斯坦波尔穿过斯洛之后一直在这主干道上行驶。现在是下午一点半,他却在这奇境中邀游,几乎把自己的地球给忘了一半。“太棒了,”他不停他说,“太棒了,我早料到我会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假期。但是这个,这个……”
  他对美梦所带来刻骨铭心的欢乐感到无比的幸福。他从来没有体味过一个探险者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所感受的快乐,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也能亲身经历这种冒险。仅仅几周前,他还为《自由主义者》写过一篇“探险时代终结”。佩弗对他这篇没有特殊目的而令人意志消沉的文章感到非常满意。现在,想起这篇文章带给他的荣誉,他感到有些内疚。
  这帮地球人被安排分乘四架小飞机。巴恩斯波尔和阿莫顿神父同乘其中一架。当飞机升入空中后,他回头看到,两辆轻便卡车很轻松松地就把他们的车和行李提了起来。每辆卡车都伸出一对闪闪发光的长臂,像护士举起婴儿一样把车举了起来。
  按照地球人的飞行安全标准,巴恩斯坦波尔感到他们的飞机飞得太低了,有时飞机穿梭于树丛之间,而不是树丛之上,尽管他们对这种飞行的安全有所担心,但如此这样,他们可以仔细地欣赏地面的风景。在旅行的开始阶段,他们看到的是牧场和正在吃草的奶牛,以及土地上色彩斑斓的植物。巴恩斯坦波尔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植物,一条条统蜒的小路从翠野中穿过。这可能是些步行路和用于骑自行车的路。偶尔也能看到两边长满鲜花和果树的宽阔大路。从地面上看不到几座房屋,根本就没有城镇或乡村。房屋体积的大小也迥然不同,从一座座孤立的小房子到一群群塔楼,它们各自都有不同的建筑风格。巴恩斯坦波尔把这些小房子看作是非常典雅的度假别墅,或者是些小小的神庙,而那一群群的塔楼使他联想起乡村大别墅、大农场或者奶制品基地。偶尔能看到有人在田间劳作,还有的人乘车或步行在田间来回穿梭。总地看来,这是一片人口稀少的土地。
  他们突然发现,飞机就要飞越一座座高大的雪山。雪山的突然出现使他们完全相信,这里确实不是温德塞。
  一大片金色的玉米地代替了绿葱葱的牧场,植物的种类也更加多样化。在山的朝阳坡有一大片葡萄园,园工的数量和建筑物的风格都与刚才见到的有所不同。这个小小的飞行中队穿过一座大峡谷,又飞向峡口,这样以来,巴恩斯坦波尔能够仔细欣赏高山的风景。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栗树林,最后是松树林。巨大的叶轮机横跨在山洪之上,南边竖立着一座座很长、很矮,还带有窗户的建筑物。这很可能是一座工厂。一座设计大方,造型异常优美的高架桥与一段有坡度的路巧妙相连,最后通向峡口。他注意到,高原上人口的数量明显比平原地带多出很多,但是,同地球上相对应的乡村数目比,这里的人口数量确实太少。
  飞机沿着渺无人烟的悬崖峭壁和被积雪覆盖的冰川飞行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降落在即将举行会谈的高地上。这快高地实际上是上个山场,四周是一些平台式的砖石建筑。这些建筑设计大方、巧妙,看上去就像山体的一部分。山场对面是一个宽大的人工湖,从山谷低处延伸出来的一座巨坝把湖水拦住,巨坝上方整齐地排列着上排高大的拄子;看上去隐隐约约,像是一个个坐在那里的人影。远处一片宽阔的平原使巴恩斯坦波尔联想起地球上的波尔大山谷。飞机降落后,巨坝便拦住了他的视线。
  平台上,特别是那座较矮的平合上,是一簇簇花式的建筑。巴恩斯坦波尔注意到,它四周有小路、台阶、水池,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大花园。一座非常雅致的亭子沿着湖岸向水面伸去,为那些色彩鲜艳的小船提供了一个停泊处……
  在阿莫顿神父的提醒下,巴恩斯坦波尔注意到,这里确实没有村庄。同时,他还注意到这里也没有教堂,塔楼和钟楼。他觉得那些小型建筑物可能是庙宇或神殿。“可能这里信仰宗教的方式与我们不同。”
  “婴儿或小孩实在太少了!”阿莫顿神父说,“我还没有看见带小孩的母亲。”
  “在山的另一面有下处像是一所学校的操场,那里有些小孩和两三个穿白衣服的人。”
  “我已注意到了,但是我指的是婴儿。把这里的情况同在意大利看到的比较一下。”
  “漂亮的女人是最吸引人的,”那位神父大人又补充了一句,“是最吸引人的,而且她们还没有任何生过孩子的迹象。”
  他们那架飞机的飞行员,蓝眼睛,满头黑发,他把他俩带下飞机。他俩站在地面上注视着其他人走下飞机。巴恩斯坦波尔很惊奇地发现,他已经开始习惯这个新星球。整个场面中最让人感到奇怪是他同伴们的身材和着装。鲁珀特·凯思基尔戴着一顶很特别的灰色大礼帽,穆什戴着一副古怪的眼镜;伯利先生的身材又细又长,而他的司机却是膀大腰回,与漂亮的乌托邦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飞行员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这又使得巴恩斯坦波尔觉得他的同伴们更加古里古怪。此时,他的大脑中又出现更深刻的疑虑。  
  “我想这一切确实是真的,”他对阿莫顿神父说。
  “确实是真的!否则的话会是什么呢?”
  “我想我们不是在做梦。”
  “你我的梦会这么巧合吗?”
  “我想不会。但是这里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举一个例子说明一下。”   
  “这里的人怎么会用英语——现代英语同我们交谈呢?”
  “我没有想到这一点,这真是不可思议。但他们之间不说英语。”
  巴恩斯坦波尔被另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实事吓得发呆。他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阿莫顿神父。“他们之间根本就不用语言交谈”,他说,“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这一点。”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四章 时隐时现的影子
  1
  巴恩斯但波尔除了发现这些乌托邦人说一门流利的英语外,他还发现这个星球是那么和谐,那么美好,就连在梦中他也没有见过这么整洁,有序的美好社会。他越来越觉得乌托邦并不那么陌生和可怕,而是一个高度文明的国家。
  在穿镶着红边长袍。长着一双棕色眼睛那位乌托邦女人的引导下,地球人被安排在会议处住下来。乌托邦人热情的接待使他们感到一种想像不出的舒服,五六个青年男女按照计划还给他们这些陌生的地球人介绍了乌托邦人的家庭生活。地球人每人住一个套间,每个太监都配有非常典雅的化妆室和一张床,床罩是用最好的亚麻布制成的,上面铺着一张柔软蓬松的床罩,斯特拉女士站在一个凉亭的敞口处,尽管她觉得这个凉亭的敞口太大,她还是说:“在这里,人会有一种安全感。”行李已经到了,大家把各自的行李和旅行包都拿进了自己的房间,觉得好像住进了地球上的豪华宾馆。
  斯特拉女士在打开她的化妆包之前,把两个十分友好的乌托邦小伙子请了出去,她想让脸部皮肤轻松一下。
  几分钟后,一阵狂笑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紧接着从斯特拉女士的房间里传出了歇斯底里的嘻闹声。留在她房间里的乌托邦女孩对她的化妆品表现出女性特有的兴趣。并且还要向她索要她那件透明的睡衣,不知什么原因这件睡衣深深地吸引了这位女孩,她非要穿上这件睡衣到外面去兜一圈显示一番。斯特拉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她。最后,女孩说:“那么,你穿上它让我瞧一瞧。”
  “但是,你不明白,”斯特拉说,“它是——神圣的!它从来不是用来给人现赏的。”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女孩疑惑不解地问到。
  斯特拉女士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午宴开始了。这顿午宴是按地球人的标准准备的,非常丰盛。弗莱迪·穆什的疑虑也基本上全部消失了。桌子上有鸡、火腿和味道鲜美的肉馅饼,还有做工粗糙但非常可口的面包,纯正的黄油、精美的色拉、水果以及格鲁那尔奶酪。那瓶白葡萄酒赢得了伯利先生的高度赞美:“摩泽尔的白葡萄酒也远远没有这么好!”
  “你看,我们的饮食跟你们的差不多吧?”穿着镶红边长袍的女士问到。
  “品种倒是十分相像。”穆什说话时嘴里还塞满了食物。
  “在过去的三千年里,食物品种变化很小,远在混乱年代之前,人们就已经发现了很多可吃的东西。”
  “太不可思议了,”巴恩斯但波尔在自言自语,“太不可思议了。”
  他看了看他的同伴们,一个个正在得意洋洋。津津有味地吃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乌托邦人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巴思斯但波尔就丝毫不会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他们的话就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脑袋。
  没有服务员在这张光板石桌前照顾客人。那个穿镶红边长袍的妇女和几个飞行员同他们在一起就餐。客人们各自按所需取。伯利的司机战战兢兢地站在另一张桌子的旁边,直到那位大政冶家对他说:“坐下吧,庞克,跟穆什坐在一起。”这时他才坐了下来。午宴是在用石柱撑起的长廊里举行的。另外几个乌托邦人带着十分灵敏的目光和友好的微笑走了进来,他们或站或坐,既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相互寒暄。
  “口味确实不错,”伯利说,“确实不错。我敢说这里的桃子比查塔沃兹的桃于还要好吃。亲爱的鲁珀特,你前面那个棕色的罐于装的是奶油吗?……噢,够了,足够了。如果你肯帮我分一点去,鲁珀特,谢谢。”
  2
  几个乌托邦人向地球人做了自我介绍。那个长着一双棕色眼睛的妇女叫莉切妮丝,那个长胡子的男人,巴恩斯但波尔猜想年龄在四十岁左右,由于他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刺耳,所以不大容易记,大概是叫厄斯莱德·亚当,或者是厄斯莱德·伊登,他自称是人种学家和历史学家,希望能多了解一些我们地球上的事情,厄斯莱德留给巴思斯但波尔的印象是,他倒像是我们地球上一个金融家或报刊经纪人,而不像一个做学问的。另外一个主人,瑟潘泰恩,说话和举止似乎都很专横,让巴恩斯但波尔感到吃惊的是他竟然是一位科学家。巴恩斯但波尔没有听清他是怎样称呼自己的,开始听起来好像是“原子能工程师”,可后来又好像是“分子化学家”。巴恩斯但波尔听到伯利对穆什说:“他说他是自然化学家,对吧?”
  “我想他仅仅称自己为唯物主义者。”
  “我猜测他是研究物理的,”斯特拉女士插了一句。
  “他们说话的语调确实有点怪,”伯利先生说,“他们有时说话声音太高,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两个音之间还有间隔占。”
  午宴结束后,所有的人都来到另外一座小楼里,这里显然是为上课或讨论而专门设计的。半日形的后殿上挂声一排白木板,这些木板可能是讲课用的黑板,因为在木板下面的大理石上放着彩色铅笔和擦布,讲课人可以在半圆内边走动边授课。莉切妮丝、厄斯莱德、瑟潘泰恩以及所有的地球人都坐在讲台下面的椅子上。他们的前面还有足足可以容纳入十到一百人的座位,所有的座位都被占满了,大厅的后面还站着一群人,人群后面是一镁簇美丽芬芳的杜鹃花。巴恩斯但波尔注意到在站着的人群和鲜花之间是一条绿带,通向碧波荡漾的湖水。
  他们将在这里对地球人这次不寻常的入侵进行一场讨论。还有什么比讨论这件事更合情合理呢?还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燕子呢?”穆什突然贴着巴恩斯但波尔的耳朵低语道:“我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燕子。”
  巴恩斯但波尔望了望空旷的天空说:“可能也没有蚊子和苍蝇。”很奇怪,以前他可从来没有思念过燕子。   
  “嘘!”斯特拉暗示了一下,“他开始讲话了。”
  3
  这场令人难以置信的讨论终于开始了,那个叫瑟潘泰恩的人拉开了会议的序幕。他站在听众前,好像要作一个演讲。他的嘴唇在不停地动,双手打着手势以便作进一步的解释,面部表情也随着他的讲话内容不停地改变。然而,巴思斯但波尔搞不清楚瑟潘泰恩是否真的在讲话。整个过程都使他感到很奇怪。有时候,瑟潘泰恩谈及到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有时候,它又像浑水中的物体,看不清且又难以捉摸,还有些时候,尽管瑟潘泰思的手还在不停地动,眼睛还在看着他的听众,但是,巴恩斯但波尔感到自己在一段时间内像聋子一样,什么也没听到,会场四周非常安静,时间好像停止不前似的。然而,这确实是一个演讲,他吸引了包括巴恩斯但波尔在内的所有人的注意力。
  瑟潘泰恩的讲话风格就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他每提出一个问题都要停顿一下。“人们早就知道,”他说,“维的数量,就像其它任何可以数计的东西。一样是无限的!”
  是的,巴恩斯但波尔同意这个现点,但穆什对此却不大理解。
  “噢,天啊!”他说,“什么是维?”他边说话边把眼镜摘下来,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简单地说,”瑟潘泰恩接着说,“维就是一种特殊的宇宙空间和物质定律,而我们自己本身就存在于其中并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这下特殊的宇宙和物质体系在这个三维空间中不断地变化发展,而这一变化和发展实际上是通过第四维,也就是时间来完成的;并且一直在不停地延续着。这种物质定律就是万有引力定律。”
  “哦!”伯利叫了一声,“对不起,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看来,他还一直在认真地听着。
  “任何存在的空间都有引力,”瑟潘泰恩把自己话重复了一遍,好像在极力维护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深奥道理。
  伯利先生略微思忖了一下说:“我一辈子也弄不明白这一点。”
  瑟潘泰恩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确实是这样,”他又接着作他的演说,“我们的思维随着物质的变化而不断变化,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无可否认。我们只有通过分析研究才能认识到,我们的宇宙不仅扩展了,而且有些变形。它的扩展超越了它自身的三维空间;而形成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其它维。这就像一张簿纸,它实际上只有两个维,但它依靠它的厚度和可卷曲性扩展出第三维。”
  “我是不是聋了?”斯特拉小声问到;“我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也是,”阿奠顿神父说。
  伯利做了个手势让这两个不幸的人安静下来,他自己的目光却一直没离开过瑟潘泰恩的脸。巴恩斯但波尔皱着眉头,两条腿紧紧地并在一起,两手交叉,绝望地坚持着。
  他必须得听——当然,他是在听!
  瑟潘泰思继续解释:“这就如同把任何有两个维的空间放进一个三维空间内,就像把几张纸放在一起一样。所以说人脑在这个多维空间里就显得力不从心,获取知识的过程非常缓慢而且特别痛苦,很可能有无数三维空间同时存在,并且通过时间来进行简单的平行移动。朗恩斯通和塞弗路斯的研究很早以前就为这一领域打下了稳固的基础,它使人们相信在宇宙中确实存在着无数的时空。它们处于平行位置,就像一本书中的每一页一样。都非常相像,但绝不相同,它们都有持续性,都有引力——(伯利先生摇着头,说明他还是没搞明白。)——而且靠得越近越相像,靠近以后,它们就有了相互学习和交流的机会。两个伟大的科学天才,阿登和格林雷克,做了大胆的尝试,用……(无法听清)……原子的推动力把乌托邦的一部分物质空间放入下维中进行循环,结果使乌托邦的物质空间延伸了足足一臂之长小他们打开乌托邦的大门,对乌托邦的物质进行循环,这一切都很成功,但是在关大门时却带进来一大团污浊的空气和尘土,让乌托邦人感到始料不及的是,还多了不知来自什么星球的三批不速之客。
  “三批?”巴恩斯但波尔表示怀疑,“他说的是三批吗?”
  瑟潘泰恩没有理他。
  “我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同胞死于一个意料不到的冲力,但是他们的实验为我们开创了一条先河,我们要打破乌托邦的空间限制,到那些难以想像的巨大星球上去。”
  继续进行我们的实验。到离我们最近的星球,按照朗恩斯通早年所说的那样,这两个星球之间就像血液和心脏一样密切——(“比我们的手和脚之间距离还近。”阿莫顿神父把话听错了,“他在讲些什么东西啊?我一点儿也听不懂。”)——我们发现了另外一个星球。根据它的人口数量和交通状况,我们可以断定它的体积和我们星球相当。我们可以假设有了个星球,就像我们的星球一样,围绕着太阳在旋转,上面有生命,而且这个星球正在被慢慢征服,我们的星球也是如此,只有充满智慧的超级生命才能征服这个星球。我们根据表面现象判断,距我们最近的那颗星球在时间上远远落后于我们。我们客人的身材特点和着装打扮跟混乱年代我们的祖先很相像……我们还未能证实他们的发展历史和我们的是否相似。没有两颗完全相同的粒子,也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振动。在同一维中,在同一个上帝所控制的范围内,从来没有,而且也不可能有完全相同的重复。然而,你们称之为地球的那个星球,很明显,距我们的星球很近,而且同我们的星球有很多相似之处……”
  “我们非常急切地想从你们地球人身上了解我们自己的历史。这是一段我们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历史。通过你们的经历,我们可以证实我们两个星球之间互相帮助、互相交流的可能性。在知识方面我们只是刚刚起步。我们除了知道我们必须努力去学和去做的很多事情外,对其它东西了解甚少。在很多方面,我们两个星球之间可以互教、互帮……”
  “很可能,在你们的星球存在着我们星球未能发展起来或者已经灭绝的遗传因子;也可能在我们的星球上存在着你们正需要的元素和矿藏……你们的原子结构是什么样的?……我们的星球可以同你们进行内部沟通吗?……如此以来,双方就可以互通有无……”
  就在巴恩斯但波尔很受感动而且非常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消失了。即使一个聋子也能看出他的嘴还在说话。
  鲁珀特·凯思基尔同巴恩斯但波尔一样对此十分不解,两人目光互视了一下。阿莫顿神父用手遮着脸,斯特拉女士和穆什在悄悄地说着话,他们早就不再假装听下去了。
  “这,”瑟潘泰恩的声音又出现了,“这就是我们对你们在我们星球上出现的看法和对我们可能采取的相应措施的一个粗浅的解释。我已尽力用简单的语言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了你们。现在,我提议你们当中某一个人能简单地把你们星球中涉及我们星球的真实情况告诉我们。”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五章 乌托邦的政体和历史
  1
  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地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集中到塞斯尔·伯利身上。这位政治家假装没有看出大家的意图。“鲁珀特,”他说,“你来试试,怎么样?”
  “我保留发言权。”
  “阿莫顿神父,你擅长应付其它星球的事情。”
  “不过。是在你在不场的时候,塞斯尔先生。现在我可不行。’”
  “可是,我对他们说什么呢?”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巴恩斯但波尔说。
  “非常正确,”凯思基尔插了一句,“跟他们说你是怎么想的。”
  再没有什么人值得去考虑了,伯利先生只好慢慢地站起来,心事重重地走到讲台。他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眼朝下看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他该讲点什么:“瑟潘泰恩先生,”他抬起那张蜡黄的脸,遥望着远处湖水上空的蓝天,他等于开始了!“女士们,先生们——”他是要作一次演讲了!——好像他是在出席樱花会的花园舞会或者是在日内瓦出席什么重要会议。这样做似乎很荒谬,但是不这样做又该怎样做呢?
  “我必须承认,先生,尽管我不是一个演讲的新手,但是在这种场合里我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你专人佩服的演讲,简单、直楼、明晰、紧凑,表现出你极强的雄辩能力,你为我树立了榜样。但是,在你面前,说实在的,我感到有些胆怯。你让我尽可能简单、清楚地列举一些主要事实来说明我们对你们星球的看法以及我们老到你们星球的目中。遗憾的是我浅薄的理解力实在搞不明白这么深奥的理论。我想,我没有能力更好地,实际上根本木能在任何方面对你精彩的论断,从数学的角度看,添加任何成分。你刚才对我们说的实际上包含着地球科学中最新、最微妙的思想,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现实意识。在某些问题上,比如说,时间同引力的关系,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敢与你苟同,也可能是因为未能理解你的话。展开这个问题,我可以说,我们之间没有太大的争议。我们毫不保留地接受你们的主要观点和建议,那就是,我们是生活在一个与你们平行的星球上,一个距你们很进的星球。我们把在你们星球上看的东西同我们地球比较、对照,发现二者之间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你们的观点吸引了我,而且我们也倾向于接受你们的观点,我们的体系没有像你们那样经晕过长时间的考验和锻炼;我们的历史也许比你们的历史短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所以在对待你们的态度上,我们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种自卑感。既然我们比你们年轻,应该是我们向你们学习,而不是你们向我们学习。我们应该问你们:你们做过什么?有什么结果?而不应该骄做自大地向你们展示那些我们正在学和将要做的事情
  “不!”巴恩斯坦波尔几乎要喊出声来,“这是一场梦……要是还有其他人的话……”            
  他用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紧挨着穆什坐在那些高做的神人中间。伯利先生,这个光彩耀人的无神论者,看来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惊奇。他身体前倾,不停他讲啊讲,试图使人相信他已做过上千次演讲。他充分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的听众,就好象他是在伦敦市政厅作演讲。他认为听众都能领悟他的话,实际上,他的话是多么荒谬!
  巴恩斯坦波尔觉得没有什么其它可做的事情,只有坐下来继续听这些荒谬的言论。有时,他的思绪会远离伯利,之后不久,又不得已回到伯利的演讲之中。伯利摆出一副议员的架势,用手扶一扶眼镜或抓一抓大衣的翻领,用他自己认为是基础、易懂、有条理的语言向乌托邦人简单介绍了地球上的情况。他说,地球上有国家,有帝国,有战争,有世界大战,有经济组织,也有正在瓦解的经济组织,有革命和布尔什维主义;他还告诉他们,俄国正在闹饥荒;在地球上很难找到为人正直的政客和政府官员;到处都是一文不值的报纸。他把人类所有黑暗、不道德的一面统统抛了出来。瑟潘泰恩曾用过“混乱年代”这个名词,伯利记住了这个词:而且充分运用了它……
  这是一个雄辨的即席演讲,至少持续了一个小时。乌托邦人兴致勃勃、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的高谈阔论,而且还不时对他的论断,点头表示接受和认可。有时,巴恩斯遢波尔的耳边会响起“同我们非常相像——就像我们的混乱年代时期”的说话声。
  最后,伯利先生举起双手,像议员一样,有意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结束了他的演讲。
  他朝听众鞠了一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穆什先生感到很奇怪、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在热烈地鼓掌,没有人加入他的行列!
  巴恩斯坦波尔的心理压力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2
  他站了起来,做了一个谋求赢得听众好感的手势,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演讲者。“女士们,先生们,”他说,“乌托邦人,伯利先生!对不起,耽误大家一点时间。有一件事情,非常紧急。”
  一时间,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从厄斯莱德的目光中得列了鼓励。 
  “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件极不可能的事情。一个小小的空隙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令人惊叹的幻觉。”
  厄斯莱德充满智慧的目光是非常鼓舞人心的,巴恩斯坦波尔干脆把讲话的对象从人群中直接转移到厄斯菜德身上。
  “你们乌托邦人,先于地球几千年,怎么会使用现代英语——使用与我们完全相同的语言呢?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真叫人难以置信。这一点很刺激,使我感到像是在梦中一样。难道你们真的不是在我的梦中吗?可我感到……几乎是……精神错乱。”
  厄斯莱德微微笑了笑,“我们不说英语。”
  巴恩斯但波尔顿时有一种天昏地旋的感觉,“我听到你们在说英镑。”
  “我们确实不说英语,”他又笑了笑,“我们通常什么语言也不说。”
  巴恩斯坦波尔怀疑自己的大脑是否出了毛病,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如此,他还坚持非常恭敬地听着对方的讲话。
  “几个时代以前,”厄斯莱德接着说,“我们当然使用语言。我们能发出声音,也能听到声音。人们曾经是先思考,然后选择适当词把思想表达出来。听者听到声音后,把声音记录在大脑中,再把声音转化为思想。后来,人们用一个我们至今还不十分清楚的方法,在思想还没有被用语言表达出来之前,对方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个思想。也就是说,说话者在用词汇把思想表达出来之前,人们在脑海中就已经‘听’到了他的思想,他不用开口,人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种直接传输法在目前已是件非常普通的事情。据考证,大多数人略微努力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使用这种传输方法相互交流。这种新的交流模式得到了系统性发展。
  “这就是我们通常在这个星球所做的。我们相互之间直接思考。如果我们要表达,传递思想,在距离不太遥远的前提下,我们马上就可以做到。在这个星球上,我们使用声音仅仅是为了做诗、消遣或发泄感情或远距离之间的呼叫以及同动物进行对话,而不再是为了人与人之间思想上的交流。你们的思想。观点和要表达这些思想观点的词汇存在于你们的大脑中,又从你们的大脑中反射出来。我的思想通过词汇的包装反射到你们的大脑中,这些词汇你们好像都听过——自然,它们都存在于你们的语言当中,也是你们所熟悉的词汇,很可能你的同伴们正在用各自不同的词汇和习惯用语听我们俩的谈话。”
  巴恩斯但波尔边听边不停地点头表示理解和赞同,他时不时想插几句,现在机会终于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比如说,刚才当瑟潘泰恩作精彩的演讲时,我们有时什么也听不到的原因。你能沉浸到他的演说中。而他的话在我们的大脑中一点影子都没留下。”                
  “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恐怕差别确实很大。我们都感觉到了,”伯利说。
  “好像有好几次我们都是聋子一样。”斯特孩女士说。
  阿莫顿神父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分不清你的名字到底是‘厄斯莱德’还是‘亚当’,这也是我们分不清你们说的是‘阿顿’,‘格林特斯’还是‘弗莱斯特’的原因。”
  “我希望现在你的精神压力能减轻一些。”厄斯莱德说。
  “噢,确实减轻了不少,”巴恩斯但波尔说,“考虑到各种因素,用这种方法进行交流确实很方便。要是这样,在我们人类之间相互理解、交流之前,就不必经受持续好几周的语言学的煎熬,因为语言学当中包括语法。逻辑、词义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它们是我们语言的主要原则。”
  “真是绝妙的论断,”伯利很友好地转向巴恩斯但波尔,说道,“真是绝妙的论断。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我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一点。真是太不寻常了!我一点也没有注意这些不同之处。我不能不承认,我的思绪很乱,我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他们说英语。”    
  现在,对巴恩斯但波尔来说。除了对现实的绝对真实性有所怀疑之外,这次经历是如此完美,他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他坐在这座漂亮的小楼里,遥望着这个梦幻般世界里的鲜花和阳光照射下碧波荡漾的湖水。身装英国人度周末时的子惯服装同赤裸的奥林山神坐在一起已不再使他感到恐惧。他洗耳恭听,偶尔也介人这漫长的闲聊之中。这种闲聊是对两个星球之同有关道德伦理和社会发展前景中最有趣、最基本差异的探讨。这一切都证明了现实的真实性。他想到,回家以后,把他的经历写下来,刊登在《自由主义者》上,并在适当的时机把经历告诉太太,给她讲讲这个还未被发现的星球以及那里的人举止和着装。他丝毫没有去考虑这两个星球之间遥远的距离,好像斯德汉姆老家就在他身边一样。
  这时,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用上面刻着杜鹃花的茶具沏好了茶,并把茶递给大家。茶!我们应该把它称为中国茶,非常清香,茶杯也是不带柄的,完全是中国风格,茶是真的,而且非常新鲜。
  地球人开始对乌托邦的国家政体制度感兴趣,有两个像伯利先生和凯思基尔先生这样的政客在场,这再自然不过了。
  “你们的政府机制是什么样子的?”伯利问,“是君主立宪制还是独裁统治,还是完全的民主?你们的行政和司法脱离吗?在你们的星球上,是有一个政府还是有几个行政中心?”
  尽管费了很大劲,但是伯利先生和他的同伴还是搞清楚了,在乌托邦根本就没有任何中央政府。
  “但是,”伯利先生说,“总应该有一个人或者什么东西,如国务院、部、局或者类似的机构,似便为某项公共福利事业做出最后的决定吧,你们总该有一个绝对权威机构来掌管国家的大事,对我们来说,这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乌托邦人宣称,在他们的星球上没有这样绝对权力集中的机构。过去曾经有过,但是到政体解散以后这些机构就不复存在了。对任何一件具体事务的处理意见最后都是由最了解这一事务的人来制定。
  “但是,假设有些需要众多人的观察才能做出决定的事情该怎么办呢?比如说一个有关公共健康的法规,由谁来执什呢?”
  “没有必要去执行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有人拒绝遵守你们的规章制度呢?”
  “那么我们会询问他或她为什么这样做:可能会有特殊原因在里面。”
  “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呢?”
  “我们就会检查一下他的大脑,看看他的道德思想是否健健康。”
  “心理医生取代了警察。”伯利说。
  “我看还是有警察好。”鲁珀特·凯思基尔插了一句。
  “你确实喜欢警察。”伯利先生好像在暗示他别忘了上次警察还找过他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伯利带着很投入的表情继续同乌托邦人谈论这个话题。“你们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鲜为人知的个人或者机构来操纵吗?而这些人或者机构之间没有任何协调关系?”
  “‘我们整个星球的事情,”厄斯菜德说,“都是为了保证人们的全面自由。我们有许多情报机构,负责用普通心理学去指导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那么,这些机构是不是你们的统治阶层呢?”伯利先生问。
  “他们丝毫不能随意把自己的意愿加在别人头上,从这一点看,他们不能算是统治阶层,”厄斯莱德说,“他们所处理的只是一些很普通的事务,仅仅如此而已。他们的地位并不比其他人高,没有任何优先权,这同哲学家和科学家并不一样,哲学家和科学家有许多优先权。”
  “这是一个真正的共和国!”伯利说,“但是我想像不出这样的国家是怎样运作,是怎样形成的。你们的国家很可能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国家。”
  “你们是否还生活在除了空气、公路、海洋、荒野,其余都属于私有财产这样一个社会?”
  “我们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凯思基尔说,“为了私有财产我们还要进行斗争和竞争。”
  “我们早已过了这一时期。我们最终发现,私有财产是人类不能容忍的荒谬东西。我们已摆脱了它。一位艺术家或者科学家已完全控制他所需要的物资材料,我们都有自己的工具、设备和房屋,但是我们没有用于贸易和投机买卖的财产。所有的战争物资,包括演习用的战争物资都被取消了,但是,我们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完成了这项任务。这并不是在几年内就可以做到的。对私有财产极大的占有欲是人类发展史上一个自然,也是必要的阶段。它导致了一个可怕的结果,但是,通过这个可怕的灾难性结果,人们认识到了私有财产的本质。”
  伯利先生摆出了他一贯采用的姿势。他跷着二郎腿,身子深深地陷在椅子里,双手紧紧地叉在一起。
  “我必须承认,”他说,“我对这种特殊形式的无政府主义十分感兴趣,好像它在你们这里很盛行。除非我完全误解了你的意思,你们这里每个人都是国家的仆人。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我理解错了的话,你可以纠正我——你们有许多人负责准备、生产和分配食物;我猜想,你们有专人来探究信息,了解人们需求什么,然后他们就能满足这种需求。至于如何制作这些食物,他们自己有权决定。他们是这方面的权威。他们进行研究、实验。没有人强迫他们,限制他们,阻止他们。(“人们可以和他们一起讨论,”厄斯莱德微微笑了笑,插了一句。)还有一些人,他们负责为所有的人研究生产和制造金属,他们就是这方面的权威。另外还有一些人,负责你们这个星球的安居事业,计划和安排这些漂亮的寓所,并要明确谁将住进去,该如何使用这些寓所。也有一部分从事纯科学研究的人。还有用知觉和想像力做实验的艺术家。还有的人在从事教育工作。”
  “这些工作都很重要,”莉切妮丝说。
  “他们都在一个非常和谐的氛国中工作——并按一定的比例分配人员。既没有司法中心,也没有执法中心。我承认这一切都似乎令人敬佩——但又是不可能的。这种事在我们地球上根本就没有人提过。”           
  “有一个社会主义团体在很早以前曾经提出过其中一部分做法。”巴恩斯但波尔说。
  “啊!”伯利说,“我对这个社会主义团体几乎一无所知。告诉我,他们是谁?”          
  巴恩斯但波尔很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们年轻人对这个问题是非常熟悉的,”他说,“拉斯基称之为多元主义社会,以区别中央集权制的一元制社会。甚至中国已经有了这样的社会,北京的一位姓常的教授曾写过一本小册子,把它寄到了《自由主义者》编辑部。他指出,中国如果按照西方的模式去经历一个民主政治阶段是不合适的。也是不必要的。他要求中国直接进入一个职能阶层,政府官员、工人、农民等等都并行独立的社会,非常像我们在这里看到的那样。当然,这样做会导致一场教育革命。很明显,你在这里称为无政府主义的萌芽同样也存在于我们的社会。”
  “啊!”伯利说,“是这样吗?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机智、灵敏。
  3
  从表面上看,他们之间的对话是很随便的,但是双方观点的互相交换却很快捷,很有效果。很快乌托邦自混乱年代以来的历史概况就在巴思斯但波尔的脑海里形成了。
  对乌托邦混乱年代的情况了解得越多,他越觉得它像地球上的现代社会。在混乱年代中,乌托邦人就像现代地球人一样,穿着厚厚的衣服,居住在城镇里,做任何事情都是听天由命,而没有仔细缜密的安排和计划。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经常性的饥荒,瘟疫和战争以后,气候条件和政治条件才得以改善,社会才得以发展,以至于如今超过地球多少个世纪。乌托邦人第一次有能力去探索他们居住的星球。他们用斧头、铁锹和犁开垦出大片的处女地。他们的财富增加了,娱乐和自由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和提高。成千上万的人摆脱了贫困生活,他们有权力去选择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他们有充分的自由。科学研究开始得到很大的发展,紧跟着是各种各样的发明创造,结果整个星球人的能力都得到了巨大的提高。
  在此之前,乌托邦就有过许多科学智慧上的突破,但是那些突破不是发生在非常好的社会环境中,有的没有结果就流产了。而现在,在短短的凡个世纪里,这些曾经像迟钝的蚂蚁、寄生虫和迅猛的野兽一样在地上爬行奔跑的乌托邦人却发现自己能快奔如飞,还几乎能同这个星球上任何一点互相直接交谈。他们也发现自己还拥有远远超过以前的机械能力,但绝不是简单的机械能力。随着物理,化学发展变化而来的是心理科学,乌托邦人有超常的能力来控制他们自己的身体和社会生活。一些美好的东西也应运而生。当它们来的时候,它们来得又是那么快,那么个人不可思议,结果只有少数人认识到了它们的存在。因为它们同具体的成就以及知识的延伸是不同的。有些人把这些新生事物看成是历史的偶然,因此,他们并没有积极地调整自己的思想和生活方式来适应这些新生事物。
  乌托邦普通民众对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强大国力、丰富的娱乐生活、充分的民主自由和美好的前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多生育。他们像无理智的生殖机械一样,稀里糊涂地无节制地生育。他们不停地繁殖,直至把那些已经伸向他们身边的机会都放走了。他们把科学才智都用在繁衍生殖上去了。在混乱年代的某一时期,乌托邦的人口高达二十多亿………
  “现在人口数量是多少?”伯利问到。
  乌托邦人告诉他。大约是两亿五千万,这个人口数量是乌托邦人在能使人们过上高度发达的生活前提下所能承受的最大人口数量。但是,现在由于各种原因,人口数量呈上升趋势。
  阿莫顿神父对这个生育问题感到有点惴惴不安,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他的道德观念受到了撞击。“你们敢让人口有规律地增长!你们应该控制它!你们的女人们会赞同根据需要来生孩子,或者接受控制生育的办法。” 
  “这当然,”厄斯莱德说,“为什么不呢?”
  “我还是感到害怕,”阿莫顿神父说,他把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用手捂住脸,低声说到:“在这种气氛中我感到恐惧。人们在不断地播种;繁殖、但他们不进行灵魂的改造!真是作孽啊!唤,我的上帝!”
  伯利先生透过他的镜片,略微吃惊地注视着这个神父大人的感情变化。他讨厌听这些口号,但是阿莫顿神父又是他们社区里很有名望的人物。伯利又转向乌托邦人,他说:“真是太有趣了,到现在为止,我们地球上的人口要比你们至少多出五倍。”
  “但是,这个冬天大约会有两千万人饿死,你刚才告诉我们——在一个叫俄罗斯的地方,是不是只有少数人过着富裕充足的生活?”
  “当然,两极分化是很明显的,”怕利说。
  “太可怕了!”阿莫顿神父说。
  按照乌托邦人的观点,混乱年代的罪魁祸首是人口爆炸,众多的人口引发了许多社会问题。大批的外来人像洪水猛兽一样涌进了乌托邦,而那些高智商的少数人不得不花费心机去教育他们以便他们能适应新的生活环境,但是那些高智商的精英根本无法控制国家的命运。人口爆炸是一个社会衰退、灭亡的象征,是大自然的牺牲品,是错误的传统思想的沿袭。随着人口的不断膨胀,社会的经济体系就不得不进行重新改造、调整以应和人口增长的需要,而与此同时,一些掠夺成性、厚颜无耻的剥削者就会乘机而入,疯狂占有和牟取暴利;而那些劳苦大众却在死亡线上垂死挣扎,最后一无所有。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那些少数贪得无厌的人通过引诱、欺骗等手段对工人实行压榨和剥削。这些少数人自然比他们大胆,精力比他们充沛,但是实质上却比他们要愚蠢得多。厄斯莱德说,要想用语言把混乱年代人的荒唐、挥霍和野蛮描迷起来是非常不容易的。
  (“我们不想再劳驾你讲下去了,”伯利先生说,“提起这些事情你们会很难过的,而且……我们知道,我们对这种事情是再熟悉不过了。”)
  人口爆炸所带来的灾难也后患无穷,这种灾难来势凶猛,不可阻挡。接踵而来的是一场波及全球的战争,战争摧毁了脆弱的金融体制,经济结构到了已经完全瘫痪的地步。连续的内战和不成熟的革命尝试导致了许多社会组织的解体和崩溃瓦解,而连续多年的自然灾害又造成了粮食等社会物资的严重缺乏,百姓的生活穷困潦倒、叫苦连天。那些剥削成性的冒险家们却愚蠢透顶,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都发生什么事情,继续蒙骗,欺诈百姓,镇压百姓的集会游行示威活动。他们就像黄蜂一样,虽然身体被砍断了,但是嘴却在不停地拼命地吸吮着蜜液。人们不再愿意投靠乌托邦,而是想方设法摆脱乌托邦,生产几乎等于零,积累起来的财富也耗尽了,人们的创造生产热情被强制性的借贷关系,再如上有大批的高利货者的存在、家庭成员之间的脱离关系给熄灭了。
  乌托邦社会的发展速度从一日千里到停滞不前。世界上许多乐趣和幸福都被贪婪的金融冒险家和投机商剥夺了。科学被商业化,被用于追逐暴利和垄断市场,科学不再是纯粹的科学,科学之光在黑暗之中飘闪不定,最后还是熄灾了。就像新时代开始之前一样,乌托邦又回到了一个的黑暗时代………
  “这好像是对我们地球前景的一种令人沮丧的诊断,”伯利说,“太像了,迪恩·英奇对这些会是多么感兴趣啊!”
  “对他这样的异教徒来说,毫无疑问,他对这类问题肯定非常感兴趣,”阿莫顿神父说道。巴恩斯但波尔对这些评价尽管感到挺恼火,但他还是急于听下去。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问厄斯莱德。
  4
  后来发生的事情,巴恩斯但波尔总结为:乌托邦人彻底改变了思想观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懂得,在陈旧的社会观念下,利用科学和组织能力,人们用合法的斗争去战胜对方,就像数量不断增加的现代武器正在威胁各个国家的主权一样,将成为一个令人无法承受的危险。如果不想让历史在灾难和毁灭中结束,人们必须要有新思想、新观念。
  所有的社会都受法律。清规,戒律和祖先们缔结的原始条约所限制。古代的自主精神现在不得不在相应的力量和种族所面临的危难面前经受一次新的考验。去竞争、去占有,这一交往中的主导思想,正如一台失控的熔炉,正要吞噬它曾经驾驭的机器。一种创造性服务社会的思想必须取代它。按照这一思想要求,如果人们要想拯救社会,就必须改变自己的观念意识。曾经在几个时代前鼓舞人心的理想主义现在不仅被当作严肃的心理学哲理,而且还被看咸是最实际、最紧急的东西。在解释这些时,厄斯莱德用了一个巴恩斯但波尔感觉很熟悉的甸子,他好像在说,谁想挽救自己的生命,谁反而会失去它;谁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谁将会得到整个世界。
  阿莫顿神父的大脑似乎在做着同样的反应,因为他突然插了一句:“你是在引用别人说过的话!”
  厄斯莱德承认,他的大脑中确实存在着一些引语,这些引语是来自在很久以前使用语言的年代一位伟大先知的诗句。
  他还准备说下去,但是,阿莫顿神父非常兴奋,不让他说下去。“这位先知是谁?”他问道,“他住在哪里?是怎样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怎样死的?”
  巴恩斯但波尔的脑海中马上闪现出这样一幅图画:一个看上去很孤独、脸色苍白的人,在全副武装起来的卫兵包围下,被打得遍体鳞伤、鲜血直流。高墙之间狭窄的街道上站满了人,他们头顶烈日,相互拥挤、推撞。在人群的后面,一个巨大丑陋的刑具挂在那里,且不停地摆来摆去……
  “他在这个星球也是死在十字架上吗?”阿莫顿神父叫喊着,“他是不是死在十字架上?”
  这个先知,他们只知道,是很痛苦地死在乌托邦,但不是死在十字架。他受到了很大的折磨,好像是被捆在一个慢慢移动的轮子上,曝晒而死的。这个轮子是想征服他人的野蛮民族一种野蛮的刑具。他们对他施刑是因为他教义中的好善乐施这一思想激怒了那些有钱人和当权派。巴恩斯但波尔眼前出现了一个幻觉,一个人被捆在一个用作刑具的轮子上蟋曲着身子,在炽热的阳光下曝晒。这是战胜死亡的一大胜利!他的行为给外面的世界带来了和平和美丽。
  阿莫顿神父还在对他的问题紧追不舍。“不知道他是谁吗?这个星球的人不怀疑吗?”         
  很多人认为这个人是上帝,但是这个人却习惯称自己为上帝的儿子或人类的儿子。  
  阿莫顿神父紧接着问道:“你们现在不信奉他吗?”
  “我们执行他的教义,因为它是美好的,真实的,”厄斯莱德答道。
  “信奉他吗?”
  “不。”
  “没有人信奉他吗?有信奉他的人吗?”
  没有人信奉他,但也有人在他深奥的教义面前畏缩,而且还痛苦地意识到,从某个深远的角度看,他是正确的,他们在自己不安分的良心上玩了个小把戏,把他看成为一个具有魔力的神而不是拯救他们灵魂的灯培。他们把他同古代能自我牺牲的帝王混为一谈,不仅没有很但然地接受他,把他作为自己思想意识的一部分,相反,他们假装象征性地把他吃掉了,使他成为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把他的轮子看成是一个超越自然的象征,把它同赤道,黄道、太阳,实际上任何囫的东西混为一谈。在运气不好,身体不佳、天气恶劣的时候,他的信徒们相信用食指在空中画一个圆圈对他们会有帮助的。
  由于他的高贵和慈善,无辜的百姓对他都有一种亲切感。而那些狡猾,侵略成性的家伙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他们把自己扮演成这个轮子的拥护者,假借他的名声变得富有和强大,他们带领人民为他们的利益而战斗,用他当作他们嫉妒、憎恨、暴政和贪婪的保护伞。直到最后,人们才认识到,这个古代先知又重新回到了乌托邦,他的轮子将再次把他压碎和摧毁。
  阿莫顿神父好像对这些解释漫不经心,他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的。“我敢肯定,”他说;“仍然还有残留下来的信徒!是受到鄙视的残余信徒。”
  没有。整个社会在追随这位先知的先知,但是没有人信奉他。在一些古代的建筑上仍然可以看到刻在上面的轮子,通常都伴有精美的装饰。在博物馆存着他大量的肖像,饰物一类的东西。
  “我不明白,”阿莫顿神父说,“太可怕了,我的头都已经昏了,我不明白。”
  5
  一个相貌堂堂。身材匀称的人接过厄斯莱德的话题,开始回答地球人提出的问题。巴恩斯但波尔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的字叫莱昂。
  他是一个乌托邦教育工作的协调员。他说,乌托邦发生的变化并不是一次突然的革命。建立在好善乐施这一主张之上的新法规、制度和全新的经济合作模式并不是突然一下子就形成并得以完善的。这是一个在混乱年代很长一段时间里,一支由调查员和工人组成逐渐庞大的队伍建立起新的国家。他们没有咸套的计划,没有现成的方法,用普通人的忠诚和理智、用普通人的劳动,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合作。直到混乱年代的鼎盛时期,乌托邦才开始大力发展心理学。就像前几个世纪大力发展地理和物理科学那样火热。社会和经济混乱对科学的阻碍和对大学组织工作的瓦解刺激人们去探索人类联合起来的路子,个号召人们为之奋斗,勇往直前。
  给巴恩斯但波尔留下印象最深的并不是那些我们地球人称之为革命的巨大变化,而是那些新思想、新观念。18制度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逐渐消失,按常识,人们便开始做新的工作去取代旧的东西。            
  新制度是从大讨论,书本和心理实验开始的,而培育这一制度的沃土是普通的学校和大学。旧制度并没有给教育工作者多少奖励,那些当权派因忙于财富和权力的斗争都对教育掉以轻心。向年轻人灌输新思想的任务就留给了那些愿意付出心血和劳动而不贪图报酬的人们。确实有人这样做了。在一个公然由冒险政容统治的社会,在一个人们可以通过搞金融投机就可以获得权力和地位的社会,他们要教育这些人,使他们懂得私有制是社会的肿瘤,有它和那些不负责任的有钱人的存在,国家就不可能很好地运转,教育就达不到应有的效果。那些人的本质决定他们会进攻,会讹诈,会在暗中控制国家机器。他们的恶劣行径会歪曲和掩盖生命的真正价值。为了民族利益,他们必须彼清除掉。
  “他们反击了吗?”凯思基尔用好斗的口气问到。
  他们的反击很不正规,但很激烈。这个反击延续了将近五个世纪。他们企图阻止一个科学的,有良好教育的乌托邦的到来。用来对付他们的战斗是激昂猛烈的。这些战斗是用来对付那些贪婪、狂热和寻求自我价值的人。通过这些战斗人们要把新思想转变成现实。哪里有这种新思想。哪里就有这种战斗。人们在驱赶他们,威胁他们,联合抵制他们,对他们施以暴力,揭露他们的谎言和虚伪,控诉他们的罪行,最终把他们送迸监狱,人们用绳索,柏油加羽毛、石蜡、大头短棒、步抢、炸弹和机关枪进行战斗。
  这个星球上的好善乐施的新思想永远不会失败。它唤醒了成千上万的人加入了这个行列。科学的政体在马托邦建立以前,有一百多万人在战斗中牺牲了,受轻伤的多得已无法统计。一步一步地,教育体制,社会法规。经济手段都建立了起来。这些变化并不是发生在一朝一夕之间,直到有一天乌托邦人才突然发现,一个全新的社会制度已经取代了旧的社会制度……“肯定会有这样的结果,”巴恩斯但波尔说,似乎他还没有见过乌托邦一样。“肯定会有这样的结果。”
  乌托邦人又回答了地球人提出的一个问题。他们教育每一个乌托邦儿童放大限度地为社会尽自己的一份责任,并指导他们按自己的愿望和能力去服务于社会。孩子们生下来天生就是非常优秀的,他们的父母身体都非常健康,他们的母亲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心准备之后,才有选择地怀上他们,并把他们生下来。他们在非常优越的条件下成长。科学的教育方法满足了他们好玩。好学的天性,手、眼睛和四肢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训练和使用。他们学习美术,写作,表达自己的观点,用各式各样的符号来扩展自己的思维。善良、礼貌是他们根深蒂固的好习惯,国为孩子们的周围一切都是善良美好的。特别是他们在大人的帮助和鼓励之下,充分地展开他们的想像力,他们学习有关这个星球和自己民族的光辉历史,了解人们是怎样摆脱而且仍然还在努力摆脱自己早期野兽般的狭隘和自私自利,又是怎样穿过厚厚的无知的面纱,迈向他们所企盼的帝国。孩子们的一切愿望都是美好的。诗歌、典范,以及他们从周围人身上得到的爱使他们抛弃了对自己的担心和隽虑。他们用爱心同自己作斗争;他们的好奇心融入了对科学热爱之中;他们把争强好斗用于战胜社会的混乱、他们内在的自豪感和雄心壮志就是非常光荣地分享成功的喜悦。他们去做他们喜欢的事,去做他们想做的事。        
  如果一个人懒惰成性的话,这并不意味着多大的损失,因为。在乌托邦所有的人都会拥有很多。但是,一个懒惰成性的人将找不到情侣,也永远不能生孩子,因为在乌托邦没有人会去爱一个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荣誉的人。在乌托邦的爱情当中,夫妻之间都有很多自豪感,都有很多值得自豪的方面、但对一个纯粹的旁观者来说,乌托邦并不是一个空转的富有社会,他在那里得不到游戏和娱乐,实际上他什么也得不到。这里确实是一个度假的好去处,但绝不是无所事事人的天堂。
  多少世纪以后的今天,乌托邦的科学已经发展到能有选择地控制生育,几乎每一个活着的乌托邦人都可以被称之为精力充沛,富有创造性。在乌托邦里没有呆笨、生理有缺陷的残疾人。那些游手好闲、性情冷漠、缺乏想像力的人几乎都死先了;那些令人抑郁忧伤的团伙早已解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嫉恶如仇的人也不再存在了。绝大多数乌托邦人都是充满活力,满怀希望,富有创造力和接受力,而且脾气温顺。
  怕利仍持有怀疑态度。“你们连议会都没有吗?”他问到。
  乌托邦没有议会,没有政治,没有私有财产,没有商业竞争,没有警察、监狱,没有疯子,也没有残疾人,这是因为他们有学校和老师,学校和老师取代了这所有的一切。政治、贸易和竞争是调整野蛮社会的一种手段。早在一千多年以前,乌托邦就已不在使用这种手段了。乌托邦的成年人不需要法律和政府,因为他们在儿童时代和青年时代早已掌握了法律和政府。 
  “教育就是我们的政府。”莱昂说。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六章 地球人的批评
  1
  在这个值得记忆的下午和晚上,巴恩斯但波尔好像已深深她卷人了一场有关政府和历史的大讨论当中。这个本来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交谈现在已是非常引人入胜;似乎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他的大脑里,而一种巨大的力量文很快把他带回现实中来。他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把他对掌握知识的兴趣扫得荡然无存。在谈话的后半部分,他的目光在风格典雅的建筑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又回了那些漂亮的乌托邦人身上。他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乌托邦人的脸。
  他又用怀疑的目光回头看看他的同伴。
  很多乌托邦人的脸上都充满着诚挚和美丽;就像意大利美术作品中一张张天使的脸。有一位妇女长得很像米开朗基罗笔下的特尔斐·西比尔。他们那些男男女女非常轻松自然地坐在一起,绝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全身贯注地投入到讨论中。巴恩斯但波尔看到一双友好的眼睛时不时地注视着他,或者注视着斯特拉女士的衣服以及穆什先生的眼镜。
  巴恩斯但波尔对乌托邦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们都很年轻。现在他察觉到很多人的脸上都充满了令人自豪的成熟,从他们脸上找不出地球人脸上常常出现的明显年龄标志。但是,厄斯莱德和莱昂的眼睛。嘴唇。额头都出现了饱经风霜后留下的皱纹。
  巴恩斯但波尔很奇怪地感觉到他对这些人既有麻木感,又有亲近感。他有一种感觉,好像他老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民族存在。他们的做法为处理地球k的事务提供了一个绝对正确的标准。同时,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同他们在一起。跟他的同伴比较起来,乌托邦人是那么正常,又那么了不起。相反,他的同伴们看上去极其古怪,而且还在装腔作势。
  他有一个很强烈的愿望,他想同那些高尚、漂亮的人友好、亲密地相处下去。他想把自己送给他们,同他们联合成一体。但是,一想到这些,他产生了一种恐惧感,身体在不停地颤抖。他渴望他们能承认他,把他看成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他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作为一个地球人丑陋的面孔和微不足道的价值。他想为他们鞠躬。在他周围光明和美好东西的下面,潜伏着一个不可逆转的预兆:他最终会被赶出这个星球的。
  乌托邦人留给巴思斯但波尔的印象大深刻了,他完全沉涸于欣赏他们的风度和漂亮的容颜。一时间他没有注意到,他那几个地球人同伴的反应同他的反应是何等的不同。一想到地球人生活当中的古怪、荒唐和残忍,他会时刻准备着不加批判地接受乌托邦人的教育和生活方式。
  阿莫顿神父的行为使他认识到,他们不会顺乌托邦人的观点,并且极有可能对乌托邦人产生相当大的敌意。首先,阿莫顿神父圆圆的脸和囱囱的眼睛里一直存有怀疑态度。他有意让某一个人起个带头作用。在碰见格林雷克漂亮赤裸的尸体之前,他一直沉默不语。在到湖边、赴宴,以及会议安排期间,他表现出的天真和恭敬态度为对抗和敌对埋下了种子。好像这个像奇观一样的星球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要么接受乌托邦,要么驳倒乌托邦。也许是因为作为一个公共监察官,他养成了顽固的思维习惯,如果不去谴责他人,他就会感到自己不正常,不自在。他也许真的被漂亮,赤裸的尸体吓呆了,现在他开始咳嗽,发出古怪的声音,对自己小声咕哝着。好像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当有关人口的问题被提出来时,他第一个站起来打断了这个问题。在讨论有关先知的轮子时,他的理智一时战胜了感情冲动。但是,他对乌托邦社会不断增强的偏见又开始支配他了。“我必须站出来说话了,”巴思斯但波尔听到他自言自语道,“我必须站出来说话。”
  他突然开始提问题。“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我想知道,这个所谓的乌托邦到底有什么样的道德标准?对不起!”
  他站起来,手不停地抖动,一时间不知怎样开始,他走到最后一排椅子旁边,身体靠着椅子,把手放到椅子的靠背上。他用手理了理头发,似乎要做一次深呼吸,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兴奋表情,以至于脸色都变得通红。一种可怕的怀疑在巴恩斯坦波尔的心头谅过。他每次站起来讲话就好像站在伦敦西区圣巴纳巴斯教堂进行每周一次的说教那样、几乎对所有的拿情都毫无顾忌地给予抨击。这种怀疑感在不断加深,已经到了一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个星球的朋友们,同胞们——我有一些事情要对你们说,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向你们请教几个有关道德伦理的问题。我想坦率地同你们探讨一些简单、朴素但又非常重要的问题。我想,我们应该像正常的人与人之间那样,彼此之间应该开诚布公,不要拐弯抹角。让我开始我要说的。我要问你们,在这个所谓的乌托邦国家;你们是否仍然还拥有社会生活中最神圣的东西?你们是否仍然尊重婚姻契约?”
  他停了一下,在这期间,巴恩斯但波尔听到乌托邦人回答说:“在乌托邦,没有契约。”
  可是,阿莫顿神父在提出问题时并不期望得到回答,他只是在用布道的方式提问题。
  “我想知道,”他把声音提高了很多,“如果伊甸园里我们先父母神圣的结合适用于这里的话,排除其他所有的不正常性关系,一个男人和上个女人组成家庭,终身厮守是不是你们的生活准则,我想知道……”
  “可是、他并不想知道,”一个乌托邦人插了一句。
  “双方是否互守贞洁……”
  伯利先生举起手。“阿奠顿神父,”他抗议,“请不要再说了。”
  伯利的手是强有力的手,是能反映他显赫地位的手。一旦阿莫顿神父开始他永不休止的布道说教,人世间能阻止他的东西实在太少,伯利的手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一个女人为了追求财富又跟随了别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否会彻底拒绝再接受她?这该怎么说,伯利先生?”
  “我希望不要把这个问题谈得太深刻,到此为止吧,阿莫顿神父!我们会有机会了解这方面事情的。很明显,这里的教育体制同我们的不一一样,甚至婚姻制度同我们的也不一样。”
  神父把头低下来,“伯利先生,”他说,“我必须这样做。如果我的怀疑是正确的话,我将剥光这个星球的矫饰和虚伪,把它引向健康、纯洁的社会。”
  “不要剥得太光。”怕利的司机在旁边小声说。
  伯利的声音中明显带有一定的急躁情绪。
  “那么,提你的问题,”’他说,“不要像讲演似的、他们不希望我们这样做。”
  “我的问题已提完了,”阿莫顿神父站在那里,紧绷着脸,很不自在地盯着厄斯莱德。
  答案是清楚明了的。在乌托邦,男人和女人并不是被强制性地结成稳定的夫妻关系。对大多数乌托邦人来说,这样做很不方便。通常,工作关系把他们拉在一起,他们成为情侣,形影不离,就像阿登和格林雷克那样,但是没有人强迫他们这样做。
  过去,人们可没有这样自由。在到处都是对抗,冲突的日子里,特别是由于农民与乌托邦雇用工人之间的冲突;成为情侣的男女被迫生活在一起。一同接受生活对他们的严厉惩罚。他们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女人操持家务,尽可能多地生儿育女。她们实际上成为男人的奴隶。男人为女人提供粮食。他们需要孩子,因为若干年以后,孩子们会长大成人,到田间劳作或为家庭挣来钱财。但是,女人屈服于这种婚配方式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
  人们为自己找情侣是有选择的;但是,他问这样做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愿望,并不是屈服于任何外来压力。
  阿莫顿神父很不耐烦地听着。现在,他冒出一句:“如此看来,我的怀疑是正确的。你们确实已经废除了家庭体系!”他用手指着厄斯莱德,好像在对他进行指责。
  不,乌托邦没有废除家庭体系。但相反,乌托邦人一直在赞颂家庭,把家庭的概念范畴扩大了,直多。把家庭同整个世界相融在一起。那位深受阿莫顿神父崇拜的轮子上的先知,在很早以前就鼓吹要扩展古代非常狭小的家庭概念。在他鼓吹这些观点时,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和兄弟站在那里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没有把这些人的话当作一回事,他把注意力转向那些听他说教的人群:看看着我的母亲和我的兄弟!”
  阿莫顿神父把他前面椅子的靠背拍得“膨”“膨”直响。“诡辩”,他喊叫着,“纯粹是诡辩!撒旦也能引用圣经!”
  巴恩斯但波尔看得出来,阿莫顿神父现在明显已控制不了自己。他对神父在做的事情和将要做的事情感到害怕。阿莫顿神父太兴奋了,他无法清醒地思考,或者调整好说话的声量,结果,他用极其野蛮的方式,高声咆哮着。他放任自流,相信他在圣已纳巴斯教堂说教时所采用的惯用伎俩能帮助他渡过难关。
  “现在,我已看清楚你们是怎样做人的。只有我一个人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从一开始,我就在猜测你们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在我找到证据之前,我一直在等一等到能证明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这一时刻。现在这一时刻终于到来了——你们装着不知羞耻,你们的行为放荡不羁!年轻男女坐一起相互微笑、握手、眉来眼去,几乎都要相互爱抚。这就是你们对真诚的歌颂!什么情侣,什么性爱,既没有契约,也没有法律约束,意味什么?它要把人们引向何方?不要认为,因为我是一个神父,一个纯洁、善良的人就不受任何诱惑,不要认为我什么都不懂!难道我不知道别人的内心秘密吗?难道那些罪人没有悄悄地跑到我这里,可怜兮兮地向我忏悔吗?我将明确地告诉你们,你们正走向何方,你们是怎样做人的。你们所谓的自由,充其量只不过是放纵。我已清楚地看到,你们所谓的乌托邦只不过是一个放荡不羁的地狱,放荡不羁!”
  伯利先生举起手来以示抗议,但是,阿莫顿的雄辩并没有因此而停下。
  他用手拍击着他前面椅子的靠背。“我来证明,”他高叫着:“我来证明,我会毫不犹豫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们,你们在搞男女乱伦。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像动物一样乱交!像野兽一样乱交!”
  伯利先生再也坐不住了。他举起双手示意这个嗓音洪亮的伦敦演说家坐下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喊叫着,“你必须停下来,阿莫顿先生,真的,你必须停下来。你自己并不明白,你是在污辱人、我看你还是请坐吧!”
  “坐下来,保持冷静,”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否则的话。你将被带出去。” 
  阿莫顿神父注意到他的眼皮底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他的目光正好和一个年轻人的目光相遇。这个年轻人上下打量着他,就好像一个肖像画家正在审视新来的人体模特一样。从他的举止上看不出有什么威胁成分,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阿莫顿神父的话还没出嗓眼就被迫咽了回去。
  伯利先生把他温和的嗓音提了提以便能避免一场冲突。
  “瑟潘泰恩先生,在坐的所有先生啊,我向你们道歉并恳求你们的原谅。他不是一个说话很负责的人。我们其他人对刚才他所说的话感到很抱歉,我请求你们不要把他带出去,不管带出去意味着什么。我个人对他的行为负完全责任……阿莫顿先生,现在请坐下吧,否则的话,我就撒手不管了。”
  阿莫顿神父还在犹豫。
  “我会有时间的,”他盯着年轻人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很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厄斯莱德轻轻地但非常清楚他说:“你们地球人真是难以取悦的客人。这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很明显,这个人脑子很不清醒。他的性想像力在加剧,而且是一种病态。他这个人很容易生气,很急于污辱人,伤害人。他的声音也非常可怕。明天给他检查一下,处理处理。”
  “怎么处理?”阿莫顿神父的圆脸变得灰白。“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
  “请不要说了,”伯利先生说,“请什么也不要说了。你闯的祸已经不少了……”
  这件事好像已经过去了,但是它在巴恩斯但波尔的心中却留下了一种很奇怪的恐惧感。这些乌托邦人是非常高雅。有风度的人,但是,一时间内他感到有一只强大有力的大手在控制着地球人。他们的身边到处都克满着明媚的阳光和秀丽的景色,然而他们毕竟是陌生人,孤独无援地待在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星球上。乌托邦人的脸非常和蔼,他们的眼睛对什么都感到好奇,举止行为也非常友善,但是他们对地球人多多少少有些戒备之心,好像他们同地球人之间存在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在巴恩斯但波尔先生感到沮丧之时,他无意之中看到了莉切妮丝那双棕色的眼睛,她的眼神看来比其他乌托邦人的眼神更加友好,至少她看出了他的不安和恐惧心理,他能察觉到她愿意帮助他,成为他的朋友。巴恩斯但波尔看着她。此时,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条离群的狗,从一群和蔼可亲的人那里讨到了友好的一瞥或一声招呼。
  2
  还有一个在脑海里同乌托邦对抗的人是弗莱迪·穆什先生。他对乌托邦的宗教。道德观念和社会组织的结构确实没有什么争议。他老早就知道,一个真正懂得美和艺术的人是不会对这类事情感兴趣的。刚开始时,他感到乌托邦社会太美好了,可是,现在,他却清楚地认识到,一个很古老、很美丽故,被称之为“生态平衡”的东西已经被鸟托邦人用科学的手段给摧毁了。他所说的“生态平衡”是什么?在地球上是怎样运行发展的?乌托邦人和巴恩斯但波尔都搞不清楚。在大家的盘问下,穆什的脸变红了,心里有些不安,显得有些不耐烦。“我以燕子为例,”他重复着,“如果你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
  他从在乌托邦看不到燕子这个事实开始。在乌托邦看不到燕子是因为这里没有蚊子一类的小昆虫。在乌托邦,昆虫数量的大大减少,这就影响了直接或间接阻碍依靠昆虫生存的动物的生长。新的国家体制和教育体制在乌托邦一开始实施起来,他们就一直赞同有计划、有系统地消灭有害生物的观点。他们详细、认真地调查了许多有害昆虫和动物的危害,比如说,苍蝇、马蜂,大黄蜂、老鼠等等。他们开始捕杀、根除这些昆虫和动植物,直到把他们灭绝。从病菌到犀牛;从猎狗到刺人的尊麻,有一万多种生物和动物被推上了审判台。每一个物种都配有一个辩护人,会被问到:“它对人类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危害,怎样才能根除它?把它根除后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跟它一起灭绝?根除它值不值得?或者该不该对它减轻惩罚而保留它。”既使对它的最后裁决是死刑,乌托邦人在根除它时也是非常谨慎的,总要保留一个而且至今还保留一个样本。在一块被完全隔离的土地上,每一个被根除的物种都留有活的标本。
  在乌托邦,大部分流行性传染病都已经彼彻底消灭了,有的很轻易就被根除了,还有的在人们向它宣战,对它采取积极预防措施的同时就已消灭得元影无踪。人和动物体内和体外的寄生虫、病菌也被彻底消灭摔了。此外,还在全球范围内,对有碍健康的昆虫、萎草和害虫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理。蚊子不见了,苍蝇不见了,蛆卵,实际上很多蝇类害虫都已销声匿迹了。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努力。这些害虫终于被从人们的生活中赶了出去。清除较大的害虫,如猎狗、狼等要比清除微小的害虫相对容易得多。为了清除苍蝇,乌托邦人不得不对大部分房屋进行重建,还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了干净彻底的大扫除。
  某一种生物灭绝后,会不会引起生物界的连琐反应?这是乌托邦必须面对的一个敏感问题。有一些昆虫,在它们生命的开始阶段是具有破坏性和攻击性的,比如说,毛毛虫、蛹等,但是,后来它们就变得非常漂亮,甚至成为一些昂责的、精美花卉的肥料;还有的成为人们所需要的不可替代的上等食物。说燕子在乌托邦已经消失是不妥当的,但它们确实很少见:还有一批五颜六色的以虫为食的鸟,也很难见到,还不能说它们已经完全灭绝了,乌托邦某些地区还生存着许多种类的昆虫足以用来养活一些美丽可爱的小鸟。
  一些不受欢迎的植物还是化学合成物质非常方便的来源。如果用人造物质来制成这些化学合成物质,其造价是相当高的,而且生产工艺又非常复杂,所以,人们把这些植物种在特定的区域内,通过杂交方法繁殖培养出来的植物和花卉要比动物更易于适应环境,它们在乌托邦星球上变化得特别大。我们地球人在乌托邦看到了二百种不同品种的叶子和美丽芬芳的花朵,在地球上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子和花朵。巴思斯但波尔了解到,这些植物经过培养专门用来生产前所未有的分泌液、蜂蜡、树胶和香精之类的东西,而且质量是最上乘的。他们驯服大型动物,同它们交朋友,给那些肉食动物梳理毛发、洗澡、规定饮食,在精神上感化它们,以驯服它们的野性,它们已经成为人们的宠物和装饰品。几乎要濒于灭绝的大象数量得到了增加,长颈鹿的数量也在回升,棕熊现在开始改吃糖果和素食,而且智商也有明显提高、狗也不在大声吠叫,运动犬也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人把狗当作宠物。
  巴恩斯但波尔没有看到马。他是一个很现代的城市人,对马倒也没有什么迷恋,所以他没有就马这个动物提出任何问题。他木知道马是否在乌托邦已经绝迹了。
  他在乌托邦的第一个下午就听到了这么多人们对大自然王国的改造和创新的议论,人们不断地耕耘,除草、收获,他认为这是人类发展史上最自然,最必要的阶段。“总之,”他自言自语地说,“如果说人生来就是一个好的园林师,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明创造。”现在,人类正在清除自身的杂草,耕耘人类自身的肥沃土壤。      
  乌托邦人述了有关优生学干始的过程,在选坪父母标准方面的新规定以及发展遗传科学的必要性,每一个乌托邦被完全隔离的土地上,每一个被根除的物种都留有活的标本。
  在乌托邦,大部分流行性传染病都已经彼彻底消灭了,有的很轻易就被根除了,还有的在人们向它宣战,对它采取积极预防措施的同时就已消灭得无影无踪。人和动物体内和体外的寄生虫、病菌也被彻底消灭摔了。此外,还在全球范围内,对有碍健康的昆虫、旁草和害虫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理。蚊子不见了,苍蝇不见了,蛆卵,实际上很多蝇类害虫都已销声匿迹了。经过几代人的艰苦努力。这些害虫终于被从人们的生活中赶了出去。清除较大的害虫,如猎狗、狼等要比清除微小的害虫相对容易得多。为了清除苍蝇,乌托邦人不得不对大部分房屋进行重建,还在全球范围内进行了干净彻底的大扫除。
  某一种生物灭绝后,会不会因起生物界的连琐反应?这是乌托邦必须面对的一个敏感问题。有一些昆虫,在它们生命的开始阶段是具有破坏性和攻击性的,比如说,毛毛虫、蛹等,但是,后来它们就变得非常漂亮,甚至成为一些昂责的,精美花卉的肥料;还有的成为人们所需要的不可替代的上等食物。说燕子在乌托邦已经消失是不妥当的,但它们确实很少见;还有一批五颜六色的以虫为食的乌,也很难见到,还不能说它们已经完全灭绝了,乌托邦某些地区还生存着许多种类的昆虫足以用来养活一些美丽可爱的小鸟。
  一些不受欢迎的植物还是化学合成物质非常方便的来源。如果用人造物质来制成这些化学合成物质,其造价是相当高的,而且生产工艺又非常复杂,所以,人们把这些植物种在特定的区域内,通过杂交方法繁殖培养出来的植物和花卉要比动物更易于适应环境,它们在乌托邦星球上变化得特别大。我们地球人在乌托邦看到了二百种不同品种的叶子和美丽芬芳的花朵,在地球上我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叶子和花朵。巴恩斯坦波尔了解到,这些植物经过培养专门用来生产前所未有的分泌液。蜂蜡、树胶和香精之类的东西,而且质量是最上乘的。他们驯服大型动物,同它们交朋友,给那些肉食动物梳理毛发、洗澡、规定饮食,在精神上感化它们,以驯服它们的野性,它们已经成为人们的宠物和装饰品。几乎要濒于灭绝的大象数量得到了增加,长颈鹿的数量也在回升:棕熊现在开始改吃糖果和素食,而且智商也有明显提高,狗也不再大声吠叫,运动犬也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人把狗当作宠物。
  巴恩斯坦波尔没有看到马。他是一个很现代的城市人;对马倒也没有什么迷恋,所以他没有就马这个动物提出任何问题。他不知道马是否在乌托邦已经绝迹了。
  他在乌托邦的第一个下午就听到了这么多人们对大自然王国的改造和创新的议论,人们不断地耕耘,除草,收获,他认为这是人类发展史上最自然、最必要的阶段。“总之,”他自言自语他说,“如果说人生来就是一个好的园林师,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明创造。”现在,人类正在清除自身的杂草,耕耘人类自身的肥沃土壤。
  乌托邦人讲述了有关优生学开始的过程,在选择父母标准方面的新规定以及发展遗传科学的必要性。每一个乌托邦人身材都非常健美,相貌都非常英俊。漂亮,同那些松松垮垮,身体各个部位都不大协调的地球人比起来,巴恩斯坦波尔认识到,乌托邦人至少比地球人先进三千年,他们已经完成了普通人类的发展进程、正迈步跨进更高的人类境界。他们变得与其他人类完全不同了。
  3
  他们是不同种类的人。
  在那个下午,随着问题的提出,对问题的解答以及思想交换的深入,巴恩斯但波尔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地球人同乌托邦人在身体上的差别同思想上的差别比较起来根本不足挂齿。他们的孩子的先天条件要远远优予地球上的孩子。他们的大脑在发育中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挫折和无知的损害,而这些危害正是破坏地球人大脑发育的阻力。他们光明磊落,坦诚布公,直截了当,从来没有对老师产生过任何怀疑和不信任,也没有对接受教育产生过抵抗情绪,而在地球上,孩子对教育的自然反应多半是挑衅性的。乌托邦的孩子们在相互交流时不存有任何戒备心,地球人谈话中的讽刺、虚伪、隐瞒和不忠他们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心灵是那样纯洁,一点儿没被污染,这对巴恩斯坦波尔来说,就像呼吸了山里的清新空气一样,感到特别新鲜。他们对这些没有教养的地球人表现出的耐心和理智使他感到很惊奇。
  “没有教养”这几个字眼总是反复在他头脑中出现,他觉得目己是所有人中最没有教养的人;他不敢同眼前的乌托邦人相比较,比起乌托邦人来,他是那样卑鄙、势利,丑陋和不懂规矩,他对自己的卑鄙感到耻辱。这伙地球人除了伯利先生和斯特拉女士以外,其他人都明显地流露出对乌托邦的憎恨情绪。
  就像阿莫顿神父一样,伯利先生的司机对乌托邦人衣服穿得很少感到很吃惊,很不可思议。他用手势来表达他的情感,不时还阴阳怪气地加上几句“我认为这不好!”或者“这算什么”等带有讽刺意义的评论。他大部分话都是对巴恩斯坦波尔说的,因为巴恩斯但波尔有一辆破旧的小汽车,他们都会开车,多多少少有点共同语言。他不断地打着手势,说起话来眉飞色舞,不时还做几下鬼脸,以吸引巴恩斯但波尔对他的注意。如果在平时,巴恩斯但波尔肯定会感很有趣。
  斯特拉女士原先留给巴恩斯但波尔的印象是,她是一位了不起的现代女性。现在,他开始感到,她太过于拘谨,而且小姐气太浓。伯利先生无论如何还保持着贵族般的庄严。在地球上,他一生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很显然、他搞不清楚为什么在乌托邦却被看成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地球上,他做得很少,但却被人普遍认可接受,收获也颇丰。他很聪明,善于提出问题;满脑子都是些能使人信服的语言和革命愿望,他现在以一个著名人士的姿态用同情但又不明朗的态度来审视着另外一个星球的教育机构。
  夜幕快要降临,乌托邦蔚蓝的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耀眼。湖上空一朵朵宝塔状的云彩也由粉红色变成了淡紫色,鲁泊特·凯思基尔烦躁不安地坐在那里。“我有话说,”他说,“我有话要说。”
  他站了起来,走到半圆形殿堂的中心位置。下午早些时候,怕利先生就是站在这里讲话的,“瑟潘泰恩先生。”他说,“伯利先生,我很愿意说几件事情——如果你们给我说话的机会。”
  4
  他摘下灰色的大礼帽,走回去把它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然后又走回殿堂中心。他整理了一下上衣,他手放在背后,头朝前倾了一下,看了看下面的听众,脸部表情显得狡猾,机灵且具有挑衅性。他先自育自语说了一句别人无法听清的话,便开始发表演说。
  他的开场白并不精彩,况且,他说话时还多少有点口吃,口齿也不太伶俐,颚音发得模模糊糊。开头几句话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来。巴恩斯但波尔看得出他是想要表达一些具体的观点,他对乌托邦的评价和看法是非常客观和合乎情理的。巴恩斯但波尔对任何反对和诬蔑乌托邦的言论和行为都持反对态度,并且给予强烈反对。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批评也能反映某人的观点和心态。
  凯思基尔首先对乌托邦的美丽和井然有序给予肯定。他从每一个乌托邦人的脸上都能看到健康和美丽。他高度赞扬了乌托邦人的富有、安宁和舒适。他们已经征服了大自然,大自然提供给他们的是物质上的充足和生活上的安逸。
  “可是,阿登和格林雷克不怕牺牲、勇于探索的事,又该怎样解释呢?”巴恩斯但波尔喃喃低语道。
  凯忠从尔没有听清他的话,对他的话根本也不在意。“第一个影响,发言人先生——瑟潘泰恩先生,我应该说,对地球人思想的第一个影响是巨大的,是不可思议的。”他看了一眼伯利先生和巴恩斯但波尔,又接着说:“让人感到更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当中一有些人过分地赞美他们,以至于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你们星球的美丽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们有些地球人,他们都忘了自己是准,忘了自己是地球人,忘了把它当成一种推力,一种渴望去改变我们自己的地球。因此到最后,一些人只能说:我们终于找到了乐土,就定居在这里吧,让我们赶紧调整自己的理应这个秩序井然、富饶美丽的星球,直到死亡。瑟潘泰恩先生,我,——我自己一时间也受过这种魔力的引诱。但是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先生,我已经感到对你们乌托邦有许多事情我搞不清楚,无法理解。” 
  他的大脑抓住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乌托邦在清除害虫、寄生虫和疾病过程中,每一步都存在着局限性和造成重大损失的可能性。如果说是这些事实占据了他的大脑倒是更公平些。他忽略了乌托邦人在为人类造福健康和创造幸福究美世界时所采取的小心谨慎的措施。他认为每一次收获的背后都隐藏着损失。他蓄意夸大这种损失,随便地就下定论说,乌托邦人在做好事的同时也做了坏事。他很像是个英国议会中的雄辩家。他宣称,乌托邦人在过着一种特别舒适、安逸的生活,“我还可以这样说,是一种沉溺的生活。”(“他们也工作。”巴恩斯但波尔插了句)但是,美好的生活后面就没有烦恼和令人不愉快的东西吗,他承认,地球人的生活没有保障,不稳定,有痛苦和焦虑,也确有苦难,忧郁和苦恼。但是,正是由于这些不幸的存在,地球人才有感情、希望、惊喜、逃脱和奋斗的目标,这种目标在乌托邦这样一个完善的社会是找不到的。“你们摆脱了冲突和痛苦,但是你们是不是也远离了活生生的现实生活?”
  他对地球人的生活大为颂扬了一番。他赞美地球人顽强的生命力,尽管从他的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任何充满生机的迹象。他谈及到了一些地球上的情况,有“我们喧闹拥挤的城市”“人民大众的迫切呼声”“工商业发展的大潮和战争”以及“我们港口码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他花言巧语地对地球赞叹了一番,不乏有些添枝加叶。巴恩斯但波尔没有想到一个说话带点口吃,发音又不太清楚的人竞能说出这些话来。凯思基尔先生大胆地承认了伯利先生刚才提到的地球上的丑恶现象。他说,伯利先生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实,但是他却把事实夸大了。我们知道地球上有饥荒,有瘟疫,我们遭受上千种疾病的困扰,而这些疾病在乌托邦已经不存在了。我们经受了许多磨难和痛苦,而对现在的乌托邦人来说,这些苦恼早已成为永久的历史。“老鼠四处啃咬,蚊子到处乱飞,传染疾病,有时候生活中到处臭味熏天。我承认,先生,我承认这是事实。我们远远还没有达到你们的境界,仍然生活在困惑、痛苦、焦虑、灵魂与肉体的斗争中,仍然有苦麻、恐惧和绝望。但是,难道我们不会向更高的境界发展吗?难道我们会永远落后吗?就这一点我敢向你们提出挑战。你们知道我们为争取和平、驱赶恐怖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吗?你们能理解我们的幸福是什么吗?我们的幸福要,远远超过你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你们能体味到大病初愈的幸福吗?能体会到摆脱令人不愉快的环境外出休假的快乐吗?能感受到用身体或财富进行冒险交易的刺激吗?能领略到打赌获胜的喜悦吗?能感受到刑满获释时的激动心情吗?瑟潘泰恩先生,有人说,我们地球上还有人把痛苦本身看作成是一种刺激。正因为我们的生活有艰苦和不幸,所以迟早有一天,我们地球人的生活会远远超过你们,比你们的生活更加美好。这种趋势是伟大的,势不可挡的;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它使我们变得更加坚强。我们的未来会非常美好,这就是我想说的问题。如果有人让我们放弃我们地球上的混乱、痛苦、忧郁。高死亡率和各种疾病,地球上所有的男女老少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是的,我们愿意!这只是问题的第一部分,先生。’”
  凯思基尔先生停了一会儿,看了看他的听众。
  “然后,我们会去思考。你们的博物学家问过你们,像苍蝇以及类似的小动物都哪里去了,我们也会这样问,‘它们都跑到哪里去了?你们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当我们得知代价是放弃生活的强度,放弃工作干劲,放弃吃苦耐劳,放弃我们长期斗争中产生的坚强意识、当我们知道了这一切,我们会犹豫的。我们应该犹豫。最后,先生,我相信,我希望,我也在祈祷,我们会说‘不!’我们会说‘不!’的。”
  此时,凯思基尔先生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奄状态。他挥舞着坚定有力的拳头做了一个简短的手势,显得很自信。他说话声忽高忽低,他时而摇动着身体,时而转过身,看看他的地球人同伴是否同意他的观点。他还朝伯利先生笑了笑。
  他一直坚持这样一个观点,就是同寂静的乌托邦社会相比较,地球是一个多么激烈,富有挑战的、体系完整的强大星球!             
  “先生,我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们地球人的命运是多么丰富多彩。多么令人敬畏,多么富有冒险性啊!我把你们这里看咸是金色的安乐乡,所有的冲突、对抗都被从这片神圣的土地上赶走了……”
  巴恩斯但波尔注意到,那个使他联想到特尔斐·西比尔的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承认,也钦佩乌托邦的美丽和井然有序,就连一个满身尘上,不屈不挠地探索心目中的理想圣土的朝拜者也会对乌托邦流连忘返;我承认,乌托邦的美丽和整洁,远远要赛过富挠的锡巴里斯花园。同这位朝拜者一样,我会向你们询问你们这种生活的智慧是什么?因为我认为,先生,而且己是得到了证实,生活中所有的能量,干劲和美都是来自于斗争、竞争和冲突;我们生于苦难,长于苦难,先生,然而你们已经永远消除了冲突和对抗。你们的经济体制,我认为,是一种社会主义经济形式;你们已经消除和平时期所有的商业竞争。你们的政体是一个全球性的联合体;那些崇高的、振奋人心的精神已不再存在,对战争恐惧的经历己不再拥有。任何东西都能满足供应,任何东西都有保障,先生,不过,有一样东西除外……
  “我很不情愿去干扰你们宁静的生活,先生,但是,我必须说出那个被遗忘的东西——堕落!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去制止堕落?你们正在制止堕落吗?”
  “对懒惰有什么处罚?对有特殊贡献的能力和工作有什么奖励?怎样使人保持勤奋?如果远处存在着危险,而这个危险又不涉及个人的安全,尔会对个人造成多大损失,他该怎么办?也许一时间由于惯性的作用,你们的各方面会继续向前发展,继续取得成功。我承认,你们已经取得了成功。可是,你们的成功已经进入了深秋阶段,已经是落日余晖!然而,和你们处在同一平行位置、有着相似人类的地球还在长途跋涉,还在经受苦难,还在竞争,还在积累着力量。”
  凯思基尔先生朝乌托邦人挥舞着手臂以渲染气氛。
  “先生,我不想让你们误以为我的批评是怀有敌意的,我的批评是友好,真诚,有帮助的。我是个令人扫兴的人,但又是一个非常友好,坦诚的人。我之所以提出一些友人深省、令人不愉快的问题,是因为我必须这样做。你们选择的道路是英明的吗?就算你们生活中有甜蜜,有光明,有娱乐,但是,瑟潘泰恩先生,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人,就像我们,突然问闯入你们这个辉煌的星球,我真心问问你们,你们的甜蜜、光明、娱乐是不是很安全,很有保证?我敢说,我们各自的星球都是茫茫宇宙中的沧海一粟,都有其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正因为我是这样想的,所以当我站在责国这片宁静的土地上,就仿佛看到成百上千忍饥挨饿的人像老鼠和狼一样,发出痛苦的咆哮,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们,威胁着你们的安全………”
  他的演说嘎然而止。他微笑着,感觉自己已经战胜了乌托邦。他站在那里,背着手,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弯下腰来,他直挺挺地鞠了一个躬,“先生,”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伯利先生,口齿不清他说,“我的话讲完了。”
  他转过身看了一会儿巴恩斯但波尔先生,他紧绷着脸,似乎一夜都没合眼。他不停地点着头,好象在用锤子钉钉子一样,尽量使自己活跃起来,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5
  厄斯莱德坐在那里;对凯思基尔提出的问题没有做出多少回答。他把胳膊时放在膝盖上,用手托着下巴,一直在思考着。
  “机灵的老鼠,贪婪的狼,”他在沉思着,“令人讨厌的马蜂、苍蝇以及病茵都已从我们的星球上消失了、这一点儿也不假。我们已经消除了对人类有害的东西,但是并没有损失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从我们人甚圭动物身上再也看不到痛苦、肮脏和焦虑。但是说竞争从我们星球上消失了是不正确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在我们乌托邦,每一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自己也为他人辛勤地工作着。没有像在混乱年代那样逃避劳动和职责。那时候人们追求的只是一种平庸低级的生活,过分地追求安逸和舒适;他为什么说我们堕落呢?对我们的了解已经够多了,我们不再有懒汉,不再有劣等公民、他为什么要说会有一个野蛮、残忍的外来民族来攻击。威胁乌托邦呢?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只有我们才能打开或关闭我们星球的大门,假设我们知道他们的存在会威胁我们的安全,我们就会主动出击,我们可以到他们那里去而不是他们到我们这里来。只有知识才能打开生活的牢笼……这个人的大脑是不是有毛病,
  地球人的科学仅仅处在刚刚起步阶段。同乌托邦在这一发展时期一样,他们缺乏自信和理解,有许多担心和忌讳。这一时期正是我们星球进行艰苦创业的混乱年代,地球人的思想中有许多担忧和顾虑,尽管他们相信他们有可能控制他们的世界,但是,如果让他们去面对这种现实,他们就会感到恐惧和不安。他们极力要回避这种现实,但是,像他们的先辈在他们前面所做的那样,他们仍然认为,与其把他们的世界控制好,倒不如把它管理好,让它更好地服务于人类,因为一旦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满足个人的私欲和动机。他们会喊道,把其它事情都留给上帝吧,或者通过竞争手段让别人来完成。
  “进化是我们最喜爱的字眼,”巴恩斯坦波尔已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不管你们称之为上帝还是进化。还是其它任何东西,其实都是一回事,这只是你们借助一种超越自己的力量来逃避责任的一个借口罢了。乌托邦人经常说:‘别把事情留给别人,抓住它,自己来干。’可是,地球人缺少这种勇气,他们总愿意逃避现实。这位身穿亚麻囫领衣服的先生甚至不敢正视男人和女人的存在,而那位戴着眼镜的先生却极力相信在万物后有一个万能的上帝能平衡大自然的一切。听他谈及大自然的平衡真是件有趣的事情。难道他用一双眼睛再加一副眼镜还看不清楚吗?说话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最后一位先生认为,只要我们屈从于她的怪诞和残酷,模仿她的野性;只要大家互相劫杀,巧取豪夺,凶悍的大自然就会成为我们智慧和能量的不尽源泉。他还在鼓吹陈旧的宿命论,把它当成一本很好的教材……
  “地球人仍然不敢正视大自然到底是什么。在他们的思想背后还隐藏着一种观点,那就是把自己抛给大自然,任大自然随意处置。除了我们之外,他们看不出大自然是盲目的,无主见的,没有意志的。她并不庄严,而是令人毛骨依然。她偶然创造了他们,她所有的子孙都是杂种——是无意中产生的结果;她有的时候愿意抚育他们,锻炼培养他们,可是有的时候,她却一改常态:随意地折磨他们,让他们屈服于她的淫威。她对什么也不在意,对什么也不关心,随必所欲,她会把他们抬高到权力和智慧的顶点,也会把他们推人万丈深渊。她肯定有好的一面,但是,也有邪恶的一面。你们地球人难道没有看清她的肮脏、残酷无情和邪恶的本质吗?”
  “呸!一片胡言乱语!”弗莱迪·穆什嘟哝了一句。
  “当我们首次把那位老女巫控制住的时候,我们发现,生长在我们这个星球的物种,有一半甚至一多半是丑陋、令人讨厌的。这些物种给我们带来了不幸和痛苦,给我们带来了疾病,使我们没有能力去控制和征服大自然。经过几个世纪的斗争,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她,已经洗清了她那龌龊不堪的心灵。我们为她梳妆,打扮,教育她去尊重、关心她最后的孩子——人类。与人同时存在的还有口号,语言和愿望。我们随时都注视着她,了解她的动态。我们不再害怕她,我们还要进一步了解她的秉性,直到完全彻底地控制她。因此,我们乌托邦人不再是披大自然摧垮。忍饥挨俄的孩子,而是她充满青春活力的儿子。我们己接管了这个老妇人的产业,我们每天都在研究如何更好地管理这个星球;我们每天都在思考,我们的思想已经飞向遥远的其它星球,飞向恒垦的深处。”
  “你们已经有能力踏上其它恒星了吗?”巴恩斯坦波尔吃惊地问到。
  “还没有,甚至连其它附近的行星都没有去过。但是,很明显,当跨越天体之间遥远的距离被克服之后,这一天就不远了……”
  他停了一下。“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将进入太空……而且将永远不能返回乌托邦……把他们的生命留在那里……无数勇敢忘我的勇士们……”
  厄斯莱德转向凯思基尔先生。“我们觉得,今天你非常坦诚地表达了你的思想,你帮助我们解决了一个我们正准备向你解释的棘手问题。在两三千年前,我们古代的文学作品中也存有同你一样的思想和观点,极力鼓吹利己暴力,好像它是一种类德。之后,聪明人领悟到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你自己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错误观点的话。你也会明白这一点的。但是,很明显,从你的言诙举止来看,你确实在非常固执地坚持自己的错误观点。
  “你必须承认,你不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也许在行为举止上你算不上是个精明的人。但是:你有极其丰富的能量,所以,对你来说,去寻求来自冒险和逃脱带来刺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在你看来,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对抗和获胜所带来的快乐。在一个像你们这样混乱的世界上,有许多不能忍受,但又必须容忍的劳累。这令人难过的劳累使得每一个人都想方设法去摆脱它,每个人都竭力减少这种劳累,或者用自己的身份、地位,胆量或运气去彻底摆脱它。你们地球人,毫无疑问,很容易说服自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免除劳累。你生活在一个有阶级等级之分的社会里,你处在一个比较高的社会地位上,所以你不必为自己找任何借口,你可以坐亭其成,用其他人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来进行人生游戏。其他地位低下的百姓的脑袋里都被灌输了这种思想: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永远幸福。快乐。你一生都在反对这种说法,因为它是你的敌人,它对你的生活方式和你的投机冒险行为进行了彻底的批判。
  “现在,你来到了我们整洁美丽的国度,”可是你仍然在进行对抗。你争辩说,我们的星球不够浪漫,缺少活力。你认为我们太颓废、太虚弱。现在——就身体力量而言,你跟坐在你旁边的年轻人握一下手;比比谁的力量大。”
  凯思基尔看了一眼伸向他的手、知趣地摇了摇头,说了句,“你接着讲。”
  “然而,当我郑重地告诉你,无论在意志上还是身体上,我们一点儿也不比你们虚弱。”
  “你肯定在大脑里进行辩解,你不会相信我的话。即使你在心里承认的话/你的嘴也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会伤你的自尊心。只有你们当中某一个人完全接受了我们的观点才行一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向往我们的社会、而是因为他已厌倦了你们的社会。所以,我认为很有必要这样做。你们的思想还是混乱年代的思想,是按照对抗、危机为自己谋利益的模式培养起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大自然和你们的国家教会你仍怎样生存。所以你必须得生存下去,直到死亡。通过三千年的漫长教育,我想,我们星球千秋万代都不会像你们那样去教育学生。
  “我们对你问的问题,那就是我们会如何处理你这个问题,感到迷惑不解。如果你尊重我们的法律规定和生活方式的话;我们会尽力公正、友好地对待你。”
  “我们知道,要求你这样做是难为你的。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的习惯和偏见使你这样做是多么困难。你们这一伙地球人目前的表现还不错,即使内心不愿意这样做,至少在行动上表现得还比较令人满意。但是,今天我们有了一次不寻常的经历,就是我们同地球人打了交道,可以说,这是一次悲剧式的经历,你说过会有一个凶猛。野蛮的外来民族入侵我们星球的可能性,荒唐的是,今天的现实刚好应验了你的话。这是真的。地球人正在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们,时刻威胁着我们。你们不是惟一通过这扇门进入乌托邦的地球人。这扇门今天打开了一会儿,还有其他人………”
  “当然了!”巴恩斯但波尔说,”我早就应该想到这点!”
  “你们古怪的交通工具还保存在我们乌托邦。”
  “是一辆灰色的小汽车!”巴恩斯但波尔对伯利先生说,“当时它驶在你前面,距你不足一百码远。”
  “那辆从豪斯路跟我们赛跑的车,”伯利的司机说“它跑起来真快。”
  伯利把脸转向弗莱迪·穆什说:“我记得你说过你认出什么人,对吗?”
  “是的,先生,是巴罗朗加勋爵,我几乎可以肯定的。我想,如果没有搞错的活,还有格丽达·格雷小姐。”
  “还有两个人。”巴恩斯但波尔说。
  “他们会把事情搞复杂的,”伯利先生说。
  “他们确实把事情搞复杂了,”厄斯莱德说,“他们撞死了一个人。”
  “一个乌托邦人吗?”
  “有一伙人———共有五个人——你们好像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是在你们之前进入乌托邦的。当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条陌生、奇怪的路上行驶时,他们并没有像你们那样停下车来,反而加快了速度,他们从一些男女身边飞快驶过,还朝他们做一些不寻常的手势,并发出令人讨厌的噪音。紧接着,他们遇到了一只银色的猎豹。他们朝它驶去,刚好从它的身上碾过,它的腰被碾断了,他们好像并不想下来看看猎豹的情况怎么样了。一个叫戈德的年轻人冲到路上示意他们停下车来,但是,他们的发动机是用非常奇特的方法制作的,很复杂,也很愚笨,不能在短距离内突然停下来。发动机不是由完全可以控制的单引擎来驱驶的,内部结构非常复杂。它由那种通过后轮轴上带有齿轮的传动装置提供动力,使车前进的引擎,还有各式各样通过摩擦某些点来使车停止前进的粗劣装置。在你刹车后,车仍然在飞速前进。当这位年轻人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无法控制车速,无法让车马上停下来。他们说,他们已经做了最大努力。但是,最后还是把这个年轻人给撞倒了。”
  “把他撞死了吗?”
  “一下子就把他撞死了。他的身体被撞得不成样子……但是,既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停车,仅仅放慢了速度。他们看到有人来了,就加快速度跑掉了。他们好像害怕监禁和受到处罚。他们的动机实在个人难以理解。他们拼命地朝前开,在我们的国土上拼命行驶了几个小时。我们出动了两架飞机,一架用于跟踪他们,另一架用于清理他们前面的路。清理这条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我们的人和动物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车,对这辆车为什么这么野蛮地行驶感到不可理解。下午,他们进入山区,很明显,他们觉得我们的路对于他们来说,太平滑,他们很难控制他们的牟。他们的车突然发出一阵不寻常的噪声,就像磨牙的声音,然后冒出一股难闻的蓝色气体。在路角,车开始打滑,突然滚向路边,落入两人高的悬崖下,最后滚人洪流中。”
  “他们死了吗?”伯利先生问到,巴恩斯但波尔感觉到他的声音中带有一种热切的期望。
  “一个也没死。”
  “唉!”伯利先生叹了口气,“后来怎样了?”
  “一个胳膊骨折,还有一个脸部受了重伤。另外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除了受到惊吓没有受伤,当我们的人朝他们走去时,他们四个人把双手举过了头顶。很显珠,他们怕我们会立刻把他们杀了。他们这样做是为了求得宽恕。”
  “你们准备怎样处理他们?”
  “我们正准备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们想,让你们这些所有的地球人待在一起会更好些。目前,我们不知道如何处置你们。我们想从你们身上了解一些事情,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想同你们友好相处。有人建议让你们返回你们的星球。最后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目前,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阿登和格林雷克,当他们试图通过下维来循环我们一部分物质时,把你们带了进来。你们的进入是一千多年来乌托邦发生的最意想不到的事情。”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七章 巴罗朗加一伙
  1
  会议宣告结束,但是,巴罗朗加勋爵和他们的同伴直到天黑下来后才被带进会议花园。没有人限制地球人的行动自由。伯利先生同斯特拉女士,还有心理学家莱昂一起朝湖边走去,边走边相互提问或解答问题。伯利的司机郁郁不乐地跟在主人后面。鲁珀特·凯思基尔拉着穆什的胳膊,好像在给他什么指示似的。
  巴恩斯但波尔想一个人单独走走,以便能好好回味和领悟一下整个下午令人难忘的经历,同时力争使自己尽早适平这片美丽的土地。这片美丽的土地在黄昏下显得格外神秘,树木和鲜花已经变得暗淡,四周建筑物呈现出暗灰色的轮廓。大地上的一草一木都融入微弱的黄昏中。
  他感觉到,他那几个世俗的伙伴已经成为他与这个星球沟通的障碍,否则的话,这个星球是会接受和容纳他的。现在他仅仅是这个星球上一个陌生、不调和的入侵者。然而,他已经爱上了它,极度想成为其中的一页。他产生了一个模糊但又很强烈的感觉,只要他能摆脱他的同伴,只要鸩能抛弃逃球人的装束,只要他能把身上任何同地球有联系或具有地球人特征的东西抛开,就可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乌托邦人。一想到这些,痛苦、惨淡、忧伤的感觉全从他的大脑中消失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本质上是个乌托邦人,地球反而成为他不可思议的梦,这个梦最终会彻底、干净地从他大脑中消失。
  不过,阿莫顿神父想找一个人听他高谈阔论,因而中断了他准备脱离地球的想法。他粘住巴恩斯但波尔,不停地提问题,并对乌托邦的景色不停地发表评论。他好像在参加厄尔斯康特展览会,不停地对展品提出批评意见。对他来说,乌托邦的景色是临时的,有争议和不真实的,巴恩斯但波尔觉得,无论在什么时候,即使厄尔斯康特火车站大厅的楼顶断裂,或者登上伦敦西区圣巴纳巴斯大教堂歌特式建筑的塔尖,阿莫顿都不会表现出任何惊奇。
  起初,阿莫顿神父一直在不停地忙于考虑这样一件事:会议上已经提出,明天他会得到“处理”。“他们会怎样处理我呢?”这已是他第四次提出这个问题。
  “对不起,你说什么?”巴恩斯但波尔问。每次阿莫顿神父问他什么,他就会说“对不起,你说什么?”以便让阿莫顿明白,他在干扰他的思绪。但是,每当巴恩斯但波尔说“对不起”时,阿莫顿神父便会说:“你应该找人检查一下你的耳朵。”然后又继续提他的问题。
  “他们会怎样处理我?”他即是在问巴恩斯但波尔,也是在问自己。“他们会怎样处理我?”“噢!用心理分析或类似的方法。”
  “这需要两个人来玩这个游戏。”巴恩斯但波尔感觉到阿莫顿好像得到了一丝宽慰。“无论他们问我什么,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办——我一定要忍住。”
  “他人要想使你屈服是件很困难的事,这一点我丝毫也不怀疑。”巴恩斯但波尔痛苦地说……
  他俩默默地走在开着白花的高大灌木丛中。空气中弥漫着白花散发出的芳香。巴恩斯但波尔时不时有意加快或放慢脚步以期能拉大他与阿莫顿神父之间的距离,但是;阿莫顿神父不知不觉中紧跟着他的节奏。“乱伦,”他又开始说话了,“你还能用其它什么词?”
  “实在对不起!”巴恩斯但波尔说。
  “除了‘乱伦”,我还能用什么词?穿着这么少的衣服四处乱跑,他还能期望什么?只能是最原始的本能,他们承认,他们对我们婚姻上的传统教育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与我们地球不一样的星球,”巴恩斯但波尔显得极不耐烦,“一个不同的星球。”
  “道德规范对任何一个可以想像到的星球都是一样的。”
  “但是、对一个没有性,人们通过裂变进行繁殖的星球也是一样吗?”
  “道德规范可能会简单些,但还应该是同一个规范。”
  这次,巴恩斯但波尔真的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了。
  “我在说这是个颓废的星球。”
  “看上去并不颓废。”
  “他们抛弃和遗忘了救世主。”
  巴恩斯但波尔双手插在口袋里,开始用口哨轻柔地吹奏《霍夫曼记》中的舟子曲。阿莫顿神父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吗?难道有阿莫顿神父的存在就什么也干不了吗?在厄尔斯康特剧院上演古老的剧目时,人们通常准备一些用铁丝编制的篮子用来存放废纸、烟头和其它垃圾废物。要是有谁能把阿莫顿神父提起来,把他扔进这样的垃圾箱中,那该有多好啊!
  “救世主曾经降临到他们头上,但是他们反对它,有意把它给遗忘了。这就是我们被派到这里来的原因。有人把我们派到这里来是让我们帮助他们回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一个被他们遗忘的东西。我们要像摩西在茫茫荒野里所做的那样,高举治病救人的大旗。我们已来到一个物质上极为丰富的地狱……
  “噢,我的天!”巴恩斯但波尔插了一句,又接着吹奏他的舟子曲……
  “对不起,你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北极星在哪?北斗七星怎么了?”
  巴恩斯但波尔抬头望着天空。    
  他还没有想到要看看天空中的星星,他抬头望着天空,心想在这个崭新的星球上,一定会看到非常奇怪的星座。但是由于这个星球上生命、星球本身体积的大小同地球相似,所以这里繁星闪闪的天穹同从地球上看到的天穹非常相近。由于乌托邦星球并非同地球在同一运行轨迹,因此。这里的星座看上去并不大协调,他觉得猎户座的腿又得格外宽,而且它的一个角还布满了奇怪的星云。真的,北斗七星也很平展,两颗指极星指向天穹的广阔空间。
  “他们的北极星不见了!看那两颗北极星,北斗七星也歪了!这是一种象征。”阿莫顿神父说。
  把它看成是一种象征这未免过于敏感了。巴恩斯坦波尔认识到,阿莫顿神父的诡辩像暴风雨一样即将来临。他觉得无论花什么代价都要阻止他。
  2
  在地球上,巴恿斯但波尔完会是各种各样烦恼的受害者。现在,乌托邦的自由空气已灌满了他的大脑,他对别人过分的恭敬也到此为止。他对阿莫顿神父厌倦透顶了,很有必要马上避开他。现在,他要直截了当地向阿莫顿摊牌了,就连他自己对他的做法也感到意外。   
  “阿莫顿神父,”他说,“我有一件事情向你忏悔。”
  “啊,什么事?请讲吧。”
  “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散步,并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喊叫,这使我产生了要谋杀你的念头。”
  “是不是我说的话击中了你的要害之处?”
  “并不是这样。你说的话,在我听来、是最愚蠢,最莫名其妙,最令人讨厌的。我对你的话的厌倦程度已经到无法形容随地步。它使我无法安心地欣赏这里的美景。当你说夜空中没有北极星,而且还说这是一个象征时,我完全明白你的意图。北极星只不过是一个微弱、极不精确的象征性标志而已,而你却顽固地坚持自己的错误观点。在你看来,高山永远是不变的高山,星星永远是不变的星星,我要让你明白,我对你已完全朱去了同情心。你紧抱着天主教中错误、丑陋不现实的东西不放。我同意乌托邦人的观点,在性的问题上,你的大脑极不正常,你认为早期人类生活中的性是龌龊、丑陋的行为。你在这里有关性的论调实在让人感到恶心!在宗教问题上,我同样反对你的观点,对你就宗教问题发表的见解感到气愤。你亵读了宗教就像你亵读了性一样。你是个肮脏的教士!你所说的基督教只不过是黑暗、丑陋、迷信、恶毒和迫害的代名词罢了,是对救世主的躁踊。如果你这种人还自称为基督教徒的话,那么,我会激昂地宣布:我不是一个基督教徒!基督教中包含着许多你没有说出来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讲、乌托邦就是一个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基督教社会。我们来到了一个伟大的社会。我们地球同乌托邦比起来,就像一个铁罐同一只水晶制成的碗相比一样。你竟然厚颜无耻他说,我们被派到这里来是为了拯救他们一只有上帝知道!”
  “上帝确实知道。”阿莫顿神父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但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样。
  “嗬!”巴恩斯但波尔哼了一声,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听我说,我的朋友。”阿莫顿神父用手拉着他的上衣袖
  “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听你说话了!”巴恩斯但波尔一边喊一边往后退了几步。“看!那两排树下面,靠近湖边,那几个黑影就是伯利先生、穆什和斯特拉女士。他们把你带到这,你属于他们那一帮的。要是他们不希望你同他们在一起,你就不会在他的车里。到他们那里去吧!不要和我待在一起。我讨厌你。那是你的路,这条沿着小楼的路是我的。别跟着我,否则的话,我会揍你,我会叫乌托邦人来干预一下我们之间的事……请原谅我的直率,阿莫顿先生,但是,请你走开,从我这里走开!”
  巴恩斯但波尔看到阿莫顿神父在岔路口犹豫不决。他不再理他,举步从他身边走过。
  他沿着树篱后面的小径奔走,一会儿向左拐,一会儿朝右拐,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高桥上。桥对面有一个小瀑布,瀑布溅起的水滴飞落到他的脸上。有一对情侣站在桥上,在朦胧的夜色中吹奏着悠扬的口哨。他有意避开他们,穿过铺满鲜花的草坪,最后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段台阶上。这段台阶通向一块装饰过的平地,透过平地能看到湖泊和远处的高山。在微弱的光线下,有几块石头看上去就像很警惕地坐在那里的动物和人的影子。
  “啊,仁慈的上帝!”巴恩斯但波尔舒了口气。”我终于摆脱了他们!”
  他在台阶上坐了好长一段时间,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完全陶醉在没有地球人存在和干扰的意境中。尽管这一美好的时光不会持续大久,但不管怎样说,他终于和乌托邦融为一体了。
  3
  他不能把这个称之为他梦中的世界,因为他做梦也没有想过竟然真有同他心中想像和期望几乎一样的世界。对于这样一个世界,地球上成千上万闪然在受苦受难的人们连想都不敢想。这个世界的和平、安宁并不徒有虚名,并没有像凯思基尔想像的那样充满了堕落和沉溺。巴恩斯但波尔认识到,这个世界有强大的生命力和战斗力,可以战胜任何顽固不化的势力和物质,可以战胜所有的敌对分子。 
  在过去,像怕利和凯思基尔那样的政客,他们用虚假的功绩和商人、剥削者之间的竞争遮掩了乌托邦的黑暗面,同地球丝毫没有两样。乌托邦到处都是卑鄙、庸俗的小人。思想象教育工作者默默无闻地工作着,他们为高强度的生活打好了基础。但是,这些为数不多的先驱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仅仅是让世界放射出短暂的正义和美丽的曙光而已。
  诚然,即使在充满怨恨、折磨、忧郁的混乱年代,生活中也一定存有优美、高雅的东西。从最肮脏的贫民窟,到山岭、山谷,从山崖、山脚到波澜壮阔的海洋,人们都可以领略到生活中的辉煌。每一片花瓣,每一片叶子,年轻人的朝气,艺术无法描述的快乐,所有这一切都成为结实的物质基础,是激发创造的动力。现在,这个世界终于建成了!
  巴恩斯但波尔张开双肾,就象一个人在崇拜他头上的星星一样。
  “我已经看到了,”他低声说道,“我已经看到了。”
  花园四周的小灯发出轻柔的灯光,一架飞机嗡嗡地从空中飞过,像是一颗闪亮的流星。
  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从他上的台阶往下走,看到他后便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一个地球人?”她胳膊上手爝发出的微光照在巴恩斯但波尔的身上。
  “我是今天刚来的。”巴恩斯但波尔抬头看了看她。
  “你是单独驾驶一辆像铁罐似汽车的那个人。你车上的轮子还带有橡胶气袋,车子的底部都生锈了,喷的是黄漆,我见过它。”
  “那是一辆很不错的车。”
  “起初,我们以为神父是跟你一起来的。”
  “他可不是我的朋友。”
  “多年以前,乌托邦也有这样的神父,他们在人民中间造成很大的危害。”
  “他是跟另外一伙人一起来的,”巴恩斯但波尔说,“是去参加一个周末聚会。不要去想他,想他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她在他上面的一个台阶坐下来。
  “你们从你们星球来到我们星球真是了不起。你觉得我们这个星球了不起吗?有许多在我看来很正常的东西你却把它看成很了不起,因为我是在这里出生的、对它们已司空见惯了。”
  “你好象年龄不大。”
  “我十一岁,正在学习混乱年代的历史,他们说,你们正处在混乱年代时期,就好像你是从过去、从历史中来到我们星球。我参加了下午的讨论会。我一直在注意着你,你很热爱我们现在的社会——至少比其他地球人热爱得多。”
  “我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我不知道这样做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这比送我回地球容易多了。我不会永远这样的,最多在二十到三十年内,我会拼命学习,努力做好交给我做的任何事情。”
  “可是,在地球上就没有你能做的工作吗?”
  巴恩斯但波尔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似乎他根本就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是那个女孩打破了沉寂。
  “他们说,我们乌托邦人年轻时,思想和性格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我们很像混乱年代的人。他们告诉我们,我们非常自高自大,对生活缺少了解,富有冒险和浪犟精神。我承认我有点自高自大,而且也有冒险精神,但对我来说、尽管过去存在着许多可怕的东西,但同时也一定存在着一些专人兴奋和渴望得到的东西——就像你们地球上的许多东西一样。一个将军昂首挺胸地走进他攻下的城市会有什么感觉,一个受人拥护的王子用权力、财富和言行做出引起惊天动地之举,或为一项光辉事业奉献出自己的生命,那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小说和历史所描述的自然要比现实精彩得多。”巴恩斯但波尔是经过仔细考虑才说这番话的。“你注意听鲁珀特·凯思基尔的讲活了没有?就是最后发言的那个地球人。”
  “他的想法很浪漫;但他看上去却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他活得很浪漫。他在战争期间表现非常勇敢,后来成为战俘,但他竟然越狱成功。他的一些突发奇想造成了成千上万人的死亡。现在又出现了巴罗朗加勋爵这样一个浪漫的冒险家。他极其富有,企图用他的财富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情来——就像你想像的那样。”
  “他做到了吗?”
  “现实可不是浪漫的。”巴恩斯但波尔说,“那些神经错乱、腐化变质、令人难以容忍的富人对他们自己也感到厌倦,他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尽想那些庸俗、浮华的东西。这位巴罗朗加曾经是一个摄影家助手,当电影进入我们地球后,他成了所谓的电影演员,后来成为电影发行业的一位很有名望的开拓者,一部分原因是处于偶然,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对很多发明家无耻的欺骗。再后来,他开始从事运输贸易,专搞投机生意,从遥远的地方买来冷冻肉类食品进行贩卖。他把价格抬得很高,有一部分人根本买不起。他因此发了大财。在我们地球上,许多人发财是靠垄断而不是靠尽心尽责。他通过卑鄙手段致富后,再通过给一些政客、要人一点小恩小惠,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个高贵的头衔,‘勋爵’。你明白我的话吗?你们的混乱年代跟我们的现实社会一样吗?你想像不出它是多么丑陋!如果我破坏了你对儿乱年代浪漫美好的想像,我只能说声‘对不起’。你知道,我是刚刚从那个布满灰尘,杂乱无章、噪音四起的地球出来,那是个没有规矩,充满野蛮和悲痛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如果你觉得我们地球有吸引力的话,可能有一天你会走出这里到那个杂乱无章的世界冒一次险。这将是一次真正的冒险。谁知道我们两个星球之间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想你不会喜欢它的。你想像不出我们地球是多么肮脏……肮脏和疾病,这就是浪漫的外衣。”
  两人都沉默不语。他的大脑在沿着他的思路运转,女孩坐在那里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最后,他又开始说话了。
  “我是否可以告诉你,在你说话时我在想什么吗?”
  “当然。”
  “我在想,你们的星球是无数个古老梦想的完美化身。它是个奇迹,像天堂一样高高在上。然而。令我感到伤心的是我的两个好朋友不能和我一起欣赏我现在看到的美景。很奇怪,我对头脑的思念是如此强烈。其中一个朋友已经死了,太可惜了!但是另外一个仍然生活在我们地球上,亲爱的,你是一个学生,我想,你们星球上每一个人都是学生,但在我们地球上,学生仅限于那些在学校和教室里读书的人。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感到很快乐,因为我们是学生,还没有卷入那些无理智的斗争中。我们感到开心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很穷,经常在一块挨饿。我们经常在一起交谈,争论,一起讨论我们地球上的混乱,一起设想有一天如何能完善它。你们在混乱年代有这样充满希望但又贫困潦倒的学生生活吗?”
  “请接着说,”女孩瞪大眼睛看着他:“在过去的小说里,我读过有关忍饥挨饿、富于幻想的学生生活。”
  “我们三人一致认为我们最需要的是教育,这是我们能参与的最高境界的工作。我们用各种方法来实施它。我是我们三个人中最没用的一个。我的朋友和我发展的方向略有不同,其中一个朋友编辑发行了一份很有名望的月刊杂志,这份杂志集中了科学发展的精华,另外一个朋友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专门为学校编教材和指导教育论文的写作,并且还为大学审查学生的基本素质等。他对工资待遇从不在意,以至于一直过着并不富裕的生活,而出版社却从他的工作中捞到了丰厚的利润。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教育事业:他在任何一年当中休假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三十天的。在他活着的时候,我对他的工作想得很少,但自从他死后,我从学校的老师、他指导过的作者那里听到许多对他优秀品质的赞誉;以及对他的同情,你们乌托邦甜蜜的生活就是用像他这样的生命建立起来的。我们地球人也将用这样的生牛命去创建我们自己的乌托邦。我朋友的生命突然终止了,这使我的心都快碎了。在危机中,他工作太辛苦,时间太长,连假也不休,结果他神经系统垮下来,心情也极度悲伤,最后患上了急性忧郁症——死掉了。说大自然既没有正义感也没有同情心是非常正确的。这件事就发生在几周前。我和另外一个朋友以及死去了的朋友的妻子是他不知疲倦的帮助者,是他葬礼上最伤心的人。今天晚上,对他的回忆和思念又呈现在我的眼前。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样处理死者的尸体的,在地球上,死者多半被埋在土里。”
  “我们把尸体火化。”女孩说。
  “我们地球上思想开放的人也是这样做的,我朋友的尸体就是被火化的。那天,我们站在那里,按照我们古代宗教的习俗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的棺村上铺满花环,从我们身边走过,直到穿过火葬场的大门才从我们视线中消失。随他而去的还有我许多美好的青春时光。我看到我的朋友在哭泣,我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心想,这样一个勇敢虔诚、勤劳,同时又是苦难的生命怎么会结束呢?牧师朗诵着一位叫保罗的神学家写的悼词。里面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觉得与其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来为死者祈祷,倒不如赞美一下我朋友的为人、他的工作精神以及对惟利是图之流的蔑视和批判。他一生都在为实现一个会感到无比的欢欣鼓舞………现在我感觉好象我把老朋友的余都加在了我自己的头上。”
  巴恩斯但波尔突然想起他说话的对象是那么年轻。“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你的声音真动听。”  
  女孩俯下身,用她温柔的双唇吻了吻他伸出的手。
  突然,她站了起来。“看那光点,就在星星之间。”
  巴恩斯但波尔站了起来。
  “那是架飞机,正把巴罗朗加勋爵一帮人带到这里来。巴罗朗加勋爵今天撞死了一个人!他是个很强壮——很难控制、很了不起的人吗?”
  巴恩斯但波尔看着他旁边这张娇美的脸,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丝疑虑。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我相信,他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秃顶、个子不高的人,肝和肾脏都有毛病,这使他无法在体育运动上消耗体力和寻求快乐,因而他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获取财富,所以他能力自己买来高贵的头衔,这刚好迎合了你的想像。跟我走,去看看他。”
  女孩站在那里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动。她只有十一岁,个子却同他一样高。
  “过去没有过浪漫吗?”
  “只在年轻人的心中,但已死了。”
  “现在也没有浪漫吗?”
  “浪漫是不会消失的——浪漫已经来了,为你而来。”
  4
  巴罗朗加一伙的出现是巴恩斯但波尔高兴的一天中的一大遗憾。他不知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感到很疲惫,他憎恨那些人对乌托邦的入侵。
  所有的地球人都被集中到距巴罗朗加乘坐的飞机降落的草坪不远的一个灯光辉煌的大厅里。新来的几个地球人一起走出来,眨着眼睛,满脸疲惫的神态。经过这样一个他们迷惑不解的经历后,能看到其他的地球人,他们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但是,他们对会议大厅里进行过的平静、理智的讨论是一无所知,对自己是如何进入这个星球仍感到是一个谜。
  巴罗朗加就是那辆灰色大轿车的主人,在梅顿海德路他的车超已恩斯但波尔的车时,他还透过车窗看了看巴思斯但波尔。他的脑门同眉毛紧紧相连,很低、很宽,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一只玻璃瓶的大瓶塞一样。他好像感到很热,很疲惫,衣服和头发乱蓬蓬的,像刚从战场上回来似的,一支胳膊挂着吊带,一双棕色的小眼睛警惕地转看,像是被警察逮着的小淘气。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人神色跟他一样,个子不高,可能是个驾驶员。巴罗朗加喊他“里德利”。里德利的脸上带有一种在任何困难面前都不屈服的神色。他的左耳和左脸在车祸中受了重伤,上面缠着橡皮膏。格丽达·格雷小姐,这伙人中惟一的一位女性,身穿白色的法兰绒套装,是个性格开朗,金发碧眼的美人。她对所发生的一切丝毫也不在乎,好像对此一点感觉和反应都没有似的。她脸上带着漂亮女人习惯性的傲慢,即使在危险时刻.傲慢也不会从她脸上消失,不管在什么地方。
  这伙人中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脸色发灰,身穿灰衣服的美国人,巴恩斯但波尔从穆什那里得知,他是个影星,名子叫亨克。另外一个是一个自高自大的法国人,穿着一身很得体的黑衣服,英语说得很不怎么样。他好像碰巧加入了已罗朗加一伙,所以不能算属于他们一伙的。巴恩斯但波尔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对电影的兴趣把他带进了巴罗朗加的小圈子里。就像外行人很容易因好奇心被吸引一样,他参加了这个踉他的情趣大相径庭的周未考察团。事实证明,巴恩斯但波尔柏判断是正确的。
  当巴罗朗加和亨克走过去跟白利和凯思基尔打招呼时,这个法国人走到巴恩斯但波尔跟前,问他是否说法语。
  “我真搞不懂,”他说。“我们本来打算去弗尔特一威尔特郡,可是,可怕的事情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了。我们怎么会来到这里?那些说着一口流利法语的人是些什么人?这是巴罗朗加勋爵开的玩笑,还是一场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巴恩斯但波尔给他作了一些解释。
  “另外一个星球!”法国人说,“另外一个世界!真是不可思议。可是,我在伦敦还有许多事情要办,我可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把我送回法国,另外一个法国,另外一个星球上的另外一个法国。这个玩笑真有点开大了。”
  巴恩斯但波尔试着作进一步的解释。这个法国人迷惑不解的神色告诉他,他用的词对他来说太难了,他无法理解。巴恩斯但波尔没有办法。只好救助于斯特拉女士,她已准备好来完成这项任务。“这位女士将把事情给你说清楚。斯特拉女士,这位先生是……”
  “埃米尔·杜邦。”法国人哈了哈腰,“我是个记者兼评论员,从教育和宣传的角度着,我对电影很感兴趣。就是我和巴罗朗加勋爵在一起的原因。”
  能说法语是她的主要特长,就这些问题,她应付自如。在向杜邦解释的同时,她还插空对格丽达·格雷说。“在这个陌生的星球里能跟另外一个地球上的女人在一起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从杜邦那里解脱出来,巴恩斯但波尔转过身审视了一下站在大厅中间的地球人。乌托邦人围成一圈,同地球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在注视着地球人。伯利对巴罗朗加十分热情,而亨克在不停地恭维伯利,说能见到他这个“英国位伟大的政治家”感到十分高兴。凯思基尔很友好地站在巴罗朗加旁边。他俩以前就相互认识。阿莫顿神父在同穆什交换意见,里德利和庞克向其他人很正经地打过招呼后;两人到达上私下讨论这一天经历中的车技文艺。没有人注意到巴恩斯坦波尔的存在。这些人好象是在火车站准备赶火车,又象是在参加一个招待会。所有这一切看上去既有些不可思议又显得极其平常。巴而斯坦波尔感到很累,他被经历的事情搞得精疲力竭。
  “噢,我准备去睡觉了!”他打了个呵欠,“我要到我的床上睡觉了。”
  他从目光友好的乌托邦人那里走了出来。夜空星光闪烁,十分宁静。他朝猎户星座角落里的星云点点头,就象疲惫的父母朝缠扰不休的儿女点点头一样。明天早晨,他还有继续考虑这些问。他昏昏沉沉地穿过花园,朝自己的封建走去。
  他脱掉衣服,象一个上疲惫的孩子一样,很快就睡着了。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八章 乌托邦的清晨
  1
  巴恩斯但波尔慢慢地从酣睡中醒来。
  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正从他身边溜走。他不想睁好眼睛以便能把这个梦留住。这个梦是有关一个伟大的星球。上面住着漂亮的人,他们把他从地球的苦难中解救出来。但遗憾的是,梦慢慢地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巴恩斯但波尔近期很少做梦。他常常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很不情愿地从睡意中醒来,去面对每天都无法摆脱的琐事。
  上两个星期所经受的烦恼和担忧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真的能通过单独一人外出休假逃避那些烦恼吗?他记得他把行李放在“黄祸”里,但是记不清是在昨天晚上还是在前天晚上。他还记得开始时为了不让巴恩斯但波尔太太起任何疑心,他是如何胆战心惊地走出大门的。他睁开眼,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努力回忆这次旅行的前前后后。”那个晴朗的早晨,他是如何拐进坎伯韦尔的新开路,如何驶过瓦斯豪尔桥,在海德公园的拐角处如何遇到交通阻塞。他总以为伦敦西部交通条件比东部差得多。后来他过尤克斯桥了吗?没有。他想不起过了斯洛以后发生的事情了。
  天花板真是太美了!上面一个污点都没有!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他是怎样度过的?他肯定到达一个什么地方,因为他现在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一张绝好的床。歌鸦在唱着悠美的歌。他总认为一只好的歌鸫完全可以胜过一只夜莺。这只歌鸫嗓音刚劲而抒情。简直就是卡鲁索的再版。另一只歌鸫在跟它对唱!在七月天!潘布恩和卡文沙姆是聆听夜莺唱歌的好地方,但需在六月份。可是现在是七月份,听到的居然是歌鸫的歌……在昏昏欲睡的幻觉中出现了鲁柏特·凯思基尔的身影,他背着手,身体前倾,正在讲着令人吃惊的话。又出现了一个坐在那里,全身赤裸着、脸色苍白的人。还有很多人,其中一个长得像特尔斐·西比尔。巴恩斯坦波尔开始认识到,从某种意议上说,他和参加泰普洛聚会的人混在了一起。他现在是在泰普洛吗?在泰普洛,人是穿衣服的。也许这些人是隐居在……
  乌托邦?……这可能吗?
  巴恩斯坦波尔十分惊奇,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可能!”他说。他房间前面是个半封闭的凉廊,透过柱子之间明亮的玻璃他看到远处冰雪覆盖的高山。还有开满深红色鲜花的植物。鸟在唱着歌——神气的歌鸫,在一个神气的世界里。现在他什么都想起来,一切都搞清楚了。车突然打了一个滑,发出的声音就像小提琴的弦突然“劈啪”一声断了似的——然后就来到了乌托邦!他什么都想起来了,从看到格林雷克的尸体到巴罗朗加一伙的出现,再加上夜空中陌生的星星。这不是梦。他把一只手放在精美的床罩上,另一只手摸了模自己的胡子,这—切是真的。该刮胡子了,也该吃早饭了,他昨天晚上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好像他把想法告诉了谁似的,一个面带微笑的女孩,手里端着托盘,上了楼梯后朝他房间走来。看来,伯利先生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正因为他政治家的敏捷,他才能享受到这杯早茶。
  “早晨好。”巴恩斯坦波尔说。
  “为什么不?”年轻的乌托邦女孩放下芬。像母亲一样朝他笑了笑便走开了。
  “我看,这是一个很好的早晨。”他用膝盖托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把目光集中在面包、黄油和茶上。
  2
  昨天晚上,巴恩斯但波尔胡乱地把衣服扔在那个小更衣室里。现在他突然发现这个小更衣室特别简单,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边来回走动边观察着这间小更衣室,嘴里还不停地哼着歌。
  浴缸比地球人用的普通浴缸浅得多,很明显,乌托邦人不喜欢躺在浴缸里进行热浴。里面所有的设施都与众不同。陈设雅致。在地球上,要想成为一名艺术家是很难的,要有高超的智慧。艺术家们要依靠有限的几种难得的材料根据需要来进行创造,他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难得的材料进行谐调和完善,把这些材料按照人的审美观点、材料的特色做进一步的加工。比。如说,地球上的木匠用木材等材料制作出来的东西是多么精美啊!但是,这里的艺术家有取之不尽的材料,他们的作品已经不再是对材料进行巧妙加工,他们所依据的数据完全来于人的大脑和身体。这个小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大引人注目,但却非常方便实用,你很难把它们错用。如果你不小心把水溅得到处都是,浴缸边沿的一个装置会帮你把水搞干净。
  浴缸旁边的托盘上放着一大块精美的海绵,由此看来,乌托邦人要么采集海绵,要么种植或培育海绵。(谁能说清楚呢?)_
  巴恩斯坦波尔在从玻璃架上取香皂一类卫生用品时,一不个心把一只平底玻璃杯碰到了地上。但杯子并没有碎。他把杯于拾起来,又做了一个试验,杯子还是没有碎。
  开始时,他找不到水龙头,尽管屋子里有洗衣盆和浴缸。后来,他注意到墙上有几个按钮。旁边有黑色标记。可能是乌托邦的文字。他试了试这些按钮,发现有很烫很烫的热水和冰凉冰凉的冷水流人浴缸,一股温和的肥皂水和其它几种液体也一同流出,有的液体带有松子味,还有的带有淡淡的氧气味。一时间他对按钮旁边的乌托邦文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乌托邦文字,它们以字符的形式出现,但他不知道它们是简化的象形文字还是代表一种发音。他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个让他感到新奇的事情吸引住了,因为在这个更衣室里,他能发现的惟—一种金属就是金子。他注意到,房间里有许多金子,许多东西都是用金子包着,或用金子嵌边。这些金子闪闪发光。如此他可以断定,黄金在乌托邦可能很便宜。也许他们知道怎样开采和制造金子。
  他开始洗漱。房间里没有镜子,但当他试了试他以为是衣柜把手的一个装置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同他一样高的大镜子。后来,他才注意到在乌托邦镜子一般是不裸露在外面的。他了解到,乌托邦人认为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的言行举止是不雅观的。他们的做法是,早晨起床后,仔细对照镜子检查一下自己的全身装束,在一天剩下的时间要暂时忘掉自己。他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还穿着睡衣,胡子也没刮,感到很不体面。为什么一个很体面的公民要穿上这么一件丑陋的、带桃红色条纹的睡衣呢?他拿出他的指甲刀、牙刷、刮脸刀以及洗漱的手套。一他觉得这些东西很滑稽。他的牙刷太旧了,现在他多么希望在维多利亚火车站旁边的药店买个新的就好了。
  他的衣服看上去是多么古怪、庸俗啊!
  他的大脑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穿乌托邦的衣服,想按照鸟托邦人的装扮来打扮自己,但是他在镜子面前站了一会儿,又改变了主意。他想起来了,他带了一件丝质网球衫和一条法兰绒裤子。假设他穿上这套衣服,没有领子,没有纽扣,也没打领带,而且是光着脚走路,会是什么样呢?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脚,他的脚并不难看,但是在地球上谁也没注意到他这双漂亮的脚。
  3
  一个整洁、容光焕发的巴恩斯但波尔出现在乌托邦的清晨。他穿着一身白色衣服,没有领子,光着脚。他面带微笑,伸伸胳膊,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他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阿莫顿神父从离他不足二百码的另一个寝室里走出来,凭着直觉,巴恩斯但波尔知道,对于昨天晚上的争辩,这次不是他去请求神父原谅,就是神父要求他理解自己。不管这次他是一个冒犯者还是一个受害者,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好机会。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就是他可以用这清洁、迷人的景色来掩盖他们内心潜在的不愉快的关系。巴恩斯坦波尔的右前方是通往湖泊的宽大台阶,他朝前走了三大步就来到台阶前,然后一步两个台阶地朝下面走去。也可能是他的幻觉,他突然听到阿莫顿喊他的名字:“巴恩——斯坦——波尔先生。”
  巴恩斯坦波尔加快了脚步,上了一座横跨在湍急水流上的小桥。桥的背面和顶部是砖石结构,还有一些典雅别致的玻璃柱子。阳光照在玻璃柱上,柱子反射出红、蓝、金黄等五颜六色的光。下了桥后,在长有蓝色龙胆树的草地上,他差点同凯思基尔撞了个满怀。凯思基尔先生仍旧穿着他昨天穿过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没有戴大礼帽。他正背着手在散步。“你好!”他说,“为什么这么急急忙忙的?看来我们俩起得最早。”
  “不,我看到阿莫顿神父也起床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匆忙的原因。你害怕被他逮着去和他一块儿做晨祷。躲开他是明智的。我会为我们祈祷的,你也会这样做的。”
  他没等巴恩斯坦波尔对他的话做出回答就又接着说:“你昨晚睡得好吗?你觉得那个老头对我的讲演反应怎样?嗯?含糊其词,全都是陈词滥调。毫无疑问,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是鸟托邦人,是东道主,他们可以随心所欲。”
  “你指的是哪个老头?”
  ‘就是那个在我发言之后,自以为是的那位。”
  “你说的是厄斯莱德!他不超过四十岁。’”
  “他已经七十三岁了。他自己后来告诉我的。在这里他们的寿命要比我们的长。在他看来,我们的寿命很短。但是,丁尼生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生命的质量并不取决于生命的长短!’他对我提出的问题并没有给予直接回答,而是拐弯抹角,扬长避短。这里是安乐乡,落日乡,我们不必担心打扰他们的睡眠。”
  “我怀疑他们是否睡觉。”
  “也许你太迷信乌托邦了!是的,我看你已经对乌托邦着迷了!相信我,鸟托邦社会是一个彻底堕落的社会。我们应该打破这个酣睡不醒的社会。不要害怕,你会看到,最后的胜利应该属于我们”
  “但是我没有看出它的堕落之处。”巴恩斯坦波尔说。
  “没有人比长着眼睛还看不清东西的人更瞎。乌托邦到处都充满了堕落。他们的脸色发红。身体臃肿不堪,就像肥牛一样,完全不是真正健康的体魄。你看,他们是怎么处理巴罗朗加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处置他。他们甚至都不逮捕他。他们在一千年的时间里连一个人都没逮捕过。他在他们的土地上撒野,乱杀无辜,制造恐怖,扰乱治安。他们对此只是大吃一惊!他就像一条疯狗在满是绵羊的世界里狂奔,如果不是因为翻车,我相信,他们还会继续按着喇叭,疯狂地乱跑乱撞,还会压死许多人。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怀疑。”
  “你说得也对。终究有一天你会认识到我的话是正确的。嗯?噢!你看,他就在那块草坪上!那不是巴罗朗加勋爵和他的法国朋友吗?是他们。他们正在呼吸新鲜空气。如果你不介意,我准备过去和他们说几句话。刚才你说看见过阿莫顿神父,他在哪个方向?我不想打扰他。是这个方向吗?那么,我就应朝右走……”
  他耸了耸肩,做了个鬼脸。
  4
  巴恩斯坦波尔在花园里遇到了两个正在修整花园的乌托邦人。
  他们推着两辆轻便的银白色独轮车。他们正在铲除一些枯草,清理从灌木丛吹过去的落叶。这片灌木丛范围很大,一直延伸到一块粗糙的岩石上,灌木丛中还生长着一些深红色的玫瑰花。两名园林工人戴着长长的皮制手套,腰上扎着肉皮色的围裙,手里拿着钩子和刀子。
  巴恩斯坦波尔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玫瑰发出阵阵清香,让人陶醉。他不知道双瓣玫瑰还能生长在山上。在瑞士的高山上他曾经看过单瓣的玫瑰,但决不是这种高大的玫瑰。它的叶子很小,茎很长、多刺,呈红色,弯弯曲曲地爬在岩石上。它的花瓣长得像红色的雪,蠕动的蛾,爬在棕色的岩石上。
  “你们是我看到的第一批在工作着的乌托邦人。”他说。
  “这不是我们的工作。”他身边的一个乌托邦人说。这个人长了一头金发,脸上还布满雀斑,眼睛是蓝色的,看起来很富有朝气。“因为我们喜欢这些玫瑰花,所以我们就格外爱护它。”
  “这是你们的玫瑰花吗?”
  “很多人把这些双瓣山地玫瑰花看成是一种令人讨厌、不能碰的东西,因为它们的茎多刺,到处乱爬。他们认为只有单瓣玫瑰应该生长在高原地区,而这种可爱的双瓣玫瑰不应生长在这里。你喜欢我们的玫瑰吗?”
  “你是说这种花吗?”巴恩斯坦波尔问到,“我和你们一样,喜欢。”
  “太好了!那么,帮我把独轮车推到那些枯草边。我们准备修剪那些伸到水边的灌木丛。”
  “你们必须自己照看这些玫瑰花吗?”
  “那还有谁?”
  “你们不能找什么人——给他点钱,让他帮助你们照看不行吗?”
  “哦,你真是个老古董!”年轻人说,“一个来自野蛮世界的活化石!你难过不知道在乌托邦是没有劳动阶级吗?大约一千五百年前它就消失了。拿工资的奴隶,这种下贱的人已经不存在了。我们是从书里知道的。谁喜欢这种玫瑰。谁就应该照顾它——只要他愿意就行了。”
  “但是你毕竟在工作。”
  “并不是为了挣钱,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人喜欢或想得到什么好处才来工作。我们并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我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喜欢这样做。”
  “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工作是什么吗?”
  “我研究的是我们星球的内部结构,属于高压化学,我朋友是搞……”
  他看了看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是一个皮肤黝黑,长着一双褐色眼睛的小伙子。他一下子从花丛中站了出来。“我是研究食品的。”
  “你是厨师?”
  “也算是吧。刚才我研究了一下你们地球人的饮食情况,我感到很有趣,也很好奇——我觉得你们的饮食结构不太合理,有许多营养都被破坏了。我负责你们的膳食……我看出你们有点饿了,今天的早餐我会让你们吃好的。”他看了看防护手套下面的手表。“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准备好。早茶的味道怎么样?”
  “太好了!” 巴恩斯坦波尔说。
  “很好,”皮肤较黑的年轻人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我希望早餐会让你们满意的。昨天晚上我开着飞机到两百多英里以外的地方找了一头猪,我亲手把它杀了,开了膛,还要学习怎样加工处理它。吃咸猪肉在乌托邦早就过时了。我希望我做的咸肉片会令你们满意、”
  “这似乎可以称为快速成肉加工法了。”巴思斯坦波尔说,“我们不是非吃它不可。””
  “你们的发言人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年轻人好不容易才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推着他的独轮车走了。巴思斯但波尔对他说了句“早上好。”
  “为什么不呢?”皮肤黝黑的年轻人问道。
  5
  他看到里德利和庞克朝他走来。里德利的脸上和耳朵上还缠着棚带和橡皮膏,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焦虑。庞克紧跟在他后面,一只手还放在一侧脸上。他们俩都穿着职业眼装,戴着白憎子,穿着皮衣和黑色的高筒靴,他们对乌托邦恨之人骨。
  里德利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估计巴恩斯坦波尔能够听清他的话,就开始喊了起来。。
  “先生,你是否知道那帮颓废者把我们的车弄到哪里去了?”
  “我想,你们的车已经报废了。”
  “劳斯莱斯车是不会轻易报废的,不会的。雨刮器、挡泥板,还有脚踏板可能报废了。我们只不过是翻到了路边。我想看看我们的车。我还没有把油路切断,汽化器还有点漏油。这是我的错。过滤器我也没有仔细检查。如果汽油流完了,在这个该死的天堂里上哪去找油呢?我没看见乌托邦哪个地方有油。我知道要是在巴罗朗加勋爵需要用车前我不能把车修好的话,我会倒霉的。”
  巴恩斯坦波尔不知道车在什么地方。
  “你不是也有一辆车吗?”里德利用一种责备的口气问道。
  “我是有一辆。但是,从我下车后,我连想都没想我的车”
  “自己最好开自己的车。”里德利说。
  “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帮你找车,你问过乌托邦人了吗?”
  “没有。我们不喜欢他们的样子。”里德利说。
  “他们会告诉你的。”
  “他们会观察我们的,看我们是怎样修我们的车。在一年中,他们不是每天都有机会看到劳斯莱斯车,下一步他们会让我们开车带他们出去兜兜风。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这里的人。他们太古怪、太不雅致。他们说我们正在退化,也许他们说得对。我不是清教徒,但这些人不穿衣服,四处乱跑,我实在接受不了。我希望我能知道他们把我们的车藏在什么地方了。”
  巴恩斯坦波尔上下打量着庞克,问到:“你的脸没受伤?”
  “没什么好说的,”庞克说,“我认为我们应该继续找我们的车。”
  里德利看了一眼庞克,又看了看巴恩斯坦波尔。“他有点曲解了你的意思,”他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庞克说:“如果我们想找到我们的车的话,现在就应该动身了”
  里德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狞芙。“他刚才撞到了什么东西。”
  “噢——闭嘴!’”
  “那东西大有可为了,可就是没留住。是一位姑娘撞上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巴恩斯坦波尔说,“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庞克说,“既然里德利先生对这个话题如此感兴趣,我想,我还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我们中间的半人半兽的疯人在一起,你不会有片刻安宁的。”
  里德利皮笑肉不笑地朝巴恩斯但波尔眨眨眼。“她把他打了一顿,把他放倒了。她把他举过头顶,‘砰’的一声把他扔了出去。然后她就走开了。我从来没见过力量这么大的女人。”
  “太不幸了。” 巴恩斯坦波尔说。
  “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
  ‘先生,你是不是言过其实了?难道你自己跑过去就不带有任何坏主意?”庞克说,“我不想让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伯利先生知道了这件事,这会对我很不利的。该死的里德利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不知道怎样招惹了她。我起床时,她来到了我房间。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几乎没穿什么衣服,而且看上去她有点很随便。当时我想——我想跟她讲几句话。一个人有时候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的,是不是啊?毕竟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如果一个男人希望把自己的心里话对一个女孩倾述的话,换句话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不知道。这是违背大自然规律的i我什么也没说出来,尽管我心里有这种想法。里德利会为我作证的。我没有同她说一句话。我还没开口对她讲话她就开始打我,把我打倒在地。她好象用一种像丸柱戏的木柱把我打倒了,她好像并没有太生气,站在我旁边.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东西把我打倒了。”’
  “可里德利说你摸她了。”
  “可能碰到她肩膀了,我只是像一位父亲一样碰了她一下。当她转身要走时——我搞不清楚我是否跟她讲了什么话。我坦白地说,就是这样!如果我有什么过错的话,那就是因为我爱开玩笑。”
  庞克做了一个富有表情的姿势来表达他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巴恩斯坦波尔想了想,“我们不应该自找麻烦,同时,我认为同这些乌托邦人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应该格外小心谨慎。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感谢上帝!”里德利说,“我希望尽早离开这个星球,早日回到我们古老的苏格兰去。”他转身要走。
  “你应该听他老人家的话,”里德利说,“他说这是个极其堕落的世界,腐朽堕落——实际上,你会原谅我的——堕落,嗯?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样。”
  “那位年轻姑娘的胳膊好像还不算太退化吧?”巴恩斯坦波尔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是吗?”里德利愤愤地说,“这就是你所知道的。如果堕落有什么标记的话,那么女人能把男人打倒在地就是一个很好的标记。这是违反天性的。在任何一个文明世界里,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绝对不会发生!”
  “不会发生。”庞克赶紧附合着说。
  “在我们地球上,如果有人想跟女孩调情,她会感到非常快乐的,你明白吗?”
  巴恩斯坦波尔突然发现阿莫顿神父正穿过一片开阔的草坪朝他们快速走来。他意识到,他得想办法摆脱他。”
  “看,能帮你们找到车的人来了、只要他愿意帮助你。他是个最喜欢帮助别人的人——他是阿莫顿神父。他关于女人的观点和你们的一致。你们应该站在一起。你们可以让他停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对他说一说——简单、清楚他说一说。”
  他迈着轻快的脚步朝湖滨走去。
  湖边有一个伸到水面的凉亭。他现在离凉亭已很近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船停泊在凉亭周围。
  如果他能登上其中一只船,划到湖中心。就再好不过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摆脱阿莫顿神父,即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他也不可能追上他,他就不可能再去听他雄辩的演讲了。
  6
  巴恩斯坦波尔选了一只白色的小船。船头上画了一只蓝色的大眼睛。就在他解开缆绳时,斯特拉女士出现了。她从凉亭里走出来,她的动作相当快,从她敏捷的动作来看,巴恩斯坦波尔断定她是有意躲在那里的。她朝四周望了望,急切他说:“你准备划到湖中心去吗?我能同你一块儿去吗?”
  他注意到,她做了一番打扮。从衣着上看,既有地球人的特点,又有乌托邦人的风格。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罩衣,也可能是一件复杂的浴衣,这使她显得格外苗条。胳膊露在外面,手腕上带着用金子和琉璃制成的手镯。她赤着脚穿着凉鞋,两只脚长得特别漂亮。她没戴帽子,头发梳得很整齐,一根黑黄相间的发带扎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正好和她俊俏的脸相配。巴恩斯但波尔对女性服装注意得不多,但他却很欣赏她的聪明,因为她已经注意到了乌托邦人的穿戴。
  她上了小船。“我们开始划吧。”她边说边坐了下来,不时地回头看几眼。
  巴恩斯坦波尔开始用力划船,展现在他面前的是蓝蓝的天空.碧波荡漾的湖水,还有湖边的小山,美丽的花园,漂亮的房屋和绿茵茵的草坪。斯特拉女士假装在很投人地欣赏这一切美景,但是他明白,她并非真正在欣赏美景,而是在不停地搜寻某一样东西或某个人。
  她故意没话找话地同他聊天,她跟他谈起乌托邦可爱的早晨,美丽小鸟愉快的歌唱——她说:“乌托邦现在好像正值七月份。
  “不一定是七月份。” 巴恩斯坦波尔说。
  “我太傻了!当然不是。”
  “好像是春光明媚的五月份。”
  “现在可能还早,”她说,“我忘了给表上弦了。”
  “真奇怪!我们两个星球在时间上好像是一致的,”巴恩斯坦波尔说,“我的手表现在是七点钟。”
  “不,”斯特拉女士一边自言自语地回答着自己脑海里的问题,一边看着远处的花园。“那是个乌托邦女孩。今天早晨——你见过我们其他的——地球人吗?”
  巴恩斯坦波尔把船头调了个头,以便他也能看到湖岸。从这里他们可以看到所有的风景,宽阔的梯田和高高的墙壁。美丽的溪谷和陡峭突出的悬崖交错相映,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卷。一些藤本植物沿着松树爬着,弯弯曲曲;山涧溪流同从雪山顶上飞泻下来的瀑布汇聚在一起,又被合理地运用于灌溉的农田和花园。梯田层层叠叠,一望无尽,上面生长着多种多样的植物,五颜六色,有深红色、紫金色、白色和绿色等;纵横交错的水渠把梯田分割成一块块整齐的畦田;远处的绿坡上零星地分布着一群群建筑物。建筑物色彩分明,风格别致,就像点缀在阿尔卑斯山上鲜艳的花朵一样。
  巴恩斯坦波尔深深地被这美丽的景色吸引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斯特拉女士的问题。“我碰见了鲁泊特·凯思基尔,还有两个司机,”他说,“我还看到了阿莫顿神父,巴罗朗勋爵和鲁硝特。我没看到穆什先生和伯利先生。
  “至少在几个小时内是不会看到他的,至少他要在床上躺到十点或十一点钟。特别是当他公务繁忙。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他总是在床上躺上一上午。”
  这位姑娘犹豫了一下,接着问到:“我想,你没看到格丽达·格雷小姐吧,”
  “没见到,”巴恩斯坦波尔说:“我不是在找我们的人,我只是随便走走而已——我不想见某一个人。”
  “你是指那个举止和着装都很古怪的人吗?”
  “是的……实际上,这就是我为什么上了这只船的原因。”
  斯特拉女士想了想,终于开口说到:“我也是正在摆脱某人。”
  “不会是那位神父大人吧?”
  “不,是格雷小姐。”
  斯特拉女士很明显把这个话题避开了。“在这个星球上待下去是越来越难了。乌托邦人品味太高了,稍不注意就会冒犯他们。”
  “他们很聪明,会理解我们的。”
  “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吗?我不相信这个谚语。”
  巴恩斯坦波尔不想再多说了,所以他只是划着船,不作声。
  “你知道,格雷小姐曾经在一个讽刺剧中扮演过癞蛤蟆。”
  “我好像听过说过这件事,报纸还做了很多报道和评论。”
  “可能对她有偏见。”’
  巴恩斯坦波尔用力连续划了三次。
  “今天早晨她到我房间。告诉我她准备穿乌托邦的衣服,准备把自己完全装束成一个乌托邦人。”
  “怎么讲?”
  “我想她应该少抹一点口红,少擦一点粉。她不适合浓妆艳抹。巴恩斯坦波尔先生,这样做有点下流,太不检点了。她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她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幸亏伯利先生还没起床。要是她碰见了阿莫顿神父。……!算了。最好别去想这些了。巴恩斯但波尔先生;你知道,在我眼中,乌托邦人穿得不多,裸露着棕色的肉体,就像一幅画,我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格雷小姐——一个来自地球的文明女孩看上去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被剥了皮,满脸涂得白白的,我真替她感到难为情。那个叫莉切妮丝的女人还不错。可是她总喜欢在我们房间逗留,她总向我建议穿什么样子的衣服,可是她从来没仔细地告诉我到底该穿哪一类衣服。……当然,由于我对她不太了解,所以还不便对她说什么,另外,像她这种女人,人们很难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性格的女人
  巴恩斯坦波尔朝岸上望了望,连格丽达·格雷小姐的影子都看不到。他想莉切妮丝一定会把她照顾好的。
  “我想她会的。也许,在我们不在期间……”
  “会有人照顾她的,” 巴恩斯坦波尔说,“但我认为,格丽达·格雷小姐和巴罗朗加一伙肯定会给我们惹麻烦的。我真希望他们没和我们一起来就好了。”
  “伯利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斯特拉女士说。
  “正常情况下,我们这些人会被按照同一罪名处罚的。”
  “那是自然的。”斯特拉女士说。
  一时间她没有再说话,很显然,她的话还没说完。巴恩斯但波尔慢慢地划着船。
  “巴恩斯坦波尔先生。”她又开始说话了。
  巴恩斯坦波尔停了下来。
  “你害怕吗?”
  巴恩斯坦波尔想了想。“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都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
  斯特拉女士说:“我害怕,开始时,我并不害怕。可是,当我晚上醒来后,我感到非常恐惧。”
  “不,” 巴恩斯坦波尔说,“我现在还没有这种感觉……也许以后会有的。”
  斯特拉女士把身体朝前倾了倾。故作神秘地对巴恩斯但波尔说话,还偷偷地观察他对她的话的反应和表情。“这些乌托邦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是很单纯、很健康的人,朴实、纯真。但后来我发现他们并不是这样。他们身上隐藏着一种我们没有,而且无法理解的东西、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给人感觉很变,很复杂。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们。他们看我们的目光是冷漠无情的。莉切妮丝这个人不错,其他人半点好心眼都没有。我认为他们觉得我们是他们的累赘。”
  巴恩斯坦波尔思考了一会儿。“也许他们是这种人。我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崇拜,觉得这个社会比梦还要好,所以我没有太多地去想我们对他们造成的影响。是的,他们好像在忙其他什么事情,不太把我们当回事。那几个被派来监视和研究我们的人除外。巴罗朗加一伙在这个国家横冲直撞、惹了很大麻烦。”
  “他撞死了一个人。”
  “我知道”
  他们一段时同里谁也没有话说,都在沉思。
  “还有一些事情,”斯特拉女士接着说,“他们的思维方式同我们的有很大不同。我认为他们根本瞧不起我们。我注意到了……昨天晚上,当伯利先生问及到他们的哲学问题时,你没和我们一起到湖边。他给他们讲述有关黑格尔、柏格森、霍尔丹以及他自己伟大的怀疑论。他讲得异常精彩,连我都非常感兴趣。可是,我却发现厄斯莱德和莱昂等人并没有在听他的话。我看到——我敢肯定,他们在无声地进行私下交谈,谈论一些和哲学无关的话题。他们只不过是假装听听而已。弗莱迪·穆什向他们介绍了新格鲁吉亚的诗歌,以及战争对文学的影响,同时他还希望在乌托邦发现能有《伊利亚特》一半好的作品,尽管他相信在乌托邦是找不到这样好的作品。他们根本没有在听,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们的话对他们好像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在这方面,他们要领先于我们三千年。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应该对我们感兴趣才对。难道需要找一个霍屯督族人来给他们介绍一下伦敦的情况,他们才能感兴趣吗?也许会是这样,但我认为他们不喜欢让我们待在这里,我认为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不知道,如果我们给他们带来了太多麻烦,他们会怎样对待我们,我不敢想像,我害怕。”
  她把话题转了一下。“一到晚上,我就想起我妹妹凯林夫人的猴子来。
  “养猴子是她的一大爱好。这些猴子在花园里、房间里到处乱窜,到处惹麻烦。它们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它们的目光时刻都充满了忧郁和恐惧,经常挨巴掌,时常被扔到外面去。它们经常损坏东西,扰得客人不得安宁。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一只猴子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除了我妹妹外,没有人愿意收留它们。尽管如此,她还要不断地对它们大喊大叫:‘下来,杰克!塞迪,把东西放下!’”
  巴恩斯但波尔被她的话逗乐了。“我们的处境还没有这么惨,斯特拉女士。我们不是猴子。”
  她也笑了。“也许我们的处境会比猴子好。但是,一到晚上我就觉得我们跟猴子一样。我们是低级动物。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
  她抖了抖眉毛,俊俏的脸上透露出一丝机灵。“你想到我们是怎么与世隔绝的吗?……也许你会觉得我的问题太傻,巴恩斯但波尔先生。昨天晚上睡觉前,我坐下来给我妹妹写信,趁着所经历的事情在我脑海里还有印象,把事情的经过对她讲了讲。我突然意识到我可以给万利鸟斯·凯撒写信了。”
  巴恩斯但波尔没有想过这点。
  “这一点我实在想不通,巴恩斯但波尔先生——在乌托邦没有信件,没有电报,没有报纸,没有列车时刻表。我们跟我们所关心的人和事都隔绝了!我不知道这会持续多长时间,但我们彻底被隔绝了……他们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多久?”
  巴恩斯但波尔在不停地思考着。
  “你敢肯定他们有能力把我们送回去吗?”女士问。
  “好像还有一定困难,但他们是非常聪明的人。”
  “来到这里真是太容易了——似乎拐个弯就到了——但是,很可能我们已经脱离了空间和时间……甚至比死人走得还远……北极圈或非洲中部好像已不再遥远了……在阳光下,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明亮,那么熟悉……然而,昨天晚上有好几次我想大叫几声……”
  她突然不说话了,朝湖岸看了看,鼻子还不停地嗅来唤去。
  巴恩斯坦波尔闻到从对岸飘来一阵阵令人胃口大开的香味。
  “是的。”他说。
  “是早饭吃的咸肉味!”斯特拉叫了一声。
  “跟伯利先生给我们说的完全一样。” 巴恩斯坦波尔下意识地把船朝岸边划过去。
  “咸肉早餐!这是最实实在在的东西……我们不要太害怕了。他们在向我们招手呢!”她挥了挥手。
  “格丽达穿着白色的罩衣——正像你说的那样——穆什先生穿着一件长外袍,正在同她交谈……他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件外袍?”
  他们听到远处传来招呼他们的声音。
  “我们来了!”斯特拉女士喊到。
  “我希望自己不要太悲观,”斯特拉女士说,“可是一到晚上我就感到害怕。”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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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上篇 踏入乌托邦
第一章 外出休假
第二章 漂亮的路
第三章 漂亮的人
第四章 时隐时现的影子
第五章 乌托邦的政体和历史
第六章 地球人的批评
第七章 巴罗朗加一伙
第八章 乌托邦的清晨
《神秘世界的人》作者:[美] H·G·威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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