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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当自强】驭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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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夫术

作者:季璃



留长发,似乎是为了一种连自己都说不出理由的执着,毫无道理,就只是不想把它剪掉。

  但人总会渐渐地改变,今年的季璃把剪头发当乐趣,一次剪掉几公分,下次再剪掉另外一个几公分,最近一次想剪头发的念头,是萌生于再次看到那年毕业典礼的照片,连自己都必须说那个「自己」真是爽朗又俐落,可是,才不过下一瞬间,季璃又开始斤斤计软起头发的长度。

  七公分。

  这就是季璃这次想要剪掉的头发长度,不过,往往一动刀头发就长得快,或许不到年底,这一点长度又全部长回来了,如果说,一个人一生头发的长度是注定的,那季璃不免担心未来可能会面临秃头的危机。

  夏天,又到了毕业的季节,祝全天下的毕业生都能够寻觅到最适合自己的未来,拥有快乐的生活,以及一颗永远都明亮的心。

  或许觉得不舍,可这人生,没有永远不会变的事物,也没有永远不会变的心情,至少曾经拥有,那就已经足够。

楔子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顾?椋?诉衷情》

  她是一个白痴!

  是的!她是一个天下超级无敌大白痴!

  否则,在一年多前,她怎么可能会笨笨地答应了孟观云那个老奸巨猾的提议,然后不幸地把自己陷入今天这个万劫不复的处境!

  哈!她花无忌就是一个白痴……

  不!应该说就连白痴都比她好上千百倍,因为她竟然笨到相信他的提议,相信两个原本仇视彼此的人可以试着喜欢对方,甚至于被他骗进了洞房,两个人莫名其妙成了一对人人称羡的完美夫妻!

  对,就是莫名其妙!要不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赌注,她才不会笨笨地落入他所设的陷阱之中!

  啊!对了,他们之间是有赌注的!

  嗯……她赌什么呢?

  赌她会输,然后……呸呸呸,谁会一开始就咒自己输呢?她绝对不会这么做,那……她到底跟他赌了什么呢?

  天晓得!她花无忌向来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记得不太牢,她觉得天底下只有两种人把这种事情记得很清楚,一是善攻心计的老奸,另外就是不懂变通的傻子,而她花无忌不承认自己是上述两者其中之一。

  好吧!管她究竟是什么人,反正今天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做个了结,免得夜长梦多。

  “相公……”她双手背在身后,语气甜腻地叫唤着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

  “你想干什么?”孟观云才刚从宫里回来,正卸下一身玄银色的朝服,对于妻子过分甜腻的语调,他的反应则是大表疑惑地挑起眉梢。

  “送你一份大礼。”嘿嘿,她已经在想象他收到这份大礼时,脸上究竟会出现什么表情呢?

  “临行前的礼物吗?”

  “什么叫作临行前的大礼?”说实话,她常常都听不懂这个男人说的话,他这个老奸巨猾生平最大的兴趣就是把话说得很深奥。

  “我还以为你已经听到消息了,今天早上,皇上决定出兵北戎,派我当随军参谍,十天之后,军队就必须出发,短则月余,长则一年半载不会回京。”他陈述的语气就像是吃饭喝茶般简单轻松。

  不过,花无忌却一点儿都不这样以为,她气撅红唇,气他故意隐瞒,“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现在不是在告诉你了吗?”如果他生平的本领就是把话说得很深奥,那么花无忌这个妮子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从来不把他的话听进去。

  孟观云不由得好笑,心想:换个角度来看,像他们这样的夫妻,似乎也不可不谓是一对绝配。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花无忌感到气结,是呀!他确实说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普通的夫妻不都已经抱起来倾诉离情依依了吗?怎么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是比别人家怪异,到现在还那么平心静气说话?!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呢?”他笑着点醒她方才未竟的话题。

  “我……”

  “你故意不说,想要给相公我一个惊奇的大礼吗?”

  “不,我……”

  “你想说什么呢?”孟观云微微一笑,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想说的那件事情里必定有鬼。

  她咬着唇,定定地看着他微笑的俊挺脸庞,不自觉地握紧了藏在背后的纤手,将手里的东西拧成一团,一颗心也跟着紧缩了起来,两行湿滑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淌下双颊。

  “无忌?”孟观云不敢置信眼前所见的景象,震惊地轻唤了声:“无忌,你没事吧?”

  她哭了!对于她突如其来的眼泪,孟观云感到手足无措,一直以来,她总是喜欢给他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奇,不过,其中并不包括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顿时有如溃堤的江流大海,抽抽答答地措控他道:“不一样……我们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会不一样?好象……没血没泪,一点儿都不会舍不得似的。”

  “无忌,你究竟在说些什么?我都快要被你搞胡涂了!”一下子说要送他大檀,一下子却又哭得如丧考妣,她呀……真是教人头痛!

  花无忌抬起一双泪眼望着他,心想:没错!她决定要将这整件事情结束掉是对的,再这样下去,只是徒增烦恼,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男人的一切总是能够影响她。

  会输……再这样继续下去,她输定了!

第一章
琼楼玉宇。

  似乎用再多华美的形容词,都无法描述这整座宫殿的堂皇富丽,四百多年的显赫历史衬托出它的威严,增添它典雅的风范。

  这个夜晚,皇宫里的气氛显得相当欢喜,因为就在三天前,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替他产下一子,碍于天子不能进血房的祖宗规矩,皇帝一直到今天晚上才真正见到自己的第八位皇子。

  “朕这八皇儿面貌长的真好,爱妃,以后像这样的儿子替朕多生几个。”皇帝抱着婴孩,斯文俊秀的脸庞掩饰不住为人父的喜悦。

  “皇上真爱说笑,这种事情怎么会是臣妾能决定的呢?八皇子像皇上,应该是教皇上多让臣妾生几个像这样的孩儿才对。”明皇妃虽然经过产子的折腾,却依旧不减姿容清丽,她倚靠在叠起的绣枕上,笑视着天子丈夫怀抱着孩子的温馨画面。

  “你这算是在跟朕邀宠吗?”皇帝笑睨了她一眼,故意出言戏弄道。

  “不敢。”她缓缓摇头,娇柔的嗓调不疾不徐。

  皇帝笑着将婴孩交给奶娘,坐回床畔,大掌执起了爱妃纤细的香荑,“你有什么事情不敢做的吗?在朕的妃子之中就属你最机智聪明,朕想将你生出来的皇儿立为储君,好好地栽培他,往后成为一世明君,造福天下百姓,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种事由皇上决定就行了,何必问臣妾呢?”

  “那朕立刻就下旨,策封八皇子为太子,待皇儿生辰满百日之后,就立刻举行册封大典。”

  闻言,明皇妃大惊失色,连忙想要阻止,“皇上,册封的事儿需要那么急吗?臣妾怕皇儿尚小,就得到皇上如此恩宠,会引起众人非议……”

  “好吧!就依爱妃的意思,朕就把策封大典挪到皇子满周岁时,这子你总该没有意见了吧?”这似乎已经是他最后的容许范围了。

  “看来臣妾无论说什么,只怕都不能改变皇上的心意了。”说着,明皇妃轻轻地叹了口气。

  见到心爱的女人叹息,皇帝大大地感到不解,“爱妃,难道你不希望八皇儿他──”

  “臣妾希望皇上能够再等一等,如果皇儿长大成人之后,果真俱备能胜任一国之君的资质,届时皇上依旧想封他为太子,那臣妾绝对不敢有任何意见,一切就听凭皇上的旨意。”她一双美眸透出坚定,希望能够劝服他。

  皇帝沉默了半晌,最后才点头同意,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就照爱妃的话去做吧!朕希望八皇儿能够成为下一世的明君,虽然朕同意让步,但想要立八皇儿为太子的心意却是不变的。”

  明皇妃笑叹了口气,偎进他的怀里,这就是她所爱的男人,外表温文儒雅,就像饱读诗书的文人,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找不到一丝骄傲的霸气,仁政而爱民,受到百姓的推崇,如果真要从他身上找出缺点,那就是太过容易相信险恶的人心了!

  这,才是教她最感到担心的事情了!



  兵马纷乱。

  皇宫大内处处烽火,一路上烧杀抢掠,无异是一处人间地狱,宫女宦人盲目地逃窜,还有人忠心地护着主子,不过大军当前,他们的努力似乎一点儿都帮不上忙。

  “怎么会只有七个?不是有八个吗?”带领军队围剿后宫的将军清点了皇子的数目,发现与上头指定下来的人数不符。

  “放禀将军,在后宫之中确实只找到七个皇子,以及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小兵手里抱着一名女婴,面交给带头的人。

  “原来第八个是名公主?好吧!统统把他们带走!”

  “你……你们要将皇子公主们带去哪里?”一名年纪稍长的宫女勇敢地站出来,捍卫在皇子公主们的面前。

  “既然这个天下已经改朝换代,那么就必须将这些皇子皇女们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带头的将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什么……什么叫作该去的地方?”老宫女颤声间道。

  “阴曹地府。”他平淡地吐出四个字,杀红的双眼一点悲天悯人的感情都没有。

  “皇子!公主!不要……”

  一时间,哀号声四起,孩童们的哭叫也伴随其中,只是他们的声声惨叫,并没有对事实造成多大的影响。

  兵乱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在新皇帝的高压统治下渐趋平息,虽然在各地仍有零星动乱,却已经撼动不了已经改朝换代的事实,四百年的皇朝正统历史至此结束,锦绣江山又揭新的一页……



  时光匆匆,转眼间过了十九年。

  科举,是士子们进升官僚最根本的方法,不过,十年寒窗苦读,真正能够取得功名的人却少之又少,学子们都妄想当状元,然而经过重重的筛选过后,能够受到皇上青睐,钦点为状元的人却只有一位。

  朝殿上,一列新进的士子们站在阶前,等待皇帝的面询亲考。

  “朕想问你们,你们寒窗苦读十年,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为朕所用呢?”年近半百的皇帝坐在龙椅上,俯瞰殿下的士子们,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只是这个问题一被抛出,只见士子们个个缄默不语,皇帝心里感到得意,因为自己的问题竟然能够难倒这群饱读诗书的士子们,不过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其中一名士子面带微笑,似乎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任何难处。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问道。

  “回皇上的话,草民姓孟,孟观云。”这位士子拱手答复道。

  “你在笑什么?你倒是说说看自己有什么地方能为朕所用,说得好有赏,如果妄自尊大,信口开河,朕绝不轻饶。”

  “草民说不出自己能为皇上所用之处,却想知道皇上如何用人?古人有云:夫设官分职,所以阐化宣风。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直者以为圆,曲者以为轮;长者以为栋梁,短者以为斗拱,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

  闻言,皇帝出乎意料地大笑,“好一个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很好,孟爱卿,朕很欣赏你,以后就跟在朕的身旁好好学习,说不准哪一天你能够当上我朝最年轻的宰相大臣。”

  “蒙皇上如北赏识,臣不胜惶恐。”

  “不用再参说了,今年殿试就由你拔得头筹,封为状元!”

  “谢皇上!”

  此时此刻,除了这名新科状元孟观云之外,没有人能够想到今天皇帝的一番赏赐,竟会造成数年后的一场腥风血雨,恩怨,由此开端……

 

  从人们的眼底看起来,他孟观云似乎是一个受天眷顾的幸运儿,无论坐在那张龙椅上宰制苍生的人是谁,他都是皇帝跟前最具权势的宠臣。

  十年了!自从那天殿试上,他被先帝钦点为状元,并被封为御前策士之后,转眼过了十个春秋。

  谁也料想不到,他这个皇帝跟前的宠臣,竟然成了头号叛臣。

  只怕一直到临死前,先帝都不敢相信自己最亲信的大臣,竟然会动手焚毁他策立的遗诏,由四皇子寒戎代替皇太子胤焰登基为帝,并策画了一连串的改革,以及撤换掉异己大臣,巩固新皇朝的势力。

  他必须这么做,同时,他也做到了!

  孟观云走进了梅天苑,在苑门口站定了脚步,扬手屏退了随侍一旁的手下宫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宫元拱手接令,转身准备告退。

  突然,孟观云想起了一件事,出声唤住了他,“对了,我上次命你寻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一时之间,宫元的脸色显得有点难堪。“属下已经尽力寻找,但只怕还需要一点时间,请大人见谅……”

  “算了,人海茫茫,一时片刻想要把人找出来也不是简单的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退下吧!”孟观云轻摆了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苑里的大屋,在他身后,两厢厚重的门板再度合起。

  宫元站在苑门口,目送着主人的背影,不敢有任何跟随而上的念头,因为那痢门后,是孟府里唯一的禁地。

  每个孟府的人员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绝对不可以存有任何冒犯那块禁地的想法,那扇桃花木门一年到头都是紧闭着的,只有在他们大人生辰之日才会开启,他总是严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一个人,一整天,静静地待在那间屋子里,直到深夜才会出来。

  没有人知道那间房里究竟藏了什么神秘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大人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只因为没有人胆敢冒犯他们看起来温和冷静的主人,生怕自己触碰禁忌之后,下场将会万劫不复……

  

  如果说,这家名为“红袖招”的青楼比一般妓院特殊的地方,不是在于它楼里的姑娘比较漂亮,也不在于她们特别会招呼客人,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红袖招每天都会有一堆媒婆们进进出出,习惯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逍这些媒婆们为何而来,他们也知道这红袖招只要有花魁花无忌在这里的一天,媒婆们就会不断上门来!

  花无忌,她被誉为百年才能诞生一个的绝色美人,当然会有一堆风流名士上门来提亲,不过,知道事情内幕的人就晓得事实并非如此。

  媒婆,是红袖招的鸨母花嬷嬷请来的,她一次次积极地替花无忌相亲,为的就是早日将她嫁出去,免得她们一干人等没被花无忌胆大包天的行径吓死,也迟早被她过人的聪明才智给气死。

  “吴公子,你不再多坐一会儿吗?”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先、先走一步了!”

  “吴公子──”

  千呼万唤也唤不回中了邪似的吴公子,他一脸苍白,连滚带爬地迅速远离红袖招。

  这时,众人抬眸往上一瞧,对准了导致整件事情发生的罪魁祸首。

  通往二楼的阶梯上,站着一名表情无辜的美丽女子,她摊了摊玉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统统不关她的事。

  她拥有一头如上好丝缎渲染出来的黑发,一双勾勒出美丽弧度的柳眉,似雪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红晕,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美眸,柔嫩的双颊因甜美的微笑而更显丰润,直教人惊叹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娇美的女子。

  不过,对于红袖招里的人而言,眼前的一切就代表恶梦,花嬷嬷双手叉腰,颇有架势地准备开口:“无忌──”

  “是他自己没有诚意,我又没有对他做什么──”一张嫩如樱花般的唇不悦抛蹶起,花无忌似乎颇懂得先发制人的道理。

  “你要是没对人家做什么,人家怎么会夹着尾巴,巴不得插翅离开我们红抽招?!”

  “我只对那个‘人家’说,想要跟我成亲可以,不过本姑娘妒心很重,以后绝对不许‘人家’娶小妾,更别说在外面养女人,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要交出来,现在没功名可以,不过一年半载后要混个宰相来当当,最好要有雄心壮志,顺便把皇帝干掉我也不介意,谁知道那个‘人家’一点胆量都没有,听完之后,两条腿抖得像什么似的,嬷嬷,真不是我爱说,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需要加强一下,免得老是找那种中看不中用的‘人家’,知道吗?”

  闻言,干嬷嬷差点晕倒,这妮子简直就是不知死活,她难道不晓得弑君可是死罪一条啊!

  “哼哼!无忌,你少来了!你这个妮子老是往人家的痛处踩,上一个相亲的对象,你说他个子太矮,教他想办法把身长拉高两尺,当个七尺大丈夫,只要他能成功,你花无忌就下嫁于他,也不想想,都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结果那个人现在到处去求长高偏方,也不知道求到什么地方去了。”

  “听说去年到了波斯,学了踩高跷,现在回来在天桥上卖艺,上个月我收到他的信,他很感谢我帮他找到了第二专长。”

  “还有上上一个……”

  “嬷嬷,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说,那个男人简直就是狗屁不通。”说完,她不屑地撒了撇红嫩的唇角。

  “他不是德王爷的儿子吗?怎么会被你说成狗屁不通?”

  “唉……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学富五车,可是,大江东去浪淘尽竟然被他说成李白写的,至圣先师是老子他兄弟,名字叫作乌鱼子,这也就算了,他特地想露一手画技给我瞧,可是画出来的鸡像鸽子,凤凰像鸟鸦,简直就教人看不下去,没把他轰出门去就已经够仁慈了,更何况还要我嫁给他?!”

  “这……这……不把你嫁出去,我对不起你阿爹、我义兄在天之灵呀!”花嬷嬷哭意故得戒大声,试图模糊自己的“识人不清”。

  “嬷嬷,我又没怪你,反正你没有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早就习惯了啦!”她声了耸肩,耳边听见了楼下姑娘们的窃笑,可见她们也都心有戚戚焉。

  “你说这是什么话──”花嬷嬷才正想抗议,就被花无忌给打断了。

  “嬷嬷,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爹,那你干脆就让我留在红袖招,陪你们姊妹后半辈子,如何?”花无忌美丽的娇颜绽放一抹讨好的徽笑。

  想到她这个意祸精跟在身边一辈子,花嬷嬷忽然觉得浑身泛过一阵寒颤,心想就算对不起义兄,也绝不能冒着随时都会被气到吐血的危险,继续把花无忌继续留在身边。

  “如何?”花无忌不死心地再度追间。

  “再说吧!”她晾了晾手,转头回去招呼客人。

  “嬷嬷……”又来这一招!

  “反正我再努力个十年,等到你真的嫁不出去再说吧!”

  “十年?!”姑娘她就真的那么难销出去吗?花无忌觉得这番话简直大大侮辱了她身为花魁的尊严。

  算了!比起对自己美丽容貌的骄傲,花无忌更有信心把每个前来向她求婚的男人都赶跑,纤手一抬,罗裙一提,她娇美的身影缓缓地往楼上飘去,此时,她唇畔的微笑教花嬷嬷看得背脊泛凉。

  花无忌,她是一朵沾不得的娇艳花儿,这是京城中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男人对她又爱又怕,女人对她则是又恨又妒,相同的是人们都睁大眼睛等着瞧,看哪个男人能够将她这朵干儿摘在手里玩赏……



  万千宫阙,几度晨昏。

  这座堂皇典雅的官殿经过了改朝换代的烧毁,以及一再的重建修复,看起来与原本没有两样,只是物是人非,二十多年前的臣子叛乱与两年前的夺嫡之战,对这座宫殿而言,似乎已经不再具有太大的意义。

  岁月轮转,伟岸的殿堂依旧屹立不摇于天地之间。

  就在两个月前,皇帝寒戎因为与侵入皇宫的刺客当面对峙,因而身负重伤,不仅近两个月没有早朝,而且只面见亲近大臣,宫里大小琐事皆由孟观云一人独揽大权,他在宫中的地位一时之间大大提升,几乎可以说是位极人臣,除了他之外,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备受皇帝信任的大臣。

  也就是因为如此,朝廷大臣无谕大小事宜,都自动找上孟观云代为处理,但,还是有人急切地想要知道皇帝龙体康复的状况,他们不满同样身为人臣,却必须屈居于孟观云之下。

  “孟大人,皇上的龙体不知道是否已经痊愈……”

  才短短十多天,他不知道已经被这句话征询过几次了,“李大人,关于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太医才对吧?”

  “可是,孟大人是皇上最信任的近臣,一定更明白才对。”

  “我想,你要说的是我孟观云专权独擅,拢断朝政,蒙蔽我皇视听,使我皇无心政务,不思国事,你是想藉此提醒我吗?李大人。”

  “不不不……”李大人连忙摇头,“老夫绝对不敢对孟大人有任何不敬的想法,只是皇上他已经那么多天没早朝……”

  “李大人有要事要请示皇上吗?很重要吗?可否先让孟某有幸耳闻一番?”孟观云想也不用想,那件事情肯定是参他这个专权的乱臣贼子一本,好让他在皇上而前失去宠信。

  李大人不晓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对方猜个正着,但他还是被孟观云盯得想要快点逃离眼前的窘局,“不不不……没什么重要的事,孟大人,下官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请容许下宫先行告退。”

  “去吧!”孟观云冷笑地瞅着那逃之夭夭的背影。

  他心想:如果,他们这些个大臣们知遵寒戎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却故意将政权下放给他,好让自己可以专心一志地为赢回自己心爱的女人做努力时,不知道他们的心里有何感想?

  孟观云耸肩一笑,独自走在长长的殿廊上,这时,一尊黑暗的身影悄然地靠到他的背后,压低嗓音道:“大人,你想找的人有消息了。”

  “都查清楚了吗?”孟观云眸色一厉,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异常重视。

  “是的,那个人的后代,一直都在京城里。”

  “在什么地方?”

  “红袖招。”

  “红袖招?”孟观云沉吟玩味着这三个字,眉心轻蹙。“这地方的名字听起来忒奇怪。”

  黑影点了点头,“回禀大人,它确实不是一个平常人会去的地方,那是一家青楼妓院,您所寻找的那个人,身分更是非比寻常。”

第二章
原来,人太红也不是一件好事。

  才不过刚踏进“红袖招”,孟观云心里就已经有所感触,他这张脸皮像是忽然写了名字似的,根本就不需要报出名号,凡是见到他的人,莫不充满敬畏地喊一声“孟大人”。

  “孟大人!真是稀客,快请进!”花嬷嬷像是在请神般,小心翼翼地伺候孟观云进门,“姑娘们,咱们红袖招今晚来了贵客,快点出来招呼呀!”

  “不必了,嬷嬷,孟某今夜来此,是为了找一个人。”孟观云沉静而从容地面对眼前的紊乱。

  “找人?我知道孟大人想找什么样的人,咱们红抽招里应有尽有,莺莺、燕燕,你们还在里头磨蹭个什么劲儿,还不快点出来招呼贵客?!”

  “来啦!”一群打扮得妖娇美丽的女子立刻粘了上来。

  孟观云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唇畔的微笑稍嫌冷淡了一点,“我想嬷嬷误会了,今夜孟某并非前来寻欢……不,你想这么认为也成,不过,我想见的不是那些莺莺燕燕,而是你们红袖招的当红花魁──花无忌。”

  “无忌?!”他可是真识货!不过……

  “对,她是贵宝店引以为傲的花魁,孟某今夜特地前来一睹她的风采,希望嬷嬷可以安排一下,如何?”

  “呃……这个……无忌……”

  一时之间,花嬷嬷感到左右为难,没错,无忌确实是她们红袖招的镇店之宾,不过,她同时也是可能害她们随时被砸店的罪魁祸首,眼前这位孟大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要是一个不小心……

  一思及此,花嬷嬷不由得打从脚底心发冷了起来!

  “如何?有困难吗?”他眉心一蹙。

  “这个……我们无忌她……她今天身子不爽……所以……”这时,一股寒意从脚凉到了头,又从她的头冷到脚底心,生怕被眼前的大人物发现她正在说谎。

  千万拜托,无忌呀无忌,你别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

  “嬷嬷,你刚才到底在大呼小叫些什么?”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子嗓音在花嬷嬷的耳畔响起。

  “啊!”花嬷嬷吓退了两步,身子一软,差点站不住脚。

  “啊!”花无忌突然也跟着大叫了声,只见嬷嬷本来勉强站住的身子被吓得咚地一声跪地不起。

  “无忌,你……你在鬼叫些什么?”花娘嬷回头心有余悸地指着眼前美丽的脸蛋,忍不住又急又气。

  “我是听到嬷嬷在叫才跟着叫,那嬷嬷你又在叫什么?”她笑着扶起嬷嬷虚软的身子骨,一脸古灵精怪。

  “我……我这个……”花嬷嬷的脸色红白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能够老实说自己是心虚被她的出现吓到吗?

  “嬷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怕被我知道?”

  “不……不、不是,无忌,现在还不到二更天,你不是应该还在阁楼里小憩吗?怎么现在就下来了?”

  虽然花无忌被誉为花魁,不过她好歹都是恩公唯一的后代,哪有可能教她真的下海陪客呢?除非有那种捧着大把银两,威胁着不见花无忌一面便要闹场的公子哥儿,她才会请动这位好惹事的小姑奶奶亲自“解决”,而且通常这一招效果特别好,那些公子哥儿们都是乖乖缴钱,却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睡不着。”

  花无忌似乎不知道自己简单三个宇就让花嬷嬷吓掉了魂,天晓得她老人家生平最怕她半夜不睡觉,下楼趴趴走。这时,她一双美眸探照出去,“咱们红袖招今晚似乎来了贵客?”

  “啊!”花嬷嬷大叫了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无忌,这儿……这儿没你的事,快回去!”

  “嬷嬷,你今天晚上真的根奇怪耶!我听说那个人是来找我的,为什么说没有我的事呢?”不知是真傻还是装胡涂,花无忌眨巴着盈盈水眸,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花嬷嬷纳闷地觑了她一眼,心想敢情这妮子练就了一双顺风耳?

  “我就知道嬷嬷喜欢玩什么都不说的游戏,所鳅我刚才站在你背后好一会儿,什么都听到了。”

  什么都不敢说绝对是有苦衷的,哪里是游戏那么简单而已?嬷嬷叹了口气,只能认命了!

  “算了,我认了!无忌,就算是嬷嬷求你,为了我们红袖招众姊妹们的饭碗着想,请你好好款待这位贵客,知道吗?”

  “贵客?”花无忌挑起秀丽的眉梢,定定地望向站在花嬷嬷面前的男人,发现他也正在注视着她。

  一个好生俊俏的女子!

  孟观云在心里暗暗赞叹,如果只听说过传闻而不见其人,只怕到死都很难想象在这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哼哼!他该不会又是嬷嬷找来要娶她的男人吧?!花无忌挑起眉梢,上下打量着眼前高大俊彦的男人,心里不得不承认他的相貌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就连气度都是无可挑剔。

  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打量他呢?孟观云迎视她璀璨的美眸,心里忍不住好笑地疑问。

  他到底在笑什么呢?他难道不晓得这样看着人家莫名其妙一直笑,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花无忌从头到尾将他浏览一遍之后,心头挺不爽的。

  他们两人究竟看着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啦!花嬷嬷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说些话圆一下场面。

  他哪里犯着她了吗?要不然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对他很不满。

  虽然人品气度看起来都不错啦!不过,那一双似乎想要望穿人心的贼眼怎么看,她就怎么讨厌!

  他们……他们不是才第一次见面吗?怎么……怎么会相看两无言,空气中还飘满了诡异的氛围?!嬷嬷一颗心差点快要跳出来。

  人美则美矣,不过,看起来似乎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他是不是应该就此撤退,免得惹上大麻烦?

  把讨厌的人身上的钱榨光,是她生平最大的乐趣!花无忌决定在他发现自己原来很讨厌他之前,用贵客之礼好生给他“款待”。

  既来之,则安之!孟观云最后决定留下来,见识一下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好开开眼界。

  “大人,请随小女子上栖吧,”她甜甜一笑,拾裙往阶梯步去,还不时地回眸看他是否龈了上来。

  “有劳了。”孟观云拱手称谢,同样也是笑得温和有礼,雍容得体的态度就像是最佳翩翩公子。

  “小心脚下,要是不小心被绊倒就不好了。”她美眸一瞟,精灵古怪的眼神像是在等着看好戏。

  “多谢姑娘关心。”他怎么觉得她的叮咛听起来颇有谊咒的意味?孟观云越来越怀疑自己究竟遇上一个什么样狡黠的女子?

  “不客气。”她娇嫩的语气生怕甜不死他似的,吟吟一笑,步上楼梯的纤细身影显得妖娆动人。

  他们……他们刚才不是还在瞪对方,仿佛彼此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吗?怎么现在两个人的脸上都笑得像可以掐出蜜汁来呢?

  一时之间,花嬷嬷感觉到刚才冷回脚底心的寒意,又全部一涌而上……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常常会引发许多暧昧的联想;花无忌却一点儿都不避嫌,将孟观云带进房里后,殷勤地张罗吃食,并且拿出了陈年佳酿招待,至于是何居心,大概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了!

  “今夜孟大人特地指名小女子陪侍,真教小女子感到受宠若惊。”招待客人嘛!当然先客套一番再说。这一点规矩,花无忌非常明白。

  “你看起来似乎不太怕我?”孟观云却早已经发现她客气的表面之下,藏着另一种居心,只是摆在他面前的佳酿,他照饮不误。

  想用烈酒灌醉他?门儿都没有!他在考虑是否该老实告诉她,别浪费如此美酒用来灌醉内功深厚的男人。

  “我不是都说受宠若惊了吗?这样你还不满意呀?”这个男人真贪心,花无忌撇了撇红唇,“嬷嬷说过你是贵客,要好好伺候,否则回头她要找我算帐,你是新来的,不懂我跟嬷嬷之间的恩怨,我们之间的新仇旧恨可多了,要是真的算起来,只怕三天三夜没完没了。”

  “看不出来你会怕她。”他耸肩笑了笑,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他的眼睛可真利!花无忌眯细美眸,心里顿时对这个男人充满戒心,“咱们不谈这个,孟大人既然指名小女子,也不失为是一种缘分,就让咱们今夜把酒言欢,不醉不归,就先让无忌替大人抚琴一曲,如何?”

  奇怪了!他都己经喝了好几杯酒,为什么还是气定神闲,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呢?花无忌心里纳闷,猜想自己刚才是不是一时手误,没拿到那种可以醉倒几百个大汉的陈年烈酒?!

  “别忙。”他伸手按住了她柔嫩的香荑,黑眸与她笔直对视,“孟某今夜来此,是有些事想与花姑娘求证一下。”

  “什么事?”小不忍则乱大谋!耙无忌克制住想要抽回手的冲动,等着看他被醉倒之后,就任由她摆布的狼狈模样。

  “你的身世。”

  这个男人的开场白似乎跟别人不大一样?花无忌抿了抿红唇,漫不经心地耸眉,“像这么无聊的话题不值得一谈,孟大人,你想听什么曲子?”

  “我只对花姑娘的身世有兴趣。”

  这个男人不只是开场白,就连兴趣都跟别人不太一样!花无忌开始觉得他有点变态的倾向,不过,一个成功的卖笑女子应该要对客倌有问必答,至于要回答什么呢?那就看她心里高兴了。

  “好吧!那我就只好告诉你了,本姑娘今年芳龄二十,有一个爹、一个娘,不过爹爹跑去跟阎罗王下棋,娘亲正在跟老天爷培养亲密关系,他们二老把我这个女儿一个人留在人间孤军奋斗,瞧,多狠心的爹娘。”她抽回被他擒住的小手,坐到琴座前,纤指拨了根细弦儿,发出清脆的琴音。

  她说话的方式好有趣!孟观云忍不住被她逗笑,从她淘气的语调之中,很明显可以听出她曾经是个被宠爱的女儿。

  “敢问令尊大人是怎么死的?”他再度追问。

  她静静地觑了他一眼,片刻后才道:“为了救人,我爹是天底下最笨的大好人,他什么人都救,所以他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我这个女儿,倒是有一堆想报恩的傻子找上门就是了!”

  “知恩本来就该图报,为什么你把这些想报恩的人当作傻子?”这话听起来教他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奇怪了!她说别人是傻子,他干嘛蹙眉摆出那种近似不悦的表情?花无忌觉得他越来越奇怪了。

  “我把凡事一心执着之人都叫作傻子,若不傻,就不会坚持想要报恩了!”轻脆的琴音叮地一声,低低地周盘在室内,久久不绝。

  “你似乎不希望这些人找上门来?”

  “我花无忌喜欢自食其力。”

  “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吗?”这下他可真伤脑筋了!

  “应该是吧!至少,我现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缺了什么,孟大人,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孟观云神秘一笑,轻耸了耸宿,“我只是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与京城第一花魁孤男寡女同睡一房,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男人为之争风吃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想这意思应该很明白才对,花姑娘,我觉得自己与你一见如故,想在红抽招多住几天,我想……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说完,他起身就往内室走去,大手撩起雪色的绣帐,修健的长躯大剌剌地往床上一躺。

  “喂!那是我的睡榻──”花无忌提起罗裙,追赶在他身后,她气呼呼地瞪着眼前占用她睡床的男人,他有没有搞错?躺得那么轻松自在,难道他以为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吗?

  “我知道。”他一手托颔,邪气地朝她眨了下眼。

  “你知道还躺上去?!孟观云……不,孟大人,小女子我不卖身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花无忌忍住了满肚子的怒火,决定先把他赶下那个专门拿来“睡觉”的地方再说。

  “这个我也知道。”

  “你既然知道,那还──”简直无赖!

  笑瞅着她怒眼圆瞪却依旧美丽动人的脸蛋,孟观云躺在属于她的闺床上,非常慷慨地提议道:“我不介意让你睡一半。”

  “你不介意,但我很介意自己只睡一半,尤其是在自己的床上!”她娇声回吼,美眸怒睁,瞪着他的手抚在她平时脸蛋睡靠的地方,心里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凡事总有一个开始,说不定咱们可以彼此适应呢!”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不对呀!你刚才明明就喝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没有醉呢?难道……难道它不是……”为了证实内心的猜想,花无忌快步回到花厅,一手抓起桌上的酒瓶,打算亲身试验看看。

  “慢着!”来不及了!他看着她将瓶中剩下的小半罐陈酿咕噜一口喝尽,美丽的娇颜起初一阵苍白,然后迅速地转变成蜜桃般嫣红的颜色。

  “你骗我……这明明就是……”一股热辣的后劲窜上,花无忌开始觉得自己的世界在旋转,眼前的他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然后,几百个“他”在她面前转圈圈,每个“他”都是同一张表情,说着一样的话。

  “我从来都没有说它不是,只是你的疑心太重了!”孟观云箭步上前,及时捞住她瘫软如泥的身子。

  “骗子……”一声呢喃般的指控从她的唇间逸出,接下来的事情她再也没有半点感觉了。

  然后,花无忌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就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孟观云光明正大地住进“红袖招”,成为她不能更改的局面。

   

  结果,孟观云一在“红袖招”住下来,就是半个月过去;在这段时间内,他这个朝廷重臣流连在脂粉堆里的消息,如火如荼地渲染开来,人们都在传说厉害如孟观云,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迷恋女色的男人。

  对于这个传闻,他本人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

  但有另一个人非常介意,那个人就是花无忌。

  哼!那个男人简直就生来讨人厌的!仗着自己在朝廷里权大势大,硬是在她的闺房里留宿了半个月!

  不过,这还不是教她最生气的地方,最最教她介意的事情莫过于他对她的魅力视若无睹,半个月来,别说对她动手动脚,他就连她一根手指都没多碰!虽然她并不卖身,可是,看一个会与别的女子谈笑风生的男人,在面前变成七情不动的柳下惠,她心里就是觉得难过极了!

  “喂!孟大人,快点过来吃,保证你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烤乳鸽。”她手里扬着一支小鸽腿,朝他扬了一扬。

  孟观云远远地就看见她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雪白的俏脸被烟给熏黑了一小块,模样看起来十足逗趣,“你哪来的乳鸽?”

  “这只鸽子今天一早飞到我院子里,我怎么赶它都不走,你知道吗?那时我心里就有了一个感想。”哼,他等着接招吧!花无忌不改盈盈笑颜,殷勤地替他张罗吃食。

  “什么感想?”孟观云从容一笑,说实话,通常这个小妮子太过殷勤时,他心里就会感到有点害怕。

  “今天……嘿嘿,可以加菜了。”她唇畔的微笑挺贼,却也忒甜。“你闻,是不是挺香的?”

  老天!千万不要印证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孟观云的心紧张地漏跳了一拍,“在这鸽子腿上……可有绑上什么东西?譬如说……一封信函?”

  “信函?你是说绑在鸽子脚上的小书筒?”她偏着美丽的小脸,非常天真地反问道。

  完了!她真的把他的信鸽拿来烤成乳鸽吃!孟观云感到一阵晕眩,不过,他依旧很镇定地问道:“对,就是绑在鸽子身上的纸条,在哪里?”

  “纸条?有这种东西吗?啊!”她恍然大悟地叫了声。

  “怎么了?”孟观云心里隐约感到不徉。

  “你知道的嘛!烤鸽子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笑眯眯地瞅着他。

  “是什么?”

  “真笨,就是一团熊熊烈火,才能把鸽子的表皮烤得又香又脆呀!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啊!”

  “那跟我说的那封信函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必须要很用力克制,才能够教自己忍住别掐断眼前她美丽的小脖子。

  “当然大大有关系了,一团熊熊烈火,往往都来自有一个很好的火引。只有一个很干燥的火引,才能够生起一团熊熊烈火……”

  “你把那封信当火引烧了?!”老天,谁来将他扶住,在听完这女人所说的话之后,他快要晕倒了!

  “真聪明,所以我就说你知道的嘛!”她非常不吝啬地给予他赞美,美丽的小脸漾满了喜孜孜的微笑。

  孟观云狠瞪了她一眼,“我天杀的怎么会知道?!这么重要的一封密函,你把它给我当火引烧了,简直就是──”

  “我终于明白了!”她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只顾着打断他的话,跟他分享内心的最新感想。

  “你明白什么?”黑眸陡然一眯,质疑地瞅着她。

  “原来这只鸽子是用来送信的,难怪……”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就像是顿悟了菩提心的小沙弥,只差没有感动得痛哭流涕。

  “你到底想说什么?”或许,他应该要问这女人又想要干什么了!孟观云心里也有所感触,只是苦叹秀才遇到兵,有理怎么都说不清。

  “既然是送信的鸽子,一定常常飞个十万八千里,运动量绝对十足,难怪,它的肉质充满弹性,鲜美可口,吃完真是教人回味再三呀!”说完,她津津有味地舔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花、无、忌!”他忍不住嘶声大吼,生平第一次失控。

  “什么事?”何必大吼大叫呢?她花无忌又不是聋子。

  “你竟然把那封密函给烧了?!老天,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整件事情的重要性?”他眯细黑眸,恶狠狠地瞪着她。

  “我知道了。”她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不信任地捞起眉梢。

  “对呀!我刚才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你一副看起来就非常紧张的样子,就算是白痴都知道那封信对你一定很重要。”

  他早该猜到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算了!既然已经烧掉,多说无益。”

  说完,他长长地喟了口气,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喂!”她扬声唤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他回眸。

  “谁说多说无益,本姑娘好歹也是京城第一花魁,外表美丽娇艳是基本条件,深谙琴棋书画是普通常识,密函上区区几个小字,你以为我会看不懂吗?随便用脚趾头想,也应该猜到我是看完再烧的嘛!”

  “你看过内容了?”他应该对这个女人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吗?孟观云不敢有太大的信心。

  花无忌点了点头,“对呀!里头只写了八个字,简单的很,我一下子就把它背起来了,你要不要听听看?”

  他有选择的余地吗?这个女人似乎忘记那封密函本来就属于他,他当然有必要知道内容了!“上头究竟写了哪八个宇?”

  “大事不好,快快速回。”她一字一句地背出内容,美丽的小脸看起来乖巧而且温驯。

  “信上真的这么写?”他怀疑地瞪着她。

  “你不相信?随便怀疑人家不是一个好习惯哩。”她忿忿地反驳道。

  “把人家的鸽子随便烤来吃,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他轻轻松松地反将了她一军,冷笑转身走人。

  “哼哼,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侯,就不信赶不走你这个讨厌鬼!”花无忌偷偷在他的背后扮了个鬼脸,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折叠方正的纸条,看也不看就把它丢进火里去,隐约可见纸上写了几个字,但却并不是她对孟观云所说的那句话……

第三章
大概是她父亲生前帮助过太多人了,所以,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一堆三教九流的人物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身边,供她差遣以报她父亲的大恩大德。

  其中,不乏一些江湖上厉害的狠角色,他们对花无忌这个美丽古怪的女子则是又爱又怕,原本只是为了报恩才会听命于她,但日子久了,她就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般,教人喜爱,甚至于想要一直待在她身边,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忘记了她惹事上身的恐怖能力。

  “小姐,请问有何吩咐?”李庸是最常被花无忌派出去做事的人,他的武功忒高,与花无忌气味相投是因为她能够为他乏味的江湖生活平添乐趣。

  “我要你去调查一个人。”她一边踮起脚尖,打开鸟笼替乌儿添水,一边对李庸吩咐道。

  “小姐想要属下去调查谁?”

  “那个人可不简单,他是皇帝跟前最红的宠臣,孟观云。”她就知道他绝对会被吓一跳。

  “敢间……小姐为什么要调查他的事情?”李庸迟疑了半晌,终于决定问出口,不过,随便想也知道她是因为那男人登堂入室,住进她小姐的闺房里,她想尽办法想赶走他,却大半个月不见成效。

  “你没听说过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回眸挑觑了他一眼,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岂会不懂?!

  “小姐,你想要与孟大人为敌吗?”李庸没想到她真的打算跟孟观云那个厉害的男人杠上!

  行走江湖数十年,对于孟观云的事迹他倒是听过不少,传闻他毁诏改立四皇子寒戎为帝,其中,他拉拢大内高手云集的“御影门”,与京城第一世家龙府交好,又有“天医盟”盟主冷厉痕的良药剧毒当他的利器,这一切的心机只为了能让寒戎更稳坐皇帝的宝座。

  虽然没有人能猜到他这么做的原因,但像他这样一个城府甚深的男人,只能说戒之慎之,不可不防。

  “你先别管,反正我自有主张。”说完,花无忌扬手挥退了他,并转身卸下挂上的鸟笼,笑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地溜鸟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花无忌那妮子果然是在骗他!那天鸽子所携的信函根本就没有要他早点回去!

  孟观云好笑地心想:她就真的对他如此深恶痛绝,千方百计一定要他赶快离开“红袖招”吗?

  他就偏不!

  “虽然现在对方没有动静,不过,还是要弟兄们盯紧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向我禀报。”

  虽然这一段日子他忙于跟花无忌斗智,但那并不表示他对于正在发生的事情一点防范都没有。

  “遵命。”官元拱手领命,忽然,他警觉到身边似乎有一点不对劲,“大人,需要属下去解决一下吗?”

  “不需要,是热人。”孟观云摇头,从他一踏出“红袖招”,就已经感到有人在背后跟踪,只是他一直假装不知道,默不作声而已。

  “大人认识那个跟踪我们的人?”

  “我不认识他,不过,我与他的主人倒是有一点小小的……交情。”孟观云勾起一抹徽笑,说法非常含蓄。

  “既是同道中人,何不现身说话?反而必须这样跟踪咱们呢?”

  “关于这一点,我也感到很好奇。”孟观云沉吟思考了半晌,一抹诡谲至极的微笑冷不防地跃上他的唇畔……



  好奇怪!为什么她只是派李庸去调查一下孟观云,他回来时却整个人都怪怪的,提起“孟观云”这三个字时,说话还会吞吞吐吐的呢?

  一弯银月之下,花无忌纳闷地走在后院的长廊上,心里总觉得整件事情绝对有鬼,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花姑娘,要上哪儿去呢?”孟观云忽然出现挡住她的去路。

  “出去透透风,不劳费心,孟大人。”她投给他嫣然一笑,神情之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鬼灵精怪,哼!她才不会让他发现自己派人去跟踪他呢!

  不过.此刻泛在孟观云唇畔的微笑却更显诡谲,他试图忽略……不,应该说他压根儿不在意她藏在笑靥之中的挑衅意味,“咱们两人现在好歹都是同住一间房的伴儿,彼此关心一下是应该的。”

  “喔?是这样吗?”她可一点儿都不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花姑娘,以后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就直接问孟某吧!我一定有间必答,有些事情透过别人来说……总是不太好意思,是不?”他意有所指地觑了她一眼,眼神诡异而且暧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花无忌质疑地眯起美眸,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他扯开一抹邪气的微笑,语带玄机,“什么意思?我还以为花姑娘一听就会明白呢!”

  这个男人怎么老是以为她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会有交情呢?花无忌淡撇了撇唇,冲着他虚伪一笑,“恕小女子愚昧,孟大人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

  “不……”

  她抬起眸,却没料到他竟然出其不意地吻住她的唇,一瞬间,她为之愕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反应,一个扬手却被他逮个正着,充满弹性的男人薄唇逗留了片刻,并没有霸道的深入,然后,他放开了她,转身离开,那回眸的一笑似乎更添那吻的逗弄意味。

  花无忌不敢置信地捂着唇,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没想到自己竟记住了每一个细节,他与她,唇与盾的轻触……

  如丝缎般似有若无的触感,唇间还残留一丝不属于自己的微烫温度,为什么……他的吻明明就是如此轻微,而她剧烈的心跳却像是被人重重地撼动了般,久久不能平息……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德王爷并非皇室宗亲,只是在当年先帝叛变时,他带领了大军率先进宫,夺下政权之后,他就被封为王爷,享有宗室奉禄。

  而他唯一的儿子就仗着自己的父亲是王爷,到处为非作歹,他在听说花无忌有了孟观云当入幕之宾后,更是急着想到“红袖招”准备也仿照孟观云的例子,可以一亲芳泽,却没想到仍旧被拒绝,一气之下,恼羞成怒。

  “你别再装了!什么卖笑不卖身?笑话!你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还当自己是三贞九烈的圣女吗?”他不甘心,还是想要欺近花无忌。

  他可真不死心!花无忌唇畔绽一抹娇艳至极的冷笑,“世子,那可真不好意思,就算我花无忌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也不愿委身于你──”

  “你这个臭女人!”世子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大力地飞扑上前,伸手擒住她纤细的手腕。

  一瞬间,在她的脑侮中浮现了孟观云的脸,生气的、微笑的、冷嘲的,以及低头吻她时,近在眼前的邪气表情。

  该死!她怎么会在道贞操不保的危急骊头想起他那一号人物?!花无忌咬牙将德王世子用力推开,不让他的魔手有任何亲近玷污她的机会。

  “啊──”

  他尖锐的惨叫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花无忌楞楞地看着世子在面前倒下,在他身后的墙壁上蔓延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死了吗?

  一瞬间,花无忌感到自己的手脚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冰冷,半晌无法反应过来,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孟观云!

  这时,在楼下已经从嬷嬷口中得知世子前来闹场的孟观云急步入房内,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无忌,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花无忌纤手颤颤地措着眼前一动也不动的男人,“他……世子他想对我用强的……他想……我不要,然后我推了他一下,结果……结果他撞到了柱子,一动也不动了。”

  “够了!不用再说了。”他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放开她走向世子倒卧的地方,俯身探手探触他的鼻息。

  “他……他死了吗?”

  “不,还有气儿,应该只是撞到头昏迷而已。”看着好事的人们逐渐地聚集,孟观云当机立断,就近唤来宫元,“派人送世子回王府,顺便去请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如果德王爷间起事情的真相,就说一概不知,要是谁敢多嘴半句,孟某绝不轻饶。”他镇静地指挥全场,立刻就稳住了混乱的局面。

  “是!”

  人群散去,房内再度回复最初的平静,这时,孟观云才有全副的心神,转眸注意到站在事发当场一动也不动的花无忌,她绝美的脸蛋此刻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大大的眼睛仿徨地望着人群消失的方向。

  他想,大概是这几天跟她相处久了,心思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否则,为什么看见她显露无助的那一瞬间,竟然会感到……心疼?!

第四章
“你知道自己闯下了什么祸吗?”

  终于在过了许久之后,孟观云才开口,此刻,在他的心里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目标将会对准花无忌。

  “他会受伤是咎由自取,我才没做错事!”她倔强地回嘴,纤细的指尖依旧有些冰冷。

  “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他嗓音一沉,对她的不知死活感到一丝不悦。

  “我说过──”她为之气结,都已经说过不是她的错了,为什么他还是毫不留情地指责她?!

  “德王爷在朝廷中的势力不小,世子现在昏迷不醒,但他总会醒过来,到时候,他又会怎么对王爷陈述这件事呢?无忌。”他轻叹了口气,望着神情倔强的她,神情显得有些无奈,“我不管这件事情究竟谁对谁错,只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尽自己的力量保住你。”

  “我能保护我自己,不需要你多劳。”花无忌别开娇颜,一口回绝他的好意,哼!不用他猫哭耗子假惺惺啦!明明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骂她,现在又说要保护她,鬼才相信他的话!

  亏她在最危险的时候,还想起了他……笨!

  不过,孟观云并不将她的拒绝听进耳朵里,心里推敲了半晌,最后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亲。”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请?!花无忌决定如果他没听清楚的话,自己不介意再对他说明一遍。“我不要──”

  “相信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

  哼!她怎么可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真是对不起,她花无忌向来与他孟观云肚子里的蛔虫没什么好交情!

  “可是我不想当你妻子。”

  “为什么?”

  “反正,我就是不要当你妻子,孟观云之妻……噫!听起来就怪别扭的,不不不,我不要!”她两手搓掉一堆鸡皮疙瘩。

  闻言,他为之气闷,天底下多少名媛淑女抢着要“孟夫人”的宝座,唯独她将之视如蔽屐,这教他觉得男人的自尊心大大受损,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条妙计。

  “无忌,以前宫里的大官们替我相亲多次,我一个也不想娶,而我听说说嬷嬷替你相亲的次数也不计其数了,你却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谁说我嫁不出去?我花无忌好歹是京城第一美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嫁出去呢?孟观云,请你修正一下说法,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无论说法是什么,到现在咱们男未婚、女未嫁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无忌,咱们两人来打个赌啊!”

  “什么赌?”

  “我想,咱们至今尚未嫁娶的原因,应该是在于不知道如何与人谈情说爱,又或者应该说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爱人,既然如此,咱们何不试试把彼此凑和在一起,看是否会爱上对方,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爱上你?”她露出一脸“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表情,“你是在说我?爱上你?不,你在开玩笑。”

  发出内心最大的疑问之后,花无忌一脸古怪的表情,似乎正在纳闷眼前这个男人怎么会以为这个玩笑很好笑呢?

  谁可以借他一把剑,把这个总是口无遮拦又不识好人心的女人给宰了吧!孟观云按捺住内心不满的情绪,心想她真好本事,总是把他最不欲为人知的深沉情绪给勾引出来。

  “如何?你怕了吗?”

  “开玩笑,我花无忌胆大包天,区区成亲小事,怎么可能会怕了呢?”

  “那咱们就说定了,三天之后,我派人来迎你过门。”他为这整件事情下了最后的结论。

  而他忽然骤下的结论却彻底困惑了花无忌,“什么……等、等等!我刚才……不对,是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怎么好象有点听不太懂?”

  “不过只是一点小琐事,你没听懂不打紧,只消乖乖等着三天后进我孟家的门就成了!”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去,心里知道这件事情越快办好,她的安全就越快获得保障。

  什么叫作“小琐事”?!花无忌不敢置信地瞠大美眸,心想这个男人真的以为迎娶她过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吗?不成!她花无忌何许人也,怎么可以轻易地被唬弄过去呢?

  “孟观云,你给我站住!”她双手?^腰,娇喝唤住了他。

  “怎么?你现在已经开始舍不得我了吗?”他在门口停住脚步,回眸邪气朝她一笑。

  “鬼才会舍不得你啦!”这个男人的脸皮真厚。

  他啧啧了两声,笑着摇头,“别咒自己,身为你未来的相公,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变成鬼,倒是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要不然,我的人生可能会活得挺无聊的。”

  他才在咒她早死啦!花无忌不由得一肚子火,“你等着瞧,我绝对会活得比你长命,一定不会比你早死。”

  “我想,你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这是一个好现象。”说完,他投给她一抹迷人至极的微笑,转身大步离开房里。

  望着他修长高大的背影,花无忌搔了搔耳畔,觉得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到底是……对了!她还没有问清楚有关他迎娶她的“小琐事”呀!

  就在她发现事情不对劲之处,抬起头想要追问之时,能够回答她的男人背影已经消失在遥远的彼方,再也不见踪影了!



  谁说“记恨”是女人的权利?男人对于侮辱自尊的事情向来记得很牢,就如同这次花无忌不想嫁他一事,就令他感到心里不快。

  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子,竟然大声嚷嚷说她不想嫁给他当妻子?!她难道不晓得自己这次招惹到什么样的麻烦人物吗?他可是赔上自己的清誉,设法要替她解决这次的大问题呀!

  俗话说得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在花无忌这个以“气死闲人不偿命”为天生长才的人面前,他这个好人当得可真辛苦。

  孟观云一本本漫览过堆积在书案上多天的卷宗,试图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卷宗的内容上,不教自己有空闲想清楚自己即将干下的蠢事。

  他真的要娶那个迟早会将自己气出心脏病的女人为妻吗?不过,如果他不牺牲自己将她娶进门的话,留着她为祸人间,似乎是一件挺缺德的事。

  佛语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但,要不是为了报恩,管他佛祖菩萨怎么说,他也不会惹祸上身……没错,他就是花无忌口中那些知恩图报的“傻子”其中之一,五年前,在他生命濒危之际,曾经蒙她爹爹舍命相救,他才能够活至今日。

  不过,就算是死,他都不会让花无忌那个女人知道他就是那些“傻子”成员之一,否则只怕会被她嘲笑到死,只是,她真该感谢她爹好心的成果,生前就已经替她找好了“保命符”。

  “派人去告诉德王爷,如果要上门找花无忌替儿子报仇的话,请他先跟我孟观云打声招呼,否则,我可是会很不高兴的。”一回府,孟观云就立刻派人处理这件十万火急的大事。

  “大人,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得罪德王爷吗?”宫元似乎对于主人这件事情的处理方式大表不解。

  “说话小心一点,再过三天,你嘴里的那位青楼女子就是本官的妻子,算起来也算是你的主子,我可不希望有人因为她的出身而错待了她的身分,我想,这话里的意思应该很明白了吧?”孟观云黑眸一眯,低况的男性嗓音之中充满了浓浓的警告意味。

  宫元被主人冰寒的眸光给慑住了,连忙地拱手应答道:“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就退下吧!”孟观云大手一扬,只要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容许有任何更改。

 

  被唬弄了!

  没错,她花无忌确实被这个叫作孟观云的男人给唬得一楞一楞,莫名其妙就要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不过,说她是被骗的倒也不尽然,除了赌注之外,孟观云另外还向她保讥绝对会保“红袖招”不受德王爷的荼害,而她也知道再留下去,只会带给“红袖招”更太的麻烦。

  “孟大人,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锥,我们红袖招所有人都对你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你将我们从苦海中救离,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都会记得报答你的恩情。”

  “呜……太好了!我活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老天爷今天长眼了!”

  “没错,我们终于不必担心随时都可能被气死,无忌嫁出去之后,我们要干安活到七十岁绝对不是难事。”

  “大恩人……孟大人,你真是我们红袖招的再生大恩人……”一群女人围着孟观云,看着他的眼光就像是在膜拜神明一样。

  喂喂喂,越说越过分了喔!这个硬是将她架上花轿的臭男人,怎么突然间变成她们红袖招的恩人了?花无忌美眸圆瞪,一时间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太过分了,好歹她以前也曾经替她们努力卖命过,这下子竟然把她说得像瘟疫一样?!

  “嬷嬷──”

  她才正想开口忿忿地抗议,就被孟观云给不着痕迹地掩住小嘴,只能唔唔地闷叫着:“放开!”有些话她不说出来,心里不痛快!

  “你们放心吧!我绝对会好好对待无忌,我想,这才是你们心里最想告诉我的话吧?”孟观云笑笑地说道。

  “咦?”她们不约而同发出疑问声,心想都已经把话说得那么九弯十八拐了,他怎么还是可以猜出她们内心真正的想法呢?

  没错,她们好歹都是受过花老爷恩惠,看着花无忌长大的人,当然希望她能够寻觅一个好良人,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谁说青楼女子多薄情,她们心里可都是热情洋溢,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罢了!

  这时,听孟观云这么一说,花无忌心头一酸,忽然之间,她好象也开始舍不得离开红袖招了!

  “嬷嬷……”她哽咽一唤。

  众人一听到她语带哭音,心里警钟顿时大作,老天!她该不会在最后关头决定要留下来吧?!

  千千万万不要啊!舍不得她离开是一回事,不过,把她这个灾星留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孟大人,时侯不早了,请早点启程吧!”

  “嬷嬷……”

  “快快快,吉时是片刻都耽拦不得的,无忌,你嫁过去之后,千万不要太想念我们,快上车出发吧!”话一说完,姊妹们七手八脚地要把她架上马车。

  “我不──”

  她想说不要走了吗?!不不不!那可千万不行!众姊妹完全不敢深入假设这件事情的后果,硬是将花无忌塞进马车之后,扬手拍了马屁股一下,然后,她们拿起手绢,一边目送马车缓缓离去,一边擦拭着微笑的泪水……



  到底是谁规定新婚之夜一定非得把新娘折腾到底才算数?花无忌现在对那个规定的人发出非常严重的杭议。

  不过,她还是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洞房!

  “娘子。”一道轻轻柔柔的低沉男声出现在她面前,伴随而来的是一双深沉的男人笑眸。

  啊!来了、来了!花无忌一时手忙脚乱,随便把身上的凤冠霞披一剥,准备倒头就睡,“不要吵我,我好困……”

  这个时侯她竟敢说很困?!孟观云挑起眉梢,语气略显一丝不善,“你竟敢在新婚之夜倒头就睡?好,你就给我睡睡看。”

  “好,睡给你看。”说着,她拉起大红的缎被往头一盖,闭起美眸,完全不管他嗓调低沉的恐吓,当真就要昏睡过去。

  好一个花无忌!孟观云忍住了失笑的冲动,挑眸觑着她,依旧压着沉沉的嗓调,“你还真睡了?”

  “你不是说睡睡看吗?那我就真的睡给你看,我这么做岂不是正遂了你的意?”他这个男人真是蛮不讲理!明明就是他叫人家睡觉的,现在又翻脸不认帐了!她转了个身,觉得这副大红缎被由她一个人睡起来太宽敞,老是找不到一个很安稳的姿势入睡。

  不过,在另一个高大温热的躯体加入之后,她立刻决定自己喜欢刚才宽敞的感觉。花无忌很用力地紧闭美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为所动。

  “过来一点,我确定自己会比墙壁更令你温暖。”他笑笑地伸出长臂,差点以为自己抱了一个木头娃娃。

  “不要!”木头娃娃立刻发现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奋而抗敌,“真小气,一个堂堂翰林大学士的府里竟然只准备了一床被褥。”

  “那是因为咱们是恩爱的夫妻,下人们觉得我们不会需要另一床被褥。”他迷人的薄盾凑近她雪白的耳朵,温存的气息一阵阵地拂过她的耳畔。

  “你不要再挤过来了,我已经快要被你挤得没地方睡了!”她伸出一双纤细的藕臂与他做殊死决斗,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是吗?我个人倒是觉得咱们两人之间的空隙稍微大了一些,亲爱的娘子,你不喜欢与相公我亲近热络些吗?”

  “好热喔!”她说完之后,试探他的反应,却发现他根本就无动于衷,忍不住提高了娇嫩的嗓音,“好热、好热、好热喔!孟观云,你到底听见了没有?我说很热──”

  “我听见了,瞧,我现在不是正在替你想办法解决吗?”

  “呃……?”她睁圆美眸瞪他。

  “等我帮你将身上的衣服脱掉之后,我想应该就不会太热了,再忍一忍,我的动作很快的。”

  “慢、慢……慢着!”她急忙按住他解衣的大手。

  “为什么要我慢着呢?亲爱的娘子,你刚才不是在喊热吗?”

  “对,可是我……我现在不热了!”

  “小骗子,你看起来脸那么红,说你不热,谁信呀?”他故意假装听不懂她的话,一双贼手继缤进行解衣的动作。

  “孟观云!”她连名带姓唤住了他,心想要不是他在她身上乱七八糟摸来摸去,她也不会脸红得像只出水虾子。

  “请问有何指教?我的娘子。”他以一副很认真的眼神回望她,微微敛去盾畔的邪恶笑意。

  在他难得诚恳的眼光盯视之下,花无忌觉得心里泛过一阵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不踏实!对.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道种表情,如果不是他身体有病,就是他心里有鬼,反正无论是何者,都教她感到不太放心。

  “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咱们……咱们坐起来,好好说吧?”她勉强扯出一抹笑,胡乱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心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所谓“很重要”的事。

  “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你说吧!”

  好个头啦!花无忌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却没傻到放弃这个难得的发言机会,“咱们现在真的是夫妻了?”

  “既然已经拜过堂,应该就已经算是了吧!”他一副轻松而且模棱两可的语气,曲起长指轻轻滑过她弧度优美的下颔,感受她肌肤的柔嫩。

  色鬼!她不客气地拍开了他乱摸的大手,努力让自己不受他的影响,刻意硬着声说:“我不想当你的妻子,咱们来打个商量,我当你小妾,好不好?”

  “当我孟观云的妻子到底有哪一点不好?”他紧蹙起眉心,不服气地瞪着她神情认真的俏颜。

  “因为人家说妻不如妾嘛!我就是要当小妾,你到底答不答应?”她撅起红唇,强硬地勒索答案。

  他直勾勾地瞅着她,试图从她晶亮的美眸透视内心的想法,“如果我就这样被你惹恼了,是否正好称了你的心?”

  “那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想。”

  “好吧!小妾就小妾,反正我无所谓。”他扬唇一笑,瞧她正松了口气的时候,又补加了一句:“虽然是小妾,不过该做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做。”

  “什么……”花无忌有一瞬间的愕然,她还以为自己有机会逃脱,不过,就在下一瞬间,她就立刻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其实,听到你不肯嫁给我时,我心里有一点生气,你知道吗?”他柔柔地在她的耳畔低语,俯首在她雪白的颈窝,以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以唇轻吻她颈上柔嫩的肌肤,有力的长臂以温柔的力道紧钳住她。

  眼前这个看起来邪恶迷人的男子,真的是在红袖招里坐怀不乱,连她一根手指都没多碰的柳下惠吗?

  呃……好吧!他没多碰她的手指,小嘴儿倒是被他偷吻了一下,不过,这并不是她现在关注的重点!花无忌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对他施予反击,好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而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好让我消气呢?”他迷人低磁的嗓音缓吐在她的耳畔,大掌缓缓地从她的纤腰滑下。

  “不要……不要……”不要靠她那么近啦!

  “不要?你不要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了呢?”他的举动更加挑逗了。

  “说……我说……放开……放开我,”她快喘不过气了啦!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却发现他并不需要牢牢地将她抱住,只要男性阳刚的体魄轻轻靠近,就足以夺取她呼吸的能力。

  “试问我能将你这激烈的反应,视为向我道歉的诚意吗?”孟观云扬唇一笑,缓缓地从她雪白的细颈吻下她美丽的锁骨。

  “不想嫁给你又不是我的错!”花无忌忿忿地反驳,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会记恨!她在他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着,心口因为他亲昵的碰触而泛起一阵近似战栗的热潮。

  他的唇……总是轻轻碰触她之后,就立刻离开,转移到下一个地方,仿佛不经意的触碰,更加勾引起她内心的骚动。

  他不语,而她则是心慌意乱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他们之间安静的只剩下他低嘎的呼吸,以及她浅促的喘息声……

  “住手……”她扬起纤臂想推打他,却立刻被他眼明手快地擒住手腕,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怎么?你已经决定要向我道歉了吗?”

  “不……”

  “你知道吗?一个坏人通常都不会说自己有罪,就好象一个犯了错的人,永远都会说自己是对的。”

  “你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没有资格说我!”

  “我表里不一?”他为之一楞,动作顿停。

  “对!在‘红袖招’里像个七情不动的君子,现在却像个……像个色魔!这不是表里不一,那会是什么?”她气嘟嘟地反瞪他,等他一个完善的解释。

  天晓得要在她的面前当个君子有多么困难!孟观云想起那一段与她同床共枕,却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日子,简直就是恶梦一场。

  不过,有哪个新嫁娘会形容自己的相公是色魔?!他对这句话感到相当……不高兴,停留在她纤腰上的手轻而易举地解开了单薄的系绳,唇畔扬起一抹恶意的微笑,“我想,我们之间有许多误解与歧见,无忌,不过我会很乐意做些事情解决咱们夫妻眼前的困境。”

  “一点都不需要!”她激动地大叫,似乎想要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心里着实闷慌的紧。

  “咱们是夫妻,你就不必跟我客气了。”他怜爱地盯着她气嘟嘟的娇颜,俯盾吻住她正准备开口反驳的小嘴儿,似乎打算一劳永逸。

  她哪有跟他客气?!卑鄙!狡猾!无耻……花无忌在心里把能骂的话都给说尽了。

  孟观云逐一地解开她身上的束缚,他大手一扬,一件件喜气的红绸衣就像夕阳的云彩般,缓缓地飘落在地上,身下的娇躯则是逐渐地展露出如玉般的色泽,教他惊叹不已。

  “不要……”她用手捂住泛红的俏脸,不敢多瞧他一眼,更别说看清楚眼前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无忌?”他不解地轻唤了声。

  “住手……”她细声的呜叫就像蚊蚋般微弱,被他这么一唤,绝美的脸蛋更加红润,仿如白玉泼了上等的胭脂般。

  她在害羞!

  他大胆而且任性的小妻子竟然在害羞?!孟观云不敢置信地失笑,虽然他心里明白她是不卖身的清白之躯,却从来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般,羞涩地蜷成一团。

  她这反应教他不禁更加怜爱了!

  “我亲爱的小娘子。”

  这一夜,花无忌被唤醒了不知几回……

第五章
“夫人吉徉。”

  “参见夫人。”

  “嗯,你们统统都退下吧!”花无忌走进书房,立刻就挥退了下人,静悄悄地走到书案前,瞥了坐在案前审阅卷宗的丈夫半晌,终于柔柔地开口唤道:“相公……”

  “请问有何指教?我的娘子。”孟观云不动声色,同样也摆出一副温柔的笑脸,停下手中的毫笔,抬眸迎视他美丽的娘子。

  “这个,拿着。”她不由分说地将一叠纸条塞给他,并且用一副非常期待的表情注视着他。

  “你给我这一些小纸条做什么?”孟观云不解地看着手里的纸条,逐一摊开来细瞧。

  “卖你呀!”她一脸理直气壮。

  “卖我?你教我买这一叠就像随便从簿子上撕下来的废纸?”对于她的理直气壮,孟观云则是感到有点愕然。

  “这才不是废纸!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券子。”花无忌忿忿地反驳他的说法,心想他真是一点欣赏的眼光都没有。

  “什么券子?”孟观云皱着眉心,一个个念出纸上所写的字,“扫地券、洗衣券、捶背券、还有……亲亲券?”

  “对呀!花样众多,应有尽有,很值得你花钱来买吧!”她笑眯眯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天底下最奸的商人。

  “你忘记自己是我娘子了吗?”他扬眉睨了她一眼。

  “是小妾。”她替他订正道。

  “好,小妾就小妾,既然你是我的小妾,为什么我还要花钱买这些鬼券子?我孟观云的府里家奴不少,不需要你扫地、洗衣,你相公我身强体壮,不需要你替我捶背,最后,为什么就连亲你都要付钱?”

  “不是付钱,是你买我的券子,然后就可以使用这券子亲我。”她很有耐心地替他解释规则。

  “请问这两者的道理有什么不同吗?一样都是付钱,早付晚付而已。”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她偏着俏颜想了一会儿,“这么说好象也对,可是,你娘子我准备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你这个当人家相公的人难道不该觉得很高兴吗?”

  “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不用担心,我孟观云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不过,养活成千上百个你只怕一点都不是问题。”

  “小官?算了吧!在这天底下,如果你孟观云想屈居第二名臣子,大概没人有胆量抢第一,不过,我花无忌天生志气高,/不屑让你养,不过,如果你想要自动乐捐的话,我也是不反对的啦!”

  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只像是随便用纸糊的箱子,上头大大写了三个字──乐捐箱──一脸笑眯眯地搬到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相信他,这绝对是每个见到此种状况的人,内心都会共同发出的深深疑问。

  “还亏你身为内阁大学士,区区‘乐捐箱’三个字,你都看不懂吗?”她颇不齿地撇撇娇唇。

  “字是看懂了,不过,我相信自己聪明的娘子绝对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可否请娘子大发善心,替为夫解释一下?”

  “原来你也是挺聪明的,竟然晓得我另有用意。”花无忌非常称许地点头,又继续说道:“我花无忌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伸手等着要钱、张口等着吃饭的夫人小姐们,所以,虽然我知道你钱财不少,不过,我要自己赚钱花用,不看你的脸色过活。”

  虽然她嘴里夸他聪明,不过,孟观云觉得这个女人骨子里简直就是把他当笨蛋!算了,他倒是想瞧瞧她究竟想搞什么鬼!

  “原来你想要的就只是这样吗?”

  “不,除了生活花用之外,我还需要一笔数目很大的钱财,嗯……大概需要个几十万两吧!”她扳手指数出了一笔大金额。

  闻言,孟观云蹙起眉心,纳闷地问道:“几十万两?!你到底存那么多钱干什么呢?”

  “我要替全天下的妓女赎身。”

  “你想让天底下的青楼妓女全部都从良?!”这志气可真不小。孟观云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才不是,我要替她们开一家更大的妓院。”

  看她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孟观云足足错愕了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只见她舔舔笔尖,拿出一本帐簿记下今天的进帐;她真的确定自己在说什么吗?天底下哪有把人救出火坑之后,又再度推进更大的火坑?

  这……大概只有她想得出来吧!他忍不住心底的疑问,决定问个清楚,“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她姑奶奶摆出一副“既然你问了,那我不妨告诉你”的神气表情,“你也知道我是青楼出身的姑娘,但谁说身为妓女就应该要任男人糟蹋?我偏要开一家最好的青楼妓院,当一个天底下最成功的老鸨,训练我旗下的姑娘们赚光、骗光、掏光你们这些薄情郎的钱。”

  “身为你的相公,听到这番话,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孟观云越来越怀疑自己究竟娶了一个怎样的妻……不,是小妾?

  他孟观云是这天底下最具权势的大臣,但他娶进门的小妾生平最大的愿望是当一个成功的老鸨?!

  他真怀疑自己当初娶她的决定是否……算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既然木已成舟,他这个相公就睁只眼、闭只眼,随她去了!

  孟观云叹了口气,收下了那一叠乱七八糟的“废纸”,乖乖地掏出银两进贡她手里那只纸糊的“乐捐箱”……



  那件事,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结束的!

  向来慎谋远虑的孟观云知道德王爷绝对会找机会替儿子报仇,他听说德王世子自从在“红袖招”撞到脑袋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痴呆,别说像以前那样为非作歹,就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只怕都成间题。

  在娶花无忌之前,他曾经答应她要保住“红抽招”,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不容易呀!

  “大人,咱们不出面介入这件事情……真的可以吗?”宫元对于主人的处理方式深感不解。

  “现在我们不宜与敌人有正面冲突,否则会坏了大事。”孟观云沉吟半晌,终于决定凡事以大局为重。

  “但夫人那里……”

  “别让她知道,否则,原本简单的一件事情,只怕会越弄越拧。”他美丽的小妾或许聪明过人,不过,对于险恶的官场文化,她就像一只初生之犊般,只能任由人宰割了。

  如果让她知道他事先知情,却对“红袖招”见死不救的话,他孟观云平静的府里只怕即将掀起一场浩大的风波!


  她没有公公、没有婆婆,也没人管。

  嫁给孟观云一个多月,花无忌开始觉得人生没啥乐趣,整天吃喝拉撒睡,少了一群供她戏弄的追求者,耳根子清净了,不过,乐趣也同时减少了!

  原本,她还幻想着会有一个恶婆婆来虐待她这个媳妇儿,好让她扮演悲剧女主角,有机会可以回“红袖招”去诉苦。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不能回去,因为,孟观云说如果她回去会带给“红袖招”不必要的麻烦,教她乖乖待在府里不要乱跑。

  这两天,她听府里的下人说,在孟府里有一处禁地,那就是梅天苑里一扇长年不开放的门,一向都只有他们的主子能够进去。

  梅天苑里那扇紧闭的大门,引起花无忌高度的好奇心。

  “不能进去?为什么?我也是这府里的主子呀!”近午,花无忌来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院落,背着双手,神情不解地站在这栋神秘的屋宇门前,左看右瞧,就是看不出来它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劲。

  被孟观云派来伺候花无忌的随婢摇了摇头,“夫人,详细的原因我们也不太知道,不过,大人严令我们不能接近这个地方,想必有他的用意吧!”

  “好吧!既然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我去问问好了。”说着,她纤手提起罗裙,就要转身往孟观云书房方向跑去。

  这时,随婢立刻唤住了她,“夫人,请千万三思呀!大人对这院子的一切看管得很严,要是弄个不好……”

  “有这么严重吗?只不过是问问他这屋子的用处,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不跟我说吧!”她站定了身,耸了耸纤肩,并不把随婢的警告当作一回事。

  “无忌。”孟观云低沉的嗓音在另一端长廊上扬起,他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个地方,深邃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你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花无忌侧首望向他,敏锐地察觉他神情透出一丝凝重,似乎对于她的举动充满了戒意,“刚才正想去找你呢!我在想这屋子里──”

  “那屋子里头什么都没有!”他立刻打断她,并且接口道:“快过来,下人们已经准备好午膳等咱们过去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反应总教她觉得事有蹊跷呢?花无忌还是不太死心,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原地站定与他僵持着。

  “你一定要我过去亲迎,你才肯过来吗?”他浑厚的嗓音之中透出不容反抗的威严。

  “好吧!你说没什么,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又瞧了那扇紧闭的门板一眼,终于乖乖地步上长廊,走到他身边。

  “这才听话,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不管,就只有这里不准你去碰,听见了吗?”他以严肃的眼光紧盯住她。

  “嗯,知道了。”才怪!花无忌表面上点头如捣蒜,一副听话的乖乖模样,殊不知她其实是有目的的,“相公……”

  又来了!孟观云每回听到她甜如蜜糖的呼喊,总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他挑眉觑着搂住自己臂膀的小娘子,语气也是轻而温柔的,“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娘子。”

  假惺惺!花无忌嘴上不说,心里却骂得挺过瘾的。她依旧维持着甜美的语调,一双纤细的手臂就像章鱼般抓住他不放。

  “相公,你要不要跟我买一些‘原谅券’?”

  孟观云蹙起眉心,觉得自己是她这个魔女相中的猎物,似乎怎么也逃不掉了!“什么原谅券?”

  “那券子作用可大了!你没想到我会那么聪明吧!不不不……应该是我这个小妾太替相公着想了,有了这种券子之后,无论你是要出去风流,还是带女人回府,我都可以原谅你喔!你也知道男人嘛,难免会花心一点,我能谅解的。”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宽容模样。

  说到底,还不是要他花钱去买?!孟观云看了手上的券子一眼,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你说,只要用了这原谅券,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会原谅我?”

  “对。”她点了点头,有种成功在望的感觉。

  “好,我买了。”孟观云突然停住脚步,笑视着似乎不敢置信事情竟然会如此顺利的她,冷不防地俯唇给她一个轻吻,“这是订金,至于剩下的帐款,我会派帐房如数奉上。”

  谁说他可以拿吻当订金的?!

  虽然听到他很乐意买券子,不过,花无忌可没被他给唬弄过去,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簿子,就在他错愕的瞪视之下,精打细算的写着,“亲亲券总共发行了两百五十六张,刚才你亲了我一下,扣下一张,另外还有两百五十五张,喂,相公,你只剩下两百五十五张亲亲券了,要不要再多买些存货,我可以打折便宜卖……”



  太奇怪了!

  这两天,花无忌心里觉得困惑极了!孟观云那个老奸巨猾怎么肯轻易花大把银子,只为了买她几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的券子呢?

  难不成,他真的想到外面去“偷吃”?

  向来多疑的花无忌总觉得这件事情必然另有隐情,不过,她也不知道从何查起,所以只好将这件事情抛谙脑后,先偷溜回“红袖招”去看看从前的姊妹,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如何?

  虽然她偷溜回“红袖招”的事情要是被孟观云知道的话,她一定会被骂到臭头,但“红袖招”附近的地形她熟得不得了,只要不被德王爷发现,一切就不会有问题了!

  但,她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副令她惊愕的光景,昔日风光鼎盛的“红袖招”如今人去楼空,只剩一片被火烧毁的残木碎瓦!

  怎么会这样?!她离开才不过短短数月……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跑来了。”孟观云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而她的行踪一直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或者说,是在他的保护之中,所以,她才刚溜出孟府,他就已经接到消息了。

  “是德王爷干的,对不对?”花无忌没心思去细想他怎么会如此迅速找到她,她俯身拾起一块烧焦的木片,转身严厉地瞪着他,“你难道不晓得德王爷要这么做吗?”

  “不,我知道德王爷会下手。”事已至此,他并不想再欺骗她。

  “你知道?!你既然知道竟然还让他烧了‘红袖招’?”花无忌气愤至极地将手中的木片用力扔向他。

  孟观云眼明手快地接住她的攻击,脆弱的木片在他的掌中转眼间就被捏成了粉未,“他想对付的人是你,但你在我的保护之下,他对付不了你,就只有拿‘红袖招’泄愤了,不过,嬷嬷她们没死,我已经及时派人将她们接到江南去避风头了。”

  他以为只要这么告诉她,她就可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吗?“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要保护‘红袖招’不出事儿的,可是,你明明事先接到了通报,却没出手相救……”

  “我必须以大局为重,有时候牺牲一些东西,也是情不得已的。”她以为他又何尝愿意见死不救呢?

  “她们不是东西!她们是人!嬷嬷一直以来都对我最好了,她为了报恩,不顾一切收留我,‘红袖招’是她这辈子最重视的东西,现在竟然被人一把火给烧了!这都是你害的……我讨厌你!孟观云,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她握起一双绣拳,用力地打在他胸膛上。

  “你不能讨厌我。”

  “为什么?我偏偏就要!我偏就要讨厌你、恨你……”蓦然,她美眸圆睁,不敢置信地瞪着出现在他手里的东西。

  “是你说过,只要有这券子,无论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都可以无条件原谅我,是不?”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似是有恃无恐。

  “你──”

  “如何?这可是你自己卖给我的,难道,你想不认帐?”

  “你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你卑鄙!”他早就料到了!花无忌恍然大悟,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事,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向她买券子!

  “我这种做法确实不够君子,不过无忌,是你自己说过,只要用了这张券子,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必须原谅我。”

  “我……”

  “眼前,你有两个选择,一就是说话不算话,另一个就是原谅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准对我记恨。”

  “我不要──”

  “你真的打算说话不算数?”他桃起挺拔的剑眉横睨她,一针见血地说中她的痛处。

  “孟观云,你混蛋!”她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卑劣的人了!花无忌一双美眸忿忿地瞪着他,心里氧得牙痒痒。

  “你应该非常清楚我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说!说我无论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她后悔、她痛恨!花无忌生平从来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一句简单的话在她柔嫩的唇间挣扎着,迟迟说不出来,“我原……原谅……不,我做不到!”

  “现在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硬声提醒道。

  “你……你不要再逼我了啦!我原谅你就是了嘛!”她恨恨地瞪着他,强忍着不让悬在眼眶旁的泪珠掉下来,娇美的嗓音因哽咽而破碎沙哑,“你好过分……怎么可以这样逼我!怎么可以这样……”

  她好呕!

  可是,她却气到哭不出来,胸口饱胀着满满的热气,呛得她好难过,要是真能哭出来……她绝对要用泪水淹没他!

  “别气了,要是气坏身子就不好了,”他扬唇徐徐一笑,展开修长的长臂环抱住她颤抖的身子,感觉到她确实被自己气坏了。

  “还不都是你害的……”花无忌紧瘪着小嘴,心想他这个男人怎么这样厚脸皮!把人家惹毛了之后,还好心教人家不要为他气坏身体?!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的啦!

  她悔恨……这辈子,她从来都没有像此刻如此悔恨过……不!她可以无条件原谅他,但是,要是什么都不做,那她就不叫花无忌了!

第六章
药王谷

  对于许多人而言,“药王谷”是一处充满危险的龙潭虎穴,虽然,在医邪冷厉痕收了徙弟曹小小之后,情况似乎好转许多,不过,就另一个角度而言,这个地方依旧教人不能掉以轻心。

  似乎是为了弥补对花无忌的亏欠,孟观云特地拨空带她到郊外散散心,顺道来到了“药王谷”;他非常明白她还为了那一天的事情暗自生着闷气,那怨气只怕是一时片刻不会消去了。

  当他们的马车抵达“药王谷”时,正好碰到冷厉痕与徒弟曹小小正在吵架,不过,热情好客的曹小小还是不忘替他们两位客人泡一壶“好荼”,然后再回头去跟师父理论。

  “人家叫你喝荼啦!”

  花无忌重重地把茶壶放到他面前,替他斟了一杯,也为自己斟了一杯。哼!替他斟茶是给他面子,她才不会让人看出来自己小心眼,为了“那件事”介意得不得了。

  对!她已经释怀了,一点儿都不会介意得不、得、了!花无忌简直就是咬牙切齿地想。

  孟观云无奈地笑叹了声,接过她递上来的茶水,心想他是否该告诉她实话,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她根本就很生气。

  全副心思盘绕在她身上,以致于他毫无戒心地把茶给一口饮尽,然而茶水才滑到了喉咙,孟观云立刻就感到不对劲,不过,他却还是维持一脸平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个荼是谁泡的?”他语气淡然地问道。

  “冷大夫的徒弟,曹小小。”花无忌略偏娇颜,绽放一抹近日难得见到的甜美微笑;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把杯里的荼给喝光了。

  恐怖的难喝。

  “很好,非常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位曹小小煮出来的茶以“害死人不偿命”的难喝有名。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头昏。”

  “我也是,我的手麻了……”他们彼此交换着“喝茶”过后的心得。

  “我也是,现在肚子像是被人拿大刀穿了孔似的,一阵凉凉的。”对于习武之人而言,类似像“气海”、“丹田”这种地方感到虚凉的情况,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只是,从他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来。

  听完他的叙述之后,一抹雀跃的笑容跃上了她的唇角,“我也是耶!相公,那你的眼睛前面会不会一片暗暗的?”

  “会。”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花无忌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也是耶!那是不是代表我们两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闻言,孟观云不由得低叹了口气,无奈地正视着她美丽的笑脸,“无忌,遇上这种事,你不应该那么兴奋才对吧?”

  “不应该吗?可我就是好高兴,因为,真高兴不只有我……一个人……要昏过去……相公,我……等你呀……”说完,咕咚一声,花无忌娇软的身子就往旁边一躺,昏了过去。

  “无忌?无忌?!”孟观云及时揽住妻子颓软的娇躯,急忙地在她的耳畔大声叫唤;什么叫作她等他?难不成她是在说两人黄泉路上再相逢吗?!

  “冷厉痕!你还不赶快出来救人!”他朝屋里扬声大吼道。简直该死!明明知道自己徒弟的茶不能喝,那小子竟然还放任她四处泡荼给人家喝!

  孟观云心焦地注视着怀里昏迷的人儿,心里不禁又气又恼,他才不会让她轻易丢掉小命,不过,等他把她救醒之后,少不得要打她一顿屁股,以惩戒她以后不许乱说话!



  “无忌,快醒醒。”

  谁在喊她?花无忌缓缓地从昏暗中醒转,一丝光线刺痛她的眼睛,两排长睫歙动了下,过了片刻,眼前的男人身影才逐渐变得清晰。

  “我们没死?”她微微地挣动了下,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身体就像刚出生的婴孩般虚弱。

  闻言,孟观云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吗?咱们两人都是祸害,注定要长命。”

  “你才是千年祸害,不要把我跟你算在一块儿。”她撇了撇红嫩的小嘴,似乎对他的话不太同意。

  好吧!至少能有力气与他争吵,算是一件好事!孟观云耸肩一笑,伸手拨开她颊畔的发丝,“咱们是夫妻,还有分什么彼此吗?你没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

  她娇哼了声,“祸到临头各自飞。”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那根本就是在造孽,你没听出来吗?你难道及听说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吗?”这男人在考她的文学造诣吗?花无忌蠕动了下身子,他强健有力的怀抱教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咱们是夫妻。”他冷冷地指出一个事实,收紧了长臂的力道,不许她轻易从他怀抱中挣脱,天晓得她昏迷了两天两夜,差点把他给急坏了。

  不过,花无忌却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昏迷不醒,教他担心了两个日夜,稍稍挪动娇小的身子,却发现这个举动只是教她在他的怀里陷得更深,却还不忘嘴硬,似乎不惹他生气绝不罢休,“我知道呀!不过我想,我一定上八辈子都没烧好香,这辈子才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无忌,你──”他眯细黑眸,透出一丝恼怒。

  生气了吧?!哼,不惹他生气,就难消她心里的恼怨!花无忌甜美一笑,在他怒气爆发之前,伸出柔荑轻抚着他线条绷硬的脸庞,“你没事吧?我记得你跟我一起中毒的,不是吗?”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我话远没有说完──”

  “你不要紧吧?看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还怪怪的呢?”她小手上摸、下摸,似乎想要找出教他不快的痛处。

  嫌他脸色不好看?还不是都被她气出来的!孟观云轻哼了声,语气闷然地回答逍:“我没事。”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相公你天下无敌,小小一杯茶绝对毒不死你这个大老奸。”她拍手发出小小的鼓掌声,透出一脸喜悦。

  她说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身强体壮,还是在骂他是个千年祸害所以死不了呢?孟观云心里觉得好气又好笑,却拿她没辄,只能劝自己不要再追究,“你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了。”她两手一摊,仿佛先前中毒的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以后药王谷的荼千万不要乱喝,知道吗?”孟观云以严肃的眼神盯住她上过她点头答应;直至此刻,她那张昏迷不醒的苍白脸蛋,仍曹教他感到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泛着险些碎裂的疼痛。

  他原本以为这个专会惹祸的美丽女子只会教他生气,没想到,她还有更大的本事教他心痛,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你不是说咱们是祸害,死不掉吗?”花无忌却不知道自己的过人本领,顽皮地辎吐香舌,硬是不肯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祸害’让我也听鸦吧!”这时,真正的祸害曹小小手提着一壶荼,兴匆匆地靠了过来。

  花无忌深深他望了她一眼,忽地扬眉勾起美丽的微笑,转头对孟观云说道:“相公,出来那么久,咱们该回家了吧?”

  “你说的对,回家吧!”孟观云立刻就悟出她话里的意思,伸手扶她下床,大掌拿起她小巧的绣鞋,替她穿上。

  “喂!你们不喝完我泡的茶之后再回去吗?”曹小小整张鸡蛋脸儿都苦了起来,一壶茶在他们的面前提得高高的。

  她为了将功折罪,才辛辛苦苦又泡了一壶的说……

  “相公,我们回家泡个香喷喷的香花浴,我替你擦背。”花无忌穿好绣鞋,起身与孟观云两人自顾自地走出去,把曹小小与她的茶抛在脑后。

  “聪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我妤像没买过擦背券。”孟观云似乎已经被她训练得“习惯成自然”了!

  “那你要不要现在买一张?”

  “多少钱?”

  “放心,我可以算你便宜一点……”花无忌笑吟吟地挽住相公修健的长臂,与他两人快步离开“药王谷”,简直是一刻都不敢多留了!

  在他们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开玩笑,要是再继续留下去,不知道又要被“毒”昏几天几夜了……


  自从他儿子撞到头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说话颠倒,状况时好时坏,一个苦心栽培出来的儿子,就这样被花无忌那女人给害惨了!

  不!他绝对不能就此善罢甘休!德王爷恨恨地心想。

  现在,他是投鼠忌器,怕轻举妄动会坏了大事,让孟观云那只奸诈的老狐狸警觉到他的意图,而事先有所防范。

  待他的大业一举成功,他会连鬼子的仇一起根回来!

  “你所亲的话可是千真万确?”德王爷坐在堂前交椅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所派出去探子正传回消息。

  “回王爷,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属下不敢上禀。”

  “好啊!这可真是老天爷赐给本王的好机会,我就不信这次还不能将孟观云这只老狐狸给猎到手,他死定了!”

  “王爷,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按兵不动,毕竟咱们还有更大的目标,这次咱们就来个一箭双雕,完成大业!”

  本来他心里还没有十分把握,以为先帝曾经派出“御影门”的高手暗杀自己的四子寒戎一事只是空穴来风,没想到从敬事房里流传出来的一本秘帐证实了他的想法。

  谁会忍心杀害自己亲生的儿子呢?所谓虎毒不食子,但如果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出于自己的血脉,只怕就是除之而后快了!

  先帝大概没想到,以为自己夺得了美娇娘,却也同时帮人养了儿子,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根本就不可能将自己的帝位传给四子寒戎,并且亟欲诛杀自己生前最中意的继位皇子胤焰。他想,这整件事情根本就是有人在搞鬼,既然同样都是不具有皇室血统的人,那他这个开国有功的王爷,岂不是比一个可能是前朝皇帝遗留下来的孽种更适合那张龙椅吗?

  而那个搞鬼的人只怕就是孟观云了!只是,他受到先帝如此器重,为什么要帮寒戎夺嫡登位呢?

  另外就是,他多年来心里还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疑虑,那就是当年他带兵闯进皇宫,却从来没有见到那传闻中极受前朝未帝宠爱的第八皇子……

  这时,探子没发现主人脸色有古怪,拱手贺道:“属下先恭喜王爷心愿终于得以实现!”

  德王爷虽被打断了沉思,却还是掩不住得意的表情,故意装出不在意的潇洒模样,“还不急,等本王坐上了那张九龙金椅,这天下就是我的了!到时候,我就不信孟观云还护得了他那个小娘子,哈哈……”



  清明之日,时值春回大地,草木抽芽扶绿,放眼所及无不一片荣景,人们趁此大好时光出游踏青,却也因为清明寒食禁火,怕冷餐伤身,所以人们盛行打秋千、蹴鞠、拔河来暖身锻炼。

  吃几天寒食会不会伤身,花无忌并没有概念,不过,她倒是非常喜欢玩秋千,一大早用过了膳,她就跟着几名随侍的女婢来到院子里,早在几天前,家丁们就架好了秋千;秋千是仕女们玩的游戏,听说去年孟府没这活动,今年是特地为她这位新夫人准备的。

  “听说,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命下人在清明之前搭好秋千架,好让夫人可以玩这‘半仙之戏’,免得吃多了寒食,伤着了玉体。”

  “哼!我才没要他关心呢!”她娇哼了声,轻轻摆荡着秋千,心里想起了孟观云,“他那个人老是神秘兮兮的,说什么难言之隐,说什么苦衷,反正听他说话总是会被气死。”

  随侍的小婢不解内情,只是老实地说道:“大人平时为人都很客气的,只有在他生辰的那一天,他总会一个人进去梅天苑,每当那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好可怕、好吓人,他进去之后,总是一整天都不出来,也不吃东西,日子久了,咱们底下的人也都已经习惯了。”

  就在花无忌对这番话展现高度兴趣之时,一道老迈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咳!”

  “伍总管!”小婢急忙拜见。

  “伍安参见夫人。”老人拱手拜见花无忌。

  “免礼。”花无忌摆了摆纤荑,示意他不必多礼,裙下纤足轻晃了一晃,秋千也跟着摆荡了起来,她笑视着伍安,轻松的神情像是找他闲话家常。“伍总管,我今天穿的这一袭新衣好看吗?”

  “夫人天生丽质,怎么穿都好看。”

  “没想到伍总管这么会说话,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花无忌又摆了摆纤足,甜美的笑容就像掐得出蜜汁似的。

  “夫……夫人……伍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绝对不敢欺骗夫人!”他诚惶诚恐,被女主人的话给吓坏了。

  “你说不敢骗我,是不是我无论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呢?”花无忌像是逮住把柄一般,笑间道:“那么,伍总管,无忌心里很纳闷,孟家家势如此显赫,想必有不少先祖先辈,怎么清明却不见我相公祭祖扫坟呢?”

  “这……夫人何不亲自去问大人呢?”这个间题实在是太敏感了!伍安紧张地吞了口唾液,无言以对。

  “他只说不必。”

  “那……那不就得了吗?大人既然说不必,那夫人也就不要再追问……”他开始后悔中途插进来打断她们的对话了,但梅天苑之事也很重要呀!

  “可是人家夫妻在成亲第一年都会上花坟,难道因为我是小妾,所以相公才会不想带我去见仙逝的公婆吗?”

  “这……这……”吞吐了半天,伍安还是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完全没有心思发现他的女主子正在沉思一件与“祭祖”完全不相干的事情。

  花无忌心想,绝对是这样没错!孟观云绝对是因为她只不过是他的小妾,才会羞于带她去见死去的公婆,哼!那个没诚意的男人,虽然是她自己坚持要当小妾的,但他总也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呀……



  月如钩。

  花无忌捧着一盆鲜摘的樱桃送到孟观云书房里,自从她嫁进孟府之后,才发现皇室官家规矩特多,比如他们在四月初春过了清明之时,就会设牡丹盛会赏芍药花,初八食“不落夹”,就是用苇叶包糯米,吃起来跟粽子差不多,另外,就是要品尝樱桃,以为此岁诸果新味之始。

  她心里觉得奇怪,聪说这些规矩并不是每个当官的人都会照辫,但孟府总管伍安却一件不漏,简直比皇家礼数更严。

  刚才从灶房过来,就看见他已经在张罗下人准备二十八日上药王庙进香的事,听说每年此时总要饮白酒、冰水酪,取新麦穗煮熟,剥去芒壳,磨成细条食之,这似乎是所谓的“稔转”之礼,藉此机会品尝今年五谷之新味,而她这个小妾夫人似乎只要摆着好看,等着吃喝而已。

  嫁给他之后,花无忌发现每天晚上他总是在书房里办公到很晚,起初她总是自行睡下,不过,似乎习惯了有他陪伴,渐渐地,她总是在深夜捧着细点,随便拿本野史小说陪他办公,虽然,她总是会不自觉地窝在他身边先睡着,隔天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到床上。

  每个晚上,他们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并没有很刻意谈些什么,就是莫名其妙会出现一些可以闲扯的请题,有时好笑、有时令人生气,而也有平淡的时候,但他们就是不会无聊。

  这……或许就是夫妻之间的生活吧!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就会奇妙地感到满足宁静。

  但她并没有发现他对自己的影响,偶尔,她会随手拿起他书案上的卷宗翻阅,每当这时,他总会无奈地轻瞥她一眼,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拿她没辄,又更像是不希望她知道太多官场上烦人的事。

  “马齐、宁居、施允祥……”她习惯成自然地坐在他腿上,拿着最近一本奏章翻念着,红嫩的小嘴里嚼着新鲜的樱桃,一双纤足腾空地晃呀晃,“相公,虽然我对官场不熟,不过,我知道这些人是以前太子党的死忠拥护者,你怎么会把他们……”

  “你想问我怎么会让死对头的手下任命总理事务府大臣,是吗?”孟观云知道她并不笨,甚至于聪明过人,才不过多看了几本他的奏章,就已经约略知道谁是敌人,而谁是同伙了!

  “对呀!那可是很大的官呢!”她点了点头,一双美眸眨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给她解答。

  他摇头轻笑,伸手接住她吐出来的樱桃子,又喂了她一颗新鲜果实,才缓缓地说道:“那不只是很大的官,总理事务大臣位高权重,是朝廷里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你觉得我让敌人的心腹担任此要职,就等于是自个儿架了一把刀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危险,是吗?”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她更用力地点头,一颗没心思咀嚼的樱桃将她粉嫩的脸颊塞得鼓鼓的。

  “没错,这确实是一项惊人之举,不过,我也同时安插了自己的人马进去事务府,我重用马齐、施允祥等人是为了让满朝文武都认为吾皇是一位大度宽容、有容人之量的君主,而安插自己的心腹,则是收监督制约之效,如此一来,就算马齐他们手握重权,也有做不了的手脚。”

  “你好卑鄙。”

  “无忌,没有人会这么直接批评自己的相公,知道吗?”他似有不悦,沉声纠正她的说法。

  “对,可是你很卑鄙的事实还是没改变。”花无忌直勾勾地瞅着他,既然他说不能批评自己的相公,那她换个说法好了。

  “好,卑鄙就卑鄙,随你去说吧!哈哈哈……”孟观云忍不住被她认真可爱的表情逗得开怀大笑,长臂一揽,将她给搂进怀里。

  花无忌凝视着他俊美的脸庞,知道这个男人在笑,可是,她却总觉得在他的笑容里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那是一种气息、一些东西,以及教人参不透的黑暗阴影;忽然,今天随婢所说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大人平时为人都很客气的,只有在他生辰的那一天,他总会一个人进去梅天苑,每当那时侯,他的表情总是好可怕、好吓人……

第七章
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侯,花无忌偷偷溜进了梅天苑,心想今天如果不从这屋子里得到一些答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知道梅天苑里绝对藏着一项大秘密,而那正是孟观云极力隐藏,不许任何人知道的。

  她试探地推开两扇厚重的门板,并不期望自己能够顺利打开,但意外地……或许是因为下人们太过敬畏孟观云,这扇门根本就不需要上锁,就能够遏阻他们,教他们根本不敢有任何冒犯之心。

  门在她的面前缓缓地开启,漆黑的屋里透不进丝毫阳光,她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内,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光线,过了好半晌她才看清楚屋内的陈设。

  一瞬间,她感到愕然,而且不敢置信。

  如果要她用言语形容,那她会说这是一间灵堂……不,是祠堂!而且,这并不是一座寻常的祠堂,因为她看到每一座牌位上都刻着谧号,那是皇帝的谧号,她绝对不会看错的!

  花无忌忽然感到不寒而栗,前朝四百年的辉煌历史就在她的面前,从极盛到陨落,逐一地呈现,近乎真实的幻影攫夺了她全部的心神。

  龙袍?!黑暗中一抹金黄闪过她的眼帘。

  在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出现龙袍呢?难不成,她的相公打算要谋反吗?花无忌一时之间被自己这个念头给吓坏了!

  他完竟是谁……她的相公究竟是什么人物?!花无忌被蜂拥而上的杂乱心思给困惑住了,没发现一尊高大的男人身影也跟在她的背后进来,站在她身后,以冷厉的眼光锁住她。

  “你在这里干什么?”孟观云冰冷的嗓音宛如能够将人割伤的利刃。

  “相公?”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转身时差点绊倒自己。

  “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许进来这个房间,包括你也是一样的,无忌。”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冷漠的神情,直勾勾地仿佛可以将人心冻结一样,“是因为……因为这件龙袍吗?还是,这一列列前朝皇帝的牌位?”

  “出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这龙袍──”

  “如果你现在立刻听话出去,我可以不计较你所犯下的错,无忌,我想你应该聪明到可以衡量两者之间的轻重才对。”

  闻言,一肚子无名火涌上花无忌的心头,她瞪圆了两颗美丽的黑眸,双手叉住纤腰,娇声回吼道:

  “孟大人,我想你说错了,我花无忌没那好本事,否则也不会笨到以为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与别人不同,以为自己的关心你会知道,以为……以为你这个冷血动物原来还有一些人性,不,我错了,真是抱歉,小女子我如此蒙您大人看得起,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吼完,她转身掉头就走,没看见他一脸错愕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管他的!反正他死活也不关她的事,她花无忌直到此刻才终于学会了这一点,虽然,这个认知来得稍晚了些。

  孟观云脸色铁青,咬紧了牙关,并没有开口出声唤住她,只是原本就不平静的胸臆因为她的振振有辞,而更添了一丝波澜。

  对她凶神恶煞,他又何尝真的乐意呢?

  只是,他必须保护某些东西不被发现,这已无关他的身世,而是为了……证明他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孤独的唯一手足……


  在那之后,她足足有两天不肯与他说话。

  对于这种情形,近三十年来都追随在孟观云身边伺候的伍安实在看不下去,想要出面当说客。

  “无忌这女娃儿有时候是无法无天了一点,可是,对于皇子你倒也是真心对待,她其实是很为皇子你设想的。”伍安对花无忌这位夫人也是爱恨掺半的,她对待下人都挺和气,但有时牙尖嘴利教人吃不消。

  但她确实没做出什么真正伤人的事情,而且,自从她嫁进府里之后,主子的笑容看起来比以前开朗多了。

  没想到无忌那妮子竟然也颇得人心!孟观云笑叹了声,神色却显得有些沉凝,似乎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事儿。“伍总管,无忌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不过,有件事情我却必须提醒你一下。”

  “请皇子吩咐。”

  “今时今日的我,只是一个听从君命的臣子,就算曾经贵为皇子,却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从今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唤我皇子。”

  闻言,伍安大惊失色,“不成,伍安曾经发过毒誓,我伍家子孙一定世世代代效忠于──”

  “我深知你的忠心耿耿,只是你可以在心里想,绝对不能喊出口,如果你不同意这么做,就算你想离开孟府,我也能够体谅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使出最后手段,逼眼前这位忠心的老仆听话。

  “不!皇子……不、主人!我不想离开!请您不要赶伍安走,以后……伍安不再称您为皇子,只放在心里想……是的!就算嘴巴上不说,在伍安的心里,您永远都是最尊贵的皇子!”伍安说着,忍不住老泪纵横。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残忍?放眼天下,有谁的资质能够比得上他眼前的八皇子!他才是该当皇帝的人呀!只是……

  恨命运作弄人呀!

  “退下吧!至于无忌的事情,我心里自有分寸。”孟观云遣退了伍安,一个人陷入了深思……


  他们夫妻俩的寝房,如今就跟战场没有两样;不过,想要挑起战端的人只有花无忌,孟观云则是无论她怎么骂,都仿佛无动于衷。

  “无忌。”他追随在她身后轻轻唤道。

  “走开啦!”跟屁虫!花无忌快步地想要远离他,只要看到什么东西,就抓起来往后朝他扔去。

  孟观云左手捞住一个花瓶,右手接住一把利剪,还是不改一派轻松,“不要生气了,我向你赔不是,行吗?”

  “孟大人,省省吧!我一介小女子的喜怒哀乐,不劳大人您费心问候,让我自行料理就成了。”她故意说反话,管他知不知道她是故意在气他的。

  “你在生我的气?”他放下花瓶与利剪,立刻又被迫接住一尊木刻的雕像,要不是他眼明手快,绝对会被下一个凌空飞来的茶壶砸到。

  “对。”她倒是很干脆地一口承认,一双美眸恨恨地瞪着他,“你可以别管我,但你管不着我生谁的气,我偏就是气你,气你不识好人心,气你妄自尊大,把别人的好意都当成驴肝肺!”

  “无忌──”

  “你可以再用原谅券对付我呀!反正我就是笨,才会没想到你这只老狐狸会拿我愚蠢的主意反咬我一口,拿出来呀!我认了就是,只要你把那张该死的券子拿出来用,我就会毫无条件原谅你,然后……然后我……”她一张红嫩的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一时之间心口闷到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这时,孟观云替她把话接下去说,“然后,你就算心里呕到了极点,还是会原谅我,可是无忌,虽然那种券子我还有一堆存货,可是这次我不会拿来对付你,是我不对,身为人家的丈夫,却让自己的妻子如此没有安全感,我想向你道歉,让你主动原谅我,而不是因为一张上头写着‘原谅’二字的券子。”

  “不要以为自己说好话充君子,我就会不计前嫌原谅你。”她哼哼了两声,对他的好言相向采取视若无睹的态度。

  “我说过了,这次我绝不逼你。”他扬起一抹沉静的笑容,缓慢的语气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旁事,“或许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但无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你而言没有好处,嫁给一个大官,坐享荣华富贵,这对许多女子来说是好事,但,如果是嫁给一个亡国的皇子,被别人知道了,对你……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你明白吗?”

  “他们……是你的祖先?那你是──”

  “是那场浩劫中唯一以李代桃僵之计,逃脱升天的八皇子,无忌,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吗?”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眸中迸出了温柔的光芒。

  “我……”她一时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在片刻之前,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如此震撼人心的一番话!

  “听我这么说,你能原谅我一时情急之下,对你说出来的重话吗?”他柔声征询着,语调之中带了一点诱哄。

  “你……太狡猾了!”他明明知道她会原谅他!花无忌对于他的笃定感到又气又恼,却又无请可说,只有对他的心疼泛溢胸口。

  看着她含嗔的美眸,孟观云知道自己的诡计得逞了!他扬唇一笑,将手中的东西搁下,并把心不甘、情不愿的她搂在怀里,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背。

  真是委屈她了!他怜爱地心想,接连着两次都要她无条件原谅他,对她这个向来脾性不太好的人而言,真是折腾了!

  “你一个人……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

  “已经都是过往云烟,不重要了。”他轻声了耸肩,似乎不想再提起。

  “可我想知道!我……我们好歹都是夫妻,身为你的妻子,我想知道……让我知道,好吗?”最后的一句话,她问得迟疑又小声,不确定他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孟观云况眸凝视了她半晌,微微一笑,像是首肯了她的请求,低沉的嗓调缓缓地回忆着过往。

  “当年,在叛军攻占皇宫之前,母妃将我交托给她的兄长,嘱咐他一定要安全将我带离京城这个危险的地方,只是谁也没料到,我们就藏身在最危险的地方,舅舅倾全力栽培我长大成人,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我舍弃了原本的姓名,改母姓孟,当时,在我的身边有许多当年从大内保护我逃出去的武功高手,我随舅舅学文,随他们学武,就在及冠之时,我考上状元,备受皇帝信任,也多亏了他的信任,我才能够策画全盘的夺嫡大计。”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是在跟她谈论今天的天气。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孟府里的礼数规矩多如牛毛,只因为知情的人都晓得,他们正在服侍的主子原本是一个应该当上帝王的人呀!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帮助四皇子夺嫡登上皇位,而不是谋反夺回天下呢?这天下原本就属于你的呀!”她仰起美眸凝望着他,那神情仿佛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似的。

  “因为……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他含笑的语调之中似有一丝隐讳。

  她才不信!花无忌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似的,揪着他的衣领追问道:“就只是为了这个理由?可是你──”

  “我无所谓。”他微笑摇头。

  “怎么会无所谓呢?你明明才是正统的皇位缆承人。”

  “原来你比较想嫁给一个皇帝吗?”他故作惊奇地挑起眉梢。

  “才不是!”花无忌大声反驳,直想奉送他一脚,他在说什么嘛!她才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呢!

  “那就好,要不然为了你再策画一次谋反大计,我不仅要损耗不少心神,只怕还会一下子苍老好几崴。”他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

  他轻松的语调之中透出一种无欲无求的潇洒,仿佛二十多年的恩怨已经有如过眼烟云消散不见,花无忌不知道自己究是哪根筋出了差错,心里酸酸痛痛的,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他,就只是想抱着他。

  “你在干什么?”他为她这个略嫌稚气的举动失笑不已。

  “没事,我现在只想这样抱着你,别动。”

  “你想安慰我吗?”

  “你不需要安慰。”她知道他是那种不要别人同情的男人,但她越是知道,就越感到心疼。

  她这妮子平时看起来牙尖嘴利,直想气死人不偿命,可是,有时候却贴心得教他胸口很暖和,“那你为什么要抱住我不放呢?”

  “为了感谢你平常跟我买那么多券子,我一时心血来潮免费大奉送,别担心,不会要你付钱的。”

  又在胡扯!孟观云知道她心里根本就不是这么想,只是为了让他感到好过一点罢了!他并不点破她的用心良苦,只是微微一笑,伸出长臂将她满满的好意纳入怀里……

第八章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花无忌莫名其妙变得安分多了!

  她似乎渐渐习惯了孟府的官家生活,但那并不代表她放弃了赚钱的目标,相反地,她将魔爪伸向孟观云以外的人,譬如财大势大的龙府,她就是有办法教天下第一首富龙天枢为了娇妻贡献银两。

  她倒也不是突然间心疼起孟观云,只是,她后来仔细一想,如果只找自己的相公开刀,赚来赚去还不都是赚「自己人」的钱吗?

  虽然不想把他瞧得如此亲昵热络,但他是她的相公总是不能否认的事实;花无忌站在大鸽笼前,看着眼前这一群黑白灰相间的鸽子时而跳跃、时而拍动翅膀的可爱模样,随手拿了一把专司饲鸽的老伯给她的饲料,一点点地喂进笼子里,只见有几只不知死活的鸽子争相想停在她的手上啄食。

  孟观云其实挺害怕她常到这个养鸽的地方,毕竟,她不是没有吃掉他信鸽的先例,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心血来潮,又拿他的鸽子加菜?!

  花无忌就是故意喜欢吓他,三不五时闲来无事,就往鸽笼这里跑,然后晚上夫妻两人独处时,她就会告诉他说今天鸽子似乎又胖了,看起来挺美味可口的样子!

  没辫法,她就是喜欢看他无奈地瞪她,拿她没辄的表情。

  「听说刑部执掌朱大人想把千金嫁给咱们大人呢!」一道熟悉的婢女嗓音在路过鸽笼时传到她的耳畔,引起花无忌的注意。

  她随手把鸽子饲料给撒了,好奇地将娇颜探出隔绝鸽笼与外面信道的矮木,看见两名女婢端着午膳,似乎正准备往她与孟观云的寝房步去,她们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不可能吧!咱们大人不是已经有无忌夫人了吗?」另一名婢女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这个传闻。

  「可是无忌夫人是小妾呀!朱大人的千金嫁进来应该算是正室,身分会比无忌夫人尊贵。」

  「谁说无忌夫人是小妾?她明明就是大人明媒正娶的妻子。」

  「听说是夫人自己坚持的,大人也不反对,所以照这种说法,无忌夫人是小妾没错。」

  「那……朱大人的千金不就准嫁得成了吗?」

  「是呀!咱们孟府的正室夫人宝座总不能一直虚悬吧!我想大人应该会娶朱府千金,毕竟朱大人在朝廷也是个长老级的人,听说大人也挺信服朱大人说的话呢!」

  「那无忌夫人……」

  「能怎么办呢?无论她对待咱们这些下人再好,也都只是个妾室,只有认命的份儿了!」

  说着,两名婢女渐渐走远,只剩下花无忌一人楞楞地待在原地,鸽子的咕咕声不时地传进她的耳里,似乎想问她刚才究竟听见了什么。

  一定是个坏消息吧!否则,她的脸色不会如此苍白……



  「这个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句话,或许是孟观云身旁的人一直都想问,却也明白就算问出口,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对许多事情,他总是神秘地笑笑不语,然而,就算是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都能教人感觉到这个男人不可小觑,只要稍有不慎,他就能趁虚而入。

  「这真的会是我们最后一个敌人吗?」似乎已经厌倦了争斗,「御影门」门主闻人玄琢笑容之中有着无奈。

  「希望如此。」龙天枢跟着响应,这两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的处境里,能有一时片刻的安宁,他们于愿足矣。

  都是行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同伴,「天医盟」盟主冷厉痕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与近三年前孤孑一身,无所畏惧的自己相比,此刻的他们都有了令自己牵肠挂肚的妻室,确实是该歇下来的时候了。

  而安静的人并不只有他,还有拿着一本地域图在手里看着的孟观云,他出乎意料的沉静引起了寒戎的注意,「你在想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孟观云抬眸一笑,「我在想是否应该找个小国来打,咱们一直虚晃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是吗?」

  「你是说……」

  这时,大伙儿都流露出了然的微笑,他们都知道这将会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来玩玩,活络一下他们的筋骨,也乘机将整件事情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近午,日正当中,天空晴朗如洗,是一片万里无云的蔚蓝光景,翠绿的枝头上不时传来轻脆的鸟叫声,偶有一两声蝉呜,似乎对人们说明了今年的夏天将会提早来临。

  花无忌穿著一襄白色清凉的夏衫,坐在书房前的长廊檐下阴影处,一双柔荑托着粉腮,若有所思地望着晴朗的天空,凉风吹起她月白的绸裙,一只小巧的莲足展露在骄阳下,鞋上嫩黄色的蝶儿似乎顿时鲜活了起来。

  她已经坐了好久、好久一段时间了吧!

  至少,孟观云下朝回府,一踏进寝院门口,就看见她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绝美的娇颜透出一丝烦闷。

  「你在想什么?」依照以往的习惯,他直接走向书房,在进门之前,他随口一问。

  「没什么。」她抬起美眸瞥了他一眼,小脑袋摇了两下。

  「是吗?」孟观云笑耸了耸眉,心想她既然不想说,那他也大可不必自讨没趣,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下翻起待他处理的卷宗。

  就这样?!花无忌不悦地瘪起小嘴,美眸圆睁,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问我了吗?」

  孟观云失笑,果然不出他所料,要是真的没事的话,她就不会特地坐在书房门前等他了。「你不是说没什么事情吗?」

  「嗯……其实如果要说没事,好象也不尽然,虽然我不想说,但如果你想听出话,我还是可以说给你听的。」

  虽然她说的好象不在意,但深谙她古怪性格的他心里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是教他自己识趣一点,看到亲爱的娘子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就要强硬一点把话问明白。

  「到底是什么事情?请问能够让相公我有幸耳闻一番吗?」孟观云展开微笑询问道。说真的,他是自从娶了她以后,才学会如何当一个好相公的。

  被他这么一问,花无忌忽然就像活力全开似的,起身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书案前,一脸「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只好勉为其难说吧!」的表情,雪白的柔荑扯住他的衣袖。

  「相公,你觉得我怎样?」她语气甜得像沾蜜似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孟观云忽然间觉得整件事情变得有趣了!「什么怎样?我的无忌当然是什么地方都很好??!」

  「那……比朱家千金好?」她的语气充满了试探的迟疑。

  闻言,孟观云为之愕然,眉心也跟着打了个结,「你怎么知道朱大人想把女儿──」

  他难道不晓得像孟府这种大户人家话传得特别快吗?花无忌表情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红嫩的小嘴高高地蹶起,「你先别管我怎么会知道,只要告诉我谁比较好就成了!」

  「我不是说过你什么都好了吗?」

  「你说这话没诚意,说不定那个朱家千金也什么都好,比我更好。」她满嘴酸溜溜的。

  「这我可及说。」他被她充满怨妒的娇嗔神情给逗笑了。

  「你……会娶她吗?」笑什么?她可是很认真的呢!

  「我不是已经有你了吗?」他语有深意地重复了这句话。

  「可是你都没有──」她忽然住了口,一抹红嫣闪过粉颊。

  看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感到相当好奇,展现难得一见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穷追精神,「你说我没有什么?」

  「没……没什么!」她否认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又忍不住开口了,「我是你的小妾夫人,对不对?」

  「对。」他微笑点头,没发现她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只是不解她为何突如其来一问,「无忌,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她垂头丧气地摆摆手,转身缓缓地步出书房。

  没错,她只是他的小妾……

  这明明就是她自己决定的事情,为什么……她忽然感觉到有点难过?!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孟观云大笨蛋,花无忌也是大笨蛋……


  这个幸福的没天没地的女人究竟想要对她说什么呢?在家父宠、出嫁夫宠,只怕以后生了儿子也会被宠得乱七八糟,在她无忧无虑的生命之中,哪来一堆东西好抱怨的呢?

  这个好命得没天没良的小女子就是龙府夫人裴宓儿,就是那个前一阵子以为自己年过十八就有克夫之命,想要自动下堂求去,结果害她亲爱的相公龙天枢只好??下身边的公事,想尽千方百计打消她这念头。

  「无忌姊姊,你为什么要当小妾呢?」这个探奥的问题一直困惑着裴宓儿单纯的头脑,听她相公说是无忌姊姊自己想当小妾的。

  这个小女子摆明了来提醒她曾经干下的蠢事吗?花无忌扬起一抹明艳至极的微笑,纤肩一耸,「小妾有什么不好?当人家的小妾才好!妻子呢,是拿来被虐待成黄脸婆用的;而小妾呢,则是拿来让人宠的,所以你说,当小妾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无忌姊姊,你不是告诉过宓儿,夫妻本是同林乌,夫与妻相互扶持,是缺一不可的伴侣呀!」

  「那是在说你跟龙天枢那男人,我们夫妻才不是这样,说好听一点,我是他的心尖尖儿,是被小心呵护的,可是实际上,我是他的心头刺,他恨不得把我给拔掉,可是我命韧,他除不掉,就只好小心看顾着,免得被我刺进他的心坎儿里,要了他的命。」说话的同时,她绝美的脸蛋上透出一丝埋怨,对象却不是眼前的裴宓儿。

  就在这时,孟观云信步从帘后走出来,他扬唇轻笑了声,纠正道:「你说这话错了,早就在心里头了!无忌,你这刺根本刺得深深的,教我孟观云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力招架,确实是险些要命呀!」

  花无忌没料到自己说的一字一句尽入了他的耳里,一时又羞又气,忿忿地跳起来指控道:「你不是君子,偷听人家说话!」

  「不听,我怎么知道你将自己妄自菲薄成我心头的一根刺呢?花无忌,你是我生平的第一次失策,怕也是唯一的一次,你不是刺,是毒瘤,留着痛,不过,除掉更痛。」

  「孟观云,你把如花似玉的我说成是一颗毒瘤?!」她不敢相信!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把她……

  「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太丑了!」她忿忿地鼓起腮帮子,大声地抗议道。

  「确实不太好看,不过,我个人觉得这个比喻倒是挺贴切的。」他耸了耸肩,笑觑她圆鼓鼓的双颊泛起潮缸。

  这时,看着他们夫妻吵嘴却一点儿都帮不上忙的裴宓儿眨了眨眸子,看看花无忌,又看看孟观云,忽然想起她相公曾经说过的话,他说有时候夫妻之间的吵架是在培养感情,吵得越凶,就代表他们的感情越好。

  如此一想,她决定先行悄悄退场,至于这里就留给他们夫妻去好好「培养感情」吧!裴宓儿临去之前,冲着他们夫妻甜甜一笑,顺手将门给带上。

  而无论是离去、微笑,或是临去之前的关门举动,统统都没有进到花无忌的眼里,她的敌人只有眼前这个把自己说成毒瘤的男人!

  「我不管,你怎么可以说你美丽的娘子是毒瘤,我好歹比那东西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其实本质是一样的。」他回答的语调还是很平静的,孟观云并不似她如此粗心,立刻就发现这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这个负心汉!薄情郎!我怎么可能跟毒瘤的本质是一样的?!孟观云,如果你把我当成毒瘤,那一开始就不要娶我嘛!我这颗『毒瘤』一点都不希罕被你娶啦!」她背过身去,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无忌……」他在她身后轻轻唤道。

  「干什么啦?」她才一回身,红嫩的小嘴就被强硬地吻住,就连多说一句话也办不到。

  花无忌瞪大美眸。

  「唔……」一声嘤咛滑逸而出她的历间,立刻被他给吸吮去,就连她的抵抗,他都照单全收,似乎一点都不是问题。

  单薄的衣衫不知何时已经堆积在她的脚边。

  花无忌觉得胸口紧缩,差点喘息不过来,她在他的注视之下感到羞赧,迭步地后退,直到抵到桌沿,失去了可以逃脱的后路为止。

  没料到自己竟然会陷入退无可退的困境,花无忌惊喘了声,抬眸瞅见他正不断地朝自己逼近,同时也瞧见了他眸中炽热的情欲。

  他一向都是温和而冷静的,但只有花无忌知道,真正的他充满了侵略的危险性,在要她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狂热。

  她双手倚在桌沿,与其说是退无可退,倒不如说是她正在等待着他,他白色的外袍如幽魅般飘落了地,一转眼,颀长的身躯将她困锁在圆桌前,大掌轻轻一推,让她倒卧在桌上,任由一头黑亮的青丝披泄而下。

  「啊……」她低吟了声,无助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贝齿啃咬着雪白的肌肤,不片刻就浮现一排嫣红的齿痕。

  「无忌,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这个咬手的习惯不太好。」孟观云怜爱地轻斥了声,执起她的手,轻吻着她被自己咬红的浅痕。

  「不……」

  为什么……他总是能够带给她如此巨大的影响呢?她总是不敢教人知道他带给她多大的满足,还有愉悦!

  只是,今天就算没有朱千金,也会有别的女人哪!

  他到底……心里在想什么呢?

  她不知道,但她又在想什么呢?抬眸望着他炽热的眼眸,花无忌一时对自己的心意感到有点茫然…

第九章
箭已在弦上,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就算如此,孟观云却非常明白该出兵时,才能出兵,以免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误了大局,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每一出手,总能收出奇制胜之效的原因。

  “事情都清楚了吗?”寒戎阅览完他所递交上来的奏章,神色认真地寻求再次肯定。

  “嗯,再正确不过了!”孟观云一抹微笑从来不离唇畔。

  “德王爷那方面呢?难道没有动静吗?”

  “他还是处心积虑想要调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想要拿来当作对付咱们的把柄。”对于这个问题,他唇畔的笑容瞬间变淡了。

  而寒戎却显得更感兴趣,他缓缓地步下殿阶,走到孟观云的面前,一双阴美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视着他,“不只是德王爷,朕也很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你老实告诉朕,到底……咱们是不是兄弟?”

  最后一丝微笑正式地从孟观云的唇畔逝去。“四爷已经贵为一国之尊,事实究竟如何,应该不太重要了不是吗?”

  “据闻,当年京城被攻破的那一天,叛军只杀了七位皇子,如果没有改朝换代,那位八皇子应该才是坐上龙位之人。”寒戎直勾勾地注视着孟观云,观察他的反应。

  而孟观云却只是淡淡地陈述一项众所皆知的事情,“在皇宫被攻陷的那一夜,凡是流有宗室血脉的皇子公主都难逃被诛杀的命运,八皇子没被诛杀,并不代表他存活了下来。”

  “或许,他逃过一劫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孟观云一点儿都不想回答,“无论如何,现在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是你,这已经是一个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不是吗?”

  “话虽如此,朕却依旧不能释怀,因为,那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很可能是朕的亲兄弟。”

  话落,两个男人彼此相视无言。

  或许应该说他们凝望着对方,心里有着各自的想法,却不知道整件事该从何说起,只能放任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寒戎心里却非常明白,他将永远都不会从孟观云的嘴里得到答案,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他又回到了老话题,“朕想咱们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尚未解决。”

  “我知道,不过,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希望皇上可以允许我辞官隐退山林。”孟观云拱手奏请,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

  “你要辞官?为什么?!”寒戎愕然。

  “在官场上打滚十余年,够了,也腻了。”孟观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不再挂怀。

  “不,朕不许你中途退出!”对于这一点,寒戎异当地坚持。

  “我并非半途而废,而是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

  “你想逃吗?”一双阴美的眸子紧盯住眼前的男人不放。

  而对于这样的质问,孟观云只是耸肩以对,“就算是吧!如果你觉得我这是叛逃,那我就是。”

  寒戎却不认同他的说法,回想过去几年的往事,“是你让朕知道父皇追杀我的原因,也是你让朕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当皇帝,是你巧妙利用了玄琢与‘御影门’替朕做事,是你……你亲手策画了这一切,没有道理在我们成功之后,你却自动退出,掉头走人啊!”

  “因为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理由继续留下来。”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真有那么难懂吗?孟观云笑叹了声。

  寒戎缓缓摇头,以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这个极可能才是他亲手足的男人,硬声说道:“你的目的……只是想将朕拱上皇帝的实座吗?烧掉诏书,铲除异己,就连二哥胤焰你都不放过,只因他是朕面临的最大敌人,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让朕能够顺利登上皇位,不是吗?所以你不可能背叛朕,就算天底下祸人都叛离了朕,你也会留在朕的身边!”



  隔天,大内下了皇诏,十天后将派大军启程攻打时有扰乱边疆行为的北戎国,彰显天朝的威严,使四海归心,万民臣服。

  这个消息传到德王府,不斥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冶哈哈,竟然在这个时候派大军攻打北戎,果真是天助我也,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我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德王爷想不到事情竟然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先前他似乎太看得起寒戎的帝术,以及孟观云的巧谋慎思了!

  “恭喜王爷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一群逢迎巴结的属下们跪地道贺主子,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未来的皇帝。

  “没错!等我除掉寒戎与孟观云之后,就可以登基当皇帝,顺便把那个花无忌送给我儿子当小妾,让她服侍他一辈子。”德王爷对于唯一的独子遭受到这样的灾难,心里对花无忌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此时,跟随在德王爷身旁的师爷插嘴道:“世子可真有福气,听说那花无忌美若天仙,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呢!”

  这个说法引起了德王爷的高度兴趣,他笑眯的眼睛里透出淫邪的念头,“那本王倒要见识一下,她这个能够把孟观云迷得神昏颠倒,甚至不惜与本王为敌的女子到底是怎样一副花容月貌。”

 

  完全没有料到危机正在逼近自己,这时的花无忌正在伤脑筋。

  休书到底怎么写呢?

  她可不可以白纸一张任由孟观云去填写呢?他是本朝的第一谋士,绝对可以把一封休书写得文情并茂、有条有理……

  哎呀!现在是她要休了他,而不是教他把自己休掉,要是把休书让给他来写,他绝对可以细数出她十条、百条、甚至于是千条罪状……好吧!她先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娘子,缺点足足有一大箩筐,但不知道是她侥幸还是孟观云天生喜欢被虐,反正她就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休掉。

  但,就算她能够在休书上写上他一千个、一万个无人能及的优点,她都还是想把他给休掉!

  谁教他……

  哼!她就要看看当他收到这封休书时,会是怎样一个错愕的表情?

  没办法,她就是喜欢看他无奈地瞪着她,拿她没辄的样子呀!

 

  他要出兵去打仗?!

  花无忌没有料到自己写好了休书,准备给他一个“大惊喜”的时侯,自己竟然先被奉送了一个更震撼的消息。

  只是,任凭孟观云千料万想,都没有想到自己即将出兵的消息竟然让她哭得泪涟涟,她真的那么舍不得他吗?

  她怎么哭了呢?

  这原本不是他的打算呀!

  不过,教她哭得乱七八糟的原因并不是他即将带兵出征的消息,而是她觉得他们没照正常的夫妻来一段临别依依的戏码而感到不高兴。

  这真是……一个教人不知从何安慰起的头疼理由呀!

  “无忌、你刚才不是说要送我一个大礼吗?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想送我什么礼物呢!”他试图转移话题,温柔地拭去她滚落颊边的泪水,最后,他出借了衣袖,而她也毫不客气地拿去擦鼻涕。

  “我不要理你了!”花无忌再度被气得大哭,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啦!看她都已经哭得那么凄惨了,就不会安慰她一下吗?

  “你难道又想要感谢我长久以来对你的光顾,所以想要送优惠券给我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只想要一种券子,请你在券子上写两个字:微笑。我想花钱买你的笑容,不要你哭。”

  “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烂好人啦!什么微笑券?没这种东西啦!”她埋首在他宽大的衣袖之中,闷闷地吼道。

  “连‘原谅’这东西你都能卖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买你的微笑呢?无忌,我们可以不用像寻常夫妻那样依依不舍,没关系的,如果你能笑着送我上战场,我会更高兴。”教她哭……他硬是舍不得呀!

  闻言,花无忌从袍袖中抬头,楞楞地望了他一眼,看见他温暖的微笑,她心里刹那间更惘然了……



  送君千行泪。

  人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不过,他们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那天哭得稀哩哗啦的花无忌,今天却只是倔强地抿着嫩唇,一滴泪都不掉。

  “拜托,笑一笑,别让我带着你悲伤的模样离开。”大批军队正在身后等待出发,而他亲爱的小娘子竟然只是紧抿着嫩唇,一句话也不说,这教他看了……心疼哪!

  “我才一点儿都不难过呢!”她轻哼了声,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听起来却有点走调,带着想哭的哽咽声;他说不想看她哭,她就不哭,但……她笑不出来呀!

  诛都能看得出来她说的是反话,孟观云摇头失笑,“好吧!如果你觉得太痛苦,那就暂时把我这个臭男人忘掉好了,反正,依照咱们常常吵得水火不容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难做到才对。”

  “忘……怎么忘?你这个笨蛋!说忘就忘,哪有这么简单的?!”花无忌气得一双花拳统统往他身上招呼去,被他气得忘记刚才自己努力假装出来的不在意。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孟观云笑接住她的攻击,心里知道身后有许多将士们都睁大眼睛,等着看他的好戏。

  “可是,我还没讨厌到巴不得你去死的地步呀!”

  “是吗?听到你这么说,为夫的心底可真是欣慰呀!娘子。”他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这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啦!花无忌用力地想推开他,急着想把话说清楚,“你要活着回来,要不然,我怨对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不是说舍不得他吗?怎么连抱都不肯让他抱呢?孟观云笑叹了口气,“好吧!那我答应你,就算是死也要回来──”

  “孟观云!你又提那个字?!”她原本娇媚上扬的唇角,此刻全部垮了下来,“我讨厌你,要跟你誓不两立……”

  他又再叹了声,无奈道:“刚才骂我提了那个忌讳的字眼,现在又要跟我誓不两立,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难以捉摸呀──”

  谁说她的心思难以捉摸?她现在心里什么也不想,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归来,这一点微妙的心思,难道聪明如他,竟然会不懂吗?

  “孟观云,你这个大笨蛋──”她大声娇吼,那音量似乎是想让天底下每个人都知道他其实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聪明。

  当一个好丈夫,就是要在妻子责骂时假装没听到!孟观云深深地凝看了她一眼,忽然转移了话题,“如果这场仗能够凯旋归来,我打算辞官退隐山林,到时候……你肯跟我走吗?”

  “我──”他到底在睨什么?花无忌一时被他弄胡涂了。

  “你不必急着回答,乖乖等我回来,知道吗?”

  “你真的会平安回来吗?”

  看见她一副不确定的表情,就像被惊吓的小兔般,孟观云起了逗弄之心,“这可就难说了,你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当事──”

  “我不管啦!你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要不然我以后就不要再理你,还要去告诉全天下的人,说你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大坏蛋,还要……还要……反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啦!”她扑在他强健的胸膛嘤嘤低位,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被孟观云给欺负了!

  “这么禁不起玩笑话?”眼前的她,真是一只柔弱的小兔呀!

  “谁跟你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如果你不回来……”她语气一顿,别开湿红的美眸,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太专注地看他,心里更添不舍,“我一点也不会想你,反正……反正……”

  都已经伤心得快要说不出话了,还敢说她不会想他吗?孟观云笑叹了声,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你这态度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不要你管。”她嘴里还在耍着倔强,不过,一双纤细的手臂却是将他抱得紧紧的,仿佛这一分离,就是一生一世了!

  真的要跟他分离了吗?

  自从与他初次见面到现在,他就像一只讨人厌的跟屁虫似的,她高兴时也出现,生气时也在身边,她就连偷偷做坏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日子久了,他的存在对她而言就像空气般……不再教人那么讨厌了!

  等他回来时,她会如何对他说呢?

  说她决定不要他,一封休书从此与他成了陌生人?

  还是说她天涯海角都随他去呢?

  她想,自己的心比较偏向后者吧!

第十章
趁着孟观云镇着大军去攻打北戎,德王爷终于正式展开行动,与神羌国取得联络,准备在短期之内两方会合,一起举兵进攻京师。

  然而,就在此际……

  一名德王爷的爪牙急匆匆地跑进王府大厅,嘴里嚷着;“王爷,不好了!军队……军队就在昨日改变行进方向,往官渡而去了!”

  德王爷闻讯赶出来,也跟着大惊夫色,“官渡?!那是通往神羌国的必经之地呀!怎么……怎么可能?!不是说要攻打北戎的吗?”

  “王爷,如果大军真的是要去攻打神羌,那咱们的后援──”一思及此,两人的脸色都为之惨白。

  德王爷咬牙低咒了声──这一定是孟观云那老狐狸玩的把戏!他以声东击酉之讦鞘了咱们,该死!要是神羌国真的被歼减,那咱们也活不了了!”

  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现在就此住手,也难逃一死,关于这点,德王爷比谁都清楚。

  “王爷,是不是要乘机……逃离京城?要是被他们逮到,咱们绝对没有好下场,王爷,动作要快……”

  望着手下畏怯的表情,德王爷却是有恃无恐,“不!不用怕,咱们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可用,她可以让我们平安逃出京城,不必担心被杀害。”

 

  他孟观云岂是笨蛋?!

  在已经知道朝中有叛臣联络外敌准备谍反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浪费大批军力去征战一个无关痛痒的小国家呢?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或许德王爷现在正努力地在参透这道理吧!孟观云坐在军帐之中听取将领们演示文稿军情,心里好笑地想着。

  由于他们出其不意地攻击,神羌国一点防备都没有,以致于节节败退,天朝大军距离胜利之日应该不远了。

  这时,一名哨兵快步地奔入帐内,急声上奏道:“大人府中的家人快马来报,说是有极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大人。”

  “快请他进来。”孟观云没有料到京里会派人来,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惑,只希望不要成真才好。

  进来的人并非是孟府的家人,而是一直都跟在花无忌身边保护的李庸,孟观云与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一直都没教花无忌知道罢了。

  李庸上回被花无忌派去调查孟观云,没想到立刻就被人发现,只是孟观云竟然在把话问清楚之后,就将他放走了,从此以后,他就知道孟观云这个男人并不是好对付的,幸好,他的主子最后是嫁给他,而非与他为敌。

  “大人,请尽快设法救夫人……她被德王爷给捉走了!”一路上快马加鞭,李庸几乎已经累到快说不出话来了。

  闻言,孟观云胸口就像被狠捅了一刀,想也不想,立刻下令道:“快备马!我要回京。”

  一旁的将领们纷纷大惊失色,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劝说道:“大人,现在正是军情最险之时,大人你是领军的人,如果你违抗君命,就这样走掉,只怕会犯了欺君之罪……”

  “那正好,我还正愁找不到机会被开除呢!”笑着说完,他高大的身影一掠,眨眼间就出了帐门,勒马奔驰,往京师的方向赶去。


  德王爷府中陈设华丽,甚至于略显俗气的大厅之中,此刻戒备森严,空气之中可卧嗅出人心浮动,只是没有人敢在德王爷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而这一切统统都是她相公造成的!花无忌对于这一点不知道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要责怪他将她拖累,才会被人给当人质捉来。

  她就像一株娇艳的牡丹化成人儿似的,静静地坐在一张酸枝木交椅上,绝美的风姿一点儿都不受身旁俗气的陈设影响,依旧故我地绽放着清冽的香气,一如她平素敢爱敢恨的作风。

  “要是知道你这么美艳不可方物,本王应该要早点动手才对,真是便宜了孟观云那家伙。”德王爷一脸淫笑,语气之中有种悔不当初的意味。

  老子跟儿子都是一个嘴脸!花无忌轻撇了撇嫩唇,心里顿时怀念起孟观云那个教她又爱又恨的男人。

  “早点动手?王爷,你怎么不早说呢?无忌景仰王爷的大名已久,只是苦无见面的机会呢!”她笑吟吟的模样好似一朵解语花。

  “你……你真的那么想见本王?!”德王爷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地问道。

  “对呀!我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老子,才能生出那种为非作歹的笨儿子。”她的语气倏然一冷,兜头泼了他一盆冷水。

  “你──”好一个牙尖嘴刁的女子!德王爷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她给本王拖到地牢去!”

  这女人一点都宠不得!德王爷在心里决定不再对她客气,就按照原来的计画,让她伺候他那白痴儿子一辈子吧!

  再也见不到他了吗?花无忌看着两名大汉就要把自己给架走,心里忽然有些感伤,事情怎么会这样呢?她才正想追随他到天涯海角呢!

  就在她几乎都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嗓幽幽扬起,“谁敢动她一根寒毛,就是存心与我孟观云过不去。”

  她循声回眸,看见孟观云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在何时出现在门口,而他的身后则是一片混战,“相公……”

  “无忌,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当一个人质就应该要有人质的样子,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留一条命等着相公我来救,知道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教妻”无方。

  他来救她了?花无忌起初忍不住绽放微笑,突然又想起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娇声喝道:“你走开啦!”

  他们从来就不是恩爱夫妻,如果他今天不幸为了救她而死……为了一个只会跟他吵嘴的顽劣妻子而死,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冤枉的事情吗?

  不!等他找到另一个温柔多情,与他相亲相爱的娘子时,他要死几次都随便,反正,她就是不愿他为自己挺身犯险,甚至于牺牲性命。

  可是,她不要他去找别的女人啦!花无忌一张嫣红的小嘴瘪了起来,想到他在她死后,寻觅另一个与他相爱的女子,与她相守一生,心里就苦的跟吞了上百斤的黄莲没两样。

  “无忌,你不要再闹了,你现在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把你的嘴巴紧紧闭起来,知道吗?”

  “我不要。”

  “不容许你说不!”他隐隐动怒了。

  她被他气得忍不住大声娇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啦!我不想让你救,那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我是你的相公,只要是你的事我就管得着!”他勉强忍住怒意,将想要怒吼的冲动降到最低。

  “你又不喜欢我,只有一个笨蛋才会为不爱的女人而死,我现在是好心在保护你的一世英名,我的苦心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理直气壮地指控道。

  闻言,孟观云差点气晕过去,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她这个笨女人的蠢心思,他大概花一辈子的时间都弄不懂。

  “谁说我不喜欢你?”

  “你没说过。”她闷闷地说道。

  “就算我没说过,那也不代表我不爱你!”

  “啊……”花无忌一张嫣红的唇因惊愕而微启,她应该把这句话视为他深奥言语的代表作吗?

  还是,他只是很简单地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其实是爱她的?一时之间,花无忌一颗小脑袋里打转着无数多种的可能性。

  孟观云叹了口气,其实,根本就是不是他说话深奥,而是她老是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以为不这么做的话,就侮辱了她天赐聪明的脑袋。

  “现在,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可以救你了吗?”

  “你真的喜欢我?”

  “我想答案应该是毫无疑问的。”

  “那……那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没有……”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忌,长话短说,咱们时间有限。”他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什么叫作“长话短说”?根本就是不应该说吧!此刻旁边的人简直就看傻了眼,心想他们这对夫妻简直就是疯了!大敌当前,他们竟然甜甜蜜蜜说起情话了?

  尤其是德王爷,他简直就是错愕到了极点,他的人质正在与她的相公谈情说爱,而他的手下正在门外被人追着跑,如果是本来武功就很高强的闻人玄琢也就算了,天下第一首富龙天枢正在恐吓他的护院,乖乖让他的妻子当成白虹剑的练习对象,要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这也就算了!哪里跑出来一个脸蛋白白润润的疯丫头,拿着一壶茶追着一群士兵跑,奇怪的是在她面前倒下的人竟然出乎意料地多?!

  疯了!他们统统都疯了!德王爷一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眼前……眼前这些人就是他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敌人吗?

  “你说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都没有想要把我这个小妾擢升为正室?”花无忌一点儿都不关心门外的混战,一双水盈盈的美眸含怨地瞅着孟观云,似乎要他给个好答复。

  原来……原来这就是她老是说他负心薄情的理由!孟观云恍然大悟,心里好笑又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人以为自己是小妾,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无忌,自从娶了你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再娶别的女人,小妾与正室对我而言没有分别,只要你高兴就好。”

  “可是你都没有说……”她的表情还是万分哀怨,心里却有丝窃喜。

  “那咱们可以晚点再说,现在……”孟观云一双黑眸倏地冷然眯起,长身一跃,冷不及防地将花无忌给捞进怀里,让她脱离危险之地。

  德王爷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副模样,他张口结舌,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

  孟观云一口截住他剩余的话,唇畔扬起一抹冷笑,“你那么想知道答案吗?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德王爷,是的!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你心里一定很遗憾,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但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一个人到地狱里去慢慢悔恨吧!”

  话落,一道惨叫声顿起,人们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与那凄厉的叫声比较起来,四周显得如此宁静,恩恩怨怨历经了二十余载,终于在此际划下最后的完结,一场经由叛变所引来的风波,也即将平息……



  有人为了帝位处心积虑,却也有人潇洒地视那九五之尊的头衔如蔽屐,对比之下,更觉得人的贪念显得可笑。

  “你真的一点都不眷恋自己现在的权势地位吗?”被狠狠地训了一个时辰之后,花无忌终于有机会可以问出心底的话。

  “我只在乎你。”孟观云将她搂进怀里,心想他要是不在乎她,就不会浪费一个时辰的唇舌,只为了教她以后当人质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花无忌一点儿都不领情,“别贫嘴,也不要试图岔开话题!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

  “你不想与我隐居山林,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恩爱夫妻吗?”他挑眉觎了她一眼。

  “隐居山林确实无聊了一点……不对!现在是我在问你,不是你来问我,孟观云,你少把话题给我扯远了。”

  他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把话题扯得更远,“对了,无忌,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我,到底那一天你究竟想送我什么礼物?”

  “呃……这个……礼物……”不会吧!花无忌猛然吞了口唾液,心想她都已经把这件事情抛到海角天边了,他怎么在这节骨眼又想起来了呢?

  “你该不会反悔不想给了吧?我可是非常期待自己娘子难得的礼物,无忌,你究竟想送我什么呢?”

  “就是……”唉!现在教她怎么老实说出口呢?“那个东西”只消一出手,后果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你越是不说,我就越好奇,娘子,那礼物真的如此难以启齿吗?”

  “不,我怕见光死。”

  “喱?这玩意儿如此玄妙诡奇,只要一见光就完了吗?”既然如北,他非得瞧瞧不可。

  “不,是这东西一‘见光’,我就‘死’定了。”她又不是笨蛋,这一点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无忌。”他低沉的嗓音刻意拉长,隐约透出恐吓的意味,暗示她乖乖地把真相全盘托出。

  “好嘛!我招就是了!”她从怀里揣出一封信,心不甘情不愿地塞到他的手里,心想这可不是她自顺交出,是他自己坚持要看的。

  “这是什么?”他拿着那封信,上下打量了一番,忽地,一抹微笑泛上他的唇瓣,“无忌,这该不会是一封……情书吧?”

  情书?花无忌服纳闷地麒了他一眼,心想这男人怎么会有如此自大的想法,里头要真是情书,她现在就不会一个头两个大了。

  “不,其实……它是一封想把你休掉的休书。”好吧!她至少坦诚说出来了,老天爷该不会想要惩罚像她这样诚实的好孩子吧?

  “休书?你竟然要给我休书?!”他简直不敢置信,一双黑眸又惊又气地瞪着她,忍不住揪起她雪白的耳朵,扬声大吼:“花、无、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竟然想要把我休掉?!”

  原来,调侃一个不幸落难的人,是会遭受到报应的;孟观云没想到闻人玄琢被妻子休弃的遭遇竟然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你不能怪我,以前我又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她可怜兮兮地抱住脑袋,娇嚷出自己的满腹委屈。

  所以才说这个东西一旦见光,她就死定了嘛!花无忌忽然觉得自己果然天纵聪明,事情还没发生,就已经预知到自己最后的下场!

  “驭前不知道,那现在呢?”他缓和了语气,试图维持住理智,眼眸透出深邃的试探。

  “喜……喜……”她粉嫩的双颊涨满红晕,一个“欢”字哽在喉咙半天,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对他坦白。

  “喜?喜什么?”

  “就是……喜……”她猛然吞了口唾液,心想依照她现在脸红热烫的程度,迟早会全身着火烧起来的。

  唉……他这男人有没有搞错,她虽然已为人妇,不再是个不经人事的黄花大闰女儿,但这么教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只要彼此的心里都有数就好了,何必苦苦追问呢?

  “怎样?你打算回答我了吗?”孟观云握住了手中的“把柄”,不怕她不肯说实请,“还是,咱们两人来算算前仇旧帐,反正,咱们两人有的是闲话家常的时间,是吧!”

  “就只有你了啦!”她一鼓作气,大声吼了出来。

  “什么?”这个妮子似乎跟在他身边学坏了,最近说起话来特别难懂!孟观云挑起眉梢,似乎非逼个水落石出不可。

  “我说,在我心底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啦!”她真的恨恨恨恨……恨死他这个爱戏弄她的男人了!只是,她非常明白自己内心真正的心情,恰恰好与迭声恼恨他的想法相反,雪白的小脸染上羞赧的潮红。

  他扬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深深地凝视着她绝美的脸蛋,有力的长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遏止不住内心激荡的心绪,俯首在她耳畔低低地说道:“相信我,我也跟你一样。”

  听到他这么说,花无忌的心跳得像头小鹿在乱撞,“那不就是说……你的心变成我的,而我的心变成你的了吗?”

  “我想这意思相当接近了。”他低声地说完,冷不防地俯唇吻住她柔软的唇瓣,以为天长地久的盟誓。

  到底是谁曾经说过呢?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终曲
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

  一座山头、一栋小屋、一弯流水、一畦田园,完全就是一副符合“陶渊明”精神的隐居圣地,男耕女织,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难道,最后孟观云他们还是舍弃京城的繁华生活,来到这座碧草如茵的山上过生活?

  一切都是如此宁静,至少,在一阵吵杂的马蹄声介入之前,这里确实是安静的不像尘世。

  一名官兵打扮的男人跃下马来,匆匆地走到孟观云面前,将手里的诏书呈上,禀报道:“大人,皇上问您假放够了没有,如果您满意了,是不是可以请早日回宫,现在宫里。有根多事情等待您去处理。”

  呃……事情好象有一点不太对劲。

  没错!什么“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的陶渊明精神?孟观云根本就还当朝为官,他与花无忌根本就没有隐居!

  不是因为他贪恋荣华富贵,而是寒戎根本就不放人;开玩笑,少了他这一个善于理政的帮手,皇帝这位子突然间就变成了天底下最多事的苦工,整天有打理不完的政事,哪里还有心情享受人生?!

  孟观云看完了手里的书信,大约了解事情的概梗,扬声往远处一畦藤花漫漫的篱笆喊道:“无忌!”

  “干什么?”一张绝美无双的脸蛋探了出来,那正是花无忌,她穿著一袭简便的嫩紫春衫,兴匆匆地跑到丈夫身边。

  “宫里派人来传话了,咱们收拾准备回家吧!”他伸手将沾在她发鬓上的草屑拿掉。

  “这么快?人家不要啦!才短短半个月,根本就还没玩够!瞧,人家昨天才播种的稻子,今天连抽芽都还没!”

  “像你这样随便撒稻法,咱们就算等一辈子也等不到米吃,倒是这里的鸟儿会很感谢你免费送给它们一堆粮食。”孟观云轻撇了撇唇,语气闲凉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人家不是说隐居要自给自足吗?我已经很努力了,你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说风凉话!”她可是很投入角色之中的呢!花无忌忿忿地抗议道。

  “谁说我没帮忙,昨儿个一整天拿着锄头耙地的人是谁?”他似有不悦地觑了她一眼。

  “你敢抱怨?!好,以后不需要你帮忙了,凡事我自己动手做,不过,要是不幸你儿子出了什么差错,那我可不保证。”她故意叉腰挺出微隆的肚子,似乎对他的抱怨有恃无恐。

  “不不不,孟观云一切听凭娘子大人吩咐。”他叹了口气,心想这能怪得了谁呢?会有今天的下场,还不都是他“自作孽”吗?

  “这才对嘛!”她哼哼了两声,非常满意得到他这个答复。

  只是简单的回京一事,就能够让他们夫妻两人吵那么久吗?传令官忍不住在一旁提醒道:“大人,请快点收拾回京吧!皇上说有紧急的事情,想要与孟大人见面商谈。”

  “我知道了。”他轻颌了首,长臂搂住妻子依然纤细的腰身,“无忌,京里似乎发生了紧急的大事,咱们有不得不赶紧回去的理由。”

  “好吧!”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而且她已经开始想念京里美味的点心佳肴了,她在他的搀扶下缓缓步回小屋,不忘提醒道:“下次咱们不种稻,换别的作物来种吧!”

  “你想种什么?”

  “地瓜。”

  “为什么想种地瓜?”他为之愕然。

  “好象比较简单,你不觉得吗?”她很认真地看着他。

  “大概吧!”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对于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不置可否。

  “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咱们下次去考察一下吧!”她双手圈住他的臂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充满了希冀的意味,冲着他眨巴着。

  “考察什么?”

  “稻米的种法。”

  “你刚才不是说要种地瓜吗?”他心里纳闷,这妮子说风就是雨的本事似乎越来越高强了!

  “你不是也说我种的稻子发不出芽吗?被你这么一说,我当然要好好研究一下,免得被你看不起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怎么能够辅佐皇帝治理国事呢?花无忌越来越怀疑他怎么可能受到重用。

  “你的目的只有这个吗?”他挑眉笑瞅了她一眼。

  哼!他的眼光真贼,她的意图一下子就被他看穿了!花无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托出内心真正的想法,“我想顺便去看嬷嬷她们,也不知道她们在江南的生清如何?”

  孟观云明白她内心的思念之情,点头道;“好,改天咱们就下江南去玩,花个一年半载好好学习稻米的种法。”

  “好好好,那我就可以天天见到嬷嬷她们,这样一来,她们一定会很高兴,对不对?”花无忌兴奋的不得了,已经忍不住神游到江南去了!

  他可不敢确定她们会很高兴!孟观云只是扬唇一笑,不点破她的说法,两人一起进屋里收拾细软,准备回京。

  临去之前,传令官忍不住回头望了山头一眼,唉……他们何止是种不出稻米而已呢?

  到底谁能来告诉这对夫妻,其实他们上次种的瓠,根本就是丝瓜,以为种的是葱,其实根本就是韭菜,他放眼望向远处的一畦美丽百合花田,心想有谁能够猜出那里本来想种下去的是蒜头呢?对于他们夫妻而言,花的球根与蒜头并没有两样……

  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有隐居山林的天分,天生我材必有用,至少,善于治人治国的孟大学士就一点儿都不合适。

  下次,他们究竟又会种出什么样的地瓜呢?真是教人拭目以待,传令官耸了耸眉,转头随着他们夫妻两人离去。

  此时在他们的身后,有一道柔软的轻风,徐徐地吹扬着,凉凉地吹过满山遍野的奇花异草。

  对于人们执着的恩怨,清风它不解,几千年来,这道风吹过树梢、吹过恒久不动的大石、吹过了四季春秋,拂过人们的爱与恨,涤净了恩恩怨怨,而明日的一切,又将在风扬起时再度展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