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嗨网首页>书籍在线阅读

【黑帮淑女】驯养淑女

  
选择背景色: 黄橙 洋红 淡粉 水蓝 草绿 白色 选择字体: 宋体 黑体 微软雅黑 楷体 选择字体大小: 恢复默认


哪个人来给她一把开山刀?她要把这男人砍成八块!
说起来都要怪她家里那几个顽固的老头子
明明从小就把她当成未来的接班人养大
现在却又要她大小姐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
然后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好当继承人?!
哼!他们以为她会乖乖认命,任他们摆布吗?
被气坏的她决定要当个“叛逆小女人”
大胆地跟着一个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男人去寻欢作乐
结果就是——十个月后,她真的生下了个“继承人”!
想当初她因为和孩子的爸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自然也不会想到他竟然还敢上门来“认亲”
而且他这一会还变本加厉,根本就是以欺负她为乐!
可恶啊……这个男人可是害她未婚怀孕的“罪魁祸首”
他要是再不表现出一点诚意,休怪她拿出看家本事
一刀砍死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楔子

  寂静。默然。
  虽然在这个厅堂里少说有十来个人,但是众人无不禁着声,屏着气,就怕发出一丁点儿声响,会惊动坐在窗台边红色软以上沉思的男人。他们此刻人在一座北京的旧王府里,据说,这王府最原本的主人是康熙皇帝最疼爱的贝勒,因为在文革时代被政府的高干细心保留下来,没遭到破坏,所以无论是格局或是建筑都保存得极为完好。几年前,由“黑门”的长老出面,透过关系买下了这座贝勒府邸,稍作了整修翻新,如今,在陈旧的王府建筑之中,隐藏着具有浓厚东方风味的低调奢华布置,生活机能当然也是完全的现代化,因为受到不少组织众人的喜爱,所以这两年来,“黑门”的几次重要会议都是在这个旧王府邸召开。
  但此时此刻,这座王府邸的来源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为什么上一刻还谈笑风生的苍风老弟,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他那副抑郁寡欢的模样,看了就教他们这几个老人心情沉重。算起来,年纪已经六十有三的官有年与闵苍风的交情最好,主要当然是因为他们闵官两家已经三代以上的老交情。在从人的期待之下,官有年降低了音量轻唤道:“苍风?”
  没回话。“苍风老弟?”
  唤声一落,依旧只有沉默的空气在厅里回荡,而闽苍风依旧只是抿着薄唇,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窗外,阴郁的脸色没有丝毫改变,一见情况不对,众人不由得心惊胆跳,转头围成了一个圈圈,开始讨论刚才是否有人说错了话,或是做了不对的事,才会让闵苍风整个人变得不对劲。
  在他们“黑门”之中,谁都可以不对劲,就唯独他不可以不对劲!倒也不是说其他的人就很好惹,但是他们门主龙齐天生就任性妄为,如果哪天不对劲变得善体人意,他们大概会乐得烧香谢神。他们家的参谋总长冷子渊聪明狡猾早就不是新鲜事,他这个人越是生气,阴柔俊美的脸庞笑容就会岳耀眼迷人,早就被他设计陷害惯了,是否不对劲对他们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了!而令扬天虽然冷淡,但到还算是是非分明,燕誉虽然像块石头般冥顽不灵,但心肠软,只要顺着他的性子,决计不会有大麻烦。
  但他们家的闵苍风不同啊!他平常就是个大好人,凡是他们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找他帮忙,就算他们惹到了以上所说的几个麻烦人物,他都有办法把问题给解决的一干二净。不过,就是因为他平常是个大好人,所以一旦不对劲生气起来,才真的是教人想要退避三舍,只求能够全身而退。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不出个肯定的理由,这时,官有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事,张口“啊”了一声,好半响忘记闭上嘴巴。
  “怎么了?”众人纷纷对他投以纳闷的眼光。
  “我想起来了!会不会是……”官有年迟疑了一会儿,心想那件事应该不致于成为闵苍风不愉快的原因。
  “是什么你快说啊!”众人被他的欲言又止搞得更加心烦气躁。
  “好好好,我说就是了。”官有年做出投降的手势,接着说道:“我刚才收到了一张邀请帖,顺手拿了进来,苍风一听见跟牧风岛傅家有关系,就向我要了过去,你们觉得这是否就是他闷闷不了的原因?”
  “牧风岛傅家?苍风什么时候跟牧风岛的人打交道?”
  “是啊!只不过是张邀请帖,他为什么闷闷不乐?”
  “但他确实是看过帖子之后,才闷不吭声,变成现在这幅德行的呀!”
  “牧风岛为什么要发帖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疑问,让官有年好半响没法子接口说话,终于在众人的疑问稍微告一段落时,才开口说道:“因为傅家有了第四代的子孙,傅家的几位老爷子们都非常疼爱这个刚出生的晚辈,所以打算办个满月酒当做庆祝。”
  “那就更奇怪了,人家办满月酒宴,他为什么闷闷不乐?”难道,他们六欲不生,七情不动的苍风老弟终于想结婚了?但他们立刻就推翻这个想法,要是他真的想要结婚的话,只需要放出一点风声,想要嫁给他的女人们还怕不如狼虎般扑拥而上?
  “难道是因为你拿到帖子,他没拿到,所以心里不高兴?”这时,人们的眼光同时看着官有年以及一旁从未发话的闵苍风。
  “会吗?他和傅家有那么好的交情,好到没拿到邀请帖就生气了?”与闵苍风算是忘年之交的官有年越想越不可能。
  但这是从人早就做出了结论,决定他们的好兄弟闵苍风就是因为没拿到请帖而心情不佳,也非常快乐的决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那还不简单,在咱们之中挑几个有面子的人,少说可以拿个几张邀请卡回来吧!”众人相视而笑,心里怀的鬼胎怕是只有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闵苍风懒得理会众人对他的讨论,敛着眸,望着窗外湖畔一整排早就因为深秋冷风而微枯的杨柳,虽然柳叶的颜色还绿着,但是风一吹来,树叶沙动的声响宛如千军万马,在那石板地上,早已经铺满了被风吹落得枯叶。然而,这幅充满了浓厚中国风味的景色并没有赢如他的眼底,在他的眼中浮现的是去年冬天,被浓雾锁住的伦敦城,所想起来的,是那个总是爱穿黑色系衣服,并且难以取悦的女子。想不到,他已经生了个女娃娃,当了母亲。一瞬间,当这个事实涌上他的脑海之际,他的心痛如刀割。
在今天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将她给忘记了,如果曾经偶尔想起她,他就当作是对于一段过往的怀念。原来,他当初够锲而不舍地追上她,那么,今天的结果是否就会不同呢?可是,他太轻易放弃了追逐。那么,此时此刻,在他心头一刀刀划着,强烈到几乎麻痹般的痛楚,是不是就是他太轻易放弃的报应呢?但他能够不放弃吗?如果他们两人继续在一起的话,或许,今天的下场不是她杀了他,就是他为了自我防卫而错手致她于死了!所以,错误的并非当初的不欢而散,而是两人一时克制不了吸引彼此的本能冲动,终究,他并不是能够陪伴她今生今世的男人……

01
  一年前 香港
  花团锦簇,各色的鲜花,尤其是亮眼的玫瑰,将偌大的绿色庭院点缀得宛如最灿烂的春天。明明新娘子要的只不过是个很简单的婚礼,新郎明明也答应了这个请求,但是眼前被花海所覆盖的庭院虽然称不上铺张奢华,却也跟“简单”两个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一直以来,“黑门”就是一个阳气极重的组织,虽然并没有严格规定只能由男人加入,但说也奇怪,上一代的几个男人结婚之后都只生了儿子,偏偏他们都爱女儿,尚未结婚之前都说要好好栽培自己的女儿继承家族事业。但老天爷似乎不愿让他们如意,最后,一个个老婆都生了儿子,就算再努力都没法子生出半个可爱的小女娃让他们疼,带把的儿子多得简直让他们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不过,所幸这些儿子们一个个都非常争气,陆续娶回美娇娘,就连以为今生娶妻无望的龙齐都将在今日迎娶心爱的杜亮彤,相信再过不了多久,“黑门”一定会多了不少小娃娃,最好多生几个白嫩嫩的小女娃。
  本来应该也是伴郎之一的闵苍风坐在观礼席上,他斯文白净的脸庞泛着一贯的轻松笑容,一袭笔挺的黑色西装充分地勾勒出他高大的体魄,一举一动之间都散发着优闲却性感的气息,令在场的女人们忍不住一再地偷觑。
  就在这时,轻甜而美妙的结婚曲响起,穿着美丽白纱的新娘在长辈的扶持之下缓慢地步上礼坛,在这个令人喜悦的时刻,饶是冷静自持的龙齐都忍不住扬着得意自喜的微笑,看着他美丽的新娘,那眸子里的宠溺几乎快要泛滥而出。
  原本说好了是由他来端戒台的,但是他奶奶却极力反对让他再当伴郎,她老人家说女孩子当过太多次伴娘就会嫁不出去,而他在当过燕誉与令扬天的伴郎之后,如果又当龙齐的伴郎就已经是第三次了!传说,当过三次伴娘的女孩会嫁不出去,那当过三次的伴郎只怕会当一辈子的单身汉,闵家老奶奶说什么也不会让孙子冒这种险,而从小就是被奶奶带大的闵苍风当然不会想伤老人家的心,只好乖乖答应不当伴郎只观礼。虽然他自己本来是不介意一辈子单身,但他奶奶没见到他娶妻,只怕会死不瞑目,比起那些贪心地想要可爱小孙女的老头们,他奶奶可是知足得很,只要他能够娶个老婆回家,随便蹦个子儿出来,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比起这些一个个不是冷,就是狠,再不然就是聪明得过了分的兄弟们,他顶多就只能称上是个最佳模范生。他没有冷子渊俊美无俦的外表,虽然不少女人都爱他恰到好处的斯文相貌,他也没有燕誉铁石般的阳刚男人味,但那却半点都不影响他的办事能力,相反地,他的高配合度一直都颇受长老们的信赖,所以这些老人们也最爱告诉他一些“黑门”内部的秘辛消息,跟他这个小老弟分享一下,此举等于间接让他掌握到不少“把柄”。他想,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大伙儿觉得他的脾气太好,倘若他的性格与如冰般冷酷的令扬天相似的话,只怕他也不会如此吃得开,那位老兄除了对自己的女人没辙之外,好像唯恐有人不知道他前辈子是座冰山来投胎的。
  婚礼过后,紧接着举行的是一场小巧而且精美的宴会,因为参与的人只有亲友与兄弟,所以场面特别的轻松愉快,但众人也不敢太掉以轻心,毕竟这是“黑门”门主的婚礼,进出的人比平时复杂,是仇家上门寻衅的大好机会。
  闵苍风好不容易才摆脱一群长老的灌酒,心想他们这群老人在想什么,今天的新郎倌明明就是龙齐,为什么他们要把目标放在他身上?!但是,就在他终于重获自由,走到宴会的角落,看到一脸阴沉的龙齐喝着闷酒时,他大概就知道那群老人不敢轻惹新郎倌的原因了!就在他很识趣地要闪人之际,龙齐幽幽地开口了。
  “不过来向我敬杯祝福酒吗?”
  闵苍风顿了一顿,才缓慢地回头,很仔细地让自己脸上挂着不致于过分灿烂的微笑,“就算不喝这杯酒,在我心里对你与亮彤的祝福并不会有所损减,希望你们可以白首偕老,永浴爱河。”
  说完,他仰首饮干了杯里的酒,顺手将杯子交给经过的侍者。
  龙齐同样也回了酒,但脸上深思的表情不改,两人之间有半晌的沉默,而这沉默当然是因为龙齐等着被问,而闵苍风装傻不想开口的缘故。
  “问我在想什么。”龙齐说道,专断的口吻让这句话成了肯定句。
  闵苍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好很无奈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还记得傅拥玉这个名字吗?”龙齐露出满意的微笑。
  在脑海里的记忆库里搜寻了一会儿,闵苍风终于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傅拥玉?你是说那个因为天资不凡,从五岁就被牧风岛的傅家老爷们内定为继承人的女孩?我听说前阵子几位老爷子在替她找结婚对象,不过她才几岁,有必须那么急迫吗?”
  龙齐笑着摇头,“女孩?苍风,她才不过小你七岁,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这样的年纪应该称为女人,不再是女孩了。”
  “好吧!姑且说她已经是个女人,我听说她的姿色出众,再加上良好的家世,应该不需要傅老爷多事替她找对象结婚吧!”
  “除了姿色出众,傅家的家世对于一般人而言,称不上是良好吧!牧风岛从几百年前就一直是海盗聚集之地,这几百年来,那个岛上出了多少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恶徒,咱们也不是没耳闻过,傅家在百年前占领了牧风岛,但那并不表示那个地方从此就改邪归正,别忘了傅家也是海盗出身,只是傅家的领导人一直很聪明,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二十年前宣布金盆洗手,改做养殖海产的生意,以出口欧美为主,拥有全世界五成以上的市占率,但是那并不表示他们在黑道已经没有影响力,只要傅老爷一开口,人们还是要卖他三分面子。”
  “那我想只要他们开了金口,要娶他们孙女的男人应该多如过江之鲫才对,又何需发愁呢?”
  “你以为傅拥玉肯乖乖就范吗?”
  “什么意思?”
  “一个从五岁开始就被严格训练,无论是武术或剑道都有高手级的造诣,寻常男人她哪会看得入眼?我还听说她射箭十分厉害,枪法也好得很,你以为不够厉害的男人可以在她的身边安然活过三天吗?”
  “听起来是个危险分子。”
  “所以,如果真要找人对付她的话,就必须找一个不会被她杀掉的高手。”这会儿龙齐唇畔的微笑耀眼而且灿烂。
  不过,那灿烂的微笑在闵苍风眼底看来却刺眼极了,他万分戒慎地问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苍风,你应该觉得高兴,在我要迎娶最心爱的亮彤之际,心里还惦着你这个好兄弟呢!”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脸上灿烂的笑容完全可以一眼就看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会被你惦记着一定没好事。”闵苍风抿了抿唇,他早就过了会因为主子的赏识而肝脑涂地在所不惜的年纪了!
  对于他的说法,龙齐丝毫不介意地笑耸了耸肩,反正他说的倒也是事实,若非多年知心的好兄弟还很难一针见血指出这个事实呢!但对方既然说得一针见血,他当然也只好开门见山,免得失礼于人罗!“我要你明天就出发到伦敦去,替组织办件差事,帮我把一个人送离伦敦,别让他被逮了。”
  “办这趟差事,会与那位傅家千金正面交锋?”闵苍风危疑地眯细眼眸,从小到大,他奶奶不知道拿了他的八字去找过几位道行高深的算命师,可没有半个算命的说他会死于非命啊!
  “那就要看你这件差事办得高不高明了!”龙齐顿了一顿,回眸看着自己美丽的新娘被众人包围祝福,白净脸蛋上的微笑甜美如蜜,冷不防地,他转头对闵苍风提醒道:“记住,就算两方的人马真的对上了,你要记得对方好歹都是如花似玉的女子,态度亲切一点,免得让人家说咱们‘黑门’的人不懂得怜香惜玉,知道吗?”
  “这是命令?”如果是命令,那他就只好照办了!
  “不,是忠告。”龙齐摇摇头,微笑地说完,转过身走向他被人群包围的新娘,知道也该是时候去解救她脱离众人嘘寒问暖的攻势了!
  被一个人扔在原地的闵苍风笑叹了声,扬手召来侍者,从他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金色的香槟,一仰头就喝了半杯,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一个狡猾的男人!如果他是说命令的话,那他还可以在不想听从时,来个抗命不从,顶多就是被按个违令的罪名,但他偏偏说是「忠告」,不听从头儿给的忠告,似乎就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闵苍风解决掉另外半杯香槟,随手将高脚杯搁在一旁的小几上,起身穿过人群,往门外走去,心想他可能必须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够在不被傅拥玉杀掉的情况之下完成任务,还能够注意到要对她“怜香惜玉”了!
  那几个顽固的老头子,以为她会乖乖地束手就擒,任他们摆布吗?走在冬天的伦敦街头,傅拥玉原本已经够糟糕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劣,一连几天的浓雾锁住了这个城市的天空,让原本个性就已经够小心敏感的伦敦人一个个看起来更加阴沉忧郁。
  她穿着一件剪裁服贴的白色衬衫,以及完全裹住她修长双腿的黑色长裤,黑色的牛皮短靴,套着双层防雨的黑色短外套,肩上挂着黑色的运动斜背袋,绝对的黑白两色加上她脸上冷绝的神情,就算拥有娇美的容貌,依旧让人感到畏惧不敢亲近。
  昨天晚上才刚飞抵伦敦,她没有浪费半点时间,立刻就进行她想做的事情,对于自己想要的事物,她从来不曾感到迟疑与退却,同样地,只要她一旦做了决定,就没有任何人能教她打退堂鼓。所以,四位爷爷想要利用断绝金援与人手的方法,教她乖乖地听话,根本就是白费心机,而那只是突显了他们不够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说起来,她的家庭状况很特别,平常人顶多就是一位爷爷和一位外公,但她有四个,其实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她真正的爷爷,只是当初争不出个结果,只好让她每个人都喊爷爷。
  每个人都以为爷爷们收养她,是因为她的天资聪颖,其实,她非常明白那是因为她的外婆,当年,他们四个人一起喜欢上她的外婆,但最后外婆没挑上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嫁了外公,生下她母亲,几位爷爷并没有死心另娶他人,而是从最亲近的血脉当中收了一个养子,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非常成功地勾引她的母亲,生下了她。
  听说,当她出生之时,为了要争当她的爷爷,傅家险些起了内斗,最后决定每个人各认一股才肯作罢。为了要让她成为傅家的继承人,他们严格地训练她,让她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人,但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却挑了几个男人,要她考虑嫁给他们。
  那一瞬间,她觉得好可笑!在把她当成男孩子扶养长大之后,突然间要她变回女性的身分,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生下他的孩子当继承人?!她办不到!傅拥玉不愿去细究办不到的原因,究竟是她拒绝变回一个真正的女人,又或者是找个男人生下他的孩子才是让她打从骨子里发毛的理由,她心里唯一笃定的是她绝对会反抗到底。
  这时,天空飘下了如细丝般的蒙雨,微弱得几乎不能将人淋湿,傅拥玉懒得撑起背包里携带的伞,加快脚步走在蒙蒙细雨之中。冷不防地,三名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傅拥玉瞧清楚来人的长相,娇颜依旧冷然,丝毫没有惊慌。
  因为三人为首的中年男人面孔她熟悉得很,他的名字叫做刘秉,从小就是她的贴身保镖,不仅身手矫健,处理麻烦事情也非常俐落,她很欣赏这个手下,但坏就坏在一点,那就是小事听她的,但凡是与爷爷们意见相悖的大事,他就会选择听从老主人的命令。
  “小姐,请上车。”刘秉恭敬地说道,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他们身边的路肩,他扬了扬手,身后一名手下立刻过去打开后车门。
  “让开!”傅拥玉冷冷地说道。
  “小姐,请跟属下们回去,老爷子们都很担心小姐一个人出门,担心小姐的安危。”
  “我说让开你们没听见吗?回去跟我爷爷们说,我事情办完了就回去,如果他们有话要对我说的话,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说完,傅拥玉侧身绕过他们,就要往前走去。
  但刘秉立刻带人再次挡住她的去路,依旧一脸恭敬严谨,“请小姐上车,别让属下们为难。”
  一抹淡然的冷笑泛上傅拥玉的唇角,她挑衅地扬起美眸,“让你们为难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要跟我动手吗?”
  “大老爷吩咐,小姐是千金之躯,断然不能有所损伤,但要属下们必须达成命令,不要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刘秉说道。
  傅拥玉听出了他话中的玄机,那就是在必要之时,他们可以对她动手,只是别伤到她,否则回去难以向老主人交代。这下子,她心里的那口闷气更难吞咽,想到一直以来疼爱自己的爷爷为了捉她,不惜让这些人跟她动手,一思及此,她娇美的脸庞如覆寒霜,“那你也听我说说吧!你要嘛就打断我的手脚,把我强押回牧风岛,否则你们是绝对不可能如愿以偿!”
  话声甫落,傅拥玉拔腿往来时的方向奔去,脚程飞快,而这时刘秉见情况不对,也立刻追了上去,在追逐之中,她为了要甩开他们的擒拿,双方大打出手,只是刘秉等人不敢真的下重手伤害年轻主子,出手有所顾忌,但毕竟寡不敌众,几个回合下来,傅拥玉还是居于劣势,眼看就要不敌。
  街道上原本就因为飘着细雨而显得冷清,亲眼目睹骚动的人们想要出手帮忙看起来好像被欺负的傅拥玉,但是在拳打脚踢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帮起,但还是有几个大男人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另外一边则有人干脆拿起手机打电话报警。
  傅拥玉远远就看见几个男子撩起衣袖就准备加入战局,心里非但没有高兴,反倒暗叫了声下妙,刘秉他们碍于不能伤她的命令,所以出手还不会太重,但是这些过来帮忙的人身手一定不如刘秉等人,也没明令不能被打伤,最后绝对会被打得很凄惨。难不成,到时候还要她反过来救人吗?就在她分神之际,一只男性的大掌从背后揪住她的背包,冷不防地将她往后一擒,飞扬起长腿正中其中一名就要欺近的手下,狠劲的力道将人给往后踢飞了几步。
  刘秉见情况不对,身手明快地使出攻击,傅拥玉深知他的武学深度,才正以为揪住她的人会被打得落花流水,却没想到对方的攻势更快更准,一个出手就击中刘秉的门面,打伤了他的嘴角,渗出了血丝。本来想要立刻还击的刘秉才站稳脚,就立刻感到一阵晕眩,他心底暗惊,对方看似不重的一拳其实带了绵柔的暗劲,把他打得头昏眼花。
  闵苍风勾唇一笑,见机不可失,捉着傅拥玉的手腕,“你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
  傅拥玉自始至终都处在一种震惊的情绪之中,从小到大,她没见过有人可以打倒刘秉,最多就是打成平手,没见过有人可以一拳就让他居于劣势。
  “不……”她低叫了声,才正打算用力反抗,却在下一刻被闵苍风强悍的力道给慑服,当她回过神之际,双腿已经随着他而奔跑。
  他们跑过了转角,远远地将追兵甩在后头……
  冬天的冷风带着湿气,吹拂在逆着风奔跑的他们脸上,冰冷得教人感觉连毛孔都紧缩了起来,但是傅拥玉却丝毫不觉得冰冷,被他大掌紧握住的纤手,温热的触感灼烫得让她感觉连心都暖了!她已经努力让自己跑得够快了,但是仍旧比不上他修长的双腿所迈开的宽阔步伐,他给了她牵引的力量,让她只能跟着他移动脚步,每当她扬起眸光,只能瞧见他高大的背影。有一瞬间,他让她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们两个人仿佛是一体的,奔跑与跳跃,就像是与生俱来般,他们就该在一起。
  但她非常确定那只是一时间的错觉。刚才,在一片混乱当中,她根本就没看清楚他的长相,只是几个短暂的瞥视,只记得应该是个东方人,根本还不足以让她把这男人的身影记在心上,更何况什么与生俱来的一体感?
  他们进了闹区,混进了人群之中才停了下来,一瞬间,当被他握热的手突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傅拥玉才发现他已经放开了她。
  “谢谢。”道谢的同时,她扬起眸,真真正正地把他给看清楚。
  “不客气。”闵苍风轻撇了一边的唇角,绽出一抹从容不羁的浅笑。
  好半晌,傅拥玉只是不发一语地瞅着他,他比她的第一眼记忆还要好看,俊朗的五官都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上,微笑的样子很温和,却又不失迷人的深邃感,但往后最教她忘不掉的,大概可能是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吧!他的声音会教人着迷,想要一再地聆听。她深吸了两口气,试图平复在胸口狂跳的心脏。
  熙来攘往的人群,吵杂的人声,成了他们沉默的背景。
  闵苍风敛眸笑视着她,虽然她穿着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黑色,但是那明艳的脸蛋却因为奔跑之后而泛着如桃花般的嫣泽,那两片丹红色的唇瓣虽然因为喘息而有些干燥,但还是诱惑他想要俯首品尝,想要试试看是否一如看起来那般甜美醉人。
  一向就不习惯与人热络寒暄的傅拥玉,在半晌沉默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已经向你道谢了,你还不走吗?”
  “俗话说送佛送上西天,我要看你平安抵达想去的地方,知道有人可以保护你不遭受到危险,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不需要吧!我们又不认识彼此,你已经救了我,没必要再浪费你的时间,请离开吧!”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完全只想要教他离她远远的。没错,要不是他肯出手相救,她大概早就被刘秉他们给逮回去交差了,但那并不代表她必须对他这个“救命恩人”委身卖笑啊!
  “反正我的时间多得是。”他耸肩微笑的样子像极了无所事事的痞子,但那副模样却又痞得非常迷人,“我想那些人应该不会放弃找你,如果你有任何安全之处可以待,我不介意当你的护花使者,把你送到想去的地方。”
  看他的态度越和蔼可亲,傅拥玉就不免心虚,觉得自己明明就讨了好处,个性却还如此不可爱。“我不想去任何地方……”
  “任何地点都可以,你不必客气。”
  这个男人听不懂拒绝的推托之辞吗?傅拥玉咬了咬牙,心里老大不高兴,觉得今天任何人都在跟她作对,就连平时把她疼进骨子里的爷爷们也一反常态,害她觉得全天底下的人都想把她弄得不痛快!但她偏偏就不!她就是要寻欢作乐,要所有人都失望!她仰起美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饮酒作乐吗?就送我去那种地方吧!”
  “你确定?”他挑起眉梢,似乎替她感到质疑。
  “如果你不想带我去,我可以问人,一定也可以找到。”她的神情非常坚定,明明就是如花般娇美的脸蛋,却透露出如铁石般不可屈挠的意志。
  “看样子我是阻止不了你了。”闵苍风笑耸了耸肩,扬手招了一辆黑色计程车,“上车吧!让我带你过去,要去那种可以饮酒作乐的地方,我想你会更需要一个护花使者。”
  迟疑只在她的心里停顿了半秒钟,傅拥玉坐上车,跟着一个只认识了半小时,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男人一同前去寻欢作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那还真的只有天晓得了!

02
  入了夜,气温降得特别快,寒冷的气温让人们吐出的气息成了白烟,傅拥玉坐在公寓前的阶梯上,轻呵呵地笑着,双腿因为酒精的余威而发软,没有力气可以支撑她站起来。不过,她也不打算站起身,心里甚至于还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她干脆今天晚上就夜宿在这个楼台上,捱不过寒风的侵袭就冻死算了!从小到大,她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就像闹脾气的孩子,拿着自身安危跟几位爷爷赌气。但他们又何尝不是乱来呢?只想逼着她结婚,只想到下一个继承人的着落,丝毫不理会她的个人意愿,而他们越是想要操控她的人生,她就越想要搞破坏,想要让自己放纵任性!
  “起来,你坐在这里会冻死。”闵苍风站在同一级阶梯上,握住她的纤手,想要将她拉起来。
  “你怕我冻死吗?没关系,我可以写遗书,我可以证明自己的死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抬起美眸瞅着他,他的脸庞背着路灯的光芒,光与影勾勒出他俊挺分明的五官,让他深邃的双眸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幽冥的黯星。
  “有没有关系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让你冻死,我的寓所在四楼,这栋房子是英国政府颁令要保护的老房子,不能破坏主结构,所以没有改建,没有电梯,你还有力气爬楼梯吗?”
  “没有。”她直截了当地回答。
  “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眉心微拧。
  “对,没有。”她摇摇头,笑咪咪地回答,一副他干脆就好心让她冻死在门口的模样。
  闵苍风轻叹了声,他本来以为自己好心救了一个寻常的女孩,却没想到可能是惹到了一个麻烦,一个对于自己可能会冻死在门口而感到雀跃不已的麻烦,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要对她视而不见才对吧!但他不能,毕竟他是带她去喝酒的罪魁祸首,如果她终究还是决定把自己冻死,那至少等她酒醒了之后再说!蓦地,他朝着她扬起了一抹迷倒众生的微笑。
  傅拥玉有一瞬间怔仲,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泛扬在他唇畔以及眸底的笑意确实会教人怦然心动。她想,她不只是醉了,还醉得非常厉害。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对着她露出如此“和蔼可亲”的笑容?就在她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斯文俊雅的脸庞越来越凑近她,让她的心跳更快,她瞪圆美眸,心想就算下一刻被他给吻住也不奇怪吧!然而,就在她心跳快到几乎要停止的时候,两人的唇交错而过,他低下头,下一刻,她纤细的身子伴随着惊呼被扛上了他的肩头……
  约莫十坪大的客厅里开着两盏台灯,其中一盏是雕着花纹的古董桌灯,另一盏则是占据在厅里角落的立灯,两盏灯同时都散发着温暖的黄色灯光,更加突显出传统英式装潢的低调优雅。
  闵苍风深呼吸了两口气,双手擦腰,敛眸看着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傅拥玉,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扛着她爬了四层楼!寻欢作乐?快乐的人只有她,他只有辛苦照顾醉鬼的份儿!“要不要喝点水?”他问。
  “要。”她点点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闵苍风一声不吭地拿起几上的水瓶,倒了杯水给她。
  接过水杯,傅拥玉小声地道谢之后,转过头背对着他,才两口就喝掉大半杯的水,喝了水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口干舌燥,滑过喉头的甘润让她舒服了一点,同时也醒了大半的酒意。她不敢回头,不好意思面对他。对于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男人,她简直就是丑态百出,天啊!如果不是她的命留着还有些意义,还必须回去跟爷爷们交代,她还真想就此了断残生,免得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酒醒了吗?”光看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头面对他的模样,闵苍风大概猜到她已经恢复了理智。那真是太好了!这下子就算把她丢到街上,也不怕她突发奇想要把自己给冻死,让他当个接间害死她的杀人凶手。
  “醒了。”她点点头,转过身,还是低着头没看他。她本来想说自己根本就没醉,但是从刚才差一点就任性冻死自己这一点来看,她根本就是醉得一场胡涂,还是别逞强说没醉,省得再丢更大的脸。
  “给你一个忠告,以后没人看着,千万别喝酒。”
  “我不是常常都把自己弄得那么糟糕的,我只是……”
  “心情不好?”他轻笑了声,语气有些嘲弄,“如果心情不好就可以把自己给弄死,我想这世界上要办的丧事会比现在多好几倍吧!”
  她觉得他在说她笨!他的意思一定是在说这世界上心情不好的人多得是,但荒唐到把自己弄死的人却不多,而她却差点不小心把自己给弄死,说起来,她还真是不如一般人!
  “不过,现在没事了!”闵苍风很快就替她找了个台阶下,“现在,你酒也喝了,也终于清醒了,该做的事情全做了,你该觉得愉快吧?以后别再做傻事就成了!”
  说完,他走进了房间,拿出了一件浴袍,丢到沙发的椅背上,“浴室在你的左手边,你可以进去梳洗一下,把酒给彻底醒了,今天晚上我会很有风度的把床让给你这位女士,我就睡你现在屁股下面那张长沙发,我保证,你会完好无缺的走出我家这扇大门。”
  “你没对我动过邪念?”她冷不防地问。
  “什么?”闵苍风有半晌的愕然。
  “你没想过要我上你的床?”
  这次,他只是扬唇笑了,把原本晾在一旁的外套上了衣架挂进玄关的壁橱里,举止之间依旧是一派的优雅从容。
  傅拥玉见他刻意忽略自己的问题,心里有点气恼,一手捉起他刚才丢过来的浴袍,站起身就要往浴室走去,但才走了两步,就又停下来回头看他。“你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吗?只是为了要生孩子,你就可以娶她吗?”
  他回眸,笑着摇头,“不会,要是我能这么将就一下,我奶奶大概就可以少几分担心,说不定孙子已经多得抱到手软了。”
  “我就说嘛!他们老说我不听话,本来我还会有点罪恶感,现在好了,我原来也不过就是顽劣分子之一。”
  闵苍风看她露出满意的笑容,有点飞扬跋扈,有点任性,却又令人忍不住觉得可爱。
  替自己恶劣的心情找到一个出口,傅拥玉感觉快活了一点,拿着浴袍穿过起居室定进了浴室冲澡,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去一身的酒味。
  当她冲完澡,穿上浴袍出来时,发现他已经不在客厅,循着声响找到了出声的来源,她走进了厨房,看见他正在热牛奶,以及将烤过的吐司搁在白色的小盘上,另外也是烤过的司康饼,在盘子旁附上了柳橙果酱与鲜奶油。“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厨房可以弄出那么多贴心的食物。”她在他身后开口,走进了厨房,牛奶的浓郁以及司康饼的甜美香味扑鼻而来。
  闵苍风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没回头,一边忙着手边的工作,一边笑着回答道:“帮我维持这栋公寓环境的老太太是个美食享受主义者,她坚信如果所有人都可以像她一样享受美食,适时来一块香甜的糕点,这个世界上会少了很多无谓杀戮,所以只要我在伦敦的时间,我的面包柜里永远都有加了不少奶油的英式吐司,还会有司康饼和她亲手做的果酱,有时候是草莓酱,有时候是野黑莓,而这个带着一点苦味的柳橙皮果酱是我称赞过一次好吃,从此之后就成了常备品了。”
  闻言,傅拥五忍不住泛起一丝微笑,她想到自己从小就有四个爷爷的疼爱,所以,总是她称赞什么东西好看好吃,还不到隔天就会出现四份,而且好多东西都成为“常备品”,一直到她已经不喜欢了,爷爷们还是会继续买来讨她欢心,教她都不忍心浇他们冷水。
  这时,闵苍风刚好端着盘子回头,恰好看见她巧笑嫣然的脸蛋,有一瞬间,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不能动弹,心中的悸动强烈得几近震撼。
  脱去了一身冰冷的黑色,她看起来比他想像中还要柔弱,被水弄潮的长发披散在双肩上,对她而言过于宽大的男性浴袍将她的身子衬托得更加纤细,领口露出她泛着红润的雪白乳沟,随着呼吸的起伏透出勾人的媚态。
  “饼是要给我的吗?”她以目光瞥了瞥他手里其中一只白盘,原本不觉得肚子饿,但闻到扑鼻的奶油香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比想像中饥饿。
  “对。”闵苍风很快就反应过来,快得没教她发现自己的失态,他将盘子放在小吧台桌上,替她拉了张高脚椅,自己也跟着一起在她的对面落座。
  傅拥玉拿起刀子切开司康饼,涂上了果酱,咬了一口品尝之后笑道:“像这样的美味,我会不吝惜多称赞几次,那你想是不是就会有十辈子也吃不完的果酱被摆在柜子里了?”
  “会,绝对会。”他大笑出声,不断地点头,“费文太太绝对会为了你的赞美鞠躬尽瘁,使尽毕生的绝活。”
  傅拥玉又咬了一口饼,故作漫不经心地品尝着,其实,他沉厚的笑声让她的心跳像鼓声一样咚咚地作响着,每一声,都震进她心坎儿里的最深处,震得她连指尖都发麻了起来。“你的身手很好,看起来武术造诣并不浅。”她不会天真到以为他的身手好,只是单纯地练过空手道或柔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耸了耸肩,一副对她的称赞不以为意的样子,“武术的基础确实很重要,不过如果想要功力进步,最好有一票厉害的兄弟跟自己打架,打多了,武功不知不觉就好了。”他从小就跟像龙齐、冷子渊这种厉害得像怪物一样的人长大,想要身手不好也很难吧!
  “那我没有兄弟跟我对打,我岂下是一辈子都不会进步了?”她没觉得他谦虚,反而觉得他说这种话是在踩她痛处。
  闻言,他笑着摇头,淡淡然的,“女人的武术不需要好,如果她的男人够爱她,会拚了命的保护她。”
  有一瞬间,像是有一根羽毛飘上她的心湖,激起了很浅的涟漪,非常的微弱,但她就是能够感觉到。她拿起刀子,在司康饼的另一边涂上鲜奶油,分成几口吃完了它,缓慢地开口,漫不经心的语气彷佛只是随口问问:“除了保护之外,你会如何对待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女人?”
  “有多喜欢?”他沉锐的眸光盯着她的唇,同样是糕饼的碎屑,沾在她的唇畔看起来就特别美味。
  “就……很爱她。”
  “有多爱?”
  “你……”傅拥玉恼火地瞪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存心要戏弄她,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深吸了口气,把那口气给吞忍了下来,“当然是很爱、很爱,爱到你没有她会不想活,爱到可以为她赌命,失去一切都无所谓,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你所说的这种爱情听起来很危险。”他失笑不已。
  “我只是假设,你会如何对待她呢?会……用什么方式抱她呢?”
  “那是我跟那位女子之间的事,跟你好像没有任何关系。”他勾唇一笑,立刻就看见她娇颜一沉,起身准备走人,他伸手及时将她给按回椅子上,”干什么急着走呢?我只说跟你没关系,但没说不告诉你呀!”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但我现在想告诉你了。”
  “我不想听,你说得对,这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气呼呼地说完,想要起身却拗不过他强悍的力道,仰起美眸,抿着唇火大地瞪他。
  闵苍风敛眸笑视着她,眸底泛着温和的光芒,“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我想要为她赌命,但我说过要回答你这个问题,我可以为你好好想一下。”
  “要想多久?”
  “那就要看你想知道多深入,想要多贴近真实。”
  “当然是越详尽越好。”
  “有些细节很难详尽说明。”
  “那就做给我看!”
  “对手呢?总不是教我一个人自己演戏吧!”他笑着摇头,“那太可笑了,恕我拒绝。”
  “那就在我身上做!”
  “每一个细节?”
  “对,每一个细节,你都可以在我身上做!”
  “我看你的酒意似乎还没全醒。”他四两拨千斤,轻笑了起来。
  “你真的没有……就真的没有对我动过一丝邪念?连一点点都没有?”她气呼呼地质问,心里不太愿意接受自己可能比想像中没行情的残酷现实。
  “其实有。”他抬起眸,灼热的目光像是盯住老鼠的毒蛇,张开口,以轻沉的嗓音说出了真正的答案。刚才不回答她,是因为他心虚。
  “你再说一次。”她颤着声,心跳得飞快。
  他没回答,直接以大掌按住她的头,凑唇吻住了她,在她的唇间,他尝到了果酱的甜、奶油的浓,以及司康饼的香,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独属于她的馥郁芬芳,他狠狠地吮吻那两片如花瓣般的唇,想要把她的一切占为已有。
  傅拥玉为他强悍的力道感到震惊,她以为自己会被揉成碎片,他阳刚的气息却又像羽毛般不安分地轻挠着她的心口,一阵阵地,酥麻进她骨子里。
  他的吻更加地深入,但骨子里骚动的灵魂却在尝过甜头之后,变得更加不安分,蓦地,他有力的长臂一抬,将她整个人拉了上来,跪坐到吧台桌上,没来得及移开的杯盘被挤了下去,一时之间,清亮的破碎声充满了这个空间。
  没料到他的拥抱如此激烈,傅拥玉惊呼了声,想要挣脱他,得到一点缓冲的空间,却在下一刻被按向他,柔嫩的双唇被狠狠地蹂躏着。但令她心慌意乱的并不是疼痛,而是从他身上源源不绝传到她肌肤上的温度,那温热的感觉不断地浸润她,让她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我吓坏你了吗?”他放开了她的唇,柔声轻语着。
  她摇摇头,不想承认害怕,不愿让他知道她的胆怯,“我没事,只是不习惯,对于这种事……我很陌生。”
  他没开口,扬唇淡淡地笑了,放缓了动作,大掌轻抚着她微热的脸颊,轻吻着她,另一手则探进她的浴袍之内,握住了一只丰盈的娇乳……

03
  最后,他们并没有找出解决的办法。
  一直到今天早上,离开床铺时,他依旧是满心的恋恋不舍。只是看着她娇美的睡颜,他的下半身就开始有了骚动,想要吻醒她,放肆地、狂热地拥抱她,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光为止。一连几日的阴霾,终于在今天早上有了一点改变,迎面而来的冬风依旧湿凉,但灰色的天空乌云飘散,湛蓝的天空在云层之后若隐若现,宛如害羞的少女般令人见之犹怜。但无论他对她多么依依不舍,主子交代的正事还是必须要办。 那天,他得到的任务就是保护徐启华可以平安离开伦敦,因为“牧风岛”已经发出了通告,要道上的人都识趣一点,千万别出手保徐启华,否则就是跟他们“牧风岛”过不去。所以,龙齐吩咐他必须以个人名义行事,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个徐启华不是好人,但是也不知道是哪里生了好狗运,徐家在数十年前曾经帮过龙家,前阵子徐家的本座亲自登门拜访,要龙齐无论如何都得保住徐启华一命。因为是以个人名义办事,不能动用“黑门”的一兵一卒,否则对傅家难以交代,但那并不代表他一个人就办不成事。
  “闵爷,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就等着您一句吩咐。”俱乐部的经理笑着定过来,低沉的音量恰如其分。
  “嗯,把他送走吧!能有多远就送多远。”
  “是。”经理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时,俱乐部的拥有者,熟悉的朋友都叫他老瑞休,已经年届七十的敦胖身子丝毫看不出迟缓的样子,他从另外一扇门走进来。“苍风,既然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那就过来陪我们这些老朋友喝几杯,我特地要人开了几瓶珍藏的好酒要跟你喝个过瘾呢!”
  说完,老瑞休不管他是否答应,半是邀约半是强迫地把闵苍风拖到另一边的起居室,在那里面已经有好几个老朋友在等着,每个人说起来都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闵苍风没再推辞,知道自己确实应该跟这些人好好喝一杯,要不是他们的帮忙,也下会那么快就找到徐启华,并且顺利地将他送出英国。他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接过侍者递上来的酒杯,走入这群老朋友之中,与他们热络寒暄了起来。如果人脉就是金钱,那他绝对是坐拥金山银山!不过,这可不是凭空得来的,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肋人为快乐之本”,闵苍风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中听的谚语了!他向来不吝于在别人有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帮了人之后,确实很容易得到快乐,尤其在对方“知恩图报”的时候,会更教人发现助人的快乐真谛。
  白色的落地窗外,藏在灰色乌云之后时而露脸的蓝色天空,一如她此刻暧昧难懂的微妙心情。傅拥玉白净的脸蛋依旧挂着难以亲近的冷艳表情,纤瘦的身子仍被纯粹的黑色包裹住,只有在敛眉抿唇之时,微微地透出难得一见的娇羞,那当然不是因为她面前这些人的缘故,而是在她被一张斯文俊秀的男人脸庞给占去了全部的心思,昨儿个夜里,他有力温暖的怀抱仿佛还烙在她的肌肤上,似乎会成为她永生都难以抹去的痕迹。
  “小姐。”刘秉唤了声。
  “嗯。”傅拥玉闷哼了声,娇丽的容颜依旧是一派冷然,“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捉拿我回去跟几位爷爷交代,那就死心吧!在我还没完成要做的事情之前,我绝对不会回牧风岛。”英国人一直都是绿地的拥护者,大大小小的公园遍布整个伦敦市,在闵苍风的寓所前就有一个小公园,她一脚踩在绿色的草皮上,试着它的柔软度。
  “不,那天小姐误会了属下的意思,几位老爷派我们几个人来伦敦,不单纯是为了要请小姐回岛上,而且也是为了帮助完成小姐想做的事。”
  “爷爷他们……”
  “是的,老爷们和小姐同时得到消息,知道徐启华人在伦敦,他们几位老人家怕小姐一个人会斗不过他,所以特地要我们过来帮忙。”
  “那……事情进行得如何?”
  “有高手介入,对方带走了徐启华,据可靠的消息指出,徐启华应该会在今天被送出英国。”
  “是谁?”
  “是‘黑门’的闵苍风,他派手下把人给带走了!”
  “闵苍风?向来都没听过这男人在管事,我还以为他是闲人一个呢!他为什么要出手救人?牧风岛早已经向各门各派打过招呼,说徐启华咱们要了,谁也不准出手千预,否则就是存心与牧风岛作对,‘黑门’当然也没吭声反对,时至今日凭什么出面与咱们过不去呢?”
  “这一点属下们不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小姐不能不知道。”
  “你说吧!我听着。”她绷着俏颜,语气冰冷,想到有人跟自己作对,心里就闷到极点。
  “前两日,出手帮助小姐甩掉属下跟随的男人,就是闵苍风本人。”在傅家待了不算短的时日,刘秉见识过的人当然也不少,闵苍风虽然不常露脸,但是他在道上的名气也算不小,很多在台面上的大人物都相当挺他。
  一瞬间,傅拥玉的脑袋一片空白。“不可能!”她断然地否定,娇嗓之中充满了抗拒。她定定地看着刘秉,想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说谎的心虚,但她失望了,心里也觉得自己可笑。她竟然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怀疑跟随自己多年的护卫,刘秉向来是对她忠心耿耿的,绝对不会拿她的安危开玩笑……
  傅拥玉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留在这间公寓。或许是因为她打从心眼儿底不愿意相信他就是闵苍风,那个出手救走徐启华的男人吧!她想要证明他不是,而他也最好不是!傅拥玉没有开灯,站在窗边的角落,看见闵苍风下了车,在路灯的照映之下,她可以将他带着笑意的俊脸看得一清二楚。他当然可以得意地笑了!傅拥玉讽刺地心想,在这场竞争之中,他是个大赢家,当然是满面春风,不可一世了!
  闵苍风下了车,转头仰望寓所的窗,原本以为会看见灯光暖暖地亮着,却没想到只看到了一片漆黑。他心下一惊,几乎是飞步地冲上楼梯,以最快的速度开门。
  傅拥玉听见开门的声音,缓慢地回眸看着门口,正好与他焦急的眸光对个正着,她抿着嫩唇,看着他的神情仿佛这个男人不过是陌生人。
  “我以为你走了。”他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在跟你把话讲清楚之前,我不会走。”她淡淡地说道,身上一色的黑几乎与室内的黝暗融为一体,“我必须代替傅家向你要个交代,闵苍风先生。”她话落的那一瞬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冻结了般,闵苍风浑身一震,脸色有些微的苍白。
  “你知道了?”他没想到冲突会发生得那么迅速,唇畔泛着苦笑。
  “傅家请求道上兄弟赏脸,不要插手管傅家与徐启华之间的恩怨时,‘黑门’并没有提出异议,为什么现在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了?”
  “‘黑门’没有出尔反尔,徐家的先人曾经给了龙家一个人情,所以这次我是代替龙齐门主,以私人的立场出手的。”
  “说的倒好听。”她冷笑了声,“把他交出来。”
  “人我是不可能交出来了!徐启华已经在我的安排之下,被偷渡出境,现在或许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上享受着碧海蓝天,过着舒适惬意的生活了!”
  “舒适惬意?他不配!”她咬牙切齿,一脸憎恶,“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恕我难以从命。”他定定地看着她,平静的眸色之下掩藏着一丝火光,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声甫落,她抄过手边一座小台灯扬手朝他砸过去,却被他巧妙地避开。
  落地的破碎声在阗黑的空间里显得特别刺耳,傅拥玉出手朝他攻击,每一招都凌厉得像要致他于死一样。
  闵苍风已经很刻意在闪躲,不想与她正面冲突,冷不防地,他扬起手,以为她会出招抵挡,却没料到直接击中她太阳穴的位置,那落下的力道之猛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要下那么重的手,很痛吗?”有生以来,他从未像此刻如此慌张过。他想要接近她,检查她的伤势,却被狠狠地挥开。
  “别让我再见到你!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杀了你!”低吼的同时,她的耳膜还是嗡翁作响,就像是快要聋掉一样。好痛!她的太阳穴不断地传来该死的疼痛,她咬牙切齿,不敢相信他竟然下那么重的手!然而,在她心底深处的隐隐作疼,比被打的地方还要令她难受!他温存的轻喃仿佛还在她的耳边萦绕,在他们缠绵之时,他是如此呵护地爱抚着她,那些记忆都还新得像刚烙上的印记,在她的心里热烫着。但好痛……因为曾经是如此地被温柔对待,所以被打伤的脸颊就更加地疼痛起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心口的一阵揪痛让她再也说下下去,她咬咬牙,扬眸恨视了他一眼,匆匆地抄起背包,夺门而出。就算只是多一秒,她都无法再继续待下去了!
  闵苍风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的深恶痛绝,她看他的怨恨眼光,竟然比一把刀插在他心上还要疼痛。他想张口喊住她,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反正她一定不会相信。她绝对不会相信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了能够弥补她,只要能够稍减她的疼痛,就算是要剜了他的心,他只怕都甘之如饴吧!反正,这颗心留在他的胸腔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从今以后,也只是多了为她犯疼的毛病罢了!
  希斯洛机场的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人是脚步紧张地准备赶飞机,有人则是依依不舍地来送亲朋好友,也有人才刚刚抵达,高兴地投入了亲人的怀抱。
  既然已经知道没办法将徐启华带回牧风岛,傅拥玉昨天与大爷爷通过电话,他要她无论如何都先回去再说,至于结婚的事情,他们已经决定不会再逼她,至于原本谈定要与同样也是转型开跨国公司的鸿虎帮继承者相亲一事,也全都不算数,双方说好了她回去之后,如果有深入交往的意愿再说吧!所以眼下她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英国不回去,而现在的她一身疲惫,只想要回去牧风岛好生休养一阵子。
  傅拥玉在随扈的护送之下进了机场,一切的手续早就办好了,就等着坐上飞机回牧风岛。忽然,她看见了熟悉的高大身影,转眸定睛,看见了闵苍风,他一身的轻装简便,几个来替他送行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看样子拥有“黑门”成员的身分让他挺吃香的嘛!
  “小姐,时间到了,咱们该上飞机了。”刘秉在随侧出声说道。
  “嗯。”她点点头,再看了闵苍风俊挺的侧颜最后一眼,那一瞬间,在她瞳眸深处泛映着光芒,分不清楚是眷恋或是憎恨。或许两者都有吧!如果,这男人不曾让她心动过,或许在她心底对于他所做所为的憎恨就不会加倍强烈,可以把他当成一般的敌人对待了!
  他们之间所有共享过的甜蜜,在那一瞬间都变成了狰狞的伤口。那天,他打在她脸上的伤有多痛,她的心就有多难受!傅拥玉深吸了口气,不允许自己再胡思乱想,转身离开。
  闵苍风眼角余光瞥见了一缕熟悉的纤影,他转眸定定地看着女子的背影,是她!真是神奇,只是背影就让他的心里笃定那名女子就是傅拥玉。无数次的拥抱,早就让他将这个女子的每一寸细微都深记在脑海之中,只怕是他穷余生也不会忘记的吧!他们在一起得太快,却也同时分离得太过仓卒,还有好多话、好多事,他们都没有机会一起共同享有了!
  但分开了也好,他根本就没办法忘记那一天,双方打斗时,他的掌刀不慎落在她脸颊上的狠劲,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不是存心伤害她,就轻易地原谅了自己,因为,他根本就不该动手的!那天,打在她脸上的伤有多痛,他的心就有多难受!趁他们还能分开时,就这样散了吧!
  “苍风,该上飞机了,有空再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如果你遇上麻烦,捎个讯儿过来,我们这些老哥儿们一定随时都能帮上你的忙!”体型微胖的老瑞休呵呵地笑说道。
  “谢啦!我不会客气的。”他笑着回答,接受了几个老朋友的拥抱之后,再张目寻找,已经完全失去了她的踪影。他笑叹了口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苦涩神情与淡淡的思念,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04
  很多人都喜欢计画人生,但人生的无常却总是教人计画赶不上变化。
  炎炎夏日的京都,那晴朗的天空总是蓝得教人炫目,躲在那绿色树梢后的云朵也总是雪白无瑕,软呼呼的像棉花糖般,教人险些忘了在艳阳下的空气是炽热的,蒸得让人每一寸毛孔都可以感受到那狂飙的高温。但在这种炎热的天气,热气闷得散不出去的京都盆地之中,那些老头们就是可以觅得一块清静之地,也难怪他们敢在这种鬼天气之中,把各方黑道人马召集来此,也不怕这些危险分子一个耐不住炎热,火爆地打起来。
  两路大树夹道的绿荫小路上,嚣张的蝉叫声几乎淹没了婴儿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傅拥玉推着车子,缓慢地散着步,希望可以把女儿给哄睡。她这小妮子就像天生的好奇宝宝,那一双又圆又黑的眼睛总是四处张望,对于见到的每个东西都感到兴趣,相较于她的不安分与好动,别的婴儿的动作在傅拥玉眼底都乖巧到几近缓慢。这小家伙就是她人生里最大的“无常”。
  从英国回到牧风岛之后,她好像忽然清醒一样,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竟然不顾后果,跟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人发生关系。所以,老天爷好像是为了报应她的愚蠢,真的让她怀了这个已经拗了她半个下午还不肯午睡的小妮子!
  “呀呀答……”嫩嫩的童音正在说着无意义的音节。
  傅拥玉已经很习惯这个小鬼自言自语了,想到爷爷们在得知她怀孕之后,一个个大受打击的模样,向来就有高血压毛病的三爷爷还到专属医院去住了一段时日,四爷爷则是请了心理医生回来替几个兄弟开导一下。后来,他们终于消化了这个“打击”,只求她告诉他们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想宰了那个染指他们宝贝孙女的臭男人。
  但她铁了心没告诉他们说究竟是哪个男人留了这个种,就当做这小娃儿是童话故事里的桃太郎,不小心让她捡到了,所以她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颗桃子生下来,乳名就取作小白桃。本来,她以为这孩子出生之后会落得妈妈不疼,爷爷不爱的地步,没想到这妮子生得还挺讨人喜爱的,没多久就让几个曾爷爷忘记她的父亲是被他们恨得牙痒痒的“臭男人”。
  再次确定她女儿没有半点睡意之后,傅拥玉很沮丧地抬起头,望着已经走了一大半的铺石路,没预料到会见到闵苍风的出现!
  闵苍风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先看了看躺在婴儿车里的孩子,然后再抬眸看着她,有一瞬间,映在他黑眸深处的笑意温柔得教人心碎。
  一阵微风袭来,为京都炽热的天气添了一丝舒畅的凉意,傅拥玉瞪着面前的男人,细致如玉琢般的娇颜充满了阴霾,如果能够把这个男人卸成八块,她绝对不会客气的只砍成七块!
  那阵风从她的指尖拂过,吹到了他的身畔,扬动了他的衬衫下摆,闵苍风一动也不动地直视着她。
  就在分别一年又六个月之后,她又出现在他面前,光看她瞧着他的眼神,让他十分笃定,这女人对他有深仇大恨,如果可以把他砍成八块,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只分成七块!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硬着声说道,这栋日式的屋宅是属于傅家的,除了受邀的客人之外,闲杂人等绝对不允许进入。
  “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办正事。”他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了一张精致的小卡,那是今次参与商会的人才拥有的通行证。
  “我还以为‘黑门’的势力已经够广,财源已经够多,不需要过来跟我们这些小人物们分一杯羹了!”
  “永远也不会有人嫌钱多,更何况这次老爷子们的提议让‘黑门’里许多主子辈的人感兴趣,所以我们没道理不过来参加这次盛会。”
  “我不以为爷爷会欢迎你们。”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是永远不变的道理。”闵苍风微笑,明白傅老爷子们江湖上行走久了,自然懂得是非利害关系,与“黑门”为敌,对“牧风岛”半点好处也没有。更何况这次的跨国计画如此庞大,能多个帮手自然是件好事。
  傅拥玉看见他说话的同时,眼光落在孩子身上,她平静地没有反应,想当做今日与他的相遇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身错过了,就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孩子多大了?”他笑着问,看见女娃儿也同时在对着他笑。
  “刚满七个月。”
  “真可爱的女孩,长大了一定像你是个美人胚子。”他与女娃儿四目相对,蓦地,小女娃绽出一抹恨不得甜死人的微笑,瞧得他心都忍不住快融化了,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可以抱抱她吗?”
  傅拥玉有一瞬间的迟疑,最后点了点头,“可以,只要她肯让你抱的话,我没有意见。”
  她抿起嫩唇,看着他笑着张开了双手,要抱起小白桃,只见那张小脸充满迟疑,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母亲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地让他给抱进怀里。
  “真可爱的小东西。”闵苍风让她的小手握住一根长指,那过分白皙的婴儿肌肤更显出他男性手背的粗犷纹理。
  “不小了,她现在已经有七十公分高,医生说她在婴儿排行榜里面已经有前十名的实力,在学会走路之前,她最好不要再长高,否则我怕自己会抱不动她,说不定会抱到手断掉。”傅拥玉冷哼了声,正好对上女儿一直望着她的可爱眼神,大概是发现母亲在说自己,撒娇似地绽开笑脸。
  闵苍风转眸看着傅拥玉,在看见女儿的笑脸之后,只见她原本冷淡的脸色立刻变得和缓,但还是没好气地撇了撇唇角,对着婴儿稚气的小睑呛声道:“对啦!就是在说你啦!还笑?!”
  看见母亲在跟自己说话,小白桃手舞足蹈,笑得更开心了!
  “你们母女两人的感情真好。”他忍不住笑叹道,弄不清楚在心里微涩的滋味是羡慕还是护嫉。
  “好?哪里好?我跟她没交情啦!”说着,她瞪了女儿一眼,发现她还是像只小狗般哈哈地笑着,以为母亲在跟自己玩游戏。
  “在我眼底看来,你们的感情就是很好,好到让我羡慕这孩子的父亲,他真是全天底下最幸运的男人。”他轻笑了声,眸色黯然。
  “那不关你的事。”傅拥玉硬着声说道,刻意淡然的目光停留在女儿身上,看她一会儿摸着他的脸,一会儿把小脸靠在他的肩上,一会儿又用着无牙的小嘴咬着他的臂膀,俯瞰着石子地,好奇地目测着自己离地的高度。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们一定可以过得很好的,是不?”他锐利的眸光笔直地盯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会为了她而心动,竟然还是希望她过得快乐,就算要陪着她走完这辈子的男人并不是自己也无妨。
  他说这些话是在试探她吗?该死的!他应该要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父亲才对!但他不知道!为了要生养小白桃,这些日子以来她受了一堆苦头,这些他也全都不知道!闻言,傅拥玉心口窒了一窒,颤着唇想开口说自己当然会过得很好,但是,把孩子生下来的痛,喂养孩子的辛苦劳累,在这一瞬间爆发开来。冷不防地,她一脚往他的下盘踢去,心里气恼得管不了女儿还被他抱在怀里,发泄似地一昧攻击着他。“你这个可恶的男人!可恶!可恶!”
  “你为什么突然打人?住手!”闵苍风非常小心地护住怀里的小白桃,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却也因此捱了傅拥玉几个拳脚。
  “我就是要打你,不让你也痛几下,我不甘心!”
  “不要打了!小心你的女儿!”闵苍风在心里暗咒,她这个疯婆娘,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需要让自己的女儿也蹚浑水吧!
  “我的女儿?!她就不是你的女儿吗?反正你的身手不是很厉害吗?你最好给我保护好她,不然我就跟你算帐!”她越说心里越气,要不是女儿还被他抱着,她一定会狠狠一拳打烂他那挺直的鼻梁,一脚踢断他的命根子。她明明就不是哀怨的弃妇,也不允许、更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弃妇,但是此情此景却让她恨不得棒打他这个薄情郎!
  “你在胡说什么?”闵苍风单手抱住宝宝,扬起另一只长臂挡住她的长踢,虽然接下了攻势,但是她的力道之狠,还是让他忍不住痛得咬牙。但在他的眸光深处,却簇动着诡谲的笑意。
  “你竟然还敢挡我?你这男人难道不觉得心虚吗?你做错事,难道就不觉得心虚吗?如果你够有良心的话,就应该好好站着让我打!”本来,她已经决定忍下这口气,就当做两人今天的相遇不过是偶然,只要她不说,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小白桃是他的女儿。
  然后,他继续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但是她只要一想到要把小白桃独力抚养长大,想到他不必负半点责任,以后说不定还会娶别的女人生其他的小孩,她就呕得想要杀人!为什么她就必须如此辛苦?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把孩子抚养长大?为什么她当初要决定生下他的孩子?!如果一切重来,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话……该死!她还是会决定要把小白桃生下来啦!
  他擒住她一只纤细的手腕,无论她多用力想抽回都不放开,俯眸与她四目相对,几乎要抵住她俏挺的鼻尖。
  “把话说清楚,她真的是我的女儿?”
  傅拥玉抿起了嫩唇,别开充满怨念的美眸,反倒半个字儿都不说了。“把孩子还给我。”虽然她根本就不想开口跟他说话,但宝宝被他抱在怀里,她也只能开口把孩子要回来,
  不过……那个小叛徒!明明就是个要睡觉的时候就会闹别扭的小孩,竟然睡了,而且还在他的怀里睡得那么香甜,简直教人无法原谅!虽然,他那堵宽阔厚实的胸膛她也不是没躺过,确实是舒服得会教人上瘾,被他拥抱的感觉很安心,仿佛只要在那个怀抱之中,就算是天塌下来都不需要担心,没想到她女儿小小年纪,倒是挺识货的……慢着!傅拥玉低咒了声,心想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那男人是他们傅家的天敌,无论他的怀抱再舒服温暖,都不关她的事!当然,这也不关他们……不,是她女儿的事!
  “回答我的问题,现在大堂里都是各方前来的道上兄弟,我想你应该不愿意引起骚动才对。”他耸了耸宽肩,一脸只要她不介意,他当然也不会有意见的配合表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挑起秀致的眉梢,似乎非常笃定他不能拿她奈何的表情。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儿……”闵苍风敛眸笑瞅了怀里甜睡的婴孩一眼,那温柔的神情教傅拥玉忍不住觉得妒嫉,然后,他耸了耸肩头,似乎已经在心里有了笃定的答案,无论她承认与否都无所谓了,“当初我们分手得太快,如果再多给我们彼此一点时间,或许我就不会错过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没有正式交往过,当然也没有所谓的分手。”她硬声地反驳,一双美眸却因为他灼锐的盯视而心虚地别开。
  “我以为你应该有点喜欢我,才会跟我上床。”他唇畔泛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巧妙地掩饰了眸底不悦的阴沉,心里责怪自己在机场那天没想得太清楚,否则他也不会走得那么决绝,“如果你告诉我有孩子的话,我一定会娶你。”
  “可是我绝对不会嫁给你!”说完,她想伸手抱回孩子,却被他给闪开,让她如晶玉般的瞳眸映着愠色,“你到底要不要把孩子还给我?”
  “至少等她醒过来,在她醒过来之前,陪我到那边的石椅上坐一会儿,咱们有些事情该聊-聊。”
  “我们无话可说……”
  “别惹我生气,我大可以把孩子抱走,不把她还给你。”
  “你不敢!”
  他挑起眉梢觑了她一眼,唇畔轻扬的浅浅笑痕,仿佛在警告着她不要想考验他的耐心,他半点都不介意说到做到!
  “生女儿我也有一份,你不能一个人独占她。”
  “一份?你以为孩子是个西瓜,还真能剖开让两人平分吗?”
  “我不管,如果不能平分,那就共享,我丝毫都不介意跟孩子的母亲一起抚养,既然已经让我知道她的存在,就不可能教我放弃她。”
  她在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刚好让他可以将她看得非常清楚,那头原本及腰的长发修短了一点,但是依旧闪亮如丝,如水瀑般披泄在她的纤肩上,柔美的身影依旧纤细,但是多了一丝从前没有的腴嫩。
  “你的爷爷们知道孩子的父亲是我吗?”
  “不知道。”她摇摇头,立刻一脸正色地警告道:”你不可以让我爷爷知道你就是孩子的父亲,绝对不可以,你记住了吗?”
  “为什么?”他很好奇想知道原因。
  “反正就是不可以!”她斩钉截铁,一口回绝。
  “我不能知道理由吗?”他伸出大掌执住她肩畔的一束青丝,那如丝缎般的感觉教他无论如何都摸不腻。
  他亲昵的举动让傅拥玉心头一赧,没闪身避开,只是瑟缩了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努力地捺住心头的狂跳,“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总之你不能说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他微笑地点头,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仿佛如果他不照她的话去做,就会发生天崩地裂的大事一样,教他哪能够不点头答应呢?
  傅拥玉得到他肯定的答覆之后,明显地松了口气,露出放心的表情,在今天之前,她没让任何人知道孩子父亲的身分,无论她的爷爷们如何利诱威逼,她就是不肯吐出半个字儿。或许是怕几个爷爷把他给剁成八块吧!
  说也奇怪了,她明明也恨他恨得牙痒痒的,怕是把他剁成八十块或八百块都难以泄恨,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让爷爷们对他动手。所以,果然她还是很恨他。傅拥玉扬起美眸,直勾勾地盯住他俊挺的侧颜,她果然恨这个男人恨到不亲自动手宰了他,会心有不甘……
  京都大会散了之后的隔天,傅拥玉与女儿被送到了香港,就像是直送行李般被丢进了闵苍风的住所。这个男人很没天没良地拥有一栋位置和环境都很良好的宅邸,傅拥玉恨恨地心想,忍不住想到就算小白桃要在这里长大,也绝对不成任何问题。但眼前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于她们被送来香港的原因!
  “傅老爷子们吩咐绝对不可以让你们母女俩感到任何不方便的地方,所以依照你们在牧风岛上的生活习惯,所有的东西用品一应俱全。”闵苍风脸上堆满了笑容,欢欢喜喜地迎接他的娇客们。
  “你明明就答应不告诉我爷爷!”傅拥玉抱着女儿,冷着声,没打算让他用笑容蒙混过去。
  “我没说自己是孩子的父亲,只是告诉他,我们两个曾经在一起。”
  “那才不过是几天的时间,根本就不算是在一起!”
  “咱们连孩子都有了,有必要争执这一点小细节吗?”
  “你……”傅拥玉咬牙切齿,怒火直往心上冒。谁来给她一把开山刀,她要将这男人砍成八块!反正当她打算生下宝宝的时候,就没打算让孩子有个爹了!“我不以为爷爷们会轻易就答应把我们送过来,毕竟当初就算是以龙家的立场出面,但毕竟是你亲自把徐启华送走,至今他还下落未明,关于这件事情你又该怎么说?”她挑起眉梢,逼问的语气没有丝毫留情。
  他耸了耸肩,似乎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我已经答应你爷爷,在近日之内,绝对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难道你想当‘黑门’的叛徒?”可耻!
  “为了你,就算当个叛徒也无妨。”他笑了,眼底的温柔像两钵清水。
  “卑鄙!我不会跟一个叛徒在一起,今天你可以为了我当叛徒,改日说不准你又会为了谁而背叛我!我傅拥玉不屑跟你这种人在一起!”
  闵苍风笑而不答,不急着替自己的清白反驳她,确实,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个冲动,若是为了她,就算与天下人为敌都无所谓,但他还是决定不说出口,反正她也不会相信他的真心。
  就在这同时,小白桃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小嘴里喃喃自语,蠕动着没有意义的音节,最后,她别开小脸,乖乖地趴在母亲的肩上,小手把玩着她的衣袖……

05
  “哇哇……呀呀呀……噫噫噫噫……”婴孩的哭声不只是万分惨烈,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了!而这哭声就是出自小白桃的小嘴里,她哭得脸儿通红,晶莹的泪珠子噙在眼眶边,好几次哭岔了气,声嘶力竭的模样险些教人以为抱着她的闵苍风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有着十世宿仇的敌人。
  “不哭,小乖乖,别哭喔!”闵苍风被女儿的哭声弄得心慌意乱,比起面对千军万马,女儿的哭声对他而言更具破坏力。
  “噫呀……呐呐呐……呀呀……”一双白嫩的小手就像爪子般捉着父亲的脸颊,像是在抗议似地对他喊着。
  这时的闵苍风真希望谁来卖他一台婴儿语言翻译机,看着女儿泪汪汪的眼睛,知道她一定有话想说,说不定是饿了,说不定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但是,她的语气听在他的耳里,就像是外星话般无法理解。
  原本在院子里散步,听见女儿哭声的傅拥玉走到起居室,就看见一个大男人差点就向不过才几个月大的小娃儿投降。她伸手从闵苍风的怀里接过小白桃,才接过来不到一秒钟,那双小而白嫩的手臂就紧抱住她不放,嚎啕的哭声变得断断续续。
  “乖乖,不哭了,没事了。”她轻声哄着女儿,果然不到半分钟,小白桃就不再哭了。
  “我只是看她睡醒了,想要抱她,没想到……”闵苍风说起来还心有余悸,在初听到小白桃凄厉的哭声之时,他以为自己弄伤她了。
  傅拥玉顿了一顿,仔细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女儿一遍,“她的尿布没湿,一个小时前我才喂她吃过奶,所以应该也不是肚子饿了,结论只有一个,但我不确定你想不想知道。”
  “你说吧!什么结论?”
  “那就是她不想让你抱。”她的语气非常平静,因为她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可能,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还在我怀里睡得很甜,怎么可能是不想让我抱呢?你确定她不是因为不舒服才会哭闹吗?”他非常坚持地拒绝相信,试着想找出各种可能存在的原因。
  “我想,你那天的运气大概很好吧!”傅拥玉耸了耸纤肩,敛眸觑着女儿梨花带泪的笑颜,唇畔勾起一抹微笑,“你瞧她现在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像是身体不舒服吗?”
  “这……”
  “你不服气?还想再试试看吗?”
  “不必了。”他并不是太容易放弃,而是不忍心再听见女儿那撕心裂肺般的哭声,那会教他感到心疼。
  看见他脸上的微笑带着些许落寞的神情,傅拥玉抿了抿唇,感觉自己好像在对他落井下石,谁都可以看出他是把女儿给疼进骨子里了,但疼爱的女儿却偏不肯被他抱着,对他而言,只怕再也没有比这个残酷事实更大的打击了吧!
  “我想,她刚才睡得不多,还需要再多睡一会儿。”
  “嗯。”他迟疑了半晌,点了点头。
  “那我把她抱进房间睡觉了。”
  “好,不知道她睡饱心情好了之后,肯不肯让我抱呢?”他放缓了语气,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看着小白桃。
  “我不知道,那就要看她肯不肯了。”说完,傅拥玉抱着孩子转身走向睡房,她不想再说更重的话,这男人已经够痛心了,根本不需要她再在伤口上多补一刀。
  闵苍风沉竣的眸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傅拥玉抱着女儿的背影,直到她们进了房门里还不肯移开,心里的怅然沉重得教他难以承受。从来,他就没有任何非要不可的人或事物,拥有了也好,失去了也罢,他从来就不曾因为拥有或失去,而感到欢喜或悲伤。而这一对母女,他最爱的玉儿和可爱的小白桃,却彻彻底底地颠覆了他的人生,他是如此渴切地想要拥她们入怀,用尽一切努力呵疼这两个他最爱的女孩,但她们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碰不得的人。他笑叹了声,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下那么苦涩,拣了一张最靠近房门的软椅坐下,抿着唇,不发一语地听着门内传来傅拥玉轻柔的哄声,以及那颗小白桃的牙牙童音,在他的耳朵里成了最美妙的天籁。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呢?他想。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她们之间的一分子呢?
  最疼爱的女儿不肯让他抱,一让他抱上手就大哭。闵苍风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让自己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就算他已经接受了事实,只要一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内心受伤。但在他充分阅读过国内外的相关书籍,以及询问过医生及育儿专家之后,知道了一个令他心里更难过的事实——婴儿在还不懂事之前,一切都是看母亲的脸色行事。
  让母亲露出笑脸的人事物,是令他们可以安心的,但让母亲露出防备不安的东西,就立刻被他们贴上危险的标志,危险的东西如他想要亲近的话,当然是哭得乱七八糟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要讨她这个小娃娃的欢心,除了买新衣服和新玩具之外,他还很乐于为她做牛做马。
  虽然总是在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内,她就会开始大哭,开始想找妈妈,只有在傅拥玉的陪伴之下,小白桃才肯稍微让他亲近,而所谓的“亲近”,其实是坐在母亲的怀里,用着像是在打量稀世动物般的眼神望着他。
  生平第一次,他尝到了一种名为“绝望”的失败感,对于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娃娃,他无助地想要叹息。但或许真正教他想叹息的,是一直躲藏在小娃娃身后,不想真正面对他的女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才算是他真正的“绝望”。在这种令人沮丧的时刻,他根本就不想见任何人,但却偏偏每个人都想来打扰他。
  最近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疯子伍烕,在“黑门”之中算是新崛起的角色,但论地位论身分,也不过是个二流角色,但他却到处放话,说他在一年半前,背着组织在伦敦做不法勾当,根本就是一个叛徒。还有他奶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自己有了金孙,拚了老命似地想从美国赶回来,最后是他拜托她身边的老管家千万要挡住,才没让这位老人家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回来凑热闹。再来,就是他觉得一直会出现,但至今尚未登门拜访的某一号人物。
  “你来干什么?”闵苍风没好气地看着冷子渊那张勾着邪恶笑意的俊脸,早就知道他这位少爷迟早会上门来“嘘寒问暖”,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没心情见客。
  “没事就不能来吗?”冷子渊扬唇,一抹浅浅的微笑将他俊美至极的脸庞点缀得邪恶迷人,非常大摇大摆地带着老婆范陶陶和儿子走进闵家大厅,“我身为你的好朋友兼好兄弟,当然要来关心一下,毕竟你现在跟傅家千金住在一起,我当然要过来探望一下,才好回去跟几位兄弟交代你的近况,也顺道看看你是否需要帮忙。”
  “帮忙?渊少,我想你是想来看我是否还存活着,你所谓的‘帮忙’是替我收尸吧!真是谢了。”闵苍风没好气地回道。从小到大,几十年的交情早就让他把这个男人看透了!冷子渊向来是以玩弄同门兄弟为乐的不良分子,哪有可能会存好心要替别人解决麻烦?!
  “不客气,毕竟当了几十年好兄弟,这一点忙我还帮得上。”
  “我心领了。”闵苍风苦笑,听见了女儿的牙牙学语声,转过头就看见傅拥玉抱着她正走下楼梯。
  原本看见有客人在场的傅拥玉转身又想上楼去,却没想到一旁的范陶陶把才刚满周岁的小儿子丢给丈夫,热络地走上楼梯去把她们母女两人给带下来。
  “好可爱喔!”范陶陶看着小白桃发出赞美的叹息声,叹息的成分居多,虽然她儿子也长得不赖,但她老公实在太过俊美了,生出来的女儿也绝对会有国色天香的本钱,在她的恳求下,冷子渊是很乐意配合啦!但就是没有好消息传出来。
  “谢谢。”傅拥玉笑着颔首,没法子对范陶陶摆出严肃的脸色。
  “她叫什么名字?”
  “傅甘夏。”傅拥玉语气冷淡地说,似乎故意要让人知道孩子跟着她姓,与闵苍风半点关系也没有。
  冷子渊听出了弦外之音,泛起了一抹轻浅的笑容,但他亲爱的老婆大人倒是半点都没感觉。
  “甘夏?”范陶陶眨了眨美眸,回头看着丈夫:“渊,我觉得这两个字好耳熟,究竟在哪里听过呢?”
  “在日本有一种叫甘夏的橘子,前两天你才吃完一整盒从日本限时空运来香港的甘夏果冻,忘记了吗?”冷子渊唇畔的笑容抿得更深了,心想这妮子非但没听出人家话里的含意,追究的重点偏离得教人觉得好笑。
  “对啊!甘夏果冻好好吃,甘夏糖也好吃。”范陶陶双手捂着脸颊,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但还是忍住把口水收回去,问道:“既然她的名字叫甘夏,那小名是不是就叫小橘子呢?”
  “不,叫小白桃。”
  “为什么?甘夏明明就是橘子!”
  “没有为什么,当初老婆婆在河里捡到的不是橘子,是桃子,所以她就叫小白桃。”傅拥玉说话的表情依旧淡然,并没有打算对范陶陶解释前因后果。
  “老婆婆?为什么小橘子变成小白桃会跟老婆婆扯上关系呢?”
  “如果你不想跟老婆婆扯上关系,那也可以说是老爷爷。”看着范陶陶一脸迷惑的表情,傅拥玉故意把话说得更扑朔迷离。
  “这件事情跟老爷爷又有什么关系?”范陶陶哭丧着脸,为什么孩子的小名会跟两个老人扯上关系?孩子明明就是她跟闵苍风生的啊!
  冷子渊低低地笑了,他原本是不想开口,但是看着自己亲爱的老婆明显地被玩弄了,他实在不能够坐视不管。
  但就在这时,儿子挣脱了他的怀抱,用着蹒跚的步履走向闵苍风,张开小手要让叔叔抱。
  闵苍风笑叹了声,如他所愿地将这个小家伙抱进怀里,说起来也讽刺,比起自己的女儿,他对冷家这个小毛头更加熟悉。
  小白桃原本就一直在注意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娃娃,就在她看见闵苍风把他抱进怀里,亲热地逗玩着时,蓦然大哭了起来。小女娃号啕的哭声凄厉极了,好像被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才不到一会儿功夫,一张小脸已经布满了泪痕。
  “怎么了?”傅拥玉一时慌了手脚,她没听过女儿像现在这样哭号过,怎么哄都没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她在妒嫉。”冷子渊笑了,一针见血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家的儿子也干过同样的事情,也不过就是陶陶抱他去打预防针的时候,顺手抱了别人家的小孩,想当时他也是这样在哭。”说完,他从闵苍风的怀里接回儿子,说也奇怪,才不过刚把儿子抱回来,小白桃就不哭了,伸手呀呀地要闵苍风抱。
  傅拥玉无奈只好把女儿交出去,但对于这个理论嗤之以鼻,“不争气的小妮子,到底在哭什么呢?不过就是自己的父亲抱了别人家的婴儿,有什么好难过的?反正他是她父亲的事情又不会因此而改变!”
  闵苍风却笑了,灿烂得合不拢嘴,“她确实不需要难过,因为我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但是我开心,因为这证明在她心里,知道我与别人不一样,她认得我了。”
  “这样很了不起吗?”她挑眉睨了他一眼。
  “是的。”他坚定地看着她,轻沉的语气之中藏着炽烈的情感。在他的心底深处非常明白,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为他争风吃醋,哪怕只是一点点怨怼的表现,只要对她而言,他能与别人有一点不同,就已经令他心满意足了!
  今年夏天香港的天气特别炎热,就连坐落在半山腰上的宅邸,迎面吹上的风都挟带着一丝恼人的燠热。闵苍风站在庭院的栏杆边,眺目望着几乎融成一色的天空与海洋,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半点都不受炎热的天气影响。
  “闵爷,你说这伍威应该如何处理?”多年来都跟随在闵苍风身边办事的张肇对于这件事情比主子更关心。
  “按兵不动。”闵苍风实在不想让这件坏事影响他的好心情,想到那天女儿哭着要他抱的可爱模样,他就忍不住心生爱怜,“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想玩什么把戏,他以为凭自己的力量,可以把我撂倒吗?”一直以来,他就不爱争权,但却是最接近权力核心的关键人物,难道那个伍威以为把他拉下这个位置,就能够接近龙齐,成为重要的一分子吗?
  “我知道了。”张肇虽然想采取更激烈的行动,但是既然主子如此吩咐,他也只好奉命行事了。
  “虽然我要兄弟们别轻举妄动,但记得一点,别让他有机会靠近玉儿与孩子,她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说完,他扬扬手,示意张肇可以离开了,转身仰眸看着二楼打开的窗口,白色的窗纱随着风轻轻舞动着。他扬唇笑了,心想奶奶的叮咛似乎不再那么刺耳了,结婚生子想起来就是一件挺令人兴奋期待的事情,至于“结婚”与“生子”的顺序,只要时间点捉得对,就半点都不重要了!
  因为意外地怀了孕,生下了小白桃,傅拥玉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过问集团的事务,事实上,现在主掌大权的人依旧是她几个爷爷们,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就很积极要把她栽培成接班人。但最后,他们还是想要为她觅得良婿,四爷爷曾经意有所指地想告诉她一些话,似乎想要让她知道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理由,但总是没能说出口。
  她喂着女儿吃亲手调理的副食品,绿色的萝卜泥以及南瓜泥的颜色实在令人难以联想到美味,但这小家伙向来不太挑食,好喂得很。
  小白桃一边吃着,一边玩着玩具,吃到一半,就连玩具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她爬到傅拥玉身上,借力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扯母亲手上的小碗。
  “不可以,乖乖坐回去。”傅拥玉沉着声说道,却又怕她一时站不稳往后倒栽,只好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小白桃似乎早就料到母亲不可能不理她,呵呵地笑着,沾着红黄色蔬果泥的小嘴热络地贴到博拥玉的脸颊上,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是说乱咬一通。
  好不容易把女儿从身上剥开,傅拥玉大半张脸蛋上已经被沾满了食物,而刚从外面进来的闵苍风恰好就见到这副情景,深情的眸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心猿意马地涌起想吻她的冲动。
  又或者,他想要的不仅仅只是亲吻而已。直至今日,他尚未找到可以戒除她的方法,豢养在他心底的那头野兽,没有一天停止过饥渴的哀鸣。
  傅拥玉看见他走进来,没有特别的反应,继续喂着女儿吃东西,虽然没有刻意感觉他的存在,但是就是能够知道他一直站在门边,眸光锐利地盯着她。终于,她再也按捺不住,脱口而出,“我们在伦敦时,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一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是几个纪元。
  浅浅的笑痕泛上闵苍风的唇畔,他耸了耸宽肩,扬起眸正视她的逼问:“事到如今,是或不是还有那么重要吗?”
  想也没有多想,傅拥玉扬起纤手,将手里的小碗砸到他的胸口,红黄色的泥汁顿时将他白色的衬衫染了一大片,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当然重要!”她沉住语气,不想让大吼声吓到女儿,但激动的语气却因为压抑而有些颤抖,“如果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那至少表示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要骗我!”
  “我不想跟你打。”对于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仍是心有余悸。
  “你以为我还会输你吗?”她所使出的每一个招势,都像是在他的预料中一样被巧妙地化解。
  “你还手啊!你不还手是在侮辱我吗?你是不是认为我就算用尽全力也打不过你?”
  “不,我没这个意思。”他逐一地接下她凌厉的攻势,笑容开始变得有点吃紧,她的武术底子确实不弱,想要只以防守就结束这一场争执,他必须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就在这时,小白桃发出了好开心的笑声,那清脆的笑声同时震住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
  “小白桃笑得很开心。”他说。
  “她大概以为我们在玩游戏。”
  “你觉得这是好现象吗?她才八个月大,看父母械斗比看童书高兴,你不会担心吗?”
  “我没想过要把她教成小淑女。”她轻哼了声,觉得他只是在转移话题。
  “那也不需要把她教成会逞凶斗狠的暴力女吧!”
  傅拥玉抿着嫩唇,好半晌没说话,她转眸看着闵苍风,看见了他充满忧虑的眼神,“那你想要怎样?”
  “想来我们也没有深仇大恨,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他笔直地觑着她,泛起一抹讨好的笑容,“人家说言教不如身教,小孩的学习力是很快的,为了不让女儿以后拿着枪乱指人的脑袋,咱们先休战吧!”
  虽然傅拥玉心有不甘,但为了女儿的教养问题,还是只能乖乖地接受他的提议,反正她已经笃定了要把这个男人剁成肉酱的时机已经不会太远了!

06
  “我要回家。”
  一整个下午都待在“黑门”总部之中处理杂事的闵苍风,晚上一回到家,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傅拥玉以近乎哀怨的语气对另外一端说道。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神情沉静地继续听她说下去。
  “他骗我,他一开始就骗我,大爷爷,我不要待在这里……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回家的话,我就想办法带小白桃离开这里,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强过这里!”说完,她没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挂断了线路。
  闵苍风待在门口一动也不动,静止了约莫几分钟,眸光深沉得有如幽冥的诡色,簇动着阴沉的光芒。看样子,他不能再任由严重的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如果他再继续视而不见,他会失去她!他推门而入,不着痕迹地将门给顺手带上。
  傅拥玉看见他进来,不知道刚才她在电话中所说的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但是她不在乎,淡淡地别过美眸,无语地看着台灯温暖的光芒。
  “如果你想要回家,为什么不跟我开口呢?”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不想再遮掩,不想再让应该爆发的冲突被藏在平和的假象背后。
  “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就会让我走吗?”她倒是有些讶异他会这么坦白地开口,抬起眸直视着他。
  “不是让你走,而是带你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回来。”他双手优闲地插在裤子的口袋上,靠在门板上,含笑的眸光一直锁在她身上。
  “如果我回去了,就不会再回来!”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默着声没开口,希望他自己自动自发地从门后让开。
  “我会带你回来,无论用任何手段,我都会让你回到有我在的地方。”他可是半点都没打算要“自动自发”。
  “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嘛!”她冷笑,出手要推开他,但才一伸手,就被他给牢牢地擒住纤腕。
  “我当然对自己有信心。”他耸肩笑笑,脸上轻松的表情没有改变,但是握住她手腕的大掌却丝毫没有松放的意思,“我知道自己的能力极限在哪里,你说对了,我很有信心,就算是你使尽了毕生绝学,也打不过我。”
  “把你这些话给我收回去!”她咬着牙,眸中闪出了怒火。
  闵苍风的笑意更深了,她最好生气,最好是愤怒到失去理智,如果无法将她激到那种地步,将会有太多事情被他们搁在原地,无法有任何进展。“为什么要把话收回去?我说的只不过是实话。”他轻佻地执起她肩畔的一束发丝,好像丝毫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底。
  “放开我。”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
  傅拥玉怒哼了声,也不管自己是否疼痛,硬是将发丝从他的手里扯回来,那粗鲁的力道似乎就算没了这束头发,也好过被他给执握着。“以后不准你再随便碰我!”她冰冷的语调让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抛掷而出的冰珠子,存心要砸疼人似的。
  “你这摆明了是在强我所难啊!”他笑咪咪地说道,唇畔的笑痕里收敛着危险的气息,“我心里想要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止。”
  “没有人可以阻止,但我可以不配合!”说完,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推开他,但他就像是沉了铁,根本就撼动不了。
  这男人,简直就是得寸进尺,难不成想吃定了她?!她曲起手肘,既狠又快地往他的胸口一顶,反正是他说就算她用尽全力,也打不过他,所以她也不必手下留情。
  闵苍风以双手挡下她的攻击,差一点就躲不过她的飞踢,这妮子果然半点都不留情,看来真的被他气坏了!
  看他挡得轻松简单,傅拥玉恼火地眯细了眸,抄起书桌上的一个纸镇扔了过去,虽然并不是扔得特别用力,但他仍旧是轻松地避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手下留情,只是那个纸镇掂在手里好沉,要是真的砸到他身上,绝对会疼死的!
  一来一往的打斗,其实根本就只是他守她攻,难道就真的如他所说,就算是她使尽了全力,也打不过他?她猛然旋身,扬起了一记飞踢,还来不及反应之时,就见他被踢倒在地上,有一瞬间,她愣住了,因为她明明就看见他来得及阻挡,说不定还是回她一手,可是他却倒下了,那结实的倒地声听起来就知道他摔得不轻。
  “认输了吗?”她一脚踩在他的胸前,敛眸冷睨着他。
  闵苍风扬起笑痕,语带玄机地说道:“我早就认了,只是你不懂而已。”他冷不防地伸出大掌擒住她踩在胸前的纤细脚踝,将她的脚往上一拉,凑唇在她的纤踝上轻吻着。
  “放手……”她倒抽了一口冷息,用力地想要从他的掌握之中挣脱,但他的大掌就像焊烙在她踝上的铁环,紧紧地圈住她不放。
  “老天爷似乎真的很疼爱你,让你连这么微不足道的小地方都如此美丽。”他轻谈喃着,亲吻着她的脚踝,感受她白嫩的肌肤所带来的柔腻触感。
  “不……”她困难地发出抗议的呻吟,他的唇、他的舌在她的肌肤上缓慢地移动着,那暧昧的滑腻感差点让她喘不过气。她用力地想要挣脱他,但是他的掌握就像是焊烙在她身上的枷锁,似乎只要这只脚还在她身上的一刻,就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他……
  激情过后,情欲的余欢就像蜜糖般,浓浓腻腻地沾黏着她,让她浑身无力,没法子动弹,但内心的羞耻却让她想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他,保持与他之间的距离。
  但他总是有办法巧妙地化解她的抵抗,他抱起她穿过书房的小门,来到他的房间,将她搁在床上,也跟着一起躺下来,一双有力的长臂根本不需要花费吹灰之力,就已经顺利地将她给拥进怀里,长指梳弄着她的发丝,宠溺的神态宛如他们早就已经是甜蜜的爱侣了!
  算了!傅拥玉轻喟了口气,已经再没有更多力气与他对峙了,只要她心里明白他们之间的恩怨,或许身体的本能让她不争气地向他求欢,但是,她的心却护得好好的,他绝对没法子接近夺取。就算是再一次离开他,她也绝对能够全身而退!她枕在他厚实的膀子上,美丽的眸子半眯着,几乎只要她肯闭上眼睛,就可以沉沉睡去。
  在今天之前,她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被他抱在怀里有多舒服,只有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的时刻,她才会稍稍地回忆起来,那一夜,被他占有的身子明明就那么疼痛,她却还是能够在他的怀里睡得很安心。
  “我们在京都重逢的时候,你似乎对于我有孩子的事情不太讶异。”她挪动了下身子,不太适应与他肌肤熨贴着的亲昵感觉。
  这段日子他们争端太多,谈话太少,她想问他的问题太多,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但在这种时候不说些话,她心里会觉得尴尬。
  “对于早就知道的事实,我当然不会感到讶异。”他扬唇笑了,话才一说完,就看见她立刻抬起眸子盯住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了小孩?”
  “孩子满月的时候,我听说本来应该有一场满月宴。”
  “是我几位爷爷想办,但被我坚持取消了!”结果几个老人家哀怨的表情,让她只好答应举办一个只有亲人参加的庆生会。
  小宝宝真是一个具有魔力的小东西,明明在小白桃出生之前,几位爷爷对这宝宝怀着很大的敌意,把让她怀孕的那男人的帐,全算到孩子头上,几个老人都是一副出生之后绝对不会疼爱孩子的决绝模样。但事实就是在小白桃出生之后,几个老人家把她疼进骨子里,在傅家已经待了几十年的朱管家说几位老爷子那股疼爱劲儿,半点都不输她当年出生的时候,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闵苍风勾起一抹兴味的笑容,说道:“还好你取消了,不然,孩子的满月宴说不定会变成‘黑门’人的大聚会。”
  “为什么?”她疑惑地眨了眨美眸。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放出风声,说我想要满月宴的邀请帖,结果‘黑门’上下动员总共拿到了近百张的请函,有人是替我拿的,有人则是拿着自己想去看热闹,他们似乎都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对一个孩子的满月宴如此热中。”
  “为什么?”她问出了“黑门”众人没问出口的疑惑。
  “我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话出的同时,他的眸色变得黝黯。
  “你就没想过自己是孩子的父亲?”
  “我想,以你那么恨我的程度,就算是怀了我的骨肉,你大概也会决定不生,何况,谁也不能保证你在离开之后,没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他泛起一抹苦笑,摇了摇头。
  “你难道不会算日子吗?你以为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我就能再找到别的男人,跟他上床生小孩吗?”
  “我……”
  傅拥玉一脸气愤,冷不防地翻过身,跨坐到他的腰上,双手用力地捧住他的脸颊,眯细美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真的以为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跟哪个男人都可以上床吗?!”
  “当然不是。”闵苍风扬唇苦笑,心想如果她的手里有一把刀,她绝对会用那把刀将他给阉割泄愤。但看见了眼前的美景,似乎就算被她给阉割了都无所谓呢!她雪白的身躯宛如瑰玉般一丝不挂地映入他的眼底,饱满的娇乳随着一举一动而晃颤着,生出了如春光般的波浪,而双腿之间的重点部位让被单给遮住了,只露出了修长的玉腿,却是教人更想入非非。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孩子可能会是你的,所以,在你的心里明明就觉得我可能会随便跟别的男人上床!”她气红了双眸,一双纤手就像揉着面团似地捏着他的脸颊,看着他俊朗的五官因此而变形,她才感到有一点得意。
  “如果,你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却跟我上了床,还生下我的孩子,那是不是代表对你而言,我是特别的呢?”
  闻言,她倒抽了一口冷息,蓦然地瞪圆了美眸,脑袋里因为他的话而变得一片空白,好半晌无法回神。他是特别的?因为他对她而言是特别的存在,所以,她才会跟他认识短短一天就跟他上床,才会知道怀了孕却没想过要把孩子拿掉?!
  “才……才不是!”她吞吐地说着连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回答。但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用力地反驳她。
  是的!这男人是特别的,否则不会在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将他的脸容给印在脑海里。是的!这男人如果不特别的话,她又怎会如此意乱情迷,将自己委身于他而没有丝毫的后悔呢?他是特别的!要不然,明知道他是藏匿保护徐启华的敌人,她却还是一意孤行,把小白桃给生了下来。每一次,当她想到自己所生的是他的女儿,那小小的身子里有她与他的骨血紧密地结合着,一股亲密的感觉就不自觉地油然升起。
  闵苍风听得出来她不过是在嘴硬,但最后还是决定由得她继续否认两人之间的特别情愫,反正就算不说出口,那特别的情感仍旧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
  “那么,你没想过我会有你的孩子,没想过要找我,那么,我们会在京都重逢,只是偶然吗?”
  “不,不是偶然。”
  “你明明就不相信孩子是你的!”所以,她才不相信他是特地去见她的,这个狡猾的男人,她才不会被他骗了!
  “对,我只是怀疑孩子是我的。”他含笑的眸光邪恶地在她赤裸的娇躯上浏览着,决定不了自己究竟应该从何处下手,“知道你怀孕生子的消息时,我确实大受打击,可是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我派人打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情,最后我发现孩子的父亲始终没有露面,我就想,会不会根本就没这个人呢?”
  “我又不是圣母玛丽亚,让我怀孕的男人当然存在!”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微恼的表情让细致的容颜看起来更加娇美动人。
  “哈哈哈……”闵苍风闻言大笑,执起她白嫩的纤手,凑在唇边轻吻着,“是,那个男人当然存在,所以我开始怀疑,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我呢?毕竟,在我之前,没有别的男人碰过你,那么,会不会在我之后,也没有第二个男人碰过你纯洁的身躯呢?”
  傅拥玉咬着唇,不知道应该回答是或不是,除了他之外,确实没有别的男人碰过她,但是如果她回答不是,好像会让这个男人感到洋洋得意。
  闵苍风一眼就看穿了她微妙的挣扎心理,其实他对于她的答案并不是太在意,因为事实就是她只有他一个男人。只要他是她的独一无二,那便已然足够!就在这时候,一个邪恶的笑容跃上他的唇畔,他伸出大掌按住她白嫩的大腿……

07
  微风徐徐,吹拂着翠绿色的树梢,鸟儿的叫声如摇篮曲般,把人哄得昏昏欲睡,这么美妙的天气让平常好动不肯乖乖午睡的小白桃,几乎不需要太花力气哄骗,就甜甜地入睡了。
  傅拥玉庆幸自己做了让人抱婴儿床搬到院子里的决定,在这棵宛如长者般的大树下,根本就不需要架伞,墨绿色的凉荫已经足以让人心旷神怡。她坐在白色的藤编长椅上,纤手支颐,敛眸看着在婴儿床上睡到“不省人事”的女儿,心里还是有千万个质疑与不信,同时也难以想像这个小家伙是从她的身体里分出来的。
  这小家伙同时也是闵苍风的“分身”,而且确确实实地在长大着!一声叹息伴着微笑从傅拥玉的唇间逸出,她轻着声,像是呢喃般对着熟睡的女儿说道:“你这颗小桃子可真有本事,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爱上你,哪天你干脆也教教妈咪我应该如何拢络人心吧!”
  仿佛听见母亲对自己说的话,睡梦中的小白桃咯咯地笑了!
  “你这是在暗示妈咪笑容不够多,要像你一样爱笑,才会让人喜欢吗?”傅拥玉轻笑了声,摇摇头,觉得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对谈已经够可笑了,更何况那个婴儿还是睡着的呢!她躺回长椅上,抬头看着天空,阳光从树叶细缝间筛落,宛若碎金般璀璨醉人,也格外地诱人入眠。
  在她的耳畔,有蝉声,有鸟鸣,那是夏天特有的交响乐,被风吹动的树叶沙沙声却像海浪一样,让她也跟着载浮载沉,不自觉地放松了防卫的戒心。原本,一直被她抗拒着,用尽所有力气都要排除在外的想法,随着浪潮的声音一起飘进她的脑海之中,此刻想来,似乎也不再如此令人深恶痛绝。
  被闵苍风疼爱的感觉很好。被他拥抱的感觉也很好。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被他陪伴着,似乎也会是令人幸福陶醉的生活。
  如果,当初不发生那件事情,如果她决定留在闵苍风身边,与他结婚,与他一起养儿育女,她的人生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情况吧!想到与他一起许下永生永世都不分离的承诺,她竟然觉得一颗心都甜蜜了起来,最后,她也只能归咎于这徐徐的暖风把她的脑袋吹得都不正常了!她应该多想想两人三不五时就动起拳脚、针锋相对,多想想那个男人欠她的交代,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想着,傅拥玉不知不觉地沉入梦乡,她作了一个梦,因为梦见了闵苍风,所以她绝对不会称它为美梦。她梦见了他对她好,好到让她完全放弃了要与他对抗,忘记了自己应该要向他讨回的公道,娇羞地答应要与他共度一生一世!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傅拥玉被自己急切的喊声给惊醒,她猛然坐起身,不断地喘息,丝毫没有刚作完美梦的幸福感,有的只是满满的惊恐。
  恶梦!天大的恶梦!如果不是发了恶梦,她怎么可能会答应要与闵苍风共度一生一世?!确定刚才只不过是一场梦之后,傅拥玉松了口气,没发现自己的内心并不如想像中抗拒。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转头望向婴儿床,想要看看女儿醒过来了没有,却发现婴儿床是空的。
  “小白桃?”她急忙地掀开被单,更确定婴儿床上是空的,再开口,娇嫩的嗓音已经因为紧张而失声:“你出声啊!你快点出声让妈咪知道你在哪里啊!”
  傅拥玉旋身看了庭院一圈,四周是如此地宁静,就连蝉鸣鸟叫都停歇,四周的空气静滞得令她快要喘不过气。不会的!不会的!小白桃一定只是在某个地方,她不会不见的……
  当闵苍风接到电话赶回家,看见傅拥玉的第一眼,就被她极度惨白的脸色给震撼了,在她永远都是一副冷然的美丽脸蛋上,在那一刻却布满了仓皇与不安,她努力地忍住了噙在眼眶上的泪水,却压抑不住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冷颤。
  “她不见了……我在她身边……只睡了一下,再睁开眼……她就不见了!她不会走,她还不会走,可是她不见了!”傅拥玉捉住他的衣袖,努力地撑住自己的双腿,不让一阵阵宛如潮水般涌上的恐惧将她给吞噬殆尽。
  闵苍风伸出大掌轻抚着她冰凉的脸蛋,试图让她觉得温暖一点,她脆弱的表情让他觉得心痛,让他宁可日日夜夜都看见她冷若冰霜的脸色,也不愿见她这副不安憔悴的样子。“玉儿,冷静一点,孩子不会有事,我已经派人出去找她,也请龙齐下令要出动‘黑门’的部众,绝对不会让犯人把孩子带出香港!”
  “这是报应,一定是报应,一定是我经常说她不可爱,说自己不想要她,所以老天爷才会把她带走,不想让我当她的母亲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小白桃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乱想,一定是的……”
  “我不准你乱想,傅拥玉,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把我们的女儿带回你身边,所以,从这一秒钟开始,把装在你脑袋里的糟糕想法都丢掉。”
  她仰起美眸,看见他一脸正色地盯着她,似乎要望进她的心坎儿里,亲手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揪除丢掉。“可是如果……”虽然有他的保证,但她的心里依旧是充满了不安。
  “没有如果,她一定会回到我们身边,一定!”
  有了他强力的保证,在这一瞬间,傅拥玉心口胀满了热气,涌上了想大哭一场的冲动。
  就在这时,闵苍风的手机铃声响了,他飞快地拿起接听,总是平静的脸色此刻带着一丝担忧的紧绷。
  “孩子找到了!”在手机那端的人是冷子渊。
  “在哪里?是谁带走了她?”
  “在告诉你答案之前,你和傅小姐都必须先冷静一点。”
  话筒那端凝重的语气让闵苍风的心陡然一沉,“孩子出事了?”
  “孩子没事,有问题的是把她带走的人。”
  “到底是谁?”
  相较于这对父母的着急,冷子渊一贯的悠淡嗓调倒是没有改变,“先别着急,我已经命人把孩子连同‘犯人’一起带往你家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只求别闹出人命就好了!”
  站在大厅里的是一字排开,一个个面带歉意的老人,在其中一人怀里抱着软呼呼的小白桃,她见到了母亲,咧开小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偷走小孩的犯人,是傅家的四位老爷。
  “玉儿。”傅家老太爷好声地叫唤。
  “别叫我。”傅拥玉则是没好心情回答。
  “玉儿乖孙女,有话好好说,爷爷们都老了,承受不起太大的刺激啊!”这次说话的是傅家二老爷,依旧是一副讨好的嗓音。
  “刺激?各位老人家见过的大风大浪,已经多到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谓是‘刺激’了吧!”说完,她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遍。
  那一记冷如冰刀般的扫视让四个老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他们“含辛茹苦”把这个宝贝孙女养大,当然不会不晓得她的个性有多么刚烈。
  “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傅家老四笑呵呵地说道,一直以来,他就是四兄弟里最圆融的,也是跟傅拥玉最亲近的。
  “是啊是啊,前两天主治医生才说我的心脏不好,血压也不稳定,最好是别太激动,如果你太大声骂我,我就会觉得很难过,心情就会很激动,很激动就会很危险,听我这么说,玉儿,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这次换常常上医院挂病号的傅家老三在讨饶。
  “不懂。”她冷冷地说道,这次连看他们一眼都懒了。
  “玉儿乖乖,看在几个爷爷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就不要太计较嘛!”
  “对呀!对呀!我们只不过是太想这颗小桃子,想带她出去兜兜风,所以才会抱她出去玩一会儿嘛,”
  “因为想见她,所以你们就把她偷偷抱走?!”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傅拥玉就火大,“你们是当我死人吗?要把孩子抱走,难道没想过跟我说一声吗?”
  “我们看你睡得很香,想说只是出去兜一圈,没想到……”
  “没想到?你们没想到的事情可多了!你们以为我不会担心吗?你们知不知道……”她紧握住闵苍风的手,用力得连筋脉都浮了出来。
  想到以为失去小白桃的那一刻,她仍然心有余悸。在这一瞬间,她好想破口大骂,还想要大开杀戒,内心的激动像是倾泄的浪潮,几乎让她没有招架之力,心跳剧烈得让她险些喘不过气。忽然,一阵耳鸣,她开始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她看见每个人都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好像她随时会不支晕倒过去一样。她才不会晕倒!傅拥玉冷笑了声,那种软弱的行为她傅拥玉才不会做!绝对不会!那为什么连闵苍风看着她的表情,都心急得好像她是稍微用力就会被捏碎的娃娃呢?但她还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耳边只有嗡嗡嗡的响声,接着,是他们脸上忧心的表情开始变得像是失焦的画面,慢慢地变得模糊。最后,袭上她眼前的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在要往后倒落之前,她伸出手想要求救,想要捉住任何一根可以支撑住自己的浮木,在那一瞬间,强而有力的掌握紧缚住她冰凉的纤手。
  对了!就是这种温暖的感觉,那一天,在下着冷雨的伦敦街头,那个男人就是这样握住她的手,带她跑过了大街小巷,从那天起,这种再也没出现过的悸动心情,总是让她怀念得心都痛了!不要放开……
  她想张口出声,想要他别再放开她了!但她用尽了力气也说不出半个字,黑暗终于取代了全部,掳获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秒钟,或者是一世纪,黑暗渐渐褪去,白色的光芒如雾般映在她的眼帘上。傅拥玉缓慢地睁开双眼,有好半晌的时间,她回不过神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今夕何夕,只有残存在心底深处的一点刺痛,在她刚醒过来的那瞬间,螫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让她终于有了实感的是小白桃,那白嫩嫩的小脸凑得好近,张开无牙的小嘴咬着她的脸颊,小舌头和满满的口水不一会儿就让她的脸湿了一小片。
  “醒了?”闵苍风替她把孩子抱开,不让那张小嘴继续进行攻击。
  “嗯。”她点点头,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好半晌无语。
  小白桃可不管父母之间正流动着含情脉脉的气氛,一会儿滚到左边,扯了扯父亲的袖子之后,又滚回右边去一脸“叩”到母亲平坦的肚子上,软绵绵的床铺成了她最佳的娱乐场所,笑呵呵地玩得不亦乐乎,丝毫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她的妈咪因为担心她的失踪而心急如焚、肝肠寸断。然后,这小家伙似乎发现母亲在看着自己,很快乐地抬起小脸,投给母亲一抹灿烂如花儿盛开般的微笑,似乎存心要把傅拥玉的心给融化似的。
  傅拥玉也笑了,只是笑容之中有些苦涩,因为生平第一次她发现了自己的倔强,发现了自己永远都是口不对心,她从来就不承认自己喜爱女儿的心情,但当她失踪不见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这个小家伙早就是她的心头肉,无论她多么想要切割这段关系,对这小家伙的疼爱早就如血肉般深植在她的心底。
  她扬起美眸,看着一直是在注视着她的闵苍风,他也是她不肯屈服的“倔强”之一。无论她多么用力否认,如何用力想要摆脱他对自己的影响力,这男人的存在也早就如一颗发了芽的种子,当她想要拔除那恼人的枝桠时,才赫然发现扎在她心里的根已经深得与她的灵魂合而为一。
  “有些话,我们好像早就应该聊一聊了,是不?”他微笑。
  “你想说什么?”
  “任何事,任何关于你和小白桃的事。”
  “任何事?你想要听我的不甘愿吗?”傅拥玉咬牙,恨恨地说道。
  “为何不甘愿呢?”有一瞬间,他怔了。
  “其实,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你知道她的存在,让你直到死掉之前,都不知道原来你有一个女儿。”
  “那又为何改变心意呢?”
  “就跟你说我不甘愿嘛!”她气急败坏地吼他,只差没有把他的耳朵揪起来,吼得他再也听不见。
  “小声点,会吓到女儿。”他一脸平静地说,脸上的表情仿佛她只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
  这下子傅拥玉不只想吼得他听不见,还很想把他那张似乎很无奈的笑脸给扯掉,但为了不吓到孩子,她还是乖乖地把飙高的音量按捺了下来,娇美的脸蛋因为压抑而显得哀怨万分,只差没有哭出来。“我没想到自己会生小孩……”说着,她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我根本就不喜欢小孩,我不懂为什么会有妈妈喜欢自己的小孩呢?生小孩明明就很痛,痛得我觉得自己会死掉,每个人都跟我说她很可爱,到底哪里可爱啦!明明就是一个让我痛到快死掉的磨人精!”
  是的!是磨人精!要不,怎么只是不见这小家伙的踪影,就让她的心慌乱不已?傅拥玉看着女儿笑咪咪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闵苍风可以看得出来她很想动手打人,其实他半点也不介意给她当“沙包”发泄一下,比起她把孩子生出来的痛苦,只不过捱她几拳几脚,算起来还是便宜他了呢!“但在我眼底看来,她无论如何都可爱极了。”
  “对,她没有不可爱,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真心觉得她不可爱,我只是不喜欢她长得像你。”她低细的嗓音像极了喃喃自语。
  闵苍风敛眸直勾勾地觑着她,把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都看得仔仔细细,他没开口打断她,也忍住了没伸手碰触她,就算他心里有多不舍她此刻脆弱的表情,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对我,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他定定地瞅着她,不放过她一丝毫细微的表情。因为对他没有感情,才会希望孩子不要像他吗?就算,跟他只有一点点的相像,都令她如此不愿意吗?
  望着他认真的眼眸,傅拥玉有一瞬间心揪得喘不过气,她咬住嫩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对他怎么可能会是没有半点感情呢?如果真的对他没有半点感觉,她才不可能让他拥抱,如果只是一宿贪欢,那倒也好,但是离开之后,每每想起他这个男人,心口就疼得像被鞭子笞疼一般。在她以为女儿失踪,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时,在早已经淹没她理智的慌乱之中,还有一丝怅然。因为,她失去的不只是孩子,还是与他之间的“羁绊”。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心就一直都是矛盾的、挣扎的,爱他?不爱?这个问题是她一直都不敢正视,也不敢寻求解答的。
  “我累了,让我再多睡一会儿吧!”这就是她给他的回答,别过眸,将娇美的脸蛋藏在软枕里,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给他答案,但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闵苍风把女儿从床上抱起,敛眸直勾勾地看着傅拥玉纤细的背影,抿着唇忍耐着没再开口,咄咄逼人一直都不是他的个性。是的,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多逃一会儿,反正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绝对会紧紧地捉住她不放!
  那天他问她的问题,她一直没给他答案。但是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变化,那倒也不尽然。至少,她不再像刺猬一样抗拒他的碰触,也愿意在晚上让他进房,待到小白桃入睡为止。而这小家伙有人陪着玩,哪里舍得睡觉,一直到时钟指着晚上十一点半的位置,她才玩到累翻昏睡过去。
  “她到底是哪来那么多精力呢?”闵苍风笑视着女儿天使般的睡脸,满脸尽是宠溺与不舍。
  “谁知道?我想只有天晓得吧!”傅拥玉耸了耸纤肩,折好有着透气孔的蓝色小被单盖在女儿身上。
  闵苍风知道自己该是时候离开了,他凝视着博拥玉,深邃的瞳眸之中泛着柔煦的光芒,不同于看着女儿时候的宠溺,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爱恋。“晚安,祝你有个好梦。”说完,他站起身,就要往门口走去。
  “你不留下来吗?”她扬声唤住了他。
  闵苍风惊讶地回眸,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亲耳所闻,而傅拥玉也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开口留住他!
  但此时此刻,她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做了件蠢事,而是害怕他会拒绝,根本就不想留下来,要是如此的话,她还真的是做了件蠢事!
  “你是认真的吗?”他定定地瞅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她却不敢正眼看他,怕被他瞧出羞怯的赧色,“你家的床实在大得不像话,除了让我和小白桃一起睡之外,应该还可以再多容纳一个人,就算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可以把你这番话当成是对我的邀请吗?”
  “是邀请,不过只针对睡觉这件事,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知道,我还没有那么禽兽。”说完,他冷不防地将她拥进怀里,附唇在她的耳畔邪气地低语:“可是,我真的不能碰你吗?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对,不行。”说完,她对着他绽开一抹如花般灿烂的微笑,但接下来所说的却是最残酷的禁句,“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就把你轰出去!”

08
  从那一天之后,闵苍风几乎每天都过来跟她们一起睡,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两人一天的开始是被一双小脚给踢醒的!
  才不过早上八点钟,小白桃已经醒过来,她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花了两分钟的时间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小小的身子翻了过来,俐落地坐起,看了看睡在她身边的闵苍风和傅拥玉,开始展开行动。小白桃先踢了踢母亲,发现踢了几下没有动静之后,又踢了两下。
  好痛!傅拥玉暗咬了咬牙,还是决定继续装睡,只是心想那妮子真的当他们是死人吗?没想到那双白胖胖的小腿还挺有力的!只是,到底是谁教这妮子可以用这种暴力的方式喊人起床的?明明在半个月前,她还是一个挺安分的小孩,每天起床就先玩玩自己的手脚,等她咬完每一根小手指、小脚趾之后,起码也过了半个钟头。
  这时,如果再没有人起床哄她,就会发出还挺可爱的哭声,这时候再起床哄她,就会看到那张白嫩的小脸明明还噙着泪水,却绽出安心的微笑,就会让人想要好好抱一下这个小家伙。但现在那个可爱的小家伙竟然变成了会行动的“凶器”!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们三不五时就在她面前动手,让她有样学样,把她给教坏了吗?
  但她才不要起床!就算是要起床,那个人也应该是闵苍风,让小白桃磨一磨他,免得这男人把全部的精力拿来对付她!只是,她昨晚已经跟他说好,决定两人就算醒了,也要装睡不理这个小家伙,让她放弃以暴行虐待自己的父母,改掉她这个要不得的习惯!
  闵苍风也醒了,忍住不张开眼睛,就在这时,小家伙的攻势突然全部暂停,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床尾爬去。
  她到底想干什么?傅拥玉睁开眼睛,纳闷地与身畔的男人对望一眼。
  我不知道。闵苍风摇摇头,敛眸注意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小白桃好像发现了动静,回眸对着父母露出甜甜的微笑,却也在同时一只小手滑脱,一个重心不稳往床边栽下去。
  “危险!”“小心!”
  两人惊喊了声,不约而同地伸手捞住女儿就要往下坠的小身子,就只差一点点,她可爱的小脑袋就要栽到地板上,看得他们的心脏差点没停掉。
  看着她小姑奶奶还笑得像花儿般灿烂,丝毫不知道父母差点被自己给吓死,一双小手像猴儿似地攀住了父亲的臂膀,咚地一声掉到了他的腿上,突如其来的跌势没吓着她,小脑袋反倒枕着父亲的腿,抬起头,扬起圆圆的眼睛,朝着母亲露出甜美迷人的微笑,那张无牙的小嘴咧得可大了!
  “你会不会觉得养小孩有时候对心脏不太好?”
  “会,明明就是个软绵绵的小家伙,却让我宁可与高手过招,也不想被她给吓得手足无措。”
  “可是,有时候又会觉得他们很可爱。”就像现在,那张小脸笑得比蜜糖还要甜腻,教人瞧见心都融化了。
  “对,就算面前有着金山银山,也让人觉得不若这小家伙重要。”他看着女儿溺爱地笑了,为了这小妮子,教他就算把心掏出来都愿意,区区世俗的东西怎么换得了这宝贝呢?
  “那如果……”傅拥玉忽然住了口,没让想问的话逸出唇畔,如果在这种时候问他她有没有比小白桃重要的问题,是否会显得她很可笑幼稚?
  “嗯?”他扬起眉梢,笑视着她欲言又止的娇颜。
  傅拥玉耸了耸纤肩,拉着女儿的小手,选择不迎视他审视的眸光,“没什么,我突然忘记自己要问的话,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闵苍风敛眸直视着她,她确实什么话都没说,但就是因为她没把话说出来,越想用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语掩饰心虚,才教他心里感到诡谲,觉得她好像想藏住某些真实的情绪。
  傅拥玉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在父亲的身上滚来滚去,很庆幸自己没问出口,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才不会跟一个出生几个月的婴儿争风吃醋。
  闵苍风当然会比较疼小白桃,因为她是他的亲生女儿,那父女连心的血缘关系是谁也切断不了的。为了自己的父亲抱别人家的婴儿,这小妮子都还哭了呢!那年纪小小却威力无穷的独占欲,把她的爹地逗得可乐了,自然也就更疼爱她这个女娃儿了!
  在这个小妮子面前,她傅拥玉算什么呢?现在,就算没了她,他们父女两人也可以相处得非常好。傅拥玉咬咬牙,很克制地不让自己吃女儿的飞醋,但一种在心头不断流窜的焦躁感却是她压抑不住的。她顾不得闵苍风的错愕,翻身下床,冲进浴室里,用力地泼了自己一脸冷水,试图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
  经过几天的沉淀之后,她冷静了。而她也确实该冷静下来了。再过十天,下个月的初二,就是她父母的忌日,也是闻苍风承诺要给傅家“交代”的最后期限。
  而徐启华与傅家的恩怨也确实是该有个交代的时候了!十年前,就当她的父亲积极地在拓展业务,扩张他们傅家的事业版图时,徐启华勾结他们内部的手下,私吞了一笔好大的交易金额。本来商业上的事情,当然应该以商业手段来处理,但徐启华的家族也是出身黑道,侵占款项也是用了肮脏的手段,所以她的父亲决定以道上的规矩来办他,据几个爷爷的说法,当初她父亲并不想置徐启华于死地,仍想给他一条活路走,所以下的手段并不够狠毒。
  如果说她的父亲有错,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对那个卑鄙小人手下留情,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徐启华起了杀心,制造了一场车祸,同时杀了她的父母,然后开始了逃亡的生活。而一年多前,他们得到可靠的线索,知道徐启华落脚在伦敦,改了姓名,就在好不容易可以把人逮到的时候,就被闵苍风给插手破坏了!
  傅拥玉站在窗边,看着闵苍风抱着小白桃在院子里散步,那小家伙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捉,小手里已经捉了一片绿色的叶子,应该是闵苍风摘给她的。小家伙想咬树叶,但闵苍风怎么也不让她咬,最后从她手里把叶子抽走,立刻惹起她一阵抗议的叫喊。他笑着哄她,最后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偏门的方向,听那由远而近传来的牙牙童语声,就知道他们往这里走过来了。听见了开门声,傅拥玉回头看着他们父女,冷冷地抿着唇没说话。
  闵苍风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眯细锐眸,仔细地打量着她,此刻,在她脸上的神情令他感到熟悉,就像是当初在伦敦的那一夜,他们分手的那一夜,她最后看着他的表情。
  小白桃对着母亲露出近乎谄媚的甜笑,一双小手张得大大的,整个小身子都靠过去讨着要她抱。
  傅拥玉对于女儿的示好视而不见,冷冷地别过眸,就当做没看见。
  “呀呀……”小白桃发出声音,好像在叫着傅拥玉回头,白嫩嫩的小脸上还是堆满了笑容,以为母亲只是在跟她玩游戏。
  这次,傅拥玉则是来个听而不闻,依旧一脸冷淡。
  “她要你抱。”闵苍风再也看不下去,将孩子抱到她面前。
  “为什么要我抱?你不是正抱着她吗?”
  这时,小白桃主动伸出手,整个小身子都快要偎到傅拥玉身上,但却没有期待的拥抱,她开始不安地叫着,然后变成了大哭。
  “快点抱她。”闵苍风沉声说道。
  “我不想抱她,就让她哭吧!”
  他捉住她一只纤细的手腕,搁到小白桃泪汪汪的小脸上,“你说这话不是认真的,抱着她,跟她说没事了,说你喜欢她,让她安心。”
  “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呢?”说完,她用力地抽回手,转身跑了出去。在她的身后,号啕的婴孩哭声凄厉得令人闻之鼻酸,她忍住了不让自己心痛,不让自己回头。但如鲜血般淋漓的心痛,再一次让她深刻地体会到小白桃在她的心底已经扎了好深的根。如果,总有一天她被迫要把孩子交给闵苍风,她真的能够放手吗?
  傍晚,天边的夕阳灿烂得令人为之炫目,但是瑰丽的光芒映进屋子里却嫌薄弱了点,傅拥玉坐在起居室里的长沙发上,她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背对着窗户,动也不动地像座石化的雕像。
  闵苍风推门而入,走到她面前,伸手托起了她小巧的下颔,仔细地端详着她,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一眼望穿她的灵魂与思想,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猜心,听起来颇浪漫的两个字,其实挺折腾人的。
  傅拥玉挥开他的手臂,冷冷地问:“孩子呢?”
  “哭累睡着了,你真残忍,明明知道她离不开你的。”
  “为了将来着想,我当然要给你们父女两人多一点机会单独相处。”她垂下眼帘,不让他觑见她泛红的眼眶。她没哭,只是想到女儿号啕的哭声,不免觉得心酸。
  “什么意思?”他沉着声,语气不善。
  “我想把她让给你……”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纤细的手腕就被他冷不防地握住,有力的大掌近似铁钳一般握疼了她。
  “你再说一次。”
  “我想成全你,把孩子给你……”他蓦然收紧的力道让她忍不住疼得咬牙,她昂起美眸看着他,看见了他黑眸深处宛若暴风的前夕,正迅速地凝聚着阴霾,蓄势要将她给吞没。
  “刚才的话,我要你、再、说、一、次!”他低沉的嗓音吐出了仿佛铁刻的字句,既冷又硬,如利刃般不惜将她割得伤痕累累。
  一直以来,受伤的人总是他!他试着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苦涩的情绪,不让她觉得难受,但每一次,他的心都在接受她的拒绝之后变得鲜血淋漓,而她不需要对他做任何事,只要她肯对他绽放笑容,便可以让他心满意足。
  傅拥玉试图挣脱他的掌握,但却连另一只手腕都被他握住,他蛮横的力道让她以为自己的腕骨会断掉,痛得她不由得瑟缩起来。
  “反正你只是要孩子,所以我成全你,难道错了吗?”她气急败坏地大吼道:“我们不就是在进行交易吗?你把徐启华交给傅家,不就为了要得到孩子?她现在认得你了,你高兴了吗?”
  “是,我高兴,我当然高兴。”他冷笑了声,淡薄的嘲弄意味让他的脸庞看起来冷酷严峭,“你说这是交易吗?我没忘,在下个月初二之前,绝对会给傅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但这个日子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迫不及待想要到人质,不惜放弃女儿?”
  “那是我父母亲的忌日!十年了!我们就等着这一天,到底有什么不对?”她双手握拳,咬牙嘶吼着。
  闻言,闵苍风为之一愣,他确实有想过这个日期的背后有着含意,却没想到那是她父母亲的忌日。半晌的沉默之后,他缓慢地开口说道:“我要你弄清楚一点,我们不是在交易,就算你没把孩子给我,我也会想办法把徐启华交出来。”
  “你们门主肯让他被交出来吗?他是龙家救命恩人之后,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成吗?”
  “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我不会承允。”说完,他往门口走去,在临门而出之际,他突然回过头,“孩子我只有一半的份,如果你想离开,我不阻止你,但小白桃我要一半,我不要多,就一半,在你离开之前,就想办法把小白桃平均分成两半,一半你的,一半我的。”
  “孩子又不是西瓜,哪有可能切得平均?你的那一半和我的那一半早就在她的身上结合了,谁也分不开!”傅拥玉恶狠狠地说,谁敢动她女儿一根寒毛,就等着被她给砍成八段!
  “是,谁也分不开,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在我们一起制造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没办法被切开了,不是吗?”
  “这世界上多得是生了孩子却分开的父母,我们也不过就是其中一对,没什么了不起。”
  “但我孩子的父母不会分开。”说完,他不再给她任何反驳的余地,转身拂袖而去。他必须要先离开,否则再多留一秒,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老天爷似乎对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让他碰上了一个棘手的女子,而她棘手的原因不在于她的凶悍,而是让他就算已经气到想掐断她美丽的纤颈之时,还是忍不住涌起想要吻她的冲动……

09
  一大早,几个爷爷就带着一大堆玩具上门来,目的当然只是为了要逗他们的小曾孙女开心,傅拥玉看着几个在道上叱吒风云,在商界也是赫赫有名的老人挤眉弄脸,只为了逗一个根本还弄不清楚他们是谁的女娃儿开心,就忍不住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或许,就是因为小白桃还单纯的不懂他们是何方人物,在捉着他们的脸时不会感到迟疑害怕的信任,才让几个老人乐得把心都掏出来了吧!
  有人帮忙带孩子,傅拥玉当然是趁着空闲整理自己混乱的心思,她走在庭院里,望着远方蓝色的海洋,那美丽的海天一色仿佛拥有魔力般,让她想出了神,连有人接近她的身后,她都浑然不觉。
  “你就是傅拥玉?”
  听见有人在叫唤自己,傅拥玉吓了一跳,飞快地转头,看见了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模样秀秀气气的,说话的语气倒是挺骄傲的。
  “你是谁?”既然对方没客气,她自然也不需太给面子。从小在“牧风岛”长大,盛大的场面也看多了,见识过的人多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又有何惧呢?
  “我叫何纾兰,是苍风哥哥新认的干妹。”其实她说谎,闵苍风只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把她从一群酒肉朋友之中救了回来,才让她没被迫去卖身,而什么“干妹妹”,当然是她随口胡说的。
  “我不管他要认什么干妹妹,那不关我的事。”傅拥玉微微一笑,看得出这个何纾兰挺喜欢闵苍风的。只怕要她以身相许都不成问题吧!
  “我听说苍风哥为了你的事,跟龙齐门主起了冲突,我是来告诉你不要太过分,小心会有报应。”何纾兰气呼呼地说,她“听说”的来源当然是她父亲,何以忠也是“黑门”里的成员,人们都叫他忠叔,办事能力不弱,就是生了一个不成材的女儿令人唏嘘不已。
  “报应?”傅拥玉语调轻扬,娇颜微沉。
  “对,不要以为苍风哥对你很特别,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所有人都很温柔,所以你最好不要太得意!”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是他要你来跟我传话的吗?”
  “才不是!”
  “那我不知道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跟我说话,如果,是他的意思,就教他自己来对我说,”
  “苍风哥人那么好,他才不会说重话,所以,他不敢对你说的话,就让我来说,他会对你好,只是因为想要回孩子,谁都知道他喜欢孩子,要不然他才不会理你,你最好识趣一点,不要太过分,不要仗势着苍风哥对你有一点好,就百般刁难他,给他难看的脸色。”
  闻言,傅拥玉抿唇不语,忍住没对少女说,她不只给闵苍风难看的脸色,她还会找他打架,不时的拳打脚踢,在他们之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我……说完了。”
  “既然你已经说完了,那就请回吧!我很忙,接下来我只怕自己会更忙。”傅拥玉冷笑了声,站起身敛眸颅着何纾兰,“自始至终,我就没要闵苍风对我好,但接下来我会细心研究,想办法让他更苦恼,如果以后你听说他过得很不好,那就怪自己今天多嘴来训我这一顿吧!”
  “你……你小心苍风哥不要你!”何纾兰已经弄不懂自己到底是来拆散他们的,或是在给她忠告。
  “他不要我?”傅拥玉冷笑了声,“那男人还怕我不要他呢!”她在嘴硬!傅拥玉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示弱,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够忽略藏在心头的不踏实感觉。
  她凭什么以为闵苍风绝对不可能不要她呢?那日,他说了,她要离开可以,孩子要留一半。傅拥玉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跑般进了屋内,那个何纾兰说对了一件事情,如果闵苍风对她有任何迁就,那只是因为他要孩子……
  如果只是因为要孩子,那她不要他的“迁就”!
  一进门,闵苍风就敏锐地嗅到了火药味,“为什么要绷着一张脸呢?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
  “我不信,到底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只要你走开别理我,我心情就会好得很!”
  “如果你不肯说实话,我哪儿都不去,就像牛皮糖一样紧紧黏着你,黏到你肯说出来为止!”
  闻言,傅拥玉眯细美眸,恼火地瞪着他扬着浅淡微笑的俊脸,这男人就是有本事惹她生气,总是她越冷淡对待,他就对她越殷勤,然后,每次在发完脾气之后,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但,明明就是他像股牛皮糖似地黏上她的呀!她没想过要跟他扯上关系,只想跟他离得远远的,是他硬要招惹她,巴住她不放的呀!但,为什么她要因为这个男人而被警告威胁呢?
  傅拥玉眯细美眸,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忍住没伸手揉拧他俊朗斯文的脸庞,看他微笑着好像不关己事的模样,她就有满肚子火。是他自己要对她好的,她又没开口求他,而她所做的也不过就是乖乖的“逆来顺受”,没拒绝让他对她示好而已呀!而且,她有努力抵抗过,只是到了最后才放弃挣扎,因为她发现这男人的锲而不舍,她总是越用力拒绝,他就更努力要对她好。但到末了,却说得好像全都是她的错!
  “我要搬出去。”在这一刻之前,她没想过这件事情,但这个念头才浮上她的脑海,就让她决定要付诸行动。
  “你说什么?”
  “孩子我要带走,她是我生的,就算你真的有办法证实你们有血缘关系,要打监护权的官司也不是一两天的功夫,在决定孩子归你之前,或是想到能把她分成一人一半之前,她就先跟我吧!”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向衣柜收拾东西。
  “等等!”他连忙揪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收拾行李的机会,“你先等等,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说要走?”
  “我从一开始就想走,对,我应该从一开始就别留下来。”她苦涩地笑了声,用力地挣脱他的掌握,“你让人来训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让人来训我,存心要看我笑话吗?”
  “到底是谁跟你胡说了什么?”闵苍风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一边想要跟她把话说清楚,一边阻止她收拾东西。
  傅拥玉恼了,干脆什么衣物都不肯收了,转过身,冷不防地扬起腿,狠狠地往他的胯间一踢,立刻就见他神情痛苦地跪倒了下来。
  该死!闵苍风低咒了声,这妮子就不能留点力气吗?难道不晓得一个用力不慎,毁的是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吗?
  傅拥玉一时之间管不了那么多,她飞快地抱起正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白桃,转身匆匆地跑了出去,只差没拿把枪抵住司机的头,要他开车……
  昨夜里,当她们回“牧风岛”时,已经晚上十点了。听闻风声,也紧张地从香港赶回来的爷爷们轮番拷问,却没让她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上八点半,小家伙醒来,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一整夜,傅拥玉只睡了会儿,大半的时间都醒着,所以,小白桃才稍有动静,她就感觉到了,装睡地眯着眼,想瞧这小家伙能干什么。她很小心地不对上女儿灵活骨碌的眼睛,不让这小家伙发现她醒了,要不绝对会缠着她陪着玩。
  但是,傅拥玉立刻就发现她一直看着床的另一边,没人睡的另一边,好像想瞧出究竟少了什么东西,最后,她蠕动着身子爬过去,躺在那个空旷的床位上,小脸咚地撞上了软床,静静地躺了半晌。然后,那张小脸转了过来,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望了过来,傅拥玉飞快地闭上双眼,继续装睡。然后,她听见了小白桃开始喃喃自语地说着话,又是一串没意义的音节,再偷偷睁开眼睛时,那小小的身子已经坐了起来。那双闪亮亮的圆眼睛正四处张望着,好像在找些什么东西,冷不防地又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这次传拥玉来不及闭上眼睛,几乎是立刻地,她就看到那张小脸儿露出甜美的笑容,开始往她这个方向爬过来。
  傅拥玉叹息,只能乖乖地醒来,舍命陪“婴儿”了!她想,刚才小白桃是真的在寻找吧!她在找一个在昨天之前,都还躺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原来,饶是她如此幼小的婴孩,也会知道身边少了点什么,少了一个可以任她踢、任她捉的大玩偶,在她小小的生命中,想必是极大的空洞吧!说不定,对于小白桃而言,闵苍风的存在就跟一个大玩具差不多,一个会动会跑,有着满满力气可以跟她玩的大玩具突然消失不见,想必在她小小的心灵之中会有极大的缺憾吧!
  但带着缺憾回来的,似乎不只有这个小家伙,傅拥玉苦涩地心想,就算再不愿意承认,她都无法忽视心里因为离开闵苍风而被剜开的大洞,总是在她不经意之时,一阵阵地紧揪着发疼……
  为了要交出徐启华的事情,“黑门”之中确实闹得风风雨雨,谁都可以明显地嗅出门主与闵苍风之间的关系紧绷。龙齐当然不爽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拜把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他毁了对徐家的信诺,这种事情传出去,他还有颜面在江湖上行走吗?说来说去,只能说这个兄弟一时鬼迷了心窍,竟然对敌手产生感情,连孩子都生了,听说还挺可爱的,让“黑门”里的长老个个拿来叨念他怎么迟迟没让爱妻传出喜讯。这就是他不爽的第二点理由。跟人家上床也就罢了!没事孩子生那么快干什么?
  对于龙齐的不爽,闵苍风只是笑着四两拨千斤,“你不是提醒我要记得怜香惜玉吗?我不过只是照着你的话去办而已。”
  “我确实要你记得怜香惜玉,但可没教你把人家怜惜到床上去,还顺便把女儿都给生了!”
  “那有什么不好?!我家小白桃很可爱。”
  “但那不关我的事,苍风,我没办法把人交还给你,好让你把人拿去讨你的女人欢心。”
  “我答应过要给她交代。”
  “那是你的事,徐家在上一代曾经给过‘黑门’一份人情,无论徐启华是否做了对不起傅家的事情,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能让恩人的后代出事,却是我的责任。”
  “如果我能让徐家谅解,答应交出徐启华呢?”闵苍风定定地看着主子兼好友,他心里也不是不明白,有些事情就要照道上的规矩来,并不是他们交情好就可以乱来一通。
  “你有办法?”龙齐挑起眉稍,倒是挺感兴趣的。
  “咱们就等着瞧吧!”说完,闵苍风与他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颔首告退。

10
  也不知道闵苍风是哪来的本领,居然真的说动了徐家的当家,答应把徐启华给交出去。只有闵苍风自己心里明白事情的道理很简单,他不过就是透过关系,给了徐家不少好处,让他们以后在东南亚办事可以更方便一点,而他所做的不过就是斡旋当地的几大家族,同意给徐家一点方便。比起摆在眼前的利益,徐启华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麻烦,要是有人肯替他们解决了倒也轻松。
  “别怨任何人,是我决定把你交给傅家。”在把徐启华交出去之前,闵苍风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
  已经逍遥了好一阵子的徐启华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他满脸仓皇,不敢相信地看着闵苍风,“为什么?因为傅拥玉是你喜欢的女子,所以你要我把交出去讨她欢心?”
  “你可以这么说,我没有反驳的立场。”
  “龙齐先生呢?他不替我说话?”
  “他说了,只要我能够让他不欠徐家人情,他就不管。”
  “不!不行!”徐启华倒退了好几步,几年的浑噩生活已经让他倍显老态,比实在年龄更大,“傅家人不会留我活命,你应该知道后果才对。”
  “我知道,但我管不了,如果你真的被她杀了,下了阴曹地府之后,记得跟阎罗王说,你的命记在我的帐下,跟玉儿没有关系,等我下去之后再一起慢慢的算!”
  “你就真的那么爱傅拥玉?”
  他扬唇笑了,对于这个问题他只是笑而不答,但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她想要的,他就想办法给她!不计代价,只要能够讨她欢心就行了!
  他退出门后,扬手要人将徐启华带走,在他转身离去之际,还不时地听到徐启华的求饶声。对于那悲惨的哀号声,他无动于衷,傅拥玉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失去父母亲有多么悲伤,但只是看她红着眼,说着初二是她父母亲的忌日时,那模样已经够教他心痛了!
  冷不防地,就在他走出大门之际,一把锐利的刀子闪着白光朝他挥过来,他一时闪避不及,无情的白刃已经在他的身上划出了血红的刀口……
  盛夏的阳光如碎金般从树叶的缝隙之中跌进苔原上,徐风微微地吹着,院子畔的小白花迎风摇曳。和室里一大一小的人儿正在午憩,她们酷似着彼此的脸蛋同样都是恬静的表情,凉爽的风轻吹着,连原本嚣张的蝉叫声也都跟着平歇了许多。
  忽地,傅拥玉的眉心蹙起,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不安。猛然惊醒,她脸色苍白地坐起身,一身冷汗涔涔。虽然微风带着暖意,但她身上却仍旧不断地冒出冷汗。
  她梦见了闵苍风,梦见他一身都是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就像是花朵般开在他的身上,不断地、不断地扩大,她想接近他,替他止住血,但却总是越想接近他,就离他越远!“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她双手交握,抵在额心喃喃自语着,“他不是真的受伤,只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是的!她从昨儿个晚上就心神不宁,自从听爷爷们说闵苍风不负对他们的承诺,要在明天将徐启华送回“牧风岛”,从那之后,他的身影就一直在她的面前浮现,就像鬼魅般对她纠缠不休。可是,她心里明白得很,纠缠着她的并不是闵苍风,而是她真正的心情,是她不由自主会想念他的真心。明天,就是约定要将徐启华送到的日子,到时候他们又能够见面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呢?
  想着,她敛眸看着睡得正香甜的女儿,伸出一根食指搁进她微握着的手心里,就像反射动作般被握住了!傅拥玉苦笑,她是否能学学女儿单纯的心眼,明天见到闵苍风之时,能否老实地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见不到他的时候,想念他。梦到他受伤的时候,心都快碎了!是否能够就像女儿单纯握住自己的手那般,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什么都不再重要了呢?想着,她轻叹了口气,既期待又害怕明天的到来……
  咚!锐箭弹弓而出,正中红心。
  傅拥玉再抽了支箭,拉开满弓,下一刻,长箭便如虹般射出,再次射中红心,只比上一支箭略偏了点,那凌厉的狠劲让人不免猜想她是否把靶上的红心当成是在射某人的脑袋。
  闵苍风没来,把徐启华送来的另有他人!
  就在她苦恼了那么久之后,却没见到他,心里的失落感沉重到让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比想像中还要思念着他。
  此时,在被拉门分隔的另一端厅里,傅家四位老爷正与“黑门”派来的代表谈话,对方既然如约交出了徐启华,以后双方还会是生意伙伴,他们当然不会怠慢贵客。
  只是令他们讶异的是,前来的人并非闵苍风,而是冷子渊,他不改一派俊魅的风雅,优闲地品着茗茶。“我想,应该有人会好奇怎么会是我把人送过来吧?”冷子渊不负众望,已主动开口。
  厅与厅之间的拉门并未完全密合,大约还留下一片拉门大的空隙,那是四爷爷吩咐下人留的,虽然没有说明,但是意图却是显而易见。
  “傅家上下确实以为会出面的人应该是闵苍风先生。”傅家老太爷笑呵呵地说道,心里知道宝贝孙女儿想见的人当然也是他才对。
  “他出了点事,而我欠他一个人情,所以要来替他办成这件差事。”冷子渊阴柔地笑了,很技巧地藏住了不悦的脸色。
  他当然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想他堂堂“黑门”的参谋总长,向来只有使唤人的份儿,没想到竟然会有被威胁来当“跑腿”的一天!原因当然是那个闵苍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帮了他一个大忙!在这道上,“有恩不报”之人会被可耻地视为没义气之人,所以就算他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必须跑一趟“牧风岛”交人以示报恩!
  “出了点事?是什么事情?”四太爷一句话就问出了重点。
  “苍风受伤了,伤得还不轻,那个伍威果然是个疯子,竟然想要亲自动手替组织杀掉苍风,说他是大叛徒,要杀了他立功。”说着,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至极,说到自家家门之中出了败类,当然不会太高兴,而那个败类指的当然就是后来被打得半死,逐出“黑门”永不录用的伍威!开什么玩笑!竟然想杀掉他们家的好兄弟闵苍风,也不稍微探听一下,要是没人肯在他们这些一个个脾气又硬又臭的男人之间充当协调者,“黑门”的高层岂不是每天都要闹冷战?而这协调者当然不是人人可以当得成,没有一点本事,还真的说不动他们这些拗脾气的家伙,而这个有本事的人只有闵苍风当之无愧了!
  不过,闵苍风所受的伤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伤势是否严重,对冷子渊而言并不是重点,反正来此之前,他早就决定把轻伤说成重伤,把重伤说成奄奄一息。他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见傅拥玉极力想要掩藏的担心表情,冷子渊勾唇邪魅地笑了,谁说只有闵苍风那家伙可以不着痕迹地帮人,事成再拿来威胁人家报恩呢?他就偏偏也要给那个家伙一个人情,以后需要的时候,再要闵苍风“做牛做马”来报恩了!
  他受伤了!不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是真的受伤了!而且,听说还伤得不轻!那会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呢?会不会呢?昨天冷子渊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利箭一样刺痛她的心,让她坐立难安。她该不该去见他?该不该呢?就算不是她自己想去,也应该替小白桃去探望一下,好歹他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小白桃会很伤心难过的!傅拥玉不断地在心里找藉口,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究竟有多担心闵苍风的伤势,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奔而去!
  “玉儿。”傅家四太爷走进和室,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名端着茶汤与点心的女佣,他扬扬手,要女佣放下茶点之后就离开。
  “四爷爷。”傅拥玉唤了声。
  “嗯。”四太爷在孙女儿面前落座,替她倒了杯淡茶,分了块糕点到她的盘子上,“吃点东西吧!你从昨天下午就没吃过什么了,想事情归想事情,别把自己的身子给搞坏了。”
  “我没在想事情。”傅拥玉立刻反驳道。
  “有在想就说有在想,坦白是在自己心底,也是让自己可以好过一点。”他也替自己倒了杯茶,轻啜了口,才又缓慢地说道:“就像我们这几个爷爷,也老是在想事情,想的事情不难,也不过就是想自己老了,总有一天会撒手人寰,到时候留着我们这个宝贝孙女儿一个人怎么才好啊?”
  “四爷爷……”
  “所以我们就想要替你找个好归宿,至少,在我们这些老头子们都走掉的时候,还有个人陪你开心。”
  闻言,傅拥玉哽咽,眼眶泛红,曾经她是如此地不谅解爷爷们的逼婚,但那只是因为她还想不通,要是爷爷们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她有没有嫁娶对他们根本就不重要!
  “去吧!我们已经先派人把那颗小白桃送去了,你这会儿过去,可以说是要把女儿接回来,瞧,这不就是个好藉口吗?”四太爷调皮地对孙女儿眨眨眼,伸手把点心盘往她更推近了一点,“快吃完,车子在外面等着,别愁着眉,很快你又能见到他了!”
  庭院里的大树下,凉风徐徐,男人与婴孩就一起坐在草坪上,很仔细认真地研究每一根草的生长方向。小女娃又是冷不防地一个“叩”头,张嘴就想咬住小草,男人吓了一跳,飞快地把她抱起来,非常认真地对她教育不可吃“生”食的道理。
  傅拥玉走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副好笑却又令人心暖的情景,听着一个厉害又精明的男人用循循善诱的口吻,告诉女儿她不是小牛,所以不能吃小草,吃了肚子会闹疼的认真表情,她就忍不住莞尔。只是小女娃能听懂吗?只见她张着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同样也非常认真地看着父亲,最后,当她伸出小手,想要捉住父亲歙动的薄唇,好奇这么多话到底是如何被说出来的,傅拥玉就知道女儿根本就不懂。
  闵苍风转眸看见了她,唇畔泛起了温柔的微笑,“你来了。”
  “嗯。”她点点头,忍住了想要探问他伤势的冲动,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语,“孩子在你这里,我能够不来吗?”
  “我想也是。”他站起身,没将孩子交给她,而是放到一旁的婴儿床上,塞了个玩偶到女儿的手里。
  “你的伤……没事吧?”她迟疑地开口,看见他左边的臂弯上里着长长的绷带,范围之大令人触目惊心。
  闵苍风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伤口一眼,耸了耸肩,“是流了不少血,不过我想死不了,应该就是没事吧!”
  半晌的沉默,他们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徐徐的微风轻吹着,让他们僵持的局面看起来更像是含情脉脉。
  “以后,可以让我偶尔看看小白桃吗?”他笑着说,语调中伴随着轻叹,“我不想跟你争了,孩子不是西瓜,分不了一人一半。”
  “你真的不会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
  “不会,我怎么可能忍心对你做出如此残忍的事呢?”
  闻言,傅拥玉感动得乱七八糟,忍不住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将娇颜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道:“原来你人真的很好,先前听说你个性好,我还不信,现在我终于相信了!”
  “说!到底是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你一定要告诉我!”闵苍风撇了撇嘴角,明明就被她夸奖,心里却没半点喜悦,“你真的以为我不抢走孩子,只是因为个性好?”
  “难道不是吗?”她昂起美眸,疑惑地问道。
  这女人!他暗恼地低咒了声,但修长的臂膀还是忍不住牢牢地拥紧她,让她柔软的身躯契合地贴在他的胸前,“我必须先跟你说明一点,我的个性不好,非但不好,而且还恶劣得很。”
  “哪有?如果你的个性恶劣,为什么大伙儿都喜欢你,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一样,难不成他们都被骗了?”傅拥玉眨了眨美眸,直勾勾地瞧进他深邃的双眸之中,想找到他说谎的心虚,但她没找到心虚的神情,反而被一种诡谲的笑出息给迷惑了。
  “他们……真的被骗了?”她迟疑地说出自己所得到的结论,“你是说这么多年来,就连最聪明的冷子渊都被你骗了?”
  “只要骗得过我自己,就不怕骗不倒别人。”趁她不注意之时,他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偷了个香。
  “如果你不是个性太好,才会不忍心抢走孩子,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是不忍心抢走孩子,而是不忍心伤害你。”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
  有好半晌的时间,傅拥玉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明明都能听懂,但从他口中说出的一刹那间,她却突然变呆了,无法确定他所说的话是否就是字面上代表的意思。
  “你对我所说的话有疑问吗?”他勾唇笑了,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其实也是挺可爱的。
  她是他生命中遇见最奇特的人儿,什么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多变,这妮子生起气来像疯婆娘,单纯的时候又“耗呆”到让人想要好好地疼爱她一下,如果问他最爱她哪一个模样,大概就是躺在他怀里时,那娇艳欲滴如花儿般的绝美姿态吧,
  “你再说一次。”对,让他再说一次,她好仔细地再听一遍,才能够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闵苍风并不急着照她的话做,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大掌捧着她俏丽的脸蛋,就像是捧着珍宝般充满了呵护疼惜。
  傅拥玉感觉一颗心脏如鼓般狂跳不止,不停地吞着口水,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但他却故意要把时间拖得像老太婆的里脚布般冗长,让她一个人等得干着急,或许他刚才说的真是实话,他这男人的性格果然不太好。说不定,他才是所有人里面性格最有缺陷的那一个!
  “我说……”才说了两个字,他又闭上了嘴,故意顿了一顿,长指勾着她柔细的发丝,享受那如缎般在指间滑泄的感觉。
  她又吞了口唾液,一颗心陡然被提到最高点,当他那张性感的薄唇再度闭上时,被提高的心脏又掉了下来,让她气得想要给他狠狠的一拳,最好打扁他挺直的鼻梁,好让他受点教训。但她不敢动手,生怕两个人又打起来,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他当然就不会再对她说出刚才那句话了!
  “我爱你,很爱,很爱!爱到没有了你,我会不想活,爱到为了你,就算惹得天怒人怨也无所谓,而事实上,我确实也已经惹得天怒人怨了!你总不忍心在我失去兄弟信任之后,连你也失去了吧?”他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看着她,想要博取她的同情。
  傅拥玉抿着嫩唇,摇了摇头。
  看见她摇头,闵苍风整张俊脸都快垮下来了,“不会吧?你真的忍心让我一无所有?在我那么爱你的情况下,你真的忍心?”
  “你不会一无所有。”她忍俊不住地笑了,也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的,伸出一双纤臂勾住他的颈项,将娇羞的脸蛋埋在他的颈窝里,歙动着柔嫩的唇瓣,说了几个字。我也是爱你的,好爱、好爱你呢!她在他的耳边轻悄地说了这些话,柔软的像是天边的云絮。
  几乎是立刻地,她被他腾空抱起,被狠狠地吻住了刚才吐出爱语的小嘴,闵苍风难以用言语说出此刻内心的狂喜,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这将是他今生听过最美妙的语言……

  什么承诺,什么天长地久,都不算数啦!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个世界上没有半个男人可以信任!傅拥玉娇颜沉冷,牵着儿子的小手,瞪着也正牵着女儿小手的丈夫,双方对峙如打仗前的军队,一双儿女的脸上都是无辜的,不过倒也习以为常,反正他们父母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拿他们当筹码了!
  他们父母的吵架理由千奇百怪,有时候连喝汤的方式都可以让对方有意见,这次好像是因为他们全家出游想去的地方不一样,虽然他们并不明白这一点小事究竟有什么好吵的,也不明白为什么爹地平常那么疼爱妈咪,却老是喜欢激她生气,这算是大人之间玩的无聊游戏吗?
  “卑鄙小人,竟然偷偷摸摸挖我墙角。”她眼神有点埋怨地看了女儿一眼,这妮子明明就说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这边,没想到被闵苍风稍微煽动一下,就很没义气地宣告背叛。
  “你还不是一样吗?把儿子从我方阵营挖走,咱们算是半斤八两而已。”闵苍风微微一笑,眸光泛着温柔,“既然咱们两人各抢到一个小孩,那这局咱们是不是就算平手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很想跟她吵架,但她气恼的娇俏模样实在太迷人了,所以每次只要她想要挑起战端,他也会乐得奉陪。
  傅拥玉得意地挑起眉稍,缓慢地摇头:“不,我赢了。”
  “为什么?”
  “因为我有两个!”
  “儿子女儿咱们两人各抢到一个,你怎么会有两个?玉儿,你就认清现实,让咱们讲和吧!”他倒是挺意外她会想用这种说法耍赖。
  “你的意思是我说谎想要赖皮吗?”她冷笑了两声,敛眸瞥了自己平坦的肚皮一眼,“另一个在我的肚子里,我想,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说服我肚子里的宝宝站在你那一边吧!”
  好半晌,闵苍风只是张着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两个小孩的反应倒是挺快的,欢喜地围绕住傅拥玉,小心翼翼地摸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笑得合不拢嘴。
  看着他们母子三人快乐的模样,闵苍风一个人落单被扔在旁边,心里好不是滋味,“我可不可以也过去你们那边?”
  “不行。”
  “咱们好歹是相亲相爱的甜蜜夫妻,你总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弃暗投明的机会嘛!”
  “谁跟你相亲相爱了?站住!”她喊住他前进的脚步,以纤指在双方之间划了一条界限,“不准你越过这条线。”
  “要是我越过了呢?”
  “那咱们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吧!”狠话她撂惯了,也不介意再多跟他说几句。
  “可是,就算我乖乖待在另外一边,你也不会跟我说话吧!”他说着,一边以轻快的步伐走向她,似乎丝毫不把她的警告给听进去,才不过转眼之间,已经来到她的面前,长臂一伸,霸道地将她搂进怀里。狠话他听惯了,也不介意偶尔漏听个几句。
  “你干什么?放开啦!”
  “不放开,除非你答应我跟你们站在同一边。”他以可怜兮兮的语气求情地说道:“自己一个人一国好寂寞呢!”
  这时,他们一双已经情义配合演出到底的儿女再也捺不住想玩的心情,手牵着手跑开了,反正闹到最后这对父母总是会讲和,到时候他们也会因为不能欣赏儿童不宜的“十八限”画面而被支开。既然如此,他们还是识趣早点走人吧!况且,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清点自己的宝贝,看看到底要拿什么宝贝送给未来的弟弟或妹妹,请他或她跟自己当好朋友。
  “现在,咱们是一国的了?!”他还是让自己看起来很可怜,很努力地想要博取妻子的同情。
  本来还绷着娇颜不打算理会丈夫的傅拥玉,看见他装出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忍俊不住,噗哧一声失笑出来。
  看着妻子巧笑嫣然的美丽模样,闵苍风心里充满了爱怜,俯首吻住那张爱笑的小嘴,紧紧地拥着她,因为她是他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宝贝。
  傅拥玉乖顺地偎进丈夫的怀里,说真的,她已经忘了为什么原因而吵架,反正那一点也不重要,反正轰轰烈烈地吵完架之后,他会更疼爱她。但她也不是永远都是那么坏,那么任性,至少,她会在每次吵过之后,再多爱他一点点,虽然她已经开始困扰了,因为她现在已经够爱他了,那不断加上来的满满爱意,怕是已经足够让她爱他到下辈子了!跟这个男人相恋到来生,听起来就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为了不让他知道了太过得意,她才不告诉他呢!
  但闵苍风会不知情吗?一抹神秘诡谲的光芒闪过他的眸底,知道从今以后他的人生再也不会缺乏乐趣。她就像一只倔强而且珍贵的母兽,或者有着会置人于死地的利牙,以及会伤人的爪子,但他半点都不介意,他已经知道该如何宠爱并且驯养着她,让她成为只在他怀里撒娇的小野猫……